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外室吞嫁妆?我和离高嫁你哭断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练习 第二天萧封戟便开始了自己的康复之路。 萧封戟最先打算恢复的是手,虽然依靠着体内的真气,他的手勉强也能动弹,但终究做不到随心所欲。而只要手臂能和往常无异,萧封戟便能使一些兵器,也算是有了一些自保之力。 而且,也不用像现在,吃饭还需要人喂。 纵使已经清醒两天,但是一到用膳时候,萧封戟便会倍感头疼。 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还得被人喂饭,实在是丢人啊。 柳拂春见萧封戟的神色隐隐有些抵触,不由得笑了:“再怎么抵触,饭还是要吃啊。”萧封戟的眼神落在喂到自己嘴边的这口菜上,又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柳拂春,内心叹了口气,张口吃了下去。 真是太丢人了。 肌肉的恢复不在一朝一夕,而是长期的坚持锻炼,但这之中肯定会相当痛苦。 在萧封戟一次次练习的时候,柳拂春也在练武场练习。 这几年在京城里,之前为了装作裴青衍喜欢的样子,也为了让外公安心,柳拂春几乎是装乖乖女装到去年。但好不容易不用装了,又有了身孕。 算起来,如果不算去年和太后在宫中过招的那几天,她已经有快四年的时间没有好好和人过招了了。 柳拂春将鞭子收回来,这条鞭子可是在她生产当天立了大功,一面世就收割了一条敌人的性命。 练武场的地面有些数十道深浅不一的鞭痕,泥土都翻了上来。柳拂春的身前还有几个木桩的残骸,都是被她手上的鞭子打坏的。 她看了看手上的鞭子,心想萧公爷说得果然不错,这条鞭子确实很坚韧,方才她那样抽出去,都没见有什么损坏。 只是她自己对自己的现状不太满意,与四年前相比,她退步了很多。 虽然现在京城看起来比之前平静多了,但是柳拂春知道,其实京城里的危机,至少是由西戎人惹出来的事情还没完全结束。 会试都放榜了,状元都游街了。 可傅青松现在都还没找到呢,柳霄渊看似还在宫里当差,实则天天在京城里跑。 御林军统领这个差事他没领几个月就要拱手让给他人,不过他倒也不遗憾。 只是苦了德妃,天天在宫里长吁短叹的。 要不是明通帝近些年踏足后宫的时间变少了,说不定看到德妃这个样子便会以为德妃与傅青松有了什么首尾。 而且……柳拂春又挥了一下手里的鞭子,立马响起“咻咻”的破空声。 沈南意,这个勾结外邦,毒害自己亲外公的人,还没有解决。 之前裴青衍在宫里想要替沈南意道歉,被柳拂春再次戏耍了一番后,听闻裴青衍回去就与沈南意大吵了一架,甚至已经发展到了砸桌子的地步。 这其中的细节柳拂春并不清楚,但是她听说,裴青衍把沈南意关了禁闭,还说若是沈南意还有下一次,就把沈南意送去京城外的寺庙当姑子。 看起来裴青衍是真的动怒了。 而魏武侯和侯夫人觉得这个儿媳妇给他们丢人了,一天天的也是在裴青衍耳边念叨着要休妻。 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沈南意可是当初裴青衍不惜冒着得罪萧公爷的代价请明通帝下了赐婚圣旨才娶回来的,而且当时明通帝的态度也很明确了,娶回去就别想着休妻。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沈南意如此有恃无恐。 裴青衍自食恶果,柳拂春说开心也没有多开心。 过去造成的伤害终究还是存在的,若不是自己有机遇,上辈子真的就被这几人磋磨死了。 柳拂春拎着鞭子在练武常上发呆,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阿春怎么不练了?累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柳拂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有些汗颜。 萧封戟一人来了也就罢了,还把安安和平平都带了过来。 两个小家伙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鞭子,看得出来很喜欢。安安甚至还伸出了手,想来是当作了什么新的玩具了。 柳拂春将鞭子在腰间缠好,向萧封戟走来:“怎么来练武场了?今日的康复训练已经做完了吗?” 萧封戟虽然想快点恢复,但这毕竟是一件循序渐进的事情,每天训练的时间要严格把控,否则便是适得其反了。 如今萧封戟训练的时间从最初的半个时辰到了现在的一个时辰,身体情况有了明显的进步。 最明显的就是现在萧封戟能抱得动自己家的大胖闺女了。 萧封戟怀里抱着安安,推着轮椅到柳拂春跟前,道:“安安要来看你,我拗不过她。”话里是安安,可分明是萧封戟自己的眼神直直地落在柳拂春身上,一错不错。 安安只对柳拂春腰间的鞭子感兴趣,现在柳拂春凑得近了,更是伸着手咿呀咿呀地要。 柳拂春按住安安蠢蠢欲动的手,弯了弯眼睛:“安安,你要长大了才能用鞭子哦。” 安安听不懂柳拂春在说什么,但是她明白了自己不能从娘亲手上得到自己新看上的“玩具”,当即嘴巴一瘪,就要哭起来。 而挽春怀里的平平则是咬着手指看着爹爹怀里哭泣的姐姐,还偏了偏小脑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姐姐突然哭起来。 柳拂春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安安的小鼻子,从萧封戟怀里将安安接了过来,轻车熟路地哄了哄。 将哄好的安安放到翠珠的怀里,柳拂春的目光一转,转向一旁一直带着笑看她的萧封戟,忽然挑了挑眉:“将军的手恢复到何种程度了?” 闻言,萧封戟却是一副虚弱样子:“吃饭暂时无碍,但若是要使兵器的话,怕是还有点吃力。”闻言,柳拂春有点一言难尽:安安如今可有八斤多,他抱着不也挺稳的。 何必装得手不能提的样子? 若是被萧封戟麾下的兵看到了,恐怕要目瞪口呆了。 柳拂春撇了撇嘴:“好吧,那你只好看着我练了。” 萧封戟微微一笑:“阿春自便。”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不能去 就在萧封戟看柳拂春练功看得要入迷的时候,一人匆匆走进了练武场,左右看了看,锁定了萧封戟的位置,快步走过来。 挽春和翠珠知趣地退了一步,只见那人在萧封戟说了什么,萧封戟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萧封戟又看了一眼场中拿着长枪舞的虎虎生风的柳拂春,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看向来人:“带我过去。” 这边的状况自然逃不过柳拂春的眼睛,她看着萧封戟被突然闯进来的人推走,手上原本势头正猛的长枪失了力道,歪歪斜斜地向一旁刺去,最后无力地落在地面。 萧封戟醒过来这一个月,几乎没见他皱过眉头,好似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担心一样。 柳拂春也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是发生了事吗? 她脚尖一勾,原本插在地里的长枪顺着她的腿滑了出去,精确无误地落在了这杆长枪原本的位置。 “挽春,翠珠,你们先把安安和平平带回去,我要出门一趟。”柳拂春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喊了一声。挽春和翠珠忙应了一声,抱着两个孩子离去了。 出门的时候柳拂春已经换上了一身妇人装束,马车悠悠离开护国公府所在的这条街道,往宫里去。 她怕有些事情萧公爷和父亲那边不会告诉自己,干脆拿着之前德妃给自己的令牌,进宫去问德妃。 德妃虽然未必知道很多,但是德妃身处宫里,总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春和宫内。 德妃看见一身碧色衣裙的柳拂春过来,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和之前那个挺着大肚子走路小心翼翼的人完全判若两人。 她放下手里的茶盏,抬手制止了柳拂春的行礼,反而挑了挑眉:“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你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想要从本宫这里打听吧?” 柳拂春抬眼,微微一笑:“娘娘果真是料事如神。” 被柳拂春这么一夸赞,德妃也生不出什么高兴的念头,她让柳拂春坐下,脸上倒是先柳拂春一步涌现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我知你今日为何会来。” “那还请娘娘为我答疑解惑。”柳拂春望着德妃,竟是一点都不客气。 德妃叹了口气:“夫子……找到了。” 傅青松被找到了? 这个消息确实让柳拂春挺惊讶的,但是她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值得让萧封戟也露出那样棘手的神色。 但她选择让德妃讲完。 “我也是听说的,昨天晚上夫子才被救出来,据说是被关在了京郊一个村子里。夫子倒是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只是看上去精神比之前更加不振了,人也瘦了两圈。” 德妃将这件事娓娓道来:“关押夫子的人,并没有抓到,御林军前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但是据村里的人说,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出门的时候都会戴着斗笠,没人看过他们的容貌。” “那个女子比较高挑,比大越的女子都要高挑些。” “西戎人都生得人高马大,若是西戎人,以上种种倒也说得通。”柳拂春摸了摸下巴,“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懂,为何之前要把夫子抓走,现在又要任由夫子被救出来呢?” 柳拂春根本不认为傅青松是被搜查到的,京郊虽然有好几十个村子,但是若是御林军挨家挨户查,也不至于一两个月过去才找到傅青松。 所以她更倾向于是那两个人主动将傅青松放弃了。 为什么突然选择放弃?是要暴露了,不得不放弃傅青松转移地方?还是说,放弃傅青松也是他们计划的一环,之后还有安排呢? 柳拂春的直觉告诉她,是后一种。 德妃也是皱起了眉头:“是啊,这件事很奇怪。” 柳拂春轻轻“啧”了一声,这些事情还真是麻烦,一件接着一件。 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 因为先前京城里大肆抓捕过细作,所以现在京城里的搜查是最为严格的时候。那两个人若真是西戎人的话,躲在村子里也情有可原。 可明明风声还没过去,这两人就放弃了在村外躲藏。 身为在京城里潜藏了十多年的细作,他们根本不可能离京城太远,若放弃了村子里的据点,便只能是又重新回到京城了。 偌大个京城,想要藏下两个人,易如反掌。 可……柳拂春总想着沈南意之前的事情,无论是她手上那张鲜为人知的药方,还是有人帮她取药,抑或是之前在满月宴上,沈南意拿出的那些,所谓证据。 她不认为沈南意一人可以做到这些。 现在她不知道京城中还有没有和这些西戎人合作过的人,但是若是她是西戎人,恐怕还会找上沈南意。 原因无他,只因为沈南意和她有仇。 而西戎人,和萧封戟有仇。 若是能借沈南意的手把她和她的孩子除掉,或是将萧封戟彻底废掉,对于西戎人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 再联系之前她被刺杀的事情,好似所有的事情都被连起来了一样。 柳拂春忍不住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力气大到似乎要把扶手攥断。 德妃注意到柳拂春的异常,不由得问道:“县主,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可要叫太医?”柳拂春慢慢松开紧攥的手,摇了摇头:“多谢娘娘关心,我没事。” 若是那两个西戎人真的躲在京城里的话,很大概率会去找沈南意。 沈南意因为她被禁足,正是对她满怀愤懑的时候,若是那些人提什么,怕是沈南意也会马上答应吧。 虽然看上去只有两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若是放任不管,日后冷不丁跳出来咬一口,很有可能是致命的。 难道之前萧封戟就是因为此事变了脸色? 不知为何,柳拂春觉得还不止。 护国公府书房。 萧封戟看着自己的爷爷,虽然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若是萧封戟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都没什么表情的话,就是真的很升起了。 萧公爷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封戟,你不可以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劝告 “爷爷,我在路上一样能够恢复。到西玄关说不定已经完全好了。”萧封戟握紧了拳头,“身为将,我做不到将士在前方杀敌,我却在京城里无所事事。” 萧公爷还是摇头:“封戟,你对军队的掌握太过了。你终究要把军队交出去的,难不成你还想把着军队一辈子?” “若是你真有这样的想法,你也别说是我萧家人了。等我百年之后,你的这种想法会让萧家走向灭亡的。” 萧公爷的话让萧封戟的脸色白了一瞬,他明白萧公爷的意思。 军权自古都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这世间从来不缺惊才绝逸的将才,但是能够全身而退寿终正寝的,却很少。 要么是在战场上为国捐躯,要么就是陷入世家纷争中做个背时鬼,再要么,就是被掌权者猜忌,无辜丢了性命。 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 像萧公爷这种在京城颐养天年的,也是当年萧公爷瞅准了时机,急流勇退,把虎符交给了明通帝。 之后萧封戟的父亲和萧封戟都是靠着自己在军中打拼出来的,但属于萧家的兵,早就掌握在明通帝的手里了。 若是萧封戟执意要去西玄关的话,恐怕明通帝对他们萧家的疑心会再度升起来。 纵然萧家看着安分得很,但别忘了,萧家三代都在军营待过。就算现在明通帝对萧家放心,但日后呢? 谁能保证人的想法是一成不变的? 到那时,莫说萧家是明通帝的母家,就是萧家是明通帝的本家,都难逃一劫。 萧封戟不是想不通这一点,只是让他在战事之中抽身,还是在得知那边战事吃紧,而现在他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躲在京城,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罢了。 “孙儿明白了……”萧封戟叹了口气,终于妥协。 萧公爷何等了解这个孙子,他眼含深意地看了萧封戟一眼:“你最近最好不要与西玄关那里有联络,包括任何信件。