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孕宠妃,不谈感情只上位》 第69章 邢官女子有孕,懿妃娘娘有喜 李霜岚自然是瞧见了贞贵人感激的眼神,也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这贞贵人倒是知恩图报,她那日不过是随手之举,却被她惦念在心上。 因着两人明面上没太多交集,所以此刻也并未搭话。 此时乾元殿内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尤其是那些老王妃们,知晓自己的日子是活过一日少一日。 都想趁着她们这条老命还在,为子孙在皇上太后面前留个印象。 太后听着满殿的吉祥话,笑得眼角都堆起了细纹,慈眉善目中尽是欢欣之色。 瑞华公主到底还是小孩子,抓周之后,就被奶嬷嬷抱下去喂奶休息了。 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点头,笑道。 “确是好日子。” 说罢,她目光微斜,悄悄落在末位处的邢官女子身上。 脸上笑意未减,只稍一偏头,便给了她身旁那名嬷嬷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那嬷嬷领会,俯身附在邢官女子耳边轻声嘀咕几句,随即后退半步,垂首站定。 邢官女子眼睫微颤,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片刻后,竟端起案上的酒杯,缓缓起身。 众人交谈正酣,忽见她起身,不免一惊。 只见她轻轻福了一礼,娇声道。 “今日是瑞华公主的满岁大喜,的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与皇上恩宠。” “嫔妾能在此见证盛事,实属三生有幸。” 她说罢,扬起酒杯,眼神清澈又恭顺,语气温柔。 “嫔妾敬皇上一杯,愿安乐公主福寿绵延,天资聪慧。” 这番话说得极尽周到,众人闻言,面上都浮现出几分诧异。 宫外的宗亲命妇只觉得这宫中不一般,听说这邢官女子不过是舞姬出身,说话也如此妥帖。 但后宫的众人却是对他刮目相看,她们上次见这人还是一副披红挂绿的蠢像。 怎么几个月不见,反倒是瞧着聪慧了。 但一众妃嫔也只是瞧了一眼,未往心里去。 毕竟这邢官女子身份低微,不过是仗着眉眼有几分像宜贵人,是个玩物罢了。 在这花团锦簇的后宫中,也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个绿叶。 此番敬酒,众人只当她是因为这几个月都没见到皇上,所以才博眼球罢了。 安裕原本斜倚着坐,目光淡淡扫过邢官女子。 见她今日妆容素净,行止规矩,举止得宜,心中倒还算满意。 略一沉吟,他也举起酒盏,淡淡点了点头。 “好。” 就在这杯酒落肚之后,邢官女子微微福了身,眼中忽地泛起一丝激动,声音中带着轻轻的颤意。 “嫔妾还有一桩喜事,趁着今日这大好日子,斗胆禀报皇上与太后,也算是沾沾公主的喜气。” “哦?但说无妨” 安裕倒有些好奇,她要说什么。 邢官女子顿了顿,低头一笑,手抚小腹,缓缓说道。 “嫔妾已请过太医,喜脉已稳,已有快两个月了。” 殿内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骤然一顿。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哗然。 一时间,所有目光齐齐投向了邢官女子,震惊、讶异、狐疑、探究,层层叠叠,如波涛汹涌。 谁都没想到,这位最末席、最不被看重的小主,竟在今日这样的日子抛出了这样一颗惊雷。 殿中静寂了片刻,最先回过神来的,竟是几位年长的宗亲命妇。 她们身经百事,反应也最快,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率先扬起笑容,纷纷起身行礼。 “恭喜皇上,恭喜太后!” “后宫添喜,实是祥兆。” “皇嗣绵延,天佑我朝。” 一时间,跪拜声此起彼伏,带起一阵不小的动静,宛若将那凝滞的气氛冲淡了几分。 太后脸上的笑意更甚,这邢官女子算是她的人。 如今又有了孩子,虽说身份低微,但总归有了孩子是不一样的。 不同于太后的高兴,那殿后末座,那些地位最末的答应与常在们却是面色微变。 视线齐齐落在邢兰兰身上。 她们面上笑着,手中却将帕子搅得紧紧的,指节泛白,眼中多有怨怼与不屑。 一个出身舞坊的女子,原本不过是皇上的一时新鲜。 如今却靠着这一纸喜脉,竟也跃身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最要命的是,她偏偏选在今日,安乐公主封号的大喜之日,在这众目睽睽下,强行博得一份风头。 她们虽不敢明着流露怨言,心中却恨得牙痒痒。 安裕最初听到喜脉二字时,也着实愣了片刻。 他望着那低头柔声禀报的邢兰兰,眉头微皱。 不过是那夜一时兴起,原想着不过是临幸一二,也不曾多放在心上。 甚至因为这人,他和宜贵人冷战了两月有余,安裕对这邢官女子实在是谈不上有什么好印象。 却不曾想,这宫中这么多人,偏偏是她有了身孕。 想到这里,安裕喉头动了动,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李霜岚的方向看去。 却李霜岚仍坐得端端正正,神情温婉,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一丝起伏。 仿佛这一切与她毫无干系。 安裕心中蓦地一空,原本该是喜事,但此刻却说不出半点喜悦来。 只感觉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杯盏的沿口,将这些莫名的情绪甩出去。 他膝下子嗣稀少,眼下宫中妃嫔怀孕,到底是好事。 于是安裕脸上也扬起了几分笑意。 “好,真是喜事,宫中该添几个热闹些。” 然而下一瞬,一道慵懒却透着几分懒洋洋的声音便从一旁传来。 “皇上说得极是,宫中该热闹些。” 懿妃坐在殿右侧,面色淡然。 今日她一身宽袖锦袍,色泽华贵却极为松软,宽大的衣襟将身形掩去,倒不引人注目。 此刻她倚在椅中,纤指轻抚过小腹,唇角微扬,语气温缓却清晰有力。 “臣妾也请过太医,喜脉已有两月有余,这桩喜事,自然也该跟皇上分享。” 说完,懿妃的手轻轻抚上小腹,满脸都是温柔。 话音一落,殿内再度哗然,甚至比先前更甚。 宗亲命妇中,有人惊讶出声。 “懿妃娘娘也有喜了?这可是……” “真是双喜临门啊!” “太后,皇上,这可是吉兆哇!” 老宁王妃眼睛一亮,扶着嬷嬷站起身来,难掩激动。 “懿妃娘娘有喜,实是天恩浩荡啊!” 老楚王妃也连忙附和:“皇上仁德,后宫和顺,子嗣有继,国之福也。” 一时间,众人争先恐后地起身祝贺,声音不绝于耳。 第70章 皇后绞痛难忍,妃嫔突发腹痛 邢官女子位份低微又不得宠,宗亲命妇祝贺,不过是看在皇上和太后的面子上。 如今皇上子嗣不丰,自然不论母妃身份高低,每一个都是香饽饽。 但懿妃不同,这位可是实打实盛宠十年如一日的宠妃。 其父兄更是大权在握,若是生了皇子,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继承人,因此众人的恭贺极为诚心。 而且这位懿妃前阵子才痛失一子,如今这么快就又怀上。 命妇交头接耳,都想着要不要去苏家打探一下,是不是新的了什么怀孕秘方。 安裕也明显有些惊讶,眉头挑了一下,下意识望向懿妃。 许是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又有邢兰兰刚刚怀孕的消息。 安裕这会儿倒说不上是多兴奋,但有孩子总归是高兴。 只是偏巧这怀孕的人是懿妃,让他生出许多纠结。 如今朝中没有什么得用的武将,西北还靠苏承轩坐镇。 安裕倒是生怕苏承轩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但瞧着懿妃那满脸温柔的模样。 他到底还是心软了,懿妃对他的情谊他是知道的。 两人的第一个孩子滑胎时,他也沉寂了很久。 如今懿妃又怀上了,想来也是个安慰。 安裕喉头动了动,放柔了声音。 “你身子弱,可要好生歇着。” 懿妃听见安裕的话,好不得意,笑着应声,还望向那邢官女子。 “多谢皇上体恤,陈太医日日瞧着,嫔妾无甚大碍。” 她这番动作并未遮掩,自然是叫底下的宗亲命妇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却无人觉得不妥。 懿妃本就身份尊贵,纵然都怀了孕,当然也是懿妃的孩子矜贵些。 太后听闻懿妃有孕的消息,起初也一怔,旋即眸中闪过一丝意外,脸上的笑意却浓了几分。 她素来心系皇嗣,从前对懿妃不满,也只是因为她占了侍寝的日子罢了。 于是太后望向懿妃,也十分温和地交代。 “身子要紧,切莫再逞强。先前吃了不少亏,如今可得好好歇着。” 懿妃温顺一笑,低声应是。 而坐在不远处的敬嫔则已面色微变。 她今日打扮极尽清雅,原是希望借着协理之功讨些赞誉,如今却被两桩喜脉生生压了风头。 她勉强维持住笑容,强打精神调遣宫人,心中却已经如翻江倒海。 更有几个嫔位之下的贵人、答应,都面色不甚好看。 这一个邢官女子已够叫人不快,懿妃若再得子,将来后宫怕是又要风向大变了。 一时间,乾元殿内虽是喜气洋洋,但这份热闹之下,却早已涌动着各怀心思的暗流。 而那末座处的邢兰兰,脸上的喜意却已微微僵住。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喜脉一出,便可稳住地位,吸引皇上目光,甚至搏个封赏。 可谁知懿妃却在这时也报了喜脉,而且时日还比她早些。 天知道她日日在嬷嬷的磋磨下,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还好这腹中的孩子也算是给他几番喘息的机会,那日她晕倒后请了太医,说她怀了身孕。 嬷嬷这才免了她日日学规矩,只改念宫规。 她本想着当日就禀告皇上,却被嬷嬷按住,说挑个好日子。 但谁承想,今日又被懿妃生生压一头,邢兰兰只觉得这日子真的过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会儿她只盼着她肚中这个是个皇子,也好为她挣得几分体面。 太后喝了口茶,目光微垂,掩去眼底深思,唇边却仍挂着笑。 “今儿这喜讯一桩接一桩,竟真是朕家天降祥瑞之日。” 皇后顺势接话,脸上仍挂着雍容的笑意,十分的端庄。 “太后说得极是。后宫喜事连连,是我大安之福,也是皇上圣德所感。” 话虽如此,那温柔动听的语调背后,却是几欲绷断的情绪。 皇后指间紧握的护甲悄无声息地陷入掌心,藏在宽袖下的手,早已渗出细细的血痕。 细丝般的疼痛,反倒让她勉强稳住了表情,不至于在满座命妇面前露出半点破绽。 她的唇边笑容依旧,连一个角度都未变,只是目光微微发沉,犹如深水涌动,看不见底。 邢兰兰怀孕,她尚可忍。 一个出身卑微的舞姬,只得一夜恩宠,纵然怀了孩子,不过是凭天意走运,算不得什么。 太后与皇上又如何能真心重视那孩子?生下来之前,谁知是福是祸。 可懿妃…… 皇后的眼神在懿妃身上一闪而过,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懿妃竟然还能怀孕? 那次懿妃小产之后,她特地命人往她月子所用的熬汤药里添了些调养血气的药材。 那药虽不至伤命,却足以让女子宫寒难孕,何况还是在小产后虚弱之时服下。 这人是铁打的不成? 她心中恨极,指甲更是死死抠进掌心,只觉得心绞痛得厉害。 若不是还要维持这份中宫皇后的体面,她怕是这会儿就会晕过去。 但即便强撑,皇后脸上还是有一丝惨白浮现。 若芙立在皇后身后,察觉到她身子一僵,忙悄悄扶了一把,压低声音担忧地唤道。 “娘娘,手下留神。” 一个不留心,护甲掐得太深,竟然是已经掐到了肉里。 血珠顺着帕子,格外显眼。 皇后没有答话,只擦干血渍,将手往袖子里拢了拢。 她不能倒。 她是中宫,是正宫皇后,即便再痛,也不能露出一点怯弱。 可这口气……她又如何咽得下去? 若懿妃真的生一个儿子,凭她父兄如今的权势,纵是太后想压也压不住。 就凭她那嚣张的劲儿,恐怕今天生下儿子,明天就敢叫嚷着要他这个皇后让位。 这一瞬,皇后只觉心绞痛得厉害,冷汗悄悄沿着脊背滑落,竟险些坐不住。 