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抢女配[快穿]》 1、恶毒女配不抢了1 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天地茫茫,万籁俱寂,好似这方天地之间再无生灵,唯余草木繁盛,楼阁枯朽。 静立了不知道不知多久的神灵眨了一下眼睛,纤长雪白的睫毛如蝴蝶振翅一般掀开,露出一双银灰色的眼睛。 遥遥望着不知名之处,那里有人。 神灵古井无波的双眼波动了一下,有一些茫然。 这方天地没有人多久了?百年?千年?万年? 神灵的岁月悠长,寿命不可以数计量,哪怕是万万年对于祂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a001号修真大世界在晋升s级大世界时世界之灵突然失踪,给修真世界造成巨大漏洞,为了修复漏洞,我们派遣了本源世界工作人员来修复,结果是无一生还,所有去修复世界的工作人员都被重伤弹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再也不愿意提起这个世界发生的事。” 说着,汇报的人的声音有点疲惫:“按照本源世界条例,不得逼问精神损伤的工作人员,以免造成伤害。所以关于这个世界我们一概不知。” 走在最前头的女人停住了脚步,低跟鞋鞋跟踩上一片落叶。 侧脸向某个地方看去,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窥得一隅。 居然还有个人。 那人长发及地,冷白如霜,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连眼睛都是深邃神秘的银灰色,恍若一带灿烂星河又好似是阅尽千古的智者的眼睛,能洞察世间所有。 修长高挑的身躯裹着雪色衣袍,层层叠叠逶迤圣洁,上有繁复金纹,有湖海山川,日月星云等纹路,缀满了熠熠金光,腰间还悬着一把银色长剑,纹路古朴神秘,盯久了会觉得眼睛疼,流下眼泪来。 就算是在本源世界也是大气而精致。 一直接受下属汇报的女人制止的所有声音,拨开丛叶走了进来。 员工这才发现里面有人,这可是工作的损失,有担心那人有危险,担忧道:“博士……” 女人举起一只手,阻止了所有人的劝阻。 女人的着装有点奇怪,淡青色旗袍外罩着一件白大褂,乌黑柔顺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用一支簪子固定,不像是进行精密工作的研究人员,反而像是婉柔精致的书香闺秀。 女人首先发问,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符合外表,透着说一不二的理智冷漠:“你可有名?” “慈。”不知多少年没和人交谈过的神灵声音仍然清凌凌,如高山融雪汇入溪流。 “姓什么?” 执剑者看了看身旁生机盎然的浓绿叶子,笑道:“姓叶。” * 【00号系统正式休假,祝宿主叶慈您有一个完美的假期。】 【正在绑定01号系统,正在测试……测试完毕……宿主叶慈您好鸭!】 【正在搜寻小世界,锁定现代位面,选定50243号世界,正在搜寻宿体。】 【载入成功!正在传输记忆。】 * 热,浑身跟火烧了一样热,躯体里像是被点燃了火种,如星火燎原般烧遍了全身,火烧的感觉伴随着极致的痒,让人恨不得把皮肉都给挠下来。 装饰精致奢华的卧室里,房间的主人跟脱水的鱼一样,无力的瘫软在公主床上,喉咙跟塞了棉花一样肿胀,双唇苍白干裂,病床上的人徒劳地动了动眼睫毛,好似要苏醒。 01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即将降为零,正在为您恢复生命值……已恢复健康。】 叶慈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眨了眨眼,很快就清醒过来,视线对上了卧室粉色纹路的天花板,以她的视力,轻易辨认出那是无数的hellokitty猫猫头。 01系统声音欢快,跟叶慈之前严肃的0号系统性格大相径庭:【按照您的审美,给您挑了最漂亮的身体啦。】 叶慈:【你怎么知道的?】 1号系统诚实告知:【为了和您有更愉快的合作,我特地咨询了休假的1号。】 叶慈从不拒绝别人的好意,笑着回复:【谢谢你。】 1号系统:【嘿嘿,不客气。】 感觉头没那么疼了,叶慈才开始整理原主记忆。 原主也叫叶慈,是企业家叶之名的养女,五岁的时候叶慈的亲生父亲车祸而后,肇事者无牌车逃逸,母亲早在叶慈出月子后就改嫁。 叶文生只留下一个独女,他是个清贫的高中老师,除了满屋子的书籍什么都没给女儿留下。 同乡发小叶之名不忍心小女孩送进福利院里孤立无依,就收养了叶慈,抚养叶慈长大。 而叶慈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收养的,也知道养父叶之名有一个三岁就被拐卖的女儿。 刚开始她看着养父痛苦悲伤的面容衷心祈愿养父能找到亲生女儿,一家团聚,不负亡妻的血脉。 但架不住总有心里阴暗,见不得别人好的酸鸡,以为自己只是逗小孩,其实是在宣泄自己的为老不尊,对生活的不满都灌注在一个幼童身上,看见幼童难过气愤的表情反而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乐的合不拢嘴。 若是遭到反驳还会倒打一耙想所有人说你是个不乖不听话的孩子,要给你的父母告状。 在每次小叶慈随叶父回乡祭祖的时候拉着她说话:“你还想叶老板把女儿找回来啊?找回来就不要你了。” “叶老板还那么年轻,一点会娶新老婆,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爸,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漂亮裙子穿,叶老板还会生自己的孩子,把你送回福利院。” “等叶老板亲女儿找回来,一定会把你赶出家门的,本来你就不是亲生的,长的也没有叶老板亲女儿好看。” “要是叶老板亲女儿没回来,那叶老板的家产都是你的。” 小叶慈被这些面目可憎的人洗脑,开始相信叶父找回亲女儿就一定会把自己赶出家门,让自己再次无人疼爱,一无所有。 开始希望叶父的女儿再也找不回来,胆战心惊了十几年,眼看着自己快要成年了,叶慈的心稍安了些。 结果十八岁成人礼的前五天,叶之名收到消息她三岁就被拐卖的女儿找到了,叶之名大喜过望,抛下惶惶然的叶慈奔赴高山区。 成人礼当天叶之名高兴的牵着一个丑小鸭似的女孩回来,亲子鉴定也出了结果,那确实是叶之名的亲生女儿,叶怀玉。 在众目睽睽之下,叶之名牵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向所有人介绍她:“这是我叶之名的独女叶怀玉。” 人群中,穿着小礼服的叶慈怔愣的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的叶怀玉,她被叶之名那句独女刺激到了,小时候那些老人的话一语成谶。 那些人的眼神实在是耐人寻味,仿佛每一双眼睛都写着——叶慈将一无所有,叶慈不过是过了十二点就会变回去的灰姑娘。 习惯养尊处优的叶慈是绝不接受这种生活。 就像是所有恶毒女配会干的事一样,叶慈对叶之名阳奉阴违,利用这些年的眼光学识处处贬低打压叶怀玉,以显示自己比叶怀玉高贵,伙同同校同学霸凌叶怀玉,说要教叶怀玉化妆,却把她化成大花脸,还拍照传遍学校,让所有人都嘲笑她。 本就怯懦怕生的叶怀玉更加怯懦,连跟亲生父亲告状的胆子都没有。 她嫉妒叶怀玉是叶之名的亲生女儿,嫉妒叶怀玉是楚云霆从小就订婚的未婚妻,嫉妒叶怀玉能获得她最奢望的东西。 在婚礼即将举行的时候,叶慈和叶怀玉一起去婚纱店试婚纱,出来后遭遇车祸,叶慈安然无恙,叶怀玉则内脏出血。 本来叶慈打算打救护车,她想到叶怀玉试婚纱时幸福的表情,放下了正在拨打的手机,眼睁睁看着叶怀玉从努力求救到生机全失。 这一次她见死不救害了两条人命,司机和叶怀玉,真相揭露时直把叶之名气到脑溢血而亡,未婚夫楚云霆以为妻报仇的名义将叶慈送进监狱。 因为楚云霆将车祸的原因归咎于叶慈身上,说她是因为嫉妒做出这种事情的。 叶慈百口莫辩,好像案发现场只有她一个人存活,罪名就已经注定。 后来叶之名遗嘱曝光,一双女儿,各继承叶之名财产的一半,这一撞,什么都没了。 人生无望的叶慈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她就是叶之名养的一匹中山狼,在监狱里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也不知道是后悔枉顾他人性命,还是后悔唾手可得的一切被自己自作聪明推开。 世上没有后悔药,叶慈在监狱里被楚云霆买通人活活打死了。 但现在她来了,那就代表着原来世界线产生变化,原主昨夜与养父夜谈,却得知自己的户口在昨天就已经开始着手迁出去。 那便意味着她与叶之名解除了父女关系,再也不是叶之名的女儿,失去了继承权。 受不了这个打击的原主哭了半天,偷偷下楼试图挽回却被父女其乐融融的画面气到哭着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哭饿了吃点东西还吃到了芒果夹心巧克力,直接过敏死亡。 01系统:【现在发布任务,任务一:改变原著恶毒女二叶怀玉横死命运;任务二:阻止原著恶毒女二和男主楚云霆结婚。】 叶慈:“还真是度假世界的任务,确实简单。” 【简单吗?】01系统:【原世界的叶怀玉很喜欢男主楚云霆,软弱可欺的她都鼓足勇气摆出她和楚云霆的婚约,给了女主钱让女主知难而退。这对被原主踩到头上都不反抗的叶怀玉来说实在是难得。】 叶慈笑了:“所以就归咎成恶毒女二的范畴了?原女主明知道叶怀玉和楚云霆有婚约,主动跟叶怀玉结交朋友,总跟楚云霆称兄道弟,拥抱搭肩同喝一瓶水,还这不叫活泼开朗,这叫心机深沉。” 01系统:【这些都是世界线给的反馈,跟男女主作对的都是恶毒反派人设。按照女主心中排序,您是恶毒女三。】 缓了一会,叶慈才坐起身,粉色带蕾丝边的被子滑下堆在腹部上,视线往下一看,这床单不仅仅是带着蕾丝边,还是小熊和兔子图案的被罩。 不仅如此,她的枕头也是粉色格子的,枕头边放着两只一粉一紫的两只兔熊,被主人摆出亲亲蜜蜜互相拥抱的姿势, 1号也被震惊到了:【哇,原主好喜欢可爱的东西。】 好歹叶慈混到了一组组长,什么任务没做过,被粉色海洋淹没也面不改色,甚至伸手扶正了两只兔熊歪掉的镶宝石蝴蝶结。 起身进浴室洗漱,一直面不改色的叶慈终于抽了一下嘴角,她道:“粉色的ak就让我长见识了,没想到世界上还有粉色带蕾丝边的马桶。” 01系统搜寻过后:【不,还有针织蕾丝边罩子盖着的电视机,遥控,空调,沙发,茶几……】 叶慈及时阻止这个活泼过头的小话痨:“我懂,别说了。” 01系统倔强补充:【万物皆可套。】 01系统为它的话痨属性付出了代价,叶慈花了三千星币买了蕾丝边数据段套它身上。 自觉是大猛一的系统被深深伤害到,哭唧唧翻开笔记本,写上宿主观察日记第一条,千万不要挑衅小心眼的叶组长。 2、恶毒女配不抢了2 冰凉的水拂过脸颊,叶慈抹了把脸,把垂落的头发撩起来,露出一张沾着水珠的白净脸庞。 镜中人五官精致,还带着点十八岁少女的婴儿肥。乌发如瀑,俊眉修目,薄薄的的单眼皮覆在眼珠上,只是黑色的瞳仁偏小,向上看人的时候有点下三白,漂亮的有点刻薄。 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这无疑是冷艳的长相……就是其他部位不太配合…… 叶慈低头看了看这低头就能看见双脚的胸脯,那种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她从来没感受过。 01系统:【您在看什么?】 叶慈:“毫无波澜的东北平原,并且幻想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丘陵。” 系统不懂,系统直觉不是好话,系统闭嘴。 叶慈叹了一声,把头发放了回去,调整了一下过于冷冽锐利的眼神,逐渐柔和,让眼神符合一个真正十八岁少女青涩的模样。 什么谋害人家家产的事就不要再干了。 卫生间门被人猛然拉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站在门前,眼里还带着没散开的不耐烦:“小姐,该下去吃早饭了!” 听着语气,不是叫家里雇主吃饭,反倒像是叫小丫头去烧菜做饭。 原主之前脾气娇纵,不好伺候,所以家里佣人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大小姐,这不,真正的大小姐回来了就急着向真小姐表忠心,戳养小姐的心窝子。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替人打抱不平的好人,后期叶之名公司工作繁忙,家里又是原主坐大的时候,她也没少对叶怀玉落井下石。 什么残羹冷饭洗坏衣服故意排挤的小手段,伤害性不大,就是折磨人。搞得叶怀玉这个真小姐跟个外边捡回来的小可怜一样。 两面三刀的人叶慈也不惯着,冷声问:“谁让你进来的?” 张婶没察觉到叶慈语气里的冷意:“我在外面敲了好久的门你都没吭一声,现在都几点了,该吃早饭了,难道你还要老爷等……” 视线无意和镜子里的叶慈对上,张婶被她眼中冷意刺的一激灵,背后冒出一层白毛汗。 张婶从不知道色厉内荏的叶慈还有这样令人胆寒的眼神,好似化作一柄利剑,锋利的剑尖悬在她的心口处,只要有一句不对,那柄剑就毫不留情的刺穿她的心脏。 哪怕是面对商海浮沉数十年的叶之名她都没那么害怕过。 很快,叶慈就收回眼神,直起身越过张婶走了出去。 张婶吓得后退一步,不尴不尬的在原地嗫喏了一会,软手软脚跟上:“你……您不换衣服吗?” 叶慈跨出房门的脚步一顿,似笑非笑的声音回答了她:“你不是说,着急吃早饭吗?” 态度很平和,甚至没有一句斥骂,张婶却更怕了,连拍几下心口跟在后面下楼。 01系统也被叶慈暴降的心情值吓坏,抱着蕾丝边的自己瑟瑟发抖:【您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叶慈笑道:“我没生气。” 