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间录》
1. 回溯
兴化九年,今日京城来了场罕见的大雨。
雨幕如注,镇国大将军府内,却火光冲天。官兵们如潮水般涌进府邸,四散的侍女小厮尽数被杀,鲜血被雨水冲刷,蜿蜒遍地。
“李伯快走,”萧清垣拿剑不断后退抵挡,“一定要护好世子,走啊。”
将军和夫人三日前面圣后就被押入诏狱,百份折子上书求情,皇上均未朱批,今日只说将军通敌卖国,一封本不存在的信件从将军府书房搜出。
前脚刚被查出来,后脚圣旨就到了,将军府满门抄斩。
一纸莫须有的信,李伯如何也不能相信,但此时最重要的是保住将军府唯一的血脉。
“侯爷放心,我必豁出性命护小世子周全,只是将军和夫人他们……”李顺泪水和雨水混合在脸上,抱着高烧不退的程邵从将军府后小道奔逃。
程邵昏睡间趴在李伯肩头,大雨冲的人视线模糊,只能看到萧清垣慢慢变小的身影,“舅舅小心。”嗓子哑的不像话,这微乎其微的一声,即使用尽了程邵的力气,仍旧改变不了什么。
萧清垣右肩从后面被捅了个对穿……程邵失去意识前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李伯全力往前跑,前面怎么有火光,霎时止住脚步。
“想去哪啊?”李伯见前有追兵想要回头,转身却也无路可退,江公公带着锦衣卫堵死了出路。
“李顺,你也是将军府的老人了,交出世子,咱家留你全尸,否则,你知道结果的。”江公公抬手,四面八方,剑弩刹那间全部对准了李顺。
“呸,镇国将军府满门忠烈,天地可鉴,将军一生忠君爱民,今日我李顺,死也不做叛主魂。”话落,李伯引剑自刎。
江公公大惊,快步掀开李伯怀中抱着的斗篷,竟是两件寿衣和两个牌位,“糟了,定是已经出府了,给我搜。”
东城门,即将关闭。
一辆疾驰的马车朝着城门冲去,士兵没有准备,阻拦不住,马车趁乱出城。
守城将领立即带兵追赶,“随我一起追,皇上有旨,此时出城门者杀无赦。”
京城外的官道上大雨泥泞,箭矢漫天,马儿受惊,直接向崖坡边冲去,马夫想要拉车,已经晚了,马车翻滚了下去。
皇宫内,电闪雷鸣。
皇帝站在乾清宫殿门前,江公公拿来披风,“皇上,还请保重龙体啊。”
“无碍,君尧找到了吗?”皇帝声音低沉,有些肃杀之气。
“禀皇上,有一马车强行出城,陈都领带人去追,马车不慎坠崖,散落的车架上,是将军府的令牌。”江公公在心里轻叹一声。
殿中静默许久。
“江平,你是不是觉得朕太过冷血无情,做的赶尽杀绝了”。皇帝看着殿外淅淅沥沥的雨,缓缓说道。
“奴才不敢。”江公公立即跪在地上。
“毕竟是朕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皇帝捻了捻手中的珠子,“年节将近,他今年应当要八岁了吧,该与崇宇那孩子,一起来向朕,讨要礼物了。”这话说的及慢。
“陛下。”江公公交手一拜。
“罢了,告诉大理寺,镇国将军世子身死,他知道该怎么做。退下吧,朕一人看看雨。”
“是。”江公公重重磕了头,退出殿外,用衣袖悄悄拭泪。
而将军府刀剑声停息许久后,祠堂后堂,一个身穿黑衣斗篷的男子飞身进来,抱起帘后昏迷的一个孩子,悄悄从将军府后门离开。
……
次日,看着皇榜告示,大街小巷,百姓们反应激烈,有人在家中偷偷祭奠,悼念镇国大将军,但更多的是怒骂。
这样的骂声,十年后仍在京城戏楼的饭后谈资中出现。
戏楼里说书人大展陈词。
台下一公子哥将瓜子皮一扔,“我看什么狗屁大将军,当年这将军府,通敌叛国,就该死绝,杀得好。”
“唉唉唉,你如何能这样说,这将军夫人饥荒那年在昌定施粥,可是救了很多百姓,将军府也是有好人的。”另一人听不下去了,出声辩解,但声音细弱蚊蝇,不怎么听得见。
“你懂个屁,说不定就是装装样子,夫妻两沆瀣一气,再说了,这消息都是在京城听到的,谁又知道是真的假的。”
“你。”
“你什么你,当年这案子,天下皆知,皇上下的圣旨,大理寺卿宣出,以那程世子之死结的案,难道你要违抗皇命,帮着通敌叛国的罪人说话?”
“我……哎。”那人最终摇着扇子走开了。
那公子哥摇着扇子轻蔑一笑。
戏楼旁的金缕阁中。
“小姐,要不要我去。”一个穿着绿罗裙的侍女捏着腰间的软剑,不仔细看会以为只是特别的腰带。
“不,他们是故意的,否则谁敢在京中排这样的戏文,此时决不能出手,恐生事端。母亲的死,也绝不是巧合,现下只能从长计议,将我写给祖母的信送过去吧。”
高台广阔,一个少女端坐桌前。
身穿淡紫对襟裙,披着一件斗篷,发髻上别了一支海棠银簪,秋风拂过堂前,她抬眸,一双杏眼顾盼生辉,“来人”。
阁中侍女上前,“小姐有何吩咐。”
“去把楼齐给我叫过来,告诉他,不必拿这几箱金银糊弄我,把这个给他。”
阁中侍女见状只好去报。
“蠢货,不知道搪塞回去?不见,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想使唤我。”楼齐挥挥衣摆,一脸不耐烦的继续喝酒。
“大人,可是小姐让我将这个交给您。奴婢不敢耽误。”
楼齐接过去眯眼一看,立即酒醒了一半。
片刻后。
“小姐,您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小的好准备迎接,今天来,是想看看当季的首饰成衣?”楼齐满是横肉的脸上堆着笑,快步跑过来对着纪绥行礼。
“楼掌柜,母亲去世,这间铺子当年是她的陪嫁,如今在我名下,我要归置明细,金缕阁这三年的账本给我取来。”纪绥不温不火地说道。
“哎呦小姐,哪需要您烦心这些事啊,这些让下人们操心就行了,您金尊玉贵的,再累着,那岂不成了小的不是了。”
“甘棠。”纪绥放下甜茶,冲楼齐笑了一下。
“我就说嘛,小姐……”
话音未落,楼齐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线,他似乎不敢置信,“纪明昭,你”,死不瞑目。
包厢内侍女刚才被屏退,此时还有楼齐身边的小厮,“小姐”,他跪下来。
“怎么,你不害怕我也杀了你?”纪绥望着他。
“小的时常被楼齐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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辱,他不仅强抢民女,捞账上油水,还动辄打骂楼中侍女,此时只有解气,小姐要打要杀,我的卖身契都在小姐手中,小的不敢有半句怨言。”
“你的夫人是一月前死在楼齐手上的莹儿?”
“小姐说的是,当时夫人来楼中,竟还记得莹儿,给了我们夫妻两银子,我夫人她那日正好当值,楼齐看上了她,当晚就……”说完他就准备咬舌自尽,甘棠眼疾手快将桌子上的薄板塞进他嘴里。
“你在楼齐身旁做事,应当知道账本在哪。这么着急去死,将你夫人一人留下,怕是不太合适?”
“小姐,我夫人没死?”
甘棠走过去就是一个暴栗,“当然没死,夫人那天将莹儿姐姐带走了,免了她的当值,楼齐不知又是从哪里拐来的姑娘。”
那小厮似乎很激动,连着磕了好几个头。
“小姐,您能不能别杀我,求您,小的叫石头,我可以算账,我算的可快。您留下我…我还知道账本在哪里,就在楼齐的房间床下的暗格里,小的有一次进去送茶看到的,我不能留夫人一人啊。”
纪绥示意甘棠跟他去拿,拿到账本后,纪绥翻看,确实是真的,账面大面积亏空,铺子看着风光,中间早已溃烂。
“楼齐死了,目前我手下刚好没有得力之人,你跟着我做事吧,下一任金缕阁掌柜是你了。”纪绥如是说道。
石头欣喜若狂,磕头谢恩,“谢小姐,那小的先行退下,整理府中事务了。”说罢转身告退,一把飞刀随他转身一起甩出。
石头还未明白过来已经咽气了。
“小姐,夫人哪里带过什么莹儿回家,金缕阁是有这样一个人,我查过了,只是这个莹儿早在两年前就被她的丈夫打死了,他的丈夫就叫王石,石头根本不是金缕阁的人,他只是楼齐作恶的帮凶。”
甘棠收回飞刀,嫌弃的将上面的血擦在楼齐衣服上。
“他们都该死,不忠于母亲的,背叛母亲的,伤害母亲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纪绥冷冷的看着地上的两个人,手微微颤抖。
“而且小姐,楼齐死时他眼底的那种快感,一看便知杀人已是他的家常便饭,那些后院的姑娘…他们简直就是畜生。”甘棠整理好飞刀,不平的说道。
“嗯,都好生安葬,若是还有家人再世,查清底细后安抚一下,给笔抚恤银子罢,从母亲留给我的库银里出。还有这两个狗东西,处理了,楼齐的身契交给官府销毁。”
“是,小姐,不过他最后攥着自己的身契死了,便宜他了。”
“让后院小厮将他扔到井里,说辞是,失足落水”
“是,小姐,我立刻去办。”
“嗯,今日与小叶子叙旧时间也到了。再过一会,我与香绮先回府,你办完这件事,去通知小叶子,让她路上小心,速回尚书府。”
“是。”
算算日子,也快到上元节了,真快,纪绥抿了一口茶,“难喝。”
她这茶再不喝,门后偷听的人该急了,去通风报信她求之不得,最好添油加醋的说,剩下的铺子省的再一个个去敲打了。
纪绥不想管,但是还是装晕了,这毒下的很没有水平,门后的人进来,记下她的样子,又匆匆走了。
纪绥确定她走了,才接着出去,再装真要睡着了。
2. 缘续
“娘亲,这个灯挂这好不好看?”
“真好看,乖,抱你这么久,下来让你爹爹休息一会。”
程邵带着面具,在街上走着,看见这一幕,微微笑了一下。
是啊,新年结束便是上元节,灯火良宵,鱼龙百戏。琉璃世界,锦绣三春。
他也只能在这种时机下带着出来,才不会被人轻易发现,不然该如何解释,本该是一具尸体的人,如今却出现在了京城。
程邵走上祈愿桥,这里每年都有很多祈愿的人。
“哥哥,买一盏河灯吧,许愿很灵的。”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热情的向程邵推荐手中的河灯,穿的很喜庆。
“我没有什么心愿,”程邵说着还是接过河灯给了她两文钱,“去买糖吃吧。”
“谢谢哥哥,祝哥哥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小孩塞给程邵一支河灯,开心地走了。
程邵低头看了眼,是最普通的小船形状,他与人流一起,将小船放在河中。
不同的是,他的小船上没有愿望,不过也没有什么值得许愿的。
“今日上元,愿新一年,灯明月明,灯月长明,心中长明。”纪绥自母亲死后便再也没有这么真心的笑过了,现在将花灯放在水中,看着它飘走,总觉得还是去年母亲带着自己来放花灯。
这么美好的祝愿,可是笑着笑着,怎么就泪流满面呢,不想哭,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
周围人潮涌动,数千河灯飘动,大家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在焰火声中,纪绥和程邵隔着人群,明明是两个长大之后素不相识的人,却冥冥中多了一种注定,两个孤独的人,站在热闹的人群中,用周围人具象化的幸福缝补着自己孤独的心。
醉丰酒楼。
“哎呦我的小王爷,您慢点慢点。”
“都说了,别跟着小爷我,烦不烦,滚滚滚,都滚。”
“您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小的们性命不保啊。”
“父皇那边我去说,不会让他罚你们的,再说了,母后最疼我了,肯定没事。”
周崇宇手撑着桌子,翻到窗户边,俨然一副你们不走我就从楼上跳下去的样子。
“你们走不走,不走我跳了。”
宫中太监侍女只得无奈回宫复命。
周崇宇拿起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口,“真没意思,年年上元节都是这些东西,要是君尧哥还在就好了。”说完也是没什么兴致的看着窗外。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喽,各位客官,今日上元佳节,本酒楼特推出鱼龙灯活动啊,猜灯谜魁首送上好鱼龙灯一个,另外,还送一壶特制思堂春。”醉丰酒楼掌柜的吆喝着。
说出彩头时,众人皆是连连叫好。
思堂春可是三省激赏库中的尚品酒,这醉丰酒楼的东家是什么人,竟拿这酒当彩头。周崇宇放下酒壶,心中思索,从二楼飞身而下。
没想到一个趔趄摔在了一楼大堂的台上。
我去完蛋了,轻功是一点都没长进啊,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想来明日京中热议就是堂堂小王爷,从天而降结果摔个狗吃屎那些事,周崇宇默默把头转过去。
而台下静默了一瞬,哄堂大笑。
周崇宇一个鲤鱼打挺,哦不,龙鱼打挺,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土,灿然一笑。
掌柜的急忙打圆场,“诸位客官,莫要见笑!我方才听闻,这世间有‘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之说,今日嘉小王爷这一跤,看似意外,实则是福气将至的征兆。想必定是好事太多,连脚步都迫不及待,才不小心有此一滑,预示着往后好运连连呐!”
周崇宇听着这番话,轻咳一声。
众人只见是九皇子,纷纷见礼,均不敢笑了,笑话,皇上皇后最宠爱的九皇子,整个大楚谁敢嘲笑,我看是脑袋不想要了。
“大家不必多礼,今日上元佳节,把本王当成猜灯谜的酒客便好。”
众人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转头看看其他人,又纷纷交谈起来。
很快,店小二拉下了第一道红绸,木牌上只有一行小字“夜半斜月挂西楼。”
“各位客官,谜面在牌子上,答一字。”
周崇宇思虑一番,大声说道,“材”字。
可是那店小二分明听到了,却没有落槌,周崇宇百思不得其解,“夜半”取“亠”,“斜月”象形为“丿”,“西楼”取“木”,是“材啊”。
“是季字,可对?”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众人让开,是一个长相极具英气的小公子,只见他青衫折扇,步履轻盈,槌声响起,掌柜的大声道,“恭喜这位小公子拔得一筹。”大家立马拍手叫好。
周崇宇一边鼓掌,一边打量他,京城名门哪家公子他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
而叶蓁暗暗自喜,这题明昭姐姐上月论书时恰巧考过她,可惜她也猜的是材,没想到在这派上了用场。
可惜还在禁足期间,只能女扮男装溜出来玩,这可是上元节,不知明昭姐姐出来没有,都好久没见她了。
叶蓁心不在焉的想着,连身边窜出个人也没注意到。
突然被人搭住肩膀,脑子没反应过来直接给了一肘击。
周崇宇吃痛一声,捂着胸膛,“这位兄台,下手也太重了点,在下并无恶意。”
叶蓁翻个白眼,真是倒了霉碰见他,“谁是兄台啊。”
周崇宇细看他,是公子没错啊,叶蓁一下反应过来,现在自己是男装示人,“不是,我是说,谁是你兄台,我们认识吗?”
周崇宇又带上他那标志性的笑容,“兄台,相见便是缘分,五湖四海只要结缘皆可为友,你说是不是,我见公子才识过人,能否请问公子年方几何。”
叶蓁无语,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了,明明上次在宫宴,自己偷溜出去,他还给爹爹打小报告,一点都不顾及小时候还一起爬过树的情分,因为这事爹爹还说她了。
“不能,起开。”叶蓁继续看下一道题了,周崇宇见状也双手环胸,傲娇转头看第二题的木牌,不想说就不说,小爷我今年十八,哼。
木牌上只画了个三足而立的鼎,还是答一字。众人都懵了,叶蓁知晓上一题的谜底,知道是周崇宇想的太简单了才会答错,那么这题有什么深层含义,总不能真是鼎吧。
而周崇宇直接喊,“谜底是鼎”。
小二激动地说道,“恭喜小王爷,此题的谜底正是鼎,有如此画。”
周崇宇向叶蓁抬了抬下巴,叶蓁气的转头,哼,谁要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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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众人哗然,没想到这题出其不意,上一题如此难,这一题以为会有什么深意,谁能想到真是鼎字。
小二正要宣布第三题,一根箭破空而出钉在木牌上。
事发突然,众人被吓一跳,惊恐之时,只听见一阵粗犷的笑声,“今儿京中这么热闹呢,早听闻醉风酒楼酒香肉美,快给本王来一桌。”
来人是个长相也带着肃杀之气的男子,还穿着铁甲,看着很壮实,又听他自称本王,大家都让开了道。
小二纵然有气,也只得陪着笑脸,“您请楼上坐,酒菜马上就好。”
小二费力拔出箭,正要掀开谜底,却被踹了一脚,“谁让你动本王箭的。”
“二皇兄,真是好久不见,这猜灯谜呢,你这是何意。”周崇宇看不下去了,真是服了这个五大三粗的神经,还没看到第三题的题目呢。
“九皇弟,我这刚才没看见你,你怎么也和这些人玩上这种不入流的游戏了,也不嫌自降了身份。”
周崇宇身旁的叶蓁默默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明昭姐姐知不知道二皇子回京,自淑妃去世,周崇武便去了边境,怎么会在这时回来,不对,局势怕是有变,我得想办法告诉她。
“皇兄说什么呢,这猜灯谜乃是上元一大雅事,流传下来的传统,怎么能说不入流呢,还有,进京不去先向父皇请命,跑来醉丰酒楼吃酒,这回头父皇怪罪下来,别说小弟没提醒你。”周崇宇皮笑肉不笑,明明说的好像是为了周崇武好,但语气就是很欠揍。
“周崇宇,你好样的。”周崇武气的一挥手,走了。
“二皇兄慢走,得嘞。”周崇宇示意小二继续。
灯谜继续,可是叶蓁已经无心再玩了,只想赶紧回去找到纪绥。
刚准备要走,周崇宇就一把拽住她,“跑什么啊,不是,这最后一局还没比呢,你不许走。”
叶蓁急的要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真是气死我了,刚准备给他再来一肘击,周崇宇这次反应过来了,侧身躲掉了。
但叶蓁已经跑出去了,周崇宇也追了出去,这么投缘的一定要找他问清楚,还不知道名字呢。
醉丰酒楼天字一号房中,看着周崇宇跑了出去,一男子放下茶杯,嘴角微勾,“京城越真是来越热闹了。”
男子身侧的佩剑侍卫行礼,“殿下,要不要属下跟过去看看。”
男子摆摆手,“不必,回府,也该见见老师了。”
纪绥此时快步回府,刚才甘棠派人告诉她接到瑞州来信,必是要紧之事。
而程邵也接到密报,二皇子回京了,看来要重新规划了,七日后有三年一度的风云大比,周崇武回来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他带了三千重武军回来,驻扎京郊后又独自进京。
两人皆是行色匆匆,擦肩而过。
纪绥停下脚步,程邵也顿了一下,好熟悉的味道,是西府海棠。
母亲最喜欢的花,这人刚才去了棠园,两人心中均想到此。
两人匆匆对视了一眼。
纪绥带着面纱,程邵看到了她发髻上的海棠步摇,以及那一双杏眸。
程邵带着面具,纪绥只注意了他的手,指节修长,手型很好看,但并不细腻,手掌有茧。
……
3. 缘续(2)
纪绥匆忙回府,戌时已过,夜幕压在京城上空。街头巷尾,上元节的热闹仍在延续。
纪绥进门,管家老许神色微微一怔,旋即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大小姐。”
纪绥心下了然,甘棠怕是出了什么事。
快步跨过门槛,刚踏入内院,绕过影壁,即使有准备,堂前的景象还是让她气血上涌。
甘棠此刻正身着单薄衣衫,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旁,双颊红肿。几个粗壮的婆子手持棍棒,站在一旁。
纪绥冲上前去扶起甘棠,她冲纪绥摇摇头。
柳氏从堂内袅袅婷婷地走出,手中的丝帕轻轻摆弄着,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哟,明昭啊,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纪绥冷冷地看着她,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不然也不会被她那个渣爹看上,“谁打的甘棠?”
柳氏指向甘棠,“是我让打的又如何。你这婢女,嘴硬得很,不肯说出你的丑事。”
“哪门子的丑事?”纪绥慢慢走近,,柳清云还得意地看着她,下一秒纪绥抬手甩了柳清云一巴掌,底下的婆子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跪了一地。
柳氏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尖锐刺耳:“你敢打我?”
纪绥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我母亲孝期未过,你在我纪家,当算父亲的侍女,怎么,你无缘无故打我的人,我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柳清云刚想回嘴,却兀的拿起帕子捂着脸哭起来。
纪绥知道肯定是她那个便宜爹来了。
“孽女,你在做什么?”纪蕴章怒喝一声。
纪绥见礼,“爹,明昭的婢女甘棠无故被打,女儿实在是委屈,还请爹替女儿做主,”纪绥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柳清云气的要死,“蕴章,”马上期期艾艾的站过来,温温柔柔的叫了声,纪蕴章立刻就看见了她的脸,纪绥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柳清云脸上的红印子十分明显。
“清云,你这脸怎么了?”纪蕴章心疼的紧。
“蕴章,不怪明昭,是我不知轻重,不小心打了明昭的婢女。”
不小心你个大头鬼。
纪蕴章转头看着纪绥,“孽女,还不跪下给你母亲赔罪。”柳清云得意地看着纪明昭。
纪绥笑了笑,“爹爹记错了,明昭的母亲已经过世了,皇上特封母亲为一等诰命夫人,命女儿守孝,因此明昭家中只跪母亲牌位。”
纪蕴章气的手指着纪绥半天说不出话,“逆女,再怎么说,清云马上就是你母亲了,你怎能打她。”
纪绥还是笑着,“父亲记性如此不好,女儿刚说过,母亲一年孝期未过,她算不得明昭母亲,另外,祖母给您的信您应当是看过。”
“逆女,真是反了天了。”纪蕴章嘴上怒骂,但心知肚明,清云只能明年过门,且母亲远在瑞州,前日却来信,关心起他的再娶之事,定是这丫头说了什么。
本想母亲不知,先娶清云过门,如今,母亲已然知道,清云并无门第,母亲绝不会让她当纪家主母。
柳清云心中快恨死纪明昭和盛宁鸢了,见事态不对,拉了拉纪蕴章,提醒他正事,纪蕴章正愁没个由头发火。
“逆女,你在今日上元节私会外男,败坏我纪家的门风,来人,给我上家法。”
纪绥看着柳清云,便知定又是她搞的鬼,“父亲明鉴,今日上元节,明昭出门赏灯,何来私会之说?”
柳氏脸色一沉,指着甘棠道:“明昭,你这婢女虽抵死不认,但我可是亲眼所见。那灯火阑珊处,你与一男子亲昵交谈,举止暧昧。”
“证据呢?”纪绥看着柳清云,真无聊啊,娘亲要是知道,这种人差点进了她的院子,污了她的东西,九泉之下也会生气吧。
纪蕴章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你这逆女,还敢强词夺理!今日之事,是你母…柳姨娘亲眼所见,你这是要忤逆吗?”
纪绥看向柳氏:“你口口声声说亲眼所见,可有旁人作证?莫不是你看错了,或是故意诬陷?”
柳氏被她怼得一时语塞,脸色涨得通红,听说纪明昭往日常去瑞州陪那死老太婆,本来以为像庄氏那种老古板,纪明昭应当是软柿子才对,没想到如此伶牙俐齿。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堂内传来:“爹爹,什么是私会外男!”
看到纪元嘉,纪蕴章马上换上一副慈父的样子,柳清云也高兴起来,盛宁鸢,一品诰命夫人又怎样,还不是死了,你只有一个女儿,我可是给纪家生了儿子。
“嘉儿,来,爹爹抱抱。”纪蕴章蹲下来。
纪元嘉却跑到纪明昭身边,“爹爹,姐姐今日给我买了糖人吃。”
“你姐姐?”纪蕴章盯着纪明昭。
柳氏听纪元嘉如此说,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元嘉,你小小年纪,懂什么!莫要被你姐姐蒙骗了。”
纪明昭看着柳清云,“如你所说,小孩子懂什么,小孩子能撒谎吗?怕是有些心术不正的大人,才会教小孩诬陷别人吧。”
纪蕴章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一些,但仍觉得颜面无光。他冷哼一声,说道:“此事暂且作罢,但纪明昭,你今后需谨言慎行,莫要再给纪家抹黑。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定不轻饶!”说罢,甩了甩衣袖,转身进了内堂。
柳氏狠狠地瞪了纪明昭一眼,拽着纪元嘉,也带着人匆匆离去。
纪绥立即转身查看甘棠伤势,替她整理好头发,“走,我们回棠苑,给你涂药。”
甘棠眼中含泪,哽咽着说:“小姐。”
纪绥恨铁不成钢,“她们打你,你就不会打回去?”
