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折她》 第207章 此刻他占有的心达到顶峰 怀初时的这几个月里,两人是有真情实感的。 如果她一直没恢复记忆,会觉得他这个夫君很好很好,对她温柔,最大限度满足她的一切,焦孟仪望着陆乘渊这张脸,便会想起她怀胎后期时陆乘渊对她的怜爱。 他说,你因身子沉重手脚都有浮肿现象,本官只有日夜替笙笙抹油按摩,缓解疲劳。 他说,笙笙,其实本官对你有很多话想说...... 她心如割裂。 焦孟仪用最冷漠的目光看他,手指擦过脸上的血迹,隔着两方对峙的诸多人,轻轻笑了。 这声笑让陆乘渊瞬间动了怒。 如今这世上再无焦孟仪,她的身份是蜀地女沈笙,但现在她容貌暴露,又这么多人看着...... 陆乘渊此刻便做出了一个指鹿为马的决定——他蓦然对着身后人说,“反贼焦迟简不仅要掀动长安城,还妄图劫持本官家眷,各部司听命,不惜一切代价,平叛反贼,当场诛杀!” 这种千钧一发时刻,陆乘渊的命令一说,立刻震天的回应! 人最是习惯跟风。 除了官职够高并且知道焦家事的少数官员外,是没有人真的认识焦孟仪长相,陆乘渊先下决断,便给了大多数人引导,让他们就认为坐在马车里的是当朝首辅夫人。 这样一来,解救她理所应当。 而此时情形太过混乱,没人会真正反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上去了,一百个人也就围上去了。 又是厮杀声。 焦孟仪的马车摇晃不已——她惊眸于刚才陆乘渊的话,不由心中骇然,看向哥哥方向。 陆乘渊竟说出了诛杀,那么今晚——哥哥会不会...... 她猛地摇了头。 她已见惯了家人在她眼前死去,父亲,小妹...如果哥哥再出什么事,她...她想...... 她不会独活。 焦孟仪蓦然下了马车,托着甚是疲惫的身子向哥哥方向跑去,可她不过才跑了几步,蓦然停下脚步! 她,她不能意气用事!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应冷静,如今局势,陆乘渊围攻,而只要焦迟简被拖住皇城的势力便会马上过来,不仅如此,冯励也在京中,他手上也是有多枚虎符! 她唯有赌,赌焦迟简在来之前留有后手,瞧他带来的人都是异域人这点,焦孟仪猜测,难道是哥哥寻求了北漠那边帮助? 而北漠局势,自霍氏皇朝霍凝传位于其子霍隽之后,北漠十部便暗中分裂,之前能团结全仗皇后梁菀圣女身份,可霍隽在位之间的那些年里,这些部族早就没了降服之心。 这也有了之前礼真使臣来朝时发生的观音庙那些事。 而如今皇帝更是镇压不住,北漠之患不是一天两天,他们就算帮助焦迟简,也定是看中他身上可利用的地方,那么这些人如今在城中协助哥哥造反,很难保证他们不会突然反悔。 这也是她担心的点,焦迟简在这个节骨眼上造反,根本就是天时地利全不占,一旦他陷入困战,那些异域人说撤就撤,那焦迟简该怎么办。 他眼睛现在还瞎了...... 越想,焦孟仪心里越胆寒。 混乱中,她做了决定,看向长安城某个高耸建筑,提裙便往那里跑—— 陆乘渊看见了, 那是御史台的地方,陆乘渊已彻底确定她恢复了记忆,因为她脑子开始好使了。 做沈笙的那些日子,她记不得任何,心思干净的像张白纸,根本不会为思虑这儿思虑那儿而动脑子。 虽然如今的焦孟仪是他更爱的,但陆乘渊更愿意她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待在他身边。 这个时候,焦孟仪去找顾羡安是最佳之选,因为若想焦迟简能完好无损离开长安,唯有顾家能办到—— 只是当他看见她再一次在最危机的时候选择顾羡安而不是他,他心口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占有、愤怒灌满了他。 陆乘渊铁青着脸,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也缓缓跟上,他越想越气,手拳死死攥着,恨不得上前将她的去路全部阻断! 而另一方,顾羡安带领一些人步子急切行在街上。 长安城乱起来的那刻他就看到了,当即回了趟顾府,问他父亲要了样东西。 那是他祖父顾郁留下的贴身玉笛。 这个笛子曾伴随祖父左右,后在祖父辅助皇帝霍隽时被霍隽赐了个口谕。 彼时年轻的皇帝说,顾师祖为朕殚精竭虑,朕念母后之情报答顾师祖一个永不过时的口谕,无论是顾师祖还是顾师祖以后的后人,只要有一日需要霍家皇朝做什么事,霍家,必然答应。 只要凭借顾郁的玉笛。 顾羡安紧紧握着。 他为了焦家,已做到这个地步,他身躯坚定,每走一步都希望说前方能有奇迹发生。 “大人,前面有人。” 正当顾羡安沉思时,他身边人高声禀报,顾羡安凭借夜色看去,这一眼,竟将他僵身立在原地。 他这是撞鬼了? 顾羡安面容动情,完全不相信对面来的人是焦孟仪,可这样的街市,四周安静异常,只有几点火光灯光照射。 焦孟仪步子蹒跚,一步步走向他。 顾羡安忙不跌上前几步,蓦然双手就张开要接住她,可手还没碰到,焦孟仪便道:“顾大人,求你再救我家一次!” …… 顾羡安来的并不迟。 也没离厮杀地方很远,顾羡安一抬头便能看见城楼附近的地方火光大作,京中几大司的人都出动了。 而顾羡安带的这些人是隶属于御史台且是兵部的人。 也可以说,是他的亲信。 顾羡安想到,这个情况陆乘渊必然也来了,而焦孟仪突然出现,还是死而复活,没有什么比这还让他情绪波动。 顾羡安便没回复她话,而是手抓住她,隔了良久才说一句:“你还活着?” 这四个字,焦孟仪百感交集。 她点了点头。 想再说话,哪知顾羡安又是猛然将她抱在怀里,情绪激动到他久久无法平静,感慨道:“焦姑娘,我当你,当你...真好,真的太好了——” 不远,陆乘渊冷冷看着。 第208章 她双腿之间流出了污血 没多时,宁陶等人跟了上来。 身后的局势瞬息多变,宁陶告诉陆乘渊冯励派的另一批人马上便要到了,到那时长安城内到处都是澧朝缉拿焦迟简的人,焦迟简想走便走不掉了。 本就是个阴谋。 陆乘渊的目光从焦孟仪那方移开,冲宁陶看了眼,伸开手问他要了样东西。 弓箭。 陆乘渊早有考量,便也冷颜的同其他人说,“围起来。” 那些人瞬间制造了动静。 这边,顾羡安带来的人全都散开,从腰间拔出佩剑,顾羡安一看这情形,忙将焦孟仪拽到身后—— “陆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顾羡安喊完,见陆乘渊双眼如炬,身姿挺拔站着,只淡淡扫了眼他。 两人呈对立面早不是一天两天,之前顾羡安也早与他对抗,陆乘渊浅浅笑了声,反问:“本官还想先问顾大人,如此深夜,躁动之地你带着这些人来来所为何事?本官奉旨捉拿反贼,顾大人...拿着你祖父的家传物...难不成是要......” “帮凶不成?” 陆乘渊声音顿了顿,刻意将话题引到他身上,而他眼神是真好,别人没注意的事情,他竟然...... 顾羡安默了默。 焦孟仪听了陆乘渊的话才开始注意这个玉笛,她不知过往,自不知这玉笛的用处,而听陆乘渊一说她方沉默片刻,再次惊诧地看顾羡安。 “不错,本官带祖父的玉笛来,正是要保下焦迟简!陆乘渊,此一夜,你能耐我何,我要带他走!” 陆乘渊勾了勾唇角。 好似颇有为难地皱了皱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最想听见的话就是顾羡安这么说。 今晚,本也不是想让焦迟简赴死。 两人的计谋而已,要说之前他利用除夕那晚的大火让冯励折损了两个亲信并接受了东西司,那这一夜,他就要让长安城乱。 大乱特乱! 陆乘渊凝了凝顾羡安,长久沉默让顾羡安以为他的话拿捏了陆乘渊,顾羡安便将手中的玉笛蓦地高举—— “所有人听令,此乃我顾氏祖物,是霍家皇室曾承诺的信物,只要有这个在,我顾羡安今晚就要无人能阻拦,就要将焦迟简平安带出城!” 顾羡安的声音很响。 便似那两军交战的擂鼓,听了让人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此刻的顾羡安与最初那克己复礼的端方君子形象毫不相同,看一眼便让人无法忘却。 焦孟仪的手被他攥着。 他一步步牵她走,向焦迟简厮杀方向而去。焦孟仪因为太过剧烈的运动而让双腿内侧流了不少污血。 她刚生产完,本就是应该好好坐月子,可现在却经历这些,她强忍难受,两条腿走的像在刀锥上。 顾羡安这一招一出,还真镇住了所有人,不仅陆乘渊,就连其他司的人都不敢妄动。 前方,焦迟简因眼睛不便落了下风,被人从马上拽了下来。 焦迟简身边有保护他的人,但面对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长安各司人,还是有不足,焦迟简艰难站起,仅靠耳朵听声辨位,就砍伤了两个。 顾羡安高举玉笛大喝,让巡查司东西司的人都停下。 而就在此时,那后面赶来的冯励的人看见陆乘渊,遥远之间喊,“陆大人!” 陆乘渊蹙了蹙眉。 没时间了。 他凝着顾羡安方向,又快速扫了眼城楼两侧情形,那些异域人有很多已准备撤了,他们出尔反尔,见时机不对,就想丢下焦迟简。 而城楼下的城门只有两扇开着,其他的已有冯励的人接手准备关上城门...... 陆乘渊算着时间,故意让那些人听见吩咐宁陶:“还不派人去后方围堵!” 宁陶接到命令。 