01系统看了看又降低五点的心情值:【……】真的吗?我不信。 然后打开小本本记录宿主观察日记写上第二条:叶组长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闯进私人领地。 下到一楼饭厅,叶之名因为昨夜跟女儿叙旧太晚今天也睡晚了,还没下楼,餐桌旁只坐着一个瘦小拘谨的身影。 叶慈进门的脚步一顿,对那个只露出发旋的毛茸茸脑袋感叹了句:“她本不该如此。” 宽大的红木桌面上空空荡荡,擦的光滑可鉴。厨房里的佣人不知道在磨蹭什么,连一杯热牛奶都没给叶怀玉倒上。 听见下楼的声音,叶怀玉跟出壳的蜗牛一样慢慢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叶慈,跟触电似的迅速低下头。 视线撤的太快,连叶慈都脸都没看清,只看清睡裙上正在冲她wink的带着蝴蝶结的兔子头。 周围都弥漫着早餐的香味,叶怀玉也不知道怎么的,在这些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中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清冽纯净,忍不住追逐那股味道。 思索后,觉得像是她以前在乡下雨后树林里捡蘑菇时闻到的清新草木香。 她跑神的想着:原来叶慈身上是这样冷淡的味道,还以为是如她衣着一样的甜甜的草莓蛋糕的香气。 后背被人一抚,叶怀玉悚然一惊,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就听身后一声轻笑:“是了,就该这样,挺直腰板来。” 叶怀玉懵懵的看向坐她手边的叶慈,面前的热牛奶正在飘着甜香,身后厨房那些令人厌恶的窃窃私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消失了。 叶慈一手托腮,下巴一抬点了点牛奶:“她们还没做好早餐,你先喝点垫垫胃,我加了点蜂蜜很好喝的。” 这动作本不应该出现在从小受淑女教育的叶慈身上,但她做出来说不出的潇洒恣意,她天生就适合这样不羁。 “……”叶怀玉心情却是一松,难以自抑的露出一个浅笑,这才发现她嘴两侧有一对很俏的梨涡。 本就带着高原红的脸更红了,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发出一声带着甜糯乡音的“谢谢。” 叶慈眉眼含笑:“试试看我的手艺,让我看看有没有退步?” 热一杯牛奶加两勺蜂蜜哪里用得着什么手艺,不过是刻意松快气氛的话罢了。 喝了一口,果然又甜又暖,叶怀玉双眼一亮,又忍不住对表现出纵容态度的叶慈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好喝。” “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叶慈突然对系统说:“明明昨天原主还瞪了她好几眼,那眼神用生吞活剥来形容都是轻的。” 01系统:【叶怀玉从小就被拐卖,本来是给养母快出生的儿子当童养媳的,孩子出生后却是个女儿,养父母认为是叶怀玉带来的霉运,让他们的儿子变成了女儿,一直遭受虐待,所以养成了缺爱的性格。】 那能理解为什么叶怀玉会喜欢楚云霆了,哪怕再虚假,那也是继繁忙的父亲,恶毒的姐姐以外唯一能获得的温暖了。 “流萤扑火,知道那是烈焰也要义无反顾。”叶慈笑容更加真实:“她缺爱,那我就教她独立正直,自信优秀,强大到不需要依靠这些为止。” 01系统有点惊讶:【诶?不应该说你给她爱吗?】 “那是姻缘组采用的方式,我修复组组长怎么会去谈恋爱?”叶慈表情一言难尽:“不是靠自己才更好吗?把依赖对象从楚云霆换成叶慈,只是情感依托发生转移,这两者之间并无区别,她还是那朵需要攀附树木的柔弱的菟丝花,要是叶慈离开,那叶怀玉岂不是再次意志崩塌?” 01系统没说话,估计又在记笔记,它是个新系统,对所有都还需要学习。 叶慈笑眯眯看着叶怀玉乖乖喝牛奶,一直在外边暗中观察的叶之名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一个是养女儿一个是亲女儿,但叶慈是他从小抚养长大,感情方面自然不差,叶怀玉是他寻觅十几年失而复得的孩子,都是他的珍宝,能好好相处自然最好。 叶之名笑着走进来:“饿了怎么不先吃啊?” 要是原主,就会讨巧卖乖说等爸爸一块吃,以显示她和叶之名的父女情,往还彷徨不安的叶怀玉心口扎一刀。 但现在,叶慈不想。尤其是听见厨房佣人那些话后。 叶慈表情变淡了些,略略皱眉,摆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她们说还没好。” 正在拿报纸的叶之名那是老江湖了,哪不明白什么意思,冷哼一声:“都九点了,还没好?我不是定过七点以后就要有早餐供应的规矩吗?” 叶慈握住了叶怀玉发僵的小臂,大拇指摸索一下她内侧皮肤一下,语气十分绿茶:“可能是昨日宴会忙昏头了,今天有点累吧。张婶也怕我睡过头错过早餐,进来亲自叫我起床了。” 叶之名一抖报纸:“哦?进去叫你,没敲门吗?” 那抖报纸的声音直接抖进了张婶心里,她是叶之名远方长辈亲戚,也是在工作时间最长的佣人,平时仗着这点关系让原主敬她三分,假装看不见中饱私囊,偷懒耍滑。 叶之名身上没那股封建残余大家长想法,他个人由于自身经历格外注重隐私。以己及人,在跟佣人们签订合同时让人给她们一条一例念过工作内容,其中包括未经允许不得擅入雇主卧房和七点前就要有早餐供应,如有特殊情况会及时通知。 哪怕在叶家工作条例过多,但双倍的工资还是让许多人争先恐后。 张婶的脸越白,叶慈就笑的越灿烂:“她可能只是想更近距离的叫醒我而已,别怪张婶,是我没听见。张婶在我们家工作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的。” 果然,叶之名发作了:“可我昨天,请了钟点工专门处理宴会所有后续。” “所有”两个字叶之名着重念出,瞬间气氛降至冰点。 厨房里的佣人端着早餐,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现,战战兢兢缩在厨房里。 叶之名语气不耐:“你们在等什么,等我亲自进去端早餐出来吗?没看见我的女儿饿了吗?” 才觉得语气过于不善,叶之名难得踌躇,憋了半晌才问出一句:“小玉,爸爸刚才没吓到你吧?” 叶怀玉连忙摇头,又觉得没回应到父亲,补充了一句:“没,没有。” 早餐摆上来了,散发着香气。 哪怕是分别十几年,这对父女源自基因的内敛性格依然如出一辙,各自憋了一会,自暴自弃似的抓起筷子:“都先吃饭。” 叶怀玉挑了一碗粥,就着最近的小菜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夹了一根油条的叶之名不甚熟练地问:“小玉,这早餐可还合口味,有喜欢吃的就吩咐给佣人,让她们给你做。” 叶怀玉点头如捣蒜:“合口味的合口味的。” 很好,父女俩又陷入了沉默怪圈,沉默的低头吃饭。 叶慈看得两张相似的面孔觉得好笑,对系统说:“也是他们两个这种内敛不会表达情感的性格才会被其他人趁虚而入。” 01系统不耻下问:【为什么?】 叶慈松开握着叶怀玉小臂的手,拿起筷子端起碗:“一个受欺负了不敢说,一个想关心不知道怎么问,不沟通哪里能了解到对方,还有原主这个沟通的桥梁在从中作梗,误导叶之名不是难事。” 她跟系统聊得欢快,不想叶怀玉捏紧了勺子,眼睛不受控制看向叶慈刚刚握着她的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尖指甲泛着健康的粉色,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秀美,宛若雕刻家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而叶怀玉的想法可通俗多了,只觉得那只手白白滑滑,跟曾经吃过的棉花糖一样。 3、恶毒女配不抢了3 吃完早餐后,叶之名在客厅里绕了一圈,看向叶怀玉欲言又止,犹豫了很久。 终于鼓起勇气说话,本来想说“要不要爸爸带你出去转转。” 结果紧张过头,一张口就是:“爸爸去上班了,你在家玩。” 说完就心中扼腕,他平时对叶慈说这话说习惯了,一张嘴就秃噜出来了。 没想到叶怀玉也是坑爹一把好手,十分乖顺道:“好,你慢走。” 叶之名:“……” 叶之名默默捂住心痛的胸口,含着一口陈年老血提着公文包悲伤离去。 “吴秘书,对,是我……就你前几天说的宇峰建筑……”叶之名打电话的声音远去,背影都透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伤。 01系统看得纳罕:【说错话可以收回啊,难道这就是成年人的诚信吗?】 叶慈心中好笑:“你不懂中年男人在关于脸面上的坚持,尤其是在儿女面前。” 01系统一边记笔记一边说:【您好了解啊,是在您亲生父母身上得出的结论吗?】 叶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密密匝匝落下,淡淡道:“我没有父母,天生地养。” 拜读过名著的01系统道:【难道您和孙悟空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叶慈思考了一下:“按照你说的,也差不多。” 01系统:【???】这也能差不多? 叶怀玉那一句好带来的伤害是双向的,在陌生环境里最能安慰人的就是亲近的人,现在亲爹走了,叶怀玉也在默默emo。 不得不令一人一统感叹一句:真是一对互相伤害的父女啊。 此刻客厅里很安静,大开的落地窗传来夏风吹竹林的沙沙声。 叶之名这人好文雅,别人种花挖池子游泳铁艺秋千架,搞西式庭院风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宅院种竹子,春天的时候还能挖笋吃,好看又实用。 没事的时候还能在里头下棋泡茶。 “对了。”叶慈看着她沉默消瘦的背影,突然问:“那对买了叶怀玉又虐待叶怀玉的夫妇结局怎么样。” 【叶之名本来想以虐待儿童罪和买卖人口罪状告这对夫妇,可惜落后山村的村民之间互相维护,叶之名和警察们只能勉强带出叶怀玉本人。】01系统查询后回复道。 勉强这个词用的好,掩盖了叶之名的越野车被砸出个坑警车被掰掉倒车镜的事实,法律和文明在野蛮蒙昧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所以他们还安然无恙?好,我知道了。”叶慈摩挲了下大拇指和食指,要是0号系统在,就能看出这是叶组长拔剑前的一个预备动作。 哪怕01系统新上任不久,也能察觉到来自叶组长冰冷的杀意,抱紧蕾丝边的自己瑟瑟发抖。 坏人还未绳之以法,尚且心安理得活着,遭受过日夜虐的受害者又如何能安心? 说实话,活了那么多年,她还真没带过小孩。 她走过去,坐在叶怀玉身边,两两对视。 叶怀玉:“……?” 叶慈:“…………” 带小孩什么的,叶组长是真的不会,做过那么多任务,也不是没有任务年龄偏小的,但一个比一个凶猛,叶组长不是采用放养方式就是打到服为止。 但那些情况跟弱不拉几的叶怀玉根本不搭边,要是随机抓根幸运竹子砍了给叶怀玉助助兴可以吗? 01系统的答案是:【您说呢?】 叶组长跃跃欲试:“……万一她就好这口呢?” 01系统无语又不失礼貌的说:【您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话说叶组长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还是修复组的人都那么凶残的吗? 向来粗暴行事不服就干的叶组长,刚刚餐桌上那一通阴阳怪气耗尽了她的所有的温柔,在修复组底层混到组长的叶慈就没有温情过。 更别提给小孩做心理建设。 干脆继续直球下去,揪起叶怀玉的后衣领上楼:“走,跟我进屋。” 楼下佣人们都互相对视几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个意思:叶慈果然忍不住要教训叶怀玉了。 有个阿姨捅了捅全程走神的张婶:“要不要告诉老爷?” 张婶抬头恶狠狠瞪了眼楼上:“先不说,等再明显点的时候说,最好让老爷亲眼看见,老爷才会相信。” 被以为虐待的叶怀玉接下来的心理路程从震惊到无语到满头问号。 这样曲折的历程只差一个惊为天人的搭配。 叶怀玉想不通,为什么叶慈长得这么美,搭配那么丑,直接挑战人类的底线。 她在大山住了十五年都想象不出来的丑。 一开始叶慈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的衣服,捏起一件扭曲的勉强能看出是一件上衣的组合布料,问:“喜欢吗?” 叶怀玉:“???” 看着叶慈面无表情的脸,叶怀玉心底一毛,连忙点头。 叶慈眼睛都瞪大了一毫米,表情更加一言难尽,满眼写着“你认真的?” 沉默一会后,叶慈问:“那让你穿你愿意吗?” 叶怀玉:“…………” 正当叶慈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叶怀玉一咬牙,点头了。 点头了?居然点头了?! 叶慈满心感慨道:“叶怀玉的逆来顺受程度再次刷新了。” 这么可怕的东西竟然愿意穿。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位狠人。 【……】01系统不忍直视:【真不知道您哪里来的自信说别人是个狠人。】 拎起一条裤管一长一短的魔幻主义铆钉碎花裤,叶慈有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叶怀玉,如恶魔低语般提问:“喜欢吗?让你穿你愿意吗?” 叶怀玉:“…………” 这回反应好了一点,虽说没反驳,至少没有让自己咬牙点头。 叶慈的手已经伸向了一件外套……或许算得上外套吧。 “乞丐风混杂后现代主义风格。”叶慈如此介绍道:“感觉如何?” 叶怀玉:“………………” 我读书少,只放过牛插过秧,你别骗我。 满清十大酷刑都没叶慈刑。 01系统已经被辣到关闭视觉了。 叶怀玉已经僵成冰雕了,在叶慈试图建议她穿上身出门的时候,终于断然拒绝。 “不,我不要!”