甘棠委屈脸,“我怕老爷知道找你麻烦,不想给小姐留下话柄。”
回到棠苑,香绮看甘棠这样,心疼的替她抹药。
纪绥塞了从一颗蜜饯给甘棠,在烛台上烧掉信件,二皇子回来了,还带了兵,瑞州是回京必经之地,他绕不开。
“小姐,纪……就那个小孩怎么会帮你说话啊。”甘棠吃着蜜饯,含糊不清的问。
香绮想到刚才,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柳氏被接入府没几天,今日上元节小姐独自出府,并没有带她和甘棠,院中的婢女突然来报,说是柳氏带着人,似乎在往棠苑的方向走。
香绮察觉不对,小姐还未回来,信件不能耽搁,便让甘棠去找小姐,将信给她。
甘棠让自己去,“香绮,你的轻功比我好,能更快找到小姐。”
见到小姐后,看过信小姐只说让她去买点糖,去找柳氏的儿子,若是回府甘棠未在棠苑,就把他带过来,找姐姐拿糖人。
香绮不知为何,但立刻去做,原来是这样。
可是甘棠听后也不明白,小姐是怎么知道柳清云要诬陷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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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绥翻看着账本,“因为我的坠子掉了,放河灯时人太多,后来我才察觉有人跟踪,香绮告诉我柳清云去了棠苑,我猜是她想借此发挥,如今什么脏水能泼到我头上?自是私会。”
甘棠疑惑道,“可是小姐,柳氏没有拿出来坠子。”
纪绥拿笔划掉本上一笔明细,“所以不在她手上。”
纪绥合上账本,心中有些懊悔,不知还在不在祈愿桥,今晚想出去找找,那是母亲在出生时就给她的坠子。
突然,香绮给甘棠上药的手一顿,“小姐,”两人都站起来捏着武器。
纪绥抬眼,看到香绮的示意,有人来了,不过,听这声音,直奔卧房,毫不掩饰又狗狗祟祟的。
“无事,是令仪。”纪绥过去开门。
“明昭姐姐,你这院子,比之前的那个难翻点。”叶蓁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
甘棠和香绮噗嗤笑了出来,纪绥也是,“这院子里有娘最喜欢的海棠树,我搬过来,一是多看海棠树,感觉好像母亲还在身边,二是不想让柳清云污了我娘的院子。”
叶蓁慢慢放下杯子,“对不起,明昭姐,我不是故意引你伤心的。”
纪绥刮了下叶蓁的鼻尖,“对不起什么,只要还有人思念,那娘就不是真的去了,海棠花在,娘就在,不说这个话题了。”
叶蓁头点的像拨浪鼓。
“甘棠,你这脸怎么了。”叶蓁跑过去轻轻捧着甘棠的脸。
“柳清云派人打的。”纪绥将刚小厨房煎好的药端过来,递给甘棠。
“什么?不行,我要欺负回去。”
“没事啦,小姐已经帮我当场报仇了,甩了柳清云好大一个耳光。”甘棠表情快扭曲了,这药也太苦了。
纪绥将蜜饯喂给她。
“令仪,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禁足解了?”纪绥边倒茶边问。
“明昭姐,你就别再打趣我了,当然是偷偷溜出来的,哦对,差点把正事忘了,今日我在醉丰酒楼看到二皇子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重武军。”
带兵入京,怕是这次风云大比,要出事了。
叶蓁看不得纪绥忧心,“明昭姐,我跟你说,你给我的定容粉太好用了,今天我扮男装出去玩,用你给我的定容粉,超级自然,不过碰到了个讨厌鬼,好久才把他甩开,回府差点被爹爹发现,还好我速度快。”
“是白芷粉,但是不能常用,不过,讨厌鬼是谁?”纪绥好奇,香绮和甘棠也把脑袋凑过来。
“就是周崇宇啊,气死我了,非得问我年龄和家在何处,说要和我约好下次在醉丰酒楼听曲吃酒,浪荡子。”见三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叶蓁吓得往后缩了缩。
“你确定他没认出来你?”纪绥笑着问道。
“怎么可能?我都溜出去多少次了,连爹都没有发现过,他怎么可能发现。”
纪绥扶额,尚书大人看出来了,纵着你而已,不过这话纪绥没说,不然忧愁就要转移了。倒是这小妮子伪装技术还真可以,骗骗不熟悉的人可以,但是九皇子常在练武场见到伶仪,她也有点拿不准他看出来没有。
夜色愈发深沉。
纪绥换上深色衣服,带上面纱,本来只准备自己出来,没想到小叶子一听纪绥还要出去,立刻兴奋了,也跟着了。
4. 缘续(3)
三更梆子敲过两遍时,纪绥踩着祈愿桥的青石阶往上走。河面飘着零星几盏莲花灯,像被揉碎的星子坠入人间。她将袖中火折子吹亮半寸,照着石缝里蜿蜒的苔痕。
身后忽有劲风袭来。
纪绥旋身避过暗器,碎刀擦着耳畔钉入桥栏。三个黑衣人自柳荫中跃出,袖口金线绣的螭纹在夜色里一闪。
“你在找这个?”为首的黑衣人抛着块完整的鱼形玉坠,玄色流苏在风中晃出残影。
纪绥指尖扣住腰间针囊,一人脱身,有些困难。
这些死士都是专门被培养过的,很难缠,纪绥捏紧银针,准备速战速决。
腕间却忽被温热掌心扣住。有人揽着她的腰撞进桥洞,青竹气息混着药香扑面而来。纪绥后背抵着潮湿石壁,侧身打出一掌。被这人躲开,同时听见头顶传来年轻郎君的低笑:“姑娘好身手。”
火折子滚落在地。
桥面上。黑衣人佩刀刮过石阶的声响刺得人耳膜发疼。那人话音骤止,指腹在纪绥腕间飞快写道:"密道"。
纪绥反手握住他指尖,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翻腕丢出一把银针。
银针擦中一黑衣死士肩膀,那人不出三秒便气绝身亡。剩余两人见状,提剑飞身,冲着纪绥二人刺来。
“闭气!”。
白衣男子突然将她扯向身后。白雾在桥洞炸开,带着辛辣气味,直冲鼻腔。
纪绥急忙闭气,吃下解毒丹,“张嘴,”不由分说,给那人也喂了一颗。
光线太暗,纪绥看不真切男子的脸,但总觉得这人身形在哪里见过,雾里有毒,算是报答他刚才的提醒之情。
那白衣男子深深看了眼纪绥,将解毒丹含在嘴里,趁纪绥不注意吐了出去。
他并未说话,只是跟着纪绥一并后撤。
两人轻功向城北奔去,纪绥此时心中稍乱。
现在不能恋战,小叶子还在棠园,如果没猜错,这批人一直在等待机会,只是碍于昨日上元节人群混乱,没有动手。
昨日我还去了棠园,也定有人埋伏。
叶蓁那边。
她仔仔细细的搜寻着,可是并没有什么发现,虽然胆子大,但是感觉一个人在棠园,后背凉飕飕的,刚才应该听纪姐姐的一起走的。
找了一圈都没有结果,棠园太大了,叶蓁慢慢走着,“算了,先去和纪姐姐汇合。”
快速往回跑,像是身后有鬼追着,出了棠园后,叶蓁深深松了一口气,感觉没那么凉了。
她一个人溜到城东,但祈愿桥那里却一人都无。
叶蓁伸了个懒腰,再不回府,怕是要被发现了,想来纪姐姐是到别处去找了。
她从衣襟处拿出信号弹,朝左旋转了两下,放出。
这是她和纪姐姐的烟花暗号,左旋转两下放出的蓝色烟花代表安全,若分头行动,两人会在结束时告知对方。
纪绥看到信号,城东方向,小叶子无事,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但身后两个黑衣人紧追不放,其中一人剑锋直逼纪绥。
纪绥握着剩下的银针,这些并未淬毒,恐怕杀不了这二人。
那白衣男子看了眼纪绥足尖轻点,如疾风掠影般欺身而上,出拳刚劲有力,直冲其中一人面门,那人正面接了这一拳。倒飞出数十步,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出针,”纪绥听到身旁的清润嗓音,手上的银针瞬间甩手而出,这一套动作,两人像是配合了千百次,原来另外一个黑衣人不知何时竟跑到了白衣男子后面。
纪绥出针时直对他的面门,但她鬼使神差的听了他的话,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只有一个声音,相信他。
白衣男子歪头,银针没入另一个黑衣人的左眼中,但那人却像感受不到疼痛,除了生理性的眼泪,迟钝了片刻便再次袭来,两人惊诧,躲不过,剑锋没入白衣男子的左胸。
那白衣男子侧掌击中黑衣人,白衣上血色染了一片,他捂住伤口,用内力强行封住自己的心脉,纪绥拉着他快速后撤。
突然,那黑衣人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停止了攻击,飞身前去,一剑封喉结束了地上那人的性命,随后便快速往一个方向离开。
纪绥想去追,余光一撇,身旁那白衣男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伸手撑住他,却被带倒,差点当了垫背,抬头一看,哪还有黑衣人的影子。
纪绥叹气,“看着不胖,怎么这么沉,算了,今日当是我连累你,毕竟坠子在他们手中,应当是冲我来的。”
她伸手搭脉,有些奇怪,“怎么可能?吃了我的解毒丹为何还会中毒?浮脉气虚。”
纪绥拿出银针封住他的穴位,让毒能蔓延的慢一点,解毒丹就只有两颗,这毒自己没中,证明解毒丹有用,但他根本没吃下去。
她起身准备离开,素不相识,仁至义尽了,没有药我也无能为力。
那白衣男子却突然咳出一口血,衣领被深红色的血浸透。
纪绥转头去看,命真硬,知道我的针在帮他,用内力辅助,把毒血逼出来了,可惜,心脉受损,没了内力封住心脉。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纪绥将他扶起,信了我的针,那就再帮你一回,纪绥用针帮他封住心脉,将他拖到一旁的梨树下。
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盖在了他身上,纪绥这才细细端详了他的脸,看起来没什么特点,只是很清秀。
但是一双手着实好看,与她昨日碰到的那人很像,气质却全然不同。
自求多福,丢下四个字,纪绥转身走了。
在她走了很久后,白衣男子自后耳处撕开,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漏出一张惊艳绝伦的脸。
剑眉斜飞入鬓,桃花眼潋滟含情,鼻梁高直笔挺,薄唇不点而赤,他踉跄一步,捂住左胸,扯住身上的袍子,用土将地上的血迹掩盖。
若此时有老人看到,定然会发现,他长得与当年的镇国大将军年轻时神似。
天色逐渐亮起,晨曦穿透花枝,在掌心跳跃成碎金。
纪绥摊开手,看着院子里的棠树,心中存疑。
“小姐,小姐?风云大比的告示贴出来了。”甘棠跑过来,递过绢帕,上面沾着朱砂印泥。
“今年是皇上亲自监审,听说要在玄武街搭三丈高的风云台。”香绮补充道。
昨夜小姐一直未归,二人火急火燎的想出府,却没有小姐那么好的轻功,躲不过府中的侍卫,怕坏了小姐的事,两人只能干等,幸好,小姐平安回来了。
帕子角落绘着蟠龙纹,龙睛处两点猩红。纪绥突然想起瞥见的螭纹袖口——皇家死士,为何要夺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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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坠。
以往自己从未带着它出门过,这是娘小时候就送给她的,娘亲嘱咐,这坠子很重要。
记得娘温柔的将它放在我的手里,当时自己还乖乖将坠子放在最好看的盒子里保存好,纪绥不禁笑了,随后笑容变淡。
娘,我想你了。
此时,程邵望着手上刚拿到的帖子,帖上印有鎏金云纹,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
舅舅将玉坠塞进他怀里时,血浸透的前襟也是这样刺目的金线云纹。抄家的官兵举着火把,把程府百年藏书阁烧成冲天的火龙。
一模一样的鱼形玉坠,昨夜纪绥和叶蓁出府时,在棠园,陈邵已经和一拨人交过手了,看到他腰间的坠子,便想要杀他。
那些人的身法极像,必是一个人派出的。
而后面看到的那批人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坠子,三个人,但是似乎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看似在找什么东西的小娘子。
而程邵不怎么相信,一个人在月黑风高时出来的娘子,怕是杀人也不眨眼。
后来却发现这不是个局,她好像真的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且那双杏眼。
是她。
陈邵喝了一口茶。
一抬眼瞥见搭在椅子上的黑色斗篷。
他突然笑了一下,旁边的赤华看的毛骨悚然,主子昨日受伤回来,现在怎么还笑呢,好恐怖怎么办。
玄武街尽头,朱漆阁楼最高处的菱花窗后,一身穿紫色常服的男子把玩着一块鱼形玉。
“风云台要搭在祈愿桥正东。”他对着铜镜整理蟠龙纹箭袖,“工部送来的火药,记得埋在第三根盘龙柱下。”
暗卫跪地称是,额角冷汗渗进青砖缝里。昨夜派去截杀有鱼形玉佩之人的死士迟迟未归,最终只有一人回来。
“禀殿下,一号回来了,并未…并未截杀成功,据消息,不是一人,昨夜有一男一女,穿着一白一黑,女的会用针,男的并未拿武器。”
男子推开窗,看晨雾中若隐若现的祈愿桥。
“他眼睛有一只瞎了,那让他对称吧,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男子将信鸽带来的纸条烧掉。
那侍卫应声退下。
十年前被雨冲刷了的秘密,这个坠子,是那封信中唯一的线索,原本以为是一整块,现在看来,竟然是两块一样的在一起才是完整的。
将军府的余孽,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他笑着将玉坠抛向半空,又接住。
太子府地牢内,一人被戳瞎了右眼,可他左眼也是瞎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阴暗的地牢。
还有几人恐惧的跪着。
拿着鞭子的年轻侍卫擦了擦手,“主子解了你的控心蛊,怎么不谢恩呢,你终于又有无感了,比起他们,你可是幸运多了。”他轻笑着说道。
“谢主子隆恩,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赐属下一死。”瞎了双眼的黑衣男人趴在地上,含糊不清的祈求着。
那年轻侍卫用平淡的声音说出了让地牢中所有人遍体生寒的回复。
地牢深处,那黑衣男人被一只猛虎撕碎,生吃入腹,血腥气久久未散去。
……又是一个新的夜晚,但今夜,注定很多人都要失眠了。
很快,便到了风云大比这一天。
5. 风云
玄武街,风云台。
早在数月前,风云台搭建便开始动工,只是不知是用于风云大比。
名为台,实则是三层塔,开放后,众人只见此塔雕梁画栋,龙柱巍峨。
风云台顶层殿外,五位监正官肃立,锦衣华服。殿内,皇上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垂珠,目光如炬。
殿外广场上,数千名来自各地的才子佳人、能工巧匠、文人墨客齐聚一堂,周围金甲卫全部严阵以待,气氛庄重而热烈。
纪绥和叶蓁也在塔下等候,风云大比,是除了文举考试和武举选拔之外能够青云直上最好的方法,所有年满十八,又低于三十岁的楚人都能参加。
且对于女子来说,这是唯一能被公正对待,不用遵从女德女戒,三从四德,绽放自身才华的机会。
而纪绥只为大比最后求赏离京,没有由头出府,渣爹肯定不会同意。
自己私自离府,百密一疏,一旦被发现,且不说调查娘的死真相如何,她那个便宜爹就不会放过她。
皇子们站在殿内,二皇子周崇武气如洪钟,“父皇,请您下旨开始吧,儿子准备好了。”
皇帝微微蹙眉,沉声道,“开始。”
九皇子周崇宇双手叉腰,站在太子周崇昱的身边,不很顾忌安静下去的氛围,等着江公公宣旨。
身边的周崇昱眼睑微垂,看不清表情,看了眼周崇宇,低声说道,“宇儿可切莫胡闹。”
周崇宇抬起手挡着自己,凑近周崇昱嬉皮笑脸地说道,“皇兄,你多虑了,我最是稳重自持了。”
周崇昱都不用听,就知道他这个皇弟会语出何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有何办法呢,父皇母后都宠着,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由他去吧。
而殿外很显眼的还有那一袭白衣,他站在人群后面,纪绥站在官家小姐队伍中,并未看到他,否则一定会诧异他恐怖的恢复速度。
前几日还受伤的人,现在站在那很开心的笑。
每个人都心思各异。
此时太监总管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日乃我朝风云大比之盛典,天下英才齐聚于此,共襄盛举!朕心甚慰。此次大比,旨在选拔天下贤才,弘扬我朝文治武功,彰显盛世风华。凡参赛者,无论出身贵贱,皆以才华为准,胜者将得朕亲赐殊荣!钦此”
殿内众人齐声附和:
“皇上圣明!天下英才,皆为我朝所用,盛世可期!”
殿外,众人纷纷跪拜,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那日的白衣公子还是笑着的,只不过这笑意好像不达眼底,低下头的眼神中透着冰冷。
江公公继续宣:“风云大比,正式开始!愿各位才子佳人,各展所长。”说罢便扶着皇帝起身。
留下的小太监清了清嗓,“此次规则有变,往年均是男子女子分别出一位榜首。今年依据人数,随机分组,一男一女组队,由于人数不均,剩余男子两两组队。”
此时皇驾已离开,护送的金甲卫队伍排成一条长龙。
底下的人瞬间炸开了锅,对今年的规制议论纷纷,男女搭配,各有所长是不错,也各有所短啊,随机分配,遇上个拖后腿的,这可不是无望了。
大部分男子都在祈祷自己不要被分到女子,最好轮空分到男子。
纪绥没什么表情,这次的规制不同,考题怕是也很不同寻常,搭档必然很重要。
正思索着,那小太监又念,“最终以小组胜出为准,即是不分男女榜首,只有双榜首。”
“此次大比,共有五轮比试,积分制,五轮得分由五位监正官评分,明日会公布分组名单,公布之时就是比试开始之时。”
那小太监念完就匆匆离去,众人一头雾水,风云大比已举行了两次,此次为第三次,可前两次也没有如此的规制。
这让那些提前准备了许多的人突然乱了阵脚,大家都带着忧虑离开,祈祷明日自己的分组能幸运些,再幸运些。
叶蓁挽着纪绥的胳膊,“明昭姐姐,这次赛制好奇怪,不知考题会是怎样,还有,祈祷我不要和周崇宇那个浪荡子分到一组,哼。”
纪绥此刻正在出神,叶蓁见她没反应,摇了摇纪绥胳膊,突然凑到纪绥面前大声道,“明昭姐。”
叶蓁一嗓子,纪绥恍然回过神来,“小叶子,怎么了?”
纪绥茫然地问,叶蓁一脸八卦地奸笑,“明昭姐,老实交代,是不是刚才看到哪个小郎君了,想的这么入神,连我说话都没听到。”
纪绥拉着叶蓁到一旁,低声说道,“对啊,我刚看到个小郎君,可俊俏了。”
叶蓁天塌了,她聪明睿智的明昭姐姐呢,这,我只是开个玩笑,明昭姐姐真的看上哪家公子了?有种家被偷了的感觉。
看着叶蓁呆住的表情,纪绥噗嗤笑出声,“傻叶子,没有,快说你刚刚说了什么?”
叶蓁撅了下嘴,松了一口气,扭头小声带着点小不情愿把话又重复了一遍,纪绥听后笑意更浓了,“赛制之事明日再说,只是分组,确定不想和他分到一组?”
叶蓁哼了一声,“本小姐虽说不愿意,但是如果真分到一组了,那勉强接受一下吧,谁让我大度呢,咳。”
纪绥没再说话,只是点头,笑着将她转过来拉着一起走。
叶蓁想到那天,自己快速往纪府去,偏生不能用轻功,叶家水云决京城独此一份,只传叶家子孙,万一碰到认识的人,那就是两个字,完蛋。
正心急,偏生有不长眼的凑上来。
“呦,这是谁家小娘子,长得这么水灵。”来人挺着一个大肚子,拿着一把故作风雅的扇子。
扇子上写了四个字,风流倜傥。
叶蓁扫了他一眼,吏部尚书之子薛义。
平日行事最是放荡,听闻时常留恋那些花柳之地,男女不忌,偏生打着薛尚书的名号到处为非作歹。
那薛义拍了拍身旁小厮的脸,小厮带着讨好的笑。
叶蓁不理会,继续向前走,好狗不挡道,今日姑奶奶有急事,不跟你计较了。
而薛义显然有些兴奋,刚才叶蓁瞥了他一眼,他看对眼了,真是好久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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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么标志的,“呦,才发现是个小郎君,来我府上,我保你吃香喝辣怎么样?”
周围的侍卫已经摩拳擦掌,若下一秒叶蓁说出拒绝的话来,那就强绑了回去。
叶蓁翻个白眼,“我家里有规矩,我爹不让我和非狗是狗的说话。”
那小厮上来就要打,薛义已经上头了,扇了小厮一巴掌,笑着说,“有个性,我喜欢,给我轻点绑,别伤着可人。”
侍卫立刻行动,叶蓁刚准备出手,冲过来一人一个飞踢直接踹到薛义屁股上。
原来周崇宇不知何时掀开一名小厮,跑到薛义身后了,那些侍卫全部对着叶蓁了,自然没看到。
薛义被踹了一脚,坐在地上,酒还没醒,“哪个孙子打小爷,知道我是谁吗,你等着。”
“口气不小啊,熏死人了。”周崇宇背着手,弯腰看着薛义。
侍卫小厮纷纷行礼,有一人还想打,被身旁的同伴拉住,“不要命了,九皇子殿下。”
虽说这九皇子被封了嘉王,可是皇上舍不得他去封地啊,嘉州已经是一等一富庶的地方了,但又哪比得上京城,所以大家还叫他九皇子。
“不长眼的东西,给小爷我下跪赔罪,小爷我......我勉强放过你。”薛义醉醺醺的,说话含糊不清,被踹到在地,头晕眼花,以为小厮跪了一地是给他请罪。
周崇宇毫不客气又给了一脚,叶蓁也没闲着,上来就是两脚。
踹完解气了,准备告诉纪姐姐后就回去向父亲请罪,毕竟薛尚书和父亲同级。
周崇宇却看着她又调侃,“不装了,刚才没认出来,禁足解了?哪天我登门拜访一下尚书大人,好像明日刚好有空。”
叶蓁白了他一眼,嘴真欠啊,好像用浆糊给他糊住,好好一个人就是长了张嘴。
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就是她跑才认出来的,看起来傻傻的,毕竟那么多次状也不是白告的,有次叶尚书拿棍子追着打叶蓁的时候他也在场。
“那两脚算我的。”周崇宇朝着叶蓁喊了一句,叶蓁身影顿了一下,又快步离开。
真没良心,周崇宇低下头,看到薛义好像回过神来了,又暴打一顿。
早看他不顺眼,这下打够了,走的时候还嚣张的来了句,“回去提醒你们主子,我打的,打了多少下我也记不清了,你们仔细算算再告诉他。”
“对了,医药费本王出,记得来归云小榭取,还有今日除了本王打他,你们还见过其他人吗?”归云小榭是他在京城的府邸,一直觉得自己取得非常有水平。
那些小厮侍卫本来在点头,听到后半句话又疯狂摇头。
周崇宇满意的走了。
叶蓁突然无话,纪绥便知道她肯定又在想某个人。
当然那天过后薛义告状后,薛尚书上朝递折子参了周崇宇一本。
…………………………………
小剧场:
叶蓁:以为自己聪明睿智的明昭姐姐在筹谋大事,谁知真的在看小郎君啊,哭!
纪绥:哈哈,逗小孩玩,开心。
6. 风云(2)通天阁
当然结果就是周崇宇在殿内哭诉一番薛家公子行事荒诞,看上他之后,大街之上,众目睽睽还妄想调戏,更是出言不逊。
皇帝看着戏精儿子很是无奈,薛尚书气的吹胡子瞪眼,却也知道今日之事陛下不追究是最好,若再进言,陛下定会生气,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内心却记恨上了周崇宇。
分组结束,不出意外,周崇宇和叶蓁是一队。
风云大比第一场比试监正官是礼部尚书牛慕贤,此人也是一代传奇。
二十二岁就考中进士,出生乡野之家,但饱读诗书,曾任翰林院编修,修撰过很多文学孤本,更是京师堂七位宗师之一,桃李满天下,为人死板却正直,深的皇帝赏识。
第一试便是由此人负责。
大比前有风言风语漏出,京城早已有人私下找过牛慕贤,想要提前知道考题,被轰出去了不说,名单还被给圣上。
自不用说,那些人纷纷失去了大比机会。
要说报复,牛慕贤完全不在怕的,家父家母已逝,孑然一人,无妻无子,只忠于圣上,报效朝廷,要大楚国定民安。
“第一轮比试就是比看书,通天阁藏书儒家经典,训诂音韵等经部典籍约一万两千卷,纪传体,编年体,方志等史部藏书约十万三千册,天文历法,医学典著等子部书籍约二十万册,散文诗作,游记等集部典籍也有十五万五千册。”
牛慕贤不徐不疾的说完这些,他是个看起来就挺刻板的小老头,下面有些人已经听睡着了。
周崇宇就是,在京师学堂就学时,溜堂溜不掉时,几乎一听这小老头讲课,倒头就睡,失眠都能治好。
周崇宇旁边,叶蓁懒得管他,因为,她自己也快睡着了啊。
纪绥此时听完题,还是有些恍然。
一个时辰前,纪绥看到告示栏自己旁边之人是白衣。
突然想到上元节次日的那个人,不会这么巧,穿白衣恰好名也是白衣吧。
顿时又否定,谁知对了身份牌,竟真的是他。
不过自己全程没有摘过面纱,他应当认不出来。
白衣,真是个,符合他的名字。
因为他今日,依旧是一袭白衣。
而程邵,也就是现在的白衣,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双杏眼实在是令人难忘。
纪绥,翰林学士纪蕴章的女儿,朝廷新贵,皇帝心腹。
呵,陈邵心中冷笑,脸上却如沐春风,“见过纪姑娘,在下白衣,嘉州人士,不知你是?”
纪绥滴水不漏的回答,却不知已经漏了个底朝天,“见过白公子,在下纪绥,京城人。”
其余人摸不着头脑,比看书?比谁看得多吗?讨论声不绝,大家也渐渐熟悉了自己的队友。
牛慕贤扫视了一圈,顿时鸦雀无声了。
“考题便是,用这些书,出一题,难住我和底下这四位弟子,完毕后,我及弟子们再出一人反问,若答不上来者,出局,你们,只有一炷香准备时间。”牛慕贤说完,捋了捋胡子,不再言语。
他端起茶杯,优哉游哉的看着众人。
众人看了眼底下的香炉,那香已经点了,顿时四散去找书了。
纪绥未动,心中奇怪,白衣好像纪绥不动他便不动,面上带的是镇定自若。
但两人心中所想一致的出奇。
这么多书,五人之力,一辈子便是日夜不休都看不完,他们怎知考生会出什么题。
而叶蓁和周崇宇因刚才没听牛慕贤说什么,慢吞吞地准备挪步子。
叶蓁突然拉住周崇宇的手臂,“别动。”叶蓁察觉,刚才站在牛慕贤身边的那四个人,现在混在人群中,慢慢向他们所站的这片中心空地靠近。
周崇宇直直盯着叶蓁抓住他的那只手。
纪绥沉声,“不对,地在动。”说完一把扯住了白衣的衣袖。
白衣露出一个笑容,心中默数。
三二一。
蓦然,众人脚下巨大的铺地轰然下沉,激起的尘烟漫过了众人视线。
那些四散的人等烟雾散去,回过神来,大殿中哪还有牛慕贤等人的身影,随着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
“哎呦疼死我了,什么鬼地方啊。”底部,周崇宇哀嚎一声,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这才看四周。
“不是,玩真的啊。”其他人哪去了,叶蓁呢。
周崇宇仔细端详四周,六步弩,这是父皇曾带他在小时候玩过的弩箭,单个威力并不大,但是在封闭空间,一弩六剑,六步之内杀人无形。
从石壁中的孔来看,少说有百个。
不小心动了机关,会被射成筛子吧。
纪绥那边是同样的情况,下落的一瞬间,白衣并未挣脱她的手,反而也拽住纪绥,“纪姑娘,失礼了。”
纪绥缓过神来,摇头表示不用在意。
二人转过身来,与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身穿黑衣的少年,长得很清秀,看起来很人畜无害。
见他们看着自己,少年笑着拱手,自述道,“在下是昌定飞云堡金诚,家父金地义,掉落时与搭档走散了,二位能否带着在下一起。”
白衣也是一笑,将手背到身后,“这位公子,比试中我们可是对手,我们二人互为搭档,为什么要带着你。”
金诚被拒绝也不恼,反而又拱手说道,“我猜密室会有很多间,而我们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先出去,再当对手也不迟,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白衣顿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他的话,终于放下手,两人达成共识。
“金兄,我习武不精,还要仰仗你了。”
“白兄哪里话,金某不才,但冲白兄这番情谊,定会护你和这位姑娘平安。”
画风突变,白衣反应了一下,等等,那么大一个纪绥呢?