正在这时,殿下忽然一阵轻乱。 “哎哟,我的肚子……疼……疼啊!” “小主小主你怎么了,快来人啊!” 一声惊呼划破了乾元殿的热闹喜庆,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右下方席位的于贵人突然面色惨白,身子蜷成一团,双手死死护着腹部,痛苦呻吟。 几乎同一时间,斜后方的梅答应也突然惊叫出声,仿佛电击般从席上跌落,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涔涔。 “肚子!我的肚子也好痛……啊!” 一连两人的异状,顷刻间使殿内鸦雀无声。 安裕眉头一皱,面上神色一沉,猛地起身。 “快传太医!” 宫人一片慌乱,急急向外奔去。 席面上的众人都面色惊疑,生怕是有人在这席面上下了什么东西。 敬嫔这时早已心中大乱,却也暗中松了口气。 她面色平静,语调恰到好处的稳重。 “皇上不必忧急,嫔妾早早就叫人请了太医,就候在乾元殿西侧小茶房。” 她言罢,转身便吩咐宫女去引。 这茶房原本是为席间贵人换装、避风之用,能想起让太医候在那里,也算周到。 安裕神色稍缓点点头道:“此举甚是周到,有心了。” 敬嫔得了安裕的赞赏,但心中却高兴不起来。 她不过是生怕今天又出上回开泰殿的那档子事,这才叫了太医。 但谁又能料到,还真出了事? 怎的每逢她协办,就出这档子? 今日当值的是胡梓翔胡太医和傅启航傅太医。 两人本在茶房闲聊,突然被急招,立马拖着药箱匆匆前来。 第71章 两位小主有孕,皇后心痛晕厥 自从梁玉山告老还乡之后,温谨之荣升院使,这右院判胡梓翔就荣升了左院判。 傅启航则是新进宫的太医。 两人刚被宫人从茶房引至乾元殿门前,便远远听见殿内惊叫连连,喊痛声此起彼伏,心中皆是一凛。 才进殿门,就见主位之上皇上面色阴沉,众妃嫔与命妇惊疑不定,纷纷低语,不敢喧哗。 整个殿内一时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两位太医原本欲行礼参拜,安裕却一抬手,语气冷冽。 “毋需多礼,两位小主腹痛难忍,速速诊治。” “臣等遵旨。” 两人齐声答应,连忙快步上前。 傅启航年纪尚轻,虽是首次随宫宴应召,却也知今日这场面之诡异远非寻常。 心跳如擂鼓,几步之间竟觉得脚底发虚。 胡梓翔年长几岁,虽已升为左院判,但面上不敢有丝毫轻慢。 两人动作利落,额头却不自觉沁出一层薄汗。宫宴上出现小主集体腹痛,怎么看都不像巧合。 他们可是暗中打探到原来的那位梁玉山梁院使告老还乡,就是牵扯到了这宫闱秘事。 刚刚在茶房中,两人聊到这件事,还笑梁玉山胆小怕事。 没想到转眼他们就遇到了这档子事,不由得心中发苦。 两人皆是心知肚明,若今日稍有不慎,说不准他们的仕途也就此断送。 傅启航小心翼翼地为于贵人搭脉,眉头渐渐凝起,眼角余光扫了胡梓翔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各自诊脉的那一瞬间,眼中都露出一丝惊异。 对视一眼,心知所见相同,才齐齐收回手指。 傅启航虽年轻,却不失谨慎,低声与胡梓翔耳语几句。 又各自重新搭了一次脉,确认无误之后,这才齐齐起身,走向大殿中央。 安裕此时已经是拧着眉头,有些心情不好。 这两位太医的动作,他看在眼里,想来事情也很是棘手,所以今日宫殿到底是谁又要生事? “启禀皇上,太后,两位小主并无大碍。” 殿内众人心弦绷紧,目光齐聚,连安裕都稍稍前倾了身子。 “只因方才食用了些寒凉生冷之物,脾胃一时受寒,加之体内已有喜脉未稳,故而腹痛突发。” 傅启航也跟着上前补充道。 “经臣等诊断,两位小主皆是有孕在身,脉象浮滑,气息和缓,皆是孕象之兆。” “并无大恙,只须开方调理,静养几日,便无大碍。” 胡梓翔也跟着点头:“确如傅太医所言。” “什么?又怀了?” 有命妇忍不住低声惊呼一声,声音虽不大,却也在人静时听得清清楚楚。 这下子,乾元殿真如沸水落入油锅,彻底炸开了锅。 于贵人、梅答应、邢兰兰、懿妃,短短一日,后宫竟有四位小主宣告怀孕。 一瞬间,这宗亲命妇的都亮着眼睛,来来回回打量众人。 “哎哟我的天,这是什么日子?” “真是好兆头,吉祥之气冲天而起啊!” “果然是瑞华公主带来的福气,今日封号,当真是祥瑞之始!” 宗亲命妇们纷纷反应过来,立刻堆起笑脸,抢着开口恭喜,语气殷切,仿佛生怕落后一步便失了交好之机。 “皇上喜得麟嗣,实乃天下之幸!” “后宫多子,国运昌隆,皇嗣绵延不绝,乃大安盛世之兆!” “太后福泽深厚,孙辈绵延,实是后福无量!” 这些话一层高过一层,排山倒海般朝着安裕和太后而去。 太后虽然年纪已高,却也听得出这些人言外之意,不禁失笑,轻轻摆手。 “好了好了,今日确实是个好日子,老天开眼,咱们宫里终于热闹起来了。” 她面上虽含笑,心中却已暗自盘算。 这四位宫妃中,懿妃自不必说,苏家如今把持西北兵权,是宫中无人敢轻撼的存在。 梅答应与于贵人,出身都不错,若真顺利诞下子嗣,将来只怕也要有所倚重。 至于那邢兰兰,太后望向那边一眼,只能算她时运不济了。 她原想着是这邢兰兰有孕,就扶持这人上位,毕竟皇后和懿妃两人可都不老实。 但这一下子又多了几个孕妇,太后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邢兰兰身上。 说到底,她做的一切,都还是盼着皇上膝下能多几个孩子。 虽说不一定要像先帝那样有二十多个皇子,为了皇位头破血流。 但也不能只有几个独苗苗,况且安裕膝下现在还只有一个公主。 但眼下一下子多了四个孕妇,太后只感觉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几分。 而此时最难堪的,莫过于皇后。 她坐在主位之下,听着众人喧哗,端着假笑应酬。 目光在于贵人、梅答应、邢兰兰、懿妃四人身上来回游走,手指却已在锦帕下悄然蜷紧。 指节泛白,骨节咯咯作响。 她身为后宫之主,却多年无子,如今竟要眼睁睁看着这群人一个个笑着怀孕,个个喜得宠恩。 凭什么人人都能生,就本宫不能生! 安裕也是缓过神来,面上的喜色又多了几分。 前朝那些老臣总是明里暗里说他子嗣不丰,但现在宫里一下子就多了四个孕妇,谁还敢说他的不是? 不过想到方才两人腹痛,安裕还是心中有些不满。 转过头淡淡地对皇后说。 “皇后是该多操心后宫。” 他自认为给皇后留了面子,但这话听到皇后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指责。 尤其是底下还有这么多宗亲命妇,这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她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谁不知她端方贤德,事事亲力亲为,可他却从来不肯体恤她分毫。 羞耻、愤怒、痛苦、委屈交织翻涌,胸口一阵剧痛袭来,耳边只觉嗡嗡作响。 眼前殿中灯火与珠影错乱交叠,众人面容也渐渐模糊,仿佛罩上一层浓雾。 “娘娘……” 若芙还来不及扶她,只听皇后低低一声呻吟,紧接着身子一软,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娘娘!” 若芙第一个惊觉,尖叫着扑上去,死死抱住皇后的身子,惊声高呼:“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那一声凄厉,仿若晴天霹雳,炸得殿中所有人心头一跳。 刚还热热闹闹祝贺着的命妇们顿时噤声,一个个站起身来,面色惊惶。 “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若芙手忙脚乱地想掐人中,却发现皇后整个人面色惨白,双唇毫无血色,竟连脉搏都微微乱了几分。 “快来人,快叫太医,快传太医啊!!” 她喊得近乎嘶哑,吓得跪地不起。 安裕一时也愣住了。 他本意不过是敲打一句,谁知皇后竟当场晕厥。 他目光落在皇后苍白如纸的脸上,瞧着她紧紧蹙起的眉头,隐隐泛青的唇角,这番神态倒不像是装晕。 安裕也有些着急了。 “快,太医!还不过来看看皇后的情况。” 第72章 席间人心惶惶,皇后喜得身孕 因着皇后晕倒,席面上人心惶惶。 安裕面容冷寂叫人瞧不出情绪。 懿妃这会儿倒是心情颇好,她知道皇后那毒妇有心疾。 虽说平日里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但私底下最是善妒。 今日这后宫连番的喜讯,怕不是她要嫉妒疯了,一口气没喘上了晕死过去。 最好是把自己气死,这样凭她的家室生下孩子不说皇后,怎么也得求给皇贵妃当当。 那她这腹中的孩儿,也算是半个嫡子了,至于皇后,往后再图便是。 贤妃敬嫔等老人,瞧不出什么神色。 倒是底下那些地位妃嫔有些着急,她们也怕皇后一个不好,这后宫变成懿妃做主。 那到时候,她们可就是彻底没了好日子过。 李霜岚这会儿也捏着帕子,面色愁苦,毕竟皇后都晕倒了,她这会儿倒不好表现得太高兴。 但想来不过是皇后有孕,今日又因着这些事心绪起伏过大,这才晕过去罢了。 没错,那可是系统出品的神物,这后宫中人,自然要一个不落的全部怀孕! 只是这爆出的时机倒真是如有天助。 宗亲命妇会觉得是瑞华公主带来的好运,那贞贵人就对她越感激。 而安裕当初找钦天监,求的不就是后宫子嗣? 如今这宫中后一个算一个都怀了身孕,可不就是彻底坐实了她福星的身份? 大家都有孕,想来皇后的注意力也不会放在她身上,局势乱才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想到这里,李霜岚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后宫之中,家室身份过高,会让皇上忌惮。 但若家室低微,一味顺从,又只会让皇上觉得这人不过是个玩物。 而她如今正正好! 过了今夜,也该考虑和安裕和好的事情了。 这深宫寂寥,还是该早早有了皇子,这太后之位才能徐徐图之。 此时,乾元殿后的厢房内。 昏黄的烛火在青纱灯罩下轻晃,帷帐低垂。 香炉中缓缓升起的青烟在空中打着旋,氤氲弥漫间透出几分压抑。 太医胡梓翔正低头为皇后诊脉,神色凝重,屏息凝神。 若芙跪在一旁,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拽着袖角,一动不动。 因着殿内还有宗亲命妇,所以皇后这边是太后坐镇。 “太医,皇后情况究竟如何?” 太后虽然对皇后这些年来多有微词,但倒也没盼着她真去死。 尤其是今日瑞华公主的周岁宴上,宫中还多了四个龙嗣。 若是皇后今日出事,这五个孩子难免背上克母的名声。 皇上如今总归才这么几个孩子,哪里经得住流言如此挥霍。 想到这儿,太后瞧着皇后的神色又不喜了几分。 竟然是嫌弃皇后,平日里端庄,竟然在这种场面上掉链子。 而这边,胡太医战战兢兢,今天他这心情仿佛跟坐了过山车似的。 刚刚替两位小主诊脉,他还以为卷进了什么后宫隐私,结果诊完是喜脉。 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这皇后又出了事,只能汗流浃背地替皇后在瞧。 将皇后的脉象过了几手,胡太医这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收回手,抬眸望了太后一眼,声音恭谨,却带着一丝轻松的喜意。 “启禀太后,皇后娘娘方才乃是情绪波动过剧,气血上涌,以致晕厥,幸得及时歇息,已无大碍。” 他顿了顿,低头再一礼,郑重道。 “且臣才诊得皇后脉象微滑而稳,气息和畅此乃有喜之象。” “皇后娘娘已怀有身孕,约莫月余,喜脉渐稳,虽因今日惊扰微有不安,但调理得当,并无大碍。” 此言一出,室内顿时寂然无声。 还是若芙先反应过来,喜极而泣。 太后这才回神,她倒没想到皇后居然会在这个关头有孕。 不过有了中宫嫡子,对国之社稷来说,也算是一桩喜事,因此太后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 “去,快去将皇上请来。” 门后守着的小太监跑得飞快,没几息的功夫就跑到了安裕跟前。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安裕微微一怔,像是未听清楚,还是一旁的高福安满脸笑意的又恭贺。 “恭喜皇上,中宫有喜,此乃社稷之福啊。” 安裕脸上终于露出些喜色,只感觉扬眉吐气。 如今他不仅有子嗣,还马上有嫡子,这前朝,这民间。 谁还敢说他得位不正,所以才绝嗣? 想到这儿,安裕快步向后厢房走去。 刚刚那小太监的声音可不算小,前头的贤妃,敬嫔等人都听见了消息。 几人眼神在懿妃身上游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此时懿妃的不悦已经挂上了脸,皇后这个毒妇真是好运气。 但底下到底还有宗亲命妇,她以后可是要当皇贵妃的人,怎么能因着这种事情失态。 而远处的宗亲命妇们,这会儿还是你看我我看你,大气不敢出。 他们只瞧见有小太监在皇上旁边说了几句,皇上就快步离席,连句交代的话儿都没留。 一时间心思各异。 此时榻上的皇后此时也已悠悠转醒。 她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目光迷茫地望了片刻,才看清了床边的身影。 “皇上……” 她唇动了动,声音轻得仿若风过耳畔。 “朕在。” 安裕立刻俯身,握住她一只冰凉的手,声音温柔得不似以往。 “卉儿,我们有孩子了。” 随即安裕看向胡太医。 胡太医立即行礼:“启禀皇后娘娘,确是喜脉,月余之象。” 话音落地,皇后的呼吸忽然一顿。 她怔怔望着天花板,整个人仿若被定住。 过了片刻,她的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泪珠,悄然坠入鬓边,毫无声息。 那泪却似浸透了她心底深埋多年的委屈与痛楚。 她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皇后也不知她在哭什么,是这些年自从那件事之后,皇上终于再唤她的小名。 还是求了这些年,她终于有了孩子。 激动之余,她竟然是连尊称也顾不得用。 “我……我真的……有了?” 她哽咽着,一字一顿,仿佛怕这只是幻觉。 “是真的,卉儿。” 安裕轻声道,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从未见她如此失态。 她一向是冷静自持,端庄稳重,即便面对再大的风浪,也未曾动容。 而今却哭得如个无助的女子,泪流满面。 安裕心中微动,握紧她的手,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水,轻轻将人搂在怀中。 第73章 命妇恭祝福星,安裕心思起伏 见两人说完了话,太后这时才缓缓走近几步。 她目光在皇后面上停留了一瞬,竟难得柔和了几分,唇角也含着笑意。 “皇后有喜,是大喜事,只是这头三月最为关键,断不能再这般操劳。” 皇后一怔,心底却如被冰水泼了一瓢,猛地清醒过来。 太后这番话听来体贴,实则话中意味十足。 她素来亲理后宫大事,宫权在握,若真被静养夺去权柄,往后还如何立足? 再者,若她退居后宫,懿妃那些人又怎会善罢甘休? 她手指在锦被下悄悄收紧,却依旧面色温婉,语调柔和如常。 “谢太后体恤,不过臣妾身为中宫之主,理应为六宫表率,若事事推辞,反倒惹人非议。” 她顿了顿,复又笑道: “况且臣妾身子素来康健,宫中诸事虽繁,却皆在掌控,微调休息即可。” 太后被皇后这话一噎,一时间倒不好再说什么。 她虽说存了要接受宫权的心思,但也是想着皇后的身体确实不算好。 有心疾这等旧病不说,方才太医也说要静养。 可皇后不领情,她也不好硬逼,只能笑着点头,让皇后自己拿主意便是。 安裕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言语,虽也觉得皇后该多歇歇,但见她神色坚定、应对妥帖,也知再劝无用。 他眼中带着一丝柔意,将一只手搭在皇后手背之上,低声道。 “一切量力而行,凡事还有朕在你后头。” 皇后点头,眼角尚带着泪痕,唇角却含着浅浅的笑。 若芙见气氛缓和,忙上前小心替皇后整理衣襟与发髻。 收拾妥当后,安裕亲自起身,搀扶着皇后站起,帝后两人执手,缓缓朝乾元殿正殿走去。 穿廊风过,裙摆微拂,帷幔轻动,映着殿前的金光,帝后之姿,端然如画。 乾元殿内。 宗亲命妇们正坐得端正,却个个伸着脖子、竖着耳朵,连眼珠子都不敢乱动。 自方才皇上一听完话便快步离席,众人就已心知不凡,只是苦于没人敢开口探问。 懿妃眉梢挂着笑意,却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得意。 李霜岚低垂眼睑,心中飞快盘算,脸上却是一派端庄。 一众王妃、贵人、命妇也都如临大敌,连贤妃、敬嫔此刻都不再从容。 正当众人心神不定之时,一道高呼响起: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齐齐起身跪迎,只听得衣袂窸窣、玉佩轻响。 接着,一道熟悉的男声自殿门口稳稳传来,清晰而威严。 “都平身吧。” 众人依言起身,偷偷抬眼,只见皇后面色虽仍苍白,却神情温和,步伐稳健。 安裕扶皇后在主位上坐定,缓缓扫视殿内诸人。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而他神色清明,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愉悦与激昂。 “今日宫中诸喜接连,诚乃天降祥瑞之兆。” “适才太医复诊,皇后已有喜,月余之期,脉象稳妥。” 话音落地,满殿皆惊。 先是死寂一瞬,紧接着便是热烈如沸。 “皇后娘娘竟也有喜了?” “天家添嗣,实乃盛事!” “后宫五喜,瑞气盈门!” 第一个出列的是成王,身着绛色蟒袍,神采奕奕。 许是刚刚被其他王爷多劝了两杯酒,这会儿瞧着脸上还带着几丝红晕。 他虽然辈分长,但算年纪却比皇上还小上几岁,素来和皇上关系不错。 于是这会儿,他第一个带头恭贺,只见他拱手朗声。 “恭喜皇兄,贺喜皇后娘娘。中宫有喜,天佑我大安!” 安裕点头,面上笑意不减:“成王有心了。” 紧接着,其余宗亲命妇也纷纷上前行礼,贺语不断。 “皇后有喜,实是我朝之幸!” “皇嗣昌盛,天下太平!” “娘娘福泽深厚,望天赐麟儿,为我大安开万世基业!” “皇上圣德,万民敬仰!” 乾元殿内,喜声连连,贺语此起彼伏,几近将殿顶都震落。 安裕负手而立,望着满殿跪拜之人,脸上笑意渐浓。 满殿的贺喜声好一阵方才渐渐消停,虽无刚刚那般热络,但空气中都满是欢心。 一众王妃贵人虽面带笑意,眼神却各藏深意。 有欢喜的,有妒忌的,有思量打算的。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而略显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语气中满是感慨。 “今儿个是瑞华公主周岁的大喜日子,不曾想宫中竟接连得了这许多喜讯。” “可见是瑞华公主天降福泽,保佑大安繁盛。” 说话的是老楚王妃,衣着华贵,神态稳重,是宗亲命妇中最年长的一位。 她话音刚落,便抬眼含笑地望向主座的太后,恭敬又不失讨巧地添了一句。 “如此福星,自然是沾了太后与皇上的福气,才降生于皇室。” “老身听闻,这瑞华公主当初还是太后亲自看顾生下的,难怪如此不凡。”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旋即纷纷反应过来。 这一番话,既夸了公主,又捧了太后,着实周全得很。 果然,太后原本含笑端坐,一听老楚王妃如此说,脸上笑意登时更浓,眼角的细纹都堆叠出了几分慈祥。 她放下手中茶盏,和颜悦色地笑了。 “楚王妃说得极是,这孩子自出生便乖巧伶俐,如今刚满周岁便添得这许多喜事,也是难得。” 她语气虽淡,却难掩其中的欣慰与自豪。 众命妇见状,哪还不懂得风向,纷纷跟着附和。 “瑞华公主仪态天成,必是将来最有福气之人。” “福泽深厚,天资聪慧,实是我朝之福。” “有公主在,连这宫里都日日昌顺,吉兆连连!” “如此福星,怕是将来亦能庇佑皇兄弟姊妹,护佑大安江山。” 此时下座的贞贵人也是面色红润,与有荣焉。 夸赞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太后面上笑意越发深了,连安裕都被这气氛带动,唇边含笑,微微颔首。 但就在福星二字接连响起时,安裕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色。 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他和钦天监监正的谈话。 当时这沈彦斌说,后宫之中有福星,为福星添福可助子嗣。 所以当时他才不顾规矩,叫皇后为宜贵人办了一场生辰宴。 因此,还被前朝那帮老顽固追着骂了好几日才消停。 结果这生辰宴后,他就和李霜岚闹了别扭,快有两月余没见。 今日有如此多宫妃怀孕,仔细一算,不正是那生辰宴前后。 当时他前朝繁忙,自然是把这些话都给忘到了脑后。 可如今,一切似乎正一一应验。 宫中四妃接连有孕,连皇后也宣告喜脉…… 想到这儿,安裕的目光远远望向下座的李霜岚。 偏巧此时,那人也正抬眸望来。 李霜岚坐于中后排,身姿婀娜,衣着不甚张扬,却端得体态风流。 她似乎察觉到了安裕的注视,唇角轻轻一挑,眼波微漾,眉目之间勾出一抹含笑的情意。 那笑意温婉却不露痕迹,仿佛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撩拨。 她抬起手中酒盏,盈盈一拜,遥遥向主位上的安裕举杯,姿态既不逾礼,又叫人目光难移。 安裕胸中微微一滞,只感觉心神一动。 那张巧笑倩兮的容颜仿佛在一瞬间点亮了眼前的殿堂,与往日软语温香的缠绵悄然重叠。 安裕垂眸,指尖在玉盏上轻轻一扣,只觉酒意微醺,心思早已不在杯中。 他喉结微动,再抬头时,眼中波澜暗涌。 而那殿下的女子,却已垂下眼帘,含笑饮尽杯中酒,一如无事人,半分风情都掩在眼波流转之下。 第74章 太医接连诊脉,后宫频传好孕 安裕收回目光,眼神微敛。 他指尖在玉盏上轻轻摩挲着,盏中酒水轻漾,却难掩他心头忽然升腾起的一团燥意。 仿佛有火在体内悄然窜动,沿着骨血烧得他口干舌燥,竟连掌心都微微冒了汗。 他向来自持,自问对美色不上心。 但每次瞧见李霜岚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心神摇曳。 瞧着她这番模样,应该是和朕和好了吧? 安裕心中浮想联翩,抿了口茶,才将这燥热压下去。 目光微转,正好瞧见胡太医站在下首,正与宫人低声交代些安胎与日常调养事宜。 傅太医也在一旁,和宫女们交代。 因着之前筹备宫宴的时候,未曾知道有这么多孕妇,所以席面上有不少孕妇不宜食用的东西。 虽说也没有多少大碍,但宫里的娘娘们都是金尊玉贵。 而且皇上子嗣稀少,所以两位太医也没退下。 守在门后候着,御膳房送过来的菜,都要让两位太医瞧一眼,才送到那几位有孕的宫妃前头去。 安裕喉头轻动,只感觉突然福临心至。 若按脉象推算,几位妃嫔所怀皆在一个多月到两个月左右。 若是这般…… 那么,除了这几位已知的,后宫其余人是否…… 念及此处,他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精光,语气却依旧淡淡。 “胡太医,傅太医。” “臣在。” 两人齐声应下,拱手而立。 安裕微微一笑,似是随口而出: “今儿子嗣连连,既是喜兆。” “你们就替其余几位主子也一并诊了平安脉吧。” 此言一出,倒是让席面上的众人有些惊异。 这平安脉什么时候不能诊,怎么非要在这会儿诊? 胡太医一愣,傅太医则下意识望向胡梓翔,二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皇上发话,自不能多问。 “臣遵旨。” 两人齐声躬身,拎起药箱,随即便由高福安安排,自上至下,依序诊脉。 从贤妃起,一路至敬嫔、常在、答应,一人一诊,动作利落不敢怠慢。 有的眸光飘忽,有的偷偷攥紧帕角,更有甚者面色已微泛红。 而殿中众人随着诊脉的进度,心情也逐渐高涨起来。 一炷香过去,胡太医与傅太医面色愈发古怪。 他们按脉至第十人时,皆已察觉出不对。 这哪里是宫中偶有喜脉?简直是春雨一场,遍地开花! 这余下十人之中,居然足足有八个脉象皆呈浮滑有力之态,赫然是喜脉之征! 