你这个消息,比陛下那边来得快这么多,恐怕现在陛下才刚刚收到这份军情。” “若是被陛下知道了,都不用你回西玄关,立刻,他便会对你起疑心。” “现在让你不和西玄关那边联系,不仅仅是帮你洗脱疑心,你手下的兵总要自己历练过,你到时候真正离开西玄关的时候才能真的放心吧?你这样把他们带在身边,你身边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呢?” 闻言,萧封戟的眼神一暗,他明白萧公爷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萧家好。 萧封戟松开紧攥的双手,又恢复成了往日那副对着亲近之人挂着温和笑意的模样,他点了点头:“若想知道军情,孙儿会来问爷爷的。” 萧公爷却是笑了一下:“你小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听话就好了。” 闻言,萧封戟也明白了萧公爷的意思,他弯了弯眼角:“孙儿现在不是很听话吗?” 萧公爷一愣,随即大笑两声:“是,你现在却是很听话。” 笑过之后,萧公爷的神色却骤然一沉,看着萧封戟,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叹息,他上前拍了拍萧封戟的肩膀,沉声道:“封戟,您现在不再是孤家寡人,你有了妻子和孩子。在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想想他们。” 萧封戟一凛。 确实,他的想法一时半会儿还没改变过来,纵然已经醒来一个月,也在寻摸着机会和柳拂春拉近距离,但是一碰到战事,又成了以前那个萧封戟了。 可他现在不是之前那个孤家寡人了,他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 确实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只凭着自己的想法做事。 萧封戟望着面前的爷爷,发现爷爷的两鬓比他去年回来之时更加花白,脸上的皱纹也比去年见到时多得多。 不由得有些心酸。 可想而知,这一年的时间,萧公爷为他操,了多少的心。 “爷爷,我明白的。”萧封戟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自己推动着轮椅离开了书房。 萧封戟离开书房后,却没有回到凌霜院,而是去了练武场。 却早就不见了柳拂春的身影。 他微微皱起眉头,却也没太着急。 柳拂春又不是他的所有物,她是这个府上的女主人,想做什么,自然不用来知会他。 萧封戟推着轮椅缓缓来到兵器架前,一眼便看到了之前柳拂春使的长枪,手腕微微用力,便将那杆长枪拔了出来,利落地在手里挽了一个枪花。 这让萧封戟对自己的恢复状态还比较满意,一个月的时间,从只能靠着真气微微动一动手,到现在只凭着身体力量就能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已经很好了。 当然,这也是在他体内有真气的情况下,若是没有真气,恐怕真的就如今天他对柳拂春说的,只有端起碗吃饭的力量。 萧封戟又试了试别的兵器,除了比较重的之外,像长剑,长枪和长刀这样较轻且比较常见的武器,他都能使得很流畅。 不过若是要真刀真枪地和人比武,恐怕只一招,萧封戟就会落败。 想到这里,萧封戟微微叹了口气:算了,急不得。 柳拂春是傍晚时分才回府的。 她在宫里倒是没能待很久,只是她出宫之后顺道去看了一趟母亲。 如今萧封戟也醒了过来,柳夫人心头最后一点不安也消失殆尽,虽然都知道萧封戟恢复后肯定是要回边境的,但总归女儿不像之前那样守活寡了。 只要萧封戟是个正常人,总比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 对于柳夫人的这个想法,柳拂春不置可否。 其实若她选择,怕是宁愿萧封戟不醒过来,或者是在边境别回来。 只是这样的想法未免太伤人了。 柳拂春的脑海里全是这个不太好的想法,以至于她见到萧封戟的时候还有些心虚,不太敢和萧封戟对视。 萧封戟倒是觉得奇怪,怎么只是还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柳拂春却突然不敢看自己了。 总不能是柳拂春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条件 不过好在柳拂春的异样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柳拂春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既来之则安之嘛。 吃过饭后,柳拂春推着萧封戟回凌霜院,路上柳拂春状似无意道:“封戟,你醒来之前的那些事,有人告诉过你吗?” 有哦,还是你亲自告诉的。 萧封戟很想这么说,可他还是咽了下去。但其实自他醒过来,他就没问过,也没派人打听过。而萧公爷也昏了头,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孙子应该派人出去打听了,就没和萧封戟说。 所以,若不是萧封戟在沉睡的时候听见了柳拂春有事没事的碎碎念,恐怕现在还对京城的状况一无所知。 当然,萧封戟肯定不会让自己置身于一个一无所知的境地中,所以若是没人告诉他,他肯定会派人出去打听的。 当柳拂春问起这话的时候,萧封戟也没有说到底有没有人告诉他,只是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知道傅青松吗?”柳拂春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傅青松当年的反其实现在都没平,京城里也很少人知道傅青松还在京城。 柳拂春隐隐觉得,或许她和德妃,都被明通帝骗了。 明通帝根本没想过要帮傅青松平凡,因为当年不管是不是出于什么想法,傅青松都帮助了那个西戎细作。仅仅是这一点,就够明通帝处死傅青松了。 可是现在傅青松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这其中意味,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萧封戟故作回想的样子,然后点了点头:“二十年前那个帮着舞弊的国子监监正。” 顿了顿,萧封戟又问道:“他怎么了吗?” 柳拂春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了,听见萧封戟这样温和的语气,她不自觉地就想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便将自己今天在德妃宫里听到的那些说了。 当然,省去了自己的猜想。 毕竟那包含着沈南意与西戎人有瓜葛的事,纵然萧封戟是她的夫君,但是事无绝对,人心是最不可相信的。她从不怀疑真心,只是真心易变罢了。 可她不说,萧封戟却能从她的话里察觉出柳拂春隐瞒了什么。 这一刻,他也想到了,那天在晒太阳的时候,听到的柳拂春和赵瀚广说的关于沈南意的事情。 他和柳拂春的想法一样,若是那两个西戎人还在京城,沈南意是他们的不二之选。 而此时这个不二之选果真没有辜负柳拂春和萧封戟的期待,她跪在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面容枯槁,身形消瘦,想来这一个月的禁闭对她来说也不好受。她死死地盯着眼前戴着斗笠的女子,眼里闪着怨毒的光:“你还来做什么!” 当时萧家满月宴上的事情闹得很大,斗笠女子自然也知道,她没有半点给了人家假证据的心虚,反而笑了一声:“裴夫人,证据我可是都给你了,只是你不会用,没有用在了好时机,白白浪费了我给你搜罗来的证据,还让自己惹得一身骚,这能怪得了谁?” 闻言,沈南意噎了一下,确实这件事也有她太过莽撞的原因,若是她肯再等等,等一个好时机,或许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可是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指责过什么,一时之间还有些不肯承认,下意识还要把错往外推。 “百里姑娘,你敢肯定,你给我的,当真是真的证据吗?” 斗笠女子更理直气壮了:“自然,和裴夫人合作这么久,难道裴夫人还信不过我们吗?” 沈南意咬了咬唇,别过头,不想再和她争辩这件事。 “你来做什么?”沈南意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绪,勉强把情绪压在一个正常的水平,冷冷问道。 斗笠女子大咧咧地坐在了供桌上,看得沈南意瞪大了眼睛。 这算是对裴家的列祖列宗不敬了吧?她要不要说一下? 算了,裴青衍那个男人竟然这么狠心把她关进祠堂,一个月了也没来看过她一次,她管什么裴家的列祖列宗。 斗笠女子却是不知道自己只是坐了一下裴家祠堂的供桌,沈南意的心理活动就这么丰富。 她透过那层轻薄的白纱,眼神竟然比沈南意的还要冷,只是嘴角却是微微上窍的:“我这里有一个法子,能够让裴夫人除去心中大敌,裴夫人可要听听?” 闻言,沈南意眼睛一亮,随即却又想到什么,警惕地看着斗笠女子:“无功不受禄,之前两次你都没有收过报酬,这次你到底想要什么?”斗笠女子却没想到这一次沈南意如此警醒,她的声音轻柔,还带着笑意:“报酬么,便是再杀一个,如何?” “你们要谁的命?萧封戟?”沈南意并非没有对这斗笠女子的身份有过猜测,而且斗笠女子若是没和柳拂春有什么过节的话,凭什么帮她还不收报酬? 除非,是要针对萧封戟,抑或是整个萧家。 “裴夫人聪慧。”斗笠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看来,这个沈南意倒不是那么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遇上那个柳拂春,就理智全无的样子。 “你要我去杀萧封戟?他可是有着武功的人,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杀他?”沈南意深深地皱起眉头。 “裴夫人稍安勿躁,自然不可能让裴夫人一个弱女子去与萧封戟单打独斗。须知世间杀人方法千万,正面交手乃最愚蠢的想法。”斗笠女子摇了摇头,斗笠前的青纱被不知何处吹来的清风微微吹开,露出一点瘆人的湛蓝。 但沈南意一心沉浸在杀了萧封戟之中,并未注意。 斗笠女子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丢到沈南意手上:“这个东西,你应该很熟悉了。” 沈南意的眼中划过一丝疑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蓦地变得惨白:“你不是说没有了吗?怎么还有!”斗笠女子的语气云淡风轻:“还有药材,便又做了一些。” “可这个……不是要小剂量,连续不断地服用半年以上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交易 沈南意清楚地记得,当时给她这个药的时候,对她说的就是要小剂量连续不断地服用半年以上才有效果。 可就她和护国公府那边的关系,能有一次接近的机会都难如登天,更不用说什么长期给萧封戟服用这个药了。 沈南意怀疑斗笠女子在耍自己。 斗笠女子像是知道沈南意心里的疑惑,轻笑了一声,道:“这个药,只是毒发之时的症状和你外公当年死的时候一样,其他的可完全不同。” “这种药,只要一颗就能让人死亡,服下后三个时辰就会毙命,你也不用担心立即毒发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听到这些话,沈南意心中的疑虑稍微放下了一点,可因为之前柳拂春的事情,她现在对斗笠女子并没有多少信任,反而更加警惕了,不仅没有收下这个药,还往回缩了缩手:“柳拂春呢?你们打算怎么对付她?” “裴夫人难道不觉得自己手刃仇人才更有意思吗?”斗笠女子也注意到了沈南意的动作,隐藏在青纱之后的蓝色眼眸暗了一分。 “我?且不说现在柳拂春身边肯定被萧家的人保护得好好的,就是我与柳拂春单打独斗,我和她的胜负也是五五开。我敢保证,她不会接触我身边的任何东西,也不会和我单独身处一个空间,我要怎么杀她?”沈南意看得很明白。 当然,这是她不知道柳拂春有功夫的情况才会说出那句“胜负五五开”,实际上她单独对上柳拂春一丝胜算也没有,还会被柳拂春很快反杀。 柳拂春亲手杀的人,比她多得多。 斗笠女子也想起了那天她派出去的人全部都没回来,虽然她敢肯定柳拂春身边有萧家的暗卫,但自己可是足足派出了五个人,抓三个女子都没能成功。 萧家给柳拂春的暗卫再多,还能多过五个?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那个她这五个人的功夫很差劲,要么就是柳拂春身边不止一人会功夫。 最大的可能,就是柳拂春自身也会功夫。 想到这里,斗笠女子也承认沈南意说得很有道理,她翘着脚,想了想,道:“裴夫人不用担心,届时我会亲自将柳拂春捆了手脚送到你面前。”“此话当真?”沈南意眼睛一亮。 斗笠女子挑了挑眉:“裴夫人何时见我食言过?” “既然如此……”沈南意看着手上的瓷瓶,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却很快被要柳拂春去死的想法占据上风,一咬牙:“我答应你!” “裴夫人能做出如此选择自然是最好,不过容许我提醒一下裴夫人,萧封戟,最好是死在柳拂春之前。”斗笠女子微笑着提醒了一句,说完之后,祠堂的烛火跳了跳,紧接着所有的蜡烛全部熄灭,紧闭的祠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沈南意还没来得及从陷入黑暗中反应过来,身后祠堂的大门忽然被打开,外界的光线争先恐后地往里面涌了进来。 原本还坐在供桌上的斗笠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若不是沈南意手里还攥着那个瓷瓶,恐怕都会以为刚才是一场梦。 她回头,发现是裴青衍,沉着脸站在门口。 沈南意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什么,裴青衍沉声打断了她:“你回去收拾一下,随我去面圣。” 柳拂春和萧封戟还不知道有些人的进度这么快,已经在计划着他们两个的死亡。他们两个还在谈论着有关于傅青松,以及由傅青松可以延申出来的这些事情。 “封戟,你认为……傅青松真的罪无可恕吗?”柳拂春这话问出口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好笑。 傅青松犯的那可是重中之重的重罪啊,包庇细作这样的事情,哪朝哪代不是人头落地? 要不是明通帝留着傅青松还有用,恐怕在二十年前,傅青松连带着傅家,都要血流成河。 可是……柳拂春想着德妃为傅青松的事情到处奔走,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又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说到底,傅青松也是被欺骗的那个,若不是他以为那个人是怀王的孩子,恐怕在得知那人是细作的第一时间就把那人交给官府了。 萧封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国家法律不是儿戏,纵然有千万种理由,但是犯了就是犯了,不能饶恕。