此时,密室角落里,纪绥蹲在地上,捻起石砖缝中的一些土,闻了闻,望闻问切,中医的自我本能。
“进入通天阁,我们在地上一层,现在分明进入地下了,石砖中的土为何还是干的?”纪绥转头,想告诉二人,结果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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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蹲她背后不知道干嘛呢,但是两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她突然就想到,京师学堂曾也收养些孤儿,那些孩子与京城的皇亲贵族之子一起入学,只不过,他们在外堂。
本来她两个条件都不满足,是不能去的,只是父亲升官,深得皇恩后,自己便顺理成章的入学了。
在记忆中,入学后,有些年纪小的孤儿,还不能听学,若是他们在学堂不吵不闹,有位娘子就会夸他们是乖孩子,只不过这位娘子姓甚名谁无人知晓,只知道她能进学堂。
后来不知谁叫了声七娘子,大家便都叫她七娘子,也无人在意为何,久而久之,竟习惯了。
回忆有些模糊了,看到他两的表情,看起来真的都是乖孩子,“看着我做什么?两位公子准备在这里常驻吗?”纪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白衣和金诚。
两人顿时起身站好,也开始端详起地面。
此时金满堂,因风云大比开始,押注进局的人挤满了大堂。
“我押太子,别挤啊让我先押。”
“谁挤你了,我先来的,我压。”
两个男子被挤得发冠歪斜,面色潮红的吵嚷起来。
金满堂,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几年前光速兴起,坊间传说幕后老板姓梁。
天字号包厢中,一名戏服装扮的男子坐在一身穿流光锦的美艳女子身旁,剥了颗葡萄送进那女子口中。
“梁大人,我为你唱上一曲可好?”那戏服男子将要起身,被女子一把拉住,用手微微挑起男子的脸,随即又推了出去。
房门外守候的小侍都知道,主子姓梁,平日调笑宽和。
只是独自一人点一小生在里面听戏时,绝不能打扰。
上次有一富家公子哥来闹,耍酒疯偏要进主子那间包厢,被乱棍打出去后,那公子哥的爹还在三日后登门道歉。
后来便有了主子凶神恶煞,面如夜叉,胖如猪肚的传言,只不过金满堂大东家是个女子这事鲜少人知道。
过了很久,那小生退出房间,面色有如桃花,比刚上妆时还明艳三分。
天啊,主子也太美了。
房内梁云,哪还有刚才眼神迷离的神情,打开一小信轴,记下上面内容后,烧了轴纸。
刚才在那小生起身的一瞬间,厚重的戏服外层衣摆中用一根特制线缝着信轴,梁云伸手拉住他,快速将信轴扯了下来。
主子前几日派人传话,安插在宫内的线桩没了一个,如同往日,怕是有暴露的风险,只能如此传递消息。
通天阁地底,“有问题,绝对有问题。”金诚一脸我看出来什么了的感叹。
“有什么问题?”白衣凑过来看着他。
“土是干的。”金诚说完后拍拍手站起身来,白衣一脸无语,“听君一席话,就是一席话。”
纪绥在墙上按动着,这密室,除了墙上的几根蜡烛,就是石壁,没有门。
三人在里面,现在还没有感到眩晕感,蜡烛烛焰还在动,必定是与外界联通的,可是门在哪里。
7. 风云(3)通天阁
无果,没有任何机关的痕迹。
纪绥停下了,从袖中拿出一块用帕子包着的糕点,倚靠着墙开始吃起来。
白衣有样学样,也倚在墙边,不过不同的是,他没带吃的。
不是,谁参加大比还带吃的啊。
金诚不知所云,“姐姐,我们还找出口吗?”
他有个小梨涡,冲纪绥很甜的笑了一下,眉梢舒展开来。
纪绥看了金诚一眼,稍微有些怔愣,但很快说道“没出口,这四面墙都是封死的,多吃点,选个地。”
白衣听到金诚对纪绥的称呼,咬了下嘴唇,不知为何,纪绥是皇帝心腹之女,她处境不好,甚至最好是死了才有利于他,管她死活作甚,可听着就是不舒服。
又听到纪绥一番话,又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算了,毕竟她救过他一命,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金诚看看纪绥,又看看白衣,有些迟疑地问道,“白公子,选个地,是……什么意思?”
白衣微微一笑,但看着怪渗人的,“字面意思。”
金城直接一屁股坐下,抱着两膝开始嚎叫,“不要啊,我还年轻,花期还没到怎么就要败了啊!”
纪绥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不是你姐姐,不过,糕点分你一块,挺好吃的。”
金诚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泪,接过糕点,一口咬下去一半,“谢谢姐姐,玫瑰鲜花饼啊,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白衣往那边靠靠,等着纪绥将下一块鲜花饼分给自己。
却迟迟没等到纪绥。
“咳。”白衣装作不经意发出了点声音。
见纪绥似是没注意到,又重重咳了几声。
纪绥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白公子嗓子不舒服?”
白衣安静了,但直勾勾地盯着金诚又咬了两小口,剩下的一点玫瑰饼。
金诚突然感觉周遭冷嗖嗖的,把剩下一点饼快速塞嘴里了。
然后感觉更冷了。
不大的内室突然安静下来,金诚刚想开口说话,四周墙壁却蓦然开始晃动,
金诚左摇右晃,“什么鬼啊啊啊啊啊。”
白衣悄悄挪到纪绥身边,看不出什么表情。
墙竟然开始移动了,金诚跌倒在地上,被白衣一把带起,三人快速离开墙边。
密室,重新分配了。
“姐姐?”金诚叫了声纪绥,纪绥被激起的尘烟呛得厉害,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金诚拍拍身上的灰,挥了挥土,才看清面前的纪绥和白衣。
“不是吧,密室逃脱啊。”金诚一脸惊诧。
“地上有血?”金诚喊道,这间密室和前面的那一间没什么区别,不过墙上的蜡烛似乎有些不一样。
好像是被人用力撞过,最边上的烛台有些歪了。
纪绥打量了整间密室,这和上一间构造都一样,四面皆是石墙,但是这间密室给人的感觉,比刚才大了一点。
空气中还混合着血腥味。
“白衣,你说,刚才这间密室待着的是谁?”
纪绥看了看地下的血迹,对比了烛台歪斜的方向。
“不知,在下初来京城,只结识了纪姑娘和金公子。”白衣无奈摆手。
纪绥见状,转过头去,“是吗?那白公子看看这烛台可有什么不对?”
金诚看起来呆呆的,他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姐姐,这为什么有血啊。”
“因为刚才这间密室里面,有不止一个人,而且他们定是比武了。不对,不是比武,而是单方面殴打。”纪绥说着,蹲下身,往上看烛台。
“纪姑娘看出什么了?”白衣弯腰,离纪绥很近。
“我也不知,本以为白公子阅历颇深,能知道些什么,我一直在闺房之中,哪看得出什么名堂。”纪绥说话一直不急不淡的,旁边的金诚莫名听出了点威胁意味。
两人离得很近,僵持了一瞬。
她知道我认出他了,白衣立即肯定。
参加风云大比的我,报的信息是大比前一天到的京城,为何会在几天前的上元灯会上,若是被发现,便是欺君之罪。
她一个闺阁女子,为何深夜还在祈愿桥,虽然大楚对女子不如前朝严苛,但也算触犯家规。
所以,她这是在提醒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别装,不然,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
真是吃不了一点亏。
纪绥看白衣眼神变了一瞬,便知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继续看烛台了。
金诚盯着二人,突然盯出来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姐姐,这有根断了的红绳。”金诚适时出来打断了寂静。
虽然这根红绳刚刚在地上混了很多土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了,但是还是很显眼,他擦了一下准备给纪绥看看。
结果转过来就看见二人在对视,还离得那么近。
“白公子,让让?”纪绥皮笑肉不笑,凉凉地说。
纪绥接过金诚手中的红绳,白衣在一旁,突然就有些奇怪,不儿,为什么我这么听话。
“这绳子,原来是红线和金线编成的,至于金线为什么看不清了,这绳子,用血浸泡过。”纪绥用绳子凑近鼻尖,手微微煽动,闻过后说道。
蜡烛的一点微光照在纪绥脸上,随着她手的摆动,煞是好看。
“不能吧姐姐,那人流了这么多血啊,但是我捡到的地方没有大滩血迹的痕迹啊。”金诚说着,又跑过去蹲下细细查看地面。
“因为这颜色沾了土,看起来会有些淡,原本应当是很深的红色,不是近日被浸泡的。”纪绥刚想开口,白衣抢先了一步。
这次纪绥倒是很赞同,白衣这种人,当队友永远比当敌人更好。
但是纪绥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参加完大比,就当从未见过这个人。
金诚若有所思,人和人,为什么不一样呢,他就看不出来。
是因为小时候摔了几次的缘故吗?
“刚才烛台下面,刻了一个极细的叁。”纪绥说完,有些猜不到这个字的含义。
这个房间的编号吗?上个房间,自己并未注意烛台下方,好似并无字。
与此同时,周崇昱也发现现如今的这间密室其中一个烛台下面有一划痕极浅的字,若是刚才未发现,现在这间房间的烛台,也只会当它是个残次品。
多亏了霁月。
“太子殿下,这烛台,下面可否还有字?”
说话的正是与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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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分散的叶蓁。
“嗯,刚才是陆,现在是壹。”太子声音已有些沉重,但还是对叶蓁礼貌地笑了笑。
在密室待了这么久,这里不知什么机关,地下竟没有让人窒息的感觉,但是他极度不适应密闭空间,只是强行淡定罢了。
林霁月知道太子此时定然是在强撑,从小一直在他身边暗中保护,师傅教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用来保护太子殿下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太子殿下了,除了太子自己。
可他现在不能问,因为叶蓁还在这。
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直接一掌打晕,偏生叶蓁是兵部尚书叶文洵的女儿,也会武功。
“林公子,幸亏有你,否则我们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叶蓁对人一向爽快,即使林霁月是个男子。
她并未察觉到太子的异样。
回想刚掉落时,回过神来,找不到周崇宇的身影,倒是看见了太子和另一人。
她行礼见过太子,周崇昱却稳稳扶住她,“令仪何必多礼。”
两人明显认识,太子率先开口介绍,“令仪,这是我刚结识的朋友,林霁月林公子。”
“霁月,这是令仪,与崇宇是从小的玩伴,本宫一直当她是妹妹。”
林霁月有一瞬惊诧,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装作第一次见叶蓁,两人互相见礼。
再并未说什么,自己从未露过脸,殿下这么说,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需配合即可。
叶蓁表明原本自己是与周崇宇一组的,不过现在并不知道他在哪。
太子似乎并不奇怪,像是早就知道二人会成为队友,揭过了这个话题。
随后三人仔细打量了房间,和纪绥她们一样,一无所获,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只是有一排烛台,烛光照亮整个空间。
无果,林霁月蹲下身,想要找找墙下是否有机关,不经意抬头,看到了烛台底的小字。
此时皇宫内,牛慕贤坐在正元殿内下方位,旁边的小几上,侍女奉上茶水。
牛慕贤忙起身谢过皇帝。
周宁知摆摆手让他坐下,随即喝了一口茶,并未问他比试细节,只是开口道,“爱卿尝尝,刚送过来的青州毛尖。”
牛慕贤本准备汇报风云大比情况,见陛下似乎不急此事,没有任何迟疑稳稳端起茶杯,用杯盖轻刮茶面,喝了一口、
不管陛下是不是试探,这茶都必须喝。
周宁知见牛慕贤喝下,不疾不徐地问道,“爱卿觉得这茶如何?”
“谢陛下赐茶,微臣觉得这茶极好,茶汤透亮,香气沁脾,只是刚入口时口感有些涩。”牛慕贤恭敬答道。
周宁知很是高兴,“好,众多臣子还是爱卿你最得朕心,其他人都只称赞这茶极好,却从不会说最后一句。”
牛慕贤恭敬作揖,“陛下谬赞,微臣只不过是说了自己的感受罢了。”
江公公察言观色,屏退了殿内侍女。
“那爱卿说说,你感觉九皇子和太子,怎么样。”周宁知转着左手上的墨玉扳指,看着牛慕贤问道。
牛慕贤不知如何回答的,皇帝并未评价,只是让他继续说风云大比比试情况了。
此时,通天阁下方。
第二次空间移动,开始了……
8. 风云(4)通天阁
玖号烛台房间内,烛火幽暗,一个身穿麻布粗衣的男子倚在墙角,额头那里像是暴力撞击后留下的伤。
头发披散,脸上染上了血污,看不太清脸,此人还想挣扎着爬起。
周崇武踢了踢他。
“方……方什么来着,方卓,装死?我还没比试够呢,起来陪我再过几招。”周崇武说完笑起来。
一旁的范清风爱莫能助,早在刚进入密室时便看出此人煞气极重,没想到是驻守新州的二皇子。
从昌定一路到京城,只知二皇子所到之处,怨声载道。
传说他御下极严,但军中几乎是一言堂,杀人不眨眼,在新州的百姓有苦难言。
只要被他看中的东西,强抢强买,若有俘虏,杀人手段极其残忍,坊间曾言,“宁入十八地狱,不进重武监狱。”
但周崇武对兄弟极讲义气,这么多年,驻守边关,在战场上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军,他从未亏待过。
用兵激进,但足够有威慑力,自二皇子掌边关军权,确实也守了新州几年太平。
“他快死了。”范清风实在气愤,是不是对这些皇室子弟来说,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命都不是命。
他们是蝼蚁,随意可以让人践踏。
“呵,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与我在一组,老子的话就是命令,最好乖乖遵守。”周崇武将手腕上的袖带紧了紧,活动了下手腕。
轻蔑的瞥了范清风一眼,笑着将脚踩在方卓的手上。
躺在地下的那人闷哼一声,手不断抖着,却再无力气起身。
本就洗的发白的衣服经过不断地摩擦,脏污不堪。
“谁让你戴了和那个杂种一样的手绳,什么破烂都戴,也是,你们都一样让人作呕。”周崇武似乎是玩够了,将脚慢慢挪开。
地下的人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嘴里都是血污。
范清风将他扶正,搭上他的脉,并无伤到心脉,只是二皇子专挑人的薄弱却不致死的地方下手,只怕此人大比要止步如此了,不知他的队友是何人。
此人一直沉默寡言,只说了名字,其余并未提起,不过听他口音,应当是永平人士。
永平离京并无多少脚程,但这公子并无武功,体质根骨倒是不错,只是现在再开始学武,有些晚了,何况,现如今被打成这样,伤了元气。
刚搭完脉,他好似恢复了些力气,慢慢坐直,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周崇武好似兴致已经过去了,并未再看方卓一眼。
范清风叹气,为方卓掐指算了一卦,离开昌定时师父千叮万嘱不要轻易起卦。
只是此时,他遇到了一个让他觉得值得起卦的人。
只是卦象结果让他大吃一惊,没有摇卦钱,只是粗略看这人命格极硬,虽看不出他的结局,但生气极为浓烈,不知未来会不会,罢了,一切自有天意。
适才,方卓被踹到墙边,墙壁突然开始移动,身后向前开始压缩,移速极快。
范清风一把抓起方卓后退几步。
到第三个房间,他们还是不知如何出去,贸然起卦窥探出去的方法有违天命,行不通的。
此时肆号烛台密室。
“上一个密室是叁号,我大致知道这场考题究竟是什么了,不过完全确定,需要等下一次。”纪绥抬眸,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土。
“纪小娘子如此厉害,那我就指望你了。”白衣笑的很开心。
也不理会已经污了的衣裳,还是倚靠在墙边,似乎出不出去都和他无关。
“怎么,白公子现在不叫姑娘了?”纪绥不知为何,看到白衣就莫名控制不住自己,明明自己以前从来不吵嘴的,可能他看起来八百个心眼子,不像好人吧。
白衣看上去丝毫不生气,“若是纪小娘子这两个称呼都不喜欢,在下直接叫姑娘名字也不合礼数。”
不合礼数的事你没少干。
过了一时,纪绥开始用石缝中的小石子在墙上画竖线。
“姐姐。”
金诚怀疑人生,已经开始咸鱼模式了,一会叫声姐姐刷一下存在感。
偏生纪绥也乐此不疲地回复。
“在下面太久了,两次空间移动,没有固定规律,现在不知何时了。”
白衣听出纪绥的声音好似有些沉闷,也是,任谁在一个幽闭空间待太久都会崩溃。
二号烛台密室。
这正是周崇宇之前所在的六步弩机关密室。
不过此时在密室中的二人似乎并不了解这种机关,看起来也不想了解。
半炷香前,在经历过一次密室移动后,两人交谈甚欢
“孟公子。”“钟离姑娘。”
“你先说。”“你先说。”
二人同时开口,垫了披风相对而坐,其中女子身穿一袭黑紫色襜裙,容貌昳丽,笑起来很明媚,头发用同色系的黑紫色发带束成一个高马尾,腿上盖了一帷帽。
男子身穿一身宝蓝色常服,也很开心地笑着,看起来很有书生气质。
“不然我们直接叫字,老这么公子姑娘的也不是办法。”那女子说着,声音很清丽。
“好啊,钟离春野。”那男子也是十分爽快的应了一声。
“哈哈,好,孟庭砚,你这个朋友本姑娘交定了。”钟离春野拍了一下大腿,有些小激动,这是她一路走来第一个真心想交的朋友,没有原因,就是喜欢。
她也不知自己是从何处来的,生下来就被抛弃在一间庙里,让一个老和尚给捡了去,不知世事,只听老和尚说得自己的来历。
那时是她最安心的时光,她从未怨恨过父母抛弃她,事在人为,尽力就好,尚且活着,已是万幸。
小小的她逐渐长大,老和尚的背一天天的佝偻下去,老和尚教她打拳,咒珠。
她记得每次扎马步,和尚都要在她耳边念叨半天,没事的时候敲敲木鱼,不过她虽在寺庙长大,却从不信神佛。
因此也从未诵过经文。
最终有一天,她已经能将念珠弹出打落十米外的柳枝,拳法也大有所成,但老和尚却死了。
钟离春野在老和尚死的那天没有哭,老和尚是老死的,是喜丧,自己不该哭。
可是后来早上起身,再喊师父,无人再答一声小野,钟离春野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
随后给老和尚挖了墓,安葬后,钟离春野第一次跪在佛像前,十分虔诚的,双手合十,求佛祖保佑老和尚的轮回路好走一些。
再后来她便开始游历,见过了许多在前十几年没有见过的风景,了解了很多风土人情。
刚开始下山,日子过的磕磕绊绊,也没有银钱吃饭。
在路边看到一群小孩在玩弹珠,有个小男孩邀请她一起。
最后弹珠全被钟离春野拿走了,几个小孩眼巴巴的瞅着,又要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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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跟自己较劲的,直接被自己气哭。
最后不得已,大人从钟离春野手中又将弹珠买了回去,将那些小孩统统骂了一顿。
拿着几枚铜钱,钟离春野毫不犹豫的买了街边自己早已垂涎已久的大肉包。
神仙日子。
钟离春野和孟庭砚很同步的发呆,就这么闲坐着,反正出也出不去,暴力手段上个房间钟离春野就试过了,墙壁纹丝不动。
孟庭砚武功只够在寻常小事上自保,无能为力的两个人直接休息。
还记得在上间密室,钟离春野出不去,“孟公子,不然我们睡觉?”
孟庭砚吓了一跳,“钟离姑娘,初次见面,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只有我们两个人,放心,我睡觉不吵。”钟离春野直直地看着孟庭砚。
孟庭砚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却见钟离春野坐在地上已经睡着了。
原来此睡觉非彼睡觉,孟庭砚小时掉进池子中,寒气入体险些丧命,后来也是常泡在药罐子里,睡眠只有在喝特定药时才会稳定。
竟然还有睡觉这么快的人,孟庭砚看着钟离春雪,有点神奇,没见过,再看一眼。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真是好傻。
孟庭砚也尝试睡觉,但是,这不是在大比么?
算了,不管。
现在依旧是,钟离春野想着想着又困了,孟庭砚不知为何,也有困意。
两人画风出奇的一致,根本不在乎解密。
她游历来京城,只是刚好赶上风云大比的热闹。
他被家里强制来参加,也根本不想争抢什么。
于是乎,神奇的咸鱼小组诞生了。
和这间密室一样安静的,还有一间,不过氛围极其不同。
周崇宇就那么站着,低着头,深深地陷入了回忆当中,六步弩的房间,父皇的安排么,是想暗示他什么。
这新的两件密室为何大有不同,考题究竟是什么。
又过了一炷香。
可是密室没有丝毫动静,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会让众人以为前面墙壁移动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大家昏昏欲睡,即使有同伴,在如此高强度的环境下也很难熬,精神和身体双重疲累。
肆号密室内。
金诚睡得像昏迷,纪绥不知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这比试考的是心理素质和耐受力,要一直关他们到地老天荒肯定不行。
一定有出去的办法,是什么,要冷静下来,纪明昭。
密室的沉默让人窒息,过了许久。
白衣看着沉默不语的纪绥,本来在闭眼假寐,但是她肯定知道,自己没睡着。
“别想了,休息,一试牛老儿想出这么个折磨人的法子,不知要被关到何时。”白衣抬了抬眼皮,对纪绥轻声说道。
纪绥又画几道竖线,银针因为太用力迫使它有些弯曲。
金诚迷迷糊糊听到牛老儿,不耐烦的吐槽道,不是,你说他絮絮叨叨说那么些书籍数目,直接让我们掉下来不完了么。”
“不说怎么拖时间和宣布题目,再让众人四散出去,淘汰掉大部分人。”白衣玩着手指,不轻不重地说道。
纪绥听到金诚的话,突然抬起头,“等等,你说什么?”
金诚没有回复,太困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翻了个身继续睡了,地下有些冷,他往白衣那滚了滚。
9. 风云(5)通天阁
监正官说的话必然有用,经部典籍一万两千卷,史部藏书十万三千册,子部书籍二十万册,集部典籍十五万五千册。
纪绥快速回想,这局比看书,看的不是内容,是数量,这些书籍加起来,一共是四十七万册,四十七,加上之前的猜想,这下面是奇门遁甲阵。
若真是此阵,肆和柒那当是惊门和杜门,那些数不是密室编号。
纪绥快速到烛台下确认,蜡烛的蜡油不断滴下。
肆号,杜门。
也就是说,刚开始是在生门,若以生门开头,他们作直线退了两个房间。
“纪姑娘看出什么了?”白衣装作惊讶问道,顺便离快蹭到他身上的金诚远了点。
纪绥把刚刚的推测和盘托出,白衣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很强的记忆力和推理能力。纪明昭,你是个天才,可为什么偏偏是纪蕴章的女儿。
若你不是,该多好。
白衣将手攥成拳,又渐渐放开。
“可是知道这些我们又能做什么,而且蜡烛,快燃烧殆尽了。”白衣缓缓说道。
纪绥猛地看向他。
“密室移动是有规律的,是蜡烛对不对,蜡烛是特制的。惊门多为凶险,烛台被撞,蜡烛被快速消耗了一部分。
第一次空间移动是因为过了足够的时间。
若是没猜错,这蜡烛燃尽了他们就都出不去了。
死循环,不烧蜡烛,房间不会转动,蜡烛烧完了,出不去。
而且现在来看,礼部尚书所说,均不是生门和四门的编号,也就是说,生死门未必是真的生死门。
金诚不知何时醒了,听来听去,直接上前挥手灭了蜡烛。
房间瞬间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想让出去机关控制权在我们手里,灭了它不就行了?”金诚不以为然的说道。
傻帽,你是真完蛋,蜡烛熄灭了,那怎么点燃,你要钻石取火啊,纪绥想给金诚来一大锤。
纪绥快速适应,敏锐的察觉到石壁又开始震动,来不及做他想,做好密室再次移动行进的准备。
然而等了半天,密室却只是震了一下。没人看到,黑暗中,白衣在某个石块上按了一下。
纪绥每次检查都是在墙壁移动完成之后,自然找不到机关。
只有在墙壁开始移动时,第二道机关阵才会显示出来,石阵才能发挥作用。
现在,密室机关禁制被破,白衣勾唇一笑,好戏,才刚刚开始。
“白公子?”纪绥逐渐适应黑夜,见白衣只是站着未有任何动作,直觉告诉她白衣看出了什么,而且知道密室具体在什么时候会移动。
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神态自若,或许是性格使然,但一个寻常人绝不会是如此反应。
且他刚开始对金诚并未展现真正实力,是旧伤未愈还是有意藏拙。
明明那晚他展现出来的实力,绝非今日一般,别的不说,这人轻功称得上卓绝。
他说他是嘉州人,那是,九皇子周崇宇的封地?
“纪小娘子不必担心,在下察觉到,这石墙似乎并未挪动?”白衣向纪绥走近了些。
金诚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又看到纪绥和白衣离得很近。
不是,为什么站到他们中间。明明大家距离都一样,总感觉有一种自己是个外人的感觉。
莫名凄凉。
密室与密室似乎也有不同,此时二号密室内。
“孟庭砚,这房间肯定有机关,找找,不然再这样下去,我们真要变成刺猬了。”钟离春野躲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抽起帷帽,在面前形成一个真气屏障。
可是这箭似乎无穷尽,密室内无死角的被大量箭矢包围。
孟庭砚在钟离春野身侧,防着见缝插针飞射过来的箭矢,飞快的按动着每一块石砖。
钟离春野逐渐有些吃力了,孟庭砚突然大喊一声。
“钟离春野,接着。”一个石子被抛了过来。
钟离春野起初不明白是何意,拿到手瞬间理解孟庭砚想干什么了。
墙壁能放出箭,这么多的出箭筒,只要方向和力度适当,就如同弹珠一样,用快速射出的小石子堵住这些筒口,化被动为主动,才是破局之法。
钟离春野不断接住孟庭砚丢过来的石子,起初未得窍门,准头很足但力度有偏差,有一个点位分明卡住了但因为力道不够,箭矢射出直面钟离春野。
“小心。”孟庭砚在她身侧,正好看到那个方位。
一把拉住她,两人因为惯性力一起擦着地面摔出去,钟离春野胳膊擦伤,仍旧弹出最后一个石子,封住了最近的一个筒口。
边缘封住的筒口形成一个狭窄的死角空间,钟离春野只是胳膊擦伤,孟庭砚却是整个后背均伤到。
“为何不先自己避让?我命硬,一路那么多危险都没死,我能抗住,但是你呢,若是那一箭没躲过,这里又治疗不了,到时该怎么办,你会死的孟庭砚。”
钟离春野扶起孟庭砚,让他侧身靠在墙壁上。
“我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你若是受伤了,也无处治疗,擦伤和箭伤,选一个肯定选皮外伤嘛,我没事。”
孟庭砚本就全靠药吊着,这种伤对他来说也是极重的,脸色与鬼也没什么分别了,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但是他觉得很高兴。
不再是别人的拖累,他也可以保护别人,即使自损,也值得。
“这次来参加大比,其实是我求来的,不是家中强制参加,是迫使,但是迫使留下。”孟庭砚笑了一下,眼中都是希冀。
“能帮到你,我很高兴,没死不是吗?赌对了,你真的很厉害钟离春野。”孟庭砚直直地看着她。
钟离春野感同身受不了他的情感,想起之前她对他说自己来京城参加大比是因为正好赶上了热闹,他也是和他一样激动。
那时竟没有觉察到,他是京城人,风云大比历届均是在京城举办的,他怎么可能觉得新奇。
原来是为了让他活着,家中管的太严,不准他去人流太多的地方。
“钟离春野,你给我讲讲外面的事吧,人,景,事,什么都可以,行吗?”孟庭砚静静看着钟离春野,最后两个字说的有些小心翼翼。
钟离春野也渐渐平复了心跳频率,“行,就当给你讲故事了。”
有一次,我到绿野原,那儿牧草悠悠,牧羊成群,牧笛声声入耳,那儿的酒很好喝,还有一种京城没有的乐器,声音有一种直击灵魂的雄浑感。
那之后,我往西行,到过赤焰漠,沙丘连绵,烈日灼灼,驼铃在滚烫沙地上回荡,还有一位阿姐很热情,带我看了许多精美的绸缎。
真的很好看,阿姐的手太巧了,我学不会哈哈,不过倒也没多大关系啦,我在那里只小住了一段时间。
后来呢,过暖香郡,那儿酒肆茶坊满街,脂粉飘香,嬉闹声不绝于耳……
咳咳,钟离春野停了一下,在孟庭砚怔愣的表情中,靠近他,轻声说道,“那里的姑娘,特别特别的好看,就是不知为何,有位粉衣姐姐抱了我一下,还超级超级香。”
钟离春野仔细回想,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孟庭砚身子有些僵直。
又说了一会,孟庭砚还是很认真的听着。
他们二人完全不同,他走过的地方,也只是京城方寸之地,比起这世界,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再繁华之地又如何,不过是笼中鸟,孟庭砚静静地想。
钟离春野看着孟庭砚,“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来京城?”