胡梓翔不敢妄言,傅启航更是心惊胆战,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敢置信。 他们又沉住气,默不作声互换一轮,逐一复诊。 第二轮搭脉毕,脉象所呈果无二致。 胡太医只觉唇干舌燥,心底暗叹,只感觉跟喝了二两一样。 不是说皇上子嗣艰难,怎么他今日当值,居然足足诊断出了十三个孕妇。 这等好孕,恐怕后半辈子,他都不用靠着当太医的俸禄。 只京中各位大人府上请他看诊的福钱,都够他大手大脚的花上几辈子。 良久回神,胡梓翔抱拳出列,低头恭敬奏道。 “启禀皇上,臣等诊得,除懿妃、邢答应、于贵人、梅答应与皇后娘娘外。” “今次后宫其余十位妃嫔中,除了宜贵人与李贵人之外,皆是喜脉,而且喜兆甚稳。” 话音落地,乾元殿再度一阵死寂。 寂静,惊愕,震动,如同惊雷滚过殿顶。 安裕原本只是一时心念起意,实则未敢抱太大期望。 听到这话却也愣了一息,随即一拍龙案,忍不住朗声而笑。 “好,好得很!” “竟是这般好事,天佑我朝,天佑朕!” 他连声三个好字,声音中满是抑制不住的畅快。 太后原本只是微笑看着,听到八位皆有喜时,也是愣了愣。 旋即眼角眉梢全是笑,连语气都带着不掩的欣喜: “这真是……天降吉兆!” “今日宫中连得数十位龙嗣,叫哀家怎生不欢喜!” 宗亲命妇们这会儿早已顾不得端庄了,一个个嘴巴都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 暗地里目光在皇上和这些妃嫔上探究不已。 这皇上早些年子嗣不丰,甚至都有不少宗亲暗地里多生孩子。 只等皇上开口,从宗亲中过继一个。 但没成想,突然就这般龙精虎猛,一时间,宫里竟然多了十来个孕妇。 众人嘴上恭喜,说是瑞华公主带来的好运。 但瞧着刚刚皇上特意上太医诊脉那看起,想来皇上应该是得了什么好孕的方子? 有些子嗣不丰的宗亲望向皇上的眼神也是分外热络,各个摩拳擦掌。 其中,这成王的眼神最是热切,这会儿都已经有些坐不住。 他与安裕年岁相仿,早些年许是因为都没孩子,所以两人颇有些同病相怜。 眼下皇上突然多了这么多孩子,成王就忍不住想去取取经。 安裕自然是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这嘴角翘起来就没有放下去过。 望向李霜岚的方向,只感觉心头更加火热。 果然,这宜贵人就是她的福星! 当然这席面上,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 眼下,皇后虽然还端坐在高处,但这脸上的笑容都已经有些绷不住。 这后宫中一下多了十来个孩子,这还得了? 懿妃这会儿反倒是心情甚好,毕竟皇后不高兴,她就高兴。 再说了,这一群人中,她月份最大,要生,也是她的孩子占个长子的名头。 贤妃敬嫔之流,具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不敢相信,寂寞多年,盼了又盼的孩子,居然就这么来了。 贞贵人已经有了瑞华公主,她也没能想到她居然还能再怀一个,这会儿摸着肚子一脸幸福。 于贵人是安分的,这会儿也只为大家高兴,心中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吃错东西,肚子痛又有孕,实在是太过招摇。 眼下大家都怀孕,她倒是没那么显眼了。 李贵人这会儿只感觉比吃了苍蝇还难受,算算日子。 其他人侍寝怀孕的时候,正是她禁足罚抄宫规的时候。 若不是宜贵人,本来她也应该有个孩子的。 想到这儿,李贵人一腔恨意无处发泄,全怪到了李霜岚头上。 唯一叫她欣慰的是,这宜贵人也没怀孕。 但她为何那般神态自若,一点都不着急? 想到这儿,李贵人又气地开始扯帕子。 梅答应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和姐妹们相处。 柔常在,曹答应,林答应,宋答应她们几人因着位份不高,平日里都是抱团取暖。 结果梅答应突然有孕,一时间深怕因着这事坏了姐妹情谊,就有些战战兢兢。 这会儿她们都怀上了,几人凑在一起,更是好不开心。 齐答应这会儿正摸着肚子暗自垂泪。 自从好姐妹丁答应去世后,她只感觉这心气儿也断了。 能活一日算一日,对皇上早也没了刚入宫那会儿的女儿心思。 但偏巧就是这个时候怀上了,也算是给了她点活下去的理由。 至于坐在最末的邢官女子,这会儿只感觉天旋地转,天塌了。 她以为能母凭子贵,结果一转眼,这后宫就多了十多个孕妇,偏偏她还是最不起眼那个。 她低着头,不敢露出心思,但心中却已经有些魔障。 要是这宫里少几个孕妇,又或者只有她这一个孕妇,她就能得到皇上的青睐了? 第75章 安裕欲封六宫,太后佛堂密谈 安裕扫视着下座的诸位妃嫔,心中也是颇为感慨。今日宫中喜事连连,满座皆贺,接连有皇嗣之喜。 后宫关乎前朝,如此一来,正是抚慰人心的良机。 于是他负手而立,目光沉稳,语气却略显高昂。 “今日有如此吉兆,朕亦不应负此天恩。” 众人闻言,皆静下了声息。 只听安裕声如洪钟,字字清晰:“今日宫中龙嗣连绵,实为盛事。朕意欲乘此天和之时,封赏六宫,以慰妃嫔勤心。” 此话一出,底下的宗亲命妇纷纷望向上座。封赏六宫最能见皇上的态度。 人人都盼着自己交好支持的妃嫔能再上一层楼。 虽说诸位妃嫔肚中胎儿性别尚不可知,但这在场的诸位已经有不少磨拳嚯嚯,想要挣一份从龙之功。 众妃嫔本还沉浸在惊喜之中,听见安裕的话后,此刻也是想皆屏息以待,目光纷纷投向殿上。 贤妃眼底一亮,嘴角已不由自主扬起一丝笑意。她入宫多年,向来行事稳重,一直无甚错失,如今有孕,自当是最有资格晋贵妃之人。 若是懿妃晋升,为了制衡,她也该得一个贵妃之位。 懿妃则缓缓转动手中香扇,眼神波澜不惊,却心跳微快。她如今身怀有孕,若此时封贵妃,便是众望所归,谁还能撼动她地位? 凭她的家世,若是生下皇子,让她哥哥在前朝谏言一番,这皇贵妃之位岂不是也唾手可得? 敬嫔亦目光微动,坐姿悄然挺直。她自问品行端雅,宫中也颇得好评,如今在妃位之下多年,早觉是时候更进一步。 她想得清楚,贤妃懿妃两位可能升的不易,牵扯太多。但她这妃位,依然是囊中之物。 李霜岚这会儿也来了兴致,她迟迟不生子,一来是因为皇后盯她盯得紧,她在后宫太过出挑,容易成为众人的靶子。 二来就是按旧例这嫔位之下不能抚养孩子,贞贵人之所以能抚养瑞华公主,还是因着安裕子嗣稀少,又是个女孩,所以才能养在膝下。 她不想忍受母子分离之苦,更害怕暗中有人朝着她的孩子下手,自然是嫔位再生子最为稳妥。 只是如今这宫中众人都怀有身孕,她一无子嗣二无资历的封贵人还有封号已经十分出挑,想要封嫔恐怕困难重重。 只是若错过这次大封,下次晋升只怕又会被皇后找各种借口阻拦。 看来这事还是要从钦天监想办法。 想到这儿,李霜岚垂下眼眸。 其余常在答应之流也是心思纷纷。 再过一年之余,就是新人选秀入宫的时候。 若不趁着此时争个高位,到时候岂不是见着新人还要请安问礼? 六宫上下因着安裕这句话皆是心绪纷纷,面上都是欣喜之色。 唯有皇后,面上笑得端庄,心中却是一震。 晋封六宫,向来是中宫之责。 晋升一两个妃嫔,单凭皇上的心情也就罢了。 可要大封六宫,皇上怎么能不和她事先知会一声? 她心头冷意乍起,望向懿妃,果然见她脸上尽是得意张狂。 原先贤妃凭借封号还能压懿妃一头,可自从上次因着懿妃怀孕,安裕给了她这个贵重的封号,懿妃简直是越来越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若皇上一时脑热,将懿妃封为贵妃,那若叫她生下皇子岂不是要跃居皇贵妃之位? 皇贵妃位同副后,若真到了那一步,还不若她这皇后自挂东南枝,好给懿妃让路,也少受些折辱。 虽说眼下安裕忌惮懿妃的父兄,但谁知道皇上又会不会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皇后不敢赌,后宫还是要牢牢控制在她手中才叫人放心。 心思百转千回,但也不过一瞬。 皇后微微抿嘴,唇角微弯,柔声启口。 “皇上圣明,封赏六宫,自是安抚人心之举,臣妾亦甚以为喜。” “臣妾代六宫姐妹谢过皇上体恤,不少妹妹都是潜邸时的老人,如今有孕,晋封自然是应有之意。” 她稍顿,眸中含光,语意转缓。 “不过臣妾以为,此乃宫中大事,当审慎为宜。不若由臣妾拟定名单,禀明太后与皇上,逐一审议,再择良日宣封。” 皇后这番话说得极为得体,但懿妃却是冷哼一声,当场甩脸子。 太后闻言,眉眼动了动。 她当然知道皇后有私心,不过她也觉得皇上此举有些操之过急,晋封六宫还是要从长计议。 遂也轻抿一口茶,放下盏子,笑着说道。 “皇后所言甚是。封位事关后宫秩序,自当从长计议。 安裕本是想喜上加喜,但见太后与皇后皆如此说,虽仍有些意犹未尽,但也不愿平添事端。 他收敛笑意,微微颔首:“也好。” “既如此,便由皇后先行册拟,择良日,再行封赏。” 宴席终散,余音绕殿,乾元殿内余香犹在。 众宗亲命妇陆续离席退下,殿中只余些尚未撤去的彩缎与残盏。 各位娘娘小主也都由贴身丫鬟搀扶回了各自的住处。 席面结束后,最忙的就是胡太医和傅太医,背着药箱到处跑,为各位娘娘小主开坐胎药。 安裕送皇后回宫后便直入御书房议事。 今日周岁宴来了好几位年事已高的老王爷,安裕自然要私下关切一番,以示皇恩浩荡。 此时慈宁宫内。 小佛堂内香烟袅袅,太后披着一件素色氅衣,跪坐于蒲团之上,念珠缓缓在指间转动。 今日得了这等好消息,太后回宫后就换衣净手来到佛堂诵经祈福,等经文念罢,这才起身。 太后合了经本,吩咐左右退下,唯留下芷兰在身边。 芷兰轻手为太后整了整衣衫,眼含喜意。 她知道太后这些年,最是忧心皇上的子嗣,私底下不知和她念叨了多少次。 今天后传出如此好消息,太后想必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今儿喜讯连连,实叫人心中畅快。想必定然太后娘娘心诚心善,日夜为皇上和大安祈福,感动上天,才得这等福报。” 太后闻言,笑意浮上眉梢,望着佛前鎏金的观音像,微微颔首。 其实她心中一直也害怕,是不是真如那民间谣言所传,皇帝屠戮兄弟,的位不正,所以才膝下无子嗣。 今日这般可算是彻底让这些谣传不攻自破,她这心头也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也是上天怜我大安薄嗣。年年祈愿,今朝总算得报。” “哀家百年之后,终于能和先帝有个交代。” 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太后低低叹了口气。 “这宫里,孩子怀上易,想要平安生下来却难呐。” 第76章 太后意欲敲打,皇后若芙密谋 若芙见太后神情担忧,忙轻声劝慰。 “太后娘娘宽心,今儿喜气盈门,自当皆是福胎,必能平安顺遂。” 太后点点头,旋即想起什么,吩咐道。 “你去交代邢官女子那处的嬷嬷,好生照料她起居,不可疏忽。” “虽不甚起眼,但她肚中也是皇血。莫要出了差池。” 若芙一凛,忙应道:“奴婢这便去差人传话。” 太后闭了闭眼,静坐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目光落在佛像微垂的眼睑上,似有所思。 “宫中如今有众多宫妃怀孕,哀家若事事亲力,实在是精神不济,终非长久。” 她轻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几分自省。 其实这些年太后之所以对皇后颇有微词,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着子嗣的缘故。 早些年还是皇子亲王时,还能说皇上是疲于应付政敌。 可登基三年后宫也是毫无所出,由不得太后不多想。 加之上次懿妃滑胎,太后早已认定这背后必是皇后的手段。 但她也没查到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是凭借多年宫斗的推测罢了。 思来想去,太后还是觉得要好好敲打皇后一番。 “芷兰备轿,哀家去钟粹宫瞧瞧皇后。” 此时钟粹宫内。 宫女太监们个个喜气洋洋地进进出出,整座钟粹宫都沉浸在皇后有孕的欣喜之中。 内殿内,皇后半倚在榻上,捂着腹部,脸色虽仍有些苍白,却掩不住眼中的温柔。 她自从嫁于安裕之后,后院之中多年无所出,她不知道饱受了多少非议。 但她不生,后院众人怎么能越过她去? 好在她家世斐然,这些蜚语也中伤不了她的根本。 