若是因为苦衷而放了他一马,日后怎么办?岂不是所有人只要说一句‘我是有苦衷’的就要被放过?” 闻言,柳拂春叹了口气:“是啊……” 只是她有些可惜德妃罢了。 在这几次接触中,她觉得德妃确实当得起“德”字这个封号,待人宽和,进退有度,对傅青松的事情这么上心,仅仅只是因为年幼之时,被傅青松当成学生一视同仁地教导过。 想来德妃也应该很不甘心吧? “不过……”萧封戟却又说道,“你说的这件事,却要看陛下如何裁决。” “当年陛下放了他一马是为了钓出舞弊案后的幕后主谋,这次他能否逃出生天,便就是要看他对陛下还有没有用处了。” 萧封戟说得很残忍,却也很直接。 柳拂春又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回了凌霜院,在把萧封戟推回卧房之前,柳拂春忽然道:“封戟,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来?” 萧封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柳拂春说的是什么。 自他清醒以来,好像这件事就被其他人遗忘了一样,除了苏醒当天澄清了这件事,之后就连萧公爷也没问过,好似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今天猝不及防被柳拂春问起这个问题,萧封戟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一会儿,萧封戟回头,微微仰起头,注视着灯光中的柳拂春,道:“你是想问我那天为什么会来,还是想问为什么我之后对你不闻不问吗?” “我还没有那么自恋。”柳拂春微微蹙了蹙眉。 萧封戟微微一笑,却是自顾自地回答了柳拂春最开始的问题:“那天晚上,我遭了西戎人的暗算,在沈府后门稍作休整的时候,被沈南意发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必愧疚 “当时的我看上去应该狼狈不堪,应当是被她当作了流浪汉。” 说到这里,柳拂春完全懂了,倒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只能说这非常符合沈南意的作风。 她了解到这里便心满意足,打算把萧封戟推到卧房里就离去,但萧封戟的声音还没停,却陡然变得低沉下来:“我清醒过来后,本想打听一下你的身份,打算迎娶你过府的。只是,没想到你早就嫁人了。” “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对你的名誉将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可我在京城一天,也很难保证不会被沈南意发现什么。心里也头一次生出了退缩的懦弱想法,逃一样地回了西玄关。” “后来,我想总归是我坏了你的清白,于情于理都应该对你进行补偿。若是裴青衍对你好,我便私下护着你,不让别人知晓便好;可裴青衍对你不好,我也可以求到陛下跟前去,让你和他和离,我再娶你。” “只是……”萧封戟低低地叹了一声,包含了太多的歉意和遗憾。 他并没有来得及做这些,自己就中了西戎人的昏招,陷入了昏迷。 而前世的柳拂春,也在别院里被活活虐。待致死。 听到这些话,柳拂春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黑漆漆的眼眸离翻腾着沉沉的墨色,就连萧封戟也看不透柳拂春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少见的,萧封戟的心里升起一丝忐忑。 他怕柳拂春听到他的这些话后会觉得他是一个吃干抹净不负责任的负心汉。 但柳拂春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将萧封戟推回去后,就打算离去。 那一瞬间,萧封戟有一种预感:若是这一次让柳拂春就这么离开的话,恐怕和柳拂春就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可能了。 电光火石之间,萧封戟拉住了柳拂春的手,在柳拂春有些错愕的眼神中,道:“你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你不用因为我爷爷,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压抑自己的想法。” 柳拂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萧封戟意思,唇抿得更紧了。 手腕上的触感粗粝,躺了这么久的萧封戟的手心依旧是粗糙的,满是战争和兵器留下的痕迹,是属于武将的功勋。 明明萧封戟拉着她的力气并不大,以柳拂春的力气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开。可是柳拂春却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不仅挣脱不开,还无法离去。 终于,柳拂春开口了,声音低哑:“你不生气?” “我生气什么……本就是我不对……”萧封戟低声道。 柳拂春的手腕微微一动,挣开了萧封戟,在萧封戟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忐忑的延伸中,狠狠一拳打在了萧封戟的肩膀上。 萧封戟吃痛,闷哼了一声。 柳拂春收起拳头,眼中依旧是萧封戟都不懂的情绪,轻声道:“萧封戟,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你的错,罪魁祸首另有他人,那天晚上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但是,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我确实……直接或间接因为你,遭受了很多,所以这一拳,是我对你的发泄。” 为上一世的自己发泄。 说到这里,柳拂春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之后就不要再说这些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也不用再对我心怀愧疚。” “我柳拂春,不需要因为愧疚而衍生成的喜欢。” 这话让萧封戟微微变了脸色。 柳拂春却浑然不觉:“你要喜欢我,就应该是纯粹的,就不要其他东西掺杂在一起,就要喜欢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冷漠和事不关己,以及可能会出现的妒忌和歇斯底里。” “萧封戟,你做得到吗?”柳拂春直直地看着萧封戟。 这次萧封戟读懂了,柳拂春的眼睛里是一块寒冰。 萧封戟的嘴角却慢慢上扬:“我倾慕你,绝非愧疚。” 他早在沉睡的时候,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就一点一点喜欢上柳拂春了。 或许是萧封戟的眼神太过炽热,将柳拂春眼里的寒冰都融化了一点,柳拂春咬着唇,道:“那样最好。” 说着,柳拂春这次真的离开了房间。 萧封戟在门口看着柳拂春进了他的隔壁,还带上了门,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昏黄的灯光下,萧封戟深邃的眼眉也被映衬得有些柔和的意味。 良久,一声悠长的叹息消散在夜晚。 翌日。 用早膳的时候,萧公爷敏锐地发现了柳拂春和萧封戟之间不太对劲。 虽然两人之前也不是一副很熟,关系很亲密的样子,但也不会像今天一样,谁也不看谁,偶尔有视线接触也会很快地移开目光,仿佛多看对方一眼都会烂眼睛一样。 但其实只是柳拂春昨天直接点破了萧封戟的意思,后知后觉的有点不要好意思,而且明明萧封戟也是受害者,她却还给了萧封戟一拳,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而萧封戟倒不是不好意思,他只是看柳拂春不想看自己,便也克制自己不去看柳拂春,免得让柳拂春不自在而已。 没想到落在萧公爷眼里,就是两人昨天吵架了。 这怎么可以呢? 用过早膳,萧公爷火急火燎地把萧封戟拉到书房去,语气严肃:“你和阿春怎么了?” 萧封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肯定是用早膳的时候,他和柳拂春看都不看彼此的事情被萧公爷误会了,哭笑不得地向萧公爷解释了一番,还强调了自己真的没有和柳拂春吵架。 萧公爷半信半疑,眼神里却还是怀疑居多:“我可警告你,你爷爷我现在可是站在阿春这边的,反正你这臭小子身体恢复后肯定是要回西玄关的,到时候就只有阿春和我那两个曾孙在京城陪我了!” 说到这个,萧封戟的神色一敛,犹豫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爷爷,我想……把阿春带去西玄关。” 闻言,萧公爷的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捻着自己的胡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良久,萧公爷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也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以身入局 见萧公爷这个样子,萧封戟内心也满是歉疚:“孙儿不孝,以往无法在京侍奉在侧,如今又因私愿想要带走阿春……” 不等萧封戟说完,萧公爷便打断了萧封戟的话:“封戟,你不用感到愧疚。阿春是你的妻子,你不愿和她分开是人之常情,毕竟你一去便是几年不回京。” “但是,你得先去征得阿春的同意。她不仅仅是你的妻子,她还有两个孩子,到时候孩子是带走还是不带走?若是跟着你走了,岂不是京城的亲人再见一面也难?” “封戟,你也知道的,阿春的身世坎坷,去年才找到的亲人,肯定是想多和亲人亲近一下。” 萧公爷到底是年长萧封戟这么多岁,吃过的盐比萧封戟走过的路还多,当年的国公夫人更是在他的猛烈攻势下才卸下心防,心甘情愿嫁给他,对于这些情情爱爱的比萧封戟更加手到擒来。 更别说这些年萧封戟一直在军队里,天天面对的不是大糙老爷们就是一大群大糙老爷们,对于这一事上可以说是一张白纸。 而柳拂春又是一个相当有主见的女子,她不是那种甘愿为了夫家奉献一切的人,也不会容忍自己没有任何选择余地,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珍视的人,有自己的坚持。 若是萧封戟不过问柳拂春的意见就把柳拂春带到西玄关去的话,恐怕这臭小子一辈子都得不到柳拂春的心了。 萧封戟一凛,随即点了点头:“孙儿知道。” 萧公爷又是长长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萧封戟的错觉,他觉得萧公爷叹完这口气后,整个人像是更加苍老了。无论是从外貌还是神态来看。 曾经名震京城的萧大将军也已经步入了人生的晚期,垂垂老矣之际,身边却连一个能说几句话的人都没有。 “若是阿春同意了和你走,安安和平平得留在京城,起码,在七岁之前,不能离开。”萧公爷缓缓道。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好活,但若是七年后他还没死,他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把曾孙曾孙女养到七岁,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萧封戟听懂了萧公爷的言外之意,不自觉攥紧了轮椅的扶手,他看着自己的爷爷,好半晌才声音喑哑地问道:“爷爷,只有七年吗?” “封戟,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世间不能违逆的四件大事,看开一点。”萧公爷却是笑了起来,“你见过那么多的死亡,难道还不懂吗?” “孙儿明白,但人总是对待自己亲近的人不一样的。”萧封戟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终究没说出什么更多劝阻的话。 他看得出来,若不是现在府上多了两个小家伙,而自己身体还未痊愈,朝堂上的很多事情还没有解决,自己爷爷说不定早就想去找奶奶了。 萧封戟离开了书房,回到凌霜院,开始今天的恢复训练。 两个孩子在一边看着自己爹爹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咿咿呀呀地伸出手来要萧封戟抱,尤其是平平,嘴巴一瘪,仿佛萧封戟不抱他就要哭一样。 而萧封戟也不管平平听不听得懂,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大意就是爹爹现在很忙,不能抱你,要体谅爹爹这样的话,成功把平平念困了。 小家伙在奶娘的怀里一歪头,就陷入了沉睡。只有安安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封戟,还保持着那副要抱的姿态。 萧封戟对儿子可以狠得下心不抱她,还能把儿子念叨睡着,但面对女儿,萧封戟真是没有半点办法。 就在萧封戟要从奶娘手里把安安接过来的时候,一双纤细的手抢先一步,将安安抱走了。 萧封戟抬眼,发现是柳拂春,抱着安安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却是平和的,不像早膳时候一样躲闪着他。 “我等会儿要带着安安和平平去看看娘。”柳拂春抱着安安,语气淡淡。“需要我一起过去吗?”萧封戟看着她。 柳拂春摇了摇头:“没事,你在家训练吗,我会在晚膳前回来的。” “阿春。”萧封戟叫住她,迎着柳拂春略带疑惑的眼神,他眼神暗了暗:“最近京城不太平,你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可得当心。” 顿了顿,萧封戟好似是有些犹豫,但很快又下定了决心:“今天你回来之后,我有事想和你说。” 柳拂春一愣,竟是把萧封戟的头一句话给忽略了,她看着萧封戟略带忐忑的样子,好像看到了昨天晚上的萧封戟。 怎么尽是让萧封戟看上去如此踌躇犹豫的事情?萧封戟怕是这辈子的犹豫都在这两天了吧。 这么想着,柳拂春点了点头:“好。” 带着孩子,柳拂春离开了国公府。 翠珠抱着平平,挽春抱着安安,一左一右坐在柳拂春的身侧。 虽然方才柳拂春忽略了萧封戟的前一句话,但是两个丫头听得明明白白。 两个月前那个不太美妙的记忆涌上大脑,这几个月京城里的风声或多或少也传进过两人的耳朵里,更别提这些日子她们也知道了对于萧家而言,柳拂春有多重要。 而柳拂春明知现在对方可能会针对她的情况下,还只带着她们两个出了国公府。 虽然知道肯定还会有暗卫跟着,但万一对方来的人特别多呢?就像上次一样,加上柳拂春勉强算两个半的战力,可对方足有五人。 柳拂春一扭头就是翠珠满脸担忧,再一扭头,发现挽春也抿着唇,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你们两个这幅模样是要做什么?” “夫人,奴婢心里还有些担心……”翠珠颇为担忧道,“现在京城里的情况,您也知道的,您还把小姐和公子带出来……” “谁说我不是要以身入局?”