孟庭砚只是笑笑,“我想结实你这个人,至于你从哪里来,你的过去如何,你愿意说,我就听,不愿意,我觉得,只认识现在的你和未来的你足矣。”
“孟庭砚,你这个人真有意思。”钟离春野干脆自己说,她算是看出来了,见过了那么多人,孟庭砚是她遇到的,完完全全的淡人,真是完美的倾听者。
“我定居最长时间的地方是苍州,在那里,找了份镖局的差事,至于后来。”钟离春野不再言语。
两个人似乎都有心事。
时间慢慢过去,孟庭砚脸色越来越苍白。
墙上的箭矢终于停止,钟离春野排查着机关。
而叶蓁那边,周崇宇面上看不出异样,但是,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从方才过来,叶蓁就检查了烛台,可是这件房间很奇怪,烛台下面并无字迹。
若是此纪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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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就会明白,不是她没有注意到,而是这间密室,本是捌号位,此刻属生门,原本就没有刻字。
“主……太子殿下,您可知奇门遁甲阵?”林霁月看着周崇昱的手不断抖动,心急如焚,差些说漏了嘴。
再这样下去,主子的心疾。
林霁月说明始末,周崇昱沉声说道,“曾在一本奇书中看过一些相关内容,若是按照阵图,我们所在的,不就是生门?”
叶蓁虽不懂阵法,但是根据二人如此分析之意,“林公子,太子殿下,是不是说,我们只要保证密室不再转动,到一定时间,就可以出去了?”
周崇昱点点头。
理论上讲是如此,怕就怕,这场考核,远不是他们想象的如此简单。
风云台二层一号房。
“大人,放进去的虫子传回的消息。”牛慕贤接过底下那人递来的信报,仔细看过一遍。
差不多了,这场比试,让人意外,陛下如今龙体康健,否则便是一时也压不住。
但以后,这京城的水,怕是要越来越浑了。
“今晚过后,下一场可以开始了,不过,去查查与许家老儿家闺女在一间密室的那个年轻人,我记得是叫,裴宴之?”
“是。”那人领命离去。
通天阁千数之人,最后留下来了十八人。
当真称得上是百里挑一。
那些四散而去,被淘汰的人渐渐明白过来,均悻悻离去,在京城市井中游逛到晚间,也算不虚此行。
大皇子府。
“崇礼,如何了?”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老者端着一杯茶,安静的坐在厅前,天色暗下去,内室却并未掌灯。
此人面庞干瘦,颧骨微微突出,双眼眯着,像是快要睡去,但是仔细看他浑浊的眼中藏着锐利。
轻抿一口茶后,他伸出骨节分明,枯瘦如枝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老师,裴家那小子已经入围,只是比试中的事,不知。”周崇礼回道。
面对他,周崇礼一向敬重。
“风云大比有年龄限制,不然何至于此。”周崇礼愤然说道。
太子就算了,参加两届风云大比,均未夺魁,上一届太子不在京城,本以为稳操胜券,最后竟然输给那个名不见传的唐宿舟,简直是奇耻大辱。
现在形势看来,他分明已是倒向了太子那方。
“崇礼,已经三十了,怎么提起事,还是如此心浮气躁。”那老者扫了一眼周崇礼。
周崇礼一甩袖,坐了下来。
这种有事情脱离了掌控的感觉,他不想一次一次再体会了。
明明他才是长子,深受父皇喜爱,可自从周崇昱出生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努力永远比不过天赋么,文韬武略,他样样都比自己精通。
父皇渐渐地极少来母妃殿里,他不管怎么用功都只能是第二。
不能这样,不该是这样的,我是长子,凭什么什么都要拱手相让。
“你外祖家的那个孩子如何了?”那老者不紧不慢的等周崇礼平静下来,继续问道。
周崇礼冷哼一声,‘“我倒是小瞧那个病秧子了,母妃还时常担忧,怕他死了,这次大比,他居然进了第一试。”
“到底是你的助力,既然进了初试,那便也是有些本事在的,此次结束,若他能成事,在你母妃那儿,去说说。”那老者坐在案桌旁,说完将手中的白子落在九之十四。
周崇礼表面应下,心中十分不屑,孟庭砚只怕是第一关出来就支撑不下去要死了,废物一个。
通天阁。
“可以开始了。”只见彼时站在牛慕贤身边的那四位弟子,分别站在通天阁上方中心圆盘东南西北的四个方位。
四人按住面前的石柱,时辰一到同时按下。
地底。
杜,死,生,开四间密室中,一种无色无味的烟逐渐弥漫。
众人开始察觉到时,已经吸入迷烟,瞬间昏迷。
一天之内,精神与体力的不断折磨,疲惫感席卷了每一个人。
纪绥昏迷在地的前一秒,想要施针迫使自己清醒,却无力拿针。
一瞬,她好像看到一片白色衣角掠过她面前。
10. 风云(6)云城
“疼死我了,”金诚捂着头,脸上皱成一团,还没睁眼,只听周遭乱哄哄的,好像记得自己在密室来着。
一睁眼,金诚狠命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嘶啊。”我去好痛,这不是在做梦。
只见周遭一改之前密室中荒凉的风格,可以称得上金碧辉煌,散发着奢靡的气息,脂粉味香气弥漫。
金诚还没回过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啊,还没细想就从背后被人一把抱住,“新来的小郎君?怎么一个人在这雅间中啊,我陪你玩玩可好?”
一个长相油腻,但看穿着非富即贵的中年老男人贴着金诚,黏黏糊糊地说道。
金诚眼神一凛,欲一掌把这贱嗖嗖的老男人拍进墙里,却发现内力竟丝毫都用不出来,身上软绵绵的。
我去你大爷的,金诚心中暗骂,快速查看周围,一圈人包围过来看热闹,甚至还有几个面色青灰,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老男人向这边过来。
金诚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我不是在风云大比么。真是要了命了,小爷一辈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更让他崩溃的是,谁给他换的衣服啊,穿的这是什么,轻纱堪堪蔽体,腰间直接用一根轻纱带束缚着,怎么,开袋即食吗?难怪这几人会以为他是新来的那什么了。
金诚看了看楼梯口,脸上扬起一个灿烂明媚的笑,这一笑不得了,本就长了一张很乖的脸,不女气但就是让人欣喜,一笑简直让抱着他的老男人更加兴奋了。
看他快把脸凑过来,金诚抄起身旁桌子上的茶碗,抡圆了胳膊向后打在那老男人头上,随机趁那人捂着头,转身一脚精准地踹在老男人下面。
这下可好,直接痛到他蜷身躺在地上,周围的人也全都懵了,在这只进不出的云城,钱老爷便说成是土皇帝也不为过,还没有听说过谁敢这么对他的,这小郎君怕是下场凄惨了。
金诚趁着众人发呆,撒丫子开始跑,没了内力又怎样,不会武功,我还不能跑么。
地下痛到额头直冒冷汗的钱老爷对着冲过来扶她的人咬牙切齿地骂,“一群蠢货,还不快去追,我要那个贱人生不如死。”
众人哪敢不从,挤成一团追金诚去了。
钱老爷气的翻白眼,留两个人扶一下我啊。
可惜人全跑出去了,雅厅乱成一锅粥根本没人听到他讲话。
追金诚的一批人更是命苦,跟着他从二楼窜到大厅,金诚将茶碗,花盆,绸缎通通往后砸,周遭混乱不已,金诚从一个房间窜到另一个房间,刚到三楼拐角处,被一只手一把拖进了房间。
金诚以为又是那些色令智昏的老男人,进了房门抬腿就要踹,被那人轻松躲开,随即便听到熟悉的声音,“是我。”
金诚定睛一看,终于放下心来,看来风云大比是真的,不是自己做梦,“白兄,好恐怖,他们怎么那么多力气,累死我了,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刚踹了口气,白衣捂住他的嘴,“别说话,有人来了。”随后带着金诚快速退到小室的屏风后面,白衣揪着金诚的领子,两人双双跳进满是花瓣的浴池中,沉在水中,只听房门被人踹开。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进来,转了一圈后,见房内无人尽数离去,金诚憋气快憋不住了,白衣却拉着他不让他出水。
金诚以为白衣嫌他太烦想淹死他,却突然听到轻缓的脚步声,原是刚才还有一人未走,那人不放心,慢慢走到浴池旁,想看水下是否有人。
他准备拨开花瓣,手慢慢伸到池边,却突然被一声叫住,“别找了,老爷抓住几个想偷溜进府的贼人,大发雷霆要所有人都过去呢。”
那侍卫听后,看了眼浴池,走了。待脚步声渐行渐远,金诚和白衣猛地出水,金诚泡在水中,趴在池边直喘气。
白衣走去房间壁橱中翻了一套衣服扔给金诚,“快穿,辣眼睛。”
金诚刚喘过气来,就听到这句。
低头一看,可不是么,薄的像纸一样的衣服泡过水之后贴在身上,配合着浴室里氤氲的雾气,白衣看金诚简直是不堪入目。
白衣翻了半天,倒是找到一件白色衣服,可这穿了还不如不穿。
只得找了一件相对得体的黑色衣袍换上。
只是,脸上的面具泡了水,效期会受到影响,白衣打开窗户,得先出去换了才是,“这是云城,只进不出,你进来当是被人下了药内力才会被压制,还有,离刚才那老男人的府邸远一点”。
金诚不明所以,想要再问,白衣已经没影了。
他怎么知道我没内力,斯,云城,金诚边想边将白衣扔过来的衣服套在身上。
不是怎么这么难穿,究竟是什么人设计的鬼衣服啊喂。
金满堂。
第一轮比试的公示牌上赫然已经标记结束。
比试排名公式,第一甲竟然有两组,分别是纪绥、白衣和许尽欢、裴宴之。
众人炸开了锅,只知纪明昭和许尽欢这二位,一个是当今翰林学士纪蕴章之女,一个是当朝右相许昌的独女,这二位均可算一等一的才女。
只是那纪明昭在庄子长大,礼仪性子自是比不上许小姐。
不过这两位男子之名从未听到过,更让人震惊的是,太子竟然只排到二甲。
那些另辟蹊径压了九皇子周崇宇的更是哭爹喊娘,把裤衩都赔的不剩,九皇子不愧是京中第一纨绔子弟。
只有叶蓁那儿加了分,小组才不至于一积分都没有,原是在密室时,周崇宇看着机关,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深,整个第一试,在密闭环境加持下,一直陷在儿时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外界都知第二试已然开始,云城中,参与比赛的众人还蒙在鼓里。
宫中,牛慕贤将比试结果呈给皇上,不远处还站着一人,若是大皇子周崇礼看到,必然是恨得咬牙切齿,这人便是上一届风云大比拿下头筹的唐宿舟。
第二试的监正官正是他。
“这届比赛,朕很看重,爱卿先下去吧。”龙椅上的周宁知放下折子,抬眼说道。
牛慕贤行了一礼,“是,微臣告退。”走过唐宿舟身侧时停顿了一瞬,整理了下官服,才出了殿门。
唐宿舟走上前去见礼。
周宁知面带愁色,“宿舟,云城内如何了?”
“回禀陛下,微臣办事不利,数月前您将云城的案子交给微臣,微臣现如今还未解决,请陛下责罚。”唐宿舟撩起官袍跪下。
周宁知摆摆手,“云城易守难攻,离京不远,只是依现在的局势,京城的禁卫军一旦派出,京城就是一块没有屏障的镜子,一碰就碎。”
唐宿舟起身,“陛下圣明,若从其他州调兵过来,可调的兵力甚远,且云城发现时已经为时太晚,幸而有二皇子带兵进京。臣为确保万无一失,才出此下策,让人带此次风云大比的考生进去。”
周宁知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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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手上的扳指,“不管如何,务必保小九安全。”
唐宿舟欲要问太子,话到嘴边却变成,“微臣明白。”
太子殿下身边有人贴身保护,再多问怕是会引起陛下猜忌,只待时机成熟,里应外合,拿下云城。
可惜云城中的众人还以为是考试,感叹这次风云大比真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笔,为了考试封了一座城。
“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敢抓我不想活了是不是。”只见钱府内,周崇武被五花大绑躺在钱府的大堂,此刻怒火中烧。
钱老爷坐在软轿上,看着地下被绑住的几人,挥了下手。
旁边的人立即明白,几个人围住周崇武,一顿拳打脚踢,周崇武硬是未吭一声,这些人简直胆大包天,一群练家子,难道父皇此次传旨让他带兵,是为了这群劫匪?
周崇武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考试,只当他们被人串通谋害,将他们都绑架至此。
钱老爷摆摆手,周围的人即刻下去。
“老子管你是谁,进了云城,就是我的地盘。”钱老爷闭上眼睛,又摆了摆手,底下的人很有眼色的将周崇武拖下去。
纪绥醒来本是可以不被发现的,谁知不远周崇野被人发现,那些人转头看到在墙角的她,一并把她抓回来了。
这些人行事像极了山匪作风,却看着并不相像,出了密室,必然是有人带他们来了这里,那这究竟还算不算第一试。
与她们一起被抓的,还有许尽欢和……小叶子!
纪绥看到小叶子的瞬间就假装挣扎,慢慢往她那边靠,强跑不现实,过来的人太多了,而且看起来都不是泛泛之辈,这好像是私兵,纪绥心中震惊。
叶蓁看见纪绥的一瞬间像吃了定心丸,也心有灵犀的靠过来。
趁钱老爷没来之前,两人在脸上抹了地下的土,身边的许尽欢显然是受惊不小,被人拖拽着,纪绥看着愣愣的许尽欢,也是趁府兵抓周崇武,混乱之时给她抹了灰。
果不其然,听府兵喊话,这府邸主人是姓钱的老爷,想来不是善茬,且院子内尽显奢靡,更要当心。
纪绥四人被压送过府邸前厅,奢华之气扑面而来。巨大的夜明珠洒下璀璨光芒,映照着金丝刺绣的帷幔与名贵的檀木家具。厅侧一座玲珑假山,怪石嶙峋,其上青苔翠绿,瀑布自山巅潺潺而下,落入白玉石砌成的水池,池中游鱼戏于金银打造的水草间。
偏殿一侧,纪绥等人被蒙上眼,几人踉踉跄跄地走着,好似机关嵌合的声音响起,一股潮湿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纪绥感觉两臂被擦到好多次,应当是在沿着狭窄陡峭的石阶下行。
等这些府兵带她们停下,有铁链打开的声音,这是牢房,除了许尽欢,其他三人霎时明白过来。
周崇野被带去了另外一个单独的房间,许尽欢被府兵猛地推进去并未站稳,结实地摔在了地上,忍着疼没有发出声音,不能横生枝节。
府兵将三人双脚也捆住,随后冷哼一声拉住了铁门,纪绥和叶蓁听到府兵走远后,两个人慢慢向对方挪动着,两人背对背相坐,摸索着绳结。
过了许久,终于解开,纪绥拉下眼罩。
眼睛并未感到不适,昏暗的火把在墙壁上摇曳,照出一排排冰冷的铁牢,地牢尽头很昏暗,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周崇野被拖去哪了。
她们所在的这间牢房离审讯室很近,刑具罗列,锈迹斑斑的铁链随意散落。
11. 风云(7)云城
纪绥和叶蓁解开身上的所有绳子扔到一边,两人走到许尽欢身边。
看得出许尽欢很害怕,只是在强撑,身体微微颤抖着,纪绥轻轻地解开许尽欢眼上的遮挡。
“刚才摔到了?脚有没有扭伤?”叶蓁解了许尽欢手上的绳子。
许尽欢想要行礼表示感谢,叶蓁立即开口说道,“不用谢。”
“还是多谢二位,没关系的,不是扭到了,只是磕了一下,有一点点痛,擦破了点皮而已。”许尽欢耳垂有些泛红,看着纪绥和叶蓁,快速回答道。
纪绥看她这样,便也放下心来,脚扭伤可不好跑。
当天晚上,纪绥看着窗缝中透出的一丝月光,将外袍拢紧,看着睡梦中靠在一起的小叶子和许尽欢,纪绥闭上眼,不多时又起身。
该怎么出去?这里明显不是官家地牢,她们三人躲得了今夜,那明日呢。
“云城。”纪绥不禁喃喃出声,以往从未听过此地。
不难看出那个钱姓老爷是这座城的掌权人,虽然二皇子没有表明身份,但出言威胁后他丝毫不顾及,独断专行。
纪绥站起身,那束月光照在她肩上,又想起娘身故的那一天,明明一切都好好的,这些年爹对娘刻意冷淡,娘早就知道这家迟早会分崩离析。
有几日爹常常说办公务未曾归家,可谁会连着几夜办公务,娘差人去问,发现夫君常去芙蓉巷,那是什么地方大家心知肚明。
不仅如此,他还在纪府不远处买了一间小房专门把那人接出来养着,这人自然是柳清云。
派人去细查时,才发现自己的枕边人不仅瞒着她养了外室,竟然连孩子都这么大了,更可笑的是,离纪府如此之近。
娘自出嫁后,外祖父心系娘亲,听说此事,亲自登门警告父亲,可是,父亲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刚刚中举入朝为官需要纪家帮衬的年轻人了。
外祖父气极,心疼的看着冲他强颜欢笑的女儿,盛家这些年没落,失了圣宠,否则纪蕴章如何敢如此对宁鸢。
眼见外祖父怒火攻心要去找爹拼命,娘亲急忙安抚,“爹,女儿不孝,当日不该不听您的话。但木已成舟,如今盛家还有百余口人,您若是现在去了,皇上得知,盛家必遭灭顶之灾,那女儿便是以死谢罪也不成了。”母亲说完,她送祖父出去,爹竟连房门都未出。
纪绥垂下眼,自那之后,娘亲身子一天比一天弱,有次昏睡期间,她给母亲喂药,母亲口中一直在喊着一个名字,“婉婉,婉……”
纪绥凑近听也并未听清娘亲后面说了什么。
我不该离开,若是我不离开,娘亲是不是不会死,纪绥脑海中又在重复这个声音。
娘喝药后清醒过一段时间,说想吃糖葫芦了。纪绥很奇怪,自她记事起,她小时喜爱,娘亲给她买,她觉得甜,娘总说吃着酸,不见娘钟爱。
“明昭,娘亲这辈子不曾亏欠过他人,唯欠一人,可惜,那人不在了,也不会原谅我了,娘看不到你出嫁了,我的明昭,一定要幸福一辈子。”盛宁鸢看着纪绥,温柔地说道。
纪绥握着娘亲的手,“娘,说什么呢,你还要长命百岁呢,我这就差人去买糖葫芦,等会喝完药再吃。”
纪绥在心中不断地说着,不会的,喝了药就没事了,可是理智告诉她,娘亲已是强弩之末,脉象已极弱,撑不了几天了,纪绥颤抖着手,娘亲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
“明昭,娘想吃你给我亲手买的冰糖葫芦。”盛宁鸢声音极尽温柔。
纪绥转头抹了抹眼泪,“好,那娘亲等我,我很快回来,我让甘棠留下和晴雨一起照顾您。”
“不了,香绮在庄子中,你身边带着甘棠,一起去娘亲才放心,就这一小会,娘在府里还会出什么事不成,娘等你,去吧。”盛宁鸢故作轻松地说道。
娘亲都这么说了,纪绥只能起身,打开门,外面天色不算晴,但棠园的海棠开的极好,纪绥走了两步,回头又看了一眼娘亲。
娘亲朝她挥挥帕子,温柔一笑,“别傻站着了,娘亲等你。”
纪绥点头,转身跑去买糖葫芦,要快点买。
可纪绥不知道的是,她走后,盛宁鸢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充满了不舍,她踉踉跄跄地走下床,看着她跑出棠园,蓦然吐出一口血,用帕子擦拭后,盛宁鸢出了卧房。
病中这些日子,哀莫大于心死,她知道自己好不了了。
纪绥不知道自己出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待她回府,府中竟然已经开始挂白绸,她捏着冰糖葫芦冲进府,到棠园,纪绥觉得每一步仿佛都有千斤重。
母亲的棺椁摆在厅内,四周搭着灵幡,纪绥感觉自己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走到棺前,母亲静静地躺在里面。
纪绥颤抖的指尖慢慢贴上母亲的脸颊,有温度的,“母亲还没死,甘棠,让他们都让开,谁让他们挂白的,纪府没有丧事,给我取下来。”
小厮侍女们都没停,许管家过来跪在盛宁鸢棺前,“小姐,夫人方才坚持不住,已经走了,老爷吩咐置办夫人后事,您节哀。”
甘棠泪水夺眶而出,夫人已经去了,小姐不愿承认罢了,“小姐。”
“娘没死,甘棠,他们骗我就算了,怎么连你也骗我。”纪绥只觉得世界都崩塌了,一群骗子,她上前去,轻轻地托起娘的手,搭上脉。
纪绥拉着盛宁鸢的手,“娘亲,你说好等我的,是不是明昭回来的太慢了,娘等急了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明昭错了,下次一定快些回来好不好,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纪绥终究是闭上眼,直挺挺地跪下来,心像是被揪紧,一阵抽痛,“许伯,我爹呢?母亲如此,他在哪里?”
许管家知瞒不住,“回小姐,老爷,老爷他方才出府去了。”
纪绥转头死死盯着老许,语气带着嘲讽,“怎么,这么急么?我娘尸骨未寒,他已经要让那个女人进门了是不是?”
“小姐,您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奴有话直说,您万万不可现在激怒老爷,一切等夫人下葬之后再说。”许伯摇摇头,张罗布置去了。
“我空有一身医术有什么用。”纪绥的泪水砸在地上。
此时,天空一阵惊雷闪现,外面细密的雨水淅淅沥沥地淋下。
甘棠扶着纪绥,“小姐,你要振作起来,你还有我和香绮,还有令仪小姐。夫人九泉之下,也不愿看到您如此自责伤心。”
纪绥只是直直地看着棺椁,甘棠知道再说小姐只会更伤心,默默地陪着纪绥跪在棺椁旁边。
没想到纪绥突然问道,“晴雨呢?她一直服侍在娘身边,此时呢,为何不在。”
甘棠迅速会意,跑到棠园小厨房再折返回来,“小姐,晴雨不在小厨房。”
“甘棠,你在这守着夫人。”纪绥起身出去。
甘棠领命,“小姐,伞。”
纪绥已然出去,她提起娘的棠落剑,一路到前院,“许伯,封门,从现在起,纪府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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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管家为难的看着纪绥,“小姐,没有老爷的吩咐,这……”
纪绥提起剑,剑尖冲着许管家,她转动剑柄,只需一丝距离,剑锋就能割破老许的喉管,“我说封门。”
许伯叹了口气,纪府的护卫立即闭了门。
纪绥带着人到晴雨房间,踹开房门,房间空无一人,还是来晚一步,只能寄希望于她还未出府了。
此时,侍卫押着一人过来,“小姐,属下封门时,发现这小婢女鬼鬼祟祟的在小门。”
“小姐,我只是想要出府采买东西,不是,是出府送东西。”那小婢女神色慌张,语无伦次。
纪绥定下神来,“你说清楚,实话实说,不管作何,为什么放着不走偏门,去最偏僻的小门做什么?”
那小婢女更加慌张,“是晴雨姐姐,是她让我传话的,小姐,求求您不要将我逐出府。”
“什么话?”纪绥急切地问道。
那小婢女正要说,一支箭破空而来,众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那箭直接没入那小婢女的胸口。
纪绥迅速做出反应,甩出一根银针在箭矢飞来的方向。
让府卫生成包围圈,可惜,纪府这些护卫被纪蕴章养的毫无规制,一盘散沙,酒囊饭袋一堆。
纪绥拉着那小婢女到屋内,用针吊住她的命。
“我救你。”纪绥急切地下针。
那小婢女突然按住纪绥的手,嘴里涌出大量毒血,她强忍着疼痛,一字一字说道,“皇后。”
说完她便咽气了,纪绥收起针,拿出柜中的一件披风,盖在那婢女身上。
许伯姗姗来迟,想要带人去追。
“别追了,现在全府警戒,那人想一剑封喉,必是死士,非死即走,追不到了。”纪绥下令将晴雨的房间锁住,皇后,为何是这二字,母亲的死和皇后有什么关系。
纪绥来不及多想,纪蕴章就回来了,听闻府中出事,他只关心府中财务有无损失。
后来纪绥查看了娘的尸身,并无任何不妥,所有现象都指明娘是正常病故,可是晴雨的消失和那只来历不明但想要一血封喉的箭,以及那句皇后,都让纪绥认定娘本不该身故的那么早,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
想到这,纪绥看着月光,娘亲,你会保佑女儿的对么?纪绥坐下来倚靠在叶蓁身边,慢慢睡去。
次日,睁开眼,纪绥发现叶蓁抱着自己。真是,睡觉这么不老实,怎么还有口水。
许尽欢也醒了,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纪小姐,昨晚谢谢你,我知你在我脸上抹灰是为保护我。”
纪绥给叶蓁调了个舒服的位置让她靠着,睡醒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无事,直接叫我明昭即可,若我没记错,许姐姐比我年长些时日?”纪绥看着许尽欢说道。
世人皆传右相许昌之女许尽欢端庄温良,综合昨日种种及今日言谈,可见传言也很具有参考价值。
许尽欢似有些迟疑,细想一番,“是,我看过京中闺女图册,我记得你当是比我小两月,那你岂非得叫我姐姐?”随后漏出了个古灵精怪的笑,随后又恢复了大气端庄的样子。
纪绥愣了一下,和传言还是有些不同的,“嗯,尽欢姐姐。”
没想到纪绥真的会叫,她们异父异母,正式宴席上也是称呼敬语,其实大可不必,是不是有些冒失了,许尽欢刚要开口。
“无事,我看你合眼缘,不用觉得有所冒犯,我真心叫的。”纪绥笑了笑。
12. 风云(8)云城
片刻。
身旁的叶蓁迷迷糊糊揉着眼睛,“明昭姐姐,什么时辰了,我要去吃饭。”
纪绥无奈扶额,“叶子,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哪里?”
许尽欢也没忍住,用帕子掩着,轻轻地笑了一下。
叶蓁终于“神魂归位”,“苍天啊,我真的好饿。”叶蓁抬头望天,只看到破烂的墙体.
老娘跟他们拼了,什么鬼考试嘛,简直就是折腾人,叶蓁一脚踹在铁门上,没什么卵用,又悻悻地收回了脚。
她摸了摸鼻子,“咳咳,那个,明昭姐姐是否已想到办法?”