而后陆乘渊面容一变,猛然换上一副笑冉冉模样,同赶来增援的人喊:“林大人,怎么你鬼市的人也来了?” 林成,是当年鬼市長使的子孙。 这人同他祖父一样,听皇帝命令,不过近几年同冯励走的近而已。 林成道:“下官奉圣上之命来支援陆大人,宫内圣上听闻那焦迟简现身,并且有造反之嫌便听取冯总管的建议,无论用多少人,尽最大限度的来剿灭反贼!” 林成眼珠转了转:“只是陆大人,为何你刚才没有阻止...?” 陆乘渊笑:“顾羡安顾大人带了他祖父的信物来,据说那东西便连当今圣上都要遵守...本官,又怎能反抗?” “哦?顾家的信物?难道是顾郁的笛子?” 林成有他祖父林汲的关系,也对过往霍凝和梁菀的事有所了解,林成探头看了看,果见顾羡安手上举着一个东西,还真是个玉笛! 林成也无法判断。 不过这人同他祖父一样狡猾,停了半晌说:“既然是个物件,如果毁了不就没此物了吗?不如,陆大人射了它?” 陆乘渊冷冷瞥他。 心说你够怂恿的,你怎么不去做? 林成看出他不太高兴,顿时又改口,“不了不了,是下官多言。” “也不是不可。” 陆乘渊轻轻道。 他走了几步,找到一个合适位置,而后在算计间看到宁陶已带了人拖延城门关闭的速度。 而另一边顾羡安也凭借玉笛一路畅通来到焦迟简身边,身边人将危险都除掉后,顾羡安松开焦孟仪手。 焦孟仪将焦迟简扶住。 她满脸泪痕,低头和焦迟简说着什么话,焦迟简搭上她肩,手掌宽厚地揉了揉她发丝。 ...... 陆乘渊觉得,时机到了。 于是他搭弓拉箭,动作娴熟到手指轻轻一松,那箭就射了出来—— “啪!” 是从另一方射来的另一支箭!那箭是秦樟那位朋友射的,正好阻挡了陆乘渊的第一箭! 那人极恨他,说了要杀他。 陆乘渊眉头皱起,看了那人藏身方向,不由动作极快又搭上第二箭! 此时那人也搭上...... 而这一次,那人还是慢了一点,当陆乘渊的箭擦着那人箭过去,那人脸色一变,放下弓冲焦迟简方向喊道: “有羽箭!焦副将小心!” 晚了。 一步迟,步步迟。 陆乘渊放下弓,目光沉稳望着远处,恰到好处,他的箭猛地射裂了顾羡安手里的玉笛,并且...好似命中注定般直射焦迟简肩膀...... 第209章 红尘之事对我来说太过艰辛 几日后。 焦孟仪从一个陌生房间苏醒。 她目光无措望着帐顶,忽地回想起什么,忙不跌下床去喊。 “姑娘,姑娘您不要乱动。” 从外进来的几个仆婢一把托住她身,将她重新放回床上。焦孟仪嗓音沙哑地问:“哥哥,我哥哥他——” “姑娘放心,大公子没事,仅仅肩部受了伤,如今正在疗养。” 仆婢们将好消息报给她,这才让她紧绷的弦得到纾解,她怔忡坐着,方才回忆起那晚的一切—— 陆乘渊射出的那箭,将顾羡安手中的玉笛射裂,同时也正中她哥的身,那一刻,焦孟仪的双耳是失聪的。 她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有那么一刻,她眼前出现了幻影,射箭的人不是陆乘渊,而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她想如果那样她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大精神碰撞。 可...... 一而再再而三啊。 焦孟仪,你真的好蠢。 这个男人,到底同她有多么重的感情纠葛让她能一次又一次目睹自己的亲人在她眼前受伤、离世,她就像受了诅咒一样,这样的梦魇一遍遍上演,而她,却没有一点办法。 只因身在此局中啊。 焦孟仪看到焦迟简中箭,又看到他身子猛地一颤,因巨大的后坐力让他向后退,焦孟仪便使了全身力扶他。 她的哥哥,她不能让他倒下。 可她脸上已全是泪痕,直到后面顾羡安过来接她,她才知自己孱弱的身子早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根本拖不住她哥哥。 她倒了下去。 在巨大悲伤和虚脱里,她眼前一黑,陷入昏迷,直到...如今。 她眨动眼睛,目中无光,心口又是阵阵疼痛...... 罢了。 不要想了。 既然哥哥没事,那她就放心了。 ...... 这是一个四进四出的庭院。 还是澧朝境地,只是早不在长安,而是顾羡安临时找的住处,那晚她和焦迟简都倒下,是顾羡安善后将他们带出长安。 也是奇了,陆乘渊射出那一箭后竟将所有平叛的人都撤了回来,顾羡安本还担心出不了城,哪知陆乘渊再没做任何动作。 顾羡安临危受命,担起了那重担,好在秦樟也在,很快就将剩下的人马都撤出长安。 之后两三日,是日夜颠倒的奔波。 顾羡安做了这一遭已是无法回去,他如今是同焦迟简勾结的叛臣,是公然反抗皇权的顾家人。 直到顾羡安找到这个宅子,将焦迟简同焦孟仪先安置好,才将事情缓和。 前院,他听到仆婢说焦孟仪苏醒的消息,惊喜地从位上起来—— “随我去看看。” 顾羡安一路欣喜来到她住的屋子,站在外面先整理了身上衣,方身姿端方的走上前。 敲了门,等待她说话。 “谁。” 当焦孟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顾羡安不由心中感慨,张了唇道:“焦姑娘,是我。” “稍等。” 焦孟仪的声音一如当初,顾羡安便站在门外等候片刻,方看到房门开了。 女子一身素白。 身体应是还在恢复,但好在脸上有了些血色。顾羡安想起那晚她因情绪波动太过而昏过去,那时的脸苍白的宛如恶鬼。 两人之间始终拘谨。 顾羡安与她行礼,她也回了个。这之后就是久久无话,焦孟仪始终垂着脸,眉眼看着带着浅浅愁绪。 顾羡安道:“令兄的伤还在治疗,但大夫已将箭头取出,也敷了药,没什么大碍。” “多谢顾大人。” 她对他感激。 这之后又是长久沉默,顾羡安上下看她,其实有许多话要问。 但...她好像没什么情志。 “既然你没事,那本官便走了,焦姑娘,你那晚身体受了太多刺激,其实比起令兄,你的情况要复杂的多,那天本官请大夫过来看,大夫特意叮嘱过日后你万不能再——” “顾大人。” 焦孟仪打断他话。 她终于抬起头,一双清冷澈然的眸子雾蒙蒙的,顾羡安看了会,心里有几分酸楚。 “我想再求您一件事。” 顾羡安等了半天,竟等到她说这个话,不由怔住问:“何事?” “红尘之事与我来说实在太过艰辛,如今哥哥无大碍,而日后哥哥想做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顾大人,你们男子都是有天地志向的人,而我,本心有高山,奈何世事无常,我也曾想遵照自己的心意过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也曾想男子有的,我也要努力争取...可是,我错了。” “被磨平了一切,甚至因为我而连累了许多的人,方才我在屋中想,我到底该不该继续走下去......” “焦姑娘——” 顾羡安听这话,越听越不对。 他只当焦孟仪心情不畅,但明明都告诉她兄长没事,她怎么,还要说出这种话? 什么叫...该不该? 顾羡安想阻止她,可焦孟仪神色仿若入定,平静的吓人。 慢慢地,她说出最后的话。 “顾大人,我想遁入空门。” “......” “能否将我送入一间寺院,从此我就在那里面日日为你和哥哥祈福,以洗脱我这一身污秽。” “......” 顾羡安一时无言。 看她样子,不像是假的,可焦孟仪到底是心死到什么地步才能说出这种话,而他竟也从她身上看出短暂的佛像。 他沉默良久,没有回应。 焦孟仪不急,只同他福了福身,“顾大人,我考虑好了。” “可是...你不询问令兄的意见了?” “不了,哥哥既然要对抗霍家皇室,那日后必然要到处奔走。我之前担心哥哥这次出不了长安城,但有你帮助还是出来了,所谓只要不死便是生机,霍氏如今皇帝的确难当大统,哥哥反了也是情理之中,我支持。” “所以,我也不想成为哥哥累赘,只要趁着如今顾大人偷偷将我送走,日后我改了法号,便也再无可查,到那时我再不会成为哥哥的软肋,也对顾大人您是好。” “顾大人,请您成全。” 焦孟仪鞠了躬,可见心里已做好决定。 顾羡安只觉,没有回转的余地。 如今只有依着她,他想焦迟简还没醒,他为了焦孟仪好先将她放到某个寺院里,日后...再同焦迟简商量也行。 “好...本官应你。” 第210章 是要追妻的三千台阶..... 长安。 陆乘渊此时正在朝上。 冯励站在皇帝身边,小声说着什么。老皇帝气的心绪不平,时不时咳嗽,瞥向陆乘渊。 半晌,老皇帝开腔:“你做的对,那顾氏真是胆大妄为,不过一个玉笛,朕就算念着霍氏皇朝情面,也并非本意!” 皇帝夸赞他,急忙同冯励说:“速派人出长安去寻顾羡安焦迟简,竟然敢做出此等谋反之事,朕必然严办!” 冯励笑嗪嗪让皇帝息怒。 又过了半个时辰,陆乘渊与冯励从政殿出来,两人步子一前一后,陆乘渊目视前方。 “渊儿。” 冯励叫他。 陆乘渊停了脚步,回头等他。老太监快走几步,追赶上他。 陆乘渊:“义父有什么吩咐?” “哎,还真难办。”冯励低声道:“想不到那焦迟简竟比他爹还倔,做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冯励缓缓说着,“义父本想利用焦家落败将翰林院等地收回来,这样一来不仅权掌握在手,就连这文权,也都在。” 陆乘渊边走边听,默不作声。 冯励又瞥了他一眼,神色晦暗不明道:“方才皇帝夸你,义父也要夸你,那晚你做的对,将顾家那传家玉笛射裂,往后顾氏再无依仗,瞧今日皇帝震怒程度,只要顾家一倒台,义父便可——” 冯励说到这儿,露出笑容将手拳使劲攥了攥,好似他已掌握了什么事情。 