柳拂春微微一笑,可这话却是吓了两个丫头一跳,连带着熟睡的平平都被吓醒了,茫然地睁开眼睛,还没开始哭,亲娘就预判了他的行为,把他抱到怀里,熟练地哄了起来。 翠珠咬了咬唇:“夫人,您别吓奴婢。”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两件事 “我没有吓你们。”柳拂春轻声道,“我是真的这么打算的。” 翠珠和挽春的脸色“唰”一下变了,但是看柳拂春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原本的担忧又慢慢化作对柳拂春的信任,虽然不至于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终归是慢慢消散了不少。 “夫人是不是早有对策?”挽春问道,闻言,柳拂春微微一笑,低头逗着怀里的平平,道:“谁知道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听到这话,两人的心里顿时有了底,也就不再那么担心了。 毕竟,柳拂春就算想用自己把对方的那些人钓出来,也不会以自己的孩子为诱饵。 但是一路上还是会有些提心吊胆的,直到马车驶入春风巷,柳拂春带着孩子进了柳府,两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府里只有柳夫人一人在家,见到女儿和外孙外孙女,笑得见牙不见眼,迫不及待接过挽春手里的安安逗着。 柳夫人带着柳拂春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落座之后,柳夫人的神色一敛,柳拂春顿时会意:“翠珠,挽春,带小姐和公子去玩。” 随着两个孩子和两个丫头的离去,柳拂春看向柳夫人,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我们发生什么事,是你的事情。”柳夫人亲自给女儿倒了杯茶。 “我的事?我能有什么事?”柳拂春指着自己,神色疑惑。 柳夫人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抿了一口后,才道:“你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就是和你的夫君有关。” “怎么又扯到萧封戟身上去了?”柳拂春越发不明白了。 只能说,柳拂春虽然两世为人,但是毕竟两世的经验都用在了裴青衍身上,至于萧封戟,还是这一个月内才逐渐了解到的,对于其他男人的想法根本是一窍不通。 柳夫人叹了口气:“囡囡,萧将军是武将,还是镇守一方的武将,你明白吗?” 闻言,柳拂春一愣,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明白。 见女儿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柳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若不是这次受伤,萧封戟绝对不会在京城停留这么久,知道吗?等萧封戟伤完全好了之后,肯定是要回边境的,到那个时候,你是和他走还是不走?” “走,很有可能一走就是几年才能回来一次,到时候孩子怎么办?是留在京城陪国公爷,还是要带走,带走的话带几个,若是只带一个那带谁?还有,边境那边定然不比京城,虽然你从前跟着沈老将军在边境待过,但毕竟不是同一个地方。” “若是不走,萧封戟又怎么办?他若是没有家室还行,但偏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嫁给他了,真的要他一走了之将你留在京城守活寡吗?而且娘看他对你现在也是比较黏,想来也是想和你有感情的,若是一分离就是好几年,这个感情又从何说起?” 柳夫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发现面前的女儿眼睛都发直了,不由得有些无奈:“囡囡,娘讲的这些,你都听进去了吗?”柳拂春下意识点了点头,转眼就变了脸色,变得为难起来:“那我要是说我不想离开京城,会怎样呢?” “囡囡,这个决定你不用现在就做,因为距离萧封戟离京还有很久的时间。” 柳夫人笑着安慰了柳拂春一句,“在这个时间里,你完全可以好好想,想清楚了之后,再去做对应的安排。而且,娘想,你在京城应该还有没有完成的事,也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去做了。” 闻言,柳拂春的眼神闪烁了一瞬。 确实,沈南意还没死呢,不亲眼看着沈南意咽气,她是不会离开京城的。 “娘,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呢?”柳拂春微微偏过头,似乎是不想和柳夫人深入这个话题,略微生硬地换了个话题。 柳夫人也不揭穿柳拂春的小心思,但脸上的笑意也随着收敛了起来,她问道:“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闻言,柳拂春有些惊讶地看着柳夫人。 最近京城表面上是相当风平浪静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若不是柳拂春还有德妃那边一个情报来源,恐怕也会被这样的表象给蒙蔽过去。 她不怀疑自家娘亲得知这些的渠道,因为柳暄会说给她听。 柳暄从来不认为这些事情女子插不上话,也帮不上什么忙,相反,他常常会和自家夫人说起这些事情,除了一些实在事关重大不好透露的事情,一般他都会和柳夫人说起,和柳夫人讨论一下。 有的时候,反而是他会被柳夫人的方法或者是论点说服。 “娘,你指的是什么事?”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是柳拂春当然不能直接暴露出来。但是柳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装模作样也显得不够光明磊落,而柳拂春还是希望自己能在自家娘亲心里有一个好形象的。 柳夫人眸光深深地看着柳拂春,道:“傅青松,囡囡认不认识这个人?” 果然是傅青松的那档子事。 柳拂春说不清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应该把心吊起来,她想了想,道:“帮了别人一个忙,认识了傅夫子,知道了一些事情,发现和我有些关系。除此之外,我和他不算很熟。” “一些事情?”柳夫人皱起眉头。 柳拂春相当笃定地点了点头:“一些事情,但是我确实不能说,这个事情封戟知道,和他也有一定的关系。可以说,如果不是我,其他人也会有相同的困境。” “但正因为是我,所以这件事情要更严重一些。” 她这话倒也不算说谎,因为萧家的缘故,无论是谁嫁给萧封戟其实都会被西戎人针对,而她因为和沈南意还有些过节,而沈南意还和西戎人有接触,所以比一般人还要严重一些。 但她这话有够绕的,成功地把柳夫人也给绕晕了:“什么叫‘因为是你,所以这件事要严重一些’?难不成那个人同时对你还有萧封戟有仇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见裴青衍 柳拂春微微一笑:“不算,但是他给我带来了一些麻烦,我也是,也算是扯平了吧。” 闻言,柳夫人是真的不太理解了,但她明白最近自己女儿会有危险,她叹了口气,语气之间颇为担忧:“先前我就不该同你说我想安安和平平了,现在京城这么不太平,我还让你把他们两个带过来,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柳拂春倒是淡定,甚至还喝了口水,才道:“娘,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敢带他们两个出门,肯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也是,柳夫人也相信自己女儿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情,更不会拿自己的亲生骨肉冒险。 柳拂春在春风巷里并没有待多久,但是她把孩子留在了柳府,自己则是只带了挽春离开。 离开柳府后,柳拂春也没回国公府,反而让车夫往北街去。 挽春不解:“夫人,你要去铺子里看看吗?” 北街那边不少柳拂春名下的产业。 柳拂春却是一改先前的轻松,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细细看去,竟然还有几分不太情愿:“不是,去见一个人。” 见人?可是柳拂春见谁才会有这样不情愿的神色呢? 很快,挽春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竟然是裴青衍。 天知道,当挽春推开包房的门看到里面坐着裴青衍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可是柳拂春却直接走到了裴青衍的对面落座,吓了挽春一跳。 怎么回事?自家夫人竟然有一天居然能和前夫在同一张桌子上相安无事了? 但其实也没有相安无事,因为柳拂春从一进来到坐下,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坐下之后更是不给裴青衍寒暄客套的机会,开门见山:“你最好是能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原本寒暄关怀的话语卡在裴青衍的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配合着僵在脸上一半的笑,怎么看怎么奇怪。 好在裴青衍对柳拂春的这种冷言冷语已经习惯,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只是脸色依旧有些难看罢了。 若是只看对坐这两人的脸色,恐怕会以为这两人是不是有仇。 不过这么想倒也没什么错。 “你放心,肯定是有了一定的怀疑,我才会找你。”裴青衍的声音低哑,不难听出里面的挣扎,仿佛今天找到柳拂春说这些事情,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昨天柳拂春回府的路上被裴青衍拦住了马车,她刚要发怒,却因为裴青衍一句“我有些沈南意的事情要和你说”偃旗息鼓。但当时天色已晚,所以二人相约今天再说。 真是难得啊,裴青衍不是爱沈南意爱得要死吗?甚至不惜为天下之大不韪,在那个不太恰当的时候,宁愿得罪萧公爷也要让明通帝赐婚,怎么会把沈南意的事情告诉她? 柳拂春敢笃定,裴青衍要和她说的事情,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知不觉,柳拂春的眼睛里爬上了一丝兴味,似乎是很期待裴青衍嘴里的沈南意究竟做了什么。 裴青衍垂着眼眸,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别的,没看柳拂春,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早就知道沈南意是个什么性格,是不是?”“当然,也只有你们才把她当个宝。”柳拂春面露一丝讥诮,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话,看来裴青衍是真的很不满沈南意了。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裴青衍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柳拂春觉得奇怪,又觉得裴青衍的话很好笑:“当时告诉你?恐怕当时沈南意在你面前杀个人,你也会觉得是那个人死有余辜。我告诉你,等着你对我发脾气,然后看你维护沈南意吗?” 闻言,裴青衍脸色一僵,一些记忆涌入脑海。 明明只是一年不到的时间,为什么他觉得之前的那些事情,都像是发生了很久很久一样呢?就像在前世一样。 “抱歉……”裴青衍的道歉还没说完,就被柳拂春不耐烦地打断:“如果你今天找我,只是为了说沈南意不符合你心目中的那个妻子形象,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说着,柳拂春作势要走。 “等等!”裴青衍连忙道,“不是的,我是真的发现了沈南意的不对劲。” 闻言,柳拂春又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 裴青衍苦笑一声:“你也知道我把沈南意关进了禁闭吧?”“知道,那又如何?”柳拂春微微颔首,好整以暇地等着裴青衍的下文。 “那天我打算去祠堂和沈南意把话说清楚,让她不要再针对你,可是走到祠堂前,却听见了她和别人在说话。” 裴青衍的话音刚落,柳拂春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沈南意这么大胆,还在人家的祠堂里,就和外邦人勾结吗? “你可知道和沈南意说话的那人是谁?”柳拂春问道,眼神不自觉沉了下来。 裴青衍却脸色一变,变得有些古怪:“我听不清她们两个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那人是个什么身份,但是我却发现了,沈南意的手里多了一个瓶子。” “虽然沈南意藏得很好,但还是被我发现了。” “我想,让她这么藏起的东西,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我想起之前她在国公府的满月宴上拿出的那些东西,不像是她能收集到的。”说到这里,裴青衍似乎是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我对她很了解,如果一开始她手上就有这些证据的话,是不会到那天才拿出来的。” 关于这点,柳拂春倒是认同。 她点了点头,示意裴青衍继续说下去。 “这些东西从何而来?她在和谁说话,是不是就是提供这些东西的人,是不是对你有威胁?我不敢确定,但我知道一定要告诉你,不然,整个裴家都得跟着她陪葬。”裴青衍深吸了一口气,说出这话的时候甚至有些悲凉。 沈南意现在已经濒临疯魔,只想要柳拂春死,完全不顾裴家的死活。 若是当时知道娶了沈南意是这种后果,裴青衍说什么也不会娶她过门。 第一百三十章 裴青衍的请求 可惜,世上难买后悔药。纵然裴青衍现在再后悔,也改变不了沈南意现在是他裴家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 若是让柳拂春知道了裴青衍的心理,定要狠狠冷笑一声,然后再扔下一句“咎由自取”。 可是现在柳拂春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裴青衍,对于裴青衍满是痛苦和后悔的样子,一双秋水眸里满是冷漠。 “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难道只是想单纯告诉我吗?不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柳拂春一针见血,她不相信裴青衍足够大公无私地把他们家的私事告诉自己,纵然沈南意有百般不是,但只要她是裴青衍妻子一天,沈南意出了事,裴青衍,甚至是裴家,一样也跑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裴青衍居然把这些事情告诉她,这其中意味就很值得耐人寻味了。 