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起猛了》 第153章 神与“神”(中) 相言捧着保温杯站在广场前方,四周是忙碌的审判庭成员,一些更加精密的器械被搬了过来。 据说这些仪器能够给佩戴手环的人提供对手的攻击路线,也能够提前判断对方的动向,也就相当于可以提前预判,依旧是由安凡赛尔计算出来的结果。 好家伙,这不就相当于游戏脚本? 但现在有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这些仪器是否能够在激活副本的同时启动。按照单人副本的情况,相言或许会在踏入场景之后被拉入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些仪器无法跟着相言进入空间那就什么意义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是康纳斯坦依旧做出了决定,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将更多的仪器搬了下来。其中甚至还有能够稳定的传送仪器和一些物资补给仪器。 用康纳斯坦的话来说,哪怕是艰难的战斗也要保证团队的每一个人一直维持着最完美的状态。 跟人类战士的忙碌不同,魔神们第一时间就围在了广场周边,他们对于能量的感知比人类强太多,这里的能量浓度让他们感到不安,自然是离相言越近越好。 但越是这样,相言就越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挂了,这种顶尖NPC虽然比不上“神”,但毕竟是跟着版本更新走的,也就是说在彻底开启敌对阵营之前,这一类的NPC数值会根据版本更替,一直在玩家的数值之上。 可现在并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黑洞的蔓延越来越快,按照安凡赛尔的推演,时间已经不足一年,他没法拖延时间,而且迪特瑞尔还在云海城等着自己。 明明不是迪特瑞尔,也没有迪特瑞尔的实际数值,却要代替迪特瑞尔跟他哥打一架。 我特么到底图个啥啊? 相言又将目光投向广场中央的光柱,他其实很想返回之前那个空间,一剑撸掉传送阵,然后拿着碎片直接跑路。 但是这样的想法明显不现实,法阵作为独立空间,激活副本之后斯塔尔特应该会出现在碎片旁边才对,毕竟这可是最后一个碎片。按照游戏剧情和寻找宝贝路线的苦大难来说,斯塔尔特就像是守着一堆金银珠宝的巨龙,想拿走东西就必须得把守护者嘎掉。 说来说去,他还是得跟斯塔尔特打一架。 假货打真货的宿敌什么的,听起来很符合某些狗血小说的卖点,可相言现在心里是真的没底。 数值的提升确实优越,可这毕竟是相言玩神谕以来碰见的第三位真的带上“神”这个名头的boss。 第一个自然就是迪特瑞尔了,可那毕竟是试炼,是一道能量。根据版本来说,已经算不上最顶级的副本,但相言当初在神罗训练室里依旧被打的屁滚尿流。 第二个副本则是蛮神降临中的蛮神斯坦利尔,难度也算得上是副本里比较高的。但蛮神降临毕竟是个大型团本,而且蛮神并不算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神,跟主神比起来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级升的,直面狂风了都。哪怕斯塔尔特现在是个残血,但他是神啊!神啊!不是相言在后面加个经病就能替换的概念啊! 老天奶,给我一台电脑让我撸掉整个瓦莱吧!别让我直接拿身体强度硬扛啊!特么每次来瓦莱都被被揍的满地乱爬。哪有人穿越之后一直挨揍啊?这敌人一个比一个强,没完没了啊! 这特么迪哥他亲哥都出来了,虽然是战损版,但别个是神啊!主神啊!我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吐槽归吐槽,事情都到这了,还能半途跑路不成? “目前我们需要考虑的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空气墙将这里到这里包围起来。”桃乐丝坐在相言旁边,手指在广场的航拍照片上比划,“这样一来,首席和魔神他们应该还是能进入空气墙帮忙的,虽然面对斯塔尔特,他们能起到的作用很小。但斯塔尔特的技能和攻击手段是完全未知的,如果能拉走一些机制,你的压力会小很多。” “嗯。”相言看了一眼桃乐丝比划的范围,可是他有一点不明白,场地四周的四个小圆,作为副本地形,应该是与机制有关才对,可是单人副本,这种地图上的提示应该不需要刻意制作才对,“你觉得这四个圈干嘛的?” “我们之前的推测是多人副本的献祭流。”桃乐丝显然也做不出解释,她微微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现在的话,我想不出来,毕竟我不是副本类型的玩家。” 靠,这样一来相言心里更没底了,他觉得自己离嘎不远了。就像恩利格尔那段时间对他进行的实战训练一样,如果不是恩利格尔实际出手,他压根就不知道恩利格尔除了长枪之外其他武器也用的那么6。 而斯塔尔特在游戏中出场次数本就稀少,游戏中两次出手甚至算不上战斗,一次是趁着拉斐尔抵挡封印的时候利用混沌攻击,一次是迪特瑞尔覆灭神庭时用法杖创造护盾。 可无论哪一次,都无法确认斯塔尔特的攻击方式和技能,甚至无法判断他是近战还是远程。 相言将保温杯塞进空间,扭头看向桃乐丝,“克里斯还没到吗?” “嗯,他从家族那边过来,很多地方已经被黑洞吞噬了,所以需要绕路。”桃乐丝激活手环,“不过我已经找他要了记录者一族的资料,跟斯塔尔特有关的记录他已经发给我了。” “有斯塔尔特出手的记录吗?”相言立刻开始查看资料,但很显然他并没查到自己想要的,“果然没有啊……” “原住民对于神的了解肯定是不如玩家的,毕竟玩家也算是半个上帝视角,通过剧情和任务能了解很多东西。”桃乐丝偷偷观察了一下相言,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我之前在云海城的提议也是出于这个考虑,虽然在普通人类面前,你是迪特瑞尔,而且强度提升之后已经超出这一部分顶尖NPC了,但实际上你并没有因为迪特瑞尔的身份从人类转化为神。” “嗯,我知道。”相言点了点头,就像在英灵墓中康纳斯坦说的话一样。 作为玩家,相言很自然的将恩利格尔和海利格尔画上了等号,因为在游戏设定里,他们是同一个人,无非就是神下界以后变成了人类。但海利格尔终究不是恩利格尔,一个是人类,一个是神明。 从莉莉娅对海利格尔和恩利格尔的不同态度也能看得出来,同一个灵魂,但在他们眼里是不一样的。 莉莉娅当初敢对顶着迪特瑞尔‘外壳’的相言出手也是同样的原因,一如康纳斯坦的那句话,神和人类有着本质的区别。 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在相言大放厥词,比如要把他做成玩具啥的,但是面对真正的迪特瑞尔时她却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其中差距可见一斑。 相言敢跟萨菲罗斯打一架,但他不敢跟迪特瑞尔打一架啊,归根结底还是源于这种游戏设定中给boss加的身份和头衔。 原本在两个世界中间来回横跳,相言是将两个世界的角色根据强度都画上了一定的等号,可是随着时间推移,相言发现并非如此。神谕或许是因为设定层面的原因,角色强度整体还是比最终幻想高一层次。 就像是玩游戏一般,游戏进程会根据主角的等级提升boss和小怪的难度,其中也包括NPC,这一点并没有问题。可是神谕跟普通网游和升级的游戏有一点不同,那就是神谕的版本更替和其他游戏是不同的。随着版本的开放和等级提升,NPC和场景地图也会随之有所提升。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改动,源自于一个很小的事件,那就是在二测开启时,有几名玩家将皇家骑士团的团长利用BUG吸引到城门处,然后一群人刮痧将皇家骑士团刮到死。 原本设定中的“无敌”或是起到“震慑”作用的NPC失去了他们原有的作用,被一些玩家专门拉出来戏耍。 网游玩家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搞事情,随着版本更新和推移,玩家不再会被这些NPC秒杀,因此有些闲的蛋疼的玩家就利用各种BUG和特性将NPC卡进建筑,或是多个玩家帮忙击杀NPC。 在皇家骑士团长的事件出来之后,神谕官方立刻进行了紧急维护,将这些比较顶尖的NPC修改为了动态数值,根据当前版本提升NPC的属性和等级,这也为后来九大殿堂的动态升级提供了一个模板。 这也是相言当初薅了国王的苦茶子被NPC追杀只能逃命的原因,因为即便是他也不敢去跟那些NPC硬碰硬,那玩意可是概念性的属性啊,只要不到某些版本,那他们就是秒玩家的存在。 也就是在某些版本之前,有一些特定的角色和NPC对玩家来说就是绝对无敌的存在,这一点也可以被称之为“剧情杀”,有些玩家凭借操作可以击杀的角色被剧情强制限制为“战斗失败”,哪怕将角色的血量清空也不行。 而这一点在迪特瑞尔身上体现的最为完美,无论是官方营造的形象还是角色本身,几乎从一开始就给玩家造成了一种他不可战胜的心理。 斯塔尔特在设定中又是迪特瑞尔的宿敌,神战的迪特瑞尔确实给玩家们一种爽感。可作为宿敌,斯塔尔特真的就那么不堪一击吗?现在的情况就告诉了相言这个事实,斯塔尔特绝不是神战时那副只会求饶的模样,他确实是一个极为不讨喜的角色,但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斯塔尔特本身究竟如何,不是那点点剧情就能说清的。 萨菲罗斯到剧情末期也依旧还是没有跨越人到神的质变,就算同样作为boss,最终的强度差距会因为世界平衡的原因不会差距太离谱,但上限终究不同。 简单点说,萨菲罗斯还是需要借助外力才能达到毁灭世界的程度,而迪特瑞尔本身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在想一件事。”想到这里,相言朝着广场中央走去,“神躯我已经集齐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召唤神龙了?” “神躯?”桃乐丝马上反应过来相言的意思,她快步跟上相言,“你难不成想用神躯的特殊效果来跟斯塔尔特周旋?” “嗯,特别是不灭之甲和欲望之剑,欲望之剑似乎有复活的效果,而不灭之甲......”相言回头看向桃乐丝,“如果能抵消致死伤害,或许还是能打的。” “不,这样代价太大了。”桃乐丝当即摇头,“如果斯塔尔特对你造成的伤害是秒杀的话,不灭之甲根本就不会生效,即便生效,肯定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你不是真正的迪哥,持续激活效果的代价应该不是你能够承受的。” “所以我才在想着召唤神龙啊。”相言停在光柱前,打量着其中的碎片,“不然为什么会分成这么多部分?虽然游戏里没有玩家获得,但收集齐全一定有什么特殊作用才对。” “您的想法是正确的,不过想要融合神躯,可不是用毁灭之力将它们全部融汇在一起就行的。”安凡赛尔否定了相言的说法,“在我现有的知识中,并没有融合神躯的办法。” 卧槽?我费那么大劲东拼西凑给集齐了,这不显得我是个妥妥的冤大头吗? 好吧也不算费了太大的劲,毕竟有两件是恩老板友情赠送,而且一开始就是打算拿给神罗当能源使的...... 好歹它确实能召唤神龙,只是怎么召唤还有待考究。 好了,这下更没底了,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斯塔尔特送回泉水里了,还是不能读秒的那种。 能不能看广告复活再战啊? “咔” 相言猛地扭头看向光柱的方向,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大佬?啊啊啊啊!”注意到相言的动作,桃乐丝还想上前拍拍相言询问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她下一秒就被相言一把拽住手腕,然后尖叫着被相言甩出了广场的范围,好在站在附近的审判庭成员接住了飞出去的她。 “所有人都出去!”相言也来不及解释,他转身朝着广场外围冲出去,好在现在整个广场内没几个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相言突然这么喊,但也反应过来朝着外围跑去。 真不怪相言反应太大,实在是对手是斯塔尔特这种事过于超前了,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么突然来一下真有点吓人。 不过事情的发展向来就是这么让人猝不及防,相言撞在空气墙上的时候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两字。 哦豁。 还真特么是出乎意料的boss战啊! 我明明啥也没干啊! “大佬!”桃乐丝似乎也反应过来,但是她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即便是朝着相言跑去,也被空气墙拦截在外,她拍打着空气墙,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相言已经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 现在空气墙似乎是在慢慢往外扩散,除了相言之外,就连那些所谓的不会受到空气墙限制的审判庭成员,也被扩散的空气墙一点点推出了广场的范围。 好家伙,这空气墙还能升级的,不仅隔绝声音,把NPC也给甩出去了? 还召唤神龙嘞!连喝口水的机会都不给我噻! “真是愚蠢啊,亲爱的弟弟。明明自己来送死就算了,非要带上一群人类来给你陪葬。” 这熟悉的声音除了斯塔尔特那个癫子还有谁? 相言转过头看向斯塔尔特,出乎意料的是,广场外摆放的仪器似乎起了作用,他能看见斯塔尔特身上有条轨道,仿佛在刻画他下一步的动作。 哟呵?脚本居然还能生效?看来也不是完全不能打嘛...... 【创造之神·斯塔尔特·LV?????????????????·?????????????????......】 嚯,好长一串问号。 抱歉,冒昧了,打不了一点。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萨菲罗斯,哥们救不了你了,哥们要寄了。 第154章 神与“神”(中下) 如果要说相言现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那就是没什么感觉。 可能是心理素质真就蹭蹭往上涨,除了心里吐槽一下,相言甚至都感觉不到斯塔尔特给他带来任何压迫感。 不过问题就出在这里,这种感觉太过平静了,平静的不可思议。 直到现在,相言依旧看不出来斯塔尔特到底是个近战还是个远程。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斯塔尔特依旧没有召唤他的武器。 攻击方式未知、技能未知、机制也是未知,甚至是等级也是未知。而且那一串问号有些过于离谱了,这种差距只有一种解释,要么就是斯塔尔特的等级在当前版本并未开放,要么就是实际等级远超相言。 要知道相言可是跟迪特瑞尔的初始数据芯片进行过融合,等级明显已经破千,大版本玩家还处于80级等级上限的情况,他的等级已经是个实打实的大boss了,至少也是个当前版本无敌的boss。 就连999级的巡回法庭在相言返回这个世界后都成为了灰名,毫无威胁可言,可是现在他连斯塔尔特的等级都看不见。 但相言偏偏没有任何危机感,跟他正式激活副本之前的状态完全不同,就好像一个原本应该发狂的精神病患者猛的被注射了镇定剂。 更可怕的是,这或许并非相言心理素质增强的原因,而是斯塔尔特作为创造之神本身能带给对手的感觉。隔着电脑屏幕,玩家恨不得咬死斯塔尔特,可是真正站在斯塔尔特面前,相言居然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当然,有没有危机感都不妨碍相言第一时间召唤出怜悯,本着敌不动我先动的原则,抬手就是一道剑气。 面对相言的攻击,斯塔尔特不屑的勾了勾唇角,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任由剑气打在自己身上。 -1。 看见红色的字体飘出的一瞬间,相言着实有点想爆粗口了,虽然感官上完全没有危机感和压迫感,但相言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猜想过斯塔尔特会很强,但不破防就有点夸张了。 果然是版本差距太大了吗?这已经不是剧情杀的范围了啊,这是想靠操作刮痧都刮不死的地步了吧? 迪哥,迪哥你在不在?救救孩子吧!孩子要没了啊!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总不能让我被斯塔尔特按着锤吧?丢的是你的脸不是我的脸啊! 相言一边在脑子里胡乱呼叫着迪特瑞尔,一边手忙脚乱的将不灭之甲取出来选择了装备。 这已经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哪怕会付出代价,也总比直接挂掉的好一些。 这已经不是之前打副本的感觉了,相言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一级的新手玩家莫名其妙的进了九大殿堂级别的副本。 虽然随着等级的提升,他和斯塔尔特之间的差距显然不是1级到80级副本那么简单,但目前这个说法最为通俗易懂。 神谕除了基础属性之外还有一种属性,由玩家加点和装备加成额外获取的点数,穿刺数值,也就是破防。 根据数值差,对高防御的boss,优先的伤害计算方式便是攻击值减掉对方的防御后再加上穿刺属性带来的增益,在这个基础上再额外计算技能加成和暴击伤害等等,而-1则是完全无法对对方造成伤害时官方给设定的恒定数值。 根据以往的boss血量来看,斯塔尔特的血量已经不能用普通的数值来进行计算,相言就算砍断手恐怕都没法砍死斯塔尔特。 总结下来现在就一个方向,躺平挨打。 很快,斯塔尔特就用行动证明了相言思考方向的正确性。 斯塔尔特突然就出现在相言正前方,像是瞬移一样,安凡赛尔的计算轨迹确实有用,可是相言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身体根据危机自动做出了反应,手臂已经抬起,只是斯塔尔特的动作比身体反应快上一步,相言直接就被击飞出去。 相言只觉得喉咙里立刻涌现出一股血腥味,一口血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眼前直接一黑又一亮。 紧接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觉突然直击大脑,好像灵魂被撕碎一般。 【触发不灭之甲特性,豁免即死伤害。】 卧槽,一招秒还怎么玩? 相言甚至连平衡身体的机会都没有就猛然撞在空气墙上,然后又经历了一次眼前一黑一白的画面,那种撕裂的疼痛瞬间再次袭来。 【触发不灭之甲特性,豁免即死伤害。】 尼玛,一招秒两次过分了啊! 相言忍着剧痛,靠在空气墙上强撑着身体,抬眼看向斯塔尔特。他此刻仿佛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浑身因为灵魂撕裂的痛苦不断的发抖。 桃乐丝见状急的在空气墙外一直拍打,但是相言依旧听不见外面传来的任何声音。 瞬息之内,相言就被斯塔尔特秒了两次,触发了不灭之甲的两次特性。斯塔尔特出招的瞬间他就被秒了一次,因为惯性撞在空气墙上又被秒了一次。 好在提前装备了不灭之甲,要是动作再慢点,相言觉得现在外面的人都可以开席了。 真特么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如果说之前体会到属性差距是莉莉娅带来的,那么现在相言体会到的就不是单纯的差距了,而是纯粹的数值碾压。 打boss,就算是利用技术刮痧,至少要能还手啊,他现在的情况是被斯塔尔特摸一下就死一次。而且还得承受不灭之甲抽取的代价,虽然相言不知道代价是什么,但以他现在感受到的疼痛程度,想来不是什么好玩意。 那不是单纯的疼,而是好像被什么东西从灵魂里抽取了一部分走。 以前看小说总看见什么灵魂伤害或是那些描述人类无法承受的疼痛,主角意志坚定所以才坚持了下来。那个时候,相言还不太理解这种疼究竟能达到什么地步,毕竟无法切身感受。 现下,相言是真理解了什么叫疼的想死,当初的酒精洗手和被伊萨尔召唤时带来的疼痛跟这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以迪特瑞尔身体的痛觉承受能力,这会竟然在不断的颤抖痉挛,怎么想都过于夸张了。 果然,巴掌还是要扇到自己身上才能感觉到疼啊,尼玛这是真的找不到语言形容的疼啊! 相言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感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虽然打不过,但至少不能让斯塔尔特看出来,斯塔尔特有所顾忌,自己才有继续站在这里的资格。 迪哥,你在干嘛?来救个场啊! 还是没有回应,相言也不知道迪特瑞尔到底在干啥,如果不灭之甲一直触发,后果是什么相言并不清楚,但绝不是昏迷一段时间就完事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他的灵魂就被抽干了,到时候不需要斯塔尔特继续动手他就直接英勇就义。 这种情况着实让人有些绝望了,跟小说里那种高阶与低阶打架,主角耍耍小机灵还能混点好处再溜走的程度根本不一样。 想想之前做了那么多推测和打算,就算现在能够施展出来也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在绝对的属性碾压之下,来再多人也就是送人头。这是绝对的差距,是神和人的区别。 相言一想到之前还跟恩利格尔皮,甚至让他揍自己,就觉得自己多少是有些不知好歹了,这么短短的一次交手,相言算是彻底明白了康纳斯坦那句话的含金量。 神和人类有着本质的区别,即便是战损版斯塔尔特,依旧是神,而且是主神。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的束手束脚,迪特瑞尔。”斯塔尔特没有继续动手,他朝着光柱的方向抬了抬手,碎片穿过屏障飞到了他的掌心里,他把玩着手中的碎片,微微抬眼看向相言,“还是说,在法阵那里看见的幻境又让你心软了?” 束手束脚不至于,单纯就是打不过,你想多了。 不过,那个幻境果然是冲着迪哥来的吗?还好进去的是自己,这要真让迪哥看见,还不得让这癫子装一波大的? “还记得老师说我没有怜悯之心。”斯塔尔特低笑两声,随后将碎片握在掌心之中,“所以他选择了你。” 看着斯塔尔特的动作,相言瞳孔猛然放大。虽然不知道斯塔尔特要做什么,不过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倒是觉得老师说的挺对。”相言抿了抿唇,强撑着身子朝着斯塔尔特冲过去,试图抢夺碎片。 结果跟之前没什么两样,斯塔尔特一手握着碎片,另一只手随意的抬起,再次挥向相言。 【触发不灭之甲特性,豁免即死伤害。】 靠,连边都摸不到,这还有打的必要吗? 相言将怜悯插入地面,整个人向后滑了一段距离,灵魂撕裂的感觉再次传来,他只觉得眼前又黑了一瞬,好在这次他没飞的太远,没有撞在啥地方再来个二次伤害。 “那种东西对于真正的掌控者来说真的需要吗?”斯塔尔特朝着相言的方向歪了歪头,他握住碎片的手掌微微用力,相言能明显的看见碎片之上有一股白雾状的能量正在被斯塔尔特吸收,“明明我才是神王继承人,明明我才是众望所归,他却偏偏选择了你。迪特瑞尔,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拥有毁灭一切的力量却不敢使用,简直可笑至极。” 相言其实很想开口怼这货一顿,不过不灭之甲带来的后遗症让他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只能看着斯塔尔特在那自顾自的发癫。 “我应该早就告诉过你了,那些弱小而无知的家伙,其实只需要用绝对的实力压制就行了。”斯塔尔特的手掌猛的用力,碎片似乎是被他捏碎了,一缕银沙顺着斯塔尔特的掌心落下,“真正的统治不需要怜悯,绝对的力量带来的是说一不二,是没有人敢对我们的决定提出任何意见。而不是你这般畏手畏脚,连普通人类都能踩上你一脚!” 相言怔怔的望着那散落一地的银沙,说实话他这会是真的感觉到了绝望,无力改变现状的绝望。 即便已经知道了神之卷轴无法改变盖亚的剧情线,可是这些年来,瓦莱的所有人为了收集碎片付出了那么多,康纳斯坦、审判庭、魔神、记录者…… 所有人都将希望压在了卷轴之上,却在最后一步失败了,相言从头到尾都没能摸到那块碎片。 “你的软弱注定了你的失败。”斯塔尔特注意到相言的目光,抬脚踩在碎片化成的粉末之上,“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你却不会正确的使用。怜悯之心?迪特瑞尔,作为毁灭之神,你生来就受到万人唾弃,要那种无用的东西有何用?” 妈的,打不过,不打了。 相言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抬头望着斯塔尔特,他现在脑子里就一句话。 生活就像那啥,既然无法反抗那就享受吧。 “怎么?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不打算反抗了?”斯塔尔特微微抬起下巴,手中白光一闪,一柄极为奇怪的武器出现在他的手中,看起来像是法杖和长剑的结合体,“那就把你的力量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使用的。” 诶?这货魔武双修啊?不对,硬要这么说迪特瑞尔和恩利格尔好像也是魔武双修,不过武器是偏向近战的罢了。 确实是死到临头,可相言总觉得他忽略了什么,他朝着四周打量了一下,克里斯不知何时已经抵达,他此刻正站在桃乐丝身边,而桃乐丝正在根据他说的话不断给相言打手势。但是相言很想告诉桃乐丝,他看不懂。 相言莫名其妙的有一丝庆幸,在这里的是自己而不是真正的迪特瑞尔,至少不用被本尊看着假货坐在地上摆烂什么的。 “他们对你很忠心嘛。”斯塔尔特用握剑的方式握住了自己的武器,随后再次露出笑容,“就像瓦莱帝纳的那群人类?” 这货为啥要提瓦莱帝纳?算了,不管咋样,这家伙绝对没憋什么好屁,但偏偏相言现在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想象中的预期,斯塔尔特的强度太高了,他连拿迪特瑞尔的壳子装13都装不了。 喉咙里满是血腥味,相言强忍着不适咽了咽唾沫,又朝着四周打量了一下,但大广场的地图实在太平坦了,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 现在根本不用考虑boss机制问题,他连平A阶段都过不了。果然联动副本的迪特瑞尔是放了个大海,就这样玩家都还需要恩利格尔帮忙呢,现在相言是啥也干不了。 “我送他们一程,然后我们再慢慢叙旧如何?”斯塔尔特退后两步,将武器插在原本亮着光柱的方位,“你猜猜看,这个空间里的能量抽取出来是要做什么的。” 其实不需要斯塔尔特提问,相言能看见那些能量源源不断的朝着斯塔尔特的武器注入。与此同时,四周的空间开始震动起来,就像是地震一样,石壁顶端开始不断有碎石掉落。 利用法阵向武器注入能量?但是斯塔尔特的武器特性是什么? 地下城市的震颤愈发剧烈,相言察觉到不对劲,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可斯塔尔特压根不搭理他。 相言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一个小丑,在斯塔尔特面前疯狂的蹦跶。 相言只能转向空气墙外,示意桃乐丝他们赶紧走,谁知道斯塔尔特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别白费力气了,他们走不了。”斯塔尔特笑容逐渐放大,“虽然比不上当初天空之城的水平,但也相差不远。而且,你的实力也远不如那个时候吧?有这些能量再加上一枚碎片,足够让你困在这里了。” 