陆乘渊不露声色。 全程他都只听,完全是冯励说什么他就应什么,这让冯励很满意他反应,便也与他说话深入一些。 冯励说,因焦迟简这一闹,让京中负责安全调度的各司元气大伤,损失严重。 而他之下也折损了不少,如今急需全部补齐。 但是,冯励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了。 冯励便将目光投到陆乘渊身上,沉思考虑良久,他才同他说了接下的事—— 而陆乘渊,正巧等的就是这个。 “渊儿,义父这些年背负骂名,在朝堂上兴风作浪,所为的不过是替一人铺路,渊儿,其实有件事压在义父这里很久,一直没告诉你。” 来了! 陆乘渊在心中想,他布局良久,做了这么多准备,终于等到冯励与他坦白这件事,彻底信任他将他拉入局。 “义父有什么要孩儿做的,孩儿必不辱命。” 陆乘渊低头听从,冯励想了半晌道:“是有一件事。” “如果没发生这事,义父本想派人去宋州走一趟,到那里找一人。” “什么人,” “此人曾是前皇帝霍隽身边曾经的服侍官,周疏。” 当冯励说出这人名字,陆乘渊僵直了身,故作惊讶的问:“义父,都过去许多年,这人还活着?” “自然活着,并且之前他还曾派人进宫一趟。” 陆乘渊皱了眉,大脑飞速运转想冯励说的话——他说这人派人进宫一趟,那么是哪一日? 下一秒,冯励笑了笑。 “还是咱家帮了他,就是之前六公主霍姣寒食日.比试之前,那日咱家卖了个人情,让他进宫找了贵妃娘娘。” 陆乘渊眉梢一挑。 瞧,终于问出点事情了不是? 原来那日在外面的神秘人竟然是这样,陆乘渊记得焦孟仪那日在他怀里求他帮哥哥的样子,便笑了。 他唇瓣向下压了压,低头回应:“义父,不如将这事交给孩儿做?” 冯励看了看他。 他将他养在身边这么多年,其实一直是不信任的。之前冯励都是表面装的对他极好极好,但很多事都不会交给他。陆乘渊仅仅算是他朝堂上的爪牙,徒有虚职。 但现在不一样了。 冯励忽然觉得,他越来越依赖他,而随着长安城一乱,他更是...只能用他。 或许,也是好事。 冯励眯眼看了他很久,终松了口道:“好,那渊儿便代劳一下,去宋州走一趟。” ...... 顾羡安找到一间寺院。 这里地处半山,四周环境优美,适合清修。他也带焦孟仪去看过,焦孟仪很满意。 顾羡安便问了住持,这里收不收女弟子。 住持道,说此院始建于澧朝初期,已有四五百年历史,而此院的特色便是男女皆收,以寺院居住地隔开。 女院位置是比男院要高,差不多到山顶了。 顾羡安道好。 焦迟简一直没醒,焦孟仪却收拾东西要入寺,顾羡安想来想去,便陪她一同前去。 入寺那日,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 两人共撑一把伞,焦孟仪穿的素净,头发也全都挽起来。顾羡安仰头望了眼上山的路,略微有些担忧。 ...这家寺院哪儿都好,唯有一点让人很是为难。 便是台阶。 太多了。 从远望去,蜿蜿蜒蜒好似长龙。台阶细密,要说走个几十阶还能忍受,但要完全到达山顶的女院,粗略算来,需三千多阶。 三千多阶啊...... 顾羡安不住望焦孟仪,一直问她能不能撑住,是不是要换一个,但她只是摇头,面色淡的如这细细小雨,掩藏在一片山色中。 于是那日,顾羡安陪她走完三千阶。 焦孟仪到了大殿,那里住持早就等候,见她来了,道一句阿弥陀佛,便命寺中人拿来玉瓶圣水。 住持用柳枝在她身上洒了洒。 顾羡安很想阻止,奈何他见焦孟仪一脸坚决。此时的她跪在大殿中,双手合十,眼闭上,不知何时她的腕上多了一串缠绕了许多圈的佛珠。 “焦姑娘——” 顾羡安喊了她。 焦孟仪仿若听不见。 住持来到她身前,将她挽的发放下,手中拿了一把剪刀问:“焦施主,红尘俗世,你可放下?” “请师父剃度。” 她声音淡淡地,不含一丝犹豫。 顾羡安很是着急。 可他尊重她,没有做任何不当的事。 住持又问了她一遍。 焦孟仪手捻佛珠,跪的笔直。在住持第二次问她可还有什么心事放不下的时候,她眼前竟浮现出小初时的样子。 她的...孩子。 焦孟仪猛地咬了牙,试图压制内心澎湃,可还是被住持发现,住持缓缓道:“既然施主还有俗事未曾放下,那么剃度一事便先暂放,我会先为你剪半长发,什么时候等你真正放下凡事,我在彻底为你剃度......” 第211章 想起陆乘渊该为小初时过周岁了 焦孟仪在这里一住便是三四个月。 这段时间里,她的心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白日她会跟随寺里同样修行的师兄师姐们上佛课,等到夜里,她又同他们诵经祈福,梳洗睡觉。 少却俗世困扰,她也就想的少了念着少了,住持见她每日身穿佛衣,头发全部挽入帽中,便也欣慰地给了她一个字。 住持说,可以先代她的佛号,等到什么时候她彻底剃度再正式赐名。 于是寺院里的师兄师姐们都唤她一声——却尘。 ...... 焦迟简醒了。 这三四个月身体也恢复差不多,原本顾羡安还担心焦迟简会责怪焦孟仪,不想她哥哥得知她想要遁入空门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坐在位上沉思很久。 忽地,焦迟简起身说要去看她。 顾羡安带他来到这个寺院,焦迟简遮掩身份上了三千多台阶,入了寺找到正在参禅的焦孟仪,隔着轩窗听了很久。 “却尘,这位施主找你。” 院里一位平时很照顾她的师姐道。焦孟仪回头,将缠了佛珠的手放下,把佛经舒整平顺,慢慢走出来。 她双手合十仿佛见到陌生人那般神情不悲不喜,“两位施主。” 顾羡安唇瓣颤抖,猛地看焦迟简,想焦孟仪如今这状态,真的就仿佛同红尘俗世全都撇清,他很想看焦迟简会有什么反应。 年轻高大的男子只是伸出了手朝前摸了摸。 那手似带着怜惜、自责、忍耐等等诸多情绪,停在焦孟仪头顶上方,硬是没落下。 毕竟是他...一直宠爱的妹妹啊。 焦迟简想到过去,想到焦孟仪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父母手心里疼爱的长大,可是如今,她便穿了素的不能再素的僧服,陌生站在他面前。 他虽看不见,却能闻到寺中淡淡的香气,能听见那如念咒一般清心寡欲的佛经。 他脑补了很多。 焦迟简从始至终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仍是选择瞒着她,瞒着自己的亲妹妹,而是让自己来承受这一切。 他很想抚摸妹妹的头,手还是没动。 “笙笙,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哥哥都支持你。” 停了很久很久焦迟简才说出这句话,可他看不到焦孟仪动容的眼神,便也将手背到后面,一脸坚决地同顾羡安说:“走吧。” 顾羡安:“焦副将你——” 焦迟简:“顾大人还看不出我妹妹的心思?她已支持你我到这个地步,那么往后我们就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这朝堂,我焦家势必要翻了,顾大人,从此以后焦迟简再无妹妹。” “......” 焦孟仪的眼睛里一直有泪珠在闪,她拼命控制,拼命控制,这才让他们看不出来,但没人知道她听到了焦迟简的话后的澎湃。 懂她的人,唯有她哥哥啊。 她这样做,无非是不要给自己哥哥留下软肋,这样无论他在外面想要做什么翻天覆地的事都可以毫无牵挂,而她要做的,唯有隐姓埋名这样下去,直到等到哥哥德胜的时刻。 焦孟仪送走顾羡安和焦迟简,再次回去打坐。 时间如流水般过,她在这个寺院待的久了,也就从越来越知道这里的事情。 这座寺院名唤常仆寺。 而这座山,也叫常仆山。 现在她所在的地方离着长安相隔千里,正好在两州交界处,听寺里的师姐说,往北便是宋州,往南则是蜀地。 蜀地...这个名字再次出现时,焦孟仪只是淡淡垂下眼睫。 而后焦迟简再无消息—— 顾羡安也随他东奔西跑了,焦孟仪没有送他,因为她现在只是寺中清修的小僧尼,却尘。 又是一年过。 五月天的时候,这天气有些反常,下起了雨,她同寺中几个师姐下山去化缘换物。 雨下了三天,路上的泥土全都变得黏腻,平时穿的布鞋一踩一脚泥,师姐们背着背篓,回头叮嘱她小心。 她应声。 头上带着挡雨的斗笠,双手都缠了佛珠,她一边走一边不忘看前方路,山路泥泞,等几人到了镇上,已累的气喘吁吁。 “却尘!你在这里等我们!” 前方师姐喊,焦孟仪答了声好。她看了眼几个师姐去的地方,是镇上最大售卖米面粮的地方。 师姐们要用寺里的香火钱先去买些物资,然后再将她们带下山的蔬菜等物找人兑换。 焦孟仪在这里面辈分最小,便做起了看东西的职责。 她站在一间房檐下,透过细密的雨帘看到街上来往的人,其中有个布衣女子正牵着一个小小孩童在雨水积蓄的路上跑起来。 女子和孩子都没伞具,甚至连个蓑衣也没有,她看了很久,看到那小孩被淋的一脸可怜模样...... 她倏尔想起初时。 那个孩子...自然年龄没有这个孩子大,可也应该过一岁了,不知道陆乘渊有没有给他过周岁...... 焦孟仪忙念清心经压抑自己,毕竟住持让她忘却红尘,她却偏偏想起。 想到这儿,焦孟仪将身上的蓑衣和斗笠脱下,快走几步追上那牵孩子的女子,将这些给她。 “施主,这是送给您的,先用它们来避一避雨吧。” “哎呀,这可怎么行,不能,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焦孟仪见她不收,便将斗笠戴到孩子头上,笑:“就算您不顾念自己也要念着孩子,这雨寒凉,淋多了会感染风寒。” 女子这才松口。 收了她的蓑衣和斗笠,见她是僧尼,立刻从袖中掏出一文钱,说便当她捐的。 焦孟仪没推脱。 而她目送母子俩离去,此时母亲身上裹了蓑衣,小孩子戴着斗笠,疾步也渐渐缓和了。 她满意回去。 可便在这时她看见她刚才站的那个房檐下此时多出一个人,那人浑身淋的湿透,却双手抱胸冷冷站着。 他脚边正是她背的需要化缘的东西。 她身体僵立,站在那里不敢动,而不知名的冷意顷刻从脚底直往上窜—— 陆乘渊看着她。 就那样淡淡地,静静望着她,那眼中的色彩明显让她看出他应是从刚才给那母子蓑衣便看了。 可是...... 第212章 我孩子的娘亲,她身体吃的消? 焦孟仪那些师兄师姐们回来了。 换了足够的东西,几人隔着很远同她招手,她脚步一动不动,警惕看着陆乘渊。 对于这个男人的疯性她最是知晓,生怕她这些师兄师姐会遭加害,便主动挥了挥手,让他们不用过来。 她找了个理由,说想让他们先回,她再从这里看一看,买点东西回去。 那些人没怀疑。 却凝着她没有蓑衣和斗笠的身,其中一位师兄好心,将自己身上蓑衣脱下递给她,让他披上。 焦孟仪手刚刚接过—— 便不由自主用余光看了站立房檐的男人,陆乘渊仍保持这样姿势,一动不动。 寺里的人都回了。 独她站原地很久,不禁开始回身,低着头脚步匆匆向相反方向走。 后面男人动了。 焦孟仪其实心里如打鼓一样,与他一年多没见,他样貌气场一点未变,可仍是让她从心底升出冷寒,她走的越来越快,后面几乎半跑半走了,楞是一点没回头看。 这镇子人也不少。 雨势从大转小,原本在街上奔走的人也都不再匆匆赶路避雨,而是将步子停下,商家也开了门,重新将货架摆出。 焦孟仪恨不得此刻能莫名消失,不同他扯上一点关系。 可就在此时,她的衣袖被人扯了,她心开始慌,惊惧的眼回头。 正好同他的撞在一起。 陆乘渊看出她眼里慌乱,不由眉头一皱,随后又森然一笑问了句,“还想跑哪儿?” 她怔住,呆立望着他这张脸,想起之前同他在一起的岁月,陆乘渊曾明确表示过她这辈子敢出家,他就将那个寺庙夷为平地。 ...... 她猛地退后几步,尽量将眉眼低垂,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认错人了。” 对面传来一声冷笑。 陆乘渊放开手,“和我玩这套吗?我自己孩子的娘亲,我会不认得?” “施主请让一让。” 她不为所动,陆乘渊挑了眉梢,却也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见了道,她顷刻快步而走。 这男人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人身上其实都已淋透,就算现在雨势停,微弱的光照在身上,焦孟仪便觉如芒在背,只想逃离。 待到快到山脚,她停下脚步,再次回身同他说:“施主,别跟了。” 陆乘渊抬眸看了蜿蜒而上的阶梯。 那寺庙就彷如坐在云端,被这些台阶一衬托显得那么不真实,而坐在半山腰的寺庙大门之上,还有蜿蜒而上的寺院。 最顶端,院墙泛着陈旧,却又被光线照的格外庄严肃穆。 陆乘渊眯了眯眼。 只将墨靴在最下面的台阶上蹭了蹭,而后道:“这便是你待的地方?” “焦孟仪,你住第几层?” “......” 焦孟仪手心出了一层汗。 她不说话,可正好此时有下山而来的僧尼,几人见她同一陌生男人在一起,便又喊了声:“却尘,师父让你现在去清修堂讲经。” 她答应了。 再也不与陆乘渊周旋,她提着僧衣裙角快步上台阶,逃跑的样子可爱又令人在意。 陆乘渊就一直看她身影到了山中,又继续向上,直到山顶。 这么多台阶,她身体吃的消? 男人带着这个疑问,不再纠缠走了,临走时他还刻意回头瞧了瞧,又看向四周环境。 真是没想到啊。 她竟藏在这个地方——正好在去往宋州的路上。 ...... 一连好几日焦孟仪心中都似揣着个事,总是眉头紧锁格外担忧。 她怕陆乘渊会有行动,但等了好几日,却是平静无波。 她偷偷问师姐们,问有没有一个身形高大但瞧着面容不好相与的人在寺周围,师姐们都说没见到。 而后她开始安慰自己,许是他对自己也没多少情感,毕竟两人闹成那样,她是绝不会同他有什么。 又时隔这么久,这男人的情感总会随着时间而消散,他应是走了。 焦孟仪舒了口气。 也便照常在寺中生活,每日过的日子格外简单,却心情平静无悲。 九月时,山下的小镇们都在议论澧朝刚发生的事—— 说是因皇帝昏庸,之前被皇帝冤枉的焦家长子短短时日出尽风头,迅速集结了一些反抗势力,同霍家皇朝对抗。 而同时,就在宋州附近的渡口也冒出一些人,打着却是当年霍隽皇帝旗号,欲收回如今皇帝帝权。 山下的镇子纷扰不断,也全让焦孟仪听了去。 她同几位师兄师姐走在路上,前方他们都在说话,只有她垂头慢悠悠走着,思虑万千。 哥哥应是借了顾家的势重整旗鼓,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另一波势力。 这宋州...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些上个皇帝的人? 她忽然想到几个月前的陆乘渊,不禁开始联想,会和他有关吗? ...... “却尘,你想剃度吗?” 忽然前方她的师姐问,让焦孟仪瞬间从思虑中拉回,她没反应过来,听到剃度两字不禁重新问了句:“师姐为何这样说?” “是前几日我们听到住持同师父交代,你如今佛性修养的好,也该准备为你剃度的事宜,等到那日,你这法号便正式用了。” 焦孟仪怔了怔。 初听这个消息,她是心怀喜悦,一想到终于等到师父要为她剃度,她便觉得自己这快两年的清修生活有价值。 可是,瞬间心中又有担忧。 毕竟她之前见过陆乘渊,那她剃度这事就充满未知,这男人虽一直未出现,但难保...... 正想着,几人到了山脚下。 “快看,那人是谁?” 师姐抬手指了,所有人都抬头看——只见诸多阶梯上多出一个身形矜贵的男人,穿着平常布衣,墨发梳整,正手拿着一把扫帚,一步一个台阶的清扫。 焦孟仪眼皮跳了。 这人蓦然出现,让她本平稳的心猛地紧揪起来,她望着陆乘渊这一脸平静容颜,只觉得他是来讨账的。 她三步并做两步就到了他面前,从他手里抢过扫帚,“你来这里做什么!” 陆乘渊抬起头。 一副装的不能再装的清修样,见了她五指并拢放在身前,同她行了个佛礼。 “这位小师父,我乃是蜀地人氏,前来此寺,只为避世静修,小师父,是住持让我打扫阶梯的。” ...... 第213章 小初时歪在她怀里叫娘亲 那些师兄师姐们跟了上来。 众人用奇怪的目光看她,“却尘,你认识这位施主?” 陆乘渊微拧了眉心。 却尘?想到之前他在山下镇子与她初遇,他们也唤她却尘,这样说这是她的清修法号? 男人冷笑一声,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焦孟仪张了张唇,当着这么多人面她不能说什么,便摇了头,“不认识。” “那就不要多管,既然是师父让的,那便由他在这里吧。”师姐们说着便拉着她往上走,边走边问:“却尘,你想剃度吗?” “你好好考虑一下。” “......” 陆乘渊握着手里的扫帚,仰头看这些人离开的身影,慢慢眯了眼眸...... 几日后。 寺里住持将她叫到禅房,果真如师姐们说的一样,住持和她师父都有意想让她剃度。 住持说她来的时日也不短了,也从一开始见证了她的心性变得平和,如今她在寺里一切都好,便可以考虑彻底入佛,常伴青灯。 焦孟仪眼皮跳了跳。 她垂下头同住持说了好,住持一见欣慰地点了点头,与她说,“好,那今日下午三时,我同你师父便在宝殿为你剃度。” 焦孟仪走了出去。 她仰头看了看天空,脑海里忽然浮现陆乘渊的面容。 但愿,但愿他不要出现。 ...... 焦孟仪的剃度仪式,从常仆寺的午课后开始。 她平日同那些师兄师姐关系都不错,她的剃度仪式便来了许多人,都围在宝殿内等候,想见证她这一时刻。 住持穿了崭新的佛衣,示意焦孟仪跪在指定蒲团上,面对佛像,虔诚又平静。 焦孟仪双手合十,手腕上缠的佛珠一颗颗被拨弄着,她眼睛微闭,听住持声音郑重落下:“小徒却尘,你可愿意放下世间一切纷扰杂乱,从此后不论寒暑不论烦忧,静心在佛前侍奉,直到献出你的生命?” “...我愿意。” 焦孟仪毫不犹豫答出这句话,将头更低了低。 她是真心的。 反正也从没想过她未来的生活会离开这里,哥哥在外,而她避世,这样的是最好的结局。 她不会成为哥哥的牵绊。 更何况,他也不会再去想其他的,这辈子的感情也让她尝到了辛苦甜忧...... “哎?这是哪里来的小孩?” 就在住持将剃刀放在她头上时,外面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惊讶,住持剃头的手一顿,也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年龄尚小,走路还不太安稳的小娃娃从宝殿外走进来,小孩穿着青色小褂小裤,脖间带着金项圈,手上挂着小玉锁。 