被柳拂春直接这么点破自己的打算,裴青衍有一瞬的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苦笑一声:“是,我确实有一事要求你。” 听到裴青衍话里的“求”字,柳拂春略略一挑眉,似乎是有点意外。 裴青衍是个相当骄傲的人,基本上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用得上“求”这个字,显得他非常无助一样,他更喜欢用“有劳”“交换”这样的字眼,他很少允许让自己处于一个完全低地的状态。 所以柳拂春才如此惊讶,看来沈南意真的把他逼得没办法了。 “你先说,能不能做到我可不敢保证。”柳拂春才不做那种随便许诺的傻事,万一她做不到怎么办? 见柳拂春油盐不进,裴青衍也没了办法,但是他要做的这件事,确实只有柳拂春能做到。 “你……能不能,让我和沈南意和离?或者是让我能休了她也行!”裴青衍认真地看着柳拂春,眼里似乎还有一丝哀求,仿佛除了柳拂春之外,他无路可走了。 柳拂春不为所动,只是勾了勾唇角,看起来颇具讽刺意味:“裴世子当年求娶世子夫人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及其他们的家眷,不惜得罪护国公,还惹得了陛下不快。好不容易佳人在怀,怎么又要休妻了?裴世子此举,未免太过凉薄,以后还有哪家姑娘敢嫁给裴世子?” “稍有不合心意就要休妻,这到底是娶妻呢,还是找假人呢?” 柳拂春的话语讥诮又讽刺,犹如一根尖锐的银针深深扎入了裴青衍的心口。 他想起之前的柳拂春。 “只要你能让沈南意和裴家脱离关系,怎么都行。或者……你杀了她也行。”说到这里,裴青衍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为了保全裴家,他只能出此下策。 一个女人和整个家族,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而柳拂春听到裴青衍这话,没有同仇敌忾的快意,只有同为女子的悲哀。 她不是怜惜沈南意,而是怜惜沈南意身为女子,为了家族利益,说牺牲就牺牲。 而裴青衍身为她深爱的男人,由他来向一个外人提出这话,柳拂春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感到无奈。 而裴青衍倒真是个负心薄幸的人,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沈南意要做出什么危害到裴家的事。 想到这里,柳拂春调整了一下心情,勾了勾唇角:“裴世子还真是一个能狠得下心的人。” 被柳拂春这样说,裴青衍心里除了苦涩就是苦涩。 柳拂春在府里的时候,他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也没有如今这么多事,柳拂春更不会做出令魏武侯府蒙羞的事情。 这么想着,裴青衍看柳拂春的眼神变了变,他抿了抿唇,试探道:“萧封戟……对你好吗?” 听出萧封戟话里的试探,柳拂春的眼神冷了冷:“我与我夫君的事情,好像与裴世子无关吧?今日我赴约是想和裴世子说贵夫人的事情,而并不是给裴世子打听我消息的机会。” 见柳拂春这副明摆着就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做派,裴青衍心里别提多后悔和酸涩了,但后悔也晚了,眼前的人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是他没有好好珍惜。 裴青衍自知越界,便自己把话题拉了回来:“萧夫人,可否帮我这个忙?” 柳拂春微微一笑:“可是可以,只是……我若是真让沈南意与你裴家再无关系,可是帮了你们裴家一个大忙,裴世子若仅仅只是用一些情报来换取这次帮忙,未免太廉价了些。” 但其实除掉沈南意也是柳拂春所想要的,只是她就是不希望裴青衍这么轻易地就得到他想要的。只有付出的代价越大,他才会越狠狠记住这次教训。 “那萧夫人想要什么?”裴青衍一听柳拂春松口,自己也松了口气,竟是忘了柳拂春也和沈南意有仇,自己急不可耐地往柳拂春布下的,明晃晃的屠刀上撞。 裴青衍自己撞了上去,可别怪她狮子大开口了:“裴世子如此爽快,我也就不和裴世子客气什么了。”说着,柳拂春报了一连串的药材名,其中有不少都在裴家的库房里有,没有的,也不是不能买到,就是价格颇为昂贵罢了。 柳拂春也不是为了宰裴青衍一顿才说这么多,而是她确实需要这些,不仅仅是她,还有萧封戟也需要这些药。既然有个冤大头撞上来让她宰,那为什么不宰狠一点?反正她和裴青衍的关系也永远不可能回到以前,甚至连朋友也做不了,还不如宰狠一点。 到最后,柳拂春还说道:“裴世子还得欠我一个人情,这点,想来裴世子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裴青衍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有求于人,他能怎么办?还不是要洗干净脖子被宰。 离去前,裴青衍还立了字据,摁了手印,表示自己会在近期将柳拂春需要的这些药材送到国公府上,还承诺会向柳拂春提供沈南意的近态。 待裴青衍离去后,柳拂春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她让挽春又要了壶茶。 热气从壶嘴袅袅升起,氤氲出柳拂春越发冷漠的神色。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华求援 方才裴青衍说的那些话,她并不认为那是假的,反而全是真话。 裴青衍还不至于用这些假话在她面前示弱,来试图博取她的同情,这种做法乃是下下策,蠢中蠢。 那既然裴青衍的话都是真的,真的有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在和沈南意接触,柳拂春敢肯定,那就是西戎人。 说不定和之前派人去刺杀她的那个是同一个人。 柳拂春静静坐着,眉眼冷漠,看不出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挽春也不敢打扰柳拂春,只能站在一边,等着柳拂春有什么动作。 直到壶口的热气散尽,柳拂春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冷却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放下茶杯起身。 一旁等得快睡着的挽春一凛,急急忙忙跟上柳拂春的步伐,问道:“夫人,我们现在去哪?” 柳拂春回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忽然勾起了唇角:“接孩子回去。” 裴青衍要借她的手除掉沈南意,虽然这样的举动会使她置身于一个比较危险的境地,但是并非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她既然敢答应下来,必然是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只是这件事她不打算告诉他人,就连柳家人她也不打算告诉。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与沈南意到底积怨到了何种地步,而且,除了她和赵瀚广,还有挽春和翠珠,没人知道沈南意和西戎人有关联。就连裴青衍,都只是知道沈南意背后肯定有人。 说起赵瀚广,自从上次她让赵瀚广去找沈南意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到现在都没见过人影,若不是偶尔还有几封不知来处的信来汇报他的进度,柳拂春还以为赵瀚广已经遭遇不测了。 说回沈南意的事,这种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不然沈家百年清誉,就要毁于一旦了。虽然沈沐安也没有多成器,但终归也没有做出勾结外邦这种足够灭九族的大罪。 去春风巷的路上需要经过长宁街,在路过长宁街街尾的时候,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孩童冲了出来,拦在了马车前面。 车夫刚要骂人,孩童仰起脸,用稚嫩的嗓音大声道:“县主大人,夫子求你救救他!” 傅青松身边那个小童子? 傅青松被放回来了?居然没在皇宫里? 柳拂春挑了挑眉,示意挽春挑开车帘,看到了拦在车前的童子,果然是傅青松身边的那个名为小华的童子。 不过柳拂春有点惊讶的是,虽然小华嘴上说着“救救他”,但神色依然是镇定的,看不出来半点担忧的模样。 柳拂春把这个疑问放在了心里,声音从马车里传到了小华的耳朵里:“你回去告诉你夫子,现在的事情不是我一个深宅妇人能够插手的,他还是另请高明吧。” 思来想去,柳拂春还是决定不要再去淌傅青松这一滩浑水了。 且不说傅青松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就足够他的九族在地下走一遭,就是如今明通帝对傅青松这个模糊的态度,她也不敢在事态明晰前站队啊。 万一要是最后傅青松还是要死,她这一帮,不正好拍在老虎屁股上了吗? 听到柳拂春这么“绝情”的话,小华倒也没表现出什么着急或是恼怒的神色,眉眼间的冷静简直不像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夫子说,他知道县主要找的人在哪里。” 闻言,柳拂春愣了一下,随即眉眼渐渐沉下来:“你家夫子这是在威胁本县主?” 小华还是那副冷静的模样,小小的一个人拦在车前,朝柳拂春作揖:“夫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和县主谈一下交换的事情,但若是县主一定要这么认为的话,夫子也没办法。” 当时真不应该答应了德妃,掺和进去这件事。 柳拂春要被小华的话气笑了,但这个时候她反而更不想去了,她的眉眼之间的冷漠之色越发浓厚:“若是本县主不去,你家夫子还能把本县主生拉硬拽去不成?” 小华许是真没见到过柳拂春这样的人,原本冷静的神色出现了一丝裂缝,看起来颇有几分疑惑不解:“自然是不敢的。” 柳拂春见小华这副模样,也不想为难一个孩子,不过或许这就是傅青松让小华出来找她的真正原因,知道她无法对孩子狠得下心。 若是傅青松站在这里,柳拂春根本不会和他废话这么多,直接让车夫绕路。 “罢了,我就跟你去看一眼吧。”柳拂春叹了口气,小华的脸上顿时出现一丝喜色,同时松了口气。 忽然,马车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傅青松若是想要找人救他,我岂不是更合适?”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原本想要放下车帘的挽春和柳拂春都是一愣,随即一个人影缓缓走到马车跟前。 “哥哥?”柳拂春惊讶地看着站在马车跟前的人,不是柳霄渊又是谁? 柳霄渊听见柳拂春的声音,回头对柳拂春笑了笑:“放心,有哥哥在呢。”明明也不是什么很有力量感的话,但当这句话说出口后,柳拂春原本有些不安和烦躁的心一下子被抚平。 她也对柳霄渊露出一个笑。 当然,柳拂春并没有忽略方才柳霄渊那话,明显就是把她和小华的对话全部听了去。 如果只是偶然路过,能这么恰好听到全部吗? 若事柳霄渊一直守在这里,为何小华不向柳霄渊求助,反而舍近求远,要等到她过来呢? 难道说柳霄渊对于傅青松来说,就这么危险吗?不是柳霄渊带人把傅青松救出来的吗,而且之前也是柳霄渊负责“保护傅青松的。 还是说,危险的不是柳霄渊,而是柳霄渊背后的明通帝? 小华自从见到柳霄渊出现后,脸上那点微末的喜色已经被惊慌失措替代,他瞪了一眼柳霄渊,道:“县主已经答应了!” 闻言,柳霄渊挑了挑眉:“那又如何,你家夫子有说,不能允许我一起去吗?” 小华被柳霄渊的话噎了一下,但他确实找不到话反驳柳霄渊。 “既然如此,就上门叨扰了。”柳霄渊挑了挑眉,尽是欺负小孩后的得意之色。 第一百三十二章 柳霄渊的威胁 见状,柳拂春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对小华微微颔首:“那我就上门叨扰了。” 小华的眼睛有些发直,随即在心里哀嚎一声:若是夫子知道他把柳统领也带了回去,定会让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该死的柳统领!偏偏要来插这一脚! 小华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在心里狠狠骂着柳霄渊。而柳霄渊骑着马慢悠悠跟在他身边,脸上满是悠然自得,似乎一点都看不出来小华的满腹牢骚。 其实两人对于去傅青松家里的路都很熟悉了,不需要小华带路。原本柳拂春是想着让小华上马车坐坐,但是被柳霄渊一句“让他带路吧,万一傅青松换地方了呢?”给制止了。 柳拂春听得出来柳霄渊并不想让自己和傅青松以及傅青松身边的人有接触,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就能遏制的。 傅青松开出的条件还真是让她心动啊。 还是长宁街街尾挂着两个红灯笼的门前,挽春搀着柳拂春下马车,站在柳霄渊身边。 “阿春,你其实可以不用跟来的,兄长会帮你处理好这一切。”忽然,柳霄渊压低了声音,在柳拂春身边道。 柳拂春微微一笑,同样压低了声音:“哥哥,我不是一个经不起风浪的人,虽然人的本能事趋吉避凶,但是有些事情,同样得亲自去了解才能知道是吉是凶。” 说到底,她先前有些抗拒无非是觉得帮助傅青松这件事会让自己惹上麻烦,但是当柳霄渊出现后,这件事情又有了不一样的转机。 身为御林军的前统领,柳霄渊本人的立场其实很大一部分程度代表了明通帝的意思。。 如今柳霄渊还在傅青松附近,便说明其实明通帝对傅青松还并没有到卸磨杀驴的地步。 闻言,柳霄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家妹妹并不是京城寻常贵女,她能提枪上战场,也能在深宅中指点江山。 这么想着,柳霄渊笑了笑:“好好好,我们家阿春文能出谋划策定江山,武能马上杀敌安天下。”柳拂春被柳霄渊突如其来的一句夸奖说得脸色微微发红:“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傅夫子都要等急了。” 说着,柳拂春越过柳霄渊,径直向正堂走去。 柳霄渊失笑着摇了摇头,快步追上柳拂春的步子。 傅青松在正堂里等得心焦,好不容易看到了柳拂春的身影,眼睛一亮,但紧接着他又看到了柳拂春身边的柳霄渊,脸色顿时一垮,神色之间隐隐有些嫌弃之意。 但是人都来了,傅青松也不好把人赶出去。再说了,他也打不过柳霄渊,可能还会被柳霄渊反扔出去。 怀着复杂的心情,傅青松迎出来,朝两人抱拳:“明曜县主,柳统领。” 柳拂春微微颔首,算是和傅青松打过了招呼,但柳霄渊则是笑嘻嘻地凑过去,明知道傅青松不待见他,还哥俩好地搂住傅青松的肩膀,道:“老傅,这才几天不见,就想把我踹了找别人啊?” 闻言,傅青松的脸色一苦,可怜傅夫子一把年纪了还要听柳霄渊说这种暧昧至极的话,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也只能憋出一句“成何体统”,就要把柳霄渊的手拿下去。 