草?这些能量是为了重现瓦莱帝纳的封印?相言立刻回想起之前桃乐丝拍的平面图,那些诡异的建筑和突然消失的地下城市原住民。 可惜相言对瓦莱的封印不了解,桃乐丝更是从来没有进入过瓦莱帝纳,根本就没往封印上联想。 斯塔尔特部署这么多年,就是想重启瓦莱帝纳的封印?可是黑洞很快就会重启整个瓦莱,他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还有一点相言也想不明白,既然斯塔尔特想要杀死迪特瑞尔,为什么不直接动手?为什么非得借助封印? 当然,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封印会利用迪特瑞尔的力量无差别攻击。也就是说如果封印成型,外面所有人都会因为相言体内的毁灭之力全部被波及。 相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尽快想出办法来,可是当初连迪特瑞尔都无法破开的封印,他又能做什么呢? 还没等相言做出更多的反应,脚下地面再次剧烈震颤,洞顶掉落的碎石差一点就砸在相言头上。 【触发不灭之甲特性,豁免即死伤害。】 卧了个槽?为什么又触发了? 相言不得不借助怜悯充当拐棍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直,喘息的间隙,相言仿佛透过地板看见了位于另一个空间之内的法阵,随着斯塔尔特开始抽取能量,法阵的运转开始不断加速。 比起看着法阵运行,更让相言头疼的是那些不断从地底冒出的锁链。 相言知道,一旦自己被锁住,封印就会开始运转,整个希尔斯南特就会成为第二个瓦莱帝纳。 “对了,你知道吗?这次没有神之卷轴作为核心,无法保留他们的灵魂来陪着你啊。”斯塔尔特看着钻出地面的锁链,突然开口:“所以,被你的力量所杀死的人类,会被直接抹除,相当于从未存在过。从未存在过的人,是无法跟随世界的重启而重新开始的。这也就意味着……这些人类也会因为你愚蠢的决定永远消失。” 听完斯塔尔特的发言,相言猛的抬头瞪着斯塔尔特,可是事到如今他又能做什么呢?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个疯子的残忍程度。 想来也对,能制作出异端审判庭外围那圈恶心的魂海,似乎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了。 瓦莱帝纳曾经发生的一切都与相言无关,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这里的所有人相言几乎都认识,而且他们进入地下城也是因为他突然的失联。 相言这个时候终于能体会到当初迪特瑞尔内心的悔恨和不甘了,明明迪特瑞尔当初只是自己放弃了生存,却连带着瓦莱帝纳所有的居民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相言低头看着手中的怜悯,到了这种时候,他却很想笑,大概是精神状态真的不正常了吧。 可我还不想死啊,这是什么一人升天全队陪葬的烂剧本啊? 第155章 神与“神”(下) 随着封印逐渐启动,相言脚下的地面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地底深处肆虐。 一根根锁链不断从地面涌出,与相言曾在瓦莱帝纳看见的相似,这些锁链上闪烁着诡异的银光,它们相互交织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怜悯上原本附着着的毁灭之力也在朝着封印的核心位置不断被拉扯,相言深吸一口气,将剑身上的毁灭之力悉数收回,开始思考其他的办法。 比起瓦莱帝纳封印中残存无几的能量,这里的锁链明显比相言当时在瓦莱帝纳看见的要强上不少。相言侧身躲开一根飞来的锁链,尽可能的拖延封印触发的时间,不时的往场外看去。 当初相言进入瓦莱帝纳就被封印给困住了,并未亲眼目睹封印彻底开启后的惨状。但相言心里清楚,瓦莱帝纳的封印启动是抽取迪特瑞尔本身的力量作为能源,所以只要他没被锁住,封印应该就不会完全启动。 相言又躲开了一条朝自己袭来的锁链,目前只能寄希望于斯塔尔特不对他动手,只要不被秒杀,短暂的拖延时间还是能做到的。 灵魂撕裂的疼痛还在不断的侵蚀相言的大脑,相言不由地扯了扯嘴角,看起来这种痛苦要伴随他很长一段时间。 情况跟斯塔尔特说的一样,空气墙外的众人似乎是被限制在了地下城市内部。如同当初瓦莱帝纳的情况一样,这里已经与外界彻底隔开了,所有人都无法离开。 “还要负隅顽抗吗?”斯塔尔特的笑容不似刚才的疯狂,倒是平和了不少,“明明已经放弃了抵抗,为什么这会又要重新站起来呢?” 是啊?为什么呢? 相言也答不上来,硬要解释一下,大概就是无法反抗和稍稍的还能反抗一下的区别。 两人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人和神,更是数值上的全方位碾压。在做什么都只能被秒的情况下放弃无用功的抵抗,或许有点摆烂的嫌疑,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好气啊,气的有点想笑。同样都是毁灭之力,怎么自己用出来跟迪特瑞尔就是两回事。 可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只要斯塔尔特不出手,他还是可以挣扎一下的,至少能为桃乐丝等人拖延一点时间。 “你真的配得上迪特瑞尔这个名字吗?”斯塔尔特看着相言的动作,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从来都不是迪特瑞尔,我也从未把自己当成迪特瑞尔,我只知道我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 相言再次深吸一口气,抬起怜悯又挥开了一条锁链,反震的感觉让他的手有些发麻。 说实话,相言连自己葬礼上的悼词都想好了。当然,考虑到在场的人全都会死的可能性,悼词应该是用不上了。 悼词大概还是十万个为什么吧。 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总要给自己希望然后又将希望拿走?为什么自己明明一直在变强,做了那么多计划和准备,到头来却还是碰不到斯塔尔特一根指头。为什么直到最后,他还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相言不明白自己扮演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看似顶着迪特瑞尔的外貌扮演着那位至高无上的反派,可他从来都不是真正的迪特瑞尔。 随着飞来的锁链越来越多,相言一边反击一边想起了迪特瑞尔曾说过他们很相似。 可是相似有什么用呢?他终究不是迪特瑞尔,实力的增长总给他的热情和对未来的期许添上一把火,但每一次涌起的热情又被一盆盆冷水浇灭。 或许真的是死到临头,相言的思维明显清明了许多。回忆这些年的情况,他变强了吗?答案是肯定的,可是无论怎么变强,前方总有超出他承受范围的对手或者是剧情在等着。 从现实返回游戏世界,相言的提升可谓是巨大的,甚至远远超出了他曾经无法击败的对手,超出了那些他曾经认为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但紧接着,一切线索就指向了斯塔尔特,指向了一个相言现在连边都摸不着也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对象。 冥冥中就像有一只手在推着他往前,一步步的踏入深渊,哪怕是死路也无法停止。就像一个死循环,无论他怎么努力挣扎,最终都只能越陷越深。 简直就像是主角成长路上的陪衬,终点就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其中一根锁链如同闪电般朝着相言疾驰而来。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躲不过了。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相言的身体却像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左手轻轻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那根飞速袭来的锁链。随即锁链上陡然燃起黑色火焰,整根锁链迅速在火焰中燃烧殆尽。 【抱歉,来晚了。】 熟悉的声音回响在脑海中,相言不由地松了口气。 迪哥,你总算到了。还好,来的不晚,至少我还没挂掉。 不过你再稍稍晚一点我大概真就英勇就义了,你是不知道啊,斯塔尔特一巴掌能呼死我两次。不讲理,完全不讲理,简直不科学。 【嗯,你们之间的差距很大,原本应该是我自己来找他。】 所以这次我是走到你的剧情线上了吗? 【不仅仅是这次。】 相言深吸一口气,他希望迪特瑞尔能讲的清楚一些。之前的敌人虽然强,但没有强到这种地步。如果相言之前走的是迪特瑞尔应该走的剧情,之前碰见的敌人应该不会弱到那种程度,至少按照相言当时的等级,应该也是能把相言秒的个死去活来天昏地暗的地步。 【世界无法完全的区分我和你的差别,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世界在认知上就已经认为存在两个迪特瑞尔。它只是优先选择了较弱的一方,想要先行抹除罢了。】 ...... 相言突然有点心累,仔细回想一下他之前每次碰见的对手,似乎都不是他自己能够独立解决的。几乎每一次都有人出来帮忙,再不然就是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巧合能让他避开那些危机。 可是这样一想,如果没有这些机缘巧合,仅凭相言一个人确实无法解决这些危机。可能真就如迪特瑞尔所说,他早就应该被世界抹除了。 这么说还得亏我当时心大,一心只是想着怎么变强,不想当个路人甲。 实际上无论我怎么变强,只要达不到你的地步,我的前路就是继续挨揍。 【......呵,你的心态倒是比以前好上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相言感觉迪特瑞尔这次的笑声听起来跟平时不大一样,颇有一种无语到极致之后只能笑的既视感。 相言叹了一口气,心态再好有什么用?他一个只会打游戏的死宅,从一开始来到这样的世界里,被迫接受自己必须要杀人才能存活下去的事实。再到后来认知上慢慢的改变,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又扎身又扎心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世界从头到尾都想把他抹除掉。 现在想想,相言觉得自己像一个移动的靶子,世界意志拿着枪一直瞄着他。 所以你当时拜托恩老板来训练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迪特瑞尔并没接相言的话茬,直接取得了相言身体的掌控权。他轻轻抬手将怜悯从地面抽出,随意的甩了甩。 “还要做无用功吗?”斯塔尔特注意到迪特瑞尔的动作,微微眯起眼睛,握着武器的手又往下用了力,四周能量汇集的速度越来越快。 【接下来,好好看着,以后用得上。】 迪特瑞尔握着怜悯朝着斯塔尔特的方向走了两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吹起了衣摆,相言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一如迪特瑞尔与斯塔尔特在瓦莱帝纳决裂的那一天。 如同那些人赋予迪特瑞尔的名字,他的每一步都带着毁灭的意味,随着怜悯上升起黑色火焰,四周的空间都仿佛被扭曲了一般,原本还在源源不断朝着涌去的能量如同被黑洞吞噬,破碎成一片片无法拼凑的碎片,一点一滴的消失在相言的眼前。 拉斐尔把相言从恍惚的状态中拉出来,恩利格尔教会了相言实战,现在轮到了迪特瑞尔,他似乎是准备教相言如何正确的掌控毁灭之力。 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迪特瑞尔带来的是教学第一视角,相言的感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你......”斯塔尔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面前的人整个气场似乎都发生了变化,他的手握在武器上,迟疑着要不要将武器从地面拔出来。 迪特瑞尔抬手打了个响指,地面上瞬间覆盖上了黑色的路径,随着路径蔓延,原本还在震颤的整个空间都停止了颤动。 不愧是迪哥,响指都打的这么霸气。 【你很快也能做到。】 黑色的能量迅速的覆盖整个地下城市,无论是建筑还是留在地下城里的所有人,他们此刻的身上都渐渐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黑色护盾。护盾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保护着四周的一切,这些黑色能量似乎能够很清晰的分辨相言想要破坏什么又想要保护什么。 围绕在广场周围的空气墙此刻也如同玻璃一般渐渐碎裂,原本还焦急的趴在空气墙上观望的桃乐丝直接扑倒在了广场的地面之上,但她顾不得疼,着急的朝着相言大喊:“大佬!斯塔尔特跟迪特瑞尔一样,在当前版本是无敌的!别跟他打!” 嗯,谢谢提醒,我刚刚已经体会过了。 “带着所有人退出去。”迪特瑞尔微微侧目看向桃乐丝,随后重新将目光投向斯塔尔特,防止斯塔尔特出手阻拦其他人离开。 “大佬你小心啊,我......在外面等你出来。”桃乐丝还想提醒点什么,可她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朝着康纳斯坦等人吩咐下去。一行人来时搬了各种各样的仪器,这会也来不及收拾了,迅速的列队朝着地下城的入口处赶去。 【你的朋友真的很担心你。】 迪特瑞尔低笑一声,抬剑挥出剑气,明明是同样的招数,但跟相言挥出的剑气完全不同。它以摧枯拉朽的状态直直的击中在光柱之上,随着剑气与光柱碰撞,原本还蠢蠢欲动的锁链此时像是被火灼烧的藤蔓,全都无力的落在了地面。 封印的运行被强行终止,桃乐丝等人也终于可以安全的离开地下城。 “不可能!”斯塔尔特终于不再迟疑,他将武器猛地抽出,握在自己手中,“你怎么做到的?你怎么可能阻止封印的运行?”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悲。”迪特瑞尔脚下一点,带着怜悯冲到了斯塔尔特前方,长剑挥舞而出,斯塔尔特抬起武器抵挡,却还是往后退出了一段距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斯塔尔特似乎又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他踉跄着站稳,“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啧,你哥到底是什么玩意做的,每次看见他,他都在发癫。 【他一直都这样,你也应该习惯了。】 我倒是想习惯,我和你都不是一个量级的,他找不到你就来祸害我。 【那还真是抱歉,你来云海城之后我给你点补偿好了。】 两人如同多年未见的好友般闲聊着,与此同时,迪特瑞尔手中的剑也如疾风骤雨般不停歇地向斯塔尔特攻去。他身形闪动,剑光闪烁,一剑紧接着一剑,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撕裂开来。 每一剑挥出,都裹挟着毁灭的力量,凌厉的剑气在空中不断划过,掀起阵阵狂风。随着每一剑的落下,产生的巨大惯性迫使斯塔尔特不断后退。尽管斯塔尔特拼尽全力想要稳住身形,但在这股强大力量的冲击下,他仍不得不一步步向后撤去,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被迪特瑞尔不断击退,斯塔尔特脸上满是不甘,他身上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空气中四散的能量再次朝着他汇集而去,看起来似乎准备反击。 迪特瑞尔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怜悯攻击的速度变得更快。 虽然知道自己和迪特瑞尔之间有无法衡量的差距,但斯塔尔特和迪特瑞尔之间的战力差距也这么大吗? 相言有些不解,比起面对自己时的从容,对上真正的迪特瑞尔时,斯塔尔特似乎一直在借助外力,关键是借助外力之后他依旧打不过。 但从之前看斯塔尔特发癫和他在神战中说的话来看,迪特瑞尔似乎也不是巅峰状态,可是斯塔尔特每次面对迪特瑞尔都只能被压着打。 明明是双生子,斯塔尔特又谋划了这么多年,即便迪特瑞尔是二代神的天花板,再怎么也不至于被压制成这样。 【他的神位不全,而且时间不多了,需要尽快解决。】 迪特瑞尔的话音还未落下,斯塔尔特突然向前一探,猛地刺出武器。迪特瑞尔侧身一闪,轻松躲过,同时反手一剑划伤了斯塔尔特的手臂。 斯塔尔特捂着伤口退后两步,眼神怨毒,“你敢杀我吗?迪特瑞尔,卷轴已经没法合成了,黑洞重启世界在即,你付不起杀死我的代价。” “你说得对。”迪特瑞尔淡淡道,他将剑身插入地面,黑色火焰沿着地面迅速朝斯塔尔特蔓延而去,“但要杀死你的人不是我。” 斯塔尔特试图躲避,可是他的腿还没迈开,黑色的火焰已经将他包裹在其中,他整个人都无法动弹,“迪特瑞尔,你要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迪特瑞尔的手微微做出一个抓握的动作,斯塔尔特身上白光一闪,一道白色的符号从他身上缓缓飞出,落在迪特瑞尔的掌心中。相言最近见过这个符号许多次,印象最深的还是异端审判厅与均衡之秤连接的锁链之上。 “你想把我拉下神位?”斯塔尔特的表情变的不再惊恐,反而带上了一股疯狂,他捂着脸笑的弯下了腰,“你付不起这个代价,迪特瑞尔,你不敢这么做的。” 相言此刻也终于理解这个符号的含义了,虽然感受不到其上蕴含的力量,但想来这大概与迪特瑞尔所说的神位有关,或许是神格一类的存在,代表一位神明的本质。 如果失去神格,斯塔尔特就不再是神,他会从神位上跌落,沦为普通的人类。 相对的,迪特瑞尔需要付出代价。虽然不知道代价是什么,但是从斯塔尔特的表现看来,他似乎笃定迪特瑞尔不敢付出这个代价。 “是吗?”迪特瑞尔的目光落在掌心,手上黑焰翻腾,包裹着神格,他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平静的仿佛在说今天午饭吃什么,“所以我才说,你还是那么可悲。” “可悲?你根本不懂,我只是在争取我应得的一切!”斯塔尔特停住了笑意,他被毁灭之力限制,无法移动,只能死死的看着迪特瑞尔。突然,他似乎想到什么了一般,表情带上了慢慢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不,不可能......难道是......恩利格尔?” 迪特瑞尔没有回答,可是相言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不是回答,胜似回答。 “你最可悲的地方在于,你需要别人提醒才知道自己的可悲之处。”迪特瑞尔叹息一声,看着斯塔尔特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怜悯,“可你自己却还是意识不到自己的可悲。” “为什么?为什么恩利格尔也选择了你?”斯塔尔特显然已经听不进去迪特瑞尔的话了,他猛地跪坐在地面,抱着头不断哀嚎。 迪特瑞尔没有再理会斯塔尔特,他的手掌微微用力,包裹着神格的毁灭之力愈发浓烈,随着一声脆响,那道符号应声而碎,随后被毁灭之力吞噬殆尽。 神格破碎的同时,迪特瑞尔闷哼一声,他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四周的毁灭之力似乎失去了掌控,快速的朝着迪特瑞尔的方向退回,直到四周一切恢复原状。 “斯塔尔特大人!”几道白色光影快速的出现在斯塔尔特身边,不给迪特瑞尔恢复的时间,带着斯塔尔特消失在原地。 一切仿佛归于平静,只剩下迪特瑞尔站在原地。 迪哥?你还好吗? 虽然现在是共用身体,但相言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连之前不灭之甲带来的痛觉也消失了。 “没事。”迪特瑞尔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然后将身体的控制权归还给了相言,他自己则退开了两步,显然还没从毁掉神格的代价中恢复过来。 “你......替我承担了代价?”相言快步走到迪特瑞尔身边扶住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迪特瑞尔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广场中央,“尽快到云海城来找我,这次斯塔尔特失败,黑洞的扩散应该还会加速。” “毁掉斯塔尔特的神格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相言扶着迪特瑞尔站直了身子,“最后一枚碎片被斯塔尔特吸收了,要如何阻止黑洞的扩散?还有你之前说斯塔尔特神位不全,然后就是恩老板......” 虽然现在似乎不是个好时机,但相言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 “毁掉神格,自然也需要以神格作为交换。”迪特瑞尔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他微微侧头看向相言,露出一抹苦笑,“上古六神、我、斯塔尔特,是超脱于其他神明的存在。有一道无形的规则限制着我们,避免我们之间的自相残杀。” “所以......你刚刚付出的神格,是恩老板的?”相言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安慰迪特瑞尔。 迪特瑞尔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摆了摆手,示意相言不用继续扶着自己,然后缓步朝着广场中央走去。 “是你亲手杀的他?”相言停在了原地,他看着迪特瑞尔一步步的走到原本光柱所在的位置,微微蹲下身查看地上的文字。 “是。”迪特瑞尔的手指拂过地面上的文字,随后自嘲般的笑了笑,“自愿献祭的情况下,可以将力量和神格都交给对方。” 相言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向手中的怜悯,因为此刻不是迪特瑞尔握着它,它身上的黑色火焰明显黯淡了许多。 “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是在瓦莱帝纳封印启动之前的事情。”迪特瑞尔收回手,重新站起身看向相言,“当初斯塔尔特派我攻打冥界和海神殿,我发现自己拥有两个神格,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我母亲的......” 相言微微点头,这一下,他什么都想明白了。 有关于‘神’的一切疑问到了现在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上古六神在设定中是天生地养的神明,作为神女和神王的孩子,迪特瑞尔与斯塔尔特自然也与他们类似,这八位神之间的斗争在设定中就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在迪特瑞尔的正传剧情中,轮回之神和海神算是被剧情杀了。但官方显然不会忘记带入这个设定,或者说是迪特瑞尔口中的规则。 轮回之神并未完全的死亡,当初的迪特瑞尔显然也没有摧毁轮回之神的神格,因此自然也不需要付出自己的神格作为代价。但是在与海神的战役中,海神是真切的死亡了,而这一次是神女的神格代替迪特瑞尔承受了相应的代价。 同理,斯塔尔特在瓦莱帝纳杀死了拉斐尔,也付出了同等的代价。所以在迪特瑞尔攻上神庭的时候他才会毫无还手之力,因为那个时候他的神格已经缺失,无法与还拥有神格的迪特瑞尔正面对抗。 如果说一开始斯塔尔特创造瓦莱帝纳是为了给自己塑造救世主的形象,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为了夺取弟弟的力量,那么在杀死拉斐尔之后他就已经完全的清楚了兄弟相残的后果。 所以斯塔尔特没有选择在封印生效后杀死迪特瑞尔,原因或许是他已经无法再付出这个所谓的代价,而选择让封印蚕食迪特瑞尔的力量,如果迪特瑞尔在封印中死亡,就可以避免这所谓的‘规则’降临在自己头上。 可他没想到迪特瑞尔能够成功逃出封印,更没想到迪特瑞尔在被封印了那么多年的情况下还有足够的力量能杀上神庭。 神战之后,斯塔尔特之所以诱导了那么多献祭仪式,目的就是为了借助原本无法被‘神’吸收的世界之力来修复自己的神格,而他也成功了。 只是出现了相言这个BUG,导致他找错了目标,将相言错当成了真正的迪特瑞尔,给了迪特瑞尔和斯塔尔特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呵,还真是盘大棋,山路十八弯。 “迪哥,最后一个问题。”相言望着迪特瑞尔,见迪特瑞尔点头,这才开口:“即便我拿到最后一块碎片,卷轴也无法阻止黑洞是不是?” “是。”迪特瑞尔点点头,“卷轴内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了。” 虽然斯塔尔特当时并没有说明白,但是相言也想明白了。 迪特瑞尔离开封印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封印在毁灭之力常年的侵蚀下已经松动,其二便是迪特瑞尔抽取了卷轴内的力量。 “我明白了。”相言又看了一眼怜悯,将它收了起来,“我接下来马上动身去云海城找你。” 恩利格尔自愿向迪特瑞尔献祭,再到迪特瑞尔摧毁斯塔尔特的神格,这一切并非表面上看着的那么简单。 他们的决定或许跟黑洞有关,斯塔尔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环。 “你看起来并不生气。”迪特瑞尔似乎还有什么想说,“我明明利用了你吸引世界的注意。” “也算不上是利用吧。”相言耸了耸肩,“只能说我的出现确实给你减轻了一部分压力?” 虽然看起来这些年过的确实有点惨,不过谁说这一切都是阴谋呢? 有啥好气的?做出决定的从头到尾都是相言自己啊。 第156章 别离 “呵......”迪特瑞尔笑着低下了头,或许是没猜到相言是这样的回答,又或许他一开始就知道相言的回答,“我在云海城等你。” “行。”相言抬起手朝着迪特瑞尔挥了挥,比起曾经见到这些大人物时的紧张,他现在好像越来越习惯了。 迪特瑞尔朝着相言微微颔首,随后转身踏入了虚空。 见迪特瑞尔离开,相言踱步走到广场中央,地面的文字与之前和桃乐丝看见的没有什么区别。 相言蹲下身学着迪特瑞尔的动作抚摸了一下地面,虽然不明白这段文字的具体含义,但能引起迪特瑞尔的关注,相言还是特别留意了一下,只不过他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相言抬手揉了揉鼻子,撑着腿站直了身子,又扫视了一圈地下城,因为之前斯塔尔特激活封印,原本完好的建筑已经有一些坍塌,看起来更有废弃城市的感觉了。 朝着城市入口的方向走去,相言又将以往的经历整理了一遍。其实在神罗的生活似乎与最终幻想7的设定没有太大的区别,真正出现剧情偏移还是在相言去了火山之后。 也正是在那之后,相言碰见了斯塔尔特,两个世界也开始融合。其实在盖亚的时候,相言的战力一直都能够形成碾压,只要不是跟萨菲罗斯对上,他似乎也相当于一个大boss。 真正出现战力被压制,还是要从神罗第一次安排军队前往瓦莱,在萨德罗遇到神骸开始。版本的压制不容忽视,特别是比相言高出一个版本的神骸,正常情况他是绝对无法跨越版本击杀高版本目标的。 之后便是莉莉娅,在他似乎变强了之后,莉莉娅进入了英灵墓,而莉莉娅对于当时的相言来说也跨越了版本。即使有英灵的帮助,但康纳斯坦如果没有出现,结果如何并不好说。 