这样一个奶娃娃,仿若佛祖坐下粉嫩白净的小佛童,满脸挂着笑意,只朝一个方向走去—— 焦孟仪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是她从前常用的身上冷香,她心下忽然有点忐忑,睁开眼回头看—— 那小孩子就这样朝她这方来了。 不顾其他人目光,他张开双手猛地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往她怀里一歪,双手双脚展现出强大的锁功,瞬间就像个挂件一样挂到她身上。 焦孟仪:...... 住持被这阵仗惊到,看了看焦孟仪,焦孟仪也被这孩子的动作震住,一时忘了要如何。 小童仰起头,用口齿不清的话说:“娘...亲。” “......” 住持和其他人全都看着。 焦孟仪不知怎么,心里一瞬有太多情感涌上,她眼睛湿润,低头看着这歪在她怀里的小童。 孩子尚小,却能看出她的眉眼。 她....... 陆初时。 小初时啊。 可她又立刻想推开他,毕竟她都决定从此皈依佛门,不再过问之前情事。 陆初时的出现,就是她与红尘的联系,她撇开头,同旁边师姐说:“师姐,将他抱走。” 小孩子没动。 手脚始终颤在她身上,仰头看了看她,又奶奶的音唤了句:“娘.......亲。” “......” “却尘,罢了,这次剃度就到这为止吧。” 住持忽然道,顷刻收了剃刀和其他工具,示意焦孟仪先看顾孩子,其他事以后再说。 “住持!” 她喊道,很不想放弃,可她只要起身就得连孩子一起抱住,又是为难。 常仆寺寺门外,陆乘渊双手负后站着。 身边有跟着的奶娘,还有几个嬷嬷,还有焦孟仪身边的瓶儿。 如今小初时一直都是瓶儿看顾,吃穿用度都是最好。陆乘渊看护这个孩子看护的紧,稍微有点不对就要问责许多人。 而在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既定的事实,那就是首辅大人自孩子尚在襁褓中就一直让他闻一个香味,一股属于女人身上的独特冷香。 这个香气,正是焦孟仪的。 所以孩子才会在没有任何人指挥下也能精准找到她,因为在陆初时的小脑袋里,只要有这个香味的就是娘亲。 陆初时很聪明。 别人家的孩子开口说话时,会走动时,陆初时都要早,陆乘渊每年给他过生辰时,都会教他要同旁边的位置问好。 陆初时知道,旁边这个位置是娘亲。 陆乘渊等候了会,看到从宝殿走出的住持,他连忙迎上去,同住持行了个佛礼。 住持看了他一眼,便知刚才里面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大师,抱歉了。” 陆乘渊说,住持却意味深长笑了笑,看向殿内,“施主,不是我要护着却尘,而是既然她能入我寺门,便说明你二人之间定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是情缘,如果却尘真的不想回归红尘,还望施主放她一马。” “大师,不是我不放她,而是无法放她。”陆乘渊缓缓道出这句话,不再解释太多。 他又同住持行了个佛礼。 那住持也很看明白了。 走了,独留陆乘渊一人在院中,此时那宝殿人都散了,三两成群的僧尼们从这里走出。 走在最后面的人是她。 她抱着孩子,旁边几个师姐在旁询问,她一副不想回答模样,看着心情不怎么好。 陆乘渊忽然晃了晃手上铃铛。 那是他为陆初时戴的,这些年他身为父亲为了能同初时时刻联系,就以小小的铃铛为媒介,只要这个声音响起,陆初时便知道爹爹来了。 第214章 初初想娘亲.... 清风雅致的古寺,陆乘渊站在不远的地方。 小初时听到声音,顿时在焦孟仪怀里不老实了。她无心再同师姐们说话,只低头看他。 陆初时伸出带着金手钏的手,冲一方指了指,嘴里喊了句,“娘亲...那里,去那里。” 焦孟仪随他手指方向看了看。 便是这一眼,让她顿时止步,面容复杂地看着,男人身形一如初见,双手环胸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感觉。 可是...就让她心思不再平静了。 因为这是她与陆初时,与他的第一次同时出现,这种感觉很微妙,让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相处。 “却尘,我们先回。” 师姐们识趣说。 焦孟仪僵硬点头,眼神始终望着陆乘渊。这男人勾了丝唇,等候半晌缓缓朝母子俩走来。 陆初时清亮的奶音喊道:“爹爹。” 陆乘渊没应,反而一脸奇怪看着焦孟仪,直到离的近了他方微张双臂,说道:“却尘小师父,本官的儿子你抱够了吗?” ...... 什么叫,他的儿子! 焦孟仪心里一股烦躁上升,却及时止住。她张了张唇,宛如丢弃烫手山芋般将陆初时放他怀里,“请施主看好孩子。” 陆乘渊笑了。 他欲接陆初时,偏偏小孩子聪明的紧,竟在快要回归他怀抱时蓦然回转头,再次冲她张了张手臂。 “不,不要爹抱,要娘亲,娘亲——” “......” 小孩子的出现,便如一个粘合剂。 很好弥补了两人之间的裂痕,焦孟仪从未处理过这种情况,顿时惊慌抬头,当她与陆乘渊的目光再次相撞时,男人眼底有柔情。 她缩了本想伸出的手。 忙说,“施主,请快将小施主带走,不要让他再这样胡言乱语......” “小师父,佛家讲究慈悲,稚子自幼失去母亲,将你当成娘亲定有他的理由,小师父怎么要往外推拒呢?” 陆乘渊极其会说,无理也要辨三分。 焦孟仪被他堵住口,脸色骤然红起来,她紧紧盯他脸看了一会,忍不住回:“佛门的确讲究慈悲,但我也不能无端帮你看孩子——” “怎会无端?” 男人突然上前进了一步。 这样压迫让她屏住呼吸,顷刻要与他拉开距离。而眼前这抱孩子男人就像当初撩拨她那样,说着令她无法平静的话。 “稚子与小师父之间有冥冥中的缘分,稚子愿意黏着你,小师父若心中有佛,何须要躲。” “小师父,帮我抱下孩子?” 焦孟仪退后一步。 被他这两句话就架在那里,她忽然发现陆初时已两眼泪汪汪看她。 小孩子嘴一撇,要多委屈就多委屈。 焦孟仪猛然觉得,时隔这些年陆乘渊手段仍然了得,这一出苦肉计,竟让她快沦陷了。 她便蓦然将身体站直,与他拉开很大距离。 举起手行了个佛礼,手上佛珠映照地她皮肤极其清素,她低语了句阿弥陀佛,便道:“施主,请自重。” 而后她便立刻跑了。 陆乘渊立在原地。 陆初时也未料到,扬起脸看他,半晌小声问:“爹爹,娘亲不要我吗?” “方才演地过了。” 男人轻描淡写道,揉了揉小初时额头,“爹不是教过你许多次了吗?” “做了,初初都做了。” 陆初时很无奈撅起小嘴,“不是初初的错。” 这孩子,竟是一点不内耗。 陆乘渊挑眉,对儿子话语没一点惊诧,继续教育:“下次再试试。” “是爹的错。” 小初时瞪他一眼。 陆乘渊笑。 “娘亲...不喜欢你。” 小初时说出实话,往男人怀里一扎,蹬了蹬小短腿,“走吧走吧。” 陆乘渊:“......” 焦孟仪自那日见了这父子俩,便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梦里她总能看到陆乘渊一脸严肃的同她说,焦孟仪你就这么狠心,连怀胎十月的孩子都不要了? 不。 她不要再受他影响。 她出着汗醒来,便立刻披了佛衣在房中打坐,将各种佛经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的念一遍。 可,心不静了。 她深深掩了脸,脑海里全是陆初时的模样。 这人真的不能给希望。 曾经她从未见过孩子模样,也就能狠心地将他遗忘在记忆里,她甚至都记不清小初时出生时那皱巴巴的小脸,也就在这佛寺待的心安理得。 可偏偏,陆乘渊让她的记忆重新完整了。 陆初时的出现,弥补了她那强迫忘却的空白,同时也更添油加彩的让这段记忆鲜活起来。 小初时...长得这般好。 她的孩子...她拼命生下的孩子...... 焦孟仪心如刀绞,也就无法控制地哭了。 房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常仆寺,后山。 陆乘渊正同孩子玩耍。 小初时要捡石子,陆乘渊就带他来到这里。天公不做美,父子俩刚玩了一会便下起雨。 于是此时陆乘渊一手撑伞,一手护着孩子。 陆初时蹲在地上,将几块石子平整地摆在地上,一会戳戳这个,一会戳戳那个。 半晌,他抬头说:“爹爹,娘亲在干什么?” “不知。” 陆乘渊道,“她不见你,也不见我,又有什么办法?” “......” 小初时听着觉得有道理,又恢复气鼓鼓模样,“想娘亲......” “嗯。” 陆乘渊答应了句。 随后父子俩便做出同样的托腮动作,望着山中雨雾,情绪都不太高。 不远处,有人来了。 起初是一道倩影,而后越来越具象化,陆乘渊先看见,而后戳了戳儿子。 陆初时的眼睛从灰暗变成明亮—— 小孩子兴奋地想站起来蹦跳,却忽然被陆乘渊手一拨弄,蓦地倒在地上—— 陆初时的哭声顿时传遍整个山间。 焦孟仪就听见了。 她先是一惊,又是定睛一看,看到那两道熟悉身影后,蓦然觉得头大了。 怎么,又碰上了? 她方才刚将陆初时的模样从脑海里移除,这时冒雨上山,也不过是为了取山泉水沐浴。 她出了一身汗,黏腻的厉害,而正巧房中水用完了,去问寺中师姐,师姐们说引流的管子也坏了。 焦孟仪看见陆初时哭的极其伤心...... 第215章 焦孟仪,跟我回去吧 心中那股火立刻上来了。 本来她见陆初时长得那般好,便觉得陆乘渊应是待他不错,她也就放心了,但没想到,原来看不见的时候陆乘渊这个当爹的就这么欺负一个孩子! 