当年安裕登基,前朝更有人攻陷她无子当不得后位,还好安裕是守礼之人。 她除无子之外并无过错,自然当得后位 自登中宫之位以来,一直未得子嗣,虽位尊至极,却也饱受非议。 今日这一遭虽说叫她始料未及,但终究也还是有些好事。 她轻轻抚着腹部,指尖温热,神色中流露出几分罕见的温柔。 这是本宫的孩子。 她在心里默念,眼中划过一丝坚定。 帐外帘动,若芙步履轻盈地走入,她刚给满宫上下散完福钱,这会儿也是面带喜色,盈盈拜下。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娘娘终于如愿了。” “如今中宫有喜,还是嫡出皇嗣,任谁都翻不起风浪来。” 皇后听了,神情也略带几分得意,唇角浅勾,语调不高却极有分寸:“这般却是好事。” 主仆两人多年的情谊,若芙更是心腹中的心腹,是以皇后讲话也不绕弯子。 她顿了顿,缓缓抬眸望向若芙,语气不带起伏,话却沉沉落下。 “本宫的孩子,生来便该是居长、居嫡。” 若芙闻言,垂眸应是,未敢多言。 她知道皇后的意思。 皇子之位论嫡庶,论先后,嫡出者自然尊崇于庶出。 但若是生出个庶长子,那这太子之位就生了变数。 当今皇上虽然不是嫡出,但先皇后早逝,先帝后位空悬多年。 仁昱皇贵妃当时代掌凤印,位同副后。 皇上自打出生就养在仁昱皇贵妃膝下,虽然未改玉碟,但也是除当时的六皇子之外,身份最尊贵的一位。 六皇子被圈后,先帝叹气前几月封了皇上当太子。 因此当今皇上虽不占长,也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头。 如今皇后有孕,若生下皇子自然是毫无争议的嫡子。 但若说长子,宫中如今可是有足足十三个孕妇。 其中,懿妃那胎已足两月有余。其他人胎儿也都一月左右。 若这胎儿健康,懿妃的孩子自然会在皇后之前出生。 而其他妃嫔也难说何时会发动。 届时皇后想居长,实在是困难。 再说皇后这胎得来不易,而且她身份尊贵,自然犯不着用催产药。 但如此一来,皇后想要皇子居长,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掉其他人所有人的孩子。 若芙瞧着皇后的神色,约莫也是这个意思。 她抿了抿嘴,却没敢多言。 之前她们不过是使些手段让后妃不能怀罢了。 但眼下这都怀上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掉,谈何容易? 况且这还不是一个是十三个。 答应常在之流也就罢了,可其中还有贤妃懿妃敬嫔这种家世显赫的。 若是齐齐落胎,怕是皇上和前朝诸位大臣都要联合起来朝着皇后和袁氏一族发难。 想到这儿,若芙打了个冷颤,连忙上前宽慰皇后。 “娘娘何苦为这种事情忧心?娘娘的皇子生来就是嫡子,本就比其他子嗣尊贵。” “再说更有袁氏一族撑腰,哪怕是那苏氏父兄气焰滔天,可在袁氏一族的底蕴跟前也不值一提。” “所以娘娘何须想那些?只要安安稳稳生下皇子,那太子之位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 “娘娘若真是忧心这些有的没的,坏了身子,叫小皇子在胎里落下什么病根儿,这才是真叫着了那帮人的道。” 若芙的话,皇后到底还是能听进去几句,她也微微颔首。 她也是心急才想岔了,若芙说的没错,她是皇后,只要她生下嫡子,谁能越过她去? 就算有人侥幸在她前面生下长子,这能不能长大还是个问题。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生养胎,平平安安地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 若芙思绪转动,见皇后低头抚腹,神情微动,就知道皇后暂时没了刚刚那般疯狂的心思,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瞧见皇后皱眉道。 “此事从长计议罢了,但这底下的人可是要好好敲打敲打。” “各宫室里添了那么多东西,为何此次有如此多人怀孕?” “懿妃那边也就罢了,为何其他宫里也无一丝消息传出?倒叫她们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本宫眼下想要补救也只能畏手畏脚。” 皇后这话其实若芙也觉得疑惑,但只当是地下办事的人皮子痒了,觉得这么多年没消息就收了银子以次充好。 所以才没什么药效,叫着后宫妃嫔齐齐怀上了。 各宫的钉子想来也是,多年无事便松懈了。 想到这儿,若芙压低声音道。 “想来是平日里无事,所以这帮奴才们才惫懒了,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生教训,叫他们都长长记性。” 皇后微微颔首,两人正欲再说些什么。 就听得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宫女小步奔入,压低声音禀道。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的仪仗快到宫门口了。 皇后眸光一凛,神情略敛,卧在了榻上,随后对若芙吩咐。 “等会儿你带人请太后娘娘进来。” “就说本宫身体不适已经歇着了,想来太后也不会怪罪。” 若芙点头应是,带着众人去殿外接驾。 皇后微坐端正,唇边挂着温婉的笑容,眼中却有一丝警惕和探究。 太后可从当年她做皇子妃时就对她不喜。 两人这么多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她这会儿来做甚? 第77章 安裕召见监正,君臣两人互演 安裕送走几位老王爷,这会儿独自坐在御书房内。 夜色已深,但他却丝毫无倦意,反倒神色愈发振奋。 他在御书房内负手来回踱步,目光灼灼。 “十三人……” 他低声喃喃,嘴角微扬,忍不住笑出声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欢喜。 当年他凭借雷霆手段登基,虽稳坐帝位,却始终未得子嗣,是朝堂与宗室背后议论最多的隐忧。 而今,一朝翻盘,满宫皆有喜脉,甚至连皇后也有孕,怎能不让他心潮澎湃? 而且算算这日子,正是钦天监进言说为福星添福可助子嗣之后。 想到这儿,他忽地一摆袍袖,道:“去,把钦天监监正给朕宣来。” 高福安这会儿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当奴才的自然是主子高兴他就高兴。 但瞧着时辰,高福安还是劝了两句。 “皇上天色已经深了,要不您先歇息?” “无碍,朕这会儿精神得很。” 安裕挥挥手,高福安了然,立马派人去宣人。 门外守着的小黄门领了旨意,立刻应声疾走,出了宫门,快马朝着沈彦斌沈大人的府上奔去。 而此时,沈府。 沈彦斌睡眼惺忪,躺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快合眼的时候就听得有人轻敲窗棂。 “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 他迷迷糊糊睁眼:“谁啊,大晚上的吵什么……” 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 “皇上口谕,宣钦天监监正到御书房回话。沈大人,快收拾收拾随咱家进宫吧。” “什么?!” 沈彦斌登时一个激灵,几乎从榻上滚下来,顾不上细想,连忙披衣起身。 而脑中却不禁开始飞快转动。 这宜贵人还当真是神算不成? 不久前正是宜贵人的小太监来找他,送来一叠银票。 请他在皇上面前为宜贵人美言两句。 沈彦斌对宜贵人倒是印象不错,再说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自然是应了下来 不过这事情什么时候办,他可没打包票。 皇上现在越发高深莫测,心思更是难猜。 他见一面都觉得发怵,哪儿还能主动凑过去。 只想着什么时候皇上传召,再旁敲侧击替宜贵人美言两句。 但谁料到,这前脚他才送走宜贵人的人刚躺上床,都没睡着,这皇上就传他进宫。 心里思绪纷纷,但沈彦斌也想不清楚皇上今天到底是为了何事。 今天似乎是公主的周岁宴,难道是为了公主? 他感觉稍微有了些头绪,对镜匆匆理了理衣冠,转身连忙对身边小厮吩咐。 “备马,快。” 一炷香时间不到,沈彦斌便已到了宫门 殿内烛火通明,仿佛仍是白昼。 沈彦斌一路上左瞧右瞧也没瞧见上次那位引路的小贵子公公,连连叹气。 今儿这位引路公公是锯嘴葫芦,半点儿消息也不肯说,搞得天现在格外慌张。 还是到养心殿跟前,瞧着高福安高公公一脸喜色在门口等他,沈彦斌这才松了一口气。 悄悄递过去一个大荷包,沈彦斌压低声音问。 “高公公,不知可否明示一二,这么晚了皇上为何突然宣我入宫?” 高福安收了荷包,但也没将话说明。 “自然是有喜事,沈大人快进去吧,莫要让皇上等久了。” 虽没打听到具体情况,但高福安的话也算是给沈彦斌吃了一颗定心丸。 沈彦斌二丈摸不着头脑,心中愈发疑窦丛生,脚步却不敢慢,随着高福安一路穿廊过殿,终于踏入御书房。 室中香烟袅袅,烛火摇曳,暖黄色的光辉洒在龙案之上,安裕着常服而坐,神色精神,目光清亮。 “臣沈彦斌,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安。” “沈爱卿快快平身。” 安裕笑着起身,竟亲自将他扶了一把,语气也格外亲切:“爱卿深夜入宫,实在辛苦了。” “朕今夜心绪不宁,思来思去,还是觉着得与你说说话。” “沈爱卿真乃国之栋梁,肱股之臣。” 沈彦斌被扶得有些惶然,听了这番话更是心中咯噔一下。 平日里见惯了皇上的冷脸,这猛地被夸,他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一时间只得连连拱手。 “臣不敢当,陛下过誉了。臣惶恐,惶恐。” 安裕却笑得愈发愉快,拍了拍他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亲昵。 “爱卿不必谦虚。” “你可知,今日之喜简直是福佑我大安。” “皇后有喜,诸妃皆怀,朕膝下忽地子嗣连绵,朕怎能不喜!” 高福安这会儿也在一旁笑眯眯地恭贺。 “后宫有十三位娘娘怀上了龙嗣,足以见得是上天感念皇上仁德勤政,这才天降喜事。” 沈彦斌这会儿也是惊呆了。 要不得袖子中,两只手死死互掐,只怕他就要殿前失仪,惊叫出声。 真不是他见识少,实在是皇上雄风太甚。 安裕每每提起也是颇为得意。 不过他这会儿宣沈彦斌过来,乃是有正事要谈。 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沈爱卿果真在占星一道上卓绝,上次你跟朕说这后宫有福星,为福星添福可助子嗣,果然后宫大喜。” 沈彦斌一听,差点没给噎着。 连忙低下头,生怕叫皇上瞧见他此时古怪的神色。 “为皇上分忧,是臣的份内之举,臣不敢邀功。” 嘴上如此,但心里却是犯嘀咕。 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宜贵人还真是福星不成? 当时是皇上宣他来兴致冲冲地说这事,他不过是附和皇上的心思罢了。 虽说后来收了宜贵人的钱,说两句好话,但他也不过是掉书袋,讲车轱辘话罢了。 谁成想这事情还真应验了,难不成这宜贵人还真是福星? 想到这儿,沈彦斌心中已经生出来几分投靠宜贵人的心思。 宜贵人几次三番派人,他不是不清楚。 只是如今皇上宫中连个皇子都没有,这会儿站队宫妃实在是有些不明智。 但这宜贵人几次三番有如此好运道,沈彦斌这会儿也有些迟疑了。 万一这宜贵人真是福星,能笑到最后呢? 眼下不正是他投靠,表忠心的好时候? 安裕见沈彦斌低头不说话,还以为他自持有本事,这会儿得意倨傲。 若是往常,安裕自然是心生不满,但谁叫他今日心情好。 沈彦斌这点儿小小的逾矩之举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要知道,他对有才之人向来爱惜。 虽说他原先最是恨钦天监这帮人,当初正是这帮人在先帝跟前妖言惑众,才害得他多次处境艰险。 所以一登基,他就送了那帮人去见先帝。 不过这沈彦斌倒是不一样,平日里低调,虽然有些倨傲,但恃才傲物嘛,也可以理解。 可惜安裕这番心里活动沈彦斌不知道,不然一定直呼冤枉。 