在瓦莱帝纳被封印限制时也是如此,以他的实力并不足以突破残存的封印。之后便是时间之城,恩利格尔在场帮忙。再之后...... 总而言之,相言的挨打之路完全是在踏入瓦莱之后开启的,但是总有各种各样的角色或者人物会跳出来帮他解决当前的困境。 比较可惜的是,斯塔尔特被人救走了,虽然迪特瑞尔也说了杀死斯塔尔特的不会是他自己,但相言还是感觉万分遗憾。 也不知道救走斯塔尔特的那几道影子到底是什么,但应该跟新神有关系。斯塔尔特连神格都没了,这些新神还如此忠心耿耿,实在是值得夸奖。 罢了,到头来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挨揍,家长来了也没能解决后患。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讲,相言的情况更像是老的被揍了小的出来帮忙。 但是转念一想,比起自己一直被所谓的世界当成目标,不断走在挨揍的道路上,但又一直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活蹦乱跳,还是斯塔尔特比较惨。 作为神谕中最招人恨的反派,斯塔尔特的人气其实并不比迪特瑞尔低。恰恰相反,他的话题度很高,虽然大部分是被骂,但黑红也是红啊。 只要有足够的话题度,官方就不会那么快让斯塔尔特下线,也不可能那么快上线跟斯塔尔特有关的副本。不管是从玩家的等级实力来看,还是剧情线,斯塔尔特的副本跟当前版本战力是完全不持平的。 所以这一次完全与桃乐丝的推测符合,这次的副本是世界自行修复过程中紧急制作出来的副本,存在很大的漏洞,并且这个副本应该是处于未完成的阶段。 按照官方的布局,斯塔尔特的部署至少是从拉斐尔死后开始,包括神战时假死脱身以及之后哄骗人类献祭的一系列操作,他最终应该是能够成功修复神格然后跟迪特瑞尔进行决战的。 只可惜一切的走向因为相言的出现导致了偏差,自从相言穿越到游戏世界,除了迪特瑞尔、恩利格尔之外,就只有一个角色真正意义上的将相言和迪特瑞尔区分开来,那个角色是安凡赛尔。 虽然不了解其中原因,但也算是印证了迪特瑞尔的话,从相言出现的那一刻起,世界就已经将他当成了真正的迪特瑞尔。 这也导致斯塔尔特认错了自己的弟弟,错误的估计了迪特瑞尔的真实实力,将原本应该在多个版本之后出现的决战剧情进行了提前,这才被迪特瑞尔暴揍了一顿。 仔细想想,按照正常的官方剧情走,斯塔尔特虽然经常发癫,但绝对也算个高智商类型的反派,忍辱负重、潜伏多年。不过现在因为相言在中间横叉一脚,显得他有点傻缺。 尽管不喜欢斯塔尔特,恨他恨的咬牙切齿。但相言此时此刻还是觉得斯塔尔特是真的怪惨的,一步错,步步错。多年的准备因为一个假货而满盘皆输,实惨无疑。 然而,有得必有失。 如果相言未曾出现,按照正常的官方剧情,黑洞也不会出现,迪特瑞尔不会被逼着这么早就露面,恩利格尔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就提前下线。 相言走上平台,转动摇杆,又将目光落在了地下城市内部。要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毕竟恩利格尔也算是教给他不少战斗技巧,虽然他的性格确实有点腹黑的感觉,不过在相言看来也算的上是个损友了。 相言突然觉得,他除了充当会移动的靶子,或许还充当了搅屎棍的作用,将瓦莱原本的世界线搅的一团混乱,也不怪世界非得创造出一个黑洞要重启整个世界了。 走出地下城入口,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城内的居民们在康纳斯坦地指挥下早已撤离,整个城市显得十分空荡,只剩下一片寂静。城内那些曾经闪耀着科技光芒的各种高科技设备,也因为安凡赛尔进入地下城而停止了运行。原本忙碌运转的机器、闪烁的信号灯以及自动化系统都悄然静止。 电子天气系统的中断使得相言终于看清了希尔斯南特顶部的情况,不知何种材质制作的透明穹顶之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雾蒙蒙的天空笼罩着大地,给人一种压抑的沉闷感。雨滴不断地滴落,撞击在穹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样的天气与之前相言在进入地下城前安凡赛尔所模拟的天空毫无二致。同样的灰色调,同样的细雨纷飞。原本热闹无比的希尔斯南特,此刻没有各种各样的投影和广告,也没有电子系统的提示音,倒是给人一种末日前的宁静。 “大佬!”见到相言从入口处走出,桃乐丝第一时间朝着相言跑来,她的眼眶有些发红,显然是十分担心相言的状态,“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相言收回打量穹顶的目光,转而朝着桃乐丝走去,顺便抬起手向她表示自己并无大碍,“身体倍棒。” “太好了!”桃乐丝停在相言面前,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仰起头对上相言的目光,“安凡赛尔之前提示了好几次,说你的生命体征有几瞬的消失,我吓死了。” “你哭了?”相言原本还有点想开口调侃桃乐丝,这会却啥话也说不出来,“嗯,斯塔尔特能秒我,还好我提前把不灭之甲取出来了。” “算是......哭了吧。”桃乐丝又揉了揉眼睛,偏过脸去,“这不是人之常情吗?我又不是机器人。” “您这么说我可真难过。”安凡赛尔打断了两人的交流,他竟然真的做出了一副十分受伤的表情,“机器人也是可以拥有感情的。” “抱歉啦。”桃乐丝终于露出笑容,她又看向相言,“说起来,还击的那个时候,是迪哥吧?” “嗯。”相言点点头,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之前想过我和他们有差距,但从来没想过差距会这么大。” “毕竟只是数据相似导致的互通,虽然在尼布尔海姆找到了毁灭之力,但那应该也是从你的角色上提取出来的,跟真正的毁灭之力有差距。”桃乐丝闻言也轻轻点头,然后用手撑住了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感觉像是迪特瑞尔身上的能量溢出后再次被稀释的效果。” 嘛,简单的说就是兑了水的呗。 “嗯。”相言伸出自己的手,将毁灭之力凝聚在掌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迪哥在我面前施展毁灭之力,颜色也比我的要深很多。” “原液和1%稀释液的差距。”安凡赛尔笑着将两人的话做了个总结,“这就是我能分辨出您并非真正的迪特瑞尔大人的原因。” “除非你见过迪特瑞尔,否则我不相信。”相言抬步朝着康纳斯坦走去。 “是的,我见过真正的迪特瑞尔大人。”安凡赛尔依旧维持着刚才的笑容,“在他前往云海城之前,曾来希尔斯南特找过审判庭第一任审判长。” “但是审判庭之前和迪特瑞尔不是敌对关系吗?那不得打起来?”相言停在了康纳斯坦身边,又微微偏头和桃乐丝对视一眼。 “没有,他只是提醒当时的审判长不要相信新神庭,也不要与他们合作。”安凡赛尔微微摇头。 相言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抬眼看向康纳斯坦,“准备返回云海城,不出意外的话,黑洞扩散的最后安全区应该就位于云海城了。” “明白。”康纳斯坦微微躬身,然后转身向身边的战斗部成员吩咐,“去通知一下审判庭。” 手环不能用了吗?相言微微低下头看向左手上带着的手环,似乎是因为安凡赛尔停止运行的原因,手环已经不再隐匿,而是直接出现在左手手腕处。 “对了,大人,公主殿下。”安凡赛尔顺着相言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又看了一眼桃乐丝,朝着两人鞠了一躬,“这次云海城之行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为什么?”没等相言开口,桃乐丝就瞪大眼睛看向安凡赛尔,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因为......”安凡赛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扬了扬手,希尔斯南特四周的建筑近乎透明化,而面前的一幕让两人接下来再也问不出任何问题。 如墨般漆黑的空洞宛如一张狰狞巨口,无情地向外扩张。空洞的边缘已然蔓延到了希尔斯南特的外围区域,一些位于边缘地带的建筑,成为了黑洞最先触及的目标。被黑洞触碰到的部位微微的扭曲变形,仿佛被吸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 原本能够抵御各种攻击的透明穹顶,在黑洞面前竟也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碎崩塌。而那些被卷入漩涡中的部分,随着黑洞的旋转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深处。 虽然早已知道黑洞的存在,也曾在飞船上远远的看过黑洞,但此刻真的站在黑洞面前,相言还是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我的本体在希尔斯南特,很快就会被黑洞吞噬,而那个时候我也会消失。”安凡赛尔一边开口解释,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桃乐丝,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所以我这一次没有办法跟随你们前往云海城了。” “不是还有芯片吗?”桃乐丝突然抬起手,将掌心的芯片展示给安凡赛尔看,她的眼眶更红了,显然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可以借助芯片跟我们一起走啊!” 安凡赛尔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桃乐丝,露出一抹有些无奈的微笑。 相言没有打断两人,他默默的拉着康纳斯坦走开,将空间留给了安凡赛尔和桃乐丝。 “大人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黑洞吧。”康纳斯坦望着黑洞的方向,随后又看向准备进入地下城市去将仪器搬出来的战斗部成员,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们,“行了,别搬了。家在希尔斯南特的,现在就可以动身前往避难区域跟家人团聚。至于家在其他地方的......接下来的时间,希尔斯南特能够使用的所有设施会对你们无条件开放。” “是啊。”相言望着面前的景象,又忍不住偏头看向桃乐丝和安凡赛尔的方向,桃乐丝正捂着脸摇头,显然是哭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她哭啊。” “您觉得,人类和机器,会产生爱情吗?”康纳斯坦答非所问,他拿出自己的两把手枪轻轻的摩挲着,“是可能的吧?” 相言微微一愣,再次看向两人的方向。 爱情吗?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相言与安凡赛尔接触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相处过程中有时候就会忘记他是一台机器的事实。桃乐丝和安凡赛尔认识的时间更长,经历的也更多,多到安凡赛尔愿意将自己的控制权限交给桃乐丝。 相言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他很想告诉桃乐丝一句话。 我现在开始嗑你和安凡赛尔的CP了哦。 第157章 别离(2) 这之后,安凡赛尔重新激活了城市内的电力,希尔斯南特很快再次被霓虹灯与斑斓的炫光所笼罩。一切看起来与之前毫无二致,但目前还留在城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相言站在天台边缘望着城市内的一切,目光不自觉的投向黑洞扩散过来的方向,按照黑洞扩散的速度,距离它完全吞噬希尔斯南特只需要半个月。 电力恢复后,康纳斯坦第一时间召集首席和魔神们前去开会,其原因也十分简单。 通过海路前往云海城并不现实,船只运行的速度比不上黑洞扩散的速度,回溯装置又有明确的人数限制,当初通过云海城传送阵来到希尔斯南特是多少人,回溯装置就只能原路返回多少人。 为了确保通过回溯装置前往云海城的成员都能够起到作用,不至于像这次碰到斯塔尔特一般完全的无力插手,康纳斯坦还是决定跟众人商讨一下,再决定最终返回云海城的成员名单。 近乎残酷的优胜劣汰,却是这些角色在为了整个瓦莱大陆的自由做出的抉择。 相言并没有去参与会议,与其提前看着熟悉的角色放弃前往云海城的名额,倒不如遮住眼睛什么都不看。 说实话,相言并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按照迪特瑞尔所说,以他现在的属性值,世界给他准备的对手显然不是这些跟随版本变化的NPC所能正面对抗的。 如果真的会发生什么,这些角色似乎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好在相言那仅有的一点道德观念在这会更是完全提不起来。 比起可怜这可怜那,还不如可怜自己,虽然没什么卵用。 相言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栋大楼的投影广告之上,打扮精致的美女拿着一个戒指盒大小方块宣传压缩葡萄酒,说是一盒相当于一百瓶葡萄酒的浓缩,往水里泡一下就能获得一杯佳酿。 也不知道这位拍广告的美女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仅仅只是个虚拟形象,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便她是真人,也只能跟随芸芸众生先一步被黑洞重启。 也不知道已经被黑洞吞噬的部分究竟是处于何种状态,是已经重启成功了还是处于系统修复中,不知道那些鲜活的生命此刻是活着还是什么情况。 肉眼见识过黑洞之后,安凡赛尔提出了留下,其目的是为了避免之后的道别带来更大的伤害。但桃乐丝还是情绪失控了,她把自己关在了摆放安凡赛尔本体的房间内,相言只是叮嘱安凡赛尔多陪陪她,便不再多言。 安凡赛尔的本体相言见过一次,那台庞大无比的计算机因为人类的贪欲而被无数电子脑衔接,丑陋而诡异的外表掩盖了安凡赛尔最原始的模样。 相言似乎还能回忆起那个用无数金属方块叠加起来的丑陋身躯,那也是安凡赛尔一直想要挣脱的枷锁。 拥有了人类情感的智能终端,真的只是机械吗?无数的科幻片里似乎都有类似的设定,机器人有了自己的思想,不愿再为人类服务。 可是安凡赛尔似乎已经超脱了那个界限,他平日的一举一动,与现实场景的互动,或许都说明了他有多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 只可惜,随着计算脑的增加,安凡赛尔的字长和储存的数据量愈发庞大,以安凡赛尔的计算体量,他无法将自己导入任何已知的计算机或是芯片。 或许强行导入某台计算机是有可能性的,但那样一来,安凡赛尔就不再是安凡赛尔了。 瓦莱世界的角色,特别是这样特殊的角色,最终必然是牺牲这样的悲剧。包括首席,相言也算是了解他们最后的结局。 因为整个剧情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再加上有迪特瑞尔这个定制角色的存在,工作量实在太大,所以此后的冠军自然也无缘为自己定制角色了。而他们日后的奖励就是各个圣殿的殿主之位,首席则会分配给职业排行榜第一的玩家。 随着版本更替,比赛进行,这些原本的首席或许会在各种各样的剧情中失踪或是死亡,主要就是为了给玩家腾位置。 一个尚未完结的世界,角色产生了剧情设定之外的意识,做出了剧情设定之外的事情,本就是他们在为自己争取未来,争取不限制于“命运”下的未来。 相言深吸一口气后收回了打量城市内部的目光,事已至此,一切都只有抵达云海城见到迪特瑞尔之后才能知道之后应该怎么做。 绯烟和城主都跟相言说过,如果无法集齐碎片,希望迪特瑞尔为瓦莱博取最后一线生机。 就好像他们一开始就知道卷轴无法合成,或者说他们一开始就明白卷轴达不到康纳斯坦所说的作用。 迪特瑞尔作为毁灭之神,要如何为瓦莱博取生机?相言想不明白,难道是用毁灭之力跟黑洞硬刚? 似乎也不是很离谱的想法,毕竟迪特瑞尔放出的技能和他那小打小闹完全是两回事。 不过,恩利格尔之所以献祭似乎也跟黑洞有关,否则他完全可以选择自己找到斯塔尔特然后强行毁了斯塔尔特的神格,完全不需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也就是说,恩利格尔和迪特瑞尔一定是计划了更多的事情。 但此时此刻,思考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从迪特瑞尔那里得知了部分真相之后,相言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世界分不清相言和迪特瑞尔,其原因应该跟桃乐丝最初的解释相关,作为迪特瑞尔的原型,官方提取了相言的角色代码,以此为基础来制作的迪特瑞尔。比起迪特瑞尔初设程序的那枚芯片来说,相言才是那个最原始的数据,然后再由这个数据进行更细致的设定,修改数值、外貌、技能等等,最后衍生出来了这个数值强度直接跨越N个版本的角色。 这样的衍生对于相言来说实际上只是多了一个虚名,一个证明他曾经得到过冠军的荣誉象征。就像是玩某一款游戏的内测得到了第一,然后得到了服务器的冠名权限。看似装13,实际上没有任何数值上的提升。 此前恩利格尔的态度也表明了这一点,他们是因为相言而诞生的,这样的联系无法割舍也不可能割舍。说的好听一点,相言是这些衍生角色的父亲。说句实际的,相言无非就是冠了个名。 “迪特瑞尔大人。”玛尔巴斯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天台,比起最初他那副私生饭的疯狂,这段时间他似乎越来越靠谱了,“您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相言收回思绪,转过身看向玛尔巴斯,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这些天应该休息的并不算好,“你看起来很累。” “啊,这几天都在配置药剂,想着您前往云海城之后能用得着。”玛尔巴斯的脚步顿了顿,但还是快步的走到了相言身边。 “嗯。”相言抿了抿唇,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你没去开会?” “没去啊,我不会战斗啊,比不上魔神和首席们。”玛尔巴斯的双手无意识的搅在了一起,“我嘛,只会配点药剂,然后改造一下机器人,在别的时候根本帮不了您,这次进入地下城,康纳斯坦就没让我去……我也觉得,如果真的有什么,还是魔神他们更能帮到您。” “是啊。”相言点点头,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留在希尔斯南特并不意味着终结,即便黑洞最终扩散完毕也只是重启世界而已,可那样一来,玛尔巴斯他们现在的记忆也会全部消失。 他们不会再记得这个世界曾经有过相言的存在,也不会记得大陆的另一面曾经有过一片名为盖亚的世界。 “等您解决了黑洞的事情,我还是要继续跟着您的。”玛尔巴斯咧嘴笑了,他靠在天台边缘,透明的玻璃栅栏因为他的倚靠而泛起了一圈淡淡的光晕,“我可是您的首席信徒,您答应了的,不能把我的位置让给其他人啊。” 这还是相言第一次仔细的打量玛尔巴斯,如果忽略他那神神叨叨的性格,玛尔巴斯是一个非常优质的男性,顶尖的药学专家、足够英俊的外貌,放到现实里会有很多女孩追的那种类型,只是在神谕的大环境之下,玛尔巴斯的光环被首席或是一些战斗型人员给淹没了,但依旧掩盖不了他本身的优秀。 “嗯。”相言叹息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城市内繁华的景象,“我不会收别的信徒的。” 大概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会那么疯狂的崇拜一个假冒的迪特瑞尔。 “那就这么说定了。”玛尔巴斯从储物仪中取出几个压缩药盒,“您之前找我要麻醉药,我想着别的药应该也给您准备一些。” 相言找玛尔巴斯要麻醉药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曾经被他硬控过,所以寻思着药剂可能对斯塔尔特也有用,但是在被斯塔尔特瞬秒之后相言就做出了判断,那些药物对斯塔尔特是无效的。不,说的更难听一点,那些药物即便是对现在的相言也是无效的,所以相言在与斯塔尔特的战斗中一直没使用那些药丸。 作为副本开荒的指挥和主T,相言的临场判断能力是极强的,与他平日里的散漫完全不同。常年的开荒经历使得他对于副本局势的掌控绝对是瞬间的,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赋,什么技能有效什么技能无效他能瞬间做出判断,从而避免开荒过程中更多的失误导致击杀时间延长。 若非如此,相言在斯塔尔特攻击第二次的时候还是得飞出去再来个瞬秒,但是他反应过来,并且将武器插入地面避免了二次伤害。 这就是开荒团指挥的基本素养,什么时候继续,什么时候停止无谓的挣扎,这对相言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这样的习惯在生死战中似乎并无太大作用,不过总能在死之前省点力气。 “嗯,谢谢。”虽然没用,相言还是接过了玛尔巴斯递来的药盒。 “您不需要对我说谢谢的。”玛尔巴斯见相言接过盒子,吸了吸鼻子,顺着相言的目光看向那些广告标牌,“能帮到您就很好了。” “谢谢还是要说的。”相言低头看向那些药盒,这些药盒分门别类的被贴上了标签,每一种药物的效果都被玛尔巴斯写在了标签上。 其实这家伙也挺细心的嘛。 相言将药盒都收了起来,虽然他现在用不着,但不定以后啥时候就有用了呢? “大人,等您解决了黑洞的问题之后,一定要来找我啊。”玛尔巴斯似乎还是不放心,再次提醒,“我可能会忘记跟您见过面,所以……” “我会的。”相言打断了玛尔巴斯的话,他抬手拍了拍玛尔巴斯的肩膀,转身朝着天台的门边走,“玛尔巴斯,你是药剂方面的天才,少折腾点机器吧,说不定我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是药物研究所的总负责人了。” “我会努力的!”玛尔巴斯朝着相言的背影鞠了个躬,他难得的没有追着相言跑,而是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大人,您终于叫对我的名字了。” 相言乘坐电梯一路下到会议室楼层,恰好碰见桃乐丝站在会议室外,他愣了一下,随后快步的走到桃乐丝身边,“还难过吗?”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桃乐丝脸上挂起一抹苦笑,偏头看向相言,“但是我理解当初你想跳进生命之源的冲动了。” “其实你可以留下来陪着他。”相言抬眼看向会议室的大门,金属制成的大门倒映出他的模样,那是一张并不属于他却又被他看熟悉了的脸。 “不,我得跟你一起。”桃乐丝坚定的摇摇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和安凡赛尔约好了,一切结束之后,我回来找他。” 相言没有接话,他的目光停留在会议室的大门上,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选择留下,多少人跟他们一起前往云海城。 瓦莱帝纳是否重启,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究竟是一切恢复官方剧情继续走下去,还是迎来新的生机,都等着他们去揭开最后一章的幕布。 第158章 别离(3) 会议结束的时间比相言想象的要晚,他和桃乐丝在会议室外坐了许久,会议室的门才打开。 最先走出来的是达克勒斯,他朝着相言微微点头,随后快步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若离难得的没有使用自己的移速优势,而是慢慢的走出会议室,看向相言的时候淡淡的笑了笑。 “决定好了?”相言从椅子上站起身,朝着若离走了过去,又看了一眼达克勒斯离开的方向。 “嗯,达克勒斯……要留下。”若离依旧是笑着的,不过这份笑容并不像是往常一样,他的眼中并无笑意,“他说,作为审判长,需要和审判庭其他成员同进退。” 相言看着若离的样子,只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达克勒斯绝对是首席当中最强的,无论怎么优胜劣汰也绝对轮不到达克勒斯留下。 他此时只能想到一个原因,若是真要论战斗力,首席中最容易受伤的必然是若离。虽然有着速度加成,但很明显他的速度优势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可能根本无法起效。 没人知道被黑洞吞噬会发生什么,重启世界后的他们似乎也不是他们了,除非有办法能够保有现有的记忆,或者是迪特瑞尔成功阻止世界的重启。 “达克勒斯认为他的主要作用是吸引敌人的攻击,但血战能起到一样的效果,而且修罗殿的防御能力更强,也能够更大范围的吸引敌人。攻击方面有您补足,如果连您都解决不了,那么即便他去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康纳斯坦恰好走出会议室,侧目看了一眼若离,又快速的收回目光,抬手示意相言先跟他走,“另外留下的都是天军军队的成员,他们认为云海城天军众多,那些战友也能起到相似的效果。” “是这样吗。”相言轻轻点点头,也没有多说,毕竟他确实不是什么智商型人才,抛开副本指挥不谈,他在战术安排上肯定是不如达克勒斯的。 “若离,公主殿下。”康纳斯坦没有回头,只是极为平静的宣布着接下来的安排,“等我安排好后续事宜就立刻出发,你们还有六个小时。” 相言闻言轻叹一口气,却找不到话去安慰两人。 安凡赛尔是没办法离开,至于达克勒斯,虽然残酷,但是好像确实撞型号了。 康纳斯坦同样作为领导型,又相当于三个人的攻击,再加上血战的防御能力确实高于达克勒斯。无论怎么看,达克勒斯的理论似乎都是正确的。 而且作为审判长,与审判庭同进退也完全说得过去。 只不过,康纳斯坦似乎一直都是这么冷静,冷静的近乎冷血。想起安凡赛尔曾经警告过自己不要太相信康纳斯坦,相言抬眸看了一眼康纳斯坦的背影。 这大概就是路法斯告诉他的谋士与战士的区别,更何况还是能够成为领导的谋士。 不能感情用事,每一次的决策和安排几乎都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才是完美的领导者。 这样一想,相言突然觉得斯塔尔特的理论似乎也没错,迪特瑞尔就是太心软了,若非心软,又怎么会落到被万夫所指的地步。 “六个小时是我能给他们争取的极限了。”康纳斯坦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相言,似乎在给相言解释,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按照黑洞目前扩散的速度,安凡赛尔十个小时之后就会受到影响,审判庭所在的山脉也会在一天内被吞噬殆尽,我们还需要预留一些时间来防备意外发生。” “嗯。”相言点点头,顺着窗外看去,黑洞已经吞噬了一部分建筑,比起昨天看起来更加让人心悸。 原来也不完全是黑心领导压榨员工啊,看来几千岁的老板还是懂得人情世故的。 “大人。”康纳斯坦转身看向相言,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您已经有办法了吧?” 相言一时间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康纳斯坦是在询问黑洞的问题,可相言并不知道迪特瑞尔的打算,他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或许是因为没能目睹恩利格尔献祭的过程,相言心中的紧迫感并没有那么强烈。