喊出口的时候,叶怀玉像是冲破了某种束缚,心口都松快了不少。 这是她第一次明确表示拒绝,第一反应却是惶恐不安。 发现叶慈一直没说话,便有些踌躇看向她,却不想叶慈冲她笑了。 叶慈赞同道:“这就对了。” 叶怀玉一愣。 叶慈把这些奇形怪状看多几眼就掉san值的东西撇到地上。 “不喜欢就拒绝,这不困难。” “你永不必犹豫惶恐,永不必谨慎不安,这是你家,是最安全的地方,不会再有繁重家务,棍棒加身,言语辱骂。你可以在你家定下任何规矩,像叶叔叔一样,七点前必须有早餐供应,不许私自进主人卧房,斥责擅离职守的佣人,处置嚼舌根的厨房佣人。” 叶怀玉猛的抬眼,眼眶泛酸,又迅速低下眼帘。隔着那层深刻的双眼皮,也能知道里面蓄着一汪泪。 有些怀疑叶慈早上是不是听见厨房里佣人说的话。 那个还穿着兔子头睡裙的女生踏前一步,声音无比坚定:“叶之名是你的父亲,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对着他要求什么都不必觉得麻烦退缩。” “往好的方面想他那么努力工作就是让你做靠山的,你啃他老他估计高兴的上天。你不啃他老他反而会难过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然后拿吴秘书撒气。” 低着头的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正在让吴秘书解雇叶家全部佣人,并要求今晚前就要找到一位合适管家的叶之名打了个喷嚏。 叶之名:“谁……” 腹诽国庆假期要我加班就算了,哪里给你找全能管家的吴秘书下意识回复:“我没有骂您,老板!” 叶之名:“……” 而01系统幽幽道:【您刚刚委婉灌鸡汤的方式,实在是从海南委婉到东北黑龙江,愣是没明白您想做什么,要不是补充后面那几句,我还以为您要精神折磨叶怀玉。】 叶组长冷漠无情:“住口,禁言五个小时。” 然后买了一个粉色碎花数据段套它身上,直接气的系统嘤嘤痛哭,深刻认为自己的大猛一身份遭到挑衅。 独裁者叶慈对此控诉充耳不闻,投诉无门的01系统扭头找休假中的0号控诉。 0号系统品了品咖啡味的数据段,习以为然道:“想过投诉叶组长吗?” 01系统停止嘤嘤:“可以投诉吗?” 0号一副出尘佛然的模样:“可以,本源世界允许系统或者宿主投诉自己的合作伙伴,要是双方不协调,会更换系统和宿主的绑定。但博士一般不会受理关于叶组长的投诉,但是会额外帮忙升级系统。” 换句话说,在叶组长身边工作能学到很多,待遇很好。毕竟本源世界到处都是系统助手,能被博士亲自升级的屈指可数。 系统们都以被博士亲自升级过为荣,0号系统就是众多小系统的羡慕对象。 “我也没想跟叶组长解除绑定……等等,你也是这样过来的?”01系统好奇,要是叶组长受害者大于二的时候,竟然还有点隐秘的高兴:“你工作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吗?” 0号系统断然否认:“不,叶组长从没往我身上套过奇怪的装饰数据。至于你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你说话比较不符合叶组长心意。” 01系统哇的一下哭的更大声。 看叶怀玉状态确实比之前好很多,不再紧绷绷的,叶慈主动说:“等会出去一趟吧,你换身衣服。你自己挑。” 叶怀玉点点头,看叶慈蹲地上扒拉那对东西,她道:“话说……你是哪里来那么多奇怪的衣服的?” “哦,我有一个朋友她想成为一个设计师,想要成为新一派的创始者,我让她少做梦。”叶慈打算把这些收拾收拾放杂物房,这玩意捐山区都嫌没用:“经常拿设计作品过来想让我上身做模特,无一例外都被我拒绝了。” 叶怀玉:“……”这位可真是一位妙人。 要是叶怀玉上过网冲过浪,一定会从心底发出“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的灵魂疑问。 其实还真是她朋友,那人是叶慈一块长大的发小,就住隔壁,跟两人窗户遥遥对望。 4、恶毒女配不抢了4 叶慈回到自己房间,从粉色海洋里挑出一件沾点别的颜色的衣服换上。 原主衣品不错,是个甜妹。衣柜里的衣服都是颜色粉嫩可爱但款式好看,只是这款式跟身高一七七,气质冷淡成熟的叶慈不符合,穿上后透着一股诡异的不协调感。 那感觉就是威武慵懒大白虎耳朵上别了个蝴蝶结穿着公主裙一样诡异。 这种感觉不是外貌带来的,是气质带来的。 01系统看着叶慈的衣柜,最里面的衣柜是款式纯纯卖萌的华丽款洛丽塔裙子,感觉裙摆上的每一只小熊都在叶组长底线上跳舞。 原以为冲人wink的兔子头睡裙就已经很挑战极限,实在难以想象叶组长上身后会是怎样场景。 要是拍下来估计本源世界员工都会出高价购买收藏。 01系统蠢蠢欲动。 叶慈做过那么多任务,乞丐装兽皮衣都不在话下,也不在乎这点粉萌萌的衣服裙子,还有心情欣赏了一番。 最后宛若吃完不抹嘴的渣女感叹道:“你们都很好,只是我们不适合,就委屈你们从此不见天日了。” 果断关上门,还在门把上挂上小锁。 锁了,看不见就不存在。 可谓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01系统资历尚浅,没能做到叶组长物我两忘的地步,替叶组长抠脚了好长一段时间。 叶怀玉在门前等了好一会,房门才打开。 抬头一看,叶慈换了身黑上衣,衬得肤色更加冷白,海藻般的波浪卷全都梳起来了,浑身打扮干脆利落。 叶慈睫毛又长又密,直直的垂着,跟两把小扇子似的。浑然天成的眼线从眼角到眼尾画出一条浓墨重彩的线,冲淡了眼型上的寡淡之感,眼脸却懒恹恹垂着,泛着不经意的清冷厌世感。 叶怀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露出这种表情的叶慈,只觉得她垂眸的样子像极了养父母客厅挂着的观音像。 上面的观音也是无喜无悲稳坐云端之上俯瞰世人,唇角带笑,菩萨低眉红尘不扰,似是有情实则无情。 其实观音送子图该是带着慈悲之感的,或许是每次看观音的时候都是叶怀玉挨打过后,满脸泪水鼻青脸肿,觉得那神像挂画神态分外淡漠。 养母说,神有求必应,只要心诚就一定会灵。但养母的肚子从生了女儿后就再也没有鼓起过。 家暴受害者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养母本人,一个是妹妹,养父却高高在上,宛若皇帝般掌握这个家的生杀大权。 最底层的奴隶依然是叶怀玉,挨打后的她就会一边擦供桌一边乞求观音普渡慈航让爸爸妈妈不要再打自己。 不过叶怀玉从没有桌子高到比桌子高很多,都没能实现愿望,看观音的感觉也从一开始的庇佑众生慈爱与神性并存到冷漠旁观高高在上。 世间苦厄诸多,渡不到我。 “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 叶怀玉被冰冷的瓶身碰了碰额头,用斗鸡眼看那金灿灿的瓶身,傻傻摇头:“没看什么。” “这个你拿着。” 叶慈把两瓶东西塞她手里,转身关门,这才看见叶慈毫无装饰的黑上衣背后是一个老大的粉纱蝴蝶结,质地轻薄,翩跹飘逸,走几步路都在飞舞。 就跟天使背后的翅膀似的。 这设计略闷骚了,表面正正经经背后花里胡哨。 叶慈:“洗把脸,先涂白瓶子里的水,等爽肤水干了后抹金瓶子里的防晒霜,别用多了啊,脸上糊多了粘巴巴还容易长痘。” 叶怀玉:“这是什么?”叶怀玉长那么大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东西。 回过身,指关节曲起敲了敲她额头,叶慈粲然一笑:“这是变美的魔法药水。” 叶怀玉睁着一双圆溜溜的茶色猫儿眼,心跳快了一瞬,耳根莫名发烫。 眼睛瞥开盯着木质地板的纹路,好像是不太习惯别人好意般的受伤小兽,干涩道:“好,谢谢。” 叶慈摆摆手,首先下楼:“谢什么。” 叶怀玉立了一会,连忙跟上。 还在村里时,叶怀玉经常被养父母赶去山上捡蘑菇总会路过一户人家,老奶奶年纪大耳朵背,收音机的声音更大,几乎半个村都能听见。 那大红表面掉漆的特大号收音机经常会传出一句悠扬嘹亮的唱词——“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他不敢,叶怀玉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敢,只知道现在她也有点不敢了。 * 国庆假期的通病一是热,二是挤,打开电视就能看见各大景点成了集装沙丁鱼的大罐头,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为了不自己出行的路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路上看家里司机跟人斗智斗勇,叶慈选择共享单车。 不用加班的司机十分高兴,热情又坚持的把两人送到小区门口。 叶慈没拒绝,因为她住的小区真的十分大,且四通八达走到门口得走半小时左右。 下了车就找了辆小黄车扫码,叶慈作为司机驾驶,把着车把在路上一骑绝尘,惹来私家车内乘客过分羡慕的眼神,跟不远处集体趴窝的小车们比起来欢快的过分。 叶怀玉抱着叶慈的腰,半张脸埋在叶慈背后,那股清冽的淡香更加明显,坐后车座上跟着受了羡慕眼神的洗礼。 叶慈被人搂的紧,觉得不太自在,本想让人撒手,又想到这小可怜难得敞开心扉,别给她吓成蜗牛缩回壳里,也就由她去了。 这大半天叶慈都带着叶怀玉耗在了这座商场里,从一楼玩到顶楼游乐场,顺带在四楼餐厅吃了顿火锅,啃了冰淇淋作为餐后甜点。 导致中午下班兴冲冲回家找女儿的叶之名扑了个空,抱着电脑怏怏不乐的窝进了书房。 吴秘书任劳任怨把解雇手续办好,清空了呜呜渣渣想要求情的佣人们和嗷嗷哭的张婶,顺带给老板送了顿中午饭,防止老板把自己饿进医院。 在张婶悲愤的“叶慈就是个不要脸的白眼狼!”喊声中,叶之名冷静的吃下第一口饭。 跟商场里乐不思蜀的两人实在是对比惨烈。 叶之名看管家候选人资料表的时候,叶慈正带着叶怀玉从密室逃脱里杀出重围,衣柜里的女鬼没来得及拉开衣柜门表演当众出柜,叶慈已经猜出了密码进入下一道门,通关速度贼溜。 女鬼:……工作体验感贼差。 叶怀玉:抱大腿的滋味真好。 这是叶慈故意耍的小手段,利用吊桥效应提高叶怀玉对自己的接纳度,效果斐然。 这顿好感叶慈没白刷,等下午叶慈给自己买几件衣服的时候会表达这自己的看法,虽然只言两语。 等01系统禁言解除后就看见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响的叶怀玉巴巴的问:“这个真的不可以吗?” 01系统直接一个:【???】它真的是被禁言了五小时,不是被禁言五天吗? “不可以。”叶慈冷漠无情拒绝了叶怀玉再吃一个冰淇淋的提议:“要是都吃饱了的话,晚上回家就没人陪叔叔吃饭了,叔叔会很可怜的,毕竟他不爱说话,难过了也不会说。” 叶怀玉这才偃旗息鼓:“真的?” “是啊。”叶慈拿着笔写地址,然后递给正在微笑的柜姐:“麻烦送到这个地址。” “好的,这就替您安排。” 柜姐接过后看一眼小区名字,对这位让她提成就顶了三个月工资的大金主更加敬仰,景市寸金寸土,盛景园更是所有人遥不可及的梦,有钱都不一定能住进去。 外边都戏称盛景园里一块砖砸下来都能砸到一个牛逼轰轰权贵大佬,哪怕对方扛着锄头挎着菜篮,笑得乡下挖菜种田爷爷奶奶没啥区别。 乡下爷爷奶奶种的是生活,他们种是情趣,毕竟试验大棚里的蔬菜不是谁都能种的起。 然后就听大金主对呆萌的小姑娘张口就来:“你不信?刚接到你的消息叔叔就兴奋到一夜睡不着,要不是航线申请不到叔叔估计当夜就飞到山沟里把他的金疙瘩接出来。我晚上出来喝水的时候他还抱着你满月照抹眼泪,说真的,我长那么大第一次看叔叔掉眼泪,第二天就亲自张罗你的新房间,里面全都是亲自挑的,连床单花色都翻床品杂志对比,备用方案超过二十个,可在吴秘书不甚茂密的头发上雪上加霜,恨不得每根头发都取个名。” 至于为什么对细节那么了解,纯粹是原主觉得叶之名的亲女儿要回来了,她要被赶出家门了,红着眼扒楼梯缝隙看了好几天的结果。 叶怀玉有些动容:“那不是张婶……” 这事叶之名从没提过,她还真不知道。回家的第一天叶之名也就领着她,指着那个装饰温馨跟梦里才会出现的房间说:“这以后就是你的房间。” 叶怀玉初到新环境,习惯性瑟缩,对亲人的濡慕小于恐慌感,完全没有那股迎接新生活的心情,低着头,压根没看见叶之名期待的眼神。 在地狱里活久了的人看见天堂总会下意识质疑这是真的吗? 叶慈笑道:“张婶只是个负责铺床挂衣服的,就爱揽功劳碎嘴子,说出口的话只能信四分。” 不过等会到家估计见不着人了。 叶之名对叶慈很是信任疼爱,这种信任放在原来世界线是造成叶怀玉惨死的原因,但不可否认白手起家的叶之名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叔叔那人,生意场上混习惯了,这些年一边找你一边做生意,身边没人给他开解,说话总会留三分余地,显得不那么温情,跟老冰箱似的。”叶慈垂眸看着叶怀玉:“他一直都对你抱有很大的愧疚,对着你有点近乡情怯,或许你可以试试多跟他说说话,开解开解他。” 言谈中叶慈对叶之名很是了解,但是没有那种刻意的炫耀,再敏感的人听了都心情舒畅。 反正叶怀玉现在脑袋里想的都是她爸真是个爱在心底有口难开的老冰箱? “我可以吗?”叶怀玉半点不怀疑叶慈的话,还真有点跃跃欲试。 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十八岁只是跨进成年世界门槛,从小在山村里长大的心智上自然比不过从小接受素质教育的孩子。 伸手按了按叶怀玉毛茸茸的脑袋,叶慈目的达成,她道:“没人更能做到这一点了。” 叶怀玉的眼睛更亮了。 01系统被惊讶到数据都要紊乱了,显然叶慈对这些习以为然,小世界里的人物要是没有深仇大恨,总会很容易对叶慈抱有好感。 但叶怀玉是提高好感度最快的人,直接是坐火箭的速度。 5、恶毒女配不抢了5 两人出了服装店,往商场门口走去。 出门口的时候叶慈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一看,屏幕几个大字“郑大设计师”。 叶慈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是那个隔着窗户对望梦想做服装设计师的发小,再一看信息,发了几十条,估计是找不着人打电话来了。 