他到底有什么错,要被他这样教训,孩子哭的那般伤心,他竟如此冷漠的看着。 焦孟仪三步并做两步,上了前。 “陆乘渊!” 她顷刻将小孩子扶起来抱在怀里,极其愤怒地说:“如此天气,你不好好带着孩子在屋中待着,跑到这清凉后山,又做出这种举动是要干什么?他做错了什么,要被你推在地上?” “我原以为你就算脾性再冷漠,也会对你自己骨肉有所怜悯,可如今一看,竟是没什么不同!” “陆乘渊,你这样有个当爹的样子吗?” 她一连说了好多话,说完浑身已淋的湿透。而她全身用力护着小初时的样子,却让在她怀里哭泣的孩子怔住了。 小初时仰起脸,从他的视角看,焦孟仪浑身透着母爱光环。 ...... “娘亲。” 陆初时蓦然抱住她。 张开双臂都环不过来,可小初时一点不在乎。他只将自己扎到焦孟仪怀里,使劲用头蹭了蹭。 陆乘渊望着。 手中的伞便在这时冲她偏了偏。 头上不再淋雨,焦孟仪怔了半晌,看到对面男人眼眸,方意识到自己有点暴露心性—— 她张口,想辩解什么。 “原来,你还认得我。” 陆乘渊的声音落下。 男人半笑半冷的说:“不再当你的却尘小师父,还能叫我名字,那么,你自己的儿子也该认了。” “......” 焦孟仪的手指紧了紧。 她顿时把陆初时放下,想再次还给他,但男人一脸拒收,且陆初时根本不撒手。 天边打了雷。 后山雨幕,焦孟仪感受到小初时在打雷时下意识紧了紧手臂,更是不忍心了。 在她记忆里,听见打雷声而害怕的人还是她的小妹心漪...... 她站了起来。 抱住陆初时,再次抬起那只缠满佛珠的手,同他行了佛礼,“陆施主,我的确记得你我过去往事,但这也代表不了什么。” “小施主与我有缘,我便先带他回去。” 说罢,她又要走,可这次陆乘渊眯了眼眸,不让她轻易逃掉。 他的手抓住她那只带满佛珠的手...... “焦孟仪。” 男人声音停顿,“跟我回去吧。” “......” “如今局势不再是过去那般,本官正在脱离冯励的势力,而至于你家被害的真相,本官也可同你解释——” “够了陆乘渊!” 她忽然打断他。 提起她家,焦孟仪情绪不稳定了。她是真的累了,不想再管那些过去! 她父亲也好,哥哥也好,甚至小妹...她已将这些都放在心底太久了,根本不想提起半分。 “我不想听你解释。” “人都是会变的,当初我那么想要你一个解释,你却没有张口,而如今,一切都变了,你也不用同我说这些。” “那些往事都过去吧,你也不用再这里浪费时间,我只是常仆寺一个小师父,以后请叫我却尘。” 她说完这些,顿时甩开他手。 脚步不再停留,就连趴在她怀里的小初时也变得安静,睁着双眼偷偷望身后被说的爹爹。 焦孟仪冒雨走了。 这下好了,只剩陆乘渊一个人站在原地,男人低头看了眼地上孩子未摆完的小石头,唇角想牵动又没有。 罢了。 这样也好。 而这边,焦孟仪带了初时回禅房,正巧被要来找她的师姐撞见。 身穿僧服的小尼姑,正提着一桶水,冲她怀里看了看,“却尘,你是不是要水来着?” “师姐......” 小尼姑笑,又往她怀里的孩子看了几眼:“知道你爱干净,我便跑去师父房中要了一桶,要不然还得跑后山,瞧你这一身狼狈,淋的不轻。” “谢谢师姐。” 焦孟仪感激道。 那师姐摆摆手,“不用客气,只是这个孩子...瞧着淋的这样狠,身上还有泥土,快些将他衣服脱了吧,否则要染风寒了。” “你却不知,这孩子的身子骨可没大人这么好。” 焦孟仪被提醒,顿时也紧张起来,她低头看小初时,随她一路回来,的确是安静许多。 小孩子眨着眼睛,那可爱劲别提多么吸引。 于是两人立刻忙碌起来,师姐去烧水,她便找出一套干净佛衣,用剪刀剪了长摆。 陆初时站在她面前,任她用布子擦脸擦手,而后问:“娘亲...你要帮初初脱衣服吗?” “...等会帮你洗一洗。” 她极尽温柔地,便也让陆初时更是依赖她,这孩子瞧着可怜,每次望她都带着深深情感,仿佛她随时要跑掉一样。 倒是同他爹一个性子。 焦孟仪脱了小孩子衣服。 这样一瞧,小家伙的确被养的不错,穿起衣服来感觉不出什么,一脱了衣,竟浑身上下都挺有肉。 焦孟仪盯着他小肚子看了看。 “陆乘...你爹,平时都给你吃什么?”她拧了眉,用手一比划他小肚子,摇了摇头。 陆初时:“肉,好多好多的肉......” 焦孟仪紧皱的眉更深了,抬起头,“只这些?” “嗯...爹爹说,只要我想要什么,他就满足什么,他还说,在整个长安,没人能和我比。” “......” 溺爱。 焦孟仪心想,陆乘渊这不是在害孩子吗?先不说营养均不均衡,就说陆初时这么点的孩子,就天天给他喂肉。 还娇惯他性子——陆乘渊不是皇帝,陆初时如果被这种观念养成人,那日后必惹祸端。 焦孟仪正色道:“往后不要和他学,他说的都不对。” “哦,那初初跟谁学?娘亲吗?” 小孩子疑惑问,正巧这时师姐也提了热水进来。 焦孟仪将一切准备好,把陆初时抱进浴桶,放他坐在板凳上。 小孩子仰头,焦孟仪给他戴上一个小斗笠,把他的头发全都拢在斗笠上面。 这样等会洗发时就不会伤了他眼睛。 陆初时此时可快乐了,从未有过的快乐。想他一直在府中被嬷嬷们伺候,何时有过娘亲,他往娘亲身边倒了倒,就能闻到熟悉的冷香。 所以,爹爹还是不行,瞧他,这么轻而易举就与娘亲这么亲密了...... 第216章 不要打扰娘亲与其他男人幽会 焦孟仪住的厢房不远,黑夜里陆乘渊一人双手负后站着。 男人的目光深沉长远,仿佛透过如墨的夜看到她这里来,陆乘渊唇角微弯,却是看不出心思。 而此时常仆寺山下,来了一队人。 陆乘渊遥远听到动静,想了一会,向山顶的大门走去—— 是顾羡安。 男子身穿灰白披风,内里是同色常服。顾羡安的动向陆乘渊十分知晓,自然也明白他从哪里来。 中古。 北漠十部的其中一支,有着不可小觑的实力。如今焦迟简在那片地方活动,顾羡安也就随左右。 陆乘渊偏头想了些事情。 方装做看不见的返回自己房中—— ...... 焦孟仪躺下了。 给小孩子洗完澡,他便像个小挂件说什么也不下来。陆初时哪里同娘亲一起睡过,故而对今晚的一切都很新奇。 小小的身子光是坐在焦孟仪床上就足足呆了好一会。 她看了他。 师姐还没走,帮她一同给小初时擦头发。焦孟仪察觉小初时的不对,便又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 “却尘,这孩子你要带到什么时候?” 师姐问。 她摇头说:“再说吧,今晚先放在这儿,等明日再还给他父亲。” 师姐却皱了皱眉:“那位施主...瞧着不好惹的模样,你如果不尽快将这孩子送回去,万一——” 两人的对话,是没避着陆初时。 都以为这孩子听不懂,哪知当陆初时听到要送,便立刻甩了头发死死抱住她身,撒娇地说:“不,初初不离开娘亲!不要。” “......” “......” 两人哑口无言。 那师姐也看出来这其中的红尘往事,只当不提。她尴尬地将帕子放下,心想也就不打扰这娘俩,同焦孟仪说了声,便出了门。 至此,陆初时就同他娘亲同床共枕。 直到...顾羡安夜半而来,在外敲门。 焦孟仪披衣起,看了眼已熟睡的小初时,提声问了句是谁,走到门边。 顾羡安一身风尘仆仆,手中提着许多东西。 焦孟仪将门开了缝,看到顾羡安模样,先是一惊,才猛地将门全部打开。 “却尘师父。” 顾羡安随她修行,也喊一句却尘。这些年他同她相处的情感很复杂,说是朋友,又多了点什么。 但也仅此而已。 顾羡安不像陆乘渊,对她强娶豪夺,非要她爱要她唯一。顾羡安尊重她,一直都听取她内心想法,自从焦孟仪想出家为尼,他也就再不提过去,随其他人都喊一句小师父。 可顾羡安有个习惯,这么多年一直没改。 便是他会隔三差五给她送上些生活补给,不论她需不需要,他面面俱到,什么都有。 焦孟仪用缠着佛珠的手同他道谢。 顾羡安坦荡道:“这次走的时间长了些,被一些事绊住,但焦兄的信还是带了,在包袱里。” 焦孟仪与他低头说谢。 顾羡安便把手中所有都给她,不经意往房中看了眼,想走又想到要叮嘱的事:“哦,近来天气多变,时常有雨绵绵,还望却尘师父多注意身体,不要——” “娘亲。” 顾羡安的话还没说完,那屋内便迷迷糊糊走出一个小小身影,陆初时揉着眼睛,声音软糯地喊了她,而后仰头看了眼顾羡安,问:“这个叔叔是谁?” 顾羡安惊到。 陆初时小步挪到焦孟仪腿边,从后轻轻一抱,又用无害的声音继续问:“是娘亲的朋友?” “......” 顾羡安先开了口:“他与陆乘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陆初时俨然陆乘渊小版,根本遮掩不住。而顾羡安刚想到这儿便左右看四周,压低嗓子问:“难道他在附近?” “顾大人。” 说曹操曹操便到。顾羡安刚问完,那方后面就传来一道慵懒声线,惹得顾羡安又一惊。 回头,陆乘渊就站在不远处。 顾羡安猛地警惕起来,迅速转身以胳膊护住焦孟仪:“焦姑娘,此人危险,快进去!” “......” 空气中没有声音。 如此尴尬的见面。这当中唯有陆乘渊面不改色,似笑非笑望着。焦孟仪心中一团乱,而顾羡安更是十分紧张,生怕陆乘渊做出什么危险事。 停顿半晌,陆乘渊只勾了勾手指,“初初,过来。” 陆初时不大高兴。 努着小嘴,抱着焦孟仪腿不撒手,“不要,我要跟娘亲在一起。” “初初乖,不要打扰却尘小师父和其他男子的幽会——” 陆乘渊是故意说的。 此等败坏她名声的事他依然做起来得心应手。焦孟仪刚听完就控制不住心中火,想张嘴反驳。 可她仅仅手指拨动了两颗佛珠,忍下了。 