可现在的情况就像面对斯塔尔特时一样,越是平静就越让人感到恐惧。 恩利格尔必然不是因为要除掉斯塔尔特才献祭的,其中定然有许多他还没考虑到的问题。这也就意味着,要解决黑洞带来的问题显然不是迪特瑞尔随意的摆摆手就可以的。 黑洞会将时间回溯到什么时候是需要考虑的,世界的重启会导致角色记忆也回溯到那个时间段,而斯塔尔特既然和世界达成了某种约定,他必然是带着记忆返回的…… 怎么想怎么觉得问题十分严肃,可具体该怎么破局,相言暂时还想不到。 恩利格尔的死亡让迪特瑞尔明显很痛苦,可他依旧选择了接受献祭。 经过地下城中发生的一切,相言更加深刻的理解了自己和迪特瑞尔的差距,因此他更加无法以迪特瑞尔的身份做出任何承诺。 “到了云海城再说吧。”相言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看向康纳斯坦,“我只能说,我会尽力。” 仅仅只是尽力而已,但有些事情不是尽力就能做到的。 更何况,相言已经知道两个世界的参差,卷轴或是迪特瑞尔应该都无法影响到最终幻想的剧情线。 他无法像小说里那些拯救世界的主角一样为了所谓的全人类付出一切,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是改变萨菲罗斯的命运。 如果一定要拼命,那也不是现在。 “我明白了。”康纳斯坦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在衣服口袋里掏了掏,摸出香烟给自己点上,随后靠在一侧金属墙壁上,“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您。” “我其实没帮什么。”相言微微摇了摇头。 这句话绝对的真心实意,他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没干什么实事。康纳斯坦或许也有所察觉,所以在寻找碎片的过程中并未要求相言长时间的参与,硬要说,大概就是他认为他们解决不了的情况才会让相言出马。 毕竟每次相言出去都没做出啥实际贡献,唯一起到作用的一次大概就是在时间之城里的那一次。 “您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已经足够了。”康纳斯坦看了看四周的一切,“人类再强,终究是人类,与天抗争,几乎没有胜算。” 是啊,所谓人定胜天,谁又知道那是不是安排好的命运呢? 在现实世界生活的相言曾经或许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而感到热血沸腾,可在一切已经规划好的世界中,这些角色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 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无论结局如何。 与单机游戏不同,网游中的主角一直都是玩家本身。所有角色都是为了衬托玩家而诞生,身份、实力,都是为了凸显玩家一步步登上高位而设置的背景。 相言抬眼扫视了一眼四周的装潢,随后抬手拍了拍康纳斯坦的肩膀,抬步走向电梯,“时间到了叫我。” 能改变神谕的剧情线吗?能为这些角色取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吗? 相言不知道,只是在看着这些角色为了最后一步甘愿放弃进一步生存的可能性时,他突然理解到了一些曾经无法认真去体会的东西。 谁说牺牲一定要是为了所谓的世间苍生呢?牺牲也可以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因为在一切反抗都没有结果的时候,因为自己不站出来世界必将步入终局。 所以只能站出来。 说出来并不好听,但行为上确实是为了天下苍生。 相言目前有一个猜测,他必须去尝试一下,即便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与迪特瑞尔有根本的差别。 恩利格尔献祭,迪特瑞尔的表现。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相言,黑洞的扩散不是迪特瑞尔随意用毁灭之力对抗就能解决的,所以这一切的发展必然有什么他还没想到的地方。 迪特瑞尔和恩利格尔想解决的或许并不仅仅只是黑洞,而是更上一层的东西,比如世界意志本身。 相言走出大楼,朝着黑洞边缘走去,手中黑色火焰翻腾。 只需要确认一下,确认迪特瑞尔到底要做什么。 相言头一次将体内所有的毁灭之力释放,让那股黑色的能量迅速的扑向黑洞。 这一点,必须要确定。 相言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正前方,仿佛要将那片虚空看穿一般。他的目光牢牢锁定住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黑洞与毁灭之力如同两头凶猛巨兽般激烈碰撞在一起! 随着两者的交锋,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以撞击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这些波纹宛如水中涟漪,初时细微,但迅速扩大并变得越来越强烈。它们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被扭曲变形,隐隐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声。 相言收回手,退后两步。毁灭之力确实无法阻止黑洞,虽然这可能与他本身拥有的毁灭之力体量有关,但也真切的告诉了相言答案。 【他属于瓦莱,而你属于盖亚。】 这何尝不是一种答复?或许恩利格尔当时就是在暗示相言什么。 也或许,那句话的含义是:迪特瑞尔为瓦莱所做的事情,你在盖亚也可以复制。 六个小时过的很快,一行人在大楼大厅中央集合,康纳斯坦拿着回溯装置清点着人数。 相言将目光落向若离的方向,他明显有些不在状态,拿着自己的匕首反复擦拭,周围的人跟他搭话他也好半晌没回应。 “若离。”相言朝着若离走了过去,停在他面前,“你留下吧。” 没等若离回答,相言抬手朝着一名天军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大人?”若离显然没反应过来,他仰起头看向相言,抬手想要阻止相言的行为,“为什么要我留下?” “你现在的状态,跟着我们去也起不到作用不是吗?”相言突然抬起手揉乱了若离的头发,“人生难得一知己,去找达克勒斯吧。” 若离愣在原地,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与挣扎。片刻后,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匕首,对着相言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大人。” 相言微微颔首,又拍了拍若离的肩膀,“他一定也希望,在被吞噬的时候,你能陪在身边。” “我明白了。”若离重新露出笑容,他朝着K和默然等人挥了挥手,“是啊,他一直不善言辞。我要去陪着他,这个家没我得散。” …… 相言轻轻点头,又偏头看向桃乐丝:“你要不要……” “我陪你一起去云海城。”桃乐丝打断了相言的话,“我和安凡赛尔说好了,等一切解决之后,我再回来找他。” “好吧。”相言故作轻松的耸耸肩,看向朝好友们到别的若离。 相言和达克勒斯不同,但他和萨菲罗斯在一起时似乎扮演的就是那个不善言辞的角色。 相言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突然安排若离留下,毕竟若离的速度在之后的安排中或许能起到作用。 算是,弥补某种遗憾吧。 相言收回目光,转身面向众人,“确认完人数以后就出发吧。” “大佬,我总感觉,你好像不太一样了。”桃乐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相言,“迪哥在地下城里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相言摇了摇头,低下头对上桃乐丝的目光,“只是有一种感觉,我接下来必须要靠自己了……” 相言扫视了一圈还在道别的众人,闭上眼睛半晌,随后又缓缓睁开,“就像是混日子混的天昏地暗的富二代突然要被迫继承公司的那种感觉,你懂吗?” “哦~”桃乐丝了然的点点头,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掌心的芯片,“纨绔子弟突然觉醒的那种剧情呗。” 相言微微点头,没有继续开口。 其实不然,继承毁灭之神这种身份,比继承公司难多了。 公司好歹还能变卖,但迪特瑞尔这个身份变卖不了。 随着众人道别完毕,康纳斯坦启动回溯装置,一道耀眼光芒亮起,众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传送门周边已经没有天军把手,整座城市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街道上看不见居民的影子,只有天军们在道路上撒着一些白色的粉末,似乎是在绘制着一个巨大的阵法。 这下真是瓦莱的决战了啊,相言握紧拳头,朝前走了两步,他深知自己的力量不及迪特瑞尔,但接下来的一切或许都是迪特瑞尔和恩利格尔要交付给他的一些东西。 第159章 战前 云海城。 街道两旁没了平日里热闹的叫卖声,大多商铺都紧闭大门。 相言站在街道一侧,抬眸望着一栋建筑顶端发呆,榫卯结构的建筑在这里得到了最完美的还原。木质的框架相连,彰显了华夏先祖的智慧。 相言想起神谕官方的建模师曾经回答地下城的问题,就曾提起过,云海城的建模需要还原历史,因此每一块砖与瓦都是独立的模型。 原本应该跟平德馆一起上线的主城因为建模太过复杂而一推再推,平德馆也因此推迟了制作进度。 不时有一些商贩推着木车从相言身边离开,一些还未来得及收拾完毕的商铺此时也正在搬运着货物。 云海城地下埋藏数千年秘密此刻与居民们不断的互换着位置,古色古香的建筑中穿插着的是现代科技的仪器,战士们原本的铠甲也替换成了最新的科技型机甲。 “小心点,别把东西砸了!” 一些天军弟子正在帮着商贩们收取货物,有些货物直接从二楼的窗口通过绳子和木板运往一楼的板车上。 相言上前帮着搬了一些重物,实在没什么事做才靠在一个摊位前休息。所有人都在进行最后的安排,可他还没有收到迪特瑞尔的消息,他甚至不知道迪特瑞尔到底在准备什么。 “年轻人,要打仗了,你不走吗?” 正在相言胡思乱想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吸引了相言的注意力。 相言微微侧过头,一对老夫妻正在街边摆着摊,他们经营着一个水果摊,摊位上的水果已经没有多少了,只有一些橘子和苹果。 话语间,老夫妻中的老太太从摊位上拿起一个橘子递给相言,“很甜的,要吃吗?” “谢谢。”相言没有拒绝,他接过橘子愣了愣神,随后将橘子剥开,塞了一瓣果肉进嘴里,浓郁的果香瞬间充斥着口腔,相言颇有些意外的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橘子,真的很甜,就像在蜜里泡过一般。 “看你不像当兵的,不过生的倒是高大。”老妪笑着用围在腰间的麻布擦了擦手,又继续整理着自己的摊子,“唉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 “打仗啊……”相言又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并未反驳,应该是天军让百姓躲进地下的借口,比起黑洞,打仗这种事更容易让百姓接受,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您两位怎么不去地下躲着?” “嗨呀,我们年纪大了,卖的又是果子。”老妪笑的慈祥,又从摊位上拿了一个苹果塞进相言手里,完全不给相言拒绝的机会,“不赶那一点时间的。” “别的主城打仗苦的都是百姓,我们云海城苦的是那群当兵的孩子啊。”老头也摇了摇头,“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果子运去地下也迟早会烂掉,不如给孩子们吃了罢。” “年轻人看起来像是外面来的。”老太继续在摊位上挑挑拣拣,眼见着要给相言装一袋苹果,相言连忙摆手制止,老太这才作罢,抬起手在相言的胳膊上拍了拍,“不过一看这五官就是咱云海人啊,长得这般高大,打起仗来迟早也是将军那样的人物。” “啊……对。”相言点点头,又看向手中的苹果,打仗跟身形有关吗?大概是无关的。可是,如果不是直到现在他还无法自由的做出表情,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笑着的吧。 “要加油啊!”老太又拍了拍相言的胳膊,随后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相言,“其他主城的衣裳这般短,待你们凯旋归来,我给你做套新的,咱们云海城的衣裳。” “谢……谢谢。”相言有些局促,他不由得站的笔直,也说不上究竟为什么。 “要不要再来一个?”老太用手指了指相言手中的苹果,“尝尝,很甜的。” “不了不了,多谢。”相言望着老太半晌,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咬了一口苹果,出乎意料的是,真的很甜,跟笨苹果差不多的甜度,许久未吃,居然意外的感觉没那么不讨喜了,“嗯,很甜。” “刘叔,李大娘,怎么还没收摊啊?”说话间,几名天军弟子朝着水果摊的方向走来,一名皮肤黝黑的汉子咧着一口大白牙朝着两位老人打招呼,瞥见相言时站直了身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人!” “嗯。”相言微微颔首,还未来得及多说点什么,就又被李大娘拍了拍背部。 “嗨呀,我就说这年轻人生得高大,不像是普通士兵。”李大娘不由分说的又塞了几个苹果进相言怀里,“是将军吧?一定是将军。” “不……”相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接过苹果,然后看着几名天军帮两位老人收拾摊位。 “可不是将军么?”一名汉子一边收拾一边朝着相言眨眨眼,他笑着将果子装进木箱子里,“大叔大娘,这些果子我们要啦!就当军粮啦!” “诶!好好好!”李大娘笑着,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相言注意到,领头的天军塞了一块银子放进李大娘的口袋里。 是啊,这才是他在不夜城时选择拒绝萨菲罗斯的理由。 世间不公和黑暗固然很多,可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温暖的。相言并不想一杆子打死所有人,不是因为所谓的圣母心,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 相言扭头看向街道两侧,明明大多居民已经撤离,可他依旧在这座城市里感受到了一丝人情味。这是他想让萨菲罗斯看见的世界,并不全是恶意和算计的世界。 最终幻想系列的世界大多都是以悲剧为内核,即便最后是完美结局,在游戏过程中也很难体会到普通NPC的生活。 而作为大型网游的神谕则将每座城市的特点制作的很完美,军民一家,天下和谐。这是身为华夏人的自豪与骄傲,即便云海城只是以华夏为原型制作出来的一个虚拟的城市。 就像相言所知的华夏军人以身体抵抗洪水,天军自然也是以保护民众为己任,他们绘制法阵是为了延缓黑洞扩散。 天军是类似于神罗的军事组织,可他们的做法却完全不同。 “把大叔大娘送去基地吧。”相言抬手拍了拍一名天军的肩膀,这孩子看起来壮硕,可是相言从面板上了解到他才十五岁,“尽快做好备战准备,最好在一个月内备战完毕。” “是!” 如果在其他主城,相言是不会相信一个月内能将一切整合完毕,可这里是云海城,是以华夏为原型的城市。 或许也正是如此,因为云海城的团结性,因为这里的神秘性,它才是最后被吞噬的主城。 “大佬!”桃乐丝不知道之前干什么去了,这会满脸白灰的朝着相言跑来,她看起来已经将心思完全投入到了对抗黑洞之中,即使安凡赛尔现在可能已经完全被黑洞吞噬,“天军在无垠海后面准备好了法阵,应该能够延缓黑洞。” “拿去。”相言将怀中的苹果塞给桃乐丝,又将剥好的橘子果肉整个塞进桃乐丝嘴里,压低了声音,“我不怎么吃水果。” “嗯,吼甜(好甜)。”桃乐丝用一只手抱住了苹果,另一只手拿着嘴里的橘子,“城里的法阵都快画完了,迪哥还没联系你吗?” “暂时还没有。”相言又扫视了一眼城内,微微摇头,不过他有一些打算,“我要去一趟城主府,其他的事交给你了。” “好。”桃乐丝砸吧砸吧嘴,三下五除二将橘子吃了个干净,“真的好甜啊,到时候多买一些带回神罗吧。” “云海城可是用银子的,你有吗?”相言可不想白拿百姓的一针一线。 “有啊,我有好多金项链金镯子。”桃乐丝将苹果放进自己的挎包里,没了安凡赛尔,很多仪器都不能再使用,虽然不够方便,但多了一丝生活气息,不再像游戏里那般一切都靠面板。 “果然是个富婆。”相言这才注意到,似乎是因为储存器不能使用,桃乐丝的手上挂了一长串金镯子,“你不嫌重?” “没地方装了啊。”桃乐丝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灰,又从挎包里拿出一份牛皮卷递给相言,“天军的布阵图,将军说让你等会去广场那里找他。” “将军?”相言接过牛皮卷展开,纸上绘制着目前天军大概的安排,“看来恩利格尔也做好了安排。” “那肯定的。”桃乐丝从手上取下两个金镯子塞相言手里,“先拿着,万一用得上呢,也不知道迪哥喜不喜欢金子。” “你想的还真长远。”相言突然觉得自己自带的空间还挺好用,至少不用像桃乐丝一样把东西带手上。 “虽然可能没啥用,但办事总要敲门砖的嘛。”桃乐丝侧头看了一眼忙碌的天军弟子,“我继续去帮忙了,你先去找将军呗。” “知道了,富婆。”相言一边朝着城主府走,一边大声的对桃乐丝说着,“康纳斯坦的资产大概都被吞了,以后求包养啊!” “你赶紧走吧!包养你?我怕以后萨菲罗斯砍我!” 桃乐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相言只觉得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进入城主府之前,相言遇见了天军的新任将军,聊天中得知恩利格尔离开之前将一切指挥权交给了他。 “您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告知我们。”这名新将军的脸上有一道跨越整张脸的刀疤,一只眼睛因此失去了视力,看起来颇为可怖,但是在相言眼里这家伙帅得没边了,“我们会第一时间完成您的命令。” “保护好百姓便好。”相言微微朝着男人鞠躬,他没有将腰弯的太低,是因为迪特瑞尔的身份,但鞠躬却是为了这些愿意以自身性命换取世界的“英雄”。 “您放心!我们定会豁出性命保护百姓!”男人行了个军礼,目送着相言踏上台阶,似是有些不解,“城主已经不在府内了。” “我知道。”相言微微回过头朝着将军点头,“我不是为了见城主。” “明白!”以男人为首的几名天军站的笔直,目送相言走上台阶,随后转身继续安排之后事宜。 还是一样的一样的红墙绿瓦,相言走在其中,突然觉得有些想笑。简直就像是他把故宫包场了一样,硕大的宫殿之内只有他一个人闲逛。 放到现代社会,这得花多少钱啊? “迪特瑞尔,你是云海人吧。”相言一边逛着一边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迪特瑞尔能否听得见。 “是,我是云海人。”迪特瑞尔的声音从相言身侧传来,相言微微侧目与他对视,随后互相点头示意,“因为是以你所在的国家为模板。” “所以恩利格尔也是云海人。”相言回想了一下恩利格尔的装扮,很肯定的做出了第二个猜测,他停住脚步,看向一侧墙头支出的寒梅,“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不会跟我姓吧?” “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一些东西给屏蔽了,但应该是跟你姓的。”迪特瑞尔顺着相言的目光看去,“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难怪你们说话都文绉绉的。”相言抬手摘下一支梅花,拿在手里把玩,“或许我应该感到荣幸。” “有很多问题我没有办法解释,就像你想要告诉你的朋友一些内幕…我们也会被限制。”迪特瑞尔看向相言手中的梅花,似乎有些不解,“为何要摘?” 语言系统吗?相言有过无数次想说但说不出来的情况,这种情况后来甚至蔓延到了现实世界。 “因为我手贱。”相言说的直白,他继续抬步往前,“见不得它开的太好。” 迪特瑞尔似乎被噎住了,没有第一时间接相言的话,只是默默地跟在相言身后。 “我现在不想问你和恩利格尔在干嘛。”相言叹了口气,“你们想怎么做,告诉我我需要怎么帮忙就行。” “父亲……”迪特瑞尔还是头一次这么叫相言,“我有一事相求。” 相言差点一个崴脚表演一个平地摔跤,不过他还是稳住了身形回头看向迪特瑞尔,“直接说吧。” 喜当爹啊!这绝对是喜当爹啊! “你不喜欢这个称呼?”迪特瑞尔微微皱眉,似乎不太能理解相言的情绪。 “不是。”相言领着迪特瑞尔走到了上一次看见的广场,他回头看向迪特瑞尔,“就是……我还不习惯。” 突然有个儿子这种事,换谁其实都觉得头上一顶绿帽。 但现在情况不同,相言没有女朋友,更别说什么儿子了。玩家们都知道迪特瑞尔的一切,知道他的诞生,知道以他衍生而出的整个神系,知道迪特瑞尔在亲情中什么也没得到。 即便恩利格尔提起过,相言也一直没有当真,对于他来说,迪特瑞尔似乎一直都是那个能够毁灭世界的最终大反派,有这么一尊大神儿子怎么说也应该开心才是。 但相言这会真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我明白。”迪特瑞尔抬手示意相言跟他走,“在瓦莱帝纳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经历这些。”相言突然就觉得有些对不起迪特瑞尔了,虽然他在游戏里经常跑去给迪特瑞尔送些小礼物,但现在可是面对面的“认亲现场”,“但……爱你的人很多。” “我想拜托你,送他最后一程。”迪特瑞尔突然转移了话题,他没有施展他作为神的能力,而是带着相言用脚一路走过城主府内的建筑,“他没有名义上的长辈,唯一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只有你。” “……” 这就是神吗?转移话题转移的这么牵强,但问题是没人敢反驳也没人敢说不是啊。 “父亲……” “好。” 好!必须好!不好也得好!相言立刻应了下来,比起恩利格尔认爹,迪特瑞尔认爹着实让人有点汗毛直竖。 “你还是怕我。”迪特瑞尔还是平时的表情,他淡淡一笑,“跟他们一样。” 先入为主的思想其实占据了人类思维的大部分,旁敲侧击,各种传闻足以在人的大脑里建立一个形象。 “是啊。”相言点点头,没有反驳,“我也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相言微微转身对上迪特瑞尔的视线。 “教我,掌控伊撒尔。” 第160章 毁灭与重生(上) 或许是在斯塔尔特面前体会到的无能为力,相言这段时间其实也想了很多,他当时体会到的那种无力,是一种令人感到绝望的碾压。 这与玩游戏不同,是十分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做什么都无用的挫败。 虽然按相言现在的属性面板来说,他已经超越了神谕大部分的NPC,可是对于这种在当前版本设定上完全无法击败的boss时除了认命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那是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到的绝望,是以前即便是被摁在地板上摩擦也不曾有过感受。 相言看小说时,总觉得如果是自己穿越了,一定也要像那些主角一样,越级战斗。可事实上,在真正的差距面前,你只能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脆弱,只能意识到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相言或许喜欢摆烂,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一直被动挨打。 比起提升那个不知道该如何提升的属性面板,相言还是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在于掌控毁灭之力。 虽然安凡赛尔已经给出了答案,他拥有的毁灭之力与迪特瑞尔本身拥有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可是这并不是毁灭之力起不到作用的原因。 毕竟在游戏设定中,毁灭之力的介绍可以说是秒天秒地秒空气。回想一下以往,相言并没有实际的体验到毁灭之力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毁灭之力在他手上完全不像是游戏中介绍的那般无解。 如果是力量浓度上的差距,也不应该如此。 他明明能够用毁灭之力摧毁建筑或是别的什么,但目前看来,他似乎还没有一次成功的利用毁灭之力杀死任何生物的经历。 “伊撒尔……”迪特瑞尔低笑一声,随后领着相言进了一处别苑,他似乎猜到了相言在想什么,语气笃定,“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同样是伊撒尔,你却无法使用它真正的攻击敌人?” “是。”相言点头,心中暗道不愧是迪特瑞尔,一下子就说到了他的心巴上。 “所以我刚刚问你,是不是害怕我。”迪特瑞尔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相言,“同时也是在问你,是否害怕伊撒尔。” “我……”相言微微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随着心念升起,黑色的火焰瞬间燃烧起来,在游戏中毁灭一切的力量在他掌心中却如此服帖,“我并不害怕伊撒尔。” 话音落下,相言看向迪特瑞尔,迪特瑞尔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话,他的眼中似乎包含着十分复杂的情绪,但相言向来不太会察言观色,也看不太懂。 可是,相言这会开始思考迪特瑞尔的话,自己是否害怕伊撒尔。 或许是害怕的吧,相言在武器升级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割到自己怎么办,他没有觉得自己因为毁灭之力变得更强,没有觉得自己能够掌控这个东西。 “可能是害怕吧。”相言抿了抿唇,再次回答,有些不确定。 “我曾经也是怕的。”迪特瑞尔迈步走进殿内,随即停在殿门口,“在遇见老师之前,我是怕的,后来……” 相言微微点头,跟着迪特瑞尔进了大殿。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电视剧里的装潢一般,殿中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中的烟雾顺着炉子往下流淌,给整个殿内都制造了一种处于云雾中的感觉。 相言突兀的想起了曾经现实世界中的舞台烟雾制造机,不过这香炉内燃着的香应该贵上不少。 “伊撒尔与其他的神力相似,都拥有自我意识。”迪特瑞尔绕过一道屏风,直至停在一处像是白玉雕琢的棺材前,停下脚步看向相言,“或者说,它们与使用者的情绪息息相关,意识和思维也与之相仿,想要掌控它,就先去了解它。” “自我意识?”相言走到棺材边,往里看了看,棺盖并未盖严实,棺中的一切一览无余。 相言本以为这里面睡着的是恩利格尔,可这是个空棺材,里面什么也没有。 