划掉电话,叶慈姿势别扭回信息:【跟我妹在外边呢。】 对方秒回,从文字上就能看出对方有多震惊。 灵魂设计师大希:【妹???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叶慈看了:“……” 心说原主还挺会给她找麻烦的。 从叶怀玉还没回家开始预热给好友洗脑,把叶怀玉说成不堪入目的土包子,几乎不洗澡浑身散发恶臭的乡巴佬,后期还拉着郑心希给叶怀玉找麻烦,也就郑心希这个缺心眼信了,不但信了,还跟着一起干坏事。 略一思索,继续低头打字。 慈悲为怀:【此一时彼一时,我叔叔辛辛苦苦找了这些年才把人找回来,而且要不是我叔我早不知道在哪个孤儿院蹲着了,要真讨厌她那我岂不是白眼狼?其实她挺可爱的。】 灵魂设计师大希:【在?你谁??????你这是被穿了吗????】 叶慈:“……” 01系统:【……】 郑心希干什么服装设计师啊,去天桥底下算命不好吗? 还不止,郑心希还在小嘴叭叭,气死人不偿命。 灵魂设计师大希:【你昨晚上还跟我嗷嗷哭的跟傻子似的,怎么今天就变了???】 灵魂设计师大希:【叶怀玉给你下蛊了????难道叶怀玉不是在西北被找到是而是在苗疆里找到的???】 灵魂设计师大希:【蛊虫会不会吃了你的脑子,控制你的脑子啊???】 灵魂设计师大希:【教练我也想学这个!秒啊.jpg】 学你个头…… 得,都没法在同一频道上聊,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叶怀玉看叶慈手空不出来,脸色比身上的衣服还黑,盯着手机屏幕好像要顺着网线爬过去把对方掐死,就主动提出帮她提手里的几个袋子,叶慈随手给了她。 叶怀玉:“姐,我给你提着,你打字能快点。” 叶慈点了点头,默念几句自己的微信名后低头开轰。 激烈程度看得01系统啧啧称奇,之前就听0号说叶组长每次任务评价都是s级,但脾气方面也得评个s级,今日一看果不其然。 好一个暴躁打工人。 这在旁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在星爸爸里面喝咖啡的人拍了拍他身边的男生:“这不是追求你的天空树吗?她身边跟着的土包子是谁,她的新跟班吗?” 正烦躁中的楚云霆心念一动,抬头望了出去,就看见两道身影从他面前路过。 叶慈不负她天空树的外号,两腿长长直直走路跟模特似的,步子不自觉迈的大,垂头回信息板着天生厌世脸,好像人人都欠她五百万的拽样。 而叶怀玉从小营养不良,麻杆似的身材,堪堪碰到一米六的线上,脱了鞋量还得倒扣0.5厘米,这组合看着就像是大小姐和她的受气的小丫鬟。 楚云霆向来不喜欢天空树不自知还爱打扮成甜妹的叶慈,也认出了后边的女生是叶之名找回来的亲女儿叶怀玉。 加上叶慈以前那眼高于头顶的性子,这就给不了解真相的人一种高的那个女生不喜欢矮的那个女生错觉。 要是原主的脾性他们倒是没猜错。 叶怀玉是他不见了十几年的指腹为婚未婚妻,之前就听说叶之名在找,而叶慈占了人女儿的位置,还想占了人家未婚夫,言语上总跟楚云霆有点暧昧。 只可惜楚云霆要端着校园高冷男神的架子,基本不搭理叶慈,吊着叶慈。 昨天的成人礼加认亲宴他随父母赴宴,看见上不了台面的叶怀玉备受打击,从小都要最好的楚云霆不愿承认那是他的未婚妻,当夜就跟母亲吵了一架。 当然,在现场的楚云霆也看见角落里叶慈红的滴血的眼睛。 楚云霆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目色沉沉,也就这一眼,让楚云霆某个想法悄然萌发。 当夜楚云霆黑着脸回家,他爸照例加班,母亲田文芳正在看电视,听见动静随口说了句:“回来了啊。” 等了一会,没听见回应,扭头看儿子,就看见楚云霆睁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捏着手机发愣。 知子莫若母,她这儿子从小早慧成熟,冠以天才之名,也养成了极强的胜负欲,她哪不知道楚云霆不满意未婚妻叶怀玉。 田文芳当即劝道:“云霆我知道这事委屈你,你聪明又有有能力,可你大哥比你早生太多年了,也比你早接手家里事业,董事会那边更认可你大哥,要是想继承你爸那公司……光有能力还是不够的……” 道理不是不明白,楚云霆好像被说动了,但犟着那股气,沉默不语。 田文芳循循善诱:“而叶之名有两个女儿,之前是捧着叶慈待她如珠如宝,还能仗着叶慈倒贴吊着她,也幸好是吊着她。” “但现在叶怀玉回来了,男人都是最注重血脉传承,叶之名老婆死的早,只有一个女儿,想也知道更在意的肯定是亲女儿。” “要是延续婚约,以后你作为首富的女婿在公司的掌控力肯定比你那大哥强,而且要是叶之名百年后,他的遗产不都是……” 楚云霆握着手机的手攥的越发紧。 前面道理一大堆,都不及“首富”二字有用,那未尽之言谁都听得懂。 叶之名的公司绝对会给他女儿,他女儿叶怀玉面朝黄土背朝天十几年,也不知道上没上过学,估计也学不会管理公司,那遗产还不是任她的丈夫拿捏。 更妄论叶慈厌恶叶怀玉,也不懂经营,终有一日叶之名会被他对孩子的纵容害死。 云烨集团是庞然大物,楚氏在云烨面前都得退让一射之地,娶了叶怀玉就不是少奋斗二十年,少说都五十年。 豪门世家私底下再嘲笑叶之名是白手起家毫无底蕴的暴发户,可事实上他们根本比不上叶之名的产业,端着再高的豪门架子在叶之名面前都得恭敬三分寻求合作。 只是他还是不乐意,天才多自傲,而楚云霆到了自负的地步。 从高一开始接触家族事业,几年下来还有点成绩,坐实了天才精英之名,夸多了人就飘了,他认为叶之名不过是抓住机会的幸运投机分子,要是他在叶之名的时代,绝对比叶之名强。 这等自信,叶慈听了都要真心实意赞叹一句:看呐,这有一个傻-逼。 楚家那边如何谋算叶慈这边尚且不知,姐妹俩刚踏进家门就撞见叶之名下厨现场。 见姐妹俩愣在饭厅门口,叶之名握着锅铲系着玫红围裙面不改色:“回来了?坐下来吃吧,新管家明天上岗,今天就凑合吃。” 叶慈看着叶之名围裙上的红艳艳大牡丹花陷入沉思。 01系统:【这心态绝了,这就是他成为首富的原因吗?】 叶慈:“叔叔,怎么你自己上手了,那些佣人呢?” 叶之名:“哦,干活不积极,全炒了。” 不要用炒了盘菜一样的语气说炒了全部佣人啊! 叶怀玉:“……” 叶怀玉直接蒙了,被叶之名接回来的这段路程她也了解到自己父亲有多厉害,每次通话时简单几句都藏着庞大的资金流动。 按照养父朋友喝醉时吹牛的话就是:“分分钟就能赚个上百万!” 不过养父朋友是传-销,她亲爸是真的分分钟上百万。 现在那双分分钟上百万的手给她们做了一顿饭,莫名有一股暴殄天物之感。 叶之名放下最后一盘焖排骨:“过来,洗手吃饭。” 两人梦游似的飘进厨房,洗了手,然后一人舀饭一人拿勺子筷子。 叶怀玉悄声问:“爸会做饭的啊?” “……”叶慈搜索了一下记忆,没发现这事:“不知道啊,他以前就没下过厨房。” 两人对视一眼,都决定无论多难吃都要说好吃,老父亲的尊严不可破。 但别说,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整挺香的,本来还在心心念念冰淇淋的叶怀玉瞬间饿了。 吃下第一口后,两人都顿了顿,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01系统兴致勃勃问:【味道如何?】 叶慈用“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语气说:“人不可貌相。” 01系统用果然如此的语气说:【看菜色不错啊,很难吃吗?】 “不。”叶慈缓缓夹了块鱼,她对叶之名道:“水平堪比大厨,不愧是首富。” 叶怀玉没叶慈口条好,不住点头附和:“我也是这样觉得。” 01系统:【……】您这样的语气会让我觉得首富是靠做厨师发家的。 然后叶之名就用感叹的语气说:“没想到我当年大排档的手艺没有退步,小玉妈妈就因为这个才愿意嫁给我的。” 叶怀玉的表情有些向往,第一次看见女儿露出这种表情,憋了许久的叶之名通体舒畅,跟她们讲他年轻的事。 叶之名发家前啃过窝窝头,住过地下室,被人追过债,也追过别人债,最难的时候还摆过地摊,三百六十五行均有涉猎,就差下海。 一手厨艺就是在他同村叔叔那练出来的,就在叶慈她爸学校门口,那时候叶慈生父还是刚出大学的新老师,经常来找叶之名吃饭。 而叶怀玉的母亲是那所高中的物理老师,一朵孤高冷艳的白玫瑰,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同校老师,富二代,大学精英学长,但愣是被,校门口那个炒米丝的摘下这朵花。 提起这事叶之名眼角细纹都深了一点,五官仍然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英挺,稳重矜贵的气质都泛着得意:“当时他们都说小玉妈妈一朵鲜花插牛粪上,联合起来要套我麻袋,蹲了好多天愣是没蹲着我。” 叶怀玉好奇道:“你躲开了?” “不。”叶之名摇头:“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表白成功那天我就辞职卖保险去了,根本逮不着我。” 叶慈&叶怀玉:“…………” 01系统:【这危机意识,真不愧是首富。】 叶之名讲述他那一点都不简单的年轻生活,勉强保持成功人士的稳重,又忍不住在女儿面前炫耀:“一边卖保险一边折腾地皮,没想到一不小心成了什么房地产大亨,我真不知道会这样,我都没怎么样呢。后来就越来越大,云烨公司就成了云烨集团,旗下产业涉及金融,旅游,贸易,我真没想过要做那么大,挣那么多钱的。” 叶慈&叶怀玉:“………………” 这个一不小心用的真妙。 01系统:【难道凡尔赛都是首富的必备技能吗?】 晚饭后,叶之名把碗丢洗碗槽里,坚持做饭的人绝不洗碗的倔强,等着明天新上任的管家处理,坐客厅里跟两人谈起叶怀玉上学这事。 6、恶毒女配不抢了(修) 根据系统那边给出的资料显示—— 叶怀玉从小被拐,养父母本就把她当童养媳养着,后来生出来的不是儿子,直接希望落空,对她怨怼更深,根本不想让她接受教育。 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是村官押着养父母让她上的,之后便在家帮忙干活。 如果不是养父觉得叶怀玉长得好,被同村在外打工的朋友说了几句,就把人留着想要待价而沽,若非如此,她估计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而叶之名找上门的时候,是养父母收“聘礼”把人送给城里“大老板”做小老婆的前三天。 叶之名也露出年轻时候的狼性,他是个守法的知名企业家,那张脸经常出现在财经频道和杂志上,影响力巨大。 虽然他不能抓养父母和不知下落的人贩子进监狱,但合理的“天凉王破”他还是能轻易办到的。 那块地方,往后想要政绩升迁和投资发展是难了。 周边叶之名相关产业全部撤离,跟叶之名交好的一看叶之名撤的那么干净,不知道具体原因以为那地方有什么问题,也跟着撤离,就更加没有值得发展的余地。 从始至终,叶怀玉的存在都没曝光过,他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护住了叶怀玉。 外界都知道叶之名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但也只是知道,其余内情一概不知。 01系统汇报完毕,抱着粉碎花蕾丝边的自己瑟瑟发抖。 叶慈看完这些资料,抿直的薄唇在视线对上叶怀玉疑惑的目光中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刚刚还冷漠的脸瞬间温和起来。 黑沉沉的眼睛跟晴天星空一样瞬间亮了起来,闪着细碎的光芒。 独坐小沙发的人微微挑眉,一歪头,表示疑惑。 叶怀玉愣了愣,眨眨眼,才收回眼神。 她总觉得刚刚叶慈脸色冷的吓人,又有一股这才是她本色的错觉。 寄人篱下十数年,别的不强,察言观色本事一绝,叶慈在她面前一直都表现的很包容且温和,叶怀玉也很喜欢,只是还是觉得跟真正的她隔着一层。 奇怪,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叶之名:“……学校手续都办好了,等国庆假期结束就一块去上课吧,同校同班到时候小慈和小玉也能互相照应。” 其实他想过让叶怀玉从高一学起,但把她单独放在一个年纪不太放心,心理医生跟他说过现在叶怀玉得要人照顾着才行,至于大学什么的他也有能力她上。 成绩什么的不重要,高兴轻松就行。 “好。”叶慈想了想,说:“下半学期我就不住宿了吧,我和小玉都不住。” 叶之名点头:“行,明天我让吴秘书去办,到时候让李叔接送你们。” 原来时间线里,叶之名在国庆后忙成空中飞人,原主觉得家里冷清,说要住宿,一带一,叶怀玉也带去住宿了。 这个住宿就是叶怀玉噩梦的开始,原主申请两人间和叶怀玉一块住,然后把两把钥匙握在自己手上,自己倒是夜不归宿,四处蹭住,没有钥匙的叶怀玉跟无家可归的野狗一样在门口站着,被周围的同学调笑,然后到达临界点的时候把钥匙给叶怀玉让她进去。 恶毒是恶毒,聪明也是聪明,叶怀玉对家的渴望很深,又被灌洗脑包“父亲很忙”“你那么差劲父亲很失望”,导致叶怀玉根本不敢告状。 跟拉皮筋似的,一下松一下紧,眼看要绷断了立马松手,软包子叶怀玉的底线就一次次后退,退到好像没有底线。 就算回宿舍住,叶怀玉的被子也基本没干过,要不是不为了闹太大,原主估计会把被子从阳台往下扔。 原主这都干的什么事啊,小雏鸟似的孩子这样折腾。 叶组长咬了咬后槽牙,双颊微绷,对叶之名点头答应:“我知道的,放心吧叔叔。” * 第二天早上,叶慈被生物钟准时饿醒,一掏手机一看八点半整。 洗漱完准备下楼吃早餐,刚打开房门口就听见女人的笑声,略高略尖,听着就刺挠。 叶慈:“大早上的,谁来了?” 为保证叶怀玉的平稳的心情,用更轻松的心态接纳新环境,这几天叶宅没接待过客人。 01系统如实回答:【楚云霆的父母,估计是提婚约来了。】 叶慈关门的手一顿,眉头微蹙:“就他们?楚云霆没来吗?” 01系统:【没有。】 楼下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们家云霆学习还行,回回考试都是名列前茅,又跟怀玉一个班,要是怀玉有什么问题可以找……” 正在和叶之名聊天的田文芳总觉得心底毛毛,抬眼一看,楼梯口站着一个人。 