修行之人,没有那么多喜怒哀乐,陆乘渊是故意的,而她如果真的反驳了,那才是着了他的道。 她低头与陆初时说:“小施主,既然令父唤你,你还是尽快去吧。” 陆初时撇了撇嘴。 只是刚说,孩子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焦孟仪心中是疼的,使劲控制自己,不去看他。 “娘亲真的要与这个叔叔幽会?” “娘亲嫌初初碍事是吗?” 陆初时突然问的话,让焦孟仪狠下的心再也不能硬了,她蓦然解释,“小施主,我是清修之人,根本不会有此等事情发生——” “那初初就不要过去。” 陆初时抱的她更紧,隔空瞪了陆乘渊一眼,赌气般:“就不跟爹爹回去——” 父子俩一来二去,这演的极其生离死别。 到是没顾羡安什么事了。 顾羡安从头到尾面目难堪,看了陆乘渊又看了焦孟仪,两人之间那种就算什么话都不说都能感受到的情愫,让顾羡安有些...说不上的酸涩。 明明他知道两人已不可能,可还是...... 陆乘渊笑了声。 忽然迈着步子向他们靠近,陆乘渊的压迫与生俱来,看似随意,可却处处透着不随意。 焦孟仪盯着他,第一反应竟是觉得陆乘渊生气了,是来抓陆初时。 而她也下意识护了,她向后退了几步,喊道:“陆施主,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孩子还小......” “却尘师父,是以什么身份来说教本官?” 第217章 他离不开你 焦孟仪的身被他逼的向后撤了好几步。 她无言,他却不放,两人对视间眸光流淌,竟是让旁边的顾羡安看了有些退意。 但他没动。 倒是陆初时在此时给她解了围,孤勇的往焦孟仪身前一站,声音更大了些,“坏爹爹,不许欺负娘亲。” “......” “......” 三人同时沉默了。 陆乘渊望着儿子如此模样,竟是没来由升起一股骄傲,他儿子被他教的很好,自小就这样演技非凡,等大了还能了得。 陆乘渊点了点头,忽然意味深长说了句:“原来身份是娘亲......” “......” “大人!” 正当焦孟仪不知该回什么,那后方突然来了些许下属,行色匆匆,上前禀报:“外面有异,大人!” 陆乘渊眯了眯眼眸。 那些随从警惕的看了顾羡安一眼,正考虑要不要直接说,那方顾羡安却是主动问了:“可是有些人跟随?” “是,顾大人。” 几个随从的话让在场两个男人同时陷入沉默,顾羡安狐疑看了陆乘渊,倒是在此时思考起什么事。 焦孟仪心提了起来。 想这个时辰,又是常仆寺周围,能被陆乘渊随从如此禀报,那必是不容忽视的大事。 但若这事发生在长安,发生在任何一个州县都不奇怪,偏偏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寺庙。 这不得不联想到缘由是陆乘渊或者顾羡安。 陆乘渊勾了唇。 一副好不慌乱模样,他不看顾羡安,只淡淡问了句:“是那些人?” “大人,您还是躲躲好,”跟随道,“毕竟您来这里冯总管并不知道。” “他怎会不知?”陆乘渊淡笑了声,对他极其了解说:“虽说本官如今可以不用忌惮他,但他的多疑不会消失。” “他派人来也不奇怪,不过——” 陆乘渊这才看向顾羡安。 “就是不知,找事的是不是一批人......” “不用猜了。” 顾羡安忽然发话,“陆大人和冯贼的纷争顾某不感兴趣,今晚外面那些人,应是冲着顾某来的。” 顾羡安挺诚实。 如实告诉他,又顿时回头看焦孟仪,一脸歉意又果断决绝,“却尘,今晚是我连累你,你先带孩子进屋,我立刻便走!” “顾......” 焦孟仪竟是着急了。 顾羡安不像陆乘渊,就算他已和哥哥反抗霍家皇室很久,但她仍不放心他能在面对那些人时有脱身的本领,而她也不能正大光明的抓住他说你不要走,还是从长计议好。 更令她在意的是,陆乘渊还紧紧盯着她。 焦孟仪将想说的话咽下,低头准备想对策。 然而,突然陆乘渊开口了:“需要我帮忙?” “......” 焦孟仪抬头看他。 陆乘渊一脸平和笑意,甚至带着几分轻松,“却尘小师父放心不下心上人,正巧本官尚有能力可以施以援手——” “不必!” 顾羡安率先拒绝。 但陆乘渊压根也没征求他意见,只一味望着她,焦孟仪紧咬下唇,知道他想要什么。 她...... 她没正面回答,时间紧迫,她只问:“你有全身而退的法子?” 陆乘渊笑了笑。 这法子对他来说可太多了,他与冯励斗智斗勇这么久,不用多思考便能猜到对付顾羡安的人是哪一波。 说麻烦,也麻烦。 但都不及今晚能促成他和焦孟仪关系来的好。 陆乘渊静静看她,手指在衣上轻轻敲了两下,“也不是多么难......” “好。” 焦孟仪顷刻开口,不顾顾羡安惊错的眸光,决断十分迅速:“你帮他。” 陆乘渊耸了耸肩。 一脸骄傲看顾羡安,半晌抬手说:“顾大人,请随我这边来......” 。。。。。。 这之后的时间,再没有任何动静。 焦孟仪领着陆初时回房,思绪就未曾舒畅过。她担心顾羡安,又一直在想陆乘渊最后带他走的那个画面。 陆初时睡的沉。 小孩子环着她脖颈,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两人盖了同一床被子,陆初时身上滚烫,看着好像发了烧。 焦孟仪叹息一声。 孩子果然不经折腾,经过淋雨,又经过昨晚,陆初时这病来的快,不仅浑身烫的像个火炉,还哭闹不止。 他一直喊着娘。 焦孟仪的心真是被他揪起来了,望见怀里这个小人难受的喊,她手上的佛珠竟也压制不了她的心燥,反复确认后,她抱起了他。 母性的将孩子抱在臂弯,手掌轻轻拍着,低声回应:“娘在...初初,娘亲在。” ...... 寺里早课。 师姐来叫她,她破天荒请了假,刚绞了帕子放在陆初时额头,她实在无心去干别的。 “却尘,你可从不会耽误......”师姐担忧看着:“你如今这样,是要被这孩子绊住了?” “他...离不开人。” 焦孟仪无奈,“师姐,早课我会过后与师父补上...这孩子——” “娘亲...初初好难受...好疼......” “娘亲在...初初,娘亲......” 寺里的师姐退了出来。 哪知刚走没几步,竟是见到几人扶着陆乘渊向这边走,那个神色冷淡,衣着华贵的男人面色惨白,手捂着胸肋一边,发出低低的痛吟—— “快,快去同却尘师父说一声,我们大人...肋骨断了!” 随从拦住师姐。 那小尼姑楞了半晌,不由又看了陆乘渊好几眼,她终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却尘,却尘——” 小尼姑推开房门。 焦孟仪正抱的陆初时抱的紧。 “这个孩子的爹,他...他也出事了,却尘,你快去外面看看——他,” 师姐的话没说完。 焦孟仪已放下孩子向外走去。 这一刻,她心里什么也没想,只双腿不自觉的向外走了,在听到他出事的消息....... “孟仪。” 陆乘渊的身在厢房外。 相隔不远,这男人一如他儿子一般,在脆弱时喊出的名字,带着几分难以比拟的深情。 第218章 他的手,撩人又难耐 焦孟仪楞在原地看了很久。 直到其他人喊她,才让她回过神来,这般情形,她也不能说就将陆乘渊一个受伤的人放在外面。 “进来吧。” 她让开道。 厢房燃了淡淡的香,陆乘渊被放在床上,眉目紧锁双眼紧闭。焦孟仪此时有点说不出的想笑,真是父子连心,如今都这样病殃殃了。 焦孟仪回转头说:“师姐,麻烦你去请下净心院的笑然师父来。” 师姐点头。 原来这常仆寺,高僧不少,各自有各自修行的方向。焦孟仪口中的这位笑然师父是一年前来的,人长的超然脱俗的,有一手好医术。 常仆寺的住持收留了她,不过问她的过往,知道她喜静,就将寺里唯一一个单独的院子给了她。 ...... 不多时,笑然师父来了,焦孟仪对她尊敬,行了礼后望着身后男人,“师父,请你看看他。” 笑然师父眯眼看去。 见床上有一男人和一个孩子,不禁皱眉道:“却尘,寺里的规矩你也知道,这两位是?” “毫无渊缘之人。只是念着佛祖慈悲。” 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心如止水。笑然师父仔细看了看她,又望了眼旁边的师姐。 师姐陪笑点头。 于是笑然师父才上前查看,她掀起陆乘渊衣裳一角,用手摸了摸,随即道:“肋骨断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这样一问,旁边陆乘渊的随从却开了口。 “大人是因为正面遇上了那些人——他将顾大人送走,却自己入了那些人圈套。” “大人知道他们厉害,但那些人却以夫人来要挟,说知道了夫人隐身之处,要来找夫人——” “......” 听到这儿,焦孟仪心里一惊。 她睁大眼睛看那些随从,只听他们还在说, “大人不想让这些人活着回去同冯公公报告,便拼尽全力同他们周旋,这才被打伤了。” 笑然师父很明显看向焦孟仪。 明知故问问:“夫人?这里是寺院,可没有你们口中的夫人。” 几个随从顿时闭嘴了。 面面相觑一会,便也改口道:“是,是我们说错了,大师,请您尽快救我们大人!” 笑然沉默。 偏偏这时,陆初时又是迷迷糊糊喊了句‘娘亲。’ 笑然说:“却尘,将孩子抱出去,你们所有人都出去,留出空间来。” “好。” 焦孟仪连忙应了。 她走上前。 因为陆初时在床里,她要俯身抱孩子便要越过陆乘渊,而当她同陆乘渊靠近时,她便有种很强烈的感觉。 索性他现在昏着。 想到这儿,她也就放松点,将身子压低,探过半个身去伸手将孩子抱出来—— “孟仪。” 