不过说起自我意识,相言想到了杰诺瓦,杰诺瓦也是有自我意识的,虽然像细胞一般,需要聚合之后才能产生更高的智慧,但两者之间似乎有很多相似之处。 “伊撒尔的初始自我意识,应该就是毁灭一切吧?”相言有了一个猜测,他扭头看向迪特瑞尔,迪特瑞尔垂着眸子望着棺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就是说,如果能够掌控它的话,使用者本身的意志是大于力量本身的意志的。” “当然。”迪特瑞尔轻轻点头,将目光从棺材中收回,“人类的话本中不是有种说法,力量超过使用者本身,使用者会被反噬或被控制。就像星尘一样,它能够提升宿主的实力,同时也会不断的对宿主进行暗示。若是心智不够坚定,实力不够压制它们,那便会沦为力量的傀儡。” 暗示,对了,就是这个。 相言一直以来都认为萨菲罗斯的突然黑化不仅仅是因为知晓了身世,他在魔晄炉中突然头疼或许就是因为受到了杰诺瓦的召唤。 相言之前去找心理学教授其实就是想不明白萨菲罗斯不回头的点,但是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那能躲则躲的心态中,只认为萨菲罗斯黑化之前是温柔体贴的,可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萨菲罗斯的内心究竟如何。 从游戏剧情来看,萨菲罗斯那些所谓的朋友几乎没有起到任何朋友的作用。杰内西斯就不说了,安吉尔本身其实很固执,看似温柔老大哥的形象,实际上他的关心更多的给了扎克斯和杰内西斯。 萨菲罗斯呢?如果相言不曾穿越,他或许连平时偶尔贪玩一下的机会也没有。相言一直记得论坛上有个玩家说了这样一句话,黑化后的萨菲罗斯释放本性了,他本来就爱玩,只是曾经被约束了而已。 可是即便如此,相言依旧不懂萨菲罗斯,他甚至从来没有思考过萨菲罗斯的心情,只顾着自说自话。 相言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要怎么做?” 迪特瑞尔被恩利格尔拉了一把,所以他没有在一开始就走上最终boss的路,自己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却从未真正的拉萨菲罗斯一把,一直都是萨菲罗斯在照顾自己。 “先学会接纳它。”迪特瑞尔抬起手掌,黑色的火焰陡然升起。 相言也抬手将毁灭之力释放,这才开始仔细对比两股力量的不同之处。 迪特瑞尔手中的黑色火焰颜色更深,状态也更加服帖,而相言的则像是被风吹动的火苗,不断摇曳。 “这是说明我这伊撒尔不听话是吧?”相言找不到形容词,只能这么问,毕竟两人的毁灭之力一对比,那就是自家熊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的区别。 “不……奇怪。”迪特瑞尔眉头微微蹙起,打量了相言手中的黑色火苗半晌,又抬眼将相言上下看了个遍,“你使用它的时候,它失控过吗?” 失控这个词似乎并不陌生,在有关于D计划的研究中似乎也表明过这具身体在穿越之前就失控过三次。 萨菲罗斯曾因为毁灭之力的失控受了重伤,可相言自身并未真切的体会过那种破坏力,他所拥有的毁灭之力,像是一个听话又有些叛逆的孩子,指哪打哪没错,但就是不起作用。 “硬要说的话,在使用过程中失控确实有过一次。”相言低头看向掌心中的黑色火苗,不知道为何,他仿佛能看见一个小人站在他掌心中抗议,就像是不受父母信任的孩子,“最开始是在前往火山执行任务的时候,我的武器发生变化,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伊撒尔,那个时候我担心它把我自己给毁灭了。但后来,慢慢的我发现它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残暴,只是虽然听话,但并没有起到它应该起到的作用。”相言停顿了片刻,又抬头看向迪特瑞尔,继续说道:“我在尼布尔海姆的时候得到了所谓完整的‘伊撒尔’,也是那一次,伊撒尔出现过失控,它试图攻击萨菲,我只能勉强压制它。” 或许对比起迪特瑞尔经历的一切来说,这算不上失控,可相言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缘由。他一开始认为是世界操控毁灭之力不成然后改为操控他,可是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发现,世界似乎也不太敢触碰这股力量。 所以当时的情况大概是毁灭之力自己的反应,只是为何会出现这种反应,相言并不清楚。 “萨菲……萨菲罗斯吗?”迪特瑞尔神色缓和了一些,不知为何,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嗯,我们之间的感情,应该跟你和恩利格尔一样。”相言点点头。 再次看向迪特瑞尔,相言觉得自家崽儿的情绪其实也很正常嘛。如今恩利格尔没了,萨菲罗斯暂时也还在沉睡,他俩就像独守空房的寡妇…… 啊呸呸呸,什么寡妇,相言猛的摇头甩开自己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轻咳一声。 “人类有一句话,人生难得一知己。”迪特瑞尔接过了相言的话,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将话题重新转回毁灭之力上,“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第一步,是要先转变你对它的看法。” “看法?”相言重新看向掌心的火苗,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冒出,黑色的小人在他掌心一蹦一跳的挥着手,似乎是在着急的骂骂咧咧。 “将你内心深处对它的恐惧抹除。” 迪特瑞尔抬抬手,四周的场景有了变化,似乎是迪特瑞尔的试炼那张地图,四周的黑暗中,旋涡不断的旋转着。 与模拟出来的场地不同,这一切是真的带给相言一种极度压抑的感受。 “可是我好像并不算恐惧……”相言本想反驳,却在看着迪特瑞尔的眼神时将话收了回去。 对啊,他是恐惧的,恐惧着穿越本身,恐惧着毁灭之力带来的变化,恐惧着斯塔尔特,恐惧着这个曾经并不熟悉的世界。 他最初的想法是什么呢? 赚钱,然后离开神罗。 可这一切在与萨菲罗斯相处的过程中渐渐产生了变化,他慢慢的忘记了一开始的想法。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害怕,可实际上真的不害怕吗? 没有表现出来,没有感受并不说明内心深处已经放下了。 一如他此前吊儿郎当半罐水的态度,做什么都是靠着别人。一直自嘲着自己脑子不好,感叹着把自己当成一个剧情之外的角色。 这难道不是恐惧的一种表现吗?将逃避美化成另外一种心态,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做出一些愚蠢的举动和决定。 “正视自己的内心。”迪特瑞尔握住了怜悯,黑色的火焰在剑身上燃烧起来,“最重要的是,正视你自己。” 相言抿了抿唇,抬手也唤出了怜悯。 与试炼不同,这一次他的对手是真正的迪特瑞尔,绝不是他能轻易打败的幻象,甚至于迪特瑞尔的实力比之前的斯塔尔特还要强。 可是这一次没有生命威胁,也没有其他人的命运与他共存,他只需要表现最真实的自己就可以了。 如何正视自己? 这种事情说起来何其简单,可是要做到谈何容易。 “我面子还挺大的。”相言甩了甩手中的怜悯,现在的画面似乎与多年前那个被幻影揍的屁滚尿流的他重合了。 他变强了,他的对手也变强了。 “父亲。”迪特瑞尔微微抬了抬手,他突然朝着相言的方向冲了过来,脚下的黑色路径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直觉得,你在冒充我。” 相言艰难的挡住迪特瑞尔的攻击,随后被惯性掀飞出去,撞在了一侧的栏杆上,他吃痛的揉了揉后腰,反身躲开迪特瑞尔的下一次攻击。 迪特瑞尔在放水,但是这依旧是超出相言现在状态的实力。 “你只是你自己,不需要冒充别人。”迪特瑞尔的攻击不停,相言颇有些狼狈的躲闪着,“我是因你而生,哪有父亲冒充儿子的道理?” 这个道理相言明白,只是他一直没能转过来。 可是这个时候,时间紧迫,等不及他再耗费数年去体会这个意思。 “铛” 堪堪挡住迪特瑞尔的又一次进攻,相言再次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与试炼不同,迪特瑞尔现在的攻击并没有循环的机制,而是随意而为之,那些曾经固有的攻略现在已经完全无用。 这是在说明什么呢?相言一边抵挡着迪特瑞尔的进攻,一边扫视着场地内的一切。 是了,他一直以来都以游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一直以来都试图用攻略解决问题。 可现在一切攻略都无用,未知的对手,未知的攻击方式,将以攻略和开荒永远挂在心中的相言彻底击碎。 这里不是游戏,至少在相言踏上阻止黑洞的道路时就不是了。所谓游戏剧情线,也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说法。 瓦莱的角色们在抗争,在对抗着原本应该存在于游戏中的一切,可是他这个外来者差一点就被世界牵着鼻子走了。 “呵……”虽然表情上做不出笑容,可是相言这会是真的笑了一声。 相言再次抬手挡住了迪特瑞尔的攻击并且尝试了反击,虽然失败了,不过他很明显的看见迪特瑞尔眸中闪过一抹满意。 “我以前总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相言站直了身子,对上迪特瑞尔的目光,“时间太久了,我都忘了……” 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只有试过了,做过了,才会知道结果。 而结果,不一定就会是坏的啊。 第161章 毁灭与重生(中) 给自己打鸡血之前一定要先估量好自己的承受能力。 毕竟,结果不一定是坏的,但是过程可能是要掉层皮的。 与试炼对战时截然不同,迪特瑞尔的攻击毫无规律可言,意味着相言曾经那些引以为傲的攻略没有任何作用。 相言又想起了当初在试炼里被迪特瑞尔揍得死去活来的那会,虽然远远比不上本尊,但攻击速度相较于游戏中还是快上不少。虽然现在迪特瑞尔刻意放水,他也不会被突然拍出对战场景,可也正是如此,这场单方面的碾压全程无休。 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臂,相言堪堪躲过迪特瑞尔的进攻,紧接着迪特瑞尔以极快的速度回身又给了相言一剑,好在身体自身的反应快他一步,反手挡住了迪特瑞尔的攻击,只是力量上的差距导致相言依旧退后了一大截。 这种时候,相言居然还有空想别的,他寻思着如果萨菲罗斯真的成为最终boss,数值是不是会像迪特瑞尔一样离谱。 果然,成长的尽头除了挨揍还是挨揍。 “别光靠战斗本能迎战。”迪特瑞尔微微蹙眉,停下攻击,随意的甩了甩手中的剑。 迪特瑞尔的战斗过程看起来优雅无比,每一个动作就像是刻意装13。 相言不禁有些感叹,迪特瑞尔的皮套自己身上可能还是有点违和的,好在盖亚星压根就没人认识迪特瑞尔,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模板参考,也没人晓得迪特瑞尔这无形装逼的本事,不然绝对是一眼假。 “我知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想要做到何其困难?相言也算是跟恩利格尔进修过一段时间,实战能力早已今非昔比,但在目前的情况,身体自带的临场反应还是要高于相言本身的反应速度。虽然不像原来那样依赖于身体自带的反应,但它确实在某种程度上给相言带来了便利。 不依靠身体的本能,应该怎么去做? 这个答案一时半会是得不到的,相言活动了一下手部关节,随后抬起头朝着迪特瑞尔看去,“或许你可以再控制一下出手力道。” 将难度一降再降并不是相言的本意,只是对手一直超出本身实力,即便战斗能力能够提升,那也是有限的。 特别是像与斯塔尔特的那一战,这种差距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连反抗都做不到,拿什么去争取呢? 在此之前,相言对于攻略副本有着绝对的自信,因此哪怕是本人站在副本里,他也是不怵的,凭借着曾经的经验和记忆,他能够很快的摸索出相应的应对方案。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副本boss的攻击模式大多相似,机制也有一定的借鉴,所谓摸机制也是根据此前的经验来判断每一个副本boss的技能和攻击方式。 但相言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存在,他的临场反应其实是不足的,作为职业玩家,这是一个非常致命的短板。所以相言并未往PVP的路上走,这也导致他的团队在内测时虽然获得多次冠军,但在五测开启PVP赛事后热度慢慢下降的原因。 在这个PVP至上的年代,PVE模式渐渐朝着娱乐方向发展,他们的收入远远比不上那些专门从事PVP行业的玩家。虽然PVE玩家更多,受众面也更广,但不会有人因为一个团队首杀了某个副本BOSS就记他们多久。 除了一开始的首杀争夺赛事,相言平时的收入是很有限的,大多收入都投入到了游戏之中。为了保证自己的账号数值能够在第一时间攻略副本,这是必须要的投入。但也造就了游戏角色光鲜亮丽,现实世界其实只能勉强保证温饱。 也因此,相言在刚刚穿越的时候完全被神罗阔绰的出手给迷了眼,远超于普通人的薪水和虚荣心带来的一切使得相言一直在自我安慰,想着存够享受的钱再离开,从而越陷越深。 只是随着斯塔尔特的提前出现,这些陈年积攒下来的本事已经完全没了作用。 当然,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是没啥用的,重点是怎么才能改变这个单方面被揍的现状。 迪特瑞尔看着相言,他突然叹了口气,四周场景如褪色一般崩塌,两人又回归到最初的宫殿内,迪特瑞尔垂眸望向那个玉棺,“休息一会再继续吧。” 相言沉默着点点头,他不记得是谁说过,对自己认知的扭转通常都是因为有诱发事件,或是大喜,或是大悲。 或者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又或者是某种心态上的转变。就好像富家子弟突然家中破产,一夜之间不得不从豪宅住进廉租房一般。 可是这样的转变何其困难,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接受的,有些人甚至花费半辈子都难以从这样的转变中彻底扭转过来。 相言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他好似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可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压制了他所有的反应。 是不是只要装作和其他人一样,就不会发现自己是不被爱着的呢? 其实硬要追究起来,相言的幼年时期算不上有多惨,至少没有流落街头,至少还能够吃饱穿暖,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或许是幸运的。 可恰恰是因为家里什么都不缺,才让相言能更敏锐的感知到自己的处境。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疯狂的贪图着别人的幸福,学会了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 或许是曾经的教育让相言不至于走上极端的道路,又或许是游戏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了所谓的“自我”。 正因为家庭还算和睦,所以相言才意识到自己是不被在意的那一个。家庭情感的缺失让他一度失去了与人沟通的欲望,即便是后来搬离了父亲的家,他也学会了隐瞒自己家里的情况。 是啊,只要隐瞒自己不被爱的事实,就可以伪造出自己也是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诞生。 相言曾看过许多网上批判父母窒息式教育的短视频,那些父母将孩子当成自己的另一种财产,以近乎逼迫的方式去教育孩子,使孩子活的无比压抑。 可是,即使是那样的生活相言也未曾体会过。 相言曾经无数次的在想,是否是自己生病导致了这个家庭的破碎?他将一切归咎于自己身上,忽略了那原本就不常回家的父亲,忽略了父母的关系或许一开始就并不那么融洽。 有些事情并不是想不明白的,只是在相言懂得这些事情的年纪他已经习惯了逃避,习惯了戴着面具面对一切。 假象带来的欢乐与内心的阴暗成了鲜明的对比,游戏世界的鲜活更使得相言在脱离人群后更加的变本加厉。 相言的内心本就足够阴暗,所以才会在萨菲罗斯即将黑化时想着要跟他一起,只是满腹的仁义道德最终束缚着他自己,让他无法彻底的不管不顾。 这一切从根源上讲不是因为相言有多善良,如果仅仅是因为善良,他也无法在神罗维持着自己“战神”的人设,也不会那般轻易的就在任务中杀死敌人,他只是不断的逃避着内心深处埋藏的黑暗罢了。 “原来如此。”相言突兀的开口,他明白为什么迪特瑞尔的形象亦正亦邪,为什么迪特瑞尔总会说他们很像,为什么那道声音总在提醒他,他就是迪特瑞尔。 在与设计师交流的过程中,她或许已经看出来了,看出来了相言内心埋着的种子,在黑暗中不断腐朽,等待着生根发芽的那一天。 相言此刻终于理解了萨菲罗斯黑化的原因,当他意识到曾经的一切都是假象,所有的荣誉都化为泡影时,只剩下了“英雄”的称号。他转身时的义无反顾,只是因为除了“英雄”这两字以外,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 如果不是曾经经历的教育,如果不是人类的身份束缚着自己,相言大概也会毫无顾忌的发疯,直到将认知中的一切都抹除。 因为还抱有期待,所以在得到一些夸赞之后忘乎所以,以至于之后看待事物的眼光被所谓的攻略束缚在其中,忽略掉了人生并没有攻略这种东西。 一直到刚刚与迪特瑞尔对战,相言都在以攻略的思维去看待问题,因为他在逃避原本不幸的人生。 “我很可笑对吧。”相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些颓然的顺着迪特瑞尔的目光看向那副棺材,“老师来教了我那么多次,我却还是这样……看起来一直在成长,实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越陷越深。” “我曾经也是如此,盲目的相信善意就能换来同等的善意。”迪特瑞尔微微摇头,他走向一侧的椅子缓缓坐下,桌上摆着两只茶杯,或许他曾经时常与恩利格尔坐在这里喝茶,“盲目的相信斯塔尔特,导致了一切悲剧的发生。我明明是有能力阻止的,却放任不管。” “摧毁神庭的愤怒,或许不仅仅是因为斯塔尔特的所作所为,更大的一部分是对自己不作为的愤怒,我想明白这些问题用了数百上千年。”迪特瑞尔拿起茶杯把玩着,“如果没有他,我或许真的会成为旁人认知中的迪特瑞尔。” 相言没有回话,他看向那张原本属于恩利格尔的椅子,仿佛能看见恩利格尔与迪特瑞尔坐在那里喝茶谈心的景象。 近乎绝望的时候,碰见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朋友,这样真好。 穿越时的恐惧,逃避的心情,似乎都是因为萨菲罗斯的出现而渐渐偏移。明知道对方是最终boss,却还是在相处中与曾经的想法背道而驰。 我真的是在恐惧伊撒尔吗? 相言在心里对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他恐惧的可能不是伊撒尔,而是人性,是内心束缚住自己的一丝仁义道德。 我在,害怕我自己,害怕自己变得不再像自己,害怕自己成为迪特瑞尔。 懦弱、自私、无能。 相言握紧了拳头,扭头看向殿外,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透过高墙攀进院内,一地的金黄。 “继续。”相言收回了目光,示意迪特瑞尔重新开启场景。 究竟是什么样的危机,才逼的迪特瑞尔不得不杀死恩利格尔,究竟是要做什么,才逼的神谕最强的两位NPC走上这场终局? 明明扮演着迪特瑞尔,却又背负着恩利格尔的称号,这一切真的不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或许相言要背负的,从来就不是迪特瑞尔这一个名字而已。 【他属于瓦莱,而你属于盖亚。】 我到底要为盖亚做什么?可我从来都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一个可耻的逃避者。 “呵。”迪特瑞尔轻笑一声,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椅子上站起身,四周的场景再次快速变化,迪特瑞尔似乎满意于相言的态度,他抬手唤出怜悯,立于场地中央,“来吧,让我看看,你是否有踏入地狱的觉悟。” 熟悉的台词,熟悉的场景。就好像迪特瑞尔试炼刚上线的那天,相言坐在电脑前看着以自己为原型的角色站在场地中央时的激动。 “踏入地狱吗?”相言朝着迪特瑞尔走了一步,这一次他进行了先攻,手中怜悯升起黑焰,不再是等待着迪特瑞尔发起攻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相言似乎感觉到黑色火焰在兴奋,似乎是感知到持有者心态上的变化,它源源不断的朝着剑身四周蔓延,直至覆盖相言全身,“或许,我们本就身处地狱。” “如此。”迪特瑞尔轻笑一声,举剑挡住相言的进攻,然后反手一剑将相言击退,“你是想走出去,还是继续留在地狱里呢?” “直接走出去多无趣。”相言踏在平台边缘的栏杆上,双腿猛然用力,再次朝着迪特瑞尔冲过去,“进都进来了,不如先闹个天翻地覆。” “那便……依你所言。” 黑洞的吞噬正在逐渐加快,相言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突破自己现在的瓶颈。 他不清楚迪特瑞尔之后到底要做什么去阻止黑洞,但他能感知到迪特瑞尔刚才是有些急切的,所以才会在他刚踏入宫殿时就来见自己。 相言不想背负一些东西,他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想法,他只想将萨菲罗斯从剧情线里拉出来。 可如果必须要做出选择,那他就只能将这条路走到黑,直到达成自己的目的。 优柔寡断,唯唯诺诺,一切可能影响到结果的行为,从这一刻开始必须放下。 第162章 毁灭与重生(下) 这或许又是一场单方面的挨虐,只不过双方都沉浸其中。 相言大概理解了迪特瑞尔与伊撒尔的羁绊,与其说是掌控伊撒尔,倒不如说是将伊撒尔当成自身的一部分。 没有控制,没有恐惧,只是单纯的将它当做自身的某个器官,平常的就像是喝水走路一般。 与平时需要相言自主牵引不同,越是随着战斗时间推移,这样的感觉就越是明显。 迪特瑞尔与毁灭之力相辅相成,他的每一次攻击,携带而来的毁灭之力看似是剑之所指,可实际上迪特瑞尔从始至终似乎都没有像相言那样刻意去操纵过。 “嘶……”就像当初打试炼时一样,即便数值已经有了质的飞跃,但面对的对手终究还是超出他如今的情况。 相言甩了甩手臂,只是这一次与当初又有所不同,光是动一下就能感觉到肌肉传来的疼痛,指节处更是已经有些僵硬,连剑也快握不住了。 “先休息吧。”迪特瑞尔的长剑在即将击中相言时停下,怜悯在他手中优雅而随意的翻了个转,随后隐匿在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黑色火焰点点散落。 相言没有反对,他站在原地打量着迪特瑞尔的一举一动,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开口。 或许是以往混乱的思绪让他的大脑许久未如此清明,他总在惶惶不安,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 又或许是因为受系统压制的太久,即便在瓦莱恢复了大部分语言能力,他依旧无法很好的与人沟通。 或者说,他习惯了藏起来,习惯了只有萨菲罗斯看懂自己的日子,习惯了维持所谓"处变不惊"的外表。 相言的喉结微微滚动,抬起左手揉了揉疼的几乎无法动弹的手指。 毁灭之力应当是有附着性的,从游戏剧情里就能看得出来,就像是某种粘着性极强的物质,沾上一点就会被彻底吞噬。 相言从火山中出来时,曾因为武器升级而对着雪地攻击过,当时逐步蚕食雪地的黑色流光大抵便是这股附着力的表现。 可是这种特性究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相言想不起来,似乎自从那一次之后,毁灭之力对于他,就只是在他看来可能将自己也吞噬殆尽的力量。 【冠以毁灭之名者,终将堕入深渊。】 这是迪特瑞尔初次出场时,角色信息右下角的一段备注,当初相言只觉得逼格极高,但现在想来,他却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凉之感。 “怎么了?”迪特瑞尔突兀的开口,他看着相言的眼神带着考究。 迪特瑞尔向自己提问过吗? 相言微微抿唇,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这场战斗中发生了变化。 “伊撒尔的附着性。”相言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他忍着痛握了握拳,试图让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是会消失的?” “伊撒尔的成长无需吞噬,但吞噬能让它成长的更快。”迪特瑞尔答非所问,战斗场景再次褪去,此刻宫殿之外已是深夜。 成长…… 相言随意的找了张板凳坐下,右手还在因为疼痛而微微痉挛。 安凡赛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似乎就说过这样的话,他还展示了伊撒尔与杰诺瓦之间相似又不完全相同的特性。 总结下来,伊撒尔与杰诺瓦的相似之处都在于吞噬,并且都有将吞噬的东西化作自身的能力。 区别在于,杰诺瓦是凭借生存本能不断扩散,而伊撒尔的本能相较于吞噬,更偏向于将一切摧毁殆尽。 所以,毁灭之力的附着性,是因为我的刻意压制而导致消失的吗? “你终于发现了啊。”迪特瑞尔平静的开口,似乎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毕竟,老师之前的课程,你没有跟着学习。” “所以,还是我的心态问题。”相言深吸一口气,又回想起之前和迪特瑞尔对战时,毁灭之力忽然产生了与之前不同的反应,“原来是这样……” 明明一直在反复提醒自己,看似已经融入,实际上相言一直在以观测者的视角看待这两个世界。 所以相言一直以来都固化了自己的思维,无论发生什么,他总是在以游戏解释一切。 当相言用游戏数值思维解析毁灭之力,将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战斗面板与数值,就触发了海森堡式的力量坍缩——越是追求精准控制,越导致特性流失。 “将神秘囚禁在逻辑的牢笼,终将被反噬的锁链束缚。”迪特瑞尔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像是曾经相言在试炼场地坠入深渊时的动作。 当时迪特瑞尔说的是什么? 【你苦苦寻求的答案,在这里。】 那如同谜题一般的话语,此时相言已经能够清晰的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迪特瑞尔指的并非是相言的脑海中本身就存在的东西,也并非是相言想知道的一切存在于迪特瑞尔的记忆之中。 他是在告诉相言,相言从一开始的认知上就出现了问题。 迪特瑞尔如今无念无想的战斗模式,恰是禅宗"剑禅一如"的完美体现,他在极致的绝望中将自己一直厌恶的伊撒尔归为自己的一部分,从而重新杀上了神庭。 当使用者跨越"控制者"到"共生体"的认知,力量将完成转变。迪特瑞尔接纳了"毁灭即存在"的悖论,才能突破封印带来的虚弱,突破毁灭之神的力量瓶颈。 