许尽欢和纪绥相视一笑,两人拉着叶蓁说了好一会,三个脑袋凑在一起,蹲在地上低声说着,叶蓁听完后两眼放光。
理论成立,实践开始。
叶蓁扯开嗓子开始嚎,“救命啊,出人命了,来人啊,来人。”
声音太大,不一会就有狱卒过来查看,“不是,叫什么叫,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狱卒俨然是一幅刚从梦里醒来的样子。
“大人,我们三个弱女子,昨日受了惊,我姐姐有哮症,已然昏过去了,您快救救她。”叶蓁掐着嗓子故作娇弱的说道。
那狱卒也有些清醒过来了,没有一时间开门,只是看着许尽欢躺在地上,好像确实是晕过去了。
纪绥见他犹豫不决,带着哭腔出声,“这位大哥,我和姐姐无依无靠,带着小妹艰难度日,不知大人为何抓我们,害的我姐姐受苦,姐姐活不成,我也随她去了算了。”随后纪绥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佯装要往墙上撞。
那狱卒见状不得了,老爷要抓人哪有那么多理由,当然是想抓就抓了,她们死在外头就罢了,若因看守不利,死在这里,老爷怪罪下来,这可不好交代。
不过听纪绥说艰难度日很是奇怪,府外之人怎会艰难度日,吃食用度该是相同规制才对。
但是来不及细想,看着地上的许尽欢,一咬牙,立刻出去将几个手下喊来,“你们几个,看着她们,先给点吃食,我去请示老爷。”
“是,大人。”那几个狱卒点头应下。
等那人走后,一个狱卒将牢门打开,放饭时,纪绥手起针落,那狱卒直接躺在地上睡觉了。
剩下几人看同伴迟迟不回,过来查看,看许尽欢好好的,知道被骗了,想去通风报信,叶蓁早就准备好了,拿着刚才那名狱卒的佩剑,只用剑柄,片刻间,解决了这几人。
“快走,就方才那人有几分真本事,这都是小喽啰,若是被府兵发现就遭了,我们寡不敌众。”纪绥捡起地上的馒头,扔给叶蓁一个,看了看手中的这个沾了点灰的馒头,又看了看许尽欢。
许尽欢跟着纪绥跑,“我不介意。”
纪绥掰了干净的那半给许尽欢,自己拍了拍沾了灰的馒头,吃了。
边跑边吃,被师父折腾出来的初级技能罢了。
三人沿着小道一路出去,“不对,我记得我们进来的时候路没这么长,”纪绥停下说道。
“明昭姐姐,前面有两条路,走哪个?”黑漆漆的甬道里,摆在三人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许尽欢看着纪绥,“我相信你,是生是死我都认了。”
“初次见面,这么信我?”纪绥听到这话有些惊讶。
许尽欢笑了笑,“不是初次见,快走。”
叶蓁就差把纪姐姐去哪我去哪几个字写脸上了,纪绥有些惊讶许尽欢说不是第一次见,但又确实记不起什么时候两人还见过。
只能先看眼前路,她看着两边,左边一条似有烛火,有些许光亮。右边一条,昏天暗地,通道口有很多潮湿的藓,“布置机关的人,或许没想那么多呢。”
“走左边。”这通道极窄,只容许一人踏进,两人不能并排行走,若是走错,想撤退难上加难。
纪绥先进去,许尽欢侧身偏偏头让叶蓁进去,自己跟在最后。
甬道墙壁不很规则,但奇怪的是,不知是不是有光的原因,这里连着地牢,却不很阴森渗人,且连一个机关陷阱也无。
三人的心一直是提着的,但前面越走越宽,这甬道并不长,已经看到前面有光透进来,有一个长悬梯,纪绥先爬上去,尝试推那道顶门,有些阻力,但不是封死的。
叶蓁和许尽欢在下面扶着悬梯,这梯子是由粗绳结和几块木板编造而成,人踩上去轻微晃动着。
纪绥猛地一推,发现上面是一块毯子,现在被掀起了一个角,更让她惊讶的是,只是一眼,入目便是珠宝满地。
仔细听过,这房内并无人,纪绥将盖板掀开,上来后将叶蓁和许尽欢拉了上来。
随后将盖板处恢复原位,三人久久不言,只见周遭满地摆放的全是一箱箱的珠宝,银锭,更夸张的是,有一长桌上,不仅桌子是黄花梨楠木制成,上面摆着十余个黄花梨紫油梨官皮箱,里面放着的全是金锭和金条。
三人震惊这钱老爷到底吞了国库多少钱财,还如此明目张胆,若不就是烧杀抢掠得来的。
震惊之余叶蓁和许尽欢看着纪绥,纪绥也没想到,自己选的这条路,通的是钱府金库。
许尽欢没多少对纪绥的吃惊,她的运气还是如此好,叶蓁也很习惯,纪姐姐在选择上,不会出错。
纪绥看着库门,“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钱府的事,出去再商议。地牢不知有几个出口,但可以肯定的是,钱老爷已经知道我们跑了,而他没抓到人,一定会先查看他的金库。”
许尽欢和叶蓁点点头。
这库房又没门,整个是封死的,但库房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出口,钱老爷也不可能每日都从地牢进来,纪绥认命开始找机关,设计个有门的密室很难吗?原路返回肯定行不通。
许尽欢和叶蓁看着房间里的衣柜,不约而同地走过去,纪绥第一时间也怀疑了衣柜,偌大的库房,不住人放个衣柜做什么。
反常必然有鬼,没有生人气息,叶蓁猛地拉开柜门,柜子里却什么都没有,但许尽欢和叶蓁又同时看向了那个衣柜中的横杆,两人一人拧住一边,往下转动。
衣柜后板竟然开始旋转了,纪绥有些吃惊,她们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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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是参与机关设计了么,精准且恐怖。
许尽欢和叶蓁相视一笑,均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出了兴奋。
不管了出去再说,三人穿过衣柜,出来打量了下,这明显是卧房,原来就是两个衣柜互通。
如法炮制,二人又将拧动这侧的横杆,将背板转了过来,就在这时,听到那面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纪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慢慢退出卧房里间。
钱老爷必是一人,他不会让人轻易知道机关和通道,太自负了,以为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可惜遇上了纪绥,叶蓁和许尽欢。
终于出来了,纪绥和叶蓁观察着巡逻守卫的动向,屏住气息,只是许尽欢看上去脸色有些白,方才光线昏暗,现在在正常日光下尤为明显。
纪绥注意到了,拉着她的手,三人来到一个僻静的墙角下,“我和叶子用轻功会被人发现,如今只能干回老本行了,运气真好,这正好有一个。”
许尽欢看着纪绥和叶蓁,嘴角抽了抽,面前是一个狗洞。
“好久没爬了,有些生疏了,果然不是自己家,逃跑不方便多了。”叶蓁揉揉腰。
纪绥点点头,表示十分认同,三人一直走,七拐八绕沿着几个巷子一路穿到尽头。
停下,三人喘着粗气,许尽欢看着纪绥和叶蓁,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人看着笑的停不下来的许尽欢,也笑了起来,有些劫后余生的轻松,更多的是因为,三个人的头发都成了鸡窝,脸更是不能看,全是黑灰。
“先走,找个客栈梳洗后再打听这云城是个什么地方。”笑过,纪绥看着许尽欢,虽然她的脸有些脏污,但是脸色算不得太好,她现在的身体需要休息,一直在强撑。
三人来到一客栈,老板娘很热情,一直招呼着让她们坐,纪绥又有些奇怪,为了大比,三人衣物都很精干,并无过多装饰,且仪容算不得好,为何这老板娘这么热情,若是对每个客人都是如此,这店面的生意应当很好才对,为何人流看起来如此稀少。
于是直言不需要了,三人转身去了另一家,结果依旧如此,太奇怪了,纪绥转下来接连两三家都是一样的结果,且试探性的提了云城,老板态度即刻变得冷淡,闭口不言。
不宜再多走,这一个方位就这几家,纪绥几人又回到第一家客栈,那老板娘依旧热情,丝毫没有因为纪绥第一次的拒绝感到生气。
“老板,住店一晚,要一桌晚饭,做好送到房间,”纪绥从荷包拿出一些碎银。
那老板娘却连连说不用,直言姑娘在这住一晚便算作结账了,只需留下生辰八字即可。
这更让纪绥,叶蓁,许尽欢三人疑惑,住一晚便算作结账是什么意思,还需要生辰八字作甚?
但实在是疲惫不已,纪绥拿着号牌来到房门前,三人查看了房间没有任何问题,梳洗一番换了衣服后,老板娘将饭菜亲自送了上来。
看着几人就笑,似乎比刚才更高兴了,等老板娘放下饭菜走了,纪绥用银针试毒,但饭菜没有任何问题。
这座城处处透露着古怪……
13. 风云(9)云城
天色逐渐暗下来。
“尽欢姐姐,你的搭档是谁啊。”叶蓁有些好奇地问道。
“裴宴之裴公子。”说完许尽欢咬了一口酥饼。
叶蓁已经知道明昭姐姐的搭档是白衣,她的自然不用说,明昭姐姐想得到。
其余的大家默契的都并无多问,毕竟还在比试,是姐妹也是对手。
纪绥此时却有些疑惑,眉头微蹙,“房内衣柜是疑点颇多不错,那为何你们能那么精准的知道机关?”
许尽欢看了叶蓁一眼,刚想说话但酥饼还未吃完。
“明昭姐姐你不知道吗,就最近很火的那个话本子,叫侠影天下,里面开篇就是主角在一个衣柜里,拧了一下柜撑,然后就到一个密室,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籍,超级超级好看,尽欢姐姐肯定也知道,是吧。”叶蓁一说起话本子,顿时来劲。
她从小就不爱看之乎者也,但话本子她十分钟爱,虽说被爹爹收缴了很多,但她还是偷偷藏了很多存货。
许尽欢本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但还是确认一下,“令仪,那你喜欢这本书的作者吗?”
纪绥好像进入了她从未进入的世界,话本子?简直哭笑不得,话本子照进现实吗这就是。
叶蓁疯狂点头,“姐姐是说随臣吗?超级喜欢啊啊啊啊啊,只不过好久不见她更新出下一本了,不知道什么原因。”
“是吗,我也喜欢,可能是她家中有些别的事吧。”许尽欢笑了笑,真的是自己的书啊,“不过最后书中人会有好结局的,一人一剑,浪迹天涯,恣意潇洒。”
叶蓁很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纪绥在想白衣,他在哪,要赶快汇合才行,考题内容又是什么,上一道题更像是一个过渡,最终目的是把她们丢进云城?
这座城太古怪了,她们三人逃跑,钱府一点反应都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
很快,夜色降临。
纪绥睡眠很轻,在闻到迷烟的那一刻就察觉到外面人数不少。
不能轻举妄动,并未听到拔剑的声音,说明不是想杀人,纪绥想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以身入局才能知道这座城的真相。
屏息静气,叶蓁和许尽欢在睡梦中,许尽欢知今晚不会太平,可是身体受不住了,由不得她再折腾,中了迷烟两人睡得更沉。
纪绥三人分别被送上了一顶轿子,进了轿子,纪绥听到轿子外想起一个阴森的声音,“恭送圣女。”
很快,能听到十几人一直喊着这四个字,纪绥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这就是客栈老板娘不收费的原因,晚上还有一笔交易,自然不用收费,但是圣女是做什么的,纪绥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轿停风起,轿帘被吹得簌簌作响。
纪绥听到一阵晦涩的话语,像是某种咒语,在黑夜大风的加持下,显得异常阴森可怖。
轿子又开始移动,似乎进入了某个空旷的殿内,风停了,那咒语出现了回声。
轿子突然被扔在地上,有一只干枯粗糙的手拉住纪绥的胳膊,纪绥还是歪倒在轿中的姿势,屏气凝神,随后纪绥被拖拽下来,小腿在轿边磨擦着。
闭着眼睛触感被放大了十倍,纪绥感觉有一块绸子盖在了自己头上,随后她被平放在地上躺下。
须臾,纪绥感觉身侧有些湿黏,好浓重的血腥气,纪绥听到刀出鞘的声音,手中捏紧了针,太诡异了,事情有些脱离纪绥的掌控,药效还有一些时辰。
“祭祀大人,祭品进贡失败。”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却不是正常语速,听着有些凝滞。
那个干枯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听话的祭品会被圣主责罚,我主怜惜,七位圣女已齐,终于可以举行最后的祭祀圣典了。”
先前那人称是,木讷的重复了一遍我主怜惜。
纪绥盖着绸布,大致猜出这是个丧心病狂的组织,用圣女祭祀,说得好听,她们应当一个都活不了,若没猜错,那些祭品也是活人。
那大祭司好像因为祭品造反很是生气,不断念叨着主会降下惩罚的,声音越来越远。
纪绥一把撤下绸布,身下是个巨大的罗盘,刻着符文,每一道符文中流满了血,纪绥的衣袖全部被浸透。
纪绥看清了,一个人,不对,都不能说他是一个人,瘦的像是骷髅,整个大殿称得上通亮,他披着一个金色的斗篷,显得更加违和,面色青灰交加。
他似乎对纪绥突然的起身始料未及,纪绥捏着针,瞬时到了那人身后,针尖对着那布满了褶皱的脖颈,“刚才随我一起来的那二人在哪?”
可身前人将双手合十,做出一个奇异的手势,接着好似骷髅开始说话,即便他的声带和常人并无不同,“我主,保佑我。”
一直重复着这句话,静谧的大厅中一阵阵回声,“我主,保佑我。”
纪绥眼睛微眯,这人油尽灯枯了,那人突然大叫,“你们会不得好死的,主会惩罚你们。”
“我主,保佑我。”纪绥突然跟着喊了一句,那人像是找到了同类,猛地拉住纪绥,带她动了起来,他走的很快,纪绥紧步跟上。
来到一个门前,那人推开门,纪绥只看了一眼,手便开始抖,十余个正值妙龄的女子被吊起,手边放着白玉碗,指尖血珠不断滴落,与溅到白色的碗边,异常刺目。
许尽欢和叶蓁睡在地上,看上去还没来得及被放血。
“残次的圣女,主不会保佑她们的。”那人看着有一女子面前只有半碗的血,缓慢地说着。
纪绥拿起桌上锈迹斑斑的小刀,毫不犹豫的,将刀插入了那人的心脏,那人直直倒地,嘴里还咕哝着圣主。
“残次的是你们,圣主是么,祝你们下地狱。”纪绥将刀抽出,血迹溅到她脸上,纪绥手依旧抖着,缓慢地眨了下双眼。
白衣来到这里,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纪绥跪在地上,从枯槁的躯体中拔出染血的刀,左臂衣裳被血浸透。
纪绥拿着染血的刀子,将最近的一个女子身上束缚她的绳子划开,将她放下。
白衣看着入目的一大片血色,纪绥将她们都解下来后,白衣一一查看,除了叶蓁和许尽欢,还有最外围的四名女子,其他人,全部已是回天乏术了。
“活着的这些都是参加大比的人吧。”纪绥站起身,“这不是完全意义的大比对不对,云城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衣看着她,纪绥,你太聪明了,若不是接下来的大比,我真的怕我忍不住会在这杀了你,他不断控制着自己,程家家训有一条,不伤无辜之人。
看到这一片血,白衣只觉得刺目,云城如此,只进不出,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位当然知道,可他就是如此,总要牺牲些人来使他的位置更加坚固。
一闪而过的杀意,纪绥没有捕捉到,白衣冷静下来,将云城详细告诉纪绥。
“其他人呢?”纪绥不能用针强行救下这些人,只能等她们慢慢苏醒。
白衣丢给纪绥一块令牌,“我是跑出来的祭品,他们是被困的祭品。”
纪绥看着令牌,那令牌上刻了一个大大的钱字,“钱府,钱老爷和祭祀有关。”
“我比较幸运,醒来是在一个脏破的巷子中,后来在一个青楼遇到金诚,他应当还藏身在那里,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钱府与这里有一条专门的运输线路,祭品在钱府放血,你们,当是他们所说的圣女,且全是符合年龄要求,对得上生辰八字的圣女。”
白衣接着说,看纪绥如此笃定,他便猜出纪绥必定是之前钱老爷抓的那几人其中之一,她在无形中又救了他一次。
“所有后进入这座城的都是祭品?我们是不同的人带进来的新的祭品。”纪绥猛地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们在通天阁地底昏迷后,在她们醒来之前要进入云城,若是只进不出,是怎么被运进来的?城中人闭口不谈云城,每家每户都是干着一样的事,仿佛被洗脑。
纪绥回忆着在客栈那段时间,云城城门不开,可是有推着特定板车的人往一个方向走,那肯定是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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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这些人是寻找新的祭品的人,遇到了他们,昏迷着被人放到云城地界,简直就是送上门的祭品。
而二皇子醒得快,还没入府便醒了,连带着拖住了她们运输的时间,钱老爷当时脸色煞白,似是遭遇了重创,惩戒过二皇子后,纪绥她们醒来,消息的不流通性,让钱老爷决定将她们先放在了府内。
出府后客栈老板娘都很热情,是因为她们找到了新的圣女,这后面必然有金钱交易,纪绥她们在钱府消耗了一段时间,钱老爷将她们扣下,所以她们不是第一批进来的圣女。
而地上昏迷的除了叶蓁和许尽欢,还有一人纪绥认识,董柔儿,董鸣苍将军的女儿。
还有三人,唯有一人服饰与这房间中的另一位女子很像,但是那位女子已经无力回天了,她不是风云大比的比试者,却还有救,是这些人中,唯一幸存的“圣女”。
纪绥说完所有的推理过程,见白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便继续说,“我在钱府时,到过钱府库房,里面的财宝是残害这些女娘,洗脑那些愚昧的城中人,聚敛起来的钱财,且府兵不是正规的,我猜测是山匪。”
白衣突然问她,“知道这么多,且不避讳自己如此了解军中规制之实,纪娘子的胆识和信任在下佩服。”
“我知道你能面不改色听我说完必是也已知道其中事由,我不知道我的推测是否完全对,我只知道我想让所有能活下来的人都活着出去,你一路从外面杀过来,别告诉我你只是想进来看看。”纪绥看着白衣,随换了一身黑衣,可是血腥气极重,必是一路杀过来的。
“至于以后是敌是友,那是比试的事,这么多皇子贵女都在,外面必有接应,就算没有,那就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无关比试,云城,我想把它一锅端了。”说完,纪绥安置室内众人。
白衣衣服上沾了很多血,用地上那骷髅人的衣服擦干血迹后,沉默着,陪着纪绥一起。
叶蓁和许尽欢醒了,纪绥长话短说,两人留下来料理这边,纪绥和白衣赶去钱府附近。
白衣对纪绥说,“先跟我来,我怀疑这钱老东西有什么东西控制城中人,才让他们这么听话。”
纪绥没有思索,便跟着白衣来到一栋楼前,拿出令牌,守门人顿时喜笑颜开,连连请二人进去,丝毫未管他们二人衣服上带了血迹,只看令牌。
纪绥进来才发现这竟然是个青楼。
里面大多是女子,可也有轻纱着装的男子,调笑声不绝于耳,与楼外那座死气沉沉的城好似隔开了一道屏障。
纪绥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并无太大的情绪起伏,刚看过那么多血,此时心中只是想怎么破局,白衣也是目不斜视。
两个僵直的人上了二楼,虽然金诚易容了,可是骗不过她,他端着茶水给这里的“客人”上茶。
纪绥明白了,一个留在这里打探信息,一个到外面查探,这两人倒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三人来到房间,“明昭姐姐,你有没有受伤?”金诚很急切地问道。
纪绥摇头表示没有,“为何我看楼中人和外面的城中人如此不同,这些人随面色不好,但不是行尸走肉。”
白衣将一种茶粉递给纪绥,“是这个,有几人,应当是你说的客栈老板娘,她们待在楼外,也无事,是定时来楼中喝这种特定的茶粉。”
金诚点头,“这两日我装作楼中人,也喝茶粉,背地都倒在了花盆里,那些人这么听钱老东西的话就是因为他有这个,这东西,喝上一点,会让人特别兴奋。”
纪绥闻了闻,不喝进去便不会成瘾,喝进去可以随意任人摆布。
这座城原来不是用武力逼迫这些人留下,除了被放血的祭品们,其余人都是自愿留下的,只是为了这一口茶粉。
这东西就像一种慢性毒药,好像缓解毒发时,它也是解药本身,殊不知再喝多少,都是毒,这些人还都以为这是圣主降临,带给他们的极乐。
纪绥原本以为只是洗脑,没想到还有更可怕的,这是一座,被毒控制的城。
14. 风云(10)云城
“纪绥,你若在云城死了,会后悔现在这个决定吗?”白衣看着纪绥,很认真的问了一句。
纪绥没有回答,但白衣和金诚都知道纪绥的意思。
“祭品那里除了风云大比新进去的九人,其他全部是死人了。”白衣告诉纪绥自己探查到的信息。
“二皇子在钱府地牢,现在看来,被拖去了祭品那里也就是十人,也就是说我们一共有十八个人。”纪绥分析着人数。
“纪姐姐,以十八人敌一座城?我们几乎没有胜算,况且他们。”金诚没有说下去。
白衣补上了后半句话,“况且这十八人可能不会配合对吗?”
纪绥没有说话,拿起一包茶粉,将他们全部倒入杯中,拉开门出去。
白衣和金诚跟上纪绥,纪绥一路到了膳房,带着腰牌,有人注意到也不会拦着,纪绥见人就举杯,那些人喝的醉生梦死。
到了膳房,管事的本想上前询问,白衣和金诚直接把几人打晕,他们知道纪绥肯定要做些什么。
纪绥抄起锅铲,刮了炉灶上厚厚的一层草木灰,接着,找来一个空缸,把身上刚才拿来的茶包都倒进去,铺上一层草木灰,再拿起桌上的米醋,全部倒进去,再反复填充。
缸装满了,白衣叹了口气,他知道纪绥要做什么了,这种手法,她处理过尸体,医术和针术更是绝佳,加上食醋,更有利于封存。
可是,还能相信他们吗?对他们,我已近失望很多回了,白衣顿了一下,还是问道,“纪绥,先救人还是先销毒?”
“彻底清除不掉,那就最大程度遏制,此法可以将这种毒的毒性极大削弱,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当祭品,救人交给尽欢姐姐和叶子。”纪绥带着一种决然。
金诚瞳孔微缩,明昭姐姐,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民众,永远都是最大的力量,我赌还有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的人。”
金诚马上漏出一个笑容,“姐姐说得对。”
“那我们分头行动,我去钱府查探,定然有茶粉置放仓库。”白衣说着。
纪绥立即出言否定,“不行,你不了解钱府,这样单枪匹马的去,完全就是送死。”
“姐姐,我可以,刚进云城时,那老色鬼被我打了,这几日一直没有来过,若我进府,他不会直接杀我,我更有机会找茶库位置。”金诚按着水缸边,看着纪绥。
纪绥刚要否定,金诚便拉住她的袖子,“姐姐,现在顾不了太周全了,早一点销毁,遭殃的百姓就少一点不是吗?”
若是先救人再销毁,必定来不及,一定要同时进行,已经打草惊蛇了,纪绥知道来不及,可是不管是白衣还是她,都不是最好的人选,可是这样一来,金诚要面对的变数太多了。
“姐姐,你要做的也比我安全不了多少,你们要面对的是几万瘾君子,我只需要对付一个人罢了。”金诚眨眨眼,转身走了,马上就有一批送进钱府的侍人,他完全可以混进去。
纪绥看到金诚朝她眨眼的一瞬间,恍惚了一下。
她快速将缸放在锅灶下面,“白衣,你若是信我,去找叶蓁,你比她们熟悉关押祭品的地方,配合救人。”
白衣看着她,“你呢?别告诉我你要一个人去找那些客栈老板。”
“是,分头行动是最快的方式,这是最适合我们三个的路线,只有这样才有一线生机。”纪绥拿着令牌。
走时丢给白衣一个信号弹,“我相信我们都想活,拿着这个放信号,右旋红色,叶蓁会来找你。若我有不测,拜托你尽力保住她们的命,至少,先出云城。”
“另外,别让她们冲动行事。”纪绥说完,对白衣行了个剑客间的致谢礼。
白衣攥着信号弹,纪绥,你真是好样的,跟我交代遗言,你算是找错人了,我只会让她们都死,这样对我更有利。
……
片刻后,纪绥来到一家偏僻的客栈,从偏门溜进去,这家老板娘是那日对她们表现的最不热情的。
现在看来,这极大可能是最安全的一家客栈。
纪绥静步到正门,看到那个老板娘在长椅上小憩。
店内除了她空无一人,纪绥走近,快速向她后颈劈去,那老板娘突然翻身抓住纪绥的手腕。
却看到纪绥手上拿着的只是在桌子上随便抽的筷子,还是方形的那头。
习惯性打出一掌,纪绥用巧劲接住,两人你来我往,将店内快拆了。
纪绥近身战不敌,拿起桌上的茶盘,掷出,那老板娘侧身躲过,纪绥一掌打在她胸前,她也不遑多让,还了纪绥一掌。
逼的两人都倒退几步,稳住身形双双呕出一口血。
“你竟然还没死?”那老板娘含着血,有些疑惑的问道。
纪绥将嘴角的血用帕子擦了,“我没死,你似乎很吃惊?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合作,你不想出云城吗?”
那老板娘撑着桌子站直了身子,“你很有本事,不过你找错人了,我不会离开云城,也没兴趣和你合作。”
纪绥还想再说什么,那老板娘去窗边拿起一柄短剑,“我无心杀你,若你一定要相逼,那也只是同归于尽的结果,你走吧。”
听这话,纪绥不再强求,她没有强烈出城的愿望,可也没有对毒成瘾,一家不成还有成千上百家。
纪绥转身准备出去,那老板娘突然跑过来抓住她的手,“这个发带你哪里来的?”
“什么发带?”纪绥很疑惑,低头看去,后腰上的系带上不知何时抽丝,连上了一条极细的发带,但是只有一缕。
“你告诉我,你哪来的这个发带,说啊。”那老板娘两手抓着纪绥的两肩,眼神中带着祈求。
纪绥看着神色紧张的老板娘,她宁愿没有来过这,叶子和尽欢姐姐身上没有,那么只能是被称作是圣女,死去的那些女子的遗物了。
可是她要怎么开口说。
见纪绥默不作声,那老板娘慢慢跪坐下来,泪流满面,“是我害了她们,我不该沾上那东西,是我亲手将她们送进了深渊。”
纪绥猛地抓起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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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子从腕间滑下,露整个小臂,密密麻麻全是刀痕,新的疤痕和旧的疤痕错综交杂在一起。
“你也沾过茶粉?”纪绥这下看着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这座城,真的能救得回来吗?