柳霄渊反而把傅青松搂得更紧,几乎是附在了傅青松的耳边,道:“老傅,你不要想着我妹妹人美心善就一直去麻烦她,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求得陛下那边的谅解比找一百个明曜县主帮忙都有用。” “再说了,我就在长宁街附近,又没有离开,你叫一声我就会出现。” “我劝你,收拾好你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不然别怪我的拳头不讲道理。”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带了点威胁意味,傅青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柳霄渊就已经注意到柳拂春略带疑惑的神色,顿时松开傅青松,对自家妹妹笑得灿烂:“没事,我和老傅关系不错,和他叙旧呢。” 说着,柳霄渊还不忘瞪了傅青松一眼。 傅青松无奈,只好点了点头:“柳统领所言非虚,让县主见笑了。” “没事,只是我没想到两位会成为忘年交。”柳拂春收起疑惑的眼神,却把这个疑问放在了心里。 傅青松和自家哥哥的关系绝对不像表面上这样和谐,至少方才她还模模糊糊听到一点柳霄渊的话,像是再说什么“谅解”“有用”“拳头”这种话,实在是不像什么好话。 但是……柳拂春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实在是觉得眼睛有点疼,不愿意再回忆,干脆不问了。 傅青松待柳拂春转过头后,狠狠瞪了一眼柳霄渊。 柳霄渊的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在傅青松的白眼甩过来的时候,还非常不嫌事大地挑了挑眉,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有问题。 傅青松刚要说话,前边儿的柳拂春就又转过身来,问道:“傅夫子,你今天遣小华去路口堵我,还说什么要我救你这种话。敢问夫子,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 “据我所知,昨天夫子才被救出来吧?怎么夫子这么快就又要遭受危险了吗?” 傅青松一愣,随即苦笑道:“原来县主都知道。”“是,所以还请夫子不要欺瞒我。”柳拂春定定地看着傅青松的眼睛,脸上写满了严肃。 而硬要跟过来的柳霄渊却是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含着笑意看着两人,也不出声插话,也不做别的。但是若是有心人注意柳霄渊的眼神,便能发现柳霄渊的眼神一直落在傅青松的身上,笑意背后是深深的警告。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傅青松如芒刺背,他苦笑一声:“其实我也不想麻烦县主,但是我思来想去,能救我的只有县主了。” “我不算吗?”柳霄渊的眼神骤然变冷,虽然笑容还挂在嘴角,但无端地给人一种生气的感觉。 傅青松扭头看着柳霄渊,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只道:“柳统领……不太适合解决我的问题。” 第一百三十三章 求救 闻言,柳霄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虽然还是在笑着,但是脸色隐隐沉了下去,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老傅,你这话,就是在看不起我了。” 傅青松瞥了柳霄渊一眼,竟是丝毫不见害怕,反而还挺嫌弃的:“柳统领难道没有什么自知自明吗?” 柳霄渊难得被噎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傅青松却不再看他,反而对柳拂春作揖,认认真真道:“县主,还请救我一命。” 柳拂春一愣,虽然她个人并不想掺和进来,掺和进来的目的也并不纯粹,但是看到傅青松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摆手:“傅夫子不必如此客气,我个人的能力也有限,还不一定能帮到夫子的忙。” 傅青松却是摇了摇头:“不,这件事情,县主一定可以帮我。” 说着,傅青松迎着柳拂春疑惑的眼神和柳霄渊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道:“我自知我当年犯了一件错事,会牵连我的家族,但是陛下仁慈放了我的家族一命。如今我只想为自己活命,还请县主帮我。” “老傅,你这话不对吧,你当年的那件事不仅会牵连你的家族,株连九族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大的过错,你想让我妹妹帮你平了,是不是有点太异想天开了?”柳霄渊一听傅青松到这个时候还在避重就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开口。 一是为了提醒柳拂春,二是为了警醒傅青松。 柳拂春其实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对于傅青松这样避重就轻的言论,也是面露不虞之色:“傅夫子,我还是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傅青松的脸色一僵,本来想含糊过去的,毕竟那件事也不是什么好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是这俩兄妹一个比一个人精,逼得他没了办法,只能如实相告:“既然县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直说了,二十年前,我帮了一个西戎的细作。”闻言,柳拂春适时地露出震惊的神色,装作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样子。 见状,傅青松更是苦笑了一声:“别误会,我只是帮他藏了一下,没有泄露任何大越朝廷的事情。我也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在我帮他藏身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西戎的细作。” “我也因此学习了很多西戎人通信的密语,也是为何陛下留我性命至今的原因。” “只是……如今我知道的那些密语已经尽数交给了陛下,这样下去,我才忧心我的性命啊……”说到这里,傅青松长叹一口气。 说白了,傅青松就是担心自己被卸磨杀驴。 虽然明通帝看上去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自古帝王心最难揣摩,历史上鸟尽弓藏的皇帝比比皆是,傅青松有这样的恐惧也情有可原。 傅青松见柳拂春皱起了眉头,顿时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紧张地看着柳拂春。 柳霄渊反而比之前要放松了不少,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了解的眼神落在柳拂春身上,时不时还给傅青松一个得意的眼神。 傅青松没有管他。 终于,柳拂春开口了:“傅夫子,你想活下去,为什么不能自救呢?” 什么? 柳拂春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傅青松愣了一下,随即眼里升上来一点疑惑,他又朝柳拂春拱手作揖:“还请县主明示。” “夫子之前的思维走入了一个死胡同,觉得自己可能被鸟尽弓藏,需要别人的帮助才能走出这个困境。但是夫子有没有想过,不让自己的底牌被全部掀开呢?”柳拂春缓缓道,见傅青松听得认真,像是求知若渴的学子在听夫子传道授业解惑。 柳拂春忍住心里想笑的冲动,继续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只要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不就好了吗?至于夫子还能拿出什么值得让陛下重视的东西或者是底牌,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了。” 傅青松的眼睛越听越亮,到最后竟然已经是开始在琢磨柳拂春话里的意思了。 其实柳拂春的话很简单,道理也很浅显易懂,若是傅青松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很快就能想出这个办法,但是偏偏傅青松深陷其中,被自己的生死蒙蔽了双眼,思想早就走入了一个死胡同,这才没反应过来。 柳拂春的话只相当于一个点拨的作用,至于具体怎么做,还得是傅青松自己来想。 其实柳拂春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既想得知傅青松嘴里的消息,又不想让自己陷得太深无法抽身,便只能采取这样迂回的方式。 柳拂春自己都在心里感叹,自己可真是无耻啊。 柳霄渊也在一边连连感慨:自家妹妹还真是聪明啊。 傅青松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忽然想起了自己把柳拂春“钓”过来的理由,顿时浑身一凛,刚要说什么,却见柳霄渊还在一边。 顿时傅青松陷入了为难,他知道柳霄渊武功高强,就算他压低了声音说话,以柳霄渊的耳力,也能听得到。 柳拂春注意到了傅青松往柳霄渊身上瞥的那一眼,顿时感到有点奇怪:傅青松找自己说的无非是西戎人的事情,为什么这些事情不能让柳霄渊知道?难道柳霄渊不是大越人?不是陛下对付西戎细作的一把尖刀吗? 这么想着,柳拂春便看向了柳霄渊,对柳霄渊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是让柳霄渊倍感打击:“哥哥,你要不先去外面走走?我和傅夫子有话要说。” “阿春,老傅嫌弃我你也嫌弃我吗?我不是你的亲哥哥吗?”柳霄渊倍感伤心,委屈巴巴地看着柳拂春。 柳拂春沉重地点了点头。 柳霄渊一脸伤心,却真的出去了。 傅青松目瞪口呆。 柳霄渊这个滚刀肉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难不成真是因为柳拂春? 妹妹的威力竟然如此大吗? 柳霄渊的身影自门口消失不见,柳拂春才看向傅青松,眉眼微微沉了下来,看上去颇有种不虞之色:“夫子,请说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谈 柳拂春从正堂出来,脸上满是沉重。 柳霄渊迎上去,颇为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柳拂春只是摇头:“没什么大事。” 见到柳拂春这个样子,柳霄渊更好奇了,他追着柳拂春走:“你说嘛,说不定哥哥也知道这件事呢?”柳拂春抿了抿唇,还真动了这个心思,但是一想到方才傅青松的话,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算了,就算柳霄渊知道,还是不说了。 柳拂春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直到柳拂春上了马车,柳霄渊也没问出来柳拂春到底和傅青松说了什么。 “这小妮子,傅青松知道的事情我能不知道?”柳霄渊坐在马上,看着远去的护国公府家的马车,嘀咕了一句,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件事,驾着马,转身向宫里去。 他相信柳拂春自己心里有数。 柳拂春回了春风巷子,从自家母亲手里接过了安安和平平。 柳夫人没问柳拂春下午去做了什么,虽然她看出来了自家女儿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谁都有自己的事,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被分享出来。柳拂春没说,她也没问。 在柳拂春离去前,她看着瘦了许多的女儿,也能感觉的女儿身上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坚毅与深藏在她骨子里的韧劲,从柳拂春的眼睛里读出了属于柳拂春个人的不服输。 她的女儿,虽然没有长在她的羽翼之下,但是与柳家其他儿女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造就了柳拂春与众不同的气质。 她既为了自己的女儿骄傲,又心疼自己女儿。 想要有这样的气质,定是吃了不少苦。 “囡囡,若是以后有困难了,千万不要咬着牙不说,娘和爹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永远是你的后盾。”柳夫人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 女儿太独立太要强也不好,什么事情都不和他们说,都是一个人默默吞下这些苦果。 闻言,柳拂春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连带着一直盯着她看的安安也“咯咯”笑起来:“知道了,娘,我当然不会和你们客气的。” 黄昏时分,柳拂春终于带着两个孩子平平安安地回到了护国公府。 一路上都在担惊受怕的翠珠和挽春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毕竟自家夫人要以身饲虎,这么刺激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要胆战心惊的。 两个孩子一下午没看到萧封戟,一见到萧封戟就咿咿呀呀地伸着手要抱。萧封戟笑得温柔,抱完这个抱那个,看得一旁的萧公爷吃味极了。 柳拂春站在一边,看着一家人如此鲜活生动的模样,在听完傅青松那些话之后的沉重,也就如烟雾一般消散殆尽了。 她才不管那些还没到来的事情,今朝有酒今朝醉。 是夜。 柳拂春把两个孩子哄睡后到了萧封戟的房间,发现萧封戟早就备好了两杯热茶在等她。 她微微颔首,坐在萧封戟的对面:“谢谢。” “一家人,不说这些。”萧封戟将属于柳拂春的那杯茶推给她。 “你今天上午说有事,是什么事?”柳拂春开门见山,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其实这样的性子在很早之前也让柳拂春吃了不少的亏,因为京城里的人说话都是九曲十八弯,一句话要拐好几个弯可能才是说者想表达的意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样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栽在口业上的。 也就导致了京城里的人说话越来越含蓄委婉,要说什么事情的时候总要先拐个弯寒暄一下,反倒耽误了事情。 