可是,即便知道这些,认知到底要如何转变? 相言的指节突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先前因为这场战斗而造成的肌肉撕裂像是可视化图像一般出现在他眼前,那些被黑色纹路侵蚀的血管正在重组——不是愈合,而是像被撕碎的星云重新排列组合成新的宇宙。 “原来如此……”他喉咙里溢出低笑,那笑声里像是裹挟着无数以往被自己隐藏起来的情绪,带给人一种破碎之感。 那并非是单纯的认知上带来的影响,而是相言曾经在现实里经历的一切,他渴望的、他放不下的一切。 而现在,伊萨尔在迪特瑞尔的影响下开始冲击他的大脑,要重建宿主的认知。 整个宫殿突然开始量子化坍塌,砖石化作飘散的数据流,却又在即将消散的刹那被黑色火焰重新凝固成更古老的形态。 这是认知重构引发的现实震颤。 迪特瑞尔手中的怜悯也不受控制的重新出现,他将剑尖轻点地面,十二道黑色日轮在虚空中绽开。 “看起来,你终于愿意直面深渊了,父亲。”迪特瑞尔的声音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愉悦。 那些日轮里浮现出相言穿越以来的每一个瞬间,第一次见到萨菲罗斯的银发扫过正宗刀刃时的恍惚、在实验室看着那些研究员将杰诺瓦注入静脉时的颤抖、第一次见到斯塔尔特时的恐惧、在每一次遭遇危机时的彷徨...... 相言忽然感觉脚下一空,他伸手抓住空中正在量子化的一根石柱,任由那些数据流割破手掌。鲜血滴落的轨迹在空中凝结成无数水滴,每一滴都在不同维度折射出他未曾察觉的真相。 当他用游戏数值衡量自己与萨菲罗斯的友情时,那些波动曲线里藏着对方压抑的叹息;当他以数值计算毁灭之力的输出功率时,伊撒尔核心深处有星尘在哀鸣。 迪特瑞尔的初始设定是什么?是创作者以相言为原型制作出的一个灌注着爱意诞生的角色,所以毁灭之力从来都不是应该让“原型”恐惧的力量。 “原来你和恩利格尔一直在等......”相言松开手,任由自己坠入正在重组的空间裂隙,“等着我和伊萨尔一起打碎这层牢笼。” 剧痛从视网膜开始蔓延,眼前逐渐被黑暗侵蚀,相言却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虹膜正在裂解成无数个圆环,每个圆环上都映射着同一段记忆:五岁时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父母争吵,那种抽离的视角与此刻何其相似。 无论是迪特瑞尔之名亦或是战神的称号,他似乎一开始就受到命运的牵引,要走上脱离于原本的自己的道路。 二十年来构筑的心理防御工事在突然被扭转的认知前轰然崩塌,毁灭之力开始逆向吞噬,相言没有抵抗,反而任由这股力量将自己拉入伊撒尔的核心。那似乎是他自己的身体,在那里,他看见承载着迪特瑞尔初始数据的芯片正在圆环中不断转动,能量脉络里涌动着代码的残影。 紧接着,眼前浮现的是系统界面突然浮现的隐藏指令:【系统锁解除进度97%...98%...】 当一连串的代码消散时,相言终于看清了真相:那些所谓的“数值”和“面板”,不过是系统在他认知边界设置的防火墙,是现实世界的经历给他套上的枷锁。 他早已来到这个世界,却一直将自己和世界完全隔开。一次又一次的心理暗示无果后,伊萨尔失去了它应有的锋芒,与主人一同缩进了名为“逃避”的高墙之中。 伊撒尔从来都不是需要操控的力量,而是被囚禁在逻辑牢笼里的另一个自己,是他一直以玩家视角逃避着的真实。 "看清楚些。"迪特瑞尔的声音穿透维度。黑色日轮同时坍缩成奇点,整个空间开始进行折叠。 相言感觉自己的存在形式正在发生不可逆的蜕变,像是从某种原本存在的事物慢慢转化为虚无。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视网膜上流动的不再是战斗数值和代码,战斗数据面板在意识深处自动粉碎,那些【攻击力】【暴击率】的标签都融化成液态的星辰,沿着新生的神经末梢逆流而上。 原本因为战斗疼痛不已的右手在星光中重新凝聚,随意挥出的剑光带着令人战栗的美感。每道剑光都映照出曾经的相言,在现实世界彻底消散的他,曾经将自己当做毁灭之力容器的他,还有此刻正在突破认知障壁的他。 相言举剑滑破眼前宇宙的虚影,却在接触瞬间化作漫天星屑。他望着掌心流转的黑色火焰,终于看清那些黑色流光里涌动的不是破坏欲,而是创世余烬。 所谓吞噬,不过是未完成的创生仪式。 迪特瑞尔从地面抽出长剑,宫殿地面突然生长出一片片银色的藤蔓,脚下的地板化作看不见边的湖泊,湖泊中央摆放着那副玉质棺椁。 水面倒映出相言和迪特瑞尔的倒影,相言看见自己倒影的身边站着一个少年,那个现实中的自己,他望着相言笑着微微点头,随后转身朝着远处离去。 相言踏水向着棺椁方向前行,每步涟漪都凝固成记忆晶片。十二岁生日时摔碎的星空灯、高考前夜窗外的闪电、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的乱码弹窗,此刻都在水面之下重新排列组合。 “我好像还没有......”还没有完全的改变自己的认知。 迪特瑞尔早已站在了棺椁旁边,他的手指划过棺椁表面,“短时间里想要接纳确实很难,所以......” 【系统锁解除进度99%...】 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最终确认:是否杀死宿主?】 “什......” 不等相言问出声,迪特瑞尔的长剑突然贯穿相言的胸膛,却没有痛楚,只有冰凉的黑色火焰顺着剑刃流淌。相言看到剑身上浮现出萨菲罗斯的基因链,那些螺旋结构中跃动的光点,竟与他之前看到的代码何其相似。 "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我要解除瓦莱与所谓世界意志的联系,你也需要解除与现实世界的联系才有可能改变你现在认知里的一切。"迪特瑞尔的声音仿佛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他的身影开始与萨菲罗斯的虚影重叠,"而解除联系需要......" 相言接上了后半句:"需要先杀死我自己。" 随着话音落下,黑色的火焰陡然升高,将相言完全笼罩其中。 迪特瑞尔轻轻抬手,将相言推进了棺椁之中,厚重的棺盖猛然合上,相言的眼前再次被黑暗所笼罩。 与方才的情况相似,他眼前又开始浮现一些画面,这些画面好似临死前的走马灯一般。棺椁的四面仿佛一道道牢笼,囚禁着相言封闭起来的那些记忆,每一个记忆中都囚禁着一个自己。 捧着被撕碎的全家福却不敢哭的少年、躲在窗帘后窥视着弟弟们幸福的哥哥、在商场碰见母亲与她新的家庭成员时故作镇定的青年、捧起冠军奖杯的那一夜蜷缩在黑暗中的冠军...... 黑色的火焰突然从剑伤中涌现,却不是毁灭的前兆。 相言感觉有些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又有什么新的东西来到他的掌心。那些曾经以为永远跨不过去的伤痛,如今在伊萨尔的吞噬下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四周。 “你知道吗?”从棺椁中坐起身,相言仿佛要将一些尚未完全删除的记忆握在掌心之中,“‘迪妈’当年设计你的时候,在你的技能描述里留了个彩蛋。” 迪特瑞尔的瞳孔骤缩,他看见相言面前浮现起一道光幕,像是游戏中玩家点开NPC时所看见的界面,随着光标移动到【毁灭】的技能时,技能的描述末端,原本代表技能序号的数字改变为一句话,那是当年设计者留下的私密注释:“给永远被困在雨里的孩子。” “母亲留给我的吗?”迪特瑞尔头一次在相言面前露出如此温和的笑容,他抬手抚上光幕。 “说起来,我以后会像你一样吗?”相言走到迪特瑞尔身边,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了变化,又似乎并没有。 破碎的宫殿开始重组,相言胸口处的剑伤也开始逐步复原,当一切归于原位,相言看见了面前从小到大的自己。 “该说再见了。”男子捧着奖杯,朝着相言举了举,“在这个世界也拿个冠军如何?” 五岁的孩子从衣柜里爬出来,捡起破碎的全家福,“这次我会自己拼好它。” 十岁的男孩拉开窗帘,自然的朝着窗户外招手,“我不想再藏起来了。” 青年望着母亲与她新的家庭,笑的自然,上前朝着母亲的家人打招呼。 随后是相言从未看见过的画面,杰诺瓦培养槽轰然破碎,银发的身影自荧光液体中缓缓走出,触碰到相言曾经的影子时,整个世界突然陷入绝对的静止。 【系统锁解除完毕。】 这是一道十分温柔的女声,带着感激,又带着一丝期盼。 【欢迎加入这个世界,相言阁下。】 相言看了一眼迪特瑞尔,这不是系统的声音,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女声。 “欢迎来到现实。”迪特瑞尔收回手,看向门外被月光照耀的地面,“你和伊萨尔的配适度还是很高的。” “接下来要怎么做?”相言现在感知不到自己的力量和属性,也没了之前随时随地考虑自己等级的想法。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迪特瑞尔收回目光,“在我解除联系的时候,帮我拦住所有来捣乱的对象,最好是能够利用你现有的伊萨尔将黑洞吞噬掉。” 第163章 参与者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相言一时间只觉得有些无奈,照迪特瑞尔这个意思,是让他去跟黑洞比比谁更能吞,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对于毁灭之力本身的吞噬能力有信心,可从世界层面上来讲,毁灭之力也只是世界意志之下诞生的力量之一。 而黑洞...... “这就是卷轴的作用了。”迪特瑞尔继续朝着大殿深处走去,直到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相言见迪特瑞尔似乎并没有继续和自己沟通的意思,这才摇摇头离开城主府。月光像被揉碎的沙砾,细细的铺在青石砖铺就的道路上。 相言一步步的走下石梯,远远的看见那些巡逻的士兵,他们的铠甲倒映着道路两旁的火光,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拐角处传来铁器的碰撞声,三个天军将士正围着篝火捣鼓着,好像在烤制着什么食物。最年轻的那名士兵被烫的直甩手,把通红的手指塞进嘴里含糊道:“等会烤好送去给三儿他们,补充体力。” 相言停住脚步,尝试了一下,原本在他的视角下,这些士兵身上应该浮现【天军驻城兵·LV80】的标签,可现在他已经看不见那些数据框。取而代之的是老兵脖子上被火焰灼伤的疤痕,是矮个子士兵靴底沾上的泥土,是姑娘替丈夫挂在腰间的香囊。 这就是作为这个世界的一员能看见的视角吗? 相言走下楼梯,朝着那三名将士走去,“你们在守夜吗?” “迪特瑞尔大人!”年轻的士兵站直了身子,比起另外两位年长些的士兵,他看起来十分激动,火光映在他有些黝黑的皮肤上,倒是能看得出他脸颊两边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 “嗯,大阵快要绘制完毕了,将军让我们加把劲。”矮个子的士兵挠了挠后脑勺,“虽然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吧。” “迪特瑞尔大人。”年轻的士兵在盔甲的一侧掏了掏,随后从里面拿出一个有些残缺的齿轮,“陆洲希望我把这个交给您,我们都很感谢您愿意帮忙。” 相言接过齿轮,这看起来像是某种极为精细的小玩意上掉下来的,只剩下一半,齿轮断裂处竟是出乎意料的平整。 “陆洲是先遣兵,他们先去探查黑洞的虚实,看小型阵法能不能对黑洞起到作用。”士兵开口解释,“不过先遣部队大概是没法回来了,这个齿轮还是巡逻队捡回来的。” “迪特瑞尔大人。”一直没开口的那名士兵从篝火里拨拉出一个烤好的土豆,他被烫的将土豆在两手间来回传,他的甲胄上全是划痕,将那枚土豆朝着相言递了过来:“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吃点......” 话没说完就突然被号角声打断,三名士兵瞬间绷直脊背。相言在看着他的瞬间,又捕捉到了许多曾经会被他忽略的信息,男人虎口开裂的旧伤是握武器太紧,靴筒里塞着半块没吃完的糖饼,腰间的香囊上绣着“平安”。 “东边城墙需要增加人手,加固防护结界。”有人在高喊。 三名士兵歉意的朝着相言笑笑,转身跑向那一侧的城墙,那枚滚烫的土豆滚落在地面的尘土之中,像是有什么刺的相言的眼睛生疼。 真实的、活着的痛觉。 城墙那边忽然吹来的夜风,带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与之前只注意顶尖NPC,如首席那般不同。这些士兵不是刷新点涌出的数据,而是会在接下来的战役中死去的、有温度的活生生的人。 因为迪特瑞尔总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看待世界,所以跟迪特瑞尔聊天的时候,相言很难有这样的体会。 只是相言突然又有了一种新的看法,真正的力量并不是他一直认为的数值,而是此刻满城不灭的灯火,是天军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心。 “大佬,你在想什么?”桃乐丝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相言转头时瞳孔微缩,女孩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套云海城风格的裙子,素白的裙摆被风吹得飘飞,出乎意料的惊艳。 “我终于意识到你是个女娃了。”相言摊了摊手,“这套衣服不错。” “难道你之前把我当男人在看啊?”桃乐丝翻了个白眼,背着手走到篝火边,看见地上的土豆蹲下身捡了起来,随后烫的做出了与此前那个士兵一样的动作,“哗,好烫。” “我想......”相言望着桃乐丝的动作,“拜托你一件事。” “啥事还用得着拜托?”桃乐丝干脆将土豆兜在裙子里,抬头对上相言的目光。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相言望向城墙的方向,那边忽然爆发出阵阵加油声,是士兵们在把什么重物往城墙上拖,“准备事宜就麻烦你先和康纳斯坦他们多帮帮忙。” “嗯?你要去哪?”桃乐丝凑到相言身边,“哇塞,大佬你该不会要摸鱼吧?” “也算是摸鱼吧。”相言收回目光,看向桃乐丝,“我想带迪特瑞尔出去玩。” “诶?带毁灭之神出去玩?”桃乐丝刚捧回手里的土豆又掉回裙兜,顺着腿滚落,烫的她原地蹦跶两下,“你是想把黑洞当成火锅汤底吗?准备去黑洞里掏一掏看看有没有菜?” 相言弯腰捡起土豆,学着迪特瑞尔的腔调:“毁灭之神也需要团建。” “噫——”桃乐丝搓着胳膊退后两步,“你模仿的好像被孟德拉都的女鬼附了身。” 她突然踮起脚尖凑近相言的耳朵:“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喜当爹挺好的?要行使一下父亲大人的权利,带着儿子去相个亲什么的......” “我带他去挖野菜。”相言没好气的打断,又拿出那个齿轮朝着桃乐丝晃了晃,“天军先遣队的一名士兵留下来的,这也算是黑洞边上的土特产。” 桃乐丝眯起眼睛刚要吐槽,城墙方向突然传来欢呼。两人扭头望去,士兵们七手八脚的将一个巨型弩车推上城头,有个个子小的士兵被挤得挂在了栏杆上晃悠,相言不由地想到了被风干的咸鱼。 “大佬你变了。”桃乐丝抱起胳膊叹了口气,“以前你嘴皮子可没这么溜,现在居然说要带迪哥去挖野菜。”她踢飞脚下的一颗石子,看着它滚出一段距离,“不过这样挺好,至少......” “至少什么?” “至少你终于意识到你这个当爹的得弥补一下迪哥失去的童年。”她伸手从相言手里抢过土豆,用裙摆擦了擦,咬出了一个缺口,“啊......烫烫烫。” 相言望着桃乐丝龇牙咧嘴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喂!”桃乐丝鼓着腮帮子再次开口,“你要带迪哥出去几天?黑洞彻底吞噬世界大概还差个把月,我听天军的那位将军说,之后要杀羊给全体天军壮行,要给你留只羊腿吗?” “看黑洞心情。”相言向前踏出一步,手指摩挲着那枚齿轮的断裂处,“要是它胃口太好的话......” “就怎样?”桃乐丝眯着眼睛打量相言。 “就把迪特瑞尔赔给它当开胃菜。”相言踩着黑色的火焰往天空迈步,惊得桃乐丝瞪大眼睛惊呼“大佬你终于不是走地鸡了”这样的话。 “嗯,我脱离走地鸡的范畴了。”相言重新落在地面,“我是突然有种预感......这次解决黑洞之后,可能就没机会带迪特瑞尔出去了。” “哦!”桃乐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噗嗤笑出声,“要我说,你早该哄哄迪哥了。上次你在希尔斯南特被斯塔尔特暴揍,不也是迪哥来救你的吗?你俩简直像是......” “你今天说话怎么老是不说下文?学卖关子学成了?”相言抬手在桃乐丝的头上敲了一下。 “切,我还偏不说了。”桃乐丝突然从腰间的挎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瓶,“喏,玛尔巴斯改良过的隐身药水,有效期十二个时辰。” “那不就是二十四个小时?”相言接过瓶子晃了晃,“玛尔巴斯怎么把这东西给你,你是不是用这玩意去偷什么东西了?” “哎呀被发现了。”桃乐丝翻了个白眼,一脸你没我不行的嫌弃表情,“带迪哥出去玩,记得多哄哄他,剧情里他从来没机会耍过小孩脾气。” “我知道,不过现在先陪我去无垠海看看先,确认一下黑洞的情况。”通过刚才的尝试,相言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有了一定的位移能力,他抬手拽住桃乐丝的手腕,不等她反应,两人已经进入另一个空间,快速的朝着不夜城方向飘去。 桃乐丝吓得尖叫一声,等反应过来才不满的撇了撇嘴:“一变强就带迪哥私奔,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找萨菲罗斯告状说你喜新厌旧!” 说完这句话才赫然想起,萨菲罗斯和迪特瑞尔对相言来说辈分似乎不一样。 叔叔辈应该不至于跟小辈吃醋,桃乐丝肯定的点点头。 “你是不是脑子里一刻不写小作文就活不下去?”无垠海边的沙地突然爆开一团黑色火焰,相言踉跄着从半空摔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反观桃乐丝就没那么好运了,她从空间掉出来的时候啃了满嘴的沙子。 “这就是你抛弃走地鸡身份后学会的能力吗?”桃乐丝呸呸呸的吐掉嘴里的沙子,没好气的再次翻了个白眼,“你下次搞技能测试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嗯,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出场的。”相言弯腰拎起桃乐丝的衣领,像是提溜一只待宰的鸡,“不过我对于你的菜倒是有了新的理解。” “呸,还不是你突然拽着我过来。”桃乐丝又吐了吐嘴里残留的沙粒,指着无垠海中心,那里已经能隐约看见黑洞的边缘,海水如瀑布般灌入黑洞中心,“大佬,你看那玩意像不像煮糊了的火锅底料?” 相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虽然他本身就做不出什么表情。那吞噬了大半个星球的黑洞漆黑一片,边缘还漂浮着一些疑似“食材”的建筑残骸。 “挺贴切的。”相言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桃乐丝。 这妮子,明明很难过吧,却还是在陪着自己。 “你确定要把迪哥丢进去?”桃乐丝双手环在胸前,“黑洞要是消化不良......” “迪特瑞尔想让我和黑洞互吞,把他丢进去说不定还能给这锅底加麻加辣。”相言打了个响指,黑色的海水忽然翻滚起来,像是将火锅底料煮沸,“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嗯?”桃乐丝看着海水的异动,“大佬你的脑子终于升级了?” “你也想进去当火锅食材吗?”相言掏出桃乐丝给的隐身药剂,发现瓶身上贴着张便签,玛尔巴斯留下的嘱咐写在便签上:桃乐丝特配可乐味。 “......”相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瓦莱哪来的肥宅快乐水?” “盖亚有啊,我带他去超市买了。”桃乐丝严肃的点了点头,“这药本来难喝的要死,当时安凡赛尔又不能......”提到安凡赛尔,桃乐丝猛地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又不能长时间待机,盖亚的电力循环没有地核能量那么强,我想在神罗办一些事就得经常喝,所以得改个我喜欢的口味嘛。” “目前是无垠海里的毁灭之力阻拦了黑洞的速度,经过这么多年的吞噬,这里的毁灭之力已经和海水融为一体了。”相言没有继续纠结药水口味的事情,又抬手尝试着从黑洞中将涌入的海水吸出,“如果黑洞无法快速的吞噬毁灭之力,意味着迪特瑞尔让我和它互吞的理论是可行的。” “你是准备让它把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吗?”桃乐丝似乎突然明白了相言在做什么,“其实你还是想救先遣队的吧?” 黑洞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在相言以为要失败的时候,其中突然喷涌而出的海水裹着一些铠甲和仪器,某个沾着血迹的头盔正不偏不倚的落在相言脚边,头盔上用不知名的颜料画着一朵小花,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姑娘涂鸦,下面写着:爸爸你要早点回家。 “我讨厌煽情的环节。”相言没忍心继续看,他别过头,又看向黑洞,“看起来它会第一时间吞噬生命。” “但毁灭之力确实延缓了它吞噬海水和其他东西的速度。”桃乐丝耸了耸肩,“看起来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去陪迪哥‘父子情深’。” 父子情深吗?相言不这么认为,他也不是出于某种愧疚心理突然想带迪特瑞尔出去感受这个世界。 只是他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想带着迪特瑞尔去体验一下他曾经想拥有却无法体验的一切。 嘛,就当是替神王那个老登补偿一下迪特瑞尔失去的童年。 第164章 无题3.0 相言蹲下身捡起那个画着小花的头盔,指腹擦过头盔上沾染的颜料时突然怔住,他并不懂得有关于瓦莱的草药学,但他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颜料里混着月光草汁液特有的荧光,这是云海城独有的植物,因为能够吸收月光,所以在暗处会散发点点光亮。 年幼的女孩在母亲的教导下一笔一划的将字留在头盔上,是某位天军将士的女儿和妻子,歪歪扭扭的字体是母子二人祈求丈夫与父亲平安归的笔迹,那小姑娘总爱在城门口的草丛里打滚。 “大佬,你眼眶好像红了。进了一趟城主府变得这么感性了吗?”桃乐丝突然把脸凑过来,“需要本美少女借你手帕吗?” “几个小时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厚脸皮了。”相言把头盔塞进桃乐丝怀里,“自恋程度也是更上一层楼。” “几个小时不见,你的嘴皮子也变得越发的6了。”桃乐丝抱着头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黑洞的情况也看了,你准备带迪哥去哪玩?别跟我说真要去挖野菜,不过你们两人总归不能一起出现的,我给你的隐形药水记得用上。” “不知道。”相言想着既然能够实现瞬移,应该也能学着迪特瑞尔那样打开那扇黑色的空间门才对,“其实挖野菜也挺好,钓钓鱼也不错。” “嗯……”桃乐丝突然沉默了,不再继续接话,她又看了一眼无垠海的方向,方才开玩笑说像是火锅汤底的黑洞不断旋转着,彰显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你想一起吗?”相言突然改了口,随着黑色空间门的出现,他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桃乐丝,“我记得你喜欢迪特瑞尔。” “嗯!”桃乐丝点头如捣蒜,手中的头盔差点就抱不住了。 “那就一起吧。”相言看了一眼渐亮的天色,抬脚走向空间门,“不过你不睡觉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只要能见到迪哥,一切都没问题。”桃乐丝快步跟上相言,完全没有在神罗工作时的那股颓废劲。 相言也不再继续跟桃乐丝斗嘴,抬脚进了空间门。 如果说夜里是迪特瑞尔帮助他与现实脱离,那么他的认知应该是被击碎了重组。 可相言终究还是没有经历过迪特瑞尔的一切,现实的记忆如今化作细丝被分解开来,并不代表它们并未发生过。 只不过…… “在你们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再次从空间门出来,相言忍不住扭头望向桃乐丝,观察着她的表情等待她的回答。 “嗯……穿越之前,只觉得你是游戏大佬吧。”桃乐丝思索了一下,随后仿佛又回忆起了在盖亚时的一切,“萨菲罗斯的事,我其实怪过你,但是理智让我必须冷静的思考一切。” 桃乐丝微微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头盔,似乎在回忆,半晌后继续开口:“我觉得你很胆小、意气用事,有时候还死要面子。萨菲罗斯随便说两句话就把你支开了,明明是那么危机的时候,你却根本没动脑子。” 相言闻言微微点头,并未接话,只想着等待桃乐丝的下文。 “我也知道你努力了,可是我就是忍不住的会在心里埋怨,埋怨你明明离萨菲罗斯那么近,明明是最有希望把他拉回来的人,结果你偏偏做了最愚蠢的选择,要跟他一起叛变。”桃乐丝摇了摇头,又扭头对上相言的眼睛,“直到后来,我们离开盖亚来到瓦莱,我才想起你也只是个普通人,你跟我一样,是从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来到这里的……没有办法正常的说话,没有办法正常的表达自己的情绪,甚至我一直没有发现,你敏感又自卑。” “嗯。”相言点了点头,如果是以前,听见别人说自己自卑,他大概会花费太多理由去解释,去反驳,但是现在他没有任何想反驳的欲望。 “因为莫名其妙获得了超出常人的力量,莫名其妙和迪特瑞尔扯上关系,但最后又发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迪特瑞尔。”桃乐丝抬手拍了拍相言的胳膊,“大概是飞上云端掉下来,又飞上云端又掉下来,这样反复的落差吧。” 相言没有接话,空间门如他所愿的出现在城主府内,只是相言并未发现迪特瑞尔的身影。 “真方便啊。”桃乐丝跟着从空间门走出,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一般,扭头看向相言,“大佬,你你你你你……你明明有这么安全的办法,昨晚干嘛要用那种突然瞬移的方式啊!很危险的好不好?” 相言没有回答,继续抬脚往前走,桃乐丝望着相言,不知为何觉得他的背影仿佛和当年神谕游戏CG中在瓦莱帝纳转身时一身白衣化作黑色的迪特瑞尔重合了,又仿佛与火光中转身的萨菲罗斯重叠。 桃乐丝甩了甩头,迈出腿跟上了相言,那一瞬间的错觉让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知道恩利格尔已经死了吗?”相言忽然停下,没有回头,但他的话却让桃乐丝愣了愣。 “恩老板死了?不可能,这世界上除了迪哥……”桃乐丝摇了摇头,随后咬住下唇快速思考着什么,“按照官方剧情,恩老板是因为阻止迪哥……” “可是官方剧情没有发生。”相言平静的开口,他缓缓转过身,逆着光,桃乐丝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虽然那张脸似乎做不出任何表情,“我已经错过了一次。” “什么?”桃乐丝头一次发现自己有些接不上相言的思维。 “恩利格尔是献祭死的。”相言仰头看向天空,“按照神谕的游戏设定,献祭的神明,神格和力量都会传给自己所献祭的对象。