高高瘦瘦,长发及腰,天生卷发的人发质总会带着点毛糙,特别是刚睡完起床时候,炸成金毛狮王都有,可叶慈那头发乖的不像话,跟刚做完精油护理一样柔顺的垂在腰间。 身上纯白的家居服干净没有一点褶皱,浑身都是好看的,就是那表情不怎么好看。 “找云霆问问,让他辅导辅导怀玉的成绩,毕竟我们两家人……” 田文芳莫名被这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通身不舒服,自己好像在这眼神面前就是被体察心声,无处遁形的孩童,笑容变得勉强起来。 无数次端茶送客却没被看明白过的叶之名也顺着众人视线看向楼梯口,结果看见叶慈带着笑容的脸:“小慈下来了啊,厨房有早餐,你去吃吧。” 叶慈顺着楼梯下来,乖巧回复:“好的叔叔。”然后转身进厨房,看也不看楚氏夫妇,跟平日的乖巧讨好判若两人。 抱着茶杯的叶怀玉立马放下杯子跟着走了进去:“姐你昨天给我的那个牛奶蜂蜜要加多少啊。” 就这样打断了田文芳的未尽之语,看着叶慈优雅的背影,田文芳抿了抿唇,那句婚约怎么也说不出口。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惊讶,要知道叶之名这养女个性是张扬跋扈了点,但她对楚云霆有点心思,在他们夫妻面前还挺好好卖乖的,今天这反应是怎么回事? 人不在,也不妨碍田文芳暗戳戳搞事,尤其是叶慈这种达不到儿媳妇标准线的女生,张嘴就来:“小慈起那么晚,是昨晚上学习了吧?看看孩子都睡迷糊眼了,现在还是放假呢,要注意多休息啊,毕竟高三了压力都大。别跟云霆一样钻书窝里抬不起头,过段时间还要代表学校参加个竞赛,都不会好好休息。” 这话说得妙,第一说叶慈没礼貌,不会跟长辈打招呼,目中无人,第二说叶慈没成绩,跟她儿子比起来啥也不是。 众所周知,叶慈是个学渣,成绩中下游徘徊偶尔掉进倒数的学渣。 说叶慈挑灯夜读的概率相当于天上下红雨,田文芳经常给儿子开家长会能不清楚吗? 这不过是以优雅为外皮的讽刺罢了。 对此,叶之名哈哈一笑:“是吗?” 敷衍之意太过明显,饶是田文芳这个自来熟都说不下去。 丈夫楚谈见妻子出师不利,接过话头谈起了生意场上的事,叶之名这才来了几分兴趣,多说几句。 可楚氏夫妇的目的是重提婚约,见叶怀玉出来了,又拐弯抹角提起了当年指腹为婚的事。 叶怀玉刚刚还带笑的脸皮一僵,茫然地看向叶慈,她没听说过自己身上有什么婚约啊? 叶慈拍拍她肩膀,让她安心。 叶之名听罢,不再言语,静了片刻后,他垂眼笑道:“不过是夫人在世时的戏言,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了,孩子们高兴就好,哪还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吧?” 而且到了叶之名这个高度,大可不必去搞什么联姻稳固地位,他也不爱搞这些事。自己出身微末,和妻子自由恋爱,没道理产业做大后还要牺牲儿女幸福搞体面好看的联姻。 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微妙不赞同,没想到叶之名会表现出拒绝之意,一时间楚氏夫妇也有些语塞。 只有叶慈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在原本世界线叶之名本就不太同意和楚氏联姻这事,第一次会面也表现出拒绝之意。 后来楚云霆不甘愿作罢,设计叶怀玉对他产生爱意,处处装作深情,叶怀玉也坚决要和楚云霆结婚,才让叶之名勉强点头同意这桩婚事。 7、恶毒女配不抢了(修) 楚谈按住了妻子,含笑附和:“叶哥说的是。现在不讲究这些了,只是云霆年纪尚小,同龄人之间多交际交际也好,好的方面也能互相学习不是?对怀玉以后继承家业也有好处。” 商场混的老狐狸在话术上可比围着后宅打转的田文芳强得多,拿事业说事,这理由是个家长都拒绝不了。 01系统跟了叶慈这些天,也听出茶言茶语之下的真实意图:【只提叶怀玉继承家业,一点都没提到你,他是在挑拨您和叶之名叶怀玉之间的关系吗?】 叶慈回道:“去掉吗这个字,并改为肯定句。” 见叶之名神情松了些,楚谈又道:“况且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我们也是经历过这个年纪的人,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越是让他做什么,他越是不乐意做,让他们顺其自然,说不定反而能成一段金玉良缘。” 这段话下来,叶之名也不好直白反驳,商人说话谈事总留有三分余地,况且叶楚两家算是世交,商业合作也不少。 叶之名笑了笑:“确实,孩子还小,还没定下来呢,往后怎么样还得看他们怎么处。” 表面不直接拒绝,私底下就是孩子们自己的事,叶怀玉想拒绝倒也不难。 于是乎这桩口头婚约就好像这样定下来了。 叶慈突然问:“楚伯伯这是要给楚云霆提亲的意思吗?” 没想到一直安安静静的叶慈会突然说话,楚氏夫妇觉得她插嘴长辈谈话不礼貌的同时勉强扯起一个笑。 田文芳道:“这都是以前定下的事了,怀玉妈妈怀着她的时候,我们同住一个医院保胎,当时我们就约定要是两个男孩就做兄弟,两个女孩就做金兰,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你嘛……” 意思说你嘛,别奢望了。 “哦。”叶慈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古时指腹定亲尚有信物交换,待两方长大后三书六礼上门提亲,不说那么复杂,就算媒人上门提亲都带着男方画像给女方相看,毕竟男女大防在那。不过也说现代社会不讲究那些……” 楚氏夫妇突然有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听叶慈不紧不慢接着说下去:“既然楚云霆要追求怀玉,怎么说也得上门让怀玉看看,更能彰显诚意吧?” 这话很明显,你们一没正式定亲又没上门相看,好意思提什么婚约?这点诚意也好意思上门谈? “哒。”紫砂杯杯底轻轻敲在桌面上,抬头看去,刚刚还面色温和的叶之名冷淡了下来。 叶之名是大老爷们,他当年追求妻子因为是单亲家庭,根本不需要过岳父那一关,想法上就没想到这一层,被人提起才猛然察觉,说了那么多,连人都没看见,提个屁婚约。 田文芳反应也很快:“云霆他下周要参加奥数竞赛,正在家里用功学习,说来也怪我,云霆说了要来,我一听老师说这个很重要,要是拿国奖高考能加二十分,就没让他来了。他还是很挂念这事的,前天回家还专门跟我提过怀玉,说她乖巧温柔。” 楚谈也道:“是啊,宴会上云霆还和怀玉聊过,相谈甚欢呢。” 叶怀玉一脸懵然,她说的是谁?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样啊……”叶慈又笑了,把手机平放在,屏幕上是朋友圈页面,上面明晃晃是楚云霆五分钟前发的朋友圈。 整整齐齐九宫格,拍的是山路云海日出,各三张,文案可文艺,引用韩偓的诗句“直须日观三更后,首送金乌上碧空。” 没点文化的人都看不明白。 周遭陷入安静,饶是出席千万单子签约会谈都口若悬河的楚谈都哑口无言。 偏偏叶慈还在笑吟吟补刀:“一日之计在于晨,都说早上学习记忆力好记得牢,楚云霆为了这个竞赛这个有心了,特地跑到山上清心学习。” 楚谈:“……” 田文芳:“……” 那打破平静的人尤不安宁,甚至伸出一根修长白净的手指往上一滑,又是一个人的朋友圈。 那个名为知微的同学顶着一张侧脸自拍头像,头像因为加了滤镜看着有点朦胧,也能看得出其五官的秀美,发布了两分钟前的朋友圈。 也是一张云海日出照,金乌灿烂云海翻涌,着实美不胜收,配得上文案上那句“人生难得几回闻。” 跟上面楚云霆的九宫格的构图不同,景色大抵相似,分开看倒没什么,根本认不出来这是同一个地方,但放在一起就有点意思了。 叶慈插上最后一刀:“阿姨,您说这个同学是不是竞赛组里和楚云霆互帮互助的成员啊。” 田文芳:“…………” 很好,那句竞赛组一起团建的理由都堵了。 一抬眼,就对上了叶之名沉冷的面色,那双跟女儿如出一辙见了都拍着胸口说这绝对是亲生的茶色双瞳透着不近人情的不虞。 现在那双惯常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再说,必死。” 楚氏夫妇彻底没话说了。 * 假期结束后,叶怀玉正式上学。 叶之名本来想亲自送姐妹俩上学的,不想昨天半夜就被一通跨国电话召唤走,继续他空中飞人的生涯。 也就换了李叔送她俩上学,在车上叶怀玉揪着及膝校服裙惴惴不安的看着窗外风景,越临近校园越是不安。 在以前,校园是她遥不可及的梦,现在梦近了,反而害怕了,害怕自己不合群害怕自己不够优秀赶不上同学们。 哪怕以前的自己也是别人眼中万丈光芒的全校第一名,可偏远地区的教育资源哪里比得上从小精英教育的同龄人。 正犯迷糊的叶慈听着车窗外隐隐约约的人声正式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一手搭在叶怀玉肩膀上。 可把发愣的人吓一跳,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她:“怎,怎么了?” 叶慈瞥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校园大门,在原来世界线上学叶怀玉噩梦的开始,住宿是噩梦进程,不过现在不可能了。 她道:“别怕,我们同一个班上学,我跟你做同桌。” 叶怀玉还是有点紧张,指甲扣了扣熨烫整齐的裙褶:“……嗯。” 车停了,李叔说:“小姐,到了,两位慢点下车。” “好。”叶慈答应一声,打开车门,热闹的人声彻底灌了进来,夹杂着秋末的热燥。 那穿着整齐校服裙的人迈开长腿,绕道她这一边拉开车门,伸出一只手,掌心摊开向上:“走吧,我带你进去。” 8、恶毒女配不抢了8 摊开的掌心干净细腻,掌纹深刻不杂乱,泛着健康的血色,延伸至手腕的命线搭上动脉,相互交错,鲜活而温暖。 顺着手臂向上是叶慈带笑的脸,修长白皙的脖子上还打着深蓝的校服领结。 像是天鹅一样高傲美丽。 天生厌世脸的人笑起来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感,总能添上三分惊艳。 叶怀玉盯了一会,缓缓把手放上去。 叶慈一握,一拉,就把人带了出来,站在阳光之下。 早在那辆黑色宾利停下的时候就有人盯着了,毕竟首富家找回女儿这事上流圈人尽皆知,都想看看鼻孔看人的叶慈能落得什么下场。 怕不是愁眉苦脸,双眼青黑,一整个假期都在求养父不要抛弃自己吧? 结果就看她笑意融融的从车里牵出一个女生。 身量不高,平刘海披肩发身穿崭新的深蓝校服,笑容腼腆,尤其是唇边那一对梨涡又俏又甜,看向叶慈的眼神颇为依赖。 众人:“!!!” 好家伙,好戏没看成,倒是把自己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谁不知道叶慈天生属螃蟹的,仗着养爹身份在圣安中学横着走,上至校长下至小树林里的三花小母猫都没放在眼里过,成天板着司马脸称霸校园。 ——除了在楚云霆面前。 搞得跟楚云霆是什么神奇物种一样,只对他温柔,砸吧砸吧嘴还能磕出一点“我的温柔只属于你”的玻璃糖。 当然了,楚云霆楚大校草从本人到粉丝都保持着莫挨老子的高贵态度,纯属叶慈倒贴。 所以当他们看见叶慈笑成花似的把人拉进校门时属实是震撼我妈的心情。 某个吃瓜群众拍了拍小姐妹肩膀,恍恍惚惚的问:“我是在做梦吗?” 小姐妹含着的那口奶被拍了出来:“噗!” 擦掉唇角的奶渍,小姐妹翻了个精致的白眼,用手一掐她手臂送她一首梦醒时分。 “嗷!!痛!” 小姐妹:“看,你不是在做梦。” “???” 瞬间姐妹情裂,同学一个猛虎扑食扑向小姐妹,空气中都弥漫着“啊啊啊你今日必死”的紧张气氛。 连日常杵校门口抓违纪的教导主任都忍不住摘下眼睛用衣角擦了擦,再戴上,语气迟疑:“叶慈?” 叶慈十分礼貌:“啊对,是本人。” 看教导主任满脸的这是真实存在的吗我没做梦吧?叶慈贴心道:“涂主任早上好,我头发扎起来了,裙子长度合适,衬衫腰身没改,裙摆上的装饰我也连夜拆了,也没化妆,抹了点防晒,唇色是天生的没抹口红,还有什么问题吗?” 涂主任:“……没。” 就是没有问题才是真正的问题啊! 叶慈乐得跟主任多说几句,为之后自己的变化做出些铺垫:“是这样的,经过这段时间的反思,我认为作为一个学生的本职就是学习,前两年的我浪费了大好机会,看了看课本,现在学习进度处于大复习阶段,我想开始努力估计不会太晚。” 涂主任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不过任谁被气了两年上蹿下跳,血压直飚,手中常备降压药,抓了无数回打架逃课翻墙,直到还算茂密头发被气成地中海也会不敢相信。 但学生要学好得给适当的鼓励一下,涂主任铁面无私的脸挤出慈祥温和的笑容,恐怖指数上升三颗星,方圆十米范围内生物都倒抽一口冷气。 有个学生正站在风纪会成员面前扣校牌,然后吓到曲别针扎中大拇指,发出哈士奇般的嚎声,违反了冷静理智优雅圣安中学东校院区的校规校训。 涂主任平复了一下心情,他道:“这就对嘛,现在已经高三了,你既然要走国内高考的路子不打算出国留学,就好好学习,高三发奋考上重点的例子也有不少,毕竟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肯努力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叶慈乖乖听了,哄得涂主任老怀甚慰,才介绍道:“这是叶怀玉,我现在带她进去办理入学手续。” 涂主任这才把目光放在叶怀玉身上,心还说怪不得这位同学看得那么面生,还以为是不认识的高一新生。 涂主任努力笑得更加慈祥,大手一挥:“去吧去吧,小叶同学来了学校也要好好学习啊。” 叶怀玉揪着叶慈衣服后摆的手指一紧,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胡乱点了点头,把头埋的更深。 好像一个不敢面对光辉的阴影生物。 突然一句嘲弄的调笑传来:“呀,什么东西都能进圣安中学了吗?