但是柳拂春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倒是很对萧封戟的胃口,他原本准备好的寒暄词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也直接说了自己的意思:“我想找你谈谈,在我的伤好了之后,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柳拂春随口说道,但下一瞬她便反应过来,想起今天下午柳夫人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惊疑不定地看着萧封戟:“你应当是……要回西玄关的吧?” 萧封戟点了点头,看向柳拂春的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西玄关。” 虽然早就猜到可能是这件事,但是当从萧封戟的嘴里真的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柳拂春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无法言语。 她知道,这件事很正常,像萧封戟的父亲也是将当时的将军夫人带去了边关。 朝中武将众多,镇守过边境的不在少数,大部分夫人都陪在身边。 但是当这个问题落在她的身上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很快地做出一个回答。 思来想去,柳拂春只憋出了一句:“孩子呢……”“爷爷说,要把安安和平平留在京城陪他,毕竟这偌大的国公府里只有爷爷一个人,未免也太孤单了些。”萧封戟解释道。 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解释了一句,这次倒显得有点慌乱:“我不是说一定要你跟我去西玄关,若是你不去,也没人会怪你什么。想要你去,只是我的私心罢了。” 闻言,柳拂春倒是轻笑了一声:“你不用解释这些,我懂,你不是那样的人。” 昏黄的烛火下,氤氲出柳拂春昳丽的眉眼,倒显得柳拂春越发明艳动人,尤其是此刻柳拂春莞尔一笑的模样,仿佛连天地都为之失色,饶是见过各种美色,经过各种诱惑的萧封戟都忍不住有些看呆了。 此刻的萧封戟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愣愣道:“阿春,你好美……” 虽然很多人都这么说过,但是被自己的夫君这样称赞,还是让柳拂春忍不住莞尔:“萧封戟,你这样真不像一个大将军。” 萧封戟自知失态,颇有些狼狈地移开眼,声音低哑:“所以,阿春你的答复呢?是什么?” “我吗?”柳拂春歪了歪头,咬着唇,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 跟不跟着萧封戟走,好像对她来说,都不是一件完全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五章 示弱 许是柳拂春的神色看起来太过为难,萧封戟也没有一定要柳拂春现在就给他一个答复,只是道:“不用急着现在就回答我,阿春可以在我还在京城这些时日好好考虑一下。” “既是考虑要不要随我去西玄关,也是考虑,我是不是值得你托付一生的良人。” 柳拂春咬着下唇,满脸都是不解:“萧封戟,你的性子真的像你对我表现出来一样的温和吗?” 虽然萧封戟在这一个月内表现出来的都是一派温和的模样,没对谁红过脸,除了裴青衍也没对谁黑过脸,天天对着孩子还有她和萧公爷都是笑眯眯的,完全就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 谁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军? 柳拂春虽然之前从没接触过萧封戟,但是总也听到过一些萧封戟的传言。即使传言不可完全相信,但无论是什么传言,萧封戟的形象永远是凶神恶煞,甚至可以止小儿夜啼的可怖形象。 闻言,萧封戟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道:“其实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很重要吗?难道重要的不是我愿意拿哪一面来面对你吗?” “其实硬要说的话,现在这个样子,和我在西玄关冷着脸的样子,都是我本来的样子。”萧封戟微微一笑,眉眼之间不似方才柔和,反而正色不少,无端地给柳拂春一种压迫感。 这才符合柳拂春印象中的将军形象,她不自觉坐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萧封戟,似乎要听听萧封戟到底要说些什么。 萧封戟像是没发现柳拂春的改变一样,继续说道:“我在西玄关,我是西玄关所有将士的主心骨,喜怒不形于色,才能让人信服;在朝堂,我是陛下的臣子,忌讳轻佻和冲动;在家里,我是小辈,是你的夫君,是一家人,再做出一副冷漠深沉的样子给谁看?” 说到这里,萧封戟顺势开了一个玩笑:“莫说我不适应了,就是我在爷爷面前有一丝的迹象,都会被爷爷拿着棍子抽的。” 柳拂春也笑了起来:“确实。” 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萧封戟真正要向她传达的意思。 “对了。”萧封戟的神色骤然变得有些紧张,又有些扭捏,这在萧封戟的脸上出现是相当罕见的。 “怎么了?”柳拂春觉得稀奇,声音里也不自觉带了一点笑意。 萧封戟在心里叹了口气,自打记事起从未扭捏过的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害怕被拒绝的感觉,他把心一横,道:“你……今晚可不可以,留下来…?” 他要和柳拂春培养感情,但分房睡还培养什么感情啊? 柳拂春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要求。 说来也是萧封戟心酸,除开那些拎不清的,京城里哪家的贵公子都成亲好几个月了,连自家夫人的手都没拉过的? 萧封戟虽然尊重柳拂春的意见,而且他现在也是有心无力,但并不代表他愿意和自家夫人分房睡啊。 见萧封戟一脸的期待,柳拂春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冷漠了吗? 也没有啊,明明自己对萧封戟也是有笑容的。 “阿春若是不愿意的话,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萧封戟久久没有等到柳拂春的答案,有些失落,却也没有生气。 柳拂春回过神,看着萧封戟满脸写着失落,竟还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这样明显的神色出现在萧封戟脸上是不是合理,鬼使神差地开口了:“倒也不是不愿意……” 不等柳拂春的话音落地,萧封戟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阿春,一言为定!” 柳拂春这才发觉自己一不留神竟然陷入了萧封戟的圈套之中。 不过她倒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无奈:都让萧封戟不惜用上示弱这样的手段,她到底是表现得有多么冷硬心肠啊? 但话都说出口了,她也不是个喜欢出尔反尔的人,便打开一扇门,让外边儿的翠珠去隔壁拿点自己的东西过来。 和一个毫无意识的人躺在一张床上相比,身边躺着一个思维健全的男人,虽然与之前那个毫无意识的是同一个人,但柳拂春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不适应和别扭。 她像一根笔直的木棍躺在萧封戟身边,一动不动,也睡不着。 她一动,就能碰到萧封戟的手,比起沉睡时候的萧封戟,他的手似乎更加热了一些。 柳拂春只觉得难受极了。 忽然,耳边响起萧封戟的声音:“我应该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吧?”由于两人的距离很近,柳拂春几乎能感受到萧封戟说话时喷吐在她颈侧的热气。 暧昧极了。 柳拂春不自觉缩了缩脖子,道:“不是,是我……” 萧封戟却打断了柳拂春的话,换了一个话题:“要是睡不着的话,不妨和我说说你的以前。” “当然,你要是介意的话可以不说。” 她的以前吗? 柳拂春自认自己的过往不算什么秘密,京城谁不知道她和沈南意的那档子破事,就算沈家有心遮掩,但是沈南意那个性子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羞辱她的机会。 几乎在每一个聚会上,沈南意都会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她是鸠占鹊巢这件事。 除开她是重生的之外,其实两世为人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改变。 顶多也就是让她及时醒悟,踹掉了裴青衍和沈家。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也没有用一两句话总结自己之前乏善可陈的人生,而是从记事起,慢慢开始讲述。 柳拂春确实不是个适合去说书的人,那些事在她的讲述下干干巴巴的,一点也不动人心弦,反而让人昏昏欲睡。 可是萧封戟听得很认真,在柳拂春略显干巴的讲述中,他仿佛看到了柳拂春无忧无虑的童年,而十岁之后的事情,柳拂春没有说多少。 她只道:“那些事情,知道的人都不少,都是听过的事情,我就不说了。” 萧封戟却道:“那些以讹传讹的话吗?你觉得我比起你的话,更相信外面那些人人云亦云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打起来了 “未必没有真实的故事。”柳拂春轻笑一声,“比如,我还真的把沈南意推下水过。只不过不是十一岁的时候,而是我从边境回来之后。”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从边境回来更是如此。 只是之前可能是被亲情和爱情蒙蔽了双眼,这才一再做小伏低,给了那些人自己很好欺负的错觉。 那次是她从边境回来后第一次再在京城参加贵女们的聚会,沈南意照旧在那些贵女面前明里暗里地贬低她。 她心里自然不舒服,等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便把沈南意推到了湖里,摁着沈南意的头不让她出水呼吸,然后等沈南意淹得差不多了,这才自己一边救人一边大声喊人。 最后是她把奄奄一息的沈南意拖出了湖水,还很做作地自己也“晕”了过去。 但她昏迷的时间掐得刚刚好,就在沈南意醒来前,她醒了过来,还装模作样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沈南意的状况,在其他人心里树立了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形象,与之前沈南意抹黑她的行为形成了鲜明对比。 之后无论沈南意如何说是柳拂春推她下去的,都没人信。 是柳拂春扳回来的第一城,但后来就因为裴青衍被蒙蔽了双眼,陷入情爱中无法自拔了。 柳拂春说起这些的时候既没有报复成功的快意,也没有被欺负狠的委屈,仿佛那些在沈家的日子都已经是过眼云烟。 不过柳拂春这样乏味的讲述,虽然没有让萧封戟昏昏欲睡,却把自己给讲困了,一句话说了上半截,萧封戟迟迟没等来下半句。 仔细一听,却能听到柳拂春均匀的呼吸声。 萧封戟的眼眸在黑暗中也能清楚视物,他微微支起上半身,侧过头,注视着柳拂春的睡颜。 良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抚平了柳拂春的眉间褶皱。 虽然语气平平,但柳拂春真的对以前受到的那些伤害释怀了吗?凭什么不要那些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萧封戟不知道柳拂春的内心所想,也不敢想柳拂春如今能如此平静地说出来,该是想过了多少。 一夜无梦。 接下来的日子好似很平静,柳拂春照常练着自己的功,萧封戟也努力在做康复训练,两个孩子也在认认真真地长大,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时间一晃来到立夏。 京城的夏天历来难熬,才刚刚立夏,女子们就迫不及待换上了轻薄的纱衣,不少怕热的人都已经用上了冰块。 柳拂春倒没有那么耐不了热,但饶是如此,她也换上了纱衫。天气热就越发犯懒,不爱动弹,不过柳拂春还是严格要求自己,训练并没有落下。 这段时间,裴青衍倒是找过她几次,她没去见,只让挽春去将裴青衍传达的消息领回来告诉她。 她不是不知道裴青衍打的什么心思,正因为如此,她才要少和裴青衍接触。若不是裴青衍现在是沈南意身边最好打探到消息的人,她其实连这点关系也不想扯上。 但她没想到的是,只是挽春出去和裴青衍接洽了两次,这消息都有人递到了萧封戟跟前。 柳拂春得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彼时她刚练完功,还没放松下来,就听到有人急急忙忙跑到练武场,说萧封戟和裴青衍在云外楼打了起来。 这前夫和现任打了起来,不少人还等着看柳拂春的热闹呢。 柳拂春听到这话,顾不得脸上全是汗,连衣服都没换,急急忙忙出了门。 这裴青衍最近是阴晴不定的可以理解,但这萧封戟是怎么回事?怎么也能和裴青衍这种人打起来? 柳拂春在路上问那个来报信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个报信的人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俩莫名其妙就打了起来,他就赶紧回来报信了。 一赶到云外楼,现场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但是茶楼掌柜的一点也不慌,反而在门口眼睛放光,嘴里还喃喃数着什么。 茶楼门口被围观人群堵了个水泄不通,柳拂春勉强挤了进去,才得以看到这两个男人现在的状况。 萧封戟哪怕坐在轮椅上,对付裴青衍的进攻也是游刃有余,但正所谓内行看门道,柳拂春一看就知道萧封戟看似在防御,实则下手贼狠,那几个弹在裴青衍身上的木条,恐怕裴青衍的衣服下面已经是一片片的青紫。 再看裴青衍,虽是站着,但他没有办法突破萧封戟的防线,反而还被萧封戟捡起来的桌子腿打中了好多下。 柳拂春有点傻眼。 而围观群众有不少认得柳拂春的,见和两个男人都有关系的女子来到了现场,顿时人群议论开了。 “都给我住手!”柳拂春一声大喝,抽出腰间的长鞭,手腕一抖,长鞭就犹如一条蛇缠住了裴青衍手上的凳子腿。柳拂春猛地用力,凳子腿从裴青衍手上掉了下来,落在一片狼藉的大堂里。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柳拂春,萧封戟则是眼睛一亮,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声“阿春”,裴青衍惊疑不定地看着柳拂春手里的长鞭,面色有些难看。 柳拂春拎着鞭子走到萧封戟身边,面色冰寒,原本还有些高兴的萧封戟好似也感受到了柳拂春身上散发的低气压,乖乖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你……会功夫?为什么不告诉我?”裴青衍低声问道,柳拂春抬眼看他,冷笑一声:“不是所有事情都要知道个清清楚楚,不是吗?” 