可迪特瑞尔在地下城没有杀死斯塔尔特,只是利用恩利格尔神格的代价抹除了斯塔尔特的神格。” “所以你是说……”桃乐丝马上反应了过来,她睁大眼睛看着相言,“迪哥要做一件凭他都无法做到的事,还需要借助恩利格尔的力量。” “是,我也是昨晚才想明白的。”相言点了点头,回过头看向桃乐丝,“他们想要对付的从来都不是黑洞,而是更高层面的东西。” “世界意志。”桃乐丝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就是无法完成的事情,无论迪特瑞尔和恩利格尔的设定有多强大,他们在整个系统中也不过是一段数据流,他们这是要试图击碎创造了他们的世界。 “我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但他……”相言突然停下了话,又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才必须要在这种紧要关头带他……去体验一下小孩子应该体验的东西,虽然现在可能已经晚了。” “我明白了。”桃乐丝捏了捏拳头,从安凡赛尔说明自己无法离开希尔斯南特的时候,她就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这种时候没有时间留给她伤春悲秋,可如果迪特瑞尔就是最后的希望,而代价又是什么呢?她不敢深入去想,只能沉默。 相言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转身的瞬间,差点撞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迪特瑞尔。高高在上的毁灭之神此时手中捏着几串糖葫芦,修长手指捏着那几根木签,清晨的阳光给他黑发镀了层光晕。 桃乐丝刚抬起头,就瞥见某位毁灭之神黑袍上还沾着糖霜,手里的山楂果红得跟灭世日轮似的,“迪迪迪......” “你卡带了?”相言话音未落,差点被糖葫芦戳中脑门。 迪特瑞尔手一抬,把糖葫芦往相言面前递,“你不在城里,我就出去走了走,路上碰见的城民给我的。” 桃乐丝倒吸凉气:“迪哥,活的迪哥!真实的迪哥!” “我好像听见,父亲说要带我去挖野菜。”迪特瑞尔看向相言,“所以我自己过来了。” “……” “……” “迪哥耳朵这么尖的?”桃乐丝看了一眼迪特瑞尔手中冒着黑气的糖葫芦,咽了一口唾沫,“他是不是也听见你说要把他丢进黑洞里去?” 桃乐丝看着眼前的真假迪特瑞尔,只觉得她和相言是不是要被真的迪特瑞尔提前干掉的时候,相言突然把糖葫芦往迪特瑞尔嘴边送,“来,你自个尝尝,可甜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毁灭之神就着相言的手咬下半个山楂,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父亲准备带我去哪摘野菜?” “城外的山上。”相言平静的开口,顺便将另一串糖葫芦递给桃乐丝,“她也去。” 桃乐丝颤颤巍巍的接过糖葫芦,似乎是离开了迪特瑞尔的手,糖葫芦上没有再冒黑色的烟,只是她实在不敢下口。 “可以。”迪特瑞尔微微颔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桃乐丝,“不需要隐身药水。” “好的好的。”桃乐丝讨好般的搓了搓手,相言突兀的就想到了苍蝇。 “走吧。”相言其实心里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要说童年,他也不知道小孩子到底该去什么样的地方,比如图册上的游乐园,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可是他意识到的太晚,迪特瑞尔此前也从未叫过他父亲,在迪特瑞尔的认知里,父亲也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词汇。 晨雾还没散尽,三人出现在云海城郊外的山坡上。 相言从天军士兵那里借来三个竹条编织的背篓,然后十分公平的一人发了一个,他自己也没经历过这些,干脆让迪特瑞尔和桃乐丝自行发挥。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城里的孩子连韭菜都不认识,其中就包括了桃乐丝和迪特瑞尔,他们连野菜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桃乐丝蹲在溪边往水里丢石子,看着石块落水泛起的涟漪撞碎自己的倒影:“说好的挖野菜呢?大佬,你认识野菜吗?” 相言正用树枝戳着湿漉漉的苔藓,闻言抬头看向桃乐丝:“这不是正在找吗?” 他脚边的藤筐里躺着两根蔫巴巴的野葱,好在以桃乐丝浅薄的厨房知识勉强也能认得出来,但怎么看怎么有点凄凉的意味。 “你管这叫挖野菜啊?”桃乐丝拎起野葱晃了晃,“迪哥都要饿哭了。” 靠在树下的迪特瑞尔忽然轻笑,晨光漏过枝叶在他黑发上跳跃,游戏cg中总是裹挟着毁灭的黑焰此刻在他指尖跃动,温顺得像只打盹的猫。 “你俩一起打酱油是吧?”相言直起了身子,没好气的开口,却又不好真的逼着两人陪他挖,就算真的挖了,相言也不能保证这两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找的东西他真敢吃。 当然,挖野菜也只是个噱头罢了,相言也只是想让迪特瑞尔感受一下正常小孩应该有的童年,可是相言说白了也只是会做饭,能找到两根野葱就不错了。 “父亲,能行吗?”迪特瑞尔似乎有些调侃的声音,相言这才回过神来,迪特瑞尔难得没有穿那一看就与普通人不一样的袍子,也没有穿那套黑色的衣服,而是穿着云海人常见的长衫,白色的长衫下摆沾着草屑,倒真像个偷溜出来踏青的富家公子。 “不行也得行。”相言故作镇定的回答,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那边。”迪特瑞尔忽然抬手指向灌木丛。相言拨开枝叶时愣住,灌木丛后有一片菜园,甚至还有几株番茄,像是谁特意播种的。 桃乐丝蹦过来摘了个番茄在衣服上擦了擦:"甜的!" 相言抿了抿唇,只觉得这挖野菜的路终究是行不通,又或者几人进山进的还不够深,挖野菜变成了偷人家辛辛苦苦种的菜。 “看起来大佬你今天不会让我们饿肚子了。”桃乐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出个小布袋,从里面掏出来一些调味料,“反正大家都去避难了嘛,我们吃一点也不算什么。” 当篝火燃起时,相言盯着铁锅里翻腾的番茄汤发呆,锅中还飘着他拔的那两根野葱。 迪特瑞尔捧着粗陶碗的模样太违和,就像看见猛兽在舔牛奶。临行前士兵们送的土豆在火堆边烤出焦香,混着番茄汤的清甜钻进鼻腔。 “要糊了。”迪特瑞尔突然出声。相言手忙脚乱去翻土豆时,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笑声,像是冰面裂开第一道细纹。 桃乐丝咬着木勺含混不清地说:“原来毁灭之神也会怕烫啊。” 她看见迪特瑞尔捧着碗吹气的样子,忽然想起游戏剧情中被关在密室里的迪特瑞尔,她扭头看向相言,突然更深刻的认识到,相言并不是想要替神王弥补什么,而是迪特瑞尔真的从没当过小孩。 相言不知道桃乐丝在想什么,只是用树枝将篝火边的土豆扒拉出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剥开皮递给迪特瑞尔,“来,小心烫。” 倒是真像一个带孩子出来野炊的父亲。 “下午干啥?”桃乐丝打量着面前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人,思考着他们站在一起更像是一对双胞胎,而不是“父子”。 “钓鱼。”相言对于挖野菜着实没了信心,在别人地里摘现成的总比灰头土脸的在这山里来回翻个遍最后拔了两根葱要好很多。 走之前给菜园的主人放些钱也是好的,这样想着,相言在空间里找了找,那块来自孟德拉都的宝石似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失去了魔法能量,但也终归是宝石,换一些菜应该也无伤大雅。 相言将宝石放在了菜园一侧的石墩上,又就近找了一根树枝,拿着怜悯就开始削起来。 “怜悯跟着你真是要委屈惨了。”桃乐丝也不继续喝汤了,凑到相言身边看他削木头。 午后,他们找到片野湖,相言握着临时削的鱼竿打瞌睡,浮标突然沉下去的瞬间,他连忙收线拽上来条巴掌大的鲫鱼。鱼尾甩出的水珠溅到迪特瑞尔脸上,向来淡漠的神明竟露出些许错愕。 “我也想试试!”桃乐丝一把拿过相言手里的鱼竿,自己坐到了湖边。 大抵是水里鱼多,又或许是别的,没多久桃乐丝就钓上来了货。 “想试试吗?”相言指了指一节差不多的树枝询问迪特瑞尔,迪特瑞尔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晚上加餐!”桃乐丝拎着鱼往湖边跑,鞋子踩进淤泥也不在意。相言望着她蹦跳的背影,突然希望太阳永远不要落山。 如果萨菲罗斯也在就好了,这样想着,相言摇头甩开思绪,决定在有限的时间里带迪特瑞尔去体验更多。 第165章 黎明前夕 随着阳光渐渐被树木遮挡,时间也已经逼至黄昏,迪特瑞尔总算钓上来了他神生之中的第一条鱼。 相言自然而然的抬手接过迪特瑞尔递来的鱼,坐在湖边就开始处理。他会做一些家常菜,但烧烤是真没试过。不过想着以前看烧烤店老板在烤架上随意的翻一翻,刷刷油,撒撒孜然就成,他也没想着有多难。 桃乐丝自告奋勇的说她会,结果就是之前钓的几条鱼被她用树枝一戳就架在火上烤了,鱼鳞此刻都被烤的焦黑。 “这就是你说的会烤?”相言将手中处理好的鱼放在一旁的石块上,着手又开始处理另一条,“你等会自己吃,可别......” “电视剧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嘛?”话音未落,桃乐丝已经献宝似的将一条烤好的鱼递到迪特瑞尔手中,“迪哥迪哥快尝尝,这可是我钓的第一条,特地留给你的。” 迪特瑞尔垂眸盯着鱼身上焦黑的鳞片,又看了一眼坐在湖边处理其他鱼的相言,终究没说什么,指间黑焰一闪,鱼皮瞬间褪的干干净净,露出白花花的鱼肉。 桃乐丝这时才后知后觉,立刻扭头去看坐在湖边的相言:“大佬,你怎么都不跟我说鱼要刮鳞?” “啧。”相言拎着处理好的鱼做到篝火旁,一边将鱼穿上架在篝火边,一边又往火堆里添柴,火星噼里啪啦炸开,“你难道是九年义务制教育的漏网之鱼?” “本美少女的智慧可不是用在这种小事上的!”桃乐丝满脸正义凛然,完全不承认自己有问题。 话语间,相言余光瞥见迪特瑞尔小口咬着鱼肉的侧脸,眉头皱的快能夹一根木棍,想来那鱼没有好好处理,味道应当是腥得很。 “别吃了,一会毒死了。”相言伸手拿过迪特瑞尔手中完美保留着全尸的鱼,就着树枝顺手戳回地面,又拿起两条鱼细心地把鱼刺剔下,这才重新架在火上烤,“以后这种怪阿姨给的东西不要吃。” 夜色渐渐吞没了湖面,相言将剔干净鱼刺的烤鱼递给迪特瑞尔时,得到了桃乐丝“重儿亲友”的评价。 迪特瑞尔看了一眼相言,这才咬下一口烤鱼,随后睫毛轻轻颤了颤,突然说:“安娜曾经跟我说过,母亲会做熏鱼......” 火堆突然爆出个火星,桃乐丝差点打翻了脚边装盐的竹筒。她偷偷看了一眼迪特瑞尔,他在游戏里就是那般高高在上,就算神女很爱自己的孩子,可终究迪特瑞尔并没有真切的体会到母爱。 所以他有多想念自己的母亲呢?他和萨菲罗斯终究不同,他没有常常将母亲挂在嘴边,甚至于神女在瓦莱帝纳出现的那次,都是相言代替他接受了神女的拥抱。 于迪特瑞尔而言,他的亲人只剩下了父亲和哥哥。可父亲并不待见他,哥哥总在坑害他,这样的家庭,真的还会期待亲情吗?或许迪特瑞尔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 “要辣椒粉吗?”相言面不改色的从地上拿起一个小瓶,“这些东西应该都是桃乐丝在天军那里顺的。” 相言故意将“顺”字咬得很重,果然看见毁灭之神的嘴角抽了抽。 桃乐丝盯着相言在迪特瑞尔的烤鱼上撒下致死量的辣椒粉,又看见迪特瑞尔被辣红的耳尖,将刚烤好的玉米塞过去:“迪哥试试这个。” 跟桃乐丝的烤鱼一样,这玉米甚至没有扯下上面的玉米须,玉米须被烤的焦黑,黏在玉米粒上,怎么看怎么像黑暗料理。 相言看着迪特瑞尔认真研究这个玉米该从哪下口的模样,莫名想起第一次和萨菲罗斯一起吃泡面的景象。那个时候相言穿越也有一段时间了,想着许久未吃过泡面,所以特地去超市里买了两桶,回来时就碰见了任务归来的萨菲罗斯。相言自然而然的就叫上萨菲罗斯一起了,那时的萨菲罗斯也是这般皱着眉,一根根的数面条,仿佛在研究什么上古时期的卷轴。 “看星星吗?”迪特瑞尔终究还是没有吃那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好的玉米棒子,他站起身来,朝着湖泊走去,湖中倒映着星光。 “喂,大佬。”趁此机会,桃乐丝凑到了相言身边,看着迪特瑞尔的背影,“这亲情互动有点失败啊,迪哥看起来也没有很开心嘛。” “你从我脸上能看出我开不开心吗?”相言转过头去看向桃乐丝,那张脸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这种时候看不出来......我也只有在你情绪爆掉的时候能看个所以然。”桃乐丝翻了个白眼,“但那不一样,你是面瘫,迪哥又不是。” 相言懒得再跟桃乐丝斗嘴,起身朝着迪特瑞尔走去,示意他躺在湖边的草丛里,“躺下看,看的更清楚。” 两人躺下时,桃乐丝坐在两人身边,抬手指着天上的星星胡说八道:“迪哥你看,那边亮闪闪的是克劳德劈过的陨石,旁边像菜刀的是萨菲罗斯砍出来的......” 迪特瑞尔轻笑一声,微微扭头看向相言,“父亲,你是想在我消散前弥补些什么吗?” 没等相言回答,桃乐丝突然站起身拍打着裙摆:“有,有虫子!” 她跌跌撞撞的朝着湖边跑去,惊起了湖面上暂栖的不知名字的鸟。 相言望着桃乐丝仓皇的背影,想起在尼布尔海姆事件之后那个总是坚强而睿智的她,其实谁都想在真相前落荒而逃,只是当时相言还在逃避,而她不得不扛起一切。 是消散,而不是消失吗? 相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变得清明了不少,他居然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一些曾经并不会注意到的细节。 这也说明他的判断是对的,迪特瑞尔和恩利格尔做出了其他人都没有预料到的选择,或者说是所有人都不认为他们会做的选择。 “算不上弥补。”相言摇了摇头,眸中倒映着天空中的星辰,“只是希望给你留下一些回忆。” “回忆……”迪特瑞尔又笑了,他忽然坐起身子看着相言,那眼神温柔的相言差点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要扑过来抱自己。 “嗯,回忆。”相言双手架在脑袋后面,又想起曾经,他似乎也曾想过给萨菲罗斯留下一些或许美好的回忆。 可惜他和迪特瑞尔此前并没有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过,当时明明已经在不夜城,也没想过要来找一次迪特瑞尔,没有在世界的大部分都被吞噬之前带迪特瑞尔去更多地方逛逛。 “呵。”迪特瑞尔收回目光,重新仰头看向星空。 如果恩利格尔那个腹黑还在,此时会说些什么?相言想到还在现实时看见的联动宣传图,恩利格尔看的那本书似乎说迪特瑞尔“性格孤僻”来着。所以恩利格尔其实也是个不善表达的闷骚?明明在意迪特瑞尔在意的要死。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流光,那是一簇流星,拖着尾巴迅速划过天际。 原本跑远的桃乐丝不禁停住了脚步,指着流星回头望向相言,“大佬,大佬快看,流星。” 话音未落,几道银光再次闪过。紧接着,一道道银光覆盖了天幕,现代社会的人,大多都没见过这般壮丽的景象。 相言又看了一眼迪特瑞尔,那淡漠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那轻轻抬起的食指诉说着这场突兀的流星雨是如何出现的。 “你知道吗?一开始,我还真以为,我能像你一样。”相言已经看不见面板,更看不见属性和数值,可迪特瑞尔这几天随手展现出来的力量都让相言对自己的认知愈发深刻,“其实用我们那边的话来说,我大概是得了个迪特瑞尔同款皮肤?” “……”迪特瑞尔望着满天星雨,没有接话,似乎是在等待相言的下文。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我明明都成为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断的在挨打。如果要穿越,为什么不能让我一步到位呢?”相言尝试着操控一枚流星,但他显然做不到,只能作罢,“我在老爷子那里得到了你的初始代码,但实际上,那东西是他借我的手交给你的吧。” 在设计者最初的设定中,设想的只是很简单的一个故事,创世之初诞生了两兄弟,兄弟二人相残,毁灭得到了胜利。 只是后来,反反复复的修改,加上要符合神谕故事的背景,有关于迪特瑞尔的剧情被越加越多,这才有了后来更多的剧情。 “其实我还真想试试秒天秒地秒空气。”相言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如今心里也没什么不得劲,不管设定再强,这些角色头上都还是顶着创作者、剧情线的压制。 “父亲真想成为我?”迪特瑞尔扭头看向相言,难得的流露出些许困惑。 “人嘛,总会幻想的。小时候希望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长大后希望自己是富可敌国的有钱人。”相言从地上站起身,朝着迪特瑞尔伸出一只手,“可实际上,那些小说主角吃过的苦真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真没几个人能坚持下去。” “是吗?”迪特瑞尔握着相言的手从草地上站起身,两人一同看向湖边仰头望着漫天流星的桃乐丝,随后迪特瑞尔想到什么一般,再次扭头看向相言,“所以父亲是承认,不愿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却又想成为我。” “也不能这么说吧,好歹……也是经历了一些。”相言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拉斐尔说过,我们很像,你也说过。现在想想,我确实不如你,所以我不会不甘心。我玩游戏很强,但是我自己本身是没什么本事的,从一开始通过游戏逃避现实,到后来逃避内心。认知锁的解除,其实并没有抹去我内心的一切,对吧?” “放下过去的是你自己。”迪特瑞尔手中黑色流光涌动,衣服上沾的杂草瞬间消失无踪,“我只是打开了你身体上的限制。” “是啊,我们只是相像,但我们是独立的两个个体,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相言深吸一口气,干脆闭上了眼睛,准备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睡一觉。 晨雾漫上湖面时,桃乐丝在菜园的角落里发现几株草莓,她兴奋的翻开叶片,却看见草莓一个比一个小,明显不到能吃的地步。 “哇噻,还以为有草莓吃……” 话音未落,几株草莓迅速长大,叶片上滚动着黑焰凝成的露珠。她伸手去碰,露珠突然炸成小朵烟花。 “哇!这是毁灭牌化肥?”桃乐丝扭头问正在烤饼的相言。 相言忙碌的身影顿了顿,铁锅里的面饼精准糊在她脸上,“你家迪哥赏你的,要吃赶紧摘。” 迪特瑞尔倚着树翻看相言一大早去地底集市买来的话本,书页间突然掉出几张便签。他捡起来时,墨迹在晨光中显形:【给刚出生的小迪:我没养过儿子也没生过儿子,但我想说的是,我很期待你的诞生,你是包含着无数爱意诞生的角色。祝你出生快乐,就这么着吧。——你那与你毫无血缘但多少有点关系的便宜爹】、【给一岁的小迪:今天是你一岁的生日,先说一句生日快乐,然后记住啊,别相信你哥那个傻der,趁早长大趁早干掉你哥拯救世界。——你那与你毫无血缘但多少有点关系的便宜爹】......一直看到四十岁,后面的便签实现了超前的跳跃。 【给一百岁的小迪:其实到这个时候,你已经比我老了,按正常情况来说我应该喊你一声爷爷的,但咱的辈分不能这么算,毕竟你诞生的原因还是我,所以你还是得乖乖的喊爹。——毫无血缘的便宜爹】......【给一千岁的小迪:长这么大了,该实现阶级的跨越了,要学会自己统治世界,好让我乘凉啊。——你的便宜爹】……【给一万岁的小迪:俗话说得好,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再长下去就不是智慧型生物了哈。但我也不懂生物学,你该怎么长就怎么长,怎么快乐怎么来。——你爹】...... 实在是有些......难以入眼,字丑不说,那些话也着实不怎么让人开心的起来,特别是后面的落款,越来越简单,越来越顺手,直接缩短成了“你爹”两字。 相言用叶子包着饼走过来的时候看见毁灭之神正对着信笺发呆,“咋,感动的要流泪了?” 黑焰在纸面游走,让相言不得不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我那从事毁灭之神职业的儿子一路野蛮生长,我这便宜爹根本管不住。 “不如不写。”迪特瑞尔给出了如此评价,却还是将那一张张便签收进了空间。 “口是心非的家伙。”相言摇了摇头,将叶子包好的饼塞进迪特瑞尔手里。 桃乐丝正蹲在草莓丛里摘草莓摘的不亦乐乎,突然尖叫一声,随后兴奋的看向两人,“迪哥快看!有七星瓢虫!”她捏着红底黑斑的小虫子献宝似的凑到迪特瑞尔眼前,“这可是幸运符。” 迪特瑞尔眉头微挑,指间悬在瓢虫上方,红色的甲壳突然镀上一层黑色的晶体。 桃乐丝捧着瞬间变成艺术品的昆虫欲哭无泪,“迪哥你这是干啥啊,这还算哪门子的幸运符啊......” “永恒幸运符。”迪特瑞尔指了指她掌心的瓢虫,又笑了,“至少不会烂掉。” 相言实在懒得理会这两个突然幼稚的难以形容的家伙,自己咬着烧饼看着两人蹲在菜地旁研究蚯蚓,想着等会那蚯蚓会不会也变成别致的水晶。却见桃乐丝用草利落的编出一团不明物体非要说是蚂蚱,迪特瑞尔则十分体贴的将那草编“蚂蚱”镀上了金边。 “大佬,你别那么老成嘛,快来快来。”桃乐丝举着手里的蚂蚱窜到相言身边,“我们给迪哥编个花环。” 十五分钟后,相言盯着手里七扭八歪的花环,又看看迪特瑞尔那快要溢出来的BOSS光环,“要不......” “要。”迪特瑞尔突然弯腰,相言手一抖,花环正正落在迪特瑞尔头上,衬的那张原本俊美的脸莫名的滑稽。 相言的手僵在半空,最后轻轻地揉了揉迪特瑞尔的头发,“这么丑你也要。” “父亲给的,再丑也要。”迪特瑞尔淡淡一笑,却不再维持成年形态,而是化作相言在幻境中看见的小孩模样,那花环突兀的滑落在他的脖子上挂着,可笑的很。 相言一时间有些梗住,看向桃乐丝,桃乐丝憋笑憋得发抖,最后是将篝火旁的烧饼塞进嘴里堵上才没破功。 她背过身去,又将那画着小花的头盔抱在了怀里,眼泪砸在头盔上。月光草液画的小花泛起微光,像是在预见黑暗之后的黎明。 第166章 黎明前夕(2) 时间并不等人,即便无垠海的海水与毁灭之力融合,黑洞依旧将无垠海吞噬了大半。原本平静的海面因为黑洞的原因,海浪不断翻涌,海水刚刚触及黑洞便如同坠入巨兽的喉咙般消失无声。 纯白的玉棺在海水中沉浮,最终缓缓落入黑洞腹中。 “黑洞是不是又加速了?”桃乐丝扭头看了一眼相言,想着上次他们来时黑洞和无垠海好像还在互相试探,如今倒是能肉眼可见的看着黑洞将海水不断吞入腹中。 相言没有回答,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如今小孩模样的迪特瑞尔,他刚刚教了迪特瑞尔堆沙堡,迪特瑞尔此刻正用毁灭之力在沙堡上凝结成一颗颗的黑色晶体用作装饰。 “大佬……”桃乐丝顺着相言的目光看去,又看了一眼相言,终究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为什么把恩老板送进黑洞?” “他是被毁灭之力杀死的,尸身不腐是神力保护的原因,如果一切重启,他或许也能重来。”相言扭头看向迪特瑞尔,他这两天在尽可能的思考如何做一个父亲,称呼、行为,或者是别的,“接下来去地下集市,我听天军将领说,地底的游乐场还开着。” “迪哥故意变成孩子,也算是和大佬你双向奔赴吧。”桃乐丝歪着头打量迪特瑞尔,“但是性格和成年迪哥不太一样,是封锁了记忆吗?” 封锁那些不好的记忆,让这份本就仓促的陪伴变得更加真实吗? 相言并不清楚,他只是看见孩童模样的迪特瑞尔笑着仰头看他,示意他看自己堆的沙煲。 管他那么多呢,反正是自己揽下的事,往死里宠着就行了。 只可惜这个岁数的迪特瑞尔,脑海中依旧有神王和斯塔尔特的存在,相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他解释。 这几日,相言带着迪特瑞尔各处游玩,然后将迪特瑞尔对自己的称呼硬生生的扭成了爸爸。相言并不想假扮神王或是别人,而是以自己的身份陪迪特瑞尔度过这所剩无几的时间。 相言带着幼年形态的迪特瑞尔出现在当铺时,当铺老板已经换成了一位天军战士。相言与那位战士道过谢,带着迪特瑞尔和桃乐丝进了通道,潮湿的霉味混着烤栗子的甜香扑面而来。迪特瑞尔的黑袍擦过长满苔藓的石壁,惊起几只啃噬苔藓的鼹鼠。 “瓦莱到处都是地下城啊。”桃乐丝跟在相言身后,看着相言弯腰将迪特瑞尔抱起来,笑着走到两人身边,“大佬,你觉得他们修这么多地下城是做啥?” “你别问我,你应该比我清楚。”相言抱着迪特瑞尔大步朝着地下城市里走,“不知道瓦莱的游乐场跟我想象中的是不是一样。” 话音未落,已经行至地下城内,集市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最新款的护盾!能扛魔神三连击!”满脸煤灰的铁匠敲打着农具改制的盾牌,火星溅到旁边卖糖画的老人袖子上。 老人淡定地甩甩袖子,糖勺在铁板上勾出天军徽记:“平安糖画,买三送一嘞——” “百姓们以为只是打仗吧。”桃乐丝看着一名母亲把哭闹的孩童按在糖画摊前,那孩子脖颈上已经挂着三枚不同护身符。卖符咒的摊主正往箭矢上刻平安咒,刻完顺手插进装糯米糕的竹筐。 “让让!让让!”两个天军后勤兵扛着巨型弩机零件挤过人群,腰间还挂着刚买的芝麻酥饼。零件刮倒了占卜摊的水晶球,紫袍占卜师抄起星盘要骂,看见他们的铠甲又默默坐回去。 “嗯。”相言轻轻点头,抱着迪特瑞尔停在一家傀儡铺前。店主正给木偶士兵装最后一条胳膊,见他驻足,得意地扯动丝线:“客官瞧好咯!” 木偶们齐刷刷举起长矛,最前排的傀儡突然掉了脑袋。 “不过,他们知道要打仗了还这么热闹?”桃乐丝凑到相言耳边嘀咕,顺手往他手里塞了包糖渍梅子,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 相言将梅子顺手塞进迪特瑞尔手里,瞥见巷尾阴影里有士兵在系甲胄束带。 年轻人颤抖的手指怎么也系不好活结,最后干脆把束带塞进护腕。他胸甲内侧用炭笔写着"囍"字,看痕迹像是反复描过许多遍。 “大人,尝尝?”卖炊饼的大婶突然拦住迪相言,“必胜饼,希望您和将士们平安归来!” 焦黄的饼面上印着"必胜"字样,掰开时簌簌掉渣。 相言正要掏钱,头顶岩壁忽然震颤。地下城内的灯光像接触不良的灯带忽明忽暗,人群瞬间安静,直到蒸汽管道喷出白雾,小贩们又恢复吆喝。几个孩子追逐着一个铁罐跑过,罐身上“高能火雷”的标识早被泥污盖住。 “不要您的钱。”大婶回过神来,推了推相言的手,连连摇头,“这种时候哪能要您的钱啊?” 相言也不矫情,只是四周百姓太过热情,不多时相言就只能将迪特瑞尔放下,手中抱着大包小包,没了空地,却还有人不断的往他怀里塞东西。 “你收着。”相言示意迪特瑞尔将东西收进空间,他蹲下身与迪特瑞尔的视线持平,“看似是给我的,其实他们是给迪特瑞尔的啊。” “爹爹看!”与此同时,扎羊角辫的女童拽着父亲衣角,踮脚去够案板上的铁锤。铁匠哈哈大笑着摘下锤头,换上朵铁皮玫瑰递过去。女孩欢天喜地举着铁玫瑰转身,又拿去给母亲看了。 “爸爸,要这个。”毁灭之神突然指向角落摊位。 相言扭头看去,老妇人颤巍巍捧起陶土小人:“客官好眼光,这是按照迪特瑞尔大人的相貌捏的......” 相言看着酷似自己的土偶嘴角抽搐,那土偶腰间还别着根牙签当剑。 “哇,做的挺好看的。”桃乐丝凑上前去,又看向另一侧的土偶,举起来朝着相言晃了晃,“这是恩老板诶!” “嗯。”相言掏出几枚铜钱将两个土偶买下,递到迪特瑞尔手中。 “这个是爸爸,这个是谁?”迪特瑞尔拿着恩利格尔的土偶疑惑的歪了歪头。 “这是咱们云海城的将军。”