我们学校就算招贫困生也不会招这样的丑逼吧?” 然后就是一片附和的哄笑声。 叶慈手一拍她后背:“腰挺直,当他们都是大玉米棒子,怕什么被看?要是对方一直用奇怪眼神盯着你那就用更奇怪的眼神盯回去,来,看我的。” 不光说,还亲身上演,逮着一个眼神嘲弄上下打量的男同学就看回去,眼神更加不屑。 那男同学是高一新生,也是位风流人物,富二代圈里的顶尖那一波,平生最爱香车美人,嘴巴也毒,听说颜值达不到的走到他面前都会被嫌弃。 甚至在学校论坛搞了个论丑排行榜,搞得论坛乌烟瘴气,管理员帖子封了又封。 这种毒舌不分男女老幼,开学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把男同桌嘲哭,连换几个同桌都崩溃,最后涂主任亲自下场把人桌子按在讲台边才消停。 说什么接受不了不美好的事物,有恐丑症,不过是掩盖自己低劣的人品和没素质罢了。 评论者人恒评论之,就是看着对方家世不敢走他面前评论,然而厚脸皮如他,在叶慈那一句怜悯般的一声“啧”后,破防了。 他猛的站起身,黑着脸皮骂到:“你特么在看什么?!” 叶慈理也不理,嗤笑一声后目不斜视把人带向班主任办公室,徒留傻-逼暴跳如雷。 “他妈的叶慈那狗比就是有病!欺负知微就算了,倒贴女厚脸皮!” 叶慈脚步停下,对叶怀玉道:“看见了吗?这就叫无能狂怒。他不敢拿我怎么办,只能嘤嘤犬吠,这种人最没意思了,不是每一个舔狗都能舔到应有尽有的。” 叶怀玉不解:“舔什么?” 叶慈尾音上翘,十分温柔:“知微啊。” “???”叶怀玉还没上网冲过浪,狗就是狗,舔狗又是什么狗? 周遭瞬间安静,谁都知道高一李铭翰对校花方知微一见钟情,使尽手段追求对方,那行径说真诚还有点不足,确实是有点舔的意思。 比如帮方知微对付楚校草的头号爱慕者叶慈。 说实话,叶慈知道这事的时候表情一言难尽,她不明白十几岁的小孩上个学感情状态为什么会比甄嬛传还复杂。 “你他妈找死!”男生额角青筋蹦起,捏拳冲过来,后边传来一声喝:“李铭翰你在干嘛?!” 扭头一看是油盐不进,校长撑腰的涂主任,瞬间高一校霸就变得唯唯诺诺。 手头上还有一份关于校外打架的万字检讨书还没交呢。 涂主任感觉自己头发又掉了几根,不仅心里哇凉哇凉的,头顶也是哇凉哇凉的,长臂一伸就把人跟拎猫仔似的拎走:“又欺负同学啊你,上次的检讨书再加三千字!” 李铭翰头都大了:“别啊老师,我只是想跟叶慈学姐打招呼而已。” 涂主任:“你当我五百度近视眼镜是摆设吗?谁会捏着拳头往人头上揍一拳当做打招呼?你吗?屡教不改矢口狡辩,再加三千字,不然叫家长!” 李铭翰彻底不敢说话了。 李家是老牌豪门,最注重下一代教育培养,说叫家长就不会来管家秘书保姆来顶班,那绝对是赋闲在家的老爷子亲自出马,拐杖抽人抽到嗷嗷疼。 不少同学曾有幸围观李铭翰被他七十岁爷爷在操场追着他抽的盛景,一度在论坛疯传,还是李铭翰受不了发动钞能力后才让管理员删了帖子。 叶慈带着人,看着李铭翰唯唯诺诺缩成一团的背影幽幽道:“这招就叫做激将法加借刀杀人。找准对方的弱点一击必杀,斩草要除根,春风吹不生。” 叶怀玉似懂非懂,而后若有所思,总觉得吸收了什么不得了的知识。 01系统弱弱发问:【您这样真的不会教坏叶怀玉吗?】 叶慈笑道:“比起被欺负,我宁愿她坏。” 01系统:【…………】 您之前说自己不会养孩子,我信了。 9、恶毒女配不抢了(修) 叶慈回到班里的时候还没开始早读,学生们吵吵嚷嚷的互相问同学借作业。 见到那个据说要被首富养爹赶出家门的叶慈出现在门口时,陷入了寂静,一颗颗脑袋跟跟向日葵看太阳似的看向叶慈。 全都是掩盖不住的戏谑和打量。 连一向端着高冷人设的楚云霆都忍不住瞪了她几眼,估计是前几天爬山那事被他爸在家削了一顿。 方知微在文科班,没法近距离观察另一位当事人的精神面貌,不然叶慈又多了一个乐子看。 心叹可惜的同时,迈开长腿走进班里,那一颗颗向日葵脑袋就跟把叶慈当太阳似的随着她的走动而扭头。 路过一个同学的时候,她开口问到:“叶慈,假期过得怎么样啊,还好吧?” 叶慈淡笑:“挺好,挺开心的。” 那同学直接笑出声,捂着嘴露出一双笑弯了的眼睛,周围也被她传染,陆续传出噗嗤笑声。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别逗了哈哈。” 可惜真话没人信,全都当叶慈逞强硬撑,没看她今天连妆都没化,校服上面胸针袖扣都没了吗? 这在外人看来就是示弱憔悴的信号。 没再搭理他们,越搭理越起劲。叶慈一边听着01系统播报原主以前的精彩事迹,一边找自己的桌位坐下。 “来了啊?”正埋头补作业的郑心希拔了耳机,按住桌子角落上那自己龙飞凤舞的试卷往她桌子上一挪:“这是我刚补完的作业,你先抄这几个科目。” 叶慈扫了一眼,答案正确率在百分之四十,十动然拒:“不用了,我写好了。” 郑心希心比天大,一点都没看出班里诡异的气氛,直接嚷嚷起来。 “哦……什么?你写完了?!”郑心希另一只耳机也摘下来了,痛心疾首道:“说好的一起补作业,你竟然先抄好了作业,难道我不适合你共进退的学渣了吗?!” “……”叶慈:“是的,我背着你偷偷学习,偷偷进步,以后还要考博大,惊艳所有人。” 郑心希:“……” 同班同学:“……” 早上还没过去,一班就因为叶慈的惊人发言使班内两度陷入沉默。 郑心希仔细打量叶慈,发现她是认真的,忍不住伸手摸她额头,喃喃自语:“没发烧吧?我只是去冲了个浪,回来你人就傻了呢?难道我穿到平行世界了吗?” 不,穿的不是你,是我。 叶慈直接拍掉她的手:“没发烧,认真的,你化学是不是还没借到试卷,我给你抄要吗?” 有作业不抄王八蛋一直都是郑心希的人生格言,从小混到大的她哪管什么考博大,只要叶慈不烤番薯就不是大问题。 摒弃所有想法,双手一摊,卑微且理直气壮:“拿来!” 叶慈掏出试卷堵住她的嘴,收拾起桌子来。 抄着抄着,郑心希突然郑重道:“叶慈,一块跟我玩大的邻居是你,我就认你做朋友,要是叶叔叔真不要你了,我养你。” 叶慈额角蹦出青筋,微笑解释:“我和叔叔感情好的很,不可能赶我出家门,别想七想八的。” 但郑心希确实是认真的态度,在原本世界线里郑心希试图把原主从监狱里捞出来,原主死后也是她处理的后事,还鼓动丈夫和长兄给楚云霆的事业使小绊子,让他着实栽了个大跟头。 “真的?”郑心希憨憨歪头:“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叶慈整理好书本:“真的,等会我和小玉同桌,搬到你后边,帮助她融入校园生活。” 郑心希双眼跟着她动作转动,看她弯腰擦桌子:“你之前说叶怀玉挺好的,是认真的?” 叶慈点头:”认真。” 指尖敲了敲桌子,郑心希也应了一句:“你喜欢她,那我也喜欢她,我也跟她好,她比我小吧?” 郑心希向来就是我跟谁好就掏心掏肺的性格,从幼儿园就开始一块上学的情谊也是常人难比。 叶慈挑的是外侧位置,书也不多,一会就理好了,她扭头道:“不,小玉比你还大两个月呢,心希妹妹。” “……!”郑心希闻言,备受打击扭头继续补作业。 这一通操作下来,大部分人已经信了叶慈不会被赶出家门这事,心里惋惜的同时又暗暗调整态度,恢复了之前的态度。 可以见得原主之前几乎是到了人憎狗嫌的地步和地位的重要性。 首富养女可以得到他们的认可,首富弃女那是比垃圾桶都不如。 原本世界线也是整过这一出,孤立过原主一段时间,后来见着叶怀玉唯唯诺诺的样子,原主势强,态度犹如风吹草倒,哪边风大倒哪边。 01系统兴致勃勃的问:[接下来您要怎么办,考试成绩一举冲天,展示自己的魅力狠狠打他们的脸,勇夺全级第一,分数线直超第二名二十几分追都追不上,然后取代方知微成为万人迷校园女神吗?] “……”叶慈正看着课本了解这个世界的知识构造,闻言嘴角一抽:“为什么要取代方知微成为所谓的万人迷,他们爱迷谁迷谁,我的任务只是不让叶怀玉和楚云霆结婚和阻止她横死,其他的与我无关。” 这番发言十分有修复组那股冷酷的风格,系统莫名叹了一声:[您真是无情。] 第一节上课铃响了,看了看课表是班主任的语文课,一个年过五十腔调文雅气质忧郁的文学男,连名字都很符合职业——郁文。 用他曾经的话来介绍就是,他父母生他来就是为了教语文的。 要不是面对的是校训冷静优雅理智这波富二代,他可能还想说他上辈子一定是个杀猪的,不然这辈子就不会教书 叶慈合理怀疑他是在拿自己品读悲剧作品时的悲伤心情掩盖自己成天被这群内卷富二代气死气活的事。 ——比如用分享名著时那激愤强烈的神态语气达到指桑骂槐的目的。 不愧是投身教育行业三十多年的老牌教师,至今没几个人发现他们班同学全都被损了个遍。但可喜可贺的是,他的头发比涂主任多,打理打理就能掩盖中间斑秃这件事。 不过这种做法好歹给自己留了点面子,这个班就是大型修罗场,学生老师没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绕着走。 全是顶尖那一波,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成绩又好又有钱,一类是成绩不好但依然很有钱。 没一个能管的,校长来了也只能微笑面谈,只有涂主任能压制住他们,且原主以前就是一班刺头之最。 第二遍铃打响后,郁老师深吸一口气,抱着书对领完书的叶怀玉道:“走吧同学,老师领你去班里,到时候别紧张。” 叶怀玉低低应了一声。 穿过走廊,身材瘦高面容瘦削的郁老师踏进了班里。 身后跟着一个女孩,身姿挺拔,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更加勾起的同学们的好奇心。 还有人忍不住转头去看叶慈表情,结果发现她在笑,怕不是气疯了吧? “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吧。” 女同学身形僵了一瞬,走上讲台看向台下呜呜泱泱的脑袋,视线定在某一处,又移开。 就当他们是玉米棒子就行了。 唇角露出一对梨涡,茶色的猫儿眼明亮恬淡,一派从容闲适。 手执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三个字,字迹清秀端正,一开口就是标准的普通话,让某些想看好戏的十分失望。 根本不符合什么话都说不准的乡下土包子传言。 “叶怀玉,我的名字。” “还有吗,要不再说两句?” “没有了,老师。” “欢迎新同学!”郑心希首先鼓掌,欢快如小海豹拍肚皮,叶慈也跟着鼓掌,很快一波传染另一波,乐意的不乐意的都鼓掌欢迎。 郁老师松了口气,扫一遍班级座位:“要不你就坐……嗯?叶慈你的座位怎么……” “老师,”叶怀玉的声音又轻又柔,让人忍不住放低音量去侧耳倾听:“我想坐姐姐那可以吗?在家就约定好一起同桌的,她说要帮助我融入校园生活。” 叶家的事郁老师也有耳闻,心下有些讶异,他看了看叶怀玉的表情,发现是真心实意的,也就点头同意了。 讲台上的人抱着书走下去,路过了满心震惊的楚云霆。 他要认不出这个气质婉柔的女生是谁了,跟那天认亲宴简直天壤之别。 瑟瑟缩缩不敢与人对视到现在冷静安然,宛若脱胎换骨一般容光焕发,体态礼仪也周全,要不是还是那张脸楚云霆都要怀疑是不是换了人。 10、恶毒女配不抢了 古有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换作以前楚云霆读过就罢,是绝不相信一个人只是隔了短短几天变化那么大,直接是脱胎换骨的程度。 直到上轮月考后,楚云霆别说刮目相看了,眼珠子都要给自己扣下来了。 不信邪般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勉强相信红榜排在第八十名的叶怀玉就是高三一班的叶怀玉。 再一看叶慈名次,根本找不着,往白榜看去,刚好在白榜中上游,总的来说进步是有的,但不及叶怀玉成绩来的惊艳。 好友看他愣在原地,拍他肩膀好笑道:“楚学霸,你拿第一名又不是第一回,也不用看那么久吧?” 楚云霆这才回神,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眼底暗芒闪过。 少年长身玉立,俊逸风流,直接看红了一帮少女的脸。 纷纷揪着小姐妹的时候心底尖叫,暗道不枉她们一下课就跑出来蹲守,心满离了。 楚云霆在成绩榜前凑热闹,叶慈就在楼上倚栏往下观望。 见他震惊到半天说不出话,忍不住露出笑容。 不怪他震惊,任谁直到只是一个偏远落后地区且只完成义务教育并无上过高中的人直接在高三第一次考试就取得这样的成绩,不震惊都很难。 震惊的不仅仅是楚云霆,还有明里暗里看笑话的同班同学,直接是震撼全家。 “听说叶怀玉全年级八十名?” “是啊,还是第一次参加考试就取得这样名次。” “不是说她以前受教育的学校资源很落后吗?怕不是什么大学少年班来踢馆的。” “要知道,能登上红榜都是圣安中学大学霸,不光有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富家子弟,还有学校免学费花奖金挖来的学生。” “还真不是,我爸跟叶怀玉爸爸交好,还帮忙找过人,叶怀玉以前确实是初中毕业就没上学了,不过听说初中时成绩很好,是她学校的第一名,后来没钱才没去上学的。” “她才来这里多久啊……才半个月吧?半个月就顶我们两年半的努力,那真是……” 人比人,气死人。 互相对视一眼,都想着比不过比不过,什么叫做天才,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物理课代表一推金丝眼镜,文质彬彬道:“不止,我听老师说这次物理她还是满分,在我们学校拿满分不稀奇,可是这一次试卷偏难,足足有两道超纲题,全级做出来的寥寥可数,偏偏被叶怀玉做出来了。中午的时候老师特地把叶怀玉叫去办公室谈参加物理竞赛的问题。” “那是不是首富大佬给她请了名牌讲师补习了?” “没有吧,我问过郑心希,她说首富大佬还在欧洲考察,根本没回来过,家里除了两姐妹一个做饭的阿姨和一堆保镖以外,根本没请什么讲师,要是有,叶慈怎么成绩没跟着涨?” “升了吧?都跑到年级二百一十一名了,白榜中上游呢。” “这点成绩跟叶怀玉的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或许这就是大佬。”不知道是谁先说了句。 