因着先帝在时几场天象之祸,安裕登基后就将钦天监屠戮一空,沈彦斌就是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光杆司令,哪里还敢摆架子。 至于朝阳,人人都知安裕痛恨钦天监这帮人,哪儿还有人敢和沈彦斌交好,个个都恨不得走路离他三丈远,如此以来他可不就是低调。 至于恃才傲物那更是无稽之谈了,沈彦斌不过是怕被皇上看穿他也觉得震惊罢了。 君臣两人相互演,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片刻后,安裕目光灼灼率先开口。 “沈爱卿,这后宫之中已经有妃嫔怀上龙嗣,但到底还要怀胎十月,中间恐生变数。” “不知,若是朕为这福星再添一份福气,能不能保佑朕的子嗣平安降生?” 第78章 星象福佑大安,朝会突现惊雷 沈彦斌听了安裕的问话,自然是不敢怠慢。 但皇上这话,实在是叫他为难。 皇上这也是魔怔了,保胎一事自然有太医院,那么多杏林高手坐镇,自然能保子嗣无虞。 他估摸着,皇上眼下或许只是想听些好话,正巧问的还是福星。 宜贵人又专门给了不少银钱,说让他几句好话,这岂不是歪打正着? 于是沈彦斌面色肃然,稍作沉吟,才低头躬身回道。 “启禀皇上,既然是福星,最忌福气断续,最宜连绵不断、贵气加身。” “臣观星象,紫微星大盛,若能择良时添福,可保福星吉运不绝。” “如此这般自能泽被胎元,使龙嗣平安。” 沈彦斌这般说得煞有其事,虽是即兴而为,所用术语却环环相扣,引得安裕频频颔首。 见皇上连连点头,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心中又过了一番他刚刚说的话,顺着皇上的意思说,但仔细一听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刚刚还怕皇上发怒,但眼下瞧皇上这股满意的劲儿,看来皇上爱听的就是这种话。 安裕却是心中早有决断,今天叫这钦天监监正过来,不过是再佐证一番他内心所想罢了。 既然上次是为宜贵人李霜岚这颗福星办的生辰宴,后宫才有这般喜事。 要为福星添福,添贵,那想来也只有晋位了。 所以当时周岁宴上,他才想趁着当时的吉兆大封六宫升了李霜岚的位份。 可他还没开口,就被太后和皇后劝住。 之后一想,此举却是不妥。 毕竟六宫中怀孕的妃嫔众多,偏偏李霜岚又无身孕。 还是等些时日,春闱过后,其父立功,其女受封,趁此机会再封赏六宫。 如此一来,更为稳妥,也叫前朝后宫都无争议。 安裕一面抚掌微笑,一面目光熠熠,显然极为满意。 “好,好,沈爱卿果然深得天机之理,这番话听得朕心中大定。” 他负手立于御案之后,目光沉沉望着窗外一角夜空。 星子点点,仿若真有紫微高照之象,心头涌上一阵宽慰。 他顿了顿,忽又问道。 “马上春闱,科举之事乃是国之大事,爱卿可有观天象,今岁能得几名良才?” 原本安裕是不信这星象之说,但偏偏钦天监在子嗣一事上算得极准。 眼下朝堂之上净是些散兵游勇,他实在是缺心腹能臣。 这一起了心思,就按捺不住,想听听这沈彦斌的高见。 说到这春闱一事,沈彦斌心中微微一转就有了说辞。 这春闱三年一选,集天下之良才,用脚指头想知道是能人异士辈出。 尤其到了殿选,那更是优中之优,因此他夸起来更是毫无负担。 连忙躬身答道。 “陛下圣明,今年科举正逢岁星入主文昌,其光照南斗,主文运昌隆。” “臣观四象之变,今岁文星腾升,南方昌盛,应有一批寒门俊彦脱颖而出。” “若论应天试与殿试之间,定会有三五奇才,才堪柱国之用。” “尤其是辰月之后,天干合贵,地支藏才,届时若开殿试,陛下更可得良才以治国政。” 安裕闻言,满意地轻轻拍案。 “好,好,好!” “甚好,朕素来以育才为本,愿得一二忠直之士辅佐天下。” 一连三个好字,安裕此刻的兴奋已经是有些溢于言表。 高福安立于一旁,也笑着奉承道。 “陛下如此勤政,自然是感动天心,才有今日喜事连连。” 沈彦斌则知趣地再次拜倒。 “愿吾皇圣躬康健,子嗣昌隆,国运恒昌。” 安裕含笑抬手:“好了,时辰不早,沈爱卿辛苦一夜,也该回去歇息。” 翌日清晨,钟鼓齐鸣,太和殿上朝。 春日初升,御阶金瓦之上氤氲霞光,正是吉兆之象。 安裕一身朝服,神采奕奕,自御道而来,步履沉稳有力。 昨日夜中得了钦天监的喜语,又得知今年春闱星象吉利,安裕心头一片畅快。 御座之上,他面色温和,一扫往日那凝沉肃穆的威势。 “春闱将至,礼部事繁,朕素以育才为本,不可有一丝懈怠。” 安裕徐徐启口,目光扫向朝堂。 “礼部尚书,李大人。” 礼部尚书李良才闻言出列,拱手而拜。“臣在。” “春闱之事,朕亲自交予你筹办,务必严肃纲纪,择才为上,不可有一丝徇私懈怠。” 李良才再拜。 “臣必鞠躬尽瘁,谨遵圣命。” 安裕微微颔首,而后又缓缓开口。 “春闱选贤,乃是国之大事内阁大学士,时大人从旁协助吧。” “是,臣定然同李大人一起,为皇上分忧。” 内阁大学士时英杰领命后,又退到远处,脸上神色,叫人瞧不出半分喜怒。 春闱主考官一事,安裕私下早与礼部尚书商议过,今日也只是过了明路。 只是这般用人,却在朝堂上掀起不小风波。 众臣虽面色不动,心中却早起了波澜。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春闱在即,但有资格的老臣并不少。 偏偏皇上点了贤妃和宜贵人的父亲,未尝没有平衡的意味。 御座上,安裕今日甚是畅快,见无人反对他的安排,心中更是满意。 “众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一时之间,朝堂上静默无声,众人皆在揣度皇意。 谁知就在此刻,安南国公袁康忽地出列,长揖一礼。 这安南国公袁康正是皇后的父亲,也是袁氏一族的族长。 昨日公主的周岁宴上,皇后传出身孕。 虽然他不是宗亲无缘参加,但还是得知了消息,因此今日朝会也是红光满面。 只见他行礼后,朗声道。 “启禀皇上,老臣有事要奏。” “近日将至和穆郡王忌辰,老臣素日感怀。” “思及皇室喜事频发,正是祖宗在天之恩泽,龙嗣之兆,上天垂佑。” “今朝万象更新,国祚昌隆,实乃大幸。” “老臣斗胆奏请陛下,追封已故和穆郡王为亲王。” “如此一来,以昭后人敬宗睦族之意,亦可抚宗室之心、慰列祖之灵。” 此话一出,满堂文武鸦雀无声。 安裕眉目未动,只是手指微顿,缓缓收紧扶手。 殿中空气仿佛凝滞片刻,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袁康。 却又飞快转开,似乎谁也不愿多言。 和穆郡王,这四个字,不啻于投下一枚惊雷。 一时之间,百官心思万千,各自权衡,今日安南国公挑起这事,究竟意欲何为? 第79章 朝会不欢而散,皇上怒找皇后 刑部尚书张濬年近五旬,为人一向谨慎。 他与勋贵一派素来交好,而这安南国公向来是勋贵的代言人,两人自然交情匪浅。 此时他眉眼虽不动,心中却微微侧目,隐隐生出几分讶异。 这安南国公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在朝堂上提及追封和穆郡王? 张濬不禁在心中暗忖。 这安南国公,怎么昏招频出。 到底是人老失智,还是因着皇后有了身孕所以又开始摆身份了? 和穆郡王,虽是先帝之子,但当年身死蹊跷,宫中流言四起。 外人只知其早夭,却不知那背后,牵连何等深远。 旧事虽久,但张濬出身世族,又官拜刑部,所掌卷宗可谓密若蛛网。 那位和穆郡王本是当今太后亲出,与当今圣上乃同母兄弟。 当年还是淑嫔的太后,育有七皇子和十三皇子。 七皇子自出生后,就抱至仁昱皇贵妃膝下。 生下十三皇子之后,这当年的太后才得封淑嫔,能亲自教养皇子。 虽说都是亲子,但人是五个指头尚且不一样长,这亲疏又岂能一碗水端平? 偏偏那年,十三皇子突染风寒暴亡,年仅六岁。 恰逢当时风寒来势汹汹,就连当时的先帝也病倒。 前朝人心惶惶,都怕先帝不久人世,都在猜着下一位登基的皇子到底是谁。 这其中有隐秘的传言,说是淑嫔没了十三皇子,又逢先帝病入膏肓,一时间乱了分寸。 所以对仁昱皇贵妃出手,意图夺回七皇子。 但偏偏,仁昱皇贵妃过世后,先帝的身体却逐渐好转,又挺了十几年。 这也算是宫中的陈年旧事了。 四年前皇上登基,只追封了这位同父同母的十三皇子和穆郡王。 可见圣上仁慈有余,情义尚存,但到底还是心有芥蒂。 就连太后都不敢过多插手。 如今安南国公却突然奏请追封亲王,这不等于将当年的宫闱旧账重新摊开? 刑部尚书脑中将此事过了一圈,只觉安南国公此举愚不可及。 他轻轻眯了眯眼,看向袁康那张泛红的老脸,心头不免泛起一丝讥讽。 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可当年这安南国公站队六皇子,和当今皇上之间很是不愉快。 这才夹起尾巴多久,就又敢出来挑事,当真是嫌弃富贵太长。 和穆郡王这等隐秘之事,倒也并非人人知晓。 但经历过先帝时期的老臣们,这会儿已经想着,要怎么和安南国公撇清关系。 安南国公自然知晓其中凶险,但他却是和族人商议一番后,不得不这么做。 宫中如今龙嗣连绵,后宫之中十三人有孕,虽说皇后为正嫡,但她这胎得得仓促,日子尚浅。 若是其他妃嫔抢先分娩,难免就会多一个庶长子。 尤其那懿妃、贤妃,都是家世显赫之人。 皇后背后有勋贵,但皇上向来对勋贵不喜。 懿妃背后是苏氏父兄,是西北大军。皇上虽然忌惮,但也更为倚重。 贤妃之父乃是内阁大学士,是清流一派,其在天下学子心中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若她们所出皇子先行出生,凭借家世、圣心、先后之序,未尝不能在日后争夺储位时压皇后一头。 而朝堂之上,虽有袁氏一族和勋贵鼎力支持,可终究底气不足。 而且勋贵之中,也不是铁板一块。 如今后妃都有身份,已经有好些勋贵动了心思,要送族中女儿入宫。 若是其中又有勋贵之女有孕,那自然人人都想争一争。 袁康思来想去,唯有追封和穆郡王这一招,趁机向太后示好。 有了太后鼎力支持,想来这太子之位也能多些胜算。 至于皇帝会不会生气…… 他也知此举危险,冒犯皇帝天威。 但如今皇后身怀龙嗣,正是袁氏全盛之时,若不趁机搏一把。 日后诸妃纷纷诞子,势均力敌之际,怕就再无下手之机了。 况且当今皇上因着当年夺嫡屠戮了不少皇子,在民间风评向来一般。 所以登基后,最是注重仁义道德。 他此举虽然不得帝心,但却在礼法道义上没得挑,想来皇上也不能对他大动干戈。 此时金銮殿内寂静无声,人人都屏息静气。 “此事再议。” 安裕淡淡的声音响起。 一旁的小太监立时高声唱道:“退朝!” 百官俯首,纷纷退下。 袁康垂手肃立,面上仍带着恭谨笑意,心中却早松了一口气。 陛下没发怒,没驳回,没明说拒绝,这就够了。 只要不是立斥于朝堂,后面便还有回旋余地。他自认这一招不算败笔。 可他未曾留意的是,安裕起身之际,那藏在袍袖下的手掌已紧紧攥拳,指节微白。 朝散之后,安裕未入御书房,而是步履不急不缓,直奔钟粹宫。 高福安紧跟其后,神色恭谨。 心中却是暗道不好,皇上这火,怕是已经压不住了。 宫人匆匆前行,沿途太监宫女跪伏两侧,人人低头屏息,空气仿佛凝滞。 此时钟粹宫内,皇后正依在榻上,满是倦容。 昨日太后来她宫中,虽然并未挑明,但话中意思确实叫她警醒,莫要动歪心思。 皇后本就劳累,也是强打着精神,和太后上一届的宫斗冠军打机锋。 好不容易送走太后,但却心绪不宁,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还差点动了胎气、 早起这会儿,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却又惊醒。 是以整个人此刻瞧着十分憔悴,眼下的青紫更是遮都遮不住。 “娘娘,药来了。” 皇后麻木的将药灌进嘴里,看的若芙一阵心疼。 “娘娘,再休息一会儿吧。” 皇后刚想点头,就见殿外有小太监,急急忙忙前来通报。 “娘娘,前面瞧着皇上带人朝咱们宫里这边过来呢。” 皇后眉头一皱,此时不过刚下朝会,皇上她宫里做什么? 心中疑惑,但却不敢怠慢。 “若芙,扶本宫起来梳妆。” 因着时间紧张,安裕踏进内殿门时,皇后也只来得及涂了一层粉。 满面的倦容和眼下的青紫,却是怎么也遮不住,整个人瞧着更是没有丝毫血色。 这般模样,倒是叫安裕想要兴师问罪的心思又迟疑了几分。 他原是以为是皇后心思大了,传信给安南国公,所以才有今日朝堂上这般。 