老妇人笑着看向迪特瑞尔,有些惊讶的开口,“小公子和大人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迪特瑞尔捏着酷似相言的土偶,指尖在黑陶小人头顶一点——那根牙签瞬间化作迷你版怜悯剑,剑尖还跳动着米粒大的黑焰。老妇人惊得倒退半步,桃乐丝赶紧抓了把铜钱塞过去:"婆婆手真巧!再给我们捏个烤饼大婶呗?" "使不得使不得..."老妇人攥着钱直摆手,突然从筐底掏出个穿围裙的泥偶,"早捏好啦!" 桃乐丝拎起烤饼泥偶,发现它腰间别着根葱,桃乐丝笑得直拍大腿:"像!连糊锅味儿都捏出来了!" 正闹着,前方突然传来铜铃声。三个孩子驾着木板车横冲直撞,车头绑的天军废旗猎猎作响。"闪开闪开!天军特快专列到站——"领头男孩挥着树枝抽打空气,后座两个丫头正把烤土豆当炮弹互砸。 "爸爸坐!"迪特瑞尔突然拽相言衣角。不等回应,毁灭之力凝成的黑雾已裹住木板车。原本吱呀作响的破车泛起金属光泽,车轮碾过石板路。 "哇啊啊啊——"孩子们尖叫着被气流托上车顶。 "客官留步!"铁匠举着半个馒头,另一手搂着自己的闺女跑来,"有客要上车!" 小丫头手忙脚乱的爬上车,笑嘻嘻的坐在迪特瑞尔身边,“哇,你和迪特瑞尔大人长得真像!” 相言一时失言,扭头看着迪特瑞尔,迪特瑞尔笑着接过铁匠递来的半个馒头,孩子气的指了指前方,“前进。” 果然还是个孩子…… 相言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追的桃乐丝,心中有些无奈,“差不多行了,别捣乱。” 小丫头却突然把咬过一口的土豆塞给相言:“车票!” 相言盯着土豆上的牙印,一时无言。桃乐丝趁机爬上板车,“迪哥,你不等我,等会不陪你玩了。” 集市尽头豁然开朗,旋转木马挂着彩绸灯笼,木马却是天军战马造型;打靶摊的靶子画着黑洞简笔画,奖品区堆满改制的铁皮风车。最扎眼的是"末日碰碰车"招牌——几十口大铁锅倒扣在木架上,锅底还残留着饭焦。 “爸爸,玩那个!”迪特瑞尔指向高空秋千。说是秋千,实则是用高科技制作的透明球体,悬在百丈穹顶之下晃悠。 桃乐丝扒着围栏往下看:“我的天,这要是掉下去……” 话音未落,相言已被黑雾推进球体。透明球猛地荡向岩顶,他眼睁睁看着钟乳石擦过鼻尖。 “大佬你脸白了!”桃乐丝在下面跳脚。迪特瑞尔坐在相邻的球里歪头:“爹爹怕高?” “怕你个头。”相言咬牙抓住安全绳,他可是从山上往下跳都不眨眼的。 等相言扶着墙根站稳,在路边回神的时候,桃乐丝举着赢来的铁皮风车跟相言显摆,“大佬你看,迪哥帮我打靶全中!” 那风车叶片是用断箭熔铸的,转起来嗖嗖带刀光。 “你这是作弊。”相言拍掉衣服上的灰。 迪特瑞尔却扑进相言怀里,把一枚靶心的贴纸拍在他额头:“这个给爸爸。” 相言只觉得额头有些灼烫,他蹲下身按着迪特瑞尔的肩膀,看着他朝着自己眨眨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开心就好。” 靶心贴纸变得更烫,相言眼前突然闪过一些画面:黑洞边缘正渗出沥青般的粘稠物,触碰到海水的瞬间腐蚀出裂痕。天军瞭望塔的铜钟疯狂震响,竟是个绑满爆符的士兵在疯狂敲钟。 为什么会这么快?相言张了张嘴,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道别,还是应该叫出成年的迪特瑞尔? 迪特瑞尔的小手突然贴上相言额头,那枚滚烫的靶心贴纸瞬间融化,灼热感直冲脑海。相言眼前猛地炸开画面:无垠海边缘,原本被毁灭之力勉强抵住的黑洞,此刻正渗出沥青般的粘稠物质,触碰到海水的刹那,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坚固的空间竟像脆弱的玻璃般被腐蚀出蛛网般的裂痕!远处天军最高的那座瞭望塔上,铜钟正以一种疯狂到撕裂的频率震响——敲钟人赫然是一个浑身绑满爆符的士兵,锤子已经敲坏,他正用尽最后力气,用头疯狂撞击着钟壁。 相言猛地抽了一口气,踉跄一步,额头的灼痛感褪去,眼前只剩下集市温暖的灯火和迪特瑞尔清澈却带着一丝了然的眼睛。 “爸爸,该走了。”孩子冰凉的手指紧紧拽住相言的衣袖,那触感让相言心脏一缩。他反手握住那只小手,指腹清晰地感受到掌心那道陈旧的、深刻的疤痕,那是神王留下的“惩戒”印记。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鼻尖。相言猛地蹲下身,将眼前小小的、带着孩童体温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这纤细的、属于“毁灭之神”却又实实在在是个孩子的身体,承载了太多剧情带来的沉重。相言的下巴抵在迪特瑞尔柔软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对不起……” “爸爸为什么要道歉?”怀里的迪特瑞尔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阴霾,反而绽放出一个纯粹得如同向阳花的笑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集市的光,“我很感谢爸爸。没有爸爸,我就永远都不会诞生。” 这句话像一根温柔的针,精准地刺破了相言心中最后一点故作轻松的气球。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终只是更紧地抱了抱怀里的小身体。 “大佬!”桃乐丝举着赢来的铁皮风车,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脸上的兴奋在看到相言泛红的眼眶和迪特瑞尔安静依偎的姿态时,瞬间凝固了。她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骤然改变的气氛,声音低了下来,“……怎么了?” “该回去了。”相言站起身,顺势将迪特瑞尔抱了起来。小家伙没有抗拒,安静地趴在他肩头,小脸朝着热闹的集市最后看了一眼。 “哦……哦!”桃乐丝立刻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那些危险的“刀片风车”一股脑塞进自己腰间的小挎包,“走走走!我去通知康纳斯坦他们。” 离开地下集市的通道不再有轻松的氛围,霉味和烤栗子香依旧,但相言的脚步明显加快。当他们重新踏上云海城主城的地面时,刺耳的警报声混合着能量过载的嗡鸣,如同无形的巨浪般拍打过来,瞬间取代了所有地底的喧嚣。 天空的景象令人窒息,黑洞的体积比他们离开时膨胀了数倍,边缘翻涌的粘稠黑暗物质如同活物般蠕动,贪婪地撕扯着无垠海最后的海水。巨浪不再是涌向黑洞,而是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直接“扯”进去,形成无数道倒灌天穹的黑色瀑布!原本还能看到海平面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的漆黑深渊。 云海城上空,原本由天军们全力维持的巨型防御结界,此刻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结界表面不断被那粘稠的物质撞击、腐蚀,每一次撞击都爆开刺目的能量火花,如同垂死巨兽的挣扎。 城墙上,人影如蚁。不再是之前有条不紊的布防,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刺。士兵们扛着巨大的炮筒在跑道上狂奔,沉重的脚步声汇成沉闷的鼓点。将士们盘坐在各处阵眼,脸色惨白如纸,七窍甚至开始渗出细细的血线,他们的双手死死按在地面复杂的阵纹上,将最后一丝灵力压榨出来。维修工匠们吊在城墙外侧,冒着被空间乱流撕碎的危险抢修着受损的炮台基座,工具敲打金属的叮当声在警报的间隙里显得格外微弱。 “迪特瑞尔大人!”一个传令兵几乎是滚到他们面前,头盔歪斜,声音嘶哑,“黑洞异变!腐蚀性能量正在瓦解空间结构!将军请您立刻去主帐!” 相言点点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城墙。他看到之前那个在巷尾系不好甲胄束带的年轻士兵,此刻正和同伴一起用肩膀死死顶住一门因能量过载而剧烈颤抖的聚能炮炮身,他胸甲内侧那个炭笔描画的“囍”字,在剧烈震动中模糊不清。 “爸爸,”怀里的迪特瑞尔忽然轻轻揪了揪相言的衣领,指向城墙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兵正独自一人,用颤抖的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冰冷的青砖上绘制一个极其复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符文。符文的核心,隐隐透出毁灭之力的波动。老术士的脸色灰败,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但眼神却异常专注。 那是献祭阵法的雏形,相言心中一凛。天军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 “桃乐丝,把他送去城主府。”相言将怀里的迪特瑞尔递给桃乐丝,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桃乐丝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突然变得安静的孩子,倔强地摇头,“我能帮忙!我……” “你能帮最大的忙,就是把他送回去。”相言打断她,目光锐利地看向桃乐丝怀中的迪特瑞尔。孩童形态的毁灭之神也正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沉淀、凝聚。 “这是他和恩利格尔的决定。”相言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抬手,轻轻拂过迪特瑞尔柔软的发顶,然后用力按了按桃乐丝的肩膀,“带他去城主府,我去通知其他人。” 桃乐丝看着相言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断,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异常安静的迪特瑞尔,终于咬着唇点了点头:“好!” 她抱着迪特瑞尔,转身挤进混乱的人流,朝着高耸的城主府方向跑去。 相言目送他们消失在人群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般出现在那个绘制献祭符文的老兵身边。 “迪特瑞尔大人!”老兵察觉到有人靠近,惊得手一抖,血线差点中断。看到是相言,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停下。”相言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压过了周围的嘈杂和警报,“还没到用你们命去填的时候。” 老兵的手顿住了,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可是……大人,法阵正在崩坏,撑不了多久了!我们……” “我说,停下。”相言蹲下身,手指轻轻点在那未完成的血色符文边缘。一股精纯却并非毁灭之力的能量,那是他认知锁解除后,源自自身、与迪特瑞尔同源却又不同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出来,如同温润的水流,瞬间覆盖了那血腥的符文。 老兵绘制出的血线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发出轻微的“嗤嗤”声,迅速消融瓦解,只留下青砖上淡淡的红痕。那股不祥的气息也随之消散。 老兵愕然地看着相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相信我,相信迪特瑞尔。”相言深深的看着老兵,他站起身,目光投向远处那个仿佛要吞噬整个世界的巨大黑洞,声音清晰地穿透战场,“所有人听着!除了天龙营之外的所有天军退入地下城!魔神、神殿首席!立刻来我这里报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传遍了整段城墙,清晰地落入每一个焦灼的士兵的耳中。混乱的场面为之一滞,无数目光投向那道站在城墙边缘、直面深渊的身影。 “迪特瑞尔大人……”有人喃喃。 “听他的!”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是那位指挥若定的天军老将军,他站在主控塔的露台上,目光灼灼地看着相言的方向,毫不犹豫地下令,“执行命令!” 瞬间,原本濒临崩溃的防御结界压力骤减。苦苦支撑的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撤回灵力,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着。他们更加紧密地守护在核心阵眼周围,眼神中重新燃起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相言没有理会身后的变化,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片翻涌的黑暗上。他能感觉到,那粘稠的腐蚀性能量并非黑洞本身的力量,而是某种更深层、更恶意的存在在背后推动。世界意志的触手,终于不再满足于幕后操控,开始亲自下场了。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毁灭之力的黑焰翻腾。只有一点微弱的、近乎透明的光芒在他掌心亮起,如同风中的烛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和包容。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存在”之光,是认知锁解除后,他作为“相言”这个独立个体所凝聚的核心意志。 那点微光,在庞大的黑洞面前渺小如尘埃。然而,当它亮起的瞬间,黑洞边缘那不断侵蚀空间的粘稠黑暗物质,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 相言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的、与世界意志格格不入的力量在涌动。他闭上眼,意识沉入深处,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属于自己的灯。 “迪特瑞尔……”他在心中默念,“你爹我负责阻止黑洞,就看看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167章 黎明前夕(3) 相言知道黑洞的扩散一直在不断加速,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毕竟无垠海距离云海城主城很远。 可是如今的情况,像是黑洞生生撕碎了无垠海与主城中间所有的城市,就那样毫无保留的提前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相言望着黑洞半晌,终究还是转身进了主帐,他还要在这里跟其他人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迪特瑞尔告诉过他,时间不多了,可是相言没想到这所谓的时间不多竟然连一个星期都没撑到。 相言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城主府的方向,一旦桃乐丝把迪特瑞尔送回去,迪特瑞尔就会变回那个受尽苦难的毁灭之神。那个小小的孩子,大概是体验温情的最后形象。 “毁灭大人。”让相言没想到的是,最先到达的并不是首席和天军,而是莉莉娅,她依旧打扮的像个小女孩,只是神色没有了往日的娇俏,“你不让其余天军参战,是因为他们的实力不足以办接下来的事吗?” “人到齐了再说。”相言又扭头看了一眼帐外,他能够争取到的时间不多,毕竟他并不是真正的迪特瑞尔,他只能尽可能的在迪特瑞尔的事情做完之前堵住黑洞的必经之路。 迪特瑞尔虽然说过让相言和黑洞互吞,但他并没真的傻到认为那短短一夜的训练能够让自己强到把黑洞给填了。 但迪特瑞尔说相言可以,相言就觉得自己可以。要说为什么,相言总觉得迪特瑞尔像自己的定心丸,每一次只要迪特瑞尔在,他就能逢凶化吉,无往不利。 只是相言现在不能慌,就像路法斯跟他说的,王侯将相,每一种都是个人的领悟。 硬要评价自己,相言曾经作为游戏指挥,穿越之后又有了一身蛮力,帅算不上,将总算的上了。 并非自夸,而是在瓦莱这群人眼中,相言自己就是主心骨,他们似乎除了瓦莱和斯塔尔特一事以外基本没有看见吃亏过。 那么多人把希望都压在相言身上,如果他都慌了,那军心就乱了。 “迪特瑞尔大人。” 随着一道道人影进入主帐,相言看向天军的将军,朝他微微颔首,“老将军,我们出去说。” 天龙营有一万将士,显然无法完全进入主帐,相言进入主帐后,老将军一直没说话,显然是准备把指挥交给相言。 相言深吸一口气,先一步起身,走出主帐,该到的人都到了,莉莉娅也难得的没有搂着相言的胳膊发神经,而是快步的走到魔神所在的位置。 “我想,在场的各位都知道黑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它并非单纯的黑洞,而是世界为了摧毁你们反抗意识而诞生的工具。”相言扫视在场所有人,他头一次有一种任重而道远的感觉,虽然在神罗也带过兵,可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感受,“我今天想告诉大家一件非常残忍的事实……” 相言也算是豁出去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说出来,但他第一时间用毁灭之力笼罩了自己,应该能暂时屏蔽世界意志的窥探,应该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在这个世界里,我们都只是棋子,是推动所谓‘故事’前进的工具。”相言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毁灭之力形成的无形屏障微微扭曲着空气,将他的话语暂时隔绝在某种窥探之外。 “就像一本写好的书,有主角,有配角,有反派……而你们,是数量最多,也最容易被牺牲的‘背景’。你们的挣扎,你们的牺牲,甚至你们的名字,都可能只是为了让主角登顶的垫脚石,最终化为历史中模糊的一笔。有人试图反抗这种命运,但世界……不允许。” 主帐内外一片死寂。风声、警报声、远处能量碰撞的轰鸣,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士兵们握着武器的手在颤抖,将领们眉头紧锁,莉莉娅脸上的娇俏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真相的残酷,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带着碾碎希望的重量。 相言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震惊、或茫然、或愤怒的脸。他深吸一口气,将游戏指挥时煽动团队开荒的那股劲头提了上来。天赋?他从不否认自己有,但更清楚支撑团队走到最后的,是无数次的磨合、是咬牙的坚持、是面对灭团时那句“再来一次”的不甘心! “这公平吗?”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穿透毁灭之力的屏障,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质问,“无论你们现在有多强!无论你们为守护家园流过多少血汗!世界为了捧起它的‘主角’,就可以轻易抹杀你们的一切!你们的努力,你们的荣耀,你们存在的意义,在它眼中,不过是剧本上几行随时可以划掉的文字!” “凭什么?!”一个年轻的天龙营士兵嘶吼出声,他正是之前在巷尾系不好束带、胸甲内侧描着“囍”字的那位。此刻他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娘还等着我回去!我媳妇……我媳妇刚给我绣了平安符!凭什么我的命就不是命?!” “就凭它设定如此!”相言指向帐外那吞噬天地的巨大黑洞,指尖带着毁灭之力特有的黑色流光,“它设定你们是炮灰!设定你们的牺牲是必然!设定你们所有的挣扎都徒劳无功!” 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蔓延。连老将军坚毅的脸上都露出了灰败之色。 “但是!”相言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一把利剑劈开了沉重的阴霾,“设定,就是用来打破的!” 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炬,扫视全场:“我,迪特瑞尔,毁灭之神!按照剧本,我本该是最大的反派,最终被主角踩着尸体登上巅峰!可现在呢?!”他摊开双手,毁灭之力在掌心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我站在这里!你们也站在这里!我们没按它的剧本走!它慌了!所以它弄出这个黑洞,想强行把剧情拉回‘正轨’,想把我们这些‘错误’统统清除掉!” “看看外面!”相言的声音如同战鼓,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看看那个想抹杀你们存在的怪物!它怕了!它怕我们这些它眼中的‘配角’、‘龙套’、‘背景板’联合起来!怕我们这些‘错误’汇聚在一起,掀翻它写好的命运之书!它用黑洞来毁灭我们,恰恰证明了——我们的反抗,让它恐惧!”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恐怖的巨响猛地炸开!整个主帐剧烈摇晃,顶棚的尘土簌簌落下!帐外,刺目的红光瞬间照亮了半边天空!透过敞开的帐门,所有人都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相言之前以自身存在之光撑起的那片薄弱光幕,在粘稠黑雨的持续侵蚀和世界意志骤然加大的压力下,终于彻底崩碎!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炸成漫天光点! 黑色的腐蚀之雨再无阻碍,如同天河倒灌,带着毁灭一切的恶意,朝着下方密集的天军士兵和防御工事倾泻而下! “不——!”有人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相言都瞳孔骤缩的瞬间! 嗤——!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璀璨与凌厉的银色刀光,如同开天辟地时斩破混沌的第一缕光,毫无征兆地、带着斩断一切因果与束缚的决绝意志,从遥远的、同样正在崩毁的盖亚大陆方向破空而来! 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混乱的能量风暴,精准到令人窒息地,狠狠地劈在了黑洞与世界意志之间那根若隐若现的、维系着更高维度力量的“触手”之上! 刀光银亮如月,孤傲如星!是萨菲罗斯! “呃啊!”相言闷哼一声,感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恐怖意志锁定骤然一松!那来自世界意志的庞大压力,因为这来自“剧本”之外、精准到毫巅的斩击,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却致命的迟滞! 机会! 相言眼中精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倾泻而下的黑雨,而是对着帐内帐外所有被这惊天变故惊呆的战士们,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高昂的咆哮: “看到了吗?!它并非无所不能!它也会被攻击!它也会被打断!连另一个世界的‘反派’,都在帮我们斩断它的爪子!” “现在!”相言的声音如同雷霆,在萨菲罗斯刀光带来的震撼中炸响,“告诉我!你们是选择跪着接受那狗屁剧本的安排,成为被黑洞抹去的无名背景?还是选择站起来,用你们手里的刀剑,用你们不屈的意志,去他妈的反抗!去当一回自己命运的‘主角’!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要让它知道——我们这些‘错误’,没那么好清除!” 短暂的死寂。 随即,如同压抑到极点的火山轰然爆发! “去他妈的剧本!!!”那个胸甲描着“囍”字的年轻士兵第一个嘶吼着举起武器,脸上混杂着泪水与狂怒! “老子不是背景板!!”另一个老兵拍着胸甲咆哮,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火焰! “干翻它!!” “为了云海城!!!” “为了老子还没过门的媳妇!!!” 吼声瞬间连成一片,如同怒涛狂澜,席卷了整个城墙!绝望被点燃,化作了焚天的怒火!连老将军都猛地抽出佩剑,剑指苍穹,发出了苍劲的怒吼:“天军!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相言看着这被点燃的群情,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下。他赌对了!这些被定义为“配角”的灵魂,爆发出的力量,足以撼动剧本! 他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瞬间冲出主帐,迎着那倾泻而下的、足以腐蚀万物的黑雨,义无反顾地冲向城墙的最高处! 那里,是直面黑洞巨口的前沿! “天龙营!随我——” 相言的声音被淹没在能量的轰鸣和战士的怒吼中,但他燃烧着决绝意志的身影,却如同一面旗帜,牢牢钉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心! “顶上去!!!”老将军的吼声代替了命令。 无数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流,跟随着那道黑色的流光,扑向了毁灭的深渊!不是为了成为英雄,只是为了证明——他们存在过!他们反抗过!他们,绝不接受被写好的命运! 如果自己没有穿越,如果自己不是顶着迪特瑞尔的外貌和身份会发生什么? 相言曾经想过无数次,现代社会,穿越似乎是小说里太常见的词汇。 主角、金手指…… 他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经过这些年的训练,他超越了普通人无数倍,可这都只是小说、游戏中角色经历的无数分之一。 在外人看来,相言继承了迪特瑞尔的名,一开局就拥有远超常人的实力,比太多主角的开局都要好。 可是,他接触的一切从来都不是跟着剧情循序渐进,他一直以游戏版本看待一切,但是放在其他小说里,那就是足以要命的危机。世界想杀死他,因为他不属于这里。 我不是大男主,也没有什么豪情壮志。我只是一个,正义又正义不到哪去,坏也坏不彻底的普通人。 相言望着黑洞,它正在加快速度吞噬着周边的一切,可是相言却突然不觉得恐惧了。 他抬眼看向半空中的萨菲罗斯,萨菲罗斯此时不该出现,他应该正躺在大空洞的地底。 “每一次见你,你好像总把自己弄得很狼狈。”萨菲罗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缓缓落在相言身边,“但这次,倒是足以震慑人心。” 相言望着萨菲罗斯身后的片翼,一时间有些疑惑,这个时间段的萨菲罗斯,长出翅膀了吗? “我来履行约定。”萨菲罗斯再次开口,正宗缓缓抬起,直指黑洞前出现的空间裂隙,斯塔尔特正带领着新神拦在黑洞前方,“我们,一起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