后面全部附和:“大佬大佬。” “牛-逼牛-逼……啊你打我干嘛?” “你违反校规了,不能说脏话。” “话说这叶怀玉一回来就那么厉害,叶慈从小接受精英教育都那么差,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比不过。”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特地提高的音量,说的周围一静。 但不用回头叶慈也知道是第一天问候她假期过得如何的女同学。 这种时候越是搭理越是起劲,最后估计会落得众人嘲讽的下场。应对这种状况十分熟练的叶慈权当没听见,当她在放屁,郑心希正戴着耳机补觉,没几个同学她这句话。 再怎么讲,叶之名只要一天没表现出厌弃她,她就一天是叶之名的女儿,暂时得罪不得。 只是偷瞄叶慈的背影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凭什么有人烂泥扶不上墙还得天独厚,投胎真是门技术活,啊不,是找养爹更是一门技术活。 听完全程的叶慈一笑置之,深藏功与名。 系统搜索完这位女同学的身份,发现是方知微的好友,瞬间就明白了,它摩拳擦掌道:[那您下午第一节课还是数学老师的课,她那道大题还没人解得出来,要不要在课堂上解出老师出的大题,打脸她?] 叶慈断然拒绝:“不。” 系统好奇的问:[既然您有能力将叶怀玉辅导起来,您怎么不考好点证明自己呢?] 叶慈百般聊赖托着腮吹风:“一是麻烦应付后续的疑问,比如怀疑考试作弊泄题等一系列问题,我只保证最后结果考上重本就行了,二是她不是我的任务对象,不值得我费心费力去打脸她。” 这说法纯粹是蔑视了,要是那夸夸其谈的女同学知道叶慈内心想法,怕不是要气炸。 从之前系统就察觉叶慈的情感淡薄,直到现在也称叶怀玉是任务对象,冷漠的令人心塞。 忽然就觉得它的任务任重而道远。它不禁问:[您以前在修复组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虽然修复组的组员都人送外号杀神组,叶组长就是杀神中的king,但还是想听听叶组长内心真实想法。 不料叶慈给它致命一击:“杀人杀系统,干我这一行的呢,就是要干脆利落,暗中潜伏,然后一击必杀。” 话音一转,她含笑道:“不过你乖一点,我就不……” 不什么?!难道我不是您的系统小宝贝了吗呜呜呜。 系统麻了,数据直接被吓到紊乱,抱紧胖胖的自己原地哭泣,非常想打报告说它干不了这事。 0号系统到底是怎么忍受叶组长几百年的啊。 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不再在叶组长面前说话,也没发现叶慈是故意骗它的。 临近午休的结束时,系统突然说:[已到达剧情节点,方知微和叶怀玉有接触了,要去阻止吗?] 叶慈懒懒趴在桌上:“不用,小玉又不是之前的叶怀玉,识人能力还是有的。寻常手段哪里骗得了她。” 论放养,叶慈是认真的。 系统:[……]再次默默匿了。 * 方知微确实是找上了叶怀玉,还没吃饭等了大半个中午,人都快等到低血糖晕过去了。 只不过不是原本世界线里叶怀玉考试倒数第一被人嘲讽的受不了躲进厕所里哭泣反而被关在厕所里出不来,最后被偶然路过的方知微放了出来。 两人因此结缘,成为了要好的朋友,在数次冲突时方知微维护叶怀玉,更让叶怀玉感动不已,当她是知心好友。 只是不知道她这个知心好友在她死后直接把叶怀玉和楚云霆的婚礼变成她和楚云霆的婚礼,方家借着楚云霆合并云烨集团时候啃了云烨集团好大一块肉,直接跻身上流世家。 安排的明明白白,比甘蔗榨汁还绝,连渣都不剩。 这一次的婚约被叶慈斩断,但没有宣扬出去,叶之名也在国外做空中飞人,大部分世家仍以为叶楚两家仍有婚约。 其中包括方知微,好不容易让楚云霆对自己有好感,明里暗里防了一大帮觊觎楚云霆的花痴,现在又跑出来一个什么土包子未婚妻,人都要气裂了。 而现在叶怀玉反而是她高不可攀的首富之女,方家产业在叶之名面前根本不够看,更何况还在走下坡路。 她不能失去楚云霆的青睐,也不能得罪叶怀玉,实在让人费尽心机。 终于等到叶怀玉被物理老师亲自送出来,叮嘱她要好好训练,指不定能保送,叶怀玉应了,抱着试卷上楼。 才到拐角,就看见一个女同学被人撞了一下,怀里抱着的书散了一地,那撞人的女同学还不耐的啧了一声。 她一手提着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盒不知道是什么药,另一手拎着老大的保温瓶,白色的瓶身残留着一道褐色的痕迹。 女同学神情不耐,一手放在肚子前嘴唇紧抿:“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被撞的方知微也不捡书了,站起身瞪着眼睛道:“明明是你先撞的我,不道歉还恶人先告状,有你这样的吗?” 一点都不小白花反而略显泼辣,对比起撞人那位盛气凌人的表情,更显得她理亏。 那拎着药的人彻底烦了,嘀咕一句:“又是这样,烦不烦。”就扭头走了。 方知微也不破口大骂,皱了皱修整漂亮的眉毛,眼眶有一点红,不大不小声的说了句:“什么人啊这是,家世好就能欺负人了?” 而后蹲在地上捡书,捡到一半,一双手递了过来,上面正捧着方知微剩下的几本书。 “你的书,你还好吧?” 眼睛往上一抬,就对上了叶怀玉那双透彻的茶色猫儿眼,睫毛很长,笑起来的时候有一股多情浪漫的感觉。 “……谢谢这位同学。”方知微接过书,十分庆幸她改变了原本策略用这种方式接近叶怀玉。 “不客气。”叶怀玉答道,说话时唇边一双梨涡若隐若现。 11、恶毒女配不抢了 校园,走廊,捡书,对视,要是再加上碰手。 集齐这五大要素,且两方都是少男少女就很有青春校园剧那味。 可惜两方都是女孩,一个心有城府,一个心态不明,加起来心眼子有八百个那么多。 打破沉默,叶怀玉亲切问候:“同学是文科生吗?我看你有点面生,而且你的书都是文科的。” 方知微看着对方纯真的笑容,不知为何有点如临大敌,再一眨眼,看见的就是温良中带着一丝怯懦的叶怀玉。 心说怎么可能看错了吧,嘴上当即答道:“是啊,我叫方知微,见微知著的知微。” “好名字。”叶怀玉夸了一句:“叶怀玉,我的名字,是一班新来的转学生。” 还没等方知微顺着话聊下去,就听叶怀玉疑惑道:“你说你叫方知微?你的名字有一点耳熟……” 方知微顿时骄傲起来,圣安校花兼文科-女神-的名字谁不知道,有她那么耀眼的人主动当她朋友一定会受宠若惊吧! 叶怀玉幽幽道:“在我姐姐朋友圈见过这个名字……那个朋友圈是什么来着……” 叶慈?又有她什么事? 不过没分科前她确实是和叶慈一个班过,有她微信也不足为奇,难道她没屏蔽自己吗? 只是方知微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唇角笑容有点收敛。 不是很明白,向来掌握主动权的她怎么三言两语就被人把握住了。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悬在心头一锤终于落下。 叶怀玉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是爬山看日出那条朋友圈,我姐姐给我看过,你的摄影技术好好啊,不亚于专业摄影师呢!” 别说叶怀玉,她也对这条朋友圈印象深刻,一是和楚云霆一块拍的,二是她无缘无故被爸妈骂了一顿,说她因为这条朋友圈得罪了楚家,丢了一单生意。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楚家,但愣是忍了,也不敢跟楚云霆说。 毕竟她的人设是大大咧咧自立红玫瑰,而不是柔柔弱弱爱哭绿茶花,她该干干净净,而不是另有所图意有所指的说话,在楚云霆那得到什么。 男人么,贴上去的反而不要,要是说不要却会升起保护欲硬塞给她。 之前不懂为什么楚家会是这个态度,现在约莫是明白了点什么,楚云霆据说跟叶怀玉有婚约,难道是这条朋友圈被他们看见了? 想深思其意,但听她语气十分真诚,双眼明亮,当真是真心夸赞人的样子。 方知微只好微笑:“……” 想到这方知微心情复杂起来,突然不看不透叶怀玉是真纯良还是真阴阳。 本来方知微想的很好,叶怀玉出身鼎盛之家,却幼时沦落乡野,受尽苦楚十余年。 初初回到这个金碧辉煌的世界,巨大的反差之下定然会自卑不适的情绪,况且还有叶慈这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姐姐,有什么比热情开朗的好友更吸引人? 结果反而是自己溃不成军。 叶怀玉神情闲适,眼中带着好奇:“你拍的那么好,是专门学习过的吗?” 方知微猛的回神:“是啊,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我就是学校摄影社的成员。” 不光是成员,还是摄影社的社长,学校之前的校庆视频都是她一手策划的,现在还在学校官网上挂着宣传。 叶怀玉应了:“好啊,但你是文科生,隔着一栋楼过来这边理科这栋楼来做什么啊,找同学吗?” 方知微:“……”当然是找你啊! 方知微咬牙应了:“对啊,我来找文慧的,就是你班上那个别着白兰胸针的同学。” 叶怀玉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国庆假结束的时候她很亲切的问候我姐姐假期过得好不好,挺有同学爱的一个人,在考试前还问我能不能行,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方知微:“……” 又忍不住去观察叶怀玉表情,拿捏微表情的一把好手的方知微都麻爪了,真的看不透叶怀玉是真纯良还是真阴阳。 方知微彻底败下阵来,强撑着笑容飘然离开。 默默给叶慈转播两方会面的系统也跟着陷入沉思,不过是半个月,短短十五天里,叶怀玉从小白兔变成芝麻汤圆。 都是叶慈的厚黑学教育太成功,这还是原世界线小可怜人设的女配吗? 情况两级反转,本该被拿捏的叶怀玉反而控制住了场面,堵的方知微话都说不出来,全程尴尬到恨不得原地消失。 不得不说这是她人生滑铁卢之一,估计要回去继续自闭一下午。 两人插肩而过,叶怀玉回班级的时候路过一个窗口,里面正趴着一个女同学,捂住肚子脸色发白。 正是刚刚那个撞人后不道歉的女同学,隔着一条走道的邻桌男同学正弯着腰给她递热水袋,看着态度颇为紧张。 这男同学,叶怀玉有点印象,据说是校花方知微的追求者之一。 按照封建点的说法就是余家大房嫡长孙,他爸不成器扶不上墙,他爷一大把年纪还稳坐掌权人位置,就为了培养余家少爷,是板上钉钉的余家继承人。 垂下眼,敛起眼中深思,回班去了。 系统跟叶慈说起这事的时候,叶慈才不认。 叶慈指尖点着桌面,脸对着窗外:“这哪是我教得好,人悟性也很重要,都是她自己悟的,我不过是起了引导作用,激发她的潜能而已。” 其实在原世界线里叶怀玉本就不差,遗传自父母的高智商,在学习上用点心就能一骑绝尘,但架不住原主嫉妒心发作捣乱。 哪怕是铁做的人总被霸凌,没时间学习也没法考出好成绩。 系统也不管身上的碎花蕾丝数据段装饰,直接嚷嚷了:[要不是您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叶怀玉能黑成这样吗?!都快赶上叶之名了!] 叶慈颇为欣慰:“这不挺好吗?云烨集团后继有人,我也能全身而退了。” 系统顿了顿:[全身而退,退?叶组长,这个我得跟您说清楚,您得待到这具身体寿命尽了才能离开,在此之前您必须保持这个身份和人设。] 叶慈:“……?” 叶慈直接直起身:“你说什么?” 要是系统有实体,估计都想发扬作死精神对凶残的叶组长翻白眼:[您忘啦,您正在小世界度假呢,任务完成了就立马抽身离开,这不叫度假,这叫赶场做任务。] “做任务做习惯了,忘了。”叶慈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恼:“还要待到阳寿尽了才能离开,那得多少年?我以前做任务都是做完就走,这怎么比我修复世界bug还麻烦。” 所以您才会那么没人情味。系统默默腹诽。 从进入本源世界都在修复组待着,从没去过别的组,这不仅打破了博士定的规则,也不禁让人好奇她来本源世界前到底是干嘛的。 进入本源世界的人千奇百怪,有的是觉醒意识的书中人物,有的是挣破束缚的悲惨反派炮灰,有的是自行打破时间法则发现其他世界到处乱穿的大佬。 无一例外都是由本源世界的员工申请签证接引进来的,这些基本信息在宿主很系统绑定的时候都会记录在个人档案,随时可以查阅。 而叶慈很特别,连它刚制造出来都时候就听了一耳朵关于她的传说。 众所周知叶慈组长并不是本源世界的人,她是从位面小世界里来的,当本源世界的工作人员到达的时候,那个世界只剩下一个叶组长。 她来到本源世界自我介绍说:“我叫叶慈,慈悲的慈。” 有个助理对小系统吐槽:“明明很正常的自我介绍,但是被叶组长说出来就有个莫名其妙的中二霸气感。” 传言包括但不限于,什么她是博士亲自接回来的,什么整个大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什么接回来的时候明明好好的,却突然发疯差点毁了调度室,直接被抓起来关了一个月禁闭才回复神智…… 真真假假掺在其中,令人难以分辨,又忍不住想要窥探。 想到自己的任务,系统顿时觉得统生无望,宛若刚参加工作就像离职的初级社畜。 “你问我的身份?”叶慈突然发问。 系统核心都快吓炸了,原来是刚刚不小心问出来了。 叶慈也没怪它,脸上跟戴上去似的笑面具变得真实了点,也更加的意味不明。 “我的身份是本源世界最高机密,由世界监管总调度及任务管理组总组长钟离博士亲自加密,密码只有她知道,无人能破解。数万年前经过严谨的考验后成为了本源世界里微不足道的任务执行者。” 系统摸摸补充公开的后半段:“然后从小虾米一通狂杀,仅百年时间用优异的成绩成为了本源世界十五位组长之一,仅仅在总管理者钟离玉之下的组长,绑定了权限仅次于博士的a系统的01系统。” 换句话说,如果钟离玉不在,那总调度的职责就落在了叶慈的肩膀上,权限不可谓不高。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权限,拥有者一共二十位,钟离玉不在的时候第二权限拥有者调度的时候需要少于五位反对才能彻底下令。 专权制度一般很危险,是暴-乱的萌芽,钟离玉很少动用第一权限,都是和第二权限第三权限拥有者们会议投票决定。 12、恶毒女配不抢了 一人一统还在掰扯身份问题时,叶怀玉结束午休回来了。 