但瞧着皇后脸色这般差,倒像是不知情,又或是安南国公一意孤行。 安裕将人扶起,两人坐在榻上。 质问的话说不出口,安裕抿了抿唇才道。 “皇后可是有什么忧心的事,朕瞧着你面色实在算不上好。” 第80章 六宫封赏推后,探望太后未果 皇后闻言,眼睫轻颤,低头掩饰情绪,缓缓道。 “回皇上,臣妾并无大碍,只是昨夜心绪不宁,未曾睡好。” 安裕凝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应,只轻轻点了点头。 “你身子金贵,眼下有孕,需得将养着才是。倘若夜里难眠,就让太医开些安神的汤药。” 他语气柔和,甚至还带着些难得的温情,叫一旁的若芙都有些惊讶。 皇后却只是敛衽垂眸,轻轻应了一声:“是。” 两人沉默了一瞬,殿内静得有些叫人发慌。 安裕这会儿本是被安南国公的一番话气上了头,怀疑这事皇后也有参与。 但瞧见皇后这番神情,他心中所想却不好开口责备。 只是这两人这些年之间到底疏远了,一时间安裕就想不出能和皇后聊些什么 沉默片刻,安裕才开口。 “昨日说要封赏六宫,皇后可有主意了?” 这话一出,皇后唇边那一点淡淡的笑意,顿时褪尽。 她心头一紧,忍不住在心底升起一股怨气 她自然不奢求皇上能对她有多情深义重。 但这一大早登门,分明瞧见她神色不适,偏偏还要问这事。 但皇后到底是皇后,心中即便翻涌百感,也不过是眼睫低垂,神色极为恭顺地开口。 “臣妾……已草拟初稿。” “昨夜因着睡不着,便想着索性整理一番。” 她微抬目光,强撑着精神,轻声吩咐。 “若芙,将昨夜那份册封草案取来,让皇上过目。” “是。” 若芙闻言,赶忙去到里间,从小几之上取过一卷素面缎纸卷轴。 那是皇后昨夜亲笔所书,字迹秀劲,章法谨严。 安裕不过是随意扯些话头,哪儿想到皇后竟然真的已经列好。 接过卷轴,仔细端量一番。 只是看了几眼,却是眉头微皱。 “皇上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安裕淡淡颔首,似是有些疑虑。 “贤妃与懿妃已经位列四妃,尚未诞下胎儿,还是之后再议。” “皇上考虑的周到。” 皇后应和,脸上的神色却是好看不少。 她此番自然是故意将贤妃与懿妃提到了贵妃之位,果然如同她所想,皇上根本不想升两人的位份。 一来是怕现在封赏贵妃,生下皇子之后就封无可封。 二来,两人身后代表朝堂势力,一文一武相互制衡,最为稳妥的做法,自然是都不升。 今日皇上已经金口玉言,想来即便懿妃再如何使劲儿,皇上也不好朝令夕改。 皇后还在想这两人的事情,安裕淡淡开口。 “敬嫔就升为敬妃吧,也是潜邸的老人了,其父在关内灾情一事上颇为得用。” “晋为妃位倒也算是合适。” 皇后应声颔首,这敬嫔倒是好运道,得了皇上青睐。 本来这高位妃嫔,她是一个都不想晋升。 虽说要封赏六宫,但底下不还有不少答应常在。 不过若这高位妃嫔一个都不晋升想来也是说不过去。 敬嫔本就不甚得皇上喜爱,家世也只算是尚可。 占了四妃的位置,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一年后又是大选,有不少权贵宗亲之女。 敬嫔先占了这个位置,倒好过让那些世家贵女上位。 安裕的目光在这草拟上游移,果然是如同他所想,没有李霜岚的名字。 只是这事他确实也挑不出皇后的错处。 毕竟李霜岚一无子嗣,二无资历,位列贵人已经是这后宫中的独一份。 但安裕已经想好要晋李霜岚为嫔位,自然不容旁人质橼。 “嗯,其他皇后看着办便是。” “春闱在即,这大封六宫之事,还是延后。” “臣妾明白了。” 皇后面上恭敬应声,心中却觉得奇怪。 皇上那天周岁宴就说要大封六宫,今日又早早来过分,明显是将这件事上心了。 但偏偏此刻又说,推到春闱后再议,到底是什么打算? 难不成是要等到贤妃懿妃两人中,有一人确诊男胎后抬上贵妃之位? 皇后越想越觉得如此,若不是这两人,其他人又何须皇上如此费心筹谋? “嗯,皇后好生歇着,朕去看看太后,得空再看看你。” 拍了拍皇后的手,安裕起身就出了门。 皇后也感觉松了一口气,一夜未眠,刚刚又绷着精神。 这会儿泄气之后,倒觉得有几分困倦,只想先歇息一会儿再说。 至于贤妃和懿妃两处,等她睡醒后再做打算。 安裕想去慈宁宫也是想探探太后的口风,看看这事是不是她已经与安南国公沆瀣一气。 若真是前朝后宫有所勾结,那当真叫他寝食难安。 若只是安南国公一时发昏,那他自然是有的是手段收拾这人。 安裕未叫人提前通报,因此慈宁宫门口到无人来接驾。 他自顾自进了内殿,却只见芷兰一人在殿中。 “芷兰姑姑,不知母后这会儿在何处?” 芷兰笑着替皇上端上一杯茶。 “这些日子宫中多有喜事,太后也是感念佛祖保佑,日日在福堂中祈福。” “这是皇上惯常爱喝的碧螺春,奴婢按您的喜好泡了八分烫。” “这碟子八珍糕,是奴婢今日刚做好的,太后平日里总是念叨皇上爱吃。” “皇上尝尝,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 瞧着芷兰端过来的茶水糕点,安裕的脸色也好看不少。 他当年第一次知晓他不是仁昱皇贵妃的亲子时,伤心了好一阵儿。 也有些好奇他的母亲淑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她去看过他。 只是当时还是淑嫔的太后刚生下十三皇子,一颗心都扑在了小儿子身上。 对安裕这个不养在膝下的大儿子,自然就怠慢了些。 那时就是芷兰给他泡茶,做这八珍糕。 安裕也能理解刚出生的弟弟更需要母亲照顾,但心中又不免有些失落。 “太后也日日盼着皇上过来,皇上政务繁忙,也要爱惜身体。” 安裕闻言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对芷兰姑姑向来敬重。 自然知晓她这番话,是为了缓和他和太后的关系。 只是他们母子两人多年间便是如此,若是突然亲近,倒叫他不知该如何自处。 品尝完一块糕点,见太后还未出来,安裕开口。 “朕今日还有事,既然母后今日不便,改日再来陪母后。” 芷兰送走安裕,也是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进了佛堂。 太后此时正在火盆前烧经,那亲手抄写的往生经上,赫然是和穆郡王安璋的名字。 “太后娘娘,皇上心中还是挂念着您的。” 芷兰说完,太后只叹了口气,手中动作未停。 “他对哀家有怨也罢了,可璋儿已逝,他为何不肯松口呢。” 第81章 同心结唤旧情,红结悄系帝心 安裕回到御书房,刚刚坐定,便见高福安小步趋前,低声禀道。 “皇上,刚刚说是凝华宫那边,宜贵人送了东西过来。” “哦,呈上来给朕瞧瞧。” 高福安忙不迭地从后面小太监的托盘里,端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安裕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放的是一枚玉佩,上面还挂着一枚同心结。 将那玉佩拿在手上盘玩,安裕嘴角的笑意已经有些止不住。 高福安也心中感叹。 皇上和宜贵人这冷战两个多月,他也伺候得心惊胆战,今天这宜贵人可算是愿意给皇上一个台阶了。 要不还是说这宜贵人有本事。 换做别的妃嫔,哪儿敢晾着皇上这么久。 人人都说宜贵人要失宠了,可你瞧瞧这略施手段,皇上被勾得就像那半大的毛头小子似的。 “过来,替朕挂上。” 高福安替皇上将那带着同心结的玉佩挂在腰间。 安裕特意叫人抬了全身铜镜过来,欣赏了好一会儿。 “备驾,去凝华宫。” 高福安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躬身应是。 此时凝华宫内,李霜岚正凭榻而坐,手中捧着一封家书,眉眼温柔。 她身侧炭炉轻燃,香气袅袅,映得她身影亦如云烟一般。 只是她母亲图慧近日寄来的信,说起家中近况,也絮絮叨叨地提了一句小弟又长高了,饭量也见长。 李霜岚唇角微扬,正欲放下信笺,却听得外头一阵动静,碧书轻声过来提醒。 “小主,皇上到了。” 话音刚落,这门帘便已被人挑起。 安裕身着常服缓步入内,殿中暖意氤氲,一时之间,两人隔着香气对视。 “嫔妾给皇上请安。” 李霜岚行了一礼,声音低柔。 安裕看着她,眼神缓了几分,将人扶起,语气也不自觉带了几分轻松。 “在看什么?” 李霜岚笑意盈盈地将手中家信递出。 “母亲来信,说弟弟最近又壮实了几分。” 安裕接过信,只瞥了一眼,便似忆起什么,轻轻一笑。 “朕记得他,比安乐长几个月是吧。” “壮实是好事,将来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好替朕领兵打仗。” 李霜岚听他这般说,心头一动,却仍掩唇轻笑。 “皇上惯是会开玩笑,嫔妾家父不过一介书生。” “弟弟又哪儿来的舞刀弄枪的天赋,嫔妾就盼着他能安稳长大就好。” 安裕看着她的笑意,心中仿佛也被这和暖气息融化几分。 径直坐上软榻,大手一挥,将李霜岚拉入他的怀中,李霜岚顺势靠在了安裕的肩上。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发丝。半晌,他忽而轻笑了一声,声音低哑。 “朕倒是想起来一件趣事,你可曾知道,最早月息国刚附属我大安之时,曾送来过一个质子?” 李霜岚微微一怔,随即顺着话头点头:“嫔妾略有耳闻。” 安裕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回忆这段记忆,嘴角还带着些许戏谑。 “那人瘦得跟根竹竿似的,举个剑都晃晃悠悠的,偏又模样清秀,声音细软,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 “朕当时年纪也小,和几位皇兄皇弟倒是没少捉弄他,说他像个小姑娘。” 李霜岚嘴角微扬,抬眼看向安裕。 “那定然是皇上自幼就文武双全,这才显得这位质子文弱了些。” 这番吹捧安裕很是受用,哈哈一笑。 “当年也是朕顽皮罢了。” “这人啊真是变化的快,当初他这瘦瘦小小,如今倒是能领兵打仗。” “他的哥哥如今册封了月息国王,他成了他们国中的大将军王。” “有这月息国在南境,交趾,文郎等国倒是不用朕费心。” “不过弹丸小国,也是皇上体恤百姓才没有发动战争罢了。” 果然这段话,又是叫安裕十分欢心,他手中绕着李霜岚的青丝,语气颇为感慨。 “大一统是先祖未完成的遗志,朕自当勉励。” “若朕也有这么一个能征善战的兄弟,想必朕也能轻松些许。” 李霜岚乖巧地靠在安裕身侧,却没有接话。 她知安裕说这话,终究是因着对苏承轩心中不快。 自登基以来,苏氏一族屡立军功,兵权渐重。 而皇上虽倚仗,终究心存警惕。今日这句半真半假的笑谈,不过是借题发泄罢了。 她知趣地未接话,只静静倚着他,做出温柔聆听的模样。 适逢宫人入内传膳,两人起身净手,移至几案前用晚膳。 晚膳甚丰,却不见奢靡,多是李霜岚素日爱食的清淡佳肴。 安裕也未多言,陪她细细用了些。 用过晚膳后,宫人撤去碗盏,夜色渐深。 安裕未走,显然是存了今天要留宿凝华宫的打算。 李霜岚沐浴后也依在安裕怀中,安裕手中翻着一本春秋左传。 一开始还有几分看书的心思。 但随着那一抹幽香侵入鼻尖,安裕自然是没了看书的心情。 将书合在小几上,开口调笑。 “岚儿今日可是不生气了。” 李霜岚眼波流转,微微噘嘴,却不叫人生厌,满是女儿家的娇俏。 “嫔妾若是再气,皇上怕不是又要叫那小妖精给勾走了。” 安裕哈哈一笑。 “这宫中哪儿有比你勾人的妖精,这几个月可是叫朕茶不思饭不想,你瞧瞧朕这衣袍都宽大不少。” 安裕一边说,一边拉着李霜岚的手往下探。 饶是李霜岚这会儿也觉得有些面红心跳,声音不自觉又娇软了几分。 “自然是要勾着皇上,嫔妾盼着和皇上生生世世。” 她唇角噙笑,似嗔似怨,却又满是娇媚,肩头衣襟松动。 随着她轻轻一动,那薄薄的衫子便顺势滑下一寸,露出雪肤如凝脂,鎏光映月般的弧线。 安裕目光微凝,喉结轻动,眼中笑意转为深沉。 揽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掌心所触,是女子腰肢柔软若无骨。 仿佛稍一用力,便能将她揉进胸膛里。 他一寸寸逼近,呼吸间似带着炽热的气息,唇角含笑,眼底却藏着隐隐的炙意。 动作一倾,身形一沉,便将李霜岚轻轻压在了榻上。 李霜岚一惊,原本半倚的身子倏然被覆下阴影。