“按年龄看,你的女儿是被抓去的上一批的那些所谓的圣女中的一个吧,你知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她生生的血尽人亡。”纪绥捏着她的手腕,语气骤然冷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若我不将女儿上贡,我相公得不到茶粉会死的,那就完了,全都完了。”那老板娘跪着,泪流不止,用手抱着头,全是刀痕的两条手臂那么刺目。
纪绥捏着针扎进她的穴位,“告诉我,这客栈一共有多少,不要让她们白死,说啊。”
那老板娘用力咬着胳膊上的肉,满脸蹭的都是血污,疯了般冲过去捡起方才与纪绥打斗时飞出在地的短剑,然后狠命的插向自己的手臂。
纪绥冲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她毒发了,她每日都在如此遏制,但这样的自残,若收不住力道,就不用等下次毒发了,她会直接了解自己。
纪绥压着她,抢她手中的刀子,没压住,被她在手臂上划了深深地一道,血液瞬间渗透衣袖滴下来,与原来已经干涸了的血融在了一起。
纪绥只知道不能放开她,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又溅起。
估算着失血量,纪绥还是没有放手,像感受不到手臂上的剧痛。
“纪绥,”一道急切地声音响彻整个客栈大堂,纪绥只觉得耳边嗡鸣一片,有些听不清楚,只是麻木地抓着前面老板娘的手。
随后便被喂了一颗丹药,也顾不得有毒没毒了,反正自己百毒不侵,有毒也没什么所谓了吧。
纪绥意识逐渐模糊。
抢过来的刀子随声落地,白衣冲过来接住纪绥,那老板娘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纪绥,纪绥?”白衣将她带血的衣袖扯下来,放在堂内的小塌上,将自己的袖子扯下来一条,压住了她的出血处,将她的胳膊抬高。
“你死了别影响我的大比,你不是要救云城和那些人么?还没完,别睡听到了吗?”白衣不知为何如此慌张,她死了会破坏自己的计划,一定是这样。
唯一一颗保命的丹药给你了,你不会死。
地上的老板娘抽搐过后,逐渐清醒,看到纪绥如此,她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跑去后堂,白衣无暇顾及,但若是她再上前对纪绥不利,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但那老板娘拿来了金疮药和细布,白衣快速接过,看过确实是未开封的金疮药,给纪绥止了血,将药细细地洒在伤口上,用细布包住。
“抱歉,我毒发了,不是有意要伤你娘子,你们离开云城吧,我知道凭你们的武力,保自己出云城还是可以的,但若是像她这般保万数像我这般的愚人,会死的很快,你们斗不过钱老爷的。”
白衣听着这老板娘的后半句话,只觉得有些不真切,“娘子么?不是的”
那老板娘有些怔愣,“不是?”
15. 风云(11)云城
那老板娘看着白衣紧紧揽着纪绥的肩膀的手,没有再说什么。
她惨白着一张脸,手剧烈的抖着,从里衣中拿出一把金匙道,“只有特定的客栈会提供茶粉,门牌上有特殊暗纹,我这样的钥匙东南西北各有一把。”
话还未说罢,她便跪趴在那张长凳旁,手臂松软地搭在凳子上面,整个人成一个蜷缩的姿势伏着,好似纪绥从未来过,她只是变了个姿势小憩。
那金匙掉在地上,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最后归于平寂。
白衣小心绕过纪绥受伤的那只手臂,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裹住她,又转身蹲下来,稳稳背起她。
走过老板娘身旁时,捡起地上的钥匙,随后快速向另一个方位赶去。
半个时辰前,白衣见到叶蓁和许尽欢后,给了她们令牌。
许尽欢迅速理解白衣所说情形,默默记下纪绥的做法,想要销茶,那首先要先找到那些茶究竟在哪里才行。
她手中还拿着纪绥走时塞到她手中唯剩几粒丹药的药瓶,两人醒来,叶蓁一眼就看出这是纪姐姐留的,瓶身上做了标记。
许尽欢略微会些医术,平日看书她涉猎极广,但只能判断出这几颗药效应是不强,功效是是固本培元养气血的,安置好董家小姐等人后,叶蓁就看到了纪绥的信号弹。
两人匆忙赶到,见到的却是一位容貌清秀的公子,许尽欢立即反应过来这应当是纪绥的队友。
白衣想速战速决救人,却被许尽欢拦了下来,“城西有一家很显眼的米粮店,再过两条巷子就能看到一家客栈,挂着一面红幡,名为春来客栈,明昭可能会先去那里,若不在,那便再依着找。”她快速对白衣说道。
叶蓁快速地点头,她听到纪绥独自去了客栈,心中突然有强烈预感纪绥要出事,“公子先去找明昭姐姐,我和尽欢姐去公子所说之地接应他们。”
许尽欢点点头,也有些急切。
白衣想到纪绥行的那个礼,丢给叶蓁一个小弩,不温不火地说道,“里面只有五根针,但近身制敌有奇效。”
叶蓁有些奇怪,为什么给她武器?许尽欢也有些不明所以。
“纪绥给的。”白衣见她们深色,突兀地补了一句,说完便走了。
许尽欢和叶蓁带着令牌,带着面纱,赶到了白衣所说的地方。
门口有几个驻守的侍卫,许尽欢一一扫过他们的脸,这里没有之前关押过她们的那几个府兵的身影。
叶蓁从容走上前去,门口的守卫欲拦截,看到许尽欢拿出令牌,那守卫马上恭敬地请许尽欢和叶蓁进去。
许尽欢刚迈过门槛,那侍卫头子突然出声道,“两位娘子留步,小的多嘴一句,为何您二位今日轻纱遮面来点货?可否让小的看看信物”
叶蓁和许尽欢背对着几人,顿住了步子。叶蓁压低了嗓音说道,“这几日喝多了茶,伤了嗓子,脸色不好,不想示人。”
那侍卫听了道是,但手却搭在了刀柄上,他觉得这两个人很奇怪。
叶蓁察觉到气场不对,这人在提气准备攻击,许尽欢此时微微侧身,和叶蓁眼神交汇。
“好大的胆子,怎么?敢怀疑我们?”叶蓁提高了声线,转身怒喝。
那侍卫有些犹豫,恭敬拱手道,“小的不敢,劳请娘子拿出信物。”
许尽欢和叶蓁自然拿不出,除了令牌,她们哪知有什么信物,但叶蓁顾不得那么多了,佯装在衣袖中拿取。
那侍卫看着叶蓁的手,等待的一瞬间,叶蓁用出水云决,那侍卫一晃眼,叶蓁瞬时到了他身侧。
叶家水云决运用到极致,在近身战几乎是瞬移,等那侍卫反应过来,叶蓁已然夺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但令叶蓁惊讶的是,那群地下的卫兵丝毫不管叶蓁架在他们首领脖子上的刀,直接冲了过来。
许尽欢在叶蓁动手的那一刻已经拿着令牌进去了,只要进了门,那里面的人拖住一时不成问题,但此时困惑她的是,那侍卫头子把她们认成了客栈娘子。
还提到点货,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说需要放血的祭品,难道是……
许尽欢加快速度跑去,沿着唯一的主路跑着,拐过一个转角,却出现了岔路,走左还是走右。
她不敢犹豫,犹豫叶蓁就要多撑一秒。
随即直接跑向左面,但这条路越走,许尽欢感觉凉意就越透骨一分,成片的树荫遮住了阳光。
片刻后,许尽欢停了下来,她看着身侧的这颗树,上面有不易察觉的红褐色的汁液痕迹,即使看上去并不多。
所以,她赌对了,这条路确实是关押祭品的方向,只不过,祭品不在路上,而在……
许尽欢缓缓抬头看去。
等她看清后,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这些参天大树上,每间隔一个,上面最粗的主干上就吊着一个人,被巨大的枝干和叶子遮着。
从下往上看,让许尽欢头皮发麻,凉意从头窜到脚,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他们轻飘飘地荡着,有些已经快成了人干,好像一个风筝脱了线,摇摇晃晃卡在树枝中间。
“裴宴之,你们在哪?裴宴之。”许尽欢有些腿软,她不敢停,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但心中强烈的恐惧感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条路的尽头,一个破败茅草屋内,大皇子等人横七竖八的躺着,孟庭砚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他睁开眼,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看着周围,他想起来了,他们睁眼到这里,陆陆续续的醒来,但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直接被人灌了一碗汤药。
难怪纪绥等人昨日从钱府地牢中出来时并未看到周崇武的身影,是因为他连夜就被送到了这里。
次日,他看着周崇宇他们一个一个被人运进来,心中大骇。
随后又看着几个穿着金色斗篷,人不人鬼不鬼的“骷髅”将一个男子生生的割肉取骨,随后将骨头埋在就近的树下,
他被堵着嘴,没有作声,眯着眼偷偷观察,装作还被迷晕的样子。但为首的那具“骷髅”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周崇武眼见被发现,将磨松的绳索猛地扯开,朝最近那人袭去。
但他昨日已然受了伤,一夜未眠,高度紧张到了第二日晚上。一拳难敌众手,很快便被打趴在地,为首的斗篷人冷笑一声,一脚将他踹开很远。周崇武呕出一大口血,这人好强的内力。
周崇武眼冒金星,又听那人极生气地派人去请大祭司。
“唔,”孟庭砚努力发出声音,想要叫醒周崇宇,却根本无济于事。
孟庭砚此时此刻又开始恨自己这虚弱的身体,他努力挣扎着,想让身上的绳索松动一些。
他大力的摩擦让手腕脚腕都擦出了血,箭伤伤处血渗了出来,在此时更是雪上加霜,孟庭砚额头上渗出冷汗,但他不想放弃,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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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解开,不然他们都得死。
“裴宴之。”远处许尽欢又喊了一声,她不断往前走,在全是尸体的小道上走,惊悚但绝不能回头,有时机会只有一次。
孟庭砚在方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这时能确定是有人来了。
“唔唔。”他喉咙里发出微乎其微的声音。
叶蓁此时也是苦苦支撑,她快挡不住了,手里的那人不受威胁,竟然直接自己抹了脖子,那些侍卫更是不要命的涌了上来。
叶蓁杀红了眼,死死守着门,心中默念,绝不能放人进去。
“我去你爹的。”叶蓁将一人踹开,一刀捅进那人腰腹处,又见侧面有人包围过来,眼看有一剑刺过来,叶蓁卸力差些跪倒在地,单手撑着右侧那人长剑,左手快速抽出那把小弩箭,对准那人射出。
“好快的箭。”叶蓁有些震惊,这箭的爆发力和稳定性好强。
好精妙的武器,叶蓁从未见过纪姐姐制作这个,但现在有些信白衣的话,因为这剑弩里装的是银针,与纪姐姐常用的很相似。
来不及想那么多,一针一人。须臾,叶蓁捏着还有一根针的小弩,刀剑不断擦出火花。
她有些撑不住了,体力严重透支,挡着上风压来的一柄长刀,却又另外一柄直冲她的面门。
叶蓁闭上眼。
但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却听到金属撞击的响声在耳边炸开。
是一把金匙,叶蓁转眼看去,见白衣背着纪绥,云城此时天有些灰蒙蒙的,但叶蓁在见到纪绥的那一刻,只觉得好像心中石头落地,天光大亮,明明已经力竭,可心境却大有不同,只觉剩下这些人一起上都不足为惧。
白衣单手拖着纪绥,手中无剑,随手拿起地上一把残剑从外围开始杀,白衣不敢冒进,因为纪绥在他背后。
叶蓁和白衣两人内外包抄,那些人眼见不敌,想要撤退,回去通知钱老爷。
可是叶蓁和白衣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叶蓁只觉得有一股子气支撑着自己,只觉得水云决好像运用的越来越轻盈。
白衣解决完外围,瞥见叶蓁,叶家一脉单传水云决,兵部尚书叶文洵的女儿,她习武天赋倒是很好。
叶蓁也渐渐感觉到好像自己的内力貌似更浑厚了,用起轻功来比以往省力多了。
白衣扔掉那把残剑,跨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下的尸体,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将纪绥轻轻放下来,慢慢托着她的脸,叶蓁快速跑过来让纪绥靠着她。
“纪姐姐受伤了?”叶蓁本以为纪绥无事,但近距离看到纪绥苍白的脸色,她直直看着白衣,随后又注意到纪绥裹着白衣的外袍。
白衣看着叶蓁眼神从担忧变到有些吃惊再转到有些杀气,不知为何,赶忙解释,“我赶到的时候她失血过多昏迷了,给她处理伤口我扯了她的袖子,只能将我的外袍脱下来给她,自知失礼,但姑娘放心,白某并未再做任何过界之事。”
白衣从没觉得自己话有这么多过。
叶蓁查看了一眼纪绥的伤口,确实是包扎过的,这样说来,白衣是纪绥的救命恩人,刚才她还以为是白衣对纪绥做了什么,幸好收住了,差点提刀就砍了。
“多谢白公子,刚才我看纪姐姐受伤有些着急,若有冒犯,多担待。”叶蓁扶着纪绥,语气柔和了下来。
叶蓁正欲开口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将叶蓁的声音淹没在声浪中。
16. 风云 (12)云城
叶蓁和白衣只看到远处火光冲天。
“那个方向是,祭台?”叶蓁喃喃出声,完全没注意到靠在她身边的纪绥动了动。
“等等,那个方向好像有人朝这里过来了。”白衣眯了眯眼,有些不确定。
“是董柔儿她们。”一道声音回答了白衣,三人离得很近但由于爆炸声浪,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但叶蓁和白衣几乎同时向纪绥看去,纪绥眨了眨眼,定定地看着二人。
“明昭姐姐,你醒了!”叶蓁才反应过来。
白衣看着纪绥,纪绥也注意到自己身上是白衣的外袍,原本她的外袍一条袖子被扯下来了,手臂上被包扎过。
两个人眼神交汇,都很默契的都没有再提此事。
“先救人,祭台那里等会再说。一爆炸,城中人一旦暴动,局面会完全不受控制,我们要快点了。”纪绥和叶蓁进入大门,白衣跟在后面。
密林内,许尽欢也听到了前面有声音,她跑起来,发尾缠绕成一团,额头上冷汗直冒。
孟庭砚不断用身体撞着茅屋内的桌子,也听到了许尽欢的声音。许尽欢颤抖着手,不断安慰着自己,这屋子里有活人,没事的,打开它。
但里面若是那些骷髅人在怎么办,不行,管不了那么多了,许尽欢猛地一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里面被锁住了。
“裴宴之?你在里面吗”许尽欢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无人回答,但里面好像撞击声音更大了。
怎么办,莫不要说自己劈不开这门,就算强行毁了这个屋子,里面的人必然伤重。
许尽欢还在想,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桀桀桀。”
听到这个声音,许尽欢只感觉到心都停了一拍,她慢慢转身。
呼吸停滞,穿着金色斗篷的骷髅人就站在她面前,许尽欢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人十分僵直地站在那里。
“我主原谅,逃跑的圣女。”她边说边一把掐住许尽欢的脖子,手像干掉的枯树枝,许尽欢拼命挣扎着。
“裴…宴之。”许尽欢努力发出声音,不过须臾,下一瞬,她什么意识都没了。
茅屋内突然传来木质断裂的声音。
“尽欢,”裴宴之昏昏沉沉,茅草屋木门被撞开,眼前只见许尽欢被扼住脖颈。
“骷髅人”看着裴宴之,斗篷下的脸笑的很诡异,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嗓子里卡了沙子,“真是不听话的祭品,那日就该放干你们的血,贡给我主。”
茅草屋内,孟庭砚也听到了那声裴宴之,门口怕是这位裴公子的队友?
他看着裴宴之从袖口中掏出小刀,割断身上的绳子,不顾一切地撞门,突然感到自己一阵力竭。
“唔唔,”忽然又听到声音,孟庭砚猛的抬头,看清那人,是宋淮豫?
宋淮豫似乎还有些不明所以,看到自己被绑着。
门外被挡住视野,孟庭砚看不到形式,两人费了好一阵力气,孟庭砚和宋淮豫解开了对方身上的绳子,拿下封口布。
屋内还有五人未醒,二皇子重伤,九皇子昏迷。奇怪,太子殿下也应该参加风云大比,去哪了?不可能没进第一试才对。
孟庭砚和宋淮豫解开众人的绳子,快速到门外,裴宴之和那个“骷髅人”对峙着。
“怎么不过来?”穿着金色斗篷的那人饶有兴趣的说着,笑声变得尖锐刺耳。
她把枯柴般的手放在许尽欢头顶,裴宴之不敢动,只是淡声说着,“你杀了她也威胁不到我,不过你们的祭祀肯定会失败。”
那“骷髅人”想了一下,突然又笑起来,“你以为我像那些蠢货,被炸死活该?圣女没了再找便是,只不过,威胁不到你?她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孟庭砚瞳孔微缩,未言语。
宋淮豫见状想出手,被孟庭砚一把拉住,宋淮豫有些疑惑。不出手所有人都要死在这,再对峙不仅许小姐会窒息而死,他们所有人都会死的很惨。
姐姐刚入宫,宋淮豫绝不能容许自己死在这里。
孟庭砚脸色惨白,只能眼神示意,宋淮豫看懂了,向上看,什么意思?树上……孟庭砚没动,看着前面,骷髅人注意到了他们,不能让她起疑。
那“骷髅人”丝毫不惧面前三人,看上去有恃无恐,看着裴宴之继续说道,“若是想让我放了她,用你自己的血来换如何?”
话音刚落,裴宴之就毫不犹豫用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血不断滴下来。
“桀桀桀,好久没遇到这么听话的祭品了,不过流的太慢,她就死了哦。”那“骷髅人”有些戏谑的说着。
裴宴之右手拿起小刀,看着她,一手割向脖颈,另一只手发力,从袖口滑出了另外一只飞刀,在她神情松懈的一瞬间,将飞刀飞出。
那“骷髅人”反应很快,快速退步转身,带着许尽欢好似有些吃力,反手一掌想要拍向她,裴宴之快速冲去,想挡下这一掌。
眼看要来不及,那“骷髅人”突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裴宴之有些惊讶,但没想那么多,先接住了许尽欢,不停的叫着她,掐着她的穴位。
纪绥此时飞身而下,孟庭砚松了一口气,宋淮豫方才看到树上闪过寒光,就知道有人在上面,差点坏事。
白衣和叶蓁随后而来,纪绥将那只小弩丢给白衣。
“准头不错”,白衣看着纪绥,说罢,便拿着纪绥丢给他的草药,进了茅屋,顺便丢给孟庭砚一瓶金疮药,淡淡说道,“处理伤口。”
纪绥查看着许尽欢,将余针泡在客栈拿来的一小瓶白酒中。
她跪在地上铺开针袋,准备好了快速给许尽欢施针。
裴宴之直直地看着许尽欢,不敢动她,生怕自己动一下针错了位。
纪绥搭上她的脉,太微弱了,但勉强还有命在,只是能不能醒来,看命数。
看着她闭着眼的样子,纪绥有些错愣,好眼熟,小时候的记忆太模糊了,当时她那个便宜爹还远远达不到现在的高位,即使当时现在的丞相也不是丞相,她也不记得和许家小姐有过交集。
不是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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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见,到底是自己忘记了什么?不行,要回一次瑞州问清楚才行,师父不出瑞州,这是他立下的誓言。
不过,前提是要怎么从云城全身而退还能保住所有无辜的人,纪绥收了针,愧疚之意漫上心头,是我顾虑不周,最后竟让她处在危险境地至此。
屋内。
白衣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屋内几人灌水,他们中的只是轻微迷药,醒不来是因为这药会让人致幻,沉浸在自己的梦中醒不过来,至于周崇武和他旁边这位内伤极重的,没有这迷药他们也照样醒不过来。
让他们都死在这,现在可太容易了,可是程家依旧不能昭雪,他们的命不够抵也不配抵。
最后一个。
白衣看着周崇宇,心中有些复杂。
“如何?”听到声音,白衣思绪瞬间回笼,对纪绥说道,“无事,都会醒,只不过时间问题。”
纪绥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此时宫中常平宫内。
“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出声的是常平宫主位,如今后宫中四妃之一,贤妃孟舒。
“嗯,崇礼这几日在宫中,怎么不见他人。”周宁知坐下,抿了一口茶,看着孟舒说道。
“回陛下,礼儿去练武场了。”孟舒是标准的古典美人长相,身轻如燕,丽色倾城,眉若春山含黛,目如春水含情。
说话轻轻柔柔,像是春风细雨,化在人骨头里。
周宁知看着她,说话不自觉也温和了几分,摆摆手让贤妃坐到对面。
“陛下先请。”孟舒为周宁知摆好棋盒,缓缓坐下,一举一动都有着大家闺秀的气度。
周宁知看着上次留下的残局,很快落下一子,孟舒微微笑着,不紧不慢的跟上。
棋子落在棋盘上,先后发出一重一轻的声音。
几个回合过后,孟舒笑着开口,“陛下,平了。”
周宁知看着孟舒,心情颇好,手中捻着一串珠子,“后宫之中,还是在你这,朕待着最舒服。”
孟舒柔柔一跪,“谢陛下,都是皇后娘娘教得好,后宫众姐妹齐心,皇上自然觉得舒心。”
周宁知淡了淡笑容,“皇后是好,朕晚些到她那里瞧瞧,你好生歇着。”
孟舒福身,依旧是笑着,“是,恭送陛下。”
周宁知一走,孟舒身旁的大宫女春琴有些不解,扶着孟舒坐下,问道,“娘娘,陛下好容易来我们这一回,看着好生高兴,就要留宿在宫里了,为何您要。”
孟舒端起杯子,余光看着方才那盘棋,“我要故意提皇后气走皇上?”
春琴点点头。
“走又如何,不走又如何,就算不走,又能改变什么。”孟舒看着杯上的双纹,突然笑出了声。
春琴不敢言语,多说娘娘又会伤心,“娘娘,您忘了吧。”
孟舒看着窗外,“事已至此,忘不忘也没有分别,盯好崇礼,这次风云大比,别牵扯到任何。”
此时云城。
“都杀了。”
17. 风云(13)云城
钱府钱老爷殿内,随着声音落下,十几人应声倒下。
“美人儿,满意吗?这下可以原谅我了吧。”钱老爷对着主位上悠闲坐着吃点心的一人讨好地问道。
若是纪绥在,一定很吃惊,主位坐着的,是金诚?
“嗯,还行。”金诚好似没看到底下的血腥,看了看手上的漂亮石头,下来拉住钱老爷。
将他引到内室,钱老爷笑城一朵大丽花,猛地扑了上去,随后房内不断响起嬉笑声。
室外,几个侍卫听到这声音,本该是脸红心跳,可现在只觉得遍体生寒,看着被抬出去的一具具尸体,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屋内,金诚淡定地坐在铺了软垫的凳子上,看着钱老爷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一只细白的手敲着桌子上的药瓶,想着纪绥在他走时,追上他塞给他的药瓶。
不过,姐姐给的药就算是我自己,都舍不得用,金诚欣赏着瓶子,听着钱老爷自娱自乐的声音,不免冷哼一声,老东西。
随后拿起部署册,这个领的茶粉最多,这个在钱老爷身边当走狗时间长,这个帮钱老爷烧杀抢掠,金诚将这些人都圈起来,看起来单纯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好,明天杀这些。”
金诚放下笔拍了拍手,看着榻上蠕动的那一头猪,自己上了床,一脚将他踢得翻了个面,“死猪,这么沉。”
随即又补了一脚,钱老爷滚下榻去,门外的侍卫不敢进也不敢问。上次冲进去那几人,后来全部被挖眼睛,砍手砍脚,处置时惨叫声不绝于耳,现在还记忆犹新。
而祭品林中,除了许尽欢和周崇宇,其他人终于醒来,方卓和周崇武伤势过重,但两人还是提着一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董柔儿等人赶来,钟离春野看着孟庭砚,便知他又自损过,才成了这幅遍体鳞伤的鬼样子,
范清风则是想起师父对他所说,此行并无血光之灾,但他感觉自己已经在和入土肩并肩。
小叶子休息,顺便照看着许尽欢,裴宴之在屋内众人苏醒之后便自觉与许尽欢保持距离,纪绥又搭了一次脉,站起身来稍作休息。
此时她细细看了站在董柔儿身边的那位女子,她整个人丝毫不起眼,若不是现下这些人纪绥认得七七八八,绝不会注意到她,她好像刻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但细看这女子生的极为明艳,不该是这样的不起眼才对。
纪绥看着另外几人,孟家公子孟庭砚当是和这位扎着高马尾的女子一组,不是二皇子与他身边的那位公子,这二人都受了极重的伤,若是队友,她的眼睛不会骗人,不该是这样波澜不惊。
就算是单纯为了赢,也会关心队友生死,还有一人看似在休息,可是怎么感觉他那么紧张,心神不宁。
但最离谱的就是那个拿着三个铜板,在地上写写画画的,现在算卦,等算出来人早插地里了。
纪绥想来想去,这位姑娘的搭档,只能是宋家公子宋淮豫。
这二人看上去交集不多,通天阁破局之时应当也离得不近,她不是京中官员的女儿。
简单调整过后,几人简单结识,那女子叫江渺。
至于那位心神不宁的公子,自然是林霁月,从小受过训练,一般迷药根本奈何不了他,但在通天阁竟然晕了过去。不在殿下身侧,若是殿下有事,他万死难辞。
纪绥大致说了一遍销茶的方法,大家都点点头,不管如何,云城放在这里,始终是个定时炸弹。
现在迫在眉睫的,是销茶控制住局面,现在甚至有些庆幸云城封城,一旦这东西流出云城,在大楚广泛传播,那对大楚,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范清风拖着周崇武,孟庭砚咳得惊天动地,方卓被宋淮豫不情不愿地带着,白衣倒是没什么表情,背着周崇宇。
看着他们凄凄惨惨戚戚,纪绥和叶蓁无奈扶额,两人扶起许尽欢,她需要静养但此时条件根本不允许。
裴宴之和林霁月走在最前面,钟离春野,叶蓁,站在最后。
董柔儿和纪绥走在靠近后方的位置。
纵观他们这些人,距离老弱病残只差个老,纪绥心中叹气,年轻也算优势。
皇宫内。
“陛下,据探报,嘉王殿下平安无事,安排的人已将殿下提早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唐宿舟恭敬禀告。
周宁知表示自己知道了,面上忧思凝重,“让崇武军侧防云城,包围三个城门,一旦城内准备好了,就攻城。”随后咳嗽了两声,唐宿舟行礼后退下。
江平将茶端给周宁知,“陛下,老奴担忧殿下们的安危,老奴愚钝,那唐宿舟是当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未说实情。”
周宁知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掷在案桌上,“他倒是会为太子谋算,云城中的布防盯紧了,告诉“那人”注意度,历练归历练,不要太过火了,物极必反。”
江平弯着腰立刻去办,皇上怎么可能真的让那么多皇子身处险境,还想把陛下蒙在鼓里,真是胆大包天。
云城。
“放好。”纪绥命令几个出城拉“货”的板车夫,“这几个犯了事,已经死了,拉出去丢在乱葬岗。”纪绥瞥了一眼,捏住鼻子示意几人快点,那几人麻木地抬起车板,看见令牌宛如听话的提线木偶。
周崇武和方卓在一辆板车上,许尽欢那辆显然是经过处理的,垫了层厚厚的垫子,想来之前用这个运过什么贵重的东西。
至于周崇宇,白衣看着板车,未出声,用唇语对纪绥说,“其他人出城安全,他不一定。”
纪绥定定地看着他,皱着眉,眼看着板车越来越远,“白衣,若是……这可是要抄家的罪。”
白衣笑了一下,“没人比我更知道这个了,我只是不想让他死。”
纪绥不知为何,看着白衣,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透他,看他的眼睛,感觉是在隔着一层面具看另外一个人。
“走吧,只要出了城,城外必定有人接应。”白衣笃定地说。
纪绥蹲下触及地面,“二皇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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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陛下安排的,还是这次的监正官。”
“不放心她?你不是已经提前暗示了?”白衣看着纪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随后又补了一句,“他已经暗中去护着了。”
纪绥本想说什么,抬头看到远处一支蓝色信号弹在空中炸开。
“剩余三把钥匙集齐了,走,我们去钱府。”纪绥话音一落,白衣背好周崇宇,两人快速向钱府方向。
钱府门口,此时天色逐渐昏暗,纪绥纵然是想到了金诚不会有性命危险,那药也只是让钱老爷自娱自乐,至少能保金诚几日,但这满府都挂上了红绸。
府门外面的两个守卫衣服上系着红色飘带,可是面容却不像是办喜事,毫无一点喜悦之情,反而是惊恐和紧张。
“钱老爷这是要娶新人过门,可是为何如此诡异。”金诚在里面到底什么情况?纪绥脑子快炸开。
“是,而且这个人还控制了府中,你说人在什么时候最害怕?”白衣看着纪绥。
纪绥咽了咽口水,缓缓说道,“非正常死亡的时候。”
这里安静的快要窒息,突然窜出一条狗,对着纪绥和白衣狂叫,那守卫像是突然活过来了般,拿着刀走过来。
纪绥和白衣静步退到墙后,白衣看着那只狗,捻起一颗石子,向反方向弹出,那狗追着石子去了,守卫追着狗去了。
纪绥和白衣贴的很近,此时两人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因为三个人挤在一个小空间真的快喘不上气了,昏迷中的周崇宇当了垫背。
等那两个守卫走远了。
“走。”纪绥和白衣异口同声,两人没有翻墙,有大门直接走大门。
太明目张胆了,两个人如同无人之境打开钱府大门直接走了进去。
“没听错,这钱府是个空壳了,若不是有高手在,我察觉不到气息,那就是,这座府邸,里面确实没有多少活人了。”白衣倒是很淡定。
纪绥不是没见过血腥,但是眼前的景象还是令人异常作呕,钱府正厅喷泉里是一泉血,里面泡着白色的绸缎,一半在外面一半在里面。
刺目的红充斥着整个钱府。
这哪里是喜事,这是血洗了钱府,厅后的房内好似响起恭喜的声音。
他们二人走到正房外,房门没关,只见金诚和那钱老爷都穿着红色的喜服,没人注意到假山这边的纪绥和白衣,专注着这场盛大的典礼。
喜婆竟然给钱老爷盖上盖头,厅里的众人说着统一恭喜的话,像是提前排练了千万次。
那钱老爷一反常态,没了丝毫之前盛气凌人的摸样,依旧是眼底青黑,但看着金诚,好像眼珠子都要粘到金诚身上去。
“他们说的话我不爱听,不然都杀了吧。”纪绥听着金诚的声音,这是她和白衣进来看到这场血腥又像闹剧般的婚礼的过程中,他说的第一句话。
纪绥盯着钱老爷的反应,他停下了,像是静止在了那,不仅纪绥屏住了呼吸,屋内的所有人也等着命运的宣判。
18. 风云(14)云城
“好啊,你不爱听就是我不爱听,那就都杀了。”似乎只是犹豫了下怎么杀,钱老爷大手一挥,不过须臾,除了喜婆,剩下那些人脖子上瞬息间多了条血线。
接着金诚满意的看着他们瞪圆了眼睛,连逃跑的动作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下方坐席被撞到,一地狼藉。
金诚看看周遭,笑意盈盈地脸上突然有些凝固,“怎么还有一个没杀。”
喜婆软着脚直直地跪下来,“公子饶命,公子,公子。”
钱老爷盖着鲜红色的盖头,“美人,我们的仪式还没有进行完,等等好吗,别生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明明看不见钱老爷的相貌,可是纪绥莫名觉得他是笑着说的,钱府近乎被灭门,这些人刚才到底怎么死的,太快了,一剑封喉,可她根本没看清是怎么死的。
不是鬼神之说,那就是这钱老爷身边有个绝世高手,那么他们现在在这里,那人必定知道。
白衣拉住纪绥蓦然后退,速度过快,两人直直向斜后方的假山撞去。
“白衣。”他想拿自己当垫背的,纪绥此时不怀疑他是假的,没有人无缘无故的能做到这样,她看不透白衣,可他现在这样,是真的想用命换命的程度。
纪绥硬是卸力,闭上眼,她感受不到,不过定是刚才那人对她们出手了。
白衣呼吸突然一滞,纪绥你真是疯了,风向从一方急速过来,这人剑气凝练程度,必定是内功极高,她这样卸力,虽然降低了速度,但。
“噗。”刚刚想完,白衣和纪绥双双吐血。
纪绥抹了抹嘴角的血,“不出来么?”