这段时间叶怀玉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得到良好作息和身体调养,加上天生底子好,肤色竟养回了大半,整个人白净漂亮不少。 眼型圆瞳仁大而亮,精神面貌显得无辜纯真,整体来讲除了那双瞳色,其实五官并不像叶之名,只是神似而形不似,估计更多的是像她早逝的母亲。 据说那是从小各种溢美到大的女人,没结婚前就追求者数不胜数,最后挑中了叶之名,双美合璧,生出来的孩子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现在看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叶怀玉从外走来,浅金阳光映在她侧脸,整个人跟打了圣光的仙子似的焕发。瞧见窗边聊赖托腮的叶慈,脸上未言先笑唇边那一对梨涡就让人心生好感。 落座后就轻声细语跟叶慈郑心希她们不知道在聊什么,兴起之处眼睛都笑弯了。 直接看楞了一帮人,心说之前没认真看过叶怀玉,抛开偏见看来,竟不知道人长得也不差,不比什么校内选出来的四个名媛校花差到哪里去,好像还比排名首位是文科女神方知微好看一…额,亿点点? 也跟之前传的什么土包子丑逼谣言完全不搭边,甚至还想去问到底哪个二货传出来的。 有种人的长相很特别,乍一看只觉得协调端正,算不上倾国倾城,尤其是单独看着的时候。但要放在人群中就会发现,无论在哪这长相都是鹤立鸡群,再艳再盛的长相站她隔壁就会被无端压一截,倒把她对比得突出来了。 当一个人好看,那么她站在人群中的好感度就达到了60%,要是个人好看又优秀,那好感度直接拔高到80%。 往门口无意一撇的楚云霆都愣住了,又忍不住跟第一次见面时的叶怀玉对比起来,一时间心绪复杂,眼看她越走越近,心头竟是一颤,垂头看着数学竞赛题焦灼转笔。 他同桌就没楚云霆避之不及的态度,狗狗祟祟一捅楚云霆:“以前怎么没发觉叶怀玉是个漂亮小姐姐,要不那什么婚约你从了呗?” 要不是自己家世实在够不着,是家中幺子,也不是有野心的人物,不想染上吃软饭攀高枝的嫌疑,光看脸都想追求一下了。 楚云霆被他一捅,字迹漂亮的解最后一竖捅拐了弯,正想说什么。 就听同桌疑惑道:“不对啊,但你和叶怀玉要是成了,方知微怎么办?” 楚云霆这才皱眉,沉声道:“我和知微是朋友。” 同桌:“……”他看了看楚云霆表情,没想到他是真的认同自己的说法,顿感佩服。 你俩都跑山上看日出了,玩的那么浪漫,听说校运会都同喝过一瓶水,就这还朋友啊? 楚云霆见他半天没反应,还用奇怪眼神盯着自己,目露不解。 同桌咋舌,缓了缓才应和:“啊对对对朋友,是朋友,我给忘了。” 心却说他姐姐曾提到楚家男人天然渣,祖祖辈辈都是偷心盗贼不讲理,人均pua大师,打死都不跟楚家男人沾到边。没想到还是真的,看楚云霆这架势真是十分有乃父风范。 楚云霆父亲就是个中翘楚,年轻就是二代圈一棵靓草,盘靓条顺好口才,哄得当时雷厉风行的司家继承人司大小姐非他不嫁,宁愿放弃继承人身份也要嫁给她,磨了半年,她爷爷才忍痛答应她。 结果好家伙司大小姐愣是带着大半司家产业陪嫁,特定扶贫,带飞了楚家。 气得司老爷子连夜搬公司把总部定在a国,就算回国谈合作都绕着楚家走,连带外孙楚云景都被嫌弃的彻底。 可司大小姐识人不清,一心恋爱脑。儿子三岁时就车祸而亡,没能留下遗嘱将自己嫁妆留给自己亲儿子。 结果可想而知,搞得楚云景三岁上寄宿制幼儿园,非重大年节都见不到楚大少爷,十岁就在外国留学,十六岁才想办法回国高考。 长大后想要拿回母亲遗产都要跟同父异母弟弟斗智斗勇,这可气坏了楚云景,本来想再做几年透明人可被田文芳和楚云霆这一手气到了,直接摊牌要争家产,反而让这对母子陷入被动地位。 可能是不在楚家长大的原因,显得楚云景跟楚家男人格格不入,幸而他意志坚定,不然定会时刻怀疑是不是有问题的那个是自己。 这些楚家隐秘要不是他爷爷活的长告诉他,他还真不知道他老板原来身世那么惨。 是的,同桌是楚云霆大哥收买的间谍,没有为什么,他们家也是搞互联网的,跟楚云景合作真的会变有钱。 跟什么都能过得去,但是跟钱真的不可以过得去。 楚云霆这才应了一声,低头解题,心下越发焦虑,扔开了题,拿出书包里的公司方案复盘自己到底哪里决策出错了。 同桌也默默挪开了眼睛,却漏掉楚云霆朝他瞥来富含深意的眼神。 这次失误让董事会感到失望,更加支持大哥楚云景就让他感到焦虑,更别提楚云景现在的女朋友林家主支二小姐,出身优越也就算了,还是新兴科技公司的研发员兼总裁,对楚云景的助力何其多! 这也是他让婚约传言甚嚣尘上也不主动澄清的原因之一,怎么着他都不吃亏。 指腹为婚那点事基本被斩断,楚云霆本也气恼叶怀玉竟拒绝自己,向来只有自己拒绝别人,哪有别人拒绝自己,但形势比人强他勉强咽下这口气。 就坏在楚云霆他爸在生意场上喝大了把指腹为婚这点事嚷嚷了出来,话只说半截漏了叶之名拒绝了这点。 可在座各位都是商界大佬,日常满口鬼话,行动难以预测,讲究的就是变化莫测让人摸不着头脑。可商业联姻都是他们常规操作,他们大部分都是联姻的,一听楚谈这话就以为他们这事彻底落实,成了。 没人会不长眼真的去找隔着时间差的叶之名求证,叶之名老婆去的早,夫人外交基本没有叶家的事。 大佬们回到家后好一番跟妻子扼腕,妻子一听也觉得可惜,毕竟谁家没个适龄的小辈。 之后太太们私下聚会八卦,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整个圈子都知道叶楚两家的婚约。 消息传到方太太那,方知微也就开始急了,要不然按照她平日高高在上的姿态怎么可能会主动接近人。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楚家上下都乐见其成,不是总说谎言传多了就会成了真,要是之后楚云霆努力点,真的拿下叶怀玉那当是一段金玉良缘。 实在是辱金玉良缘这个词了。 叶慈对他们反应还算满意,什么传不传言的总不可能要叶怀玉去认认真真大张旗鼓去辟谣,这像什么话。 而且,他们也得担得起这个传言才行啊,这不过是依仗着叶之名不在,叶家没人发声拿主意,怕是忘了走的越高摔得越惨。 想温水煮青蛙,想得美。 叶怀玉高兴道:“老师说我今晚上自习课去下面进行测试考试……”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可能时间会晚一点,姐姐要不要和心希先走,让李叔等我一会就行了。” 郑心希无所谓一点头,而后激动搓手手:“也行啊,叶慈你坐我家车回去呗。我新买的游戏已经饥渴难耐了,叶慈,你什么时候才陪我打一场?” 叶慈冷漠脸,翻看叶怀玉带回来的题目,头也不抬:“不,最近忙。” 郑心希:“你忙什么啊,难道你找了家教给自己补课吗?” 叶慈:“……” 系统:[……] 永远都要给郑心希的直觉点一个赞,虽然这次只猜对了一半。 不过给叶怀玉辅导这事只有她俩知道,暂时不想别人知道。 叶慈折中了一下答案:“你的过程是对的,结论是错的。” 郑心希:“?” 然后对叶怀玉说:“我等你一块回去,一个人不安全。” 夜间校园是叶怀玉的危险时间点,不是关厕所里,就是关进漆黑的教室里,以防万一绝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学校。 叶怀玉笑了,眼睛盈满了碎星般闪耀,转回去看物理期刊。 郑心希垂头刷着手机,随口道:“学校能有什么不安全的,而且小玉都十八岁了,还当带小宝宝一样寸步不离保护人家呢。不怕小玉嫌弃你麻烦啰嗦。” 叶怀玉立马说:“没关系的,我不觉得烦。” 郑心希扣六表示敬意:“天底下居然有人被管着却不觉得烦,我未婚夫要这样跟着我我都要烦透他了。” 叶慈从桌洞里掏出两瓶抹茶奶,给一人发了一瓶,敲了敲郑心希额头:“话那么多,快喝奶堵住你的嘴。” 叶怀玉倒是更开心了,乐颠颠捧着薄荷绿的矮胖瓶身看了看,叶慈以为她拧不开,又拿过来拧开了递给她。 郑心希也勉勉强强心情好点,要叶慈保证下回要陪她玩游戏才罢休。 系统偏要出来煞风景:[组长,您这样真的好像是照顾两个糟心熊孩子的保姆。] 随后系统被小心眼的叶慈禁言断网小黑屋,哭都来不及哭就没声了。 13、恶毒女配不抢了 时值晚秋,夜风渐凉,窗外树影婆娑,上晚修的学生都加上一件薄外套,一只手伸来关上了窗门,将凉风锁在窗外。 叶慈搓了搓手臂上被吹出来的鸡皮疙瘩,手刚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开衫,瞥见隔壁空荡荡的椅背,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放下了。 作业也写完了,叶慈想了想,十分猖狂的翻出手机垂头看信息。 页面置顶给她发来一条信息:[已经为您安排人接近吴氏夫妇,是他们同村出去务工的人,据说还带着点亲戚关系,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速度比自己想象的快了一点。 慈:[好的,我知道了。进度随时汇报。] [没问题,我们是专业的,这事您放心。] 切换页面,又是另一个人发来的:[大佬!大佬,我们林氏科技出五百万买你这个程序,出不出?] 慈:[出。] [好的,我这就去跟老板说,马上给你拟合同!] 接下来又切换几个页面,有些内容跟上一位大同小异,也是购买叶慈手里程序,或者是某个员工跟叶慈确认进程汇报工作的。 繁忙是很繁忙,正常人恨不得化身八爪鱼回复信息,叶慈倒是悠哉悠哉,凭她过人眼力基本看几眼就能回答,语言简洁字字金句。 想她活那么长时间,这种工作程度算不了什么,要是这点速度都没有那基本是进不了修复组了。 这时候又一条信息弹进来:[叶总您好,关于合同有一款条例需要和您话谈确认,您看现在方便吗?] 叶慈随手回复:[抱歉,现在不行,我还没放学。明天早上九点到九点半我有半小时时间可以话谈。] 因为刚好是大课间时间,叶慈打算翘掉,反正不是第一次干了。 又觉得回的不妥,想要撤回重打。 不想对方秒回,估计被震惊到了,不由自主弹出一个:[?] 然后迅速撤回,看文字都能感受到对方隔着屏幕的惊讶:[好的,到时候我再给您致电。不过叶总您是大学生啊,还真是年少有为。] 刚刚说没放学都是手快回复,发出去就想撤回了。 要是再承认自己是高中生对方怕是会因为身份和年龄而对她的能力产生偏见,到时候要是打个折就不好了。 自然承认自己是大学生身份:[是的。] 上晚修的大学也不在少数,这样说法也不突兀。 系统忍不住发问了:[您是来度假的对吧?我是普通系统小助手,不是0号系统,也不是事业系统,没有给您发布什么除了叶怀玉相关以外必须完成的任务对吧?] 叶慈当然肯定:“啊,不然呢?” 这理直气壮的态度,让系统恍惚了一会。 [……]系统忍了又忍:[那您现在在做什么?] 叶慈今天耐心好,回答系统的车轱辘话:“你没看见吗?我在搞事业啊。” 系统:[……] 叶慈不明所以:“搞事业和我度假有冲突吗?我的身份终究只是养女,而且原世界线还对叶怀玉做过那些事,怎么还好意思觊觎叶家财产?” 系统:[是没有冲突,可是一般搞事业就是为了过得舒服,可是您这资金储备量,已经够您肆无忌惮挥霍到下辈子了。您想说您那个工作室是建着玩养废物员工游戏吗?] 叶慈难得失语,抠抠脸侧:“以前的世界里不是补bug杀人杀系统,做过总裁当过皇帝,但都是借用亡者身份停留一段时间就离开了。这次想试试从零开始白手起家是什么感觉。比如立个小目标三十岁前资产超过我养父。” 就冲你这自信的态度,我都要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了。 但问题不是这个。 01系统自诞生以来足足度过了432天12小时31秒,都没那么无语过。 叶慈到底是什么一刻都闲不住的工作狂陀螺精转世,怪不得她能在这最短时间里当上修复组组长,且她领导下的修复组业绩最好,同时流动性也是最高的。 组员们怕不是被组长内卷刺激到疯狂冲业绩去了,然后实在受不了放弃高薪高福利申请转组。 它查了查叶慈工作时长,震惊的发现她有几百年没休息过了吧? 要是普通员工得对身心有多大的伤害,偏偏叶慈什么事都没有,可再精密高效的机器也会有疲惫损坏的一天。 现在看来叶慈的态度十分有问题。 叶慈还在试图跟它打商量:“要不你下次挑小世界给我挑点有活干的,这个世界太悠闲了。” 她当下手机畅想:“比如虐点渣啊,建立个国家,推翻朝廷或者是□□的也行,我不挑。” 系统:[……]这跟之前补bug有什么区别吗? 系统都想大逆不道骂叶慈了,多少人想要咸鱼生活都得不到,本源世界员工都盼着放假,就你还嫌弃,谁出去哪怕你是叶组长都要被套麻袋挨揍。 还没等系统说什么,叶慈反而一拍脑袋:“算了,你权限没我高,还是我自己打报告上去申请算了,凭我身份送的申请审核更快。” 说干就干,迅速连接01系统后台,花两分钟时间写好申请报告发了出去。 系统:[…………] 这什么千古奇闻,放假期间主动申请加班,周扒皮听了眼泪都要从嘴角留下来,恨自己生不逢时没能成为你的上司。 也怪不得钟离博士看不过眼强制给叶组长放假,不让她继续接任务,塞进这些小世界里待着。 申请报告发出去后,平常秒回的信息组都隔了许久没回消息。 那空白的页面足以表达出彼端工作人员的无语凝噎。 足足十五分钟后才有人回复:[好的,已经收到您的申请并审核通过。] 叶慈礼貌性回复一句谢谢。 十五分钟,足够信息组成员大呼小叫呼朋招友来围观个遍叶慈这奇葩申请了。 系统悄咪咪去本源世界员工论坛逛了一圈,果然上面全是吐槽叶慈工作狂属性的帖子。 其中不乏“震撼全家”“我真的没看错吗?”“都坐下,这是叶组长正常操作”“叶慈基操勿六”“这才是我认识的叶组长”等等言论。 可以见得叶慈工作狂属性有多深入人心。 连它隐蔽起来都窗口都收到一条消息,很简短的话:[博士暂时不在,不过她说过按叶组长喜欢的方式来。] * 临近放学,人心都躁动起来,只有前头的郑心希还是睡得天昏地暗,手肘下压着抽象派风格的设计稿。 只待放学铃一响,还算安静的教室瞬间跟解放似的吵炸了锅,不是三三两两商量着吃宵夜就是讨论方才解不出来的难题。 明明塞着耳机的郑心希跟睡梦中闻见罐头的橘猫一样惊醒,扒拉了桌子上的设计稿塞书包里。 郑心希道:“好困啊,我先回了,拜拜。” 叶慈:“拜拜。” 叶慈等了一会,见人基本散完了才收拾好书包,自己背一个手上拎一个下楼找叶怀玉去。 楼道里基本没什么人了,稀稀拉拉几个晚归的学生下楼,叶慈没跟着他们下楼,拐过弯进入