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抵住安裕的肩,肌肤触碰之下,火一样的热度透过衣衫传来,叫她心跳倏然加快。 她垂着眼睫,声音低得像是蚊吟,嗔声软语: “皇上……有人看着呢。” 一声皇”,软糯娇媚,既似提醒,又带着些不自觉的撒娇,娇羞惹人。 安裕闻言却只是低低一笑,声音像夜色中的潮水,一寸寸地将她包围。 他凑近了些,眼中的火热已经藏不住,唇几乎贴在她耳畔,轻声呢喃。 “哪里有人?” 第82章 师徒两人打趣,闻见鱼腥干呕 榻外帷帐低垂,碧书早已识趣,悄然带着宫人退了出去。 高福安,更是早一步守在了殿外。 帐内暖香浮动,灯火将两人的影子轻轻映在幔帐之上。 李霜岚被安裕覆在身下,眸光微颤,气息尚未平稳,唇畔却勾出一丝又羞又怯的笑意。 安裕俯首,额角轻贴着她的额角,语气虽轻,却带着几分别样的认真。 “你这些日子,和朕闹别扭,可叫朕受了不少罪。” “今夜……朕要好好惩罚你。” 李霜岚闻言却不惊反笑,唇角含春水,顺势抬手缠上他的脖颈,媚眼微挑,软声呢喃、 “皇上才舍不得罚嫔妾。” “就算真罚了,也只会疼着、哄着。” 安裕低低一笑,喉中像压着火。他低头吻上她眉角,呼吸微热。 “朕舍不得你受一点苦。” “那”他停顿片刻,眼神灼灼地望着她,“岚儿便给朕生个孩子吧。” 他声音低沉,语气轻柔,像是一句耳语,又像是一桩帝心长愿。 “朕盼着,能与你有个孩子。” 话音未落,他再不多言,便已欺身而下,将她密密圈进怀中。 衣袂纷落,轻帐半掩,一室春光悄然晕染,如花烛昏黄,如旧梦缱绻。 窗外春夜正浓,风静月明,似也为这一幕温存低眉拂袖,不敢惊扰半分。 这一段时日,宫中风头最盛的,便是凝华宫的宜贵人李霜岚。 人人都以为,这满宫有孕,宜贵人这无子的旧宠不过是昨日黄花。 可偏偏,自那夜之后,安裕竟日日宿于凝华宫,雷打不动。 安裕这次当真是宠得丝毫不加掩饰。甚至到后来,竟连奏折都一并搬进了凝华宫批阅。 李霜岚存了心思要叫安裕对她上心,自然对着安裕更是贴心。 安裕与她朝夕相对,只觉处处称心,不说夜里缠绵,这白日都恨不得两人时时刻刻在一起。 皇后心中自然不甘,但因怀有龙嗣,近日又逢孕吐反应剧烈,精神萎靡。 想动些手段,又自觉力不从心,也便由得皇上去了。 只等她诞下中宫嫡子,再收拾后宫这帮不安分的人。 至于懿妃,自上次小产后谨慎异常,养胎尤为上心。 白日里安裕尚偶有探望,陪她小坐片刻,共用午膳,也是后宫里独一份的宠爱。 再加上李霜岚原本就是她一系之人,她反倒心安不少,未曾起什么风浪。 太后更是挑不出什么错来了。 这满宫上下放眼望去全是孕妇,只有宜贵人没有身孕,皇上宿在她那边,实在是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而还在禁足中的李贵人,早已被后宫众人遗忘。 后宫妃嫔忙着安胎,日日苦药罐子不离手。 相比之下凝华宫内,却是十足的岁月静好。 白日里安裕批阅奏折,李霜岚倚就为安裕研墨,替他卷袖展卷,红袖添香。 夜晚更是温存缱绻,安裕总爱倚着她的肩,听她轻声诵书,或是与她闲话家常。 两人之间的亲密,已然不是寻常帝妃,而更像是风烛之下,执手对坐的寻常夫妻。 高福安每每见状,只得暗暗摇头感叹,宜贵人这一回,怕是真的勾住了皇上的心魂。 这日照旧朝会一散,安裕就带着高福安回了凝华宫。 殿内静谧温暖,窗纱低垂,香炉中一缕檀烟袅袅,缠绕案几。 安裕坐于桌案前批阅奏折,手中朱笔翻飞。 李霜岚则倚坐一侧,为他研墨斟水,神情安静而温顺。 怕扰了主子清净,所以殿内并无旁人伺候,唯有高福安守在门外。 春日暖阳斜照檐角,一道影子从回廊那头溜了过来,小林子快步走近。 凑到高福安耳边,压低声音笑嘻嘻地说。 “师傅这几日天天跟着皇上来回跑,这腿儿都溜细了。” 高福安手一扬,尘拂“啪”地甩在他肩上。 “你这小子,翅膀硬了,还敢打趣起咱家来了。” “跟着皇上,那是福分,天大的福分。” 他顿了顿,眉尾轻扬,语气中隐隐带着调笑。 “倒是你,刚来那会儿不是死活不愿,说离了你没人伺候咱家起居?如今倒是一个字不提了。” 小林子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师傅腿脚利落得很,哪儿用得上小的。” “再说,这皇上身边都是龙气,师傅常年跟着肯定多少沾染几分。” “哪怕我将来化成灰,师傅怕是都还康健得能再伺候一百年呢!” 高福安听得哭笑不得,又是一拂尘抽过去。 “就你油嘴滑舌。” 高福安对小林子这个徒弟到底是有几分爱护。 瞧着周边无人收了笑,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道。 “你啊,好好跟着宜贵人,这福气还在后头。” 又抬眼瞧着周围瞧去,确定四周无人,高福安这才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你且好好干着,说不定日后师傅我还求到你头上的时候。” “等到了那日,你小子还能认我这个师傅就成。” 小林子听着高福安的话,心里怦怦跳。 他这师傅从皇上还是皇子起,就在身边伺候。 都说皇上心思难猜,可他瞧着,师傅可是将皇上的心思猜得透透的。 于是这会儿更是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 “师傅,我是什么人,您来不清楚吗?” “但凡我有那等好日子,定然将您老人家日日扛在肩头享福。” 高福安见小林子又开始讲俏皮话儿,笑着又用拂尘轻拍一下。 正说着,便听殿内传来传膳的吩咐, 两人不再多言,忙整了仪容,入内伺候用膳。 今日正值南方贡道启运之期,御膳房新收江南水路三日直送的活鲈鱼,肉质肥嫩、鲜而不腥。 高福安奉上时,还特意笑着介绍。 “这是江南太湖所产,臣工奏称贡道水路开通,旬日可通京畿。” “今早刚送到,正是极鲜之时,御厨用清蒸法做的,保留原味。” “皇上和宜主子尝尝看” 安裕闻言颔首,眉宇舒展。 “水路通畅,政令可及,粮盐物资不滞于途中,百姓得益,这江南官员,倒也用心。” 说罢,夹了一筷子鱼肉,细细咀嚼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 于是亲自夹了一块,送至李霜岚的碗中。 “岚儿尝尝,可还合口?” 李霜岚原本只闻得一丝淡淡的鱼腥,心头便有些翻涌。 但见安裕一片殷勤,自也不好拂面,只得强撑着接了过去。 可鱼肉才一入口,那腥气竟直冲鼻息,她面色一变,喉头一紧。 连忙捂唇转身,竟忍不住吐了出来。 第83章 霜岚确诊身孕,安裕喜欲晋位 高福安这一惊,险些当场变了脸色,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他这平日里自然是没有这么多话,但这御膳房新上任的厨子算是他老乡。 这人一进宫就和他叙同乡情意,也送了好些银票。 他自然是不缺这点儿银子,不过想着同是老乡,能帮一把是一把。 所以今日才特意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想着也算替那老乡添点功绩。 哪曾想,他话音还未落,宜贵人竟当场作呕吐了出来。 他脸色倏地变了,手中拂尘也顿住了,一时间站在原地,悔得几乎想抽自己一嘴巴。 若是这鱼出了什么问题,那岂不是他也要受牵连? 安裕脸色一沉,立刻起身扶住李霜岚,声音里带了几分急切。 “快,宣太医——” 殿内顿时乱了阵脚,碧书忙递水帕。 李霜岚干呕了好一阵,终于靠在安裕怀中缓了些,面色仍是苍白,双颊绯红,眼眶中还擎着泪。 她捂着帕子,轻轻喘息几口,才低声道。 “皇上见谅,嫔妾今日不知为何,只要一沾上荤腥,便觉腥气扑鼻,倒是扰了皇上用餐的兴致。” 她一边说,一边偏头,似是仍旧泛着恶心。 两人这几日正式如胶似漆,安裕见她这般难受,只觉得心疼。 “将这鱼都撤下去!以后凝华宫这些日子,不得用荤腥之物,听清楚了吗?” 一众小太监连连应是,忙不迭收拾碗盏。 高福安悄悄瞥了一眼宜贵人面色,缓了一会儿,倒是心中没那么慌了。 这宫中素来规矩森严,这鱼虽是他那老乡的手艺,但却是江南总督特意送来贡品。 牵连到这么多人,想来不会出什么纰漏。 宜贵人素来康健,但今日却见不得鱼。 这情况,不像是身体不适,倒像是有了。 外头脚步声急促,一名穿着浅灰太医院常服的年轻太医快步奔进内殿。 这人约莫二十出头,眉眼清俊,神色却写满了紧张,一进门便跪地叩首。 “微臣庄彬,奉召前来为宜贵人诊脉!” 他这一路被催得紧,到了殿内才喘了一口气。 眼下宫中妃嫔都有身孕,太医院的太医更是连轴转。 他这刚刚才替于贵人请完平安脉,刚到太医院,就被小太监催了过来。 谁知脚还未迈进殿门,耳边就听说宜贵人呕吐,皇上亲自着急召人,他心中更是怵的厉害。 只恨他这腿脚怎么跑得这般快,要是再多拖一会儿,这不是不用他来了。 这会儿见皇上眉心紧蹙,庄彬连头都不敢抬,只能紧贴地面,手心都出了汗。 “不必多礼,快替宜贵人瞧瞧。” 庄彬这才颤巍巍起身,小心翼翼地走近榻前,抬手覆上了丝帕替宜贵人诊脉。 屏息凝神,庄彬将三指轻搭在李霜岚脉上,手心却微微沁出汗来。 他原本只怕诊出不妥,连累自己性命难保。 梁太医的事迹,他们可是各个如雷贯耳,每天睡前都想想个即便。 可这脉象甫一探明,他眸中便浮出一丝诧异,随即脸上闪过抑制不住的喜意。 几息之后,庄彬起身伏地,声音有些激动。 “回皇上,小主。宜贵人脉象滑数分明,乃是喜脉无疑!” “宜贵人已有一月多的身孕,恭喜皇上,贺喜娘娘。” 安裕一听,猛然一震,随即喜形于色,眼中一片明朗。 他一把握住李霜岚的手,语声轻颤却难掩激动 “岚儿,听到了么?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李霜岚靠在他怀中,眸中亦染上潮意,低头轻抚腹间,指尖温柔得几乎能化雪。 这肚中是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啊。 两世为人,终于她也当上了母亲。 这一胎,是她从系统中花下重金换来的龙凤胎丸得来的孩子。 虽说她自认为对凝华宫还有几分把控,但也害怕暗地里还有些没发现的阴司之物。 所以花一整年多来来的大半积分,确保这胎的孩子能够平安聪慧。 还好上次她生辰宴,只一手,就让宫中多了十三个孕妇。 不然她还拿不到这么多积分兑换这龙凤胎丸。 她眼底一抹精光倏忽即逝,随即回神,柔声应道。 “嫔妾也高兴极了……” 安裕握着她的手不松,仍沉浸在喜悦中。 这孩子是两人浓情蜜意时的结晶,因此虽然宫中已有不少孕妇,安裕还是十分欣喜。 他转头看向庄彬,正色问道:“宜贵人的身体,可还有何需注意的?” 庄彬连忙叩首,语气极为谨慎:“启禀皇上,娘娘初孕之时需静养为上,切忌劳累忧思。” “微臣稍后开几幅安胎坐胎之药,佐以香粥静食,再配温补调理,方可保胎元稳固。” 他一边说一边斟酌,还瞧瞧望着安裕的脸色。 安裕闻言,不由得神色一顿,脑海中掠过这一个多月来的种种旖旎画面。 夜夜宿于凝华宫,与李霜岚耳鬓厮磨、情浓意切。 纵使他一向寡情淡色,在她面前却屡屡失了分寸。 回忆涌上心头,竟让这位向来沉稳矜持的皇上,脸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赧然之色。 他本非沉迷女色之人,登基以来政务繁重、后宫清寡,几无人能入他眼。 然而偏偏是李霜岚,举止婉婉,笑靥嫣然。 总能不动声色地勾起他心底深处的一缕柔软,使他甘愿沉溺于她温香软语之间。 他转眸望向李霜岚,正对上她那带着调笑意味的目光。 她未语,眸中却藏着几分促狭与戏谑,好似在嘲他此刻的羞赧。 安裕咳了一声,努力维持帝王威仪,抬手一挥,沉声道。 “去罢,照你所言,拟好药方,务必小心照料宜贵人之身。” “微臣遵旨。” 庄彬领命退下,走出殿门时才敢轻轻抹去额上的细汗。 随碧书一同前往偏殿开方,并细细嘱咐孕期所需谨慎之事,唯恐有丝毫差池。 而殿内的安裕,却仍目光如炬,牢牢锁在李霜岚身上。 她静坐于软榻之侧,神情从容淡定,却在他目光落下之时,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他轻抬手,指腹缓缓拂过她鬓边一缕散落的青丝,指尖所及,是她肌肤温润的余温。 半晌,他低声一笑,嗓音里竟透着几分宠溺与柔情。 “岚儿既已怀龙嗣,岂可还屈在贵人之位?嫔位,自然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