大堂中人听到这边假山如此大的动静,钱老爷想出来查看。
金诚却将钱老爷拉住,第一次用了温柔语气对钱老爷说道,“干什么去呢?我们的礼还未成,大人那么厉害,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钱老爷却有些脱离掌控般,想要出去。
金诚眼见他有些控制不了,后悔昨晚的“剂量”下的有些少,拿起旁边结礼的金剪刀,用手生生捏住,血从掌间流出。
金诚加到酒中,拉着还有些犹豫不决的钱老爷,缓声说着,“喝了这杯再去吧。”
钱老爷拉下盖头,拿起金诚递过来的酒杯,仰头将整壶酒都喝了下去,喝完后,笑的更加温柔了,像看到了什么很美好的景象。
金诚则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外面的动静,是纪姐姐来了吧,旁人都无所谓,她看到刚才我那么恶毒的样子,看到我把这些人都杀了吧,看到我如此不堪,在跟这种人举行这么惊世骇俗的拜堂吧。
拖住他,你就能少一点危险,只是,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了。
“纪绥,躲开。”白衣若不是方才纪绥的卸力,这会儿会直接镶在墙里扣都扣不出来。
现在他又感觉到那股气息过来了,好快,他伸手拉住纪绥,这人还未露面就已将他们二人重伤,真要死在这了。
纪绥被白衣拉着,却转身在他面前,生生接了这一掌。
“纪明昭。”白衣看着纪绥倒飞出去,砸在地上,可他看着纪绥,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不会用剑,我看清了,不是剑,是琴弦。”纪绥呕出好几口血,用口型对着白衣说道。
白衣看着她的口型,爬起来,到她身边,带着纪绥一同向后面的花园掠去。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翻身到一花坛中,这里混着泥土的味道和百花的香气,只不过,花园中也是尸横遍野。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会费劲,只不过,若他不懂,那么自己也说不出口了,纪绥将喉间涌上来的血生生地压着。
白衣现在看着纪绥,她太疯了,拿命去赌那几成的把握。
纪绥抬了抬眼,还是口型,“打在身上的是半包围的很细的气息,不过范围为何这么大,不是剑气,他本来能直接杀了我们,可是没有,为什么,他眼睛看不见。”
白衣有些没读懂前面的,但后六个字看懂了,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个疯子,面前这人更是。
两人屏气凝声,让自己和这天地融在一起,那人始终没有露面,像一阵风。
几时过去,纪绥和白衣盯着前面,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落在了相隔不远的亭子旁,一根白色的丝带系在她眼睛上。
纪绥只看到那根细的琴弦,却没想到它的主人是个这么纤瘦的女子。
她看起来有些疑惑,转转头,看向纪绥这个方向,纪绥将眼神换了个方向,那女子走了两步,却突然从亭子的台阶上摔了下来。
纪绥和白衣对视一眼,她攻击范围有限,只熟悉钱府正厅,且没有气息和声音的引导,她现在像是没有方向的箭,有很强的杀伤力但爆发不出来。
白衣扔出一颗小石头,下一秒向旁边侧身,瞬息,那女子到了花坛面前,琴弦打在白衣掷出石子的地方。
她感知能力真的是顶尖。
纪绥和白衣配合,两人各站一个方位,与那女子三点一线,藏好自己的气息。
准备好了,纪绥率先捏起针,甩出后迅速向对角方向掠去,那女子太快,本能的到了纪绥出针的地方,白衣迅速离开原来的方位,错出一个角度,去了纪绥原本方向偏右的地方。
三人还是三点一线。
纪绥和白衣眼神交汇,点头,那女子有些犹豫,两个方向该去哪边?
白衣蹬在树上,那女子还是选择了白衣那边,见她动了,纪绥看准方向,将手中所有的针全部甩了出去。
那女子手中的琴弦嵌入树中,纪绥手中的针打落树上的叶子,一时间,落叶漫天。
全是针破空而来的声音,那女子全心躲着银针,白衣看准时机,抓住琴弦的一端,与那女子直直一拉,琴弦从树中脱出。
那女子仿佛有些错乱,她不知道该躲哪个,四面八方的声音,她只能按先后顺序躲避,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身体不受控制,直接做出反应。
白衣将琴弦猛地一拉,与纪绥再次调换方向,纪绥向那女子掠去,接过白衣手中的细弦,两人再次换位。
那女子快速反应,但只觉得腰上钝痛她的琴弦划进了她的肉里。
好痛。
她也不松手,死死捏着手中的琴弦,纪绥见状,飞身过去点了她的穴位。
纪绥先接住她,白衣松开琴弦,接着纪绥直接与那女子一同倒在地上。
“她没有意识,只能判断距离,明明感知能力卓绝,痛了却不会松手。”白衣看着纪绥,明明躺在地上了,嘴角还有血,身边躺着的是差点杀了她们的人,但是这个人存疑,她就不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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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不论眼前,只论是非,可是孰是孰非,又怎么能说清楚,这样对太亏待自己了。
纪绥力竭,听着地动山摇,“叶子她们开城门了。”
方才白衣与纪绥在钱府时,被茶粉荼毒的云城百姓们,跟着叶蓁一行人,用四把金匙,打开了祭品林中的茶库。
叶蓁对百姓一家一家游说,对客栈娘子手中的金匙,则是直接上手抢,和董柔儿,钟离春野几人各分成几波。
到茶库,有些百姓深恶痛绝,恨不得离得远远的,眼神中的怨恨之意满涨,有几个却如获至宝,抓起还未成型的茶粉就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宋淮豫二话不说抹了几人的脖子,众人都拿出自己的家伙什,按照纪绥的方法销茶。
钱府内,白衣和纪绥躺在钱府的地上,纪绥觉得,这次是真有些太疯了,随后缓缓闭上了眼。
……
“真是的,我不来你这个疯丫头不是在搞死自己就是在搞死自己的路上。”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有些无奈地喂给纪绥一颗药,却没有动她。
在花园里略显嫌弃地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粗树枝后,坐了下来,随手揪了一朵花开始无聊的数花瓣,在数到第十朵的时候,他手顿了顿,似乎是有些疑惑。
忽的,一阵风吹过,那红衣男子依旧是揪着花瓣,没什么大动静,气流却突然对冲。
“慢了。”红衣男子拨弄着花瓣,淡定的说道,全程屁股没从树上起来过。
忽的冒出个身形与他差不多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衣,戴着一方青面獠牙的面具,似乎对自己伤不到面前人没什么震惊的表现。
他撇了眼地上的白衣,随后将目光转到纪绥身上,最后快速地看了眼那腰部带着血迹的蒙眼女子,听不出喜怒的来了句,“不是永远不进京城了?”
听着这破铜烂铁一样的嗓子,红衣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去你的,你以为我想来这破京城,不是你们把这个小疯丫头弄过来快把人整死了,你入土我都不会来。”
“话还是这么多,不带她走?”那黑衣男子背着手问了一句。
“屁话,我要是能带走我还用在这等你,我不管你们的烂摊子,但是她的命,你们不许伤及半分,不然我不介意再闹一次京城,走了。”红衣男子说完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衣男子再未说话,只是一手拎起一个,纪绥和白衣一左一右,带她们出了钱府。
不知是不是白衣有些重的原因,在拎白衣时,黑衣男子动作有些迟缓。
而此时重武军进城后,城外镇守处。
一个将领询问上方坐着的男子,“禀大人,那钱贵已经拿下等候发落,只不过好像有些神志不清,您看接下来怎么处置云城众人?”
那上方坐着的赫然就是将白衣和纪绥带出来的黑衣男子,只不过此时他还是戴着面具,腰间挂了一块刻着金璃云纹的皇家令牌。
另外还有一位将领,急切地说道,“大人,属下觉得该悉数处决,宁可错杀十个,也不能放过一人,若是把这些瘾君子放出去,对大楚不利,您觉得呢?”
底下将领们大多支持这位所说,众将领似乎有些蠢蠢欲动,都不想等主位的男子发号施令,有些甚至已经起身。
此时账外却传来一声,“且慢。”
19. 残局
众将领纷纷转头向后看去,来人赫然是唐宿舟,对这位常在太子和皇上身边混迹的近臣,众位将领还是不想得罪的。
于是他们纷纷见礼,主座上的那位有皇上亲赐的玉牌又怎样,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况且虎符在谁手中,就听谁的,现在二皇子殿下可还躺着呢。
那么如果二皇子殿下出了什么事,这兵权该谁拿,若不是陛下,他们该不该听,该听谁的,那都不是一定的。
唐宿舟却走上前去,对着主位行了一礼,“大人,宿舟认为,屠城之事要三思,还有许多无辜百姓,何况销茶时军民一心,若是此时过河拆桥,怕是会寒了民心。”
底下那个先提屠城的将领又先反对,“不行,放那些人出来就是祸害,京中离云城如此之近,此等祸患会危及其他百姓,绝不能心软。”
主位上那人点了点头,却只说了两个字,“屠城。”
唐宿舟站在门口,寸步不让,“大人,还请您再考虑一下。”
那几个将领此时对唐宿舟的态度可以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先前进言的那位将军说道,“唐大人,你虽然是风云大比第二试的监正官,又有云城一案的受理权,但无权命令重武军吧。”
这人就差把你没兵权,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写在脸上了。
唐宿舟也不恼,就站在门口,一副有本事你把我打死的架势,往日唐宿舟行事都极为沉稳,传言他是太子周崇昱手下的人不足为奇。
像是太子殿下对外表现极为得民心,每每外出到访地方,待百姓亲和,帝王之术,骑射文书,样样出类拔萃,是为再合适不过的储君人选。
唐宿舟在百姓眼里,自然也是良臣,是大楚的栋梁之材。
可是对上云城这次,唐宿舟竟带了些九皇子周崇宇那破皮无赖的劲,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和从前见人三分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谓是两边不得罪,如今这样,简直反常。
主位上的那人见唐宿舟这样,没有迟疑,对他说了一句话,“你等不来的,再坚持最后的结果也都是一样。”
唐宿舟面上显露出惊诧,他怎么知道我在等圣旨,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每次面圣,皇上也允许他带着面具。
朝中无一人知晓这人的来历,尽管戴着面具,他也不轻易露面就是了,除了京中官员,地方官员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
没有官职,没有姓名,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信息流出,像是这世间凭空多出了这么个人。
唐宿舟不肯离开,一个文官面对武官在这种堵门的时候自然是不怎么管用,他只能看着这几位将领出去修整,随时待命屠城。
唐宿舟被点了穴位,全身动弹不得,坐在帐中,主位上的那位在所有人都出去后,走到他面前。
那人的靴子捻着砂砾,发出不怎么好听的声音,他看着唐宿舟,“你早知道等不来那道从长计议的圣旨,毕竟之前从长计议了那么久,你的目的是重武军,这简直是除掉二皇子势力的绝佳机会,对吗?”
唐宿舟一动不动,不说话闭眼等着。
“不说话那我就继续说了,你方才的惊诧都是装的吧,不过,你的心思怕是要扑空了。”那黑衣人语气平静,好似他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唐宿舟此时没有保持沉默,十分平静地说道,“大人,您说的每个字我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下官愚钝,实在有些不明白。”
那人没有再说什么,离开前对唐宿舟说了一句话,“年轻是好事。”
皇宫内。
周宁知得到消息,云城顺利攻破,控制住了城内,且那些毒茶粉几乎尽数销毁,风云大比的考生均被安置,由太医院医治,“真是后生可畏,有此等人才,朕心甚悦,年轻是好事啊”。
江平在旁边看着龙颜大悦的皇上,出言道,“恭喜陛下”。
但周宁知突然又敛了敛笑意,江平将浮尘递给身边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立刻会意,退出了大殿。
江平收起那信件,上面赫然是那位唐大人的落款,然后端了杯茶给周宁知,“陛下,喝杯茶吧。”
周宁知看了看江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江平,你说云城该怎么处理。”
江公公将折子收好,恭敬答道,“云城重事,老奴不敢多言,陛下已然派了那位大人处理,自有您的定夺。”
捻了捻手中的珠子,周宁知没有再问江平,他看了眼桌上的笔墨,江公公迅速会意,准备好,将笔递给周宁知,周宁知似有些犹豫。
江平在旁磨墨,终见皇帝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杀”字,江平磨墨的动作未停,只是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对了,小九呢?”周宁知放下笔,看了一眼江平。
“回禀皇上,那位那人已经去接应和处理云城余事了,且还有那钱贵身边的那位娘子在身边防护,殿下当是无虞。”江平立即答道。
此次在云城中的其余京中考生们都被安置在了各自府中,二皇子在京中无宅院,只得在风云台先行安置,主理的是太医院齐善齐太医。
江平在周宁知身侧,看着他临字,乾清宫内除了江平磨墨的声音,落针可闻,突然,周宁知手一顿,一字毁了。
江平看着周宁知,本欲要上前换一张宣纸,却意外带倒了砚台,墨汁撒在了那张废稿上。
“陛下恕罪,老奴失职。”江平跪下来。
江平是从周宁知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跟了皇帝几十年的老人了,何曾犯过这种错误,别说打翻砚台,便是每日周宁知所进的茶水,也是精细把控好分量和温度炮制而成,几十年出过差错的时候屈指可数。
殿内并无第三人,周宁知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只叫江平起身。
江平快速爬起,擦拭桌案,整理笔墨,看到被墨汁溅到的那张纸,江平心跳陡然加快。
那张纸上,周宁知只写了四个字——“生死安平”,本来的“平”字,一横被拉歪了,而墨点正好盖住了那个死字。
江平还未整理好,门口便有小太监来报,说是有风云台要事,太医院通史求见。
周宁知眼神示意,江平便叫门侧候着的小太监进来将桌案上笔墨收了,站在周宁知身边,宣了通使进殿。
“启禀陛下,微臣奉师父齐善之命,特来述职,”此人江平认得,是齐善身边颇有天赋的弟子元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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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平接过元朔递上的本子,递给周宁知,他心下了然,如此着急,怕是有不好的消息。
果不其然,周宁知看了之后,脸色大变,立即下令,“给朕封锁城门,彻查云城,何人胆敢谋算皇子。”
江平收紧浮尘,看着陛下一脸怒容,眉头紧皱,定是九皇子出了什么岔子,可是有那位大人护航,九皇子殿下怎会有事。
元朔领命离开,江平处理好那份折子,看了眼坐在龙椅上以手覆面,略显疲态的皇上,从殿外绕出去。
云城城外营中,唐宿舟平淡如水地坐着,“将军回来了,怎么样,接到圣旨了?”
那位带着面具,又坐在了主位,“陛下下旨封城们,某种意义上你等到了,可这不过是暂时的,这些人还是要死,他们的结局改不了的。”
唐宿舟突然笑了一下,“让我猜猜,如此大阵仗,是九皇子殿下出事了?不会是失踪在云城了吧。”
主位上黑衣男子无语凝噎,看着唐宿舟,“慎言。”
太子殿下无事,七衾在钱贵身边,明里是钱贵的暗卫,暗里是皇上的暗桩,竟然被纪府那个小丫头和一个不知名的小子截住了,可是七衾不会无故动手,除了钱贵下手之外,那就是小九在钱府。
小九未传信,七衾未死。本以为他已被带出云城,现在看来,这臭小子不仅没出来,还打算直接玩失踪,不知又想到什么了,还想着查当年的事呢。
带着面具的人稍加思索,现如今只能从这些考生身上下手了,尤其是那位纪家小姐和那位给他一种很熟悉感觉的少年,小九必定最后是跟他们在一起的。
东宫。
林霁月自觉去领罚,而太子周崇昱服下药后,脸上看不出神色,但东宫之中,近侍都知,殿下此刻必然是心情不怎么好。
每个人都谨言慎行,生怕触了殿下霉头。
周崇昱看着面前的云城城防图,心中思绪不宁。父皇,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试探还是认真,九弟究竟在何处,这局大棋,您到底想怎么下。
云城如今被封,城内众人凡是涉及核心制做“茶粉”的,全部当场斩杀。城内彻查,百姓们宛若惊弓之鸟,不知发生了何事,城内人心惶惶。
那几个将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上下令彻查,缘由是一位重要人物失踪,却全然不知是九皇子殿下。
纪府。
“老爷,明昭伤成这样,妾身看的揪心不已,这就去请府医过来给明昭瞧瞧。”柳清云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站在棠园里,远远地看着房间内昏迷的纪明昭,可谓是做戏给鬼看。
纪蕴章看了柳清云一眼,拢了拢衣袖,看着纪绥房前的甘棠,随后甩袖,带着柳清云缓步走了,连进去多看纪绥一眼的心都没有,只当是做戏给下人看,聊表一下亲爹对女儿的那么一点可怜的关心。
柳清云转头冲甘棠笑了笑,玩味地对了个口型,“好惨啊。”
出去时还专门踩在落下的海棠花残瓣上,甘棠很生气,但她更担心自家小姐此时的安危。
寝殿内香绮替纪绥包着伤口,探着纪绥的脉象,眉头紧锁。
突然,香绮大惊,只见纪绥嘴角渗出一丝血。
20. 伤重
“小姐。”门外甘棠看到纪绥吐血,冲进门,着急地询问香绮,“香绮,小姐怎么样了,为何会吐血?”
香绮眉头皱的死紧,“不知为何,小姐的脉象太乱,我只是略通医术,诊不出来小姐到底情况如何。”
“那我再去请府医。”甘棠拔腿就要往外跑,香绮未能叫住,心下疑惑。
府医已经来看过,那药方子没什么差错,是温养补气的方子,小姐外伤虽重,可不致命,为何昏迷不醒。
香绮拿着细布为纪绥拭去嘴角的血。
不行,不能这么干耗着,太医院的大夫呢,为何还没有到。
不多时,甘棠急匆匆的跑进来,虽说府医无用,但好歹能帮小姐诊治一二,可香绮看甘棠后面并无人在。
甘棠缓了口气,眼角急得呛出泪水,“柳清云她,她……她有喜了,我本想把府医强行带过来,谁知过去才得知柳清云回去路上突然晕倒,府医在她那里诊治。”
甘棠刚说完,纪绥便蓦得又吐出一口血,甘棠见状感觉自己也气血上涌,“小姐,别这样,甘棠求你。”
香绮捏紧拳头,气的现在就想过去杀了柳清云,“现在老爷根本就不顾小姐受伤,一心全在那个柳清云身上,府医指望不上,太医呢,圣上恩典,为何还没到府中。”
甘棠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拉着纪绥的手,捂着纪绥有些发冷的手,“齐太医等人现如今都在太子和二皇子身边,九皇子府不知道有无太医,未曾听说。”
为纪绥擦净血迹,甘棠继续说道,“丞相府的那位许千金昏迷不醒,但久久未等到太医,许大人上折子去求陛下,但陛下如今因云城之事圣怒,只给了金银抚恤。皇子一日未好,这恩典怕是一日落不下来。”
甘棠等不了了,今天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再请人为小姐医治,小姐的身体,绝不能再拖了。
“香绮,你好好照看小姐,我去去就回。”甘棠摸了摸腰间的软剑,看了眼香绮身上的那一柄,与她这把是一对双生剑,这对软剑,是小姐送给她们的见面礼。
“你干什么去,别告诉我你想出府去找太医,再把他带进府里。”香绮虽急,可越在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横生枝节。
甘棠还是要走,香绮出声这次拉住她了,“甘棠,冷静,小姐之前交代我们的你都忘了?”
“可是那前提是小姐是清醒的,现在人昏迷不醒,还气血攻心,我怎么冷静下来,让我什么都不做,等着小姐去……”
甘棠没有说完后半句话,香绮也沉默下来,小姐的药不能乱用,医者不自医,小姐的脉象太乱了,若是打破现有的平衡,只怕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两人僵持着,寝殿外却突然传来哄闹声。
“把这些都给我搬出去,不用那么小心,死人的东西留着干什么。”
“这个不要,赶紧丢出去,晦气玩意儿。”
“唉唉唉,那件花瓶留下,值很多钱呢,夫人用了这间院子,这就是夫人的,不许拿出去,放着放着。”
甘棠跑出去一看,赫然是那一日欺负自己的那几个丫鬟婆子在指挥下人动棠苑中的东西,后面柳清云笑意盈盈地看着,坐在铺了软垫的短椅上,面上写的是春风得意。
“你们做什么,好大的胆子,谁准你们私自动小姐院中的东西,不想活了是不是。”甘棠张开双臂,挡住那些下人,那些婆子们上次被纪绥那一巴掌吓到,收敛了些,此时不敢冒然上前,几人都转过去看着柳清云。
柳清云身边的小丫鬟提高了声音,尖细的声音在院子里炸开,“我们夫人如今怀了贵子,老爷说了,让大小姐把这院子让出来给我们夫人住,一群没长脑子的,是听不懂老爷的话吗?”
说罢,柳清云笑了笑,显然很满意这个小丫头,蕴章前日让她再挑个小丫鬟近前服侍,她一眼就相中这个了。
“翠儿,怎么说话呢,这都是纪府的老人了,怎的能听不懂老爷说话呢,肯定是有不懂规矩的贱婢在前,影响了你们办事。”柳清云穿着上好的软烟细锦,指甲上抹着现下最时兴的淡色红螺脂,旁边站着好几个丫鬟服侍着,淡淡地开口说道。
纪元嘉不听话,长歪了没事,那自己就再生个儿子,这次她要亲自教导,再请先生来府里教,绝不能再让他上私塾,简直把孩子教的无法无天,还帮纪明昭那个贱人说话,真是愚蠢至极。
那些丫鬟婆子纷纷继续手中的活,甘棠拦着小厮,拔出软剑,指着柳清云,“我呸,你算哪门子的夫人,全都不许动,小姐还在里面呢,出了岔子你们就等着被发卖吧。”
那些婆子们看着柳清云的眼色,不管甘棠,光天化日之下,她还能真杀了她们不成,一个婆子悄悄从后面出去。
香绮那边,几个小厮竟然想要强闯小姐的闺房,香绮直接踹飞这几个人,“瞎了你的狗眼,小姐的闺房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滚出去。”
院子里的东西,甘棠挡着不让搬,谁动一下就用剑柄打回去。
柳清云蹙了蹙眉,翠儿轻轻为她你捏着肩,“夫人别急,方婆子已经去请老爷了,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定要叫那贱婢好看。”
柳清云只得先看着,但那婆子迟迟未归,柳清云有些耐不住脾气了。
此时,翠儿贴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柳清云听后笑了起来,将那几个指挥的婆子叫了过来。
婆子们纷纷行礼,“夫人恕罪,不是小的们不搬,是那贱婢有武功,实在是招架不住。”
柳清云瞥了一眼,翠儿马上说,“谁让你们去对付她了,她是有武功,可这院子里,不还有几个没武功的丫鬟?”