一声呢喃,竟是让她身子紧绷了。 她仿佛被定在那儿,无措地垂头看,只见躺着的男人没醒,还在昏迷中。 可他,却如此缱绻地叫她。 不仅如此,焦孟仪还感受男人的手指勾了勾她的衣角,似曾经两人亲昵那般的,撩人又难耐。 她想让他放开。 但他应是梦到什么,手指勾了又松,一切发生在瞬间。 焦孟仪心想身后这么多人可千万别看见。 而后她将陆初时抱出来。 同笑然师父行了礼退出,并让其他人都散了。 她带着陆初时去了师姐的厢房。 ...... 一晃,几个时辰过去。 陆初时退了烧。 焦孟仪抱着他在房中踱步,手掌轻拍背后,师姐拿来了斋饭,同她说让她吃点。 陆初时的小手始终挂在她脖上,一刻也不松。 这样的小人儿,因为生病显得格外可怜,便连师姐看了都心疼,在旁看着唠叨:“哎,这个娃娃啊,是真的缺爱。” 焦孟仪低下头。 是啊,陆初时从出生就没母亲在身边,这一晃又过去这些年,纵然陆乘渊再将他捧在掌心,也难敌亲生母亲陪伴。 焦孟仪从斋饭里舀了勺小米粥,对着陆初时低语:“初初,张嘴。” 孩子眼睛闭着,但耳朵似乎是听见的。 小孩子真的张了嘴,焦孟仪便将米粥喂给他,而后又拿出帕子擦他嘴边。 不知怎么,陆初时哼唧了一声。 鼻子鼓了鼓,鼓出一个鼻涕泡,委屈巴巴喊:“娘亲——” 焦孟仪连忙不走了。 “初初?” 陆初时哼唧地睁了眼。 可眼睛睁不太开,将将出了一条缝。他看着焦孟仪,看了好久又喊了一声。 “娘亲...你抱紧初初。” “......” 这话可逗笑了师姐,看向焦孟仪:“嘿这个小娃娃,一睁眼就这么撒娇。” 焦孟仪象征性拍了拍他。 “还难受吗?” 她问,陆初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脸无辜地:“疼,疼死了。” 这小孩可真是随父。 为达目的,便如陆乘渊一样茶言茶语。 焦孟仪勾起了笑,指着桌上的斋饭:“继续吃吗?” “嗯。” 陆初时发现他娘亲对他态度极其温柔,便觉得他生个这个病也是值得的。 他要表现的更乖一些,好让娘亲爱他爱的久一点。 笑然师父帮陆乘渊接上了肋骨。 出来时已是很晚,焦孟仪站在月下等,见笑然师父出来立刻上前。 “却尘,这人是你很重要的人?” 焦孟仪沉默。 笑然继续说:“即已皈依佛门,便要将前缘往事全都抛到脑后。这世间时,很难有个两全,痴男怨女,都在互相折磨。” “师父,我知道了。” “却尘,我自来到这里,很少与你们交集,你可知我为何要来到常仆寺,又为何宁愿守着一个院子也不过问红尘?” 焦孟仪不知。 笑然笑了笑。 手指捻着佛珠,怅然道:“过去,我也曾有个夫婿...他为人随和,待我也甚是好,我和他在一起二十多载,上侍姑婆,下侍叔侄,将他一家照顾的甚是妥帖。” “但那又怎样,就在我以为自己很是幸福的时候,他听信他人谗言,硬是污蔑我与隔壁那个男人有染,婆母小姑逼我以死自证清白,小叔与侄儿也要将我的孩子拿去滴血验亲。” “我求过,也闹过,我不信日日与我同床共枕之人会这般绝情,只盼望他能为我解释一二,但他却将我压到祠堂,逼我跪在祖宗牌位前,打我。” “却尘,他与我说的话我至今仍记在心里。” 第219章 好哭,初初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笑然回头望了她。 那双淡然佛性的眼睛变得无奈起来,她张着唇,一字一句同焦孟仪说。 “他说,像你这样的女人,只知温顺木讷,与你相处起来甚是无趣,我平时都是百般忍耐,想有你替我兜着一大家子也不错,可你这个贱女人,竟然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他说,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我娶我那柔情似水的表妹——” “......” 焦孟仪的心颤了又颤。 光是听笑然师父讲,她便如亲生经历一番。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难受与辛酸,竟也随笑然感同身受。 笑然扯唇笑了。 所以,女人到底这一辈子追求什么? 焦孟仪呼吸屏住,想上前安慰几句。 “却尘,师父想让你明白什么,你应该知道。” 焦孟仪点了点头。 她明白。 她一路走来,也不算顺当。和陆乘渊纠缠那些,也早让她伤透了心。 她抚摸了手腕上的佛珠:“师父,我清楚。” “虽未剃度,但我早心已归佛,这人是与我有过去那些,但时间已逝,我也早已看开。” “如今的我,是不会再因一个男人而轻易动了心弦。” “嗯,如此就好。” 笑然颔首,便不再同她多说什么。 而她本来是想去看看陆乘渊,经过笑然一说,她也就在厢房外站了站就走了。 如此,几日过去。 陆乘渊一直在养病,时不时会有他身边的随从出入。而他住的屋子本是焦孟仪的,这被他占着,她只能搬去同师姐挤。 陆初时倒是奇怪,像没有这个爹一样,知道他爹受伤,他也不说要去看看。 反而,这孩子一直死心塌地跟着她。 很快,整个佛寺都知道她身后多了条小尾巴。陆初时人长的小,可心思却很深,小小年纪竟然会审时度势,看人下菜。 陆初时面对其他人都笑眯眯的,人也软糯,还会撒娇,是没有人会拒绝他。 焦孟仪去上早课,他便坐在她身边的小蒲团上,尽管打着瞌睡也要做出一副双手合十样子,看别人张嘴念佛经,他也要跟着念。 焦孟仪去研佛法,他就一人拿着个木鱼,纵然不知节奏也要在他娘亲说话时为其伴奏。 焦孟仪去后山打水,他知道干不了什么,便想了法,让寺里的师兄给他做了个很小的木罐子,往溪水里一放,木罐子咕嘟咕嘟冒泡,美名其曰,他要为却尘小师父分担。 焦孟仪下山化缘,他不知从哪里整了套小乞丐服,将小脸蛋一抹脏,山下谁见了都得赏点什么。 ...... 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怎么看不见呢。更何况,那是她的孩子,她对他有多么的爱啊,只有她自己知道。 终一日,她将他拉到一边说,“初初,以后不用做那些事了。” 陆初时眨了眨眼睛,“娘亲,是嫌初初做的不好吗?” “不是,只是,我与你并无渊缘,你以后也不要再叫我娘亲,而我的事,你也不再管了。” “等你父亲伤养好,便让他带你下山,懂吗?” 陆初时低下了脑袋。 小孩子似听懂了,又似没有完全懂。沉默了很久,焦孟仪见他好像情绪低落,不禁抚了抚他的耳朵。 “初初,你还太小了,有很多事你都不明白——” “我知道,娘亲不想要我......初初,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陆初时的话,惊到了她。 她连忙否认,“怎么会,你哪里没人要,你还有你爹爹——” 忽然,陆初时开始抽泣。 这个孩子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瞬间转变自己情绪,说哭就哭。 眼睛里的小珍珠一颗颗掉,努着嘴道:“爹爹常年也不在我身边,谁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别的小初时,从小初初就是跟府里的姨姨们待着,好没意思。” “隋姨说,初初的娘因为生爹的气才不要初初的,而爹爹又不管我,初初恨死爹了。”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娘,娘果然不要我,初初,初初好可怜啊!” “......” 焦孟仪怎么也没想到被这孩子控诉了。 她望着他,想抱他也不能,她见陆初时哭的极其伤心,那泪珠一颗颗往下掉,真是将她的心也揪起来了。 此时,寺里的其他师兄师姐们被哭声引来。 “却尘,你怎么将孩子惹哭了?他那么小,你应该让着他啊。” 师兄师姐们纷纷说她,更让陆初时哭的更大声。 焦孟仪无法解释什么,只摇了摇头,用袖子替小孩子擦了眼泪,低声说:“没有人不要你。” “呜呜。” 陆初时张开双臂。 想让她抱。 可她,想到不应再给这父子俩希望,如今陆乘渊倒是昏迷着没法缠她,但这小的...... 她没动。 她想狠心这一次,想让陆初时看明白事情,就算以后他恨自己,也比现在这样好。 她的冷漠还真吓到了陆初时。 小孩子哭着哭着声音小了,似乎意识到自己这套装弱小不管用,也就用眼睛打量起。 陆初时的样子像极了陆乘渊。 完全超乎孩童的成稳,他越来越不哭,沉眼看焦孟仪时,手臂还张着。 孩子极小声说了句:“娘,抱。” 焦孟仪依然没动。 转瞬,小孩子负气地转身跑了—— “哎——” 其他师兄师姐们都发出声音,看看她,又看看跑走的小孩子。 她叹了口气。 心也跟着牵动的疼,她何尝不想追出去,将陆初时紧紧抱在怀里。 可,笑然师父说的话依然徘徊在她耳边。 是,她不能这样了,她之前都断的那么干净,如今又为何要有别的想法? 就因为陆初时? 焦孟仪使劲拨动腕上的佛珠,一次又一次,她想让自己心静下来。 ...... “却尘!却尘。” 就在这时,她的师姐因为刚才不放心陆初时而跟了过去,哪知没过一会又跑了回来。 “娃娃他,刚刚跑到寺门那儿,便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给抓了起来,他们如今将娃娃架在刀上,还扬言,要找陆乘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