说着,柳拂春又瞥了一眼萧封戟。 “今日赔偿,你魏武侯府一半,我护国公府一半,如何?”萧封戟自然不可能所有的事情让柳拂春来,所以在柳拂春看了他一眼后,他相当有眼力见地开了口。 裴青衍的脸色虽然难看,但自然不会做出赖账这样有辱门楣的事情,略一犹豫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柳拂春抱着手臂冷眼旁观,也不过问两人为何打起来,只是道:“裴世子,我希望不要有下次。”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戏耍 柳拂春俨然就是一副帮亲不帮理的样子,看得裴青衍神色更加黯淡了,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问道:“你就不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打起来的吗?” 听到裴青衍这话,原本在一边好整以暇看戏的萧封戟神色顿时变了,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柳拂春。 好在柳拂春的注意力被裴青衍吸引走了,并没有注意到萧封戟的异常。 柳拂春扯了扯嘴角:“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希望再有下次。至于裴世子若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大可以来我护国公府闹事,我一定奉陪。” 闻言,裴青衍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自取其辱了。 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眼中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柳拂春,随即眼神下滑,又落在柳拂春身旁的萧封戟身上,道:“萧将军还是好好想想我今日所说的事情,想明白了,或许就不会像今天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了。” 这样明显是挑拨离间的话,萧封戟并没有说“好”还是“不好”,而是微微一笑,眼神却是冰冷的:“我和我夫人的事情,就不需要裴世子这个外人操心了。有这个关心别人的功夫,裴世子不如好好管管你家里的那位,不要让她以后再跑出来丢人现眼得好。” 听到萧封戟这话,柳拂春才发觉,原来萧封戟的嘴皮子功夫也这么利索。 同样的话,由萧封戟说出来,和由柳拂春说出来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没看到裴青衍的脸色已经由难看变得黑如锅底了吗?这样的话从萧封戟的嘴里说出来,对于裴青衍来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柳拂春没好气打断这两个男人的斗法,招呼了一声,让人把萧封戟推出已经毁坏得不成样子的茶楼大厅,还得找掌柜的核算赔偿。 掌柜的倒是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算赔偿的时候还笑眯眯的,手上的算盘打得飞快,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报价。 裴青衍也站在一边,听着掌柜的报价,忽然,他低声道:“你当年为什么不说你会功夫?”闻言,柳拂春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好笑:“我说了,然后呢?会让你多看我一眼吗?恐怕我说了之后,你会让我替沈南意挡更多的灾祸吧。” “当时的我难道不是做什么都是错的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说的必要吗?” 柳拂春对于不喜欢甚至是已经感到厌恶的人,说出来的话便相当不留情面。 裴青衍沉默了一瞬,才道:“说的也是。”说着,裴青衍还笑了一下,看上去落寞又讽刺。 柳拂春冷冷地看着裴青衍,内心掀不起一点波澜。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一直努力专心算赔偿的掌柜的总算是从算盘里拔出了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裴世子,萧夫人,一共是五百八十两并七十八文,二位一共给五百八十两就行,请问什么时候能够结清呢?” 柳拂春自打听到萧封戟在和人打架时,就料想到了这一码事,出门的时候就往怀里揣了五百两银票。 掌柜的一报数,她便拿了三百两的银票丢给掌柜的:“剩下的不用找了,算是补偿你这一天生意的损失。”掌柜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手忙脚乱拿起散落在柜台的银票,连忙朝柳拂春道谢。 柳拂春斜着眼睨了迟迟没有动作的裴青衍一眼:“裴世子应该不打算赖账吧?” 对于裴青衍来说,和萧封戟发生冲突属于突发事件,谁家好人没事揣几百两银票上值,他身上有五十两的银票,再加上几两碎银子顶天了。 裴青衍沉着脸拿出五十两的银票拍在柜台上,道:“我回府后会让人送过来的。” “欸,话不是这么说的。”柳拂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变得笑眯眯的:“这账啊,最好还是人走账清。不然裴世子贵人多忘事,把这事忘了怎么办呢?虽然几百两银子对裴世子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于开门做生意的掌柜的来说,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了。”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本世子会赖账?”裴青衍从小到大还没听到有人敢这么形容他,脸都要气歪了。 赖账?他堂堂魏武侯世子,从来不和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柳拂春的眼睛更弯了,只是那嘴角的笑意落在裴青衍的眼里,说不出的刺眼:“我可没这么说,裴世子怎么能这么形容自己呢?我的意思是,万一裴世子回去又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忘记了呢?” 听到柳拂春这话里意有所指的意思,裴青衍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一顿,随即竟是硬生生把火憋了回去,冷声道:“那萧夫人待如何?” “其实很简单,裴世子只要派一个身边人回侯府取钱过来就行了。”柳拂春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纯粹是她想恶心一下裴青衍而已。 像一个被抵押的物品一样,等着别人拿钱来赎身。 恐怕骄傲了二十多年的裴青衍,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屈辱。恐怕只要他的贴身小厮刚跑走,他魏武侯世子等人来赎身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了。 对于裴青衍来说,打架都比赎身来得好听。 “还有一种办法。”裴青衍深吸一口气,“不若我向萧夫人借上二百五十两,来日再还,如何?” “不如何。”柳拂春笑眯眯道,“因为我身上没钱了。” 裴青衍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生生地梗在了喉口,好半晌才咽下去。他招手喊来自己身边的小厮,让他回去拿钱。 他知道,自己这名声在京城算是彻底毁了。 柳拂春却没有兴趣真的陪着裴青衍在这里等着,在看到裴青衍身边的小厮离开之后,她便也想离开了。 “萧夫人这么关心本世子有没有赖账,不留下来见证一下吗?”裴青衍怎么可能放过柳拂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前因后果 直到拨开人群回到马车上,柳拂春都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马车上的萧封戟见柳拂春满脸笑意的样子,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想着就算柳拂春要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也应该不会很生气了。 不想柳拂春一上马车,马上变脸,原本的笑意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瞬间变成寒冰。 那一瞬间,饶是久经沙场的萧封戟,也感觉到了久违的压迫感。 马车悠悠行驶起来,吱呀吱呀碾过京城的青石板砖铺就的街道,马车里柳拂春沉着眉眼,问道:“你怎么和他打起来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萧封戟其实完全没必要觉得心虚的,其实柳拂春也没有必要用审犯人一样的形式问萧封戟的,但莫名其妙的,两人都陷入了这种情绪之中。 柳拂春甚至忘了自己和萧封戟的关系还处在正在逐渐接触熟悉的陌生夫妻中。 萧封戟垂着眉眼,配合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看上去竟还有几分弱小乖巧,柳拂春差点被这样的萧封戟再次迷惑了双眼,好在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她马上稳住了心神,对于萧封戟的示弱不为所动,反而严肃地看着萧封戟。 见状,萧封戟知道自己含混不过去了,只好老老实实说起了前因后果。 其实自打萧封戟苏醒过来,除了第二天去了一趟宫里,见了太后和明通帝,表示自己醒过来后,之后萧封戟就一直待在护国公府里做康复训练,没有出过门。其他人也知道萧封戟还没完全恢复,因此除了徐太医会时不时来府上看一下萧封戟的情况,也几乎没什么上门拜访。 虽然萧封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但一连两个月都待在府里,再加上康复训练也是很枯燥乏味的事情,萧封戟也会觉得烦闷。 刚好不知道谁传了个消息到他这,说是柳拂春现在还在和裴青衍私下有着联系,旁人看起来他们两人关系如何恶化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虽然萧封戟觉得这种消息是无稽之谈,但是他对这个消息的来源依旧产生了好奇。 毕竟如今柳拂春和裴青衍的关系是人尽皆知的差,而且可以说柳拂春对裴家的所有人都厌恶到了极点。在这种情况下,有这样的谣言,还能准确无误地传到他的耳里。 这其中可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恰好今天挽春出门去和裴青衍接洽,萧封戟便悄悄跟了上去。 到了这家茶楼,恰好他又得知了那些谣言就是裴青衍故意放出来,而且是故意传到他耳边的。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他本想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背后给裴青衍下绊子的,但是说时迟那时快,裴青衍刚好从包房里出来,两人迎面对上。 那一瞬间,裴青衍也像是中了邪一样,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其他的情绪,当即说了一句:“萧将军,淫人妻子的感受如何?” 这一句话点燃了战火,之后便是如柳拂春看到的那样,两人大打出手,但哪怕萧封戟用不到腿,依然占据了上风,而且是不费吹灰之力。 听完萧封戟的讲述之后,柳拂春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确实是萧封戟先出手的吧,但也是裴青衍出言不逊在先,偏偏裴青衍还打不过萧封戟,什么好都没落着。 柳拂春也不用想裴青衍要把那种假得一听就能被戳穿的谣言传到萧封戟耳朵里的用意。 现在才来使这些小手段,只会让她觉得裴青衍这人更不磊落,拿不起也放不下。 “罢了,也不过就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而已。”柳拂春很不走心地安慰了萧封戟一句,但萧封戟却问道:“阿春,虽然我不怀疑你,但是我也相信裴青衍不会无的放矢,你应该也真的在和他有所接洽。” “阿春,我可以知道,你在和他接洽什么吗?” 萧封戟问得很真诚,也没说什么不信她这种话,更没有以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而是用一种认真的眼神看着柳拂春。 柳拂春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很值得隐瞒的事,但是刚要说出口,又想起了萧封戟并“不知道”沈南意和西戎人有勾结,话到嘴边又换了一种说法:“他觉得沈南意要把他们裴家拖下水,想让我想想办法而已。” “我也没有烂好心到那种地步。我之所以答应他,一是我和沈南意有仇,二来他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我才答应他的。其中有一个条件,就是要他向我提供有关沈南意的消息。” 柳拂春倒是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些消息,比如裴青衍当初说的是,沈南意在和什么人接触。 听到这话,萧封戟的眉头皱了起来,倒是没说不信,只是追问了一句:“沈南意要把裴家拖下水?她要做什么?要对你做什么吗?” 没想到萧封戟这么敏锐,柳拂春的心重重一跳,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道:“不知道,他没和我说,给我的消息也没提到这些,但是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闻言,萧封戟的眉头反而松了下来,但是很快他就又道:“阿春,你不怕他骗你吗?沈南意毕竟是他的妻子。” 柳拂春无所谓地笑了笑:“他现在应该没有那个心思,再说了,他现在也不会在我面前说谎。” “阿春,他看你的眼神,我不喜欢。”萧封戟忽然道,他的手抚上自己的眼眶,“虽然有着悔恨,但是更多的是一种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不悦。他现在未必就是真的又重新喜欢上你,很有可能只是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而已。” 听着萧封戟这番如临大敌一样的话,柳拂春倒是没什么感觉,现在裴青衍对她是个什么感情她都不在意了,她又不是那种吃回头草的人。 再说了,就裴青衍那回头草,应该也没有吃的必要。 不过见萧封戟这一副不安的模样,柳拂春还是良心大发,安慰道:“我知道,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