那几个婆子瞬间明白了意思,纷纷很准的抓住了院子中的那几个小丫鬟,拉过去掌嘴,甘棠挡着这边,根本护不住。
“甘棠,你再敢拦一下,我就把这几个院中的小丫头打残然后丢在城郊,你猜她们会如何?”柳清云出声喝道。
甘棠转眼看到几个跪在地上,脸颊红肿,满脸泪水的小姑娘,手中的剑握起又放下,“她们有何错,你简直无耻至极。”
柳清云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又变,那些婆子打的更狠了,有个年纪小的被打晕过去,又被拉起来打醒。
有个小婢女实在受不住了,哭着求饶,“夫人饶命,奴婢愿意以后跟着夫人,效犬马之劳。”
柳清云得意地笑了一声,“是吗,愿意为我效犬马之劳?那我这脚有些酸呢。”
那小丫鬟被身前的婆子放开,刚想起身,被那婆子一脚踹在地上,“夫人有说让你走过去吗,你算个什么东西,不是你说的犬马之劳,该怎么做用我教你吗?”
那小丫鬟疼的直流眼泪,小姐什么时候这般对过下人,平日待她们极好,从无随意打骂,月银从来不会拖欠,甘棠和香绮两位姐姐有时还会给她们奖励,不知多少人羡慕她能在棠苑里侍奉主子。
可是实在是太疼了,小姐,对不起。
那小丫鬟不动,婆子伸手又要去打,她立马爬起来,到柳清云狡辩,趴下来,柳清踩在这小丫鬟的身上。
小丫鬟疼的闷哼一声,柳清云像是没骨头,整个人倚靠着椅子,笑着看着甘棠,脚底用力,狠狠地踩着底下的人。
“啊。”那小丫鬟惨叫一声,柳清云始终不松脚,换了个姿势,踩得力度更重了。
“你别动她们。”甘棠让开了路,看着这几个小丫头,这些婆子是柳清云后调入府的,都是些没心的老东西,打耳光让人脸颊红肿但不会破皮,抹点药膏还能看,却极疼。
“停。”柳清云让那些婆子停了,但她慢悠悠的踩着地下那小丫鬟的背,反复摩擦着,人都晕了还不放过。
“你。”甘棠气愤地看着柳清云,后者不紧不慢的说道,“看不惯我?那你继续动手啊,反正我对你做不了什么。”
甘棠压下心中的怒气,“放了她们,你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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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我不拦着。”
柳清云笑起来,“我改变主意了,本来还想让我那个好女儿搬到偏殿住,现在,不用搬了。反正她现在也快死了,你只要把她送出棠苑,去后面的小院子苟延残喘,我就放了她们,怎么样?”
“你简直欺人太甚。”甘棠甩出手中的软剑,扎在柳清云软椅的扶手上,剑柄不断摆动着,柳清云吓得尖叫一声。
那几个婆子也吓得四散开来,翠儿虽然害怕,但看着柳清云,自己扶摇而上的机会只有跟着这个蠢女人,让她当上学士夫人。
她心中默默想着,冲到柳清云面前,佯装替她挡着。
甘棠心中嗤笑,剑只有一柄,已经飞出去了你现在挡有个屁用。
那就全了你这份护主的情,甘棠上前掐住翠儿的脖子,将她甩在一边,柳清云哆哆嗦嗦地喊着,“你再过来我打死她们,你们干什么呢,快给我打。”
柳清云呵斥着底下那一堆人,方才凶神恶煞的那一堆老妪都吓得不敢动哪里还听柳清云的话。她们平时破皮无赖,以为跟着柳清云进了学士府能享清福,不也就是家宅女人的那一回事么。
谁知道还有掉脑袋的危险,这舞刀弄枪的,柳清云没有府上的实权,纪蕴章不在,这些人都有些退缩,没了狗仗人势的气焰,这万一伤到大小姐,她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翠儿挣扎着,她感觉眼前开始天旋地转,好像快死了,拼命地拍打着甘棠的胳膊,而柳清云就眼睁睁地看着,护着自己的肚子,被甘棠堵在椅子前,走不掉也不管翠儿的死活。
翠儿的拍打逐渐没了力气,甘棠在她快要咽气前一秒放开了她,翠儿跌在地上,懵了好一会儿,感觉眼前白茫茫地一片,才感觉可以呼吸,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着。
甘棠向柳清云走去,“动我可以,再敢打我家小姐的主意,只要我不死,你最好晚上睡觉别闭眼。”
那些地上跪着的小丫鬟都爬起来,站在甘棠旁边,柳清云捂着肚子,快把后槽牙咬碎了,但也只能点点头。
甘棠让开身,那几个婆子见甘棠走开了,又狗腿地跑到柳清云身边,扶着她,柳清云将那婆子的手一把拍开,“你个老东西,刚才干什么去了,本夫人说话你是听不到吗?为什么不动手。”
那婆子听了这话瞬间脾气上来了,“柳氏,你之前也不过是在楼里的一个妓子,叫我过来帮扶你,如今我看你还当不上这学士夫人呢,对我颐指气使这么些天,也没见你给我们什么油水。好不容易熬到又怀上了一个,终于能母凭子贵了,现在连一个院子都挣不过来,人家大小姐身边的婢女你都拿捏不住,真是麻雀想飞上枝头你想疯了。”
这人算是柳氏母族中的一个姨娘,半截身子入土了,早些年间听闻柳清云怀上了纪蕴章的孩子被接到小巷子里养着还嗤之以鼻,说了不少闲话,后来纪蕴章被皇上重用,柳氏以为她终于熬出头了。
把柳清云卖了的爹娘又贴上来问她索要银子,但纪蕴章给她的有限,有了儿子还是没把她接到府里做姨娘,让原本的那些吸血虫又开始嗤笑她。
如今,盛宁鸢死了,她以为她终于能当上学士夫人了,可盛宁鸢的女儿和那个死老太婆又百般阻挠,现在连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穷鬼姨娘也骑在她头上了。
柳清云气极,指着那老姨娘你你你了半天,那老婆子一脸讥讽,叉着腰,就差指着柳清云鼻子骂,“山鸡就是山鸡,炖了还行,想当凤凰,做梦去吧你,老娘我不伺候了。”
其他婆子可不敢如此,她们都是刚被买进来的,身契还在柳清云手中,几人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
柳清云气的用手按住心口,像是有些上不来气,有婆子惊呼,“夫人,你见红了。”
那老姨娘一瞧被吓到了,柳清云那上好绸缎的外裳染上了几缕血迹,坏了,这柳清云不值钱,肚子里的孩子可金贵着呢,她拔腿就跑,刚到院子口,却迎面碰上了纪蕴章。
21. 还恩
柳清云不断哀嚎着,“我的孩子,快来人,救救我的孩子。”
纪蕴章急匆匆地赶来,抱起柳清云跑进偏房,将她放在小塌上,“府医,快,来瞧瞧。”
府医隔着帘子,垫了锦帕,搭上柳清云的脉,柳清云见到纪蕴章后,原本杀猪般的哭嚎声变成了小声啜泣,瞧见府医皱眉,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纪蕴章看着府医,急切地问,“怎么样了,孩子可有闪失?”
府医收好锦帕,回复道,“老爷您来的及时,否则这胎怕是保不住了,夫……夫人受惊,有滑胎迹象,老朽这就开一副安胎的方子,让夫人服下。”
“好,那即刻去,老许,你与府医一同去。”
许管家唉了一声,引着府医快速出去了。
等人全走了,柳清云拂开帘子,“蕴章,是不是明昭不愿让我与她同住一个院子,本想我有了身孕,和明昭住在一起,能和她再亲近亲近,谁知现如今明昭未醒,她身边的那个小丫鬟越俎代庖,替明昭做决定,肯定不是明昭不愿和我住,是那个叫甘棠的丫鬟没规矩。”
纪蕴章揽住柳清云的肩膀,温声说道,“云儿,你放心,等她醒了,我定要那孽女向你和肚子里的孩儿赔罪,至于那小丫鬟,找个时机发卖了便是,你且好好休息,切勿再动气,缺什么让翠儿去账房支,你想要什么就买,别委屈了自己。”
柳清云躺在纪蕴章怀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账上哪来的钱,那都是纪明昭的,府上中馈如今在她手中,我一分钱都拿不到,但柳清云不能说,毕竟纪蕴章是何人她太清楚了,东西可以给你,但你不能主动讨要,不然那便是你的不是了,哄了纪蕴章这么多年,哪里差这些时候,不能急。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柳清云期期艾艾地说道,“蕴章,还有一人,是我母家的姨娘,方才她骂得好难听,我好害怕,我们的孩子为何还未出生便被人辱骂,呜呜,是我不好,是我不该被卖掉,我早该悬梁自尽,是我这个做娘的护不好他。”
纪蕴章想起来了,方才正有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妇人,鬼鬼祟祟地跑出去,他急着看清云,没管她,谁知竟放跑了她,听到柳清云后面的话,纪蕴章更心疼了,急忙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呢清云,我爱的是你,那些人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谁让你不开心了,把她赶出去便是。”
柳清云一脸感动,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纪蕴章,纪蕴章最吃她这一套,这时安胎药送来了,柳清云咬咬嘴唇,“蕴章,我怕苦,可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愿意喝。”
纪蕴章端着药碗,看着柳清云皱着的脸,哄着她,“来,我喂你就不苦了。”
柳清云轻抚上纪蕴章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药,两人身影交叠,柳清云眼中带泪,像是感动到说不出话。
而纪绥还是未醒,纪蕴章派人将棠苑所有柳清云不要的东西都丢在了纪府后院,香绮在那群人闯纪绥闺房时大意,胳膊被一根棍子打到,受了伤,现在她和甘棠只盼着小姐能醒过来。
二人守着纪绥,香绮将府医抓过来为纪绥又把了脉,府医只说小姐他医不好,这脉象,不像是受伤未醒,更像是中毒,但这毒他解不了,吐血是因为有内伤,有极大可能醒不过来。
此时书房内。
“真的?那孽女当真醒不过来了?”纪蕴章看着许伯,放下了手中的书。
许伯点点头,“千真万确,府医亲口说的,大小姐伤重。”
“好,那明日就去跟账房说,大小姐身体抱恙,不适合再掌着中馈,去让他把府库令牌要回来,以后府中财政让清云管。”纪蕴章一只手背着,一只手指着许伯,袖子摆出很大的幅度。
现如今顺理成章的把纪绥手中的财证权要过来,纪蕴章很是高兴,但转念一想,若是没记错,盛宁鸢的陪嫁有很多铺子,那些估计在纪绥手中,若是把府库令牌给了清云,府中的支出就不好用那些铺子的收益了。
许伯看着纪蕴章,踟蹰好久,还是说了出来,“老爷,老奴逾矩,有句话必须要说,大小姐如今得圣上恩典,风云大比若得魁首,对您再进一步有帮助,这样对大小姐,若是老夫人知道了,怕是要大怒。”
许伯没有说完,其实他是想说大小姐毕竟是夫人唯一的孩子,他是一步一步看着老爷走到如今的,这升官背后,少不了夫人每日殚精竭虑,拿自己的嫁妆,打点朝中,还要操持府中上下。
如今那位,连许伯都看看不下去了,老爷若是还对大小姐如此,以后纪家怕是路不会好走。
“许伯,你也是老人了,看着我那不孝女长大,必然是对她有些感情,可她就算是风云大比魁首又如何,一个女子,就算是陛下恩典,也不过是为我纪府添点光罢了,她又能做出什么政绩。”纪蕴章斩钉截铁地说着,显然没把许伯的话听进去。
许伯还想说一句,见纪蕴章不耐烦地摆摆手,又拿起书。只得闭了嘴,缓步退出书房,等关好书房的门,暗暗叹了口气。
入夜,甘棠和香绮给纪绥喂了些白粥,但根本喝不进,这可如何是好,偏偏此时,院子里还传出一股很呛的味道。
香绮出去查看,院中摆了好多香炉,一个婢女看见香绮,低着头转身就走,香绮跑过去拦住了她,“干什么呢,谁准你们在院子里焚这么重的香,不知道小姐在养伤?”
那小婢女躲躲闪闪,支支吾吾地说道,“香绮姐姐,是夫……柳姨娘说闻了这香心情好,能更好的保胎,老爷就让人买了些香炉,放在院子里了。”
香绮也不为难她,将人放走了,只是将院中的小香炉都移远了些,甘棠见她久久未回,也出来了,香绮将她又赶回去照顾小姐,万一没盯好,有人钻了空子进去了,那以死谢罪都不足惜。
甘棠只能回去,香绮带着伤,有几个大的实在是搬不动,要不是小姐的叮嘱,柳清云现在先还不能动,不然现在她真想冲进去杀了她。
香绮回到房间,忽觉不对劲,甘棠呢?
急忙跑过去查看床上的纪绥,纪绥还在,浴室帘子后,甘棠被绑住手脚,嘴中被塞了细布,努力发出声音,香绮一把拉开帘子,看见甘棠,忽的向侧面闪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后面有人劈向她的脖颈,见香绮没晕,略显吃惊,反手挡住她,几个回合后,将她绑了起来。
香绮和甘棠背对背地坐在地上,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从后面走出。
香绮瞪着绑住她的这个侍卫,看到那白衣男子到纪绥床前,急忙出声道,“这是大学士府,你们要什么府上都能给,不要伤害我们小姐。”
面前的侍卫捂住她的嘴,“别说话,我家主子没有恶意,只是想帮纪小姐。”
香绮安静了下来,甘棠也不挣扎了,这侍卫看她们如此,又说道,“那我放开你,你别叫,不然我就动手了。”
看到香绮点点头,赤华松开手,谁知香绮确实没说话,但是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赤华猛抽了一口气,“不是你,快松口啊。”
不能还手,确实是他们无礼在先,赤华只能忍着。
见他没什么其他动作,香绮松了口,转眼去看小姐。
方才香绮其实没什么把握,她受了伤,甘棠也是不眠不休照顾小姐,别说现在被绑着,就算两人没被偷袭,对上这两人也够呛。
“属狗的啊你,好深的印子,头还那么铁,砸一下都不带晕的。”赤华看着手上的伤,对着香绮抱怨。
香绮转过头,被他挡着有些看不到小姐,这两人到底是谁,甘棠竟然都未察觉到他们的气息,她听到这话,心里骂人,但嘴上语气稍微软了些,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小姐无事,她抬头对赤华说道,“你先给我把绳子解开。”
赤华此时肯定不能解开,但又不得不解释,“我们主子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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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风云大比的搭档,风云大比第三试三日后就要开始了,这才过来救你家小姐。”
香绮听到这番话,有些相信他们真是过来就纪绥的了,按此次大比的规制,必须两人都参加,否则视为弃权,这么来说,小姐不醒,也影响面前这个人他主子的利益。
心中的警惕少了点,但香绮还未完全相信他,但此时也只能信那个白衣男子能救醒小姐,“告诉你家公子,府医诊断我们小姐是中毒导致一直昏迷不醒,我们小姐不能随便吃药的,她的身体和有些药物相克。”
赤华听闻如此,立即起身,但纪小姐还在那边,寝房外应是无人,赤华刚准备喊,一根针扎到了赤华身旁的房柱上,赤华明白这是主子听到了,不用再传话的意思。
可是香绮不明白,看到那根针,这分明就是自家小姐的,这人好生可恶,小姐的针为何会在他们那,于是香绮不干了,强行想挣脱和赤华拼命。
赤华简直欲哭无泪,立马跟香绮解释。
香绮没反应了,下一瞬,甘棠磨开了绳子,两人看准时机,香绮迅速躺倒,一脚踹上赤华的的小腿,甘棠抽身过来移到了赤华身边。
赤华一动,一柄软剑抵在了他脖子上,甘棠一手拿着剑,让赤华别动,一手配合香绮,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赤华只能眼神求助白衣,主子你好了没有啊,纪小姐再不醒,我要身首异处了。
甘棠押着赤华,香绮绕过她们,终于看到了小姐,但只见小姐身上的寝被一点都没动,只是漏出了右手手腕,白衣的手搭在上面。
“给你们小姐拿个披风,扶她坐起来。”白衣并未回头,香绮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知这人自己和甘棠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咬了咬牙,小姐现在不醒,只能选择相信他,不然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那位在瑞州,根本不可能来京城的,便是自己去求,这么长时间,变故太多了。
便麻利去拿披风,白衣把脉的时候是弯腰把的,没有挨到纪绥的床榻。
现下站起来,为香绮让开了位置。
赤华一动不动,甘棠听到这边的动静,也放开了他,只是收了剑,一个多余眼神都不给赤华。
去门口守门去了,绝不能让别人发现小姐闺房有两个外男,尤其是现在和柳清云在一个院子里,更是要小心,否则那便是磨破嘴皮子也说不清了。
甘棠出去守门,赤华只能目不斜视地跟上她,等甘棠关上门,就站在门内守着,两个人一门之隔,像两个树桩子,谁也不动,细细听着一切的动静。
香绮扶着纪绥,白衣将桌上的方帕取过来,垫在床边,坐在纪绥身后,香绮本来要杀人的眼神现在不是那么凌厉了,算你识相。
白衣运气,对纪绥后背快速打出几掌,纪绥兀地又咳出几口血,香绮见状抱住纪绥,正要拽出腰间的软剑,但抱着小姐,好似感觉她通体温度升高。
甘棠见纪绥脸上更加红润,便知方才咳出的血应当是疏通了小姐的经脉。
白衣收起方帕,递给香绮一瓶药,“你们家小姐之前救过我,我救她纯属还了这份恩情。还有,不想让她拖我比试的后腿。”
香绮正想反驳,我们家小姐怎么拖你后腿了。
但被白衣抢先说了,“她的确中毒了,这毒我也解不了,你说你家小姐身体与有些药物相克,她体内的毒可不止一种,应当是有些药吃下去解了体内的某种毒,会打破平衡,她会立刻死,我说的可对?”
香绮不言语,白衣继续说道,“我用内力将她滞涩的经脉都打通了,她不醒是自身不愿醒,这是心结。还有,这瓶药是上好的外伤药,涂了不会留疤,她手臂在云城时受了伤,若她醒了,告诉她坠子两字。”
听完这一大段话,香绮已经相信这人确实认识小姐了,转眼间,白衣和赤华就不见了人影,仿佛这两个人从未在这里出现过。
22. 回忆
深夜。
“娘的小明昭,要快快长大”
“娘,好漂亮的花”,“是啊,跑慢些明昭,当心摔着”
“娘,你怎么了,为何看起来不开心,爹爹呢”,“无事,爹爹在忙,今日不等爹爹了,娘亲和你一起用膳好吗”
“呜呜,娘,刚才有好多士兵举着火把到那边去了”
“娘,我不要去瑞州,娘在哪我就要在哪”,“乖,祖母在那等着你呢”
“不要,娘,不要丢下我”
“不要”
———
“祖母安好”,“嗯,去吧,往后你便和老身同住”
“祖母,明昭想去京城见啊娘”,“不行,昨日的功课温习的如何了,拿来我看看”
“祖母,明昭想给娘写信”,“不行,礼仪学的如何了”
“祖母,明昭今日功课有好好完成,我带回来个人,可以让她留在我身边么”,“不……罢了,可以,带她换身干净衣服吧,也是可怜的孩子,就叫香绮吧。”
“小姐,终于要回京了,马上就可以见到夫人了呢”,“甘棠,你跟在小姐身边,要护好她。明昭,祖母老了,你要万事小心,受了委屈就回来,还有祖母呢。”
“好,明昭会回来的,祖母保重”
———
“娘,我回来了”,“我的明昭,快让娘看看”
“不要,娘你答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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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娘这不是在这么”,“明昭想一直陪着娘”,“傻明昭,娘给你做了好吃的,去叫你爹爹用膳”
——————
“小姐,醒醒,你别吓甘棠,老夫人还盼着您回去呢。”棠苑纪绥卧房内,香绮在外面守夜,甘棠唤着纪绥。
纪绥眉间蹙起,陷入了无限的回忆中,甚至在梦境中,她编造了一些不存在于过去的记忆,并以为这就是现实,从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醒来。
片段不断闪过,有好多血,娘,不要走,纪绥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包裹住,整个人像是要被割裂。
次日,叶府。
“放我出去,我要去看纪姐姐。”叶蓁不断拍打着房门,门口的小厮低着头,时不时听听门内动静,窗户那边也被封紧。
“小姐,您别费力气了,您刚醒,大人不准您出去,小的们也没招,您就好好养伤。”
“小姐?”小厮听不到叶蓁的声音,猛地打开门,刚探进头去,被叶蓁一掌打到,“对不住了阿福,我必须要出去。”叶蓁将阿福拖进屋内偏殿,放在地毯上。
随后撸起袖子走出房门,来到院墙边,“看我爬上去。”叶蓁想吐口水在掌心,拍两下,最终只是拍了两下,吐口水还是算了。
受伤不能用水云决,会被发现,怎么办,有了。叶蓁从房内搬出来一个躺椅,“这怎么这么死沉,真是的,平日也没见有这么沉啊。”
废了好大一阵力,叶蓁总算把躺椅移到了院墙下,“好了,看我的。”
叶蓁踩上去,猛地一跳,跨坐在院墙上,“哎呦疼死了。”上墙的时候磕到腿了,那有个伤口,叶蓁紧急闭嘴,不能喊,会被爹……发现。
“叶令仪,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打断你腿,今天你哪也不许去。”叶文洵板着一张方块脸,气的咳嗽了好几声。
叶蓁跳下去也不行,转头回去肯定也跑不掉了,最后被叶文洵抓到书房里一顿训。
“爹,这次不一样,纪姐姐没传亻……总之,她现在很危险,我要去找她。”叶蓁第一次被抓到没有对着叶文洵搞怪,她必须要去纪府。
“不许去,你今日就在府里好好给我养伤,三日后就是风云大比第三试了,你不是要向陛下求恩典么,上阵杀敌当第一女将军,还想不想了。”叶文洵一拍桌子,气的吹胡子瞪眼。
“爹,纪姐姐从前帮我许多,也教会了我许多,甚至救过我的命,如今她有难,我不能不去救。”叶蓁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
“我说今天你哪都不许去,听到没有叶蓁,纪府现在一团乱,你以为还是盛夫人在的时候,你去了不仅添乱,还会把叶家牵扯进去。”叶文洵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身边的管家一直给叶蓁使眼色。
小姐啊,赶紧服个软,别再惹老爷生气了。
管家眼睛都要抽筋了,叶蓁看着叶文洵,叶文洵以为她终于消停了,叶蓁却撩起衣袍,直挺挺地跪下来,膝盖磕在书房地上,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异为清晰。
管家赶紧上前,想把叶蓁扶起来,嘴里念叨着,“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还有伤呢。”
叶蓁却双手交替在额前,对着叶文洵磕了三个头,“爹,对不起,我一定要去,纪姐姐生死攸关。若事后影响到叶家,到时请爹将女儿逐出族谱,女儿绝无怨言。”
管家一听这话,立马跪下来,都不敢抬头看叶文洵的神情,只是用自己挡住叶蓁,随后对叶文洵说道,“老爷,小姐这是还没有恢复好,撞着脑袋了,现在不清醒,胡言乱语呢,我这就把小姐送回房里。”
“你让开,我倒要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叶蓁,不止今日,明日后日,风云大比第三试开始之前,你哪里都不准给我去,不信你就试试。”叶文洵气的一甩袖,带起一阵劲风,吹落了书案上的草纸。
叶蓁站起来,扭头就往外跑。
叶文洵冷哼一声,坐下来慢慢等着,管家本欲追出去,但被叶文洵一声喝住,“不许去,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没有我的允许,到底能不能出了叶府。”
管家只得叹气,小姐这次说话太过火了。不行,得想办法把夫人叫过来,可是夫人一早去寺里为小姐祈福了,这可如何是好,这次小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一刻钟后。
叶文洵有些坐不住了,这丫头,不能把外面那些府卫都打过了吧,身上还有伤呢,不会真要拼命,立即从书房出来,往前厅赶去。
快到前厅,叶文洵忽觉一阵气浪,这前厅到正门都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府卫,看上去应当都是一招就打回去了,怕是要养个一周才能完全好。
“不好,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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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伤这么用内力,经脉肯定会受损。”叶文洵开始心急了,运用水云决,一阵强烈地共鸣席卷过来,这孩子,这轻水准竟快大成了,只是此时用水云决,真是不要命了。
等叶文洵追寻着轻功的气决找到叶蓁时,她拿着一柄刀,刀锋却是朝后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不伤那些府卫还能杀出来,用刀柄是最稳妥的方法。
她已经力竭了,外伤本就未好,如今内伤又加重,但却仍旧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叶蓁大喘着气,拿刀插在墙上支撑着自己,忽然喷出一口血,随后手慢慢松开了刀柄,向后倒了下去。
叶文洵快速飞身过来接住叶蓁,“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随后抱起纪绥,快速往叶府赶去,等到了门口的时候,管家早早就在门口等着。
“快,给小姐准备参汤,再去请那位治内伤的圣手过来,直接报我的名讳。”叶文洵此时很后悔,正是少年心性的时候,自己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还真让令仪动气又再次受伤。
夫人知道了该多心疼。
纪府。
甘棠和香绮为纪绥梳洗过后,又慢慢为纪绥喂了些米粥,可惜还是只喝进去极少的量。
府上的厨房还算客气,可这膳食质量还是远远不如从前了,“真是太过分了,给小姐做碗粥如此勉强,可我看给柳清云房中送的全是山珍海味,快赶上宴席的标准了。”甘棠气鼓鼓地说着。
“如今小姐未醒,咱们暂且忍一忍,不要横生枝节,厨房看人下菜碟,一切等小姐醒了自然有分说。”香绮拍拍甘棠。
甘棠也就是嘴上骂一顿,不然她也不会拿了粥就回来了,此时让她真去给小姐惹祸,她是不会干的。
将粥膳勉强再给纪绥喂了一些后。稍时,香绮端来一碗药,刚要给纪绥服下,门外就有人大声喊道,“我们夫人特来看望大小姐,给大小姐送福,还不出来迎接。”
甘棠心里正憋着一股子气,这个柳清云如此晦气,哪里来的福?每日像个狗屁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昨日还是太客气了,现在还敢蹬鼻子上脸。
甘棠将门栓插紧,愿意在门口候着就候着吧,不开门谁也别想进来。
香绮为纪绥按着腿,门外突然没了动静,她与甘棠对视一眼,怕柳清云又搞出什么幺蛾子,这事出反常必有妖,香绮和甘棠心中警铃大作。
可等了半天,无事发生,甘棠有些疑惑,“难不成真吃了闭门羹回去了?”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鼓声阵阵,没有节奏胡乱一敲还敲得震天响。
甘棠拉开门一瞧,小姐门前被人拉了一堆黄符,将门直接封住,走都不好走出去。
一把将几张符扯下来,可下一瞬就又有人贴上来,甘棠定睛一看,院子里的香炉倒是撤下去了,可柳清云不知在哪里找了一群看着就像招摇撞骗的半挂子道士,穿着奇怪的衣服在院子里围成圈又唱又跳。
此时不远不近的一家客栈中,看到纪府升起的一阵阵烟,白衣皱着眉,“炉子不是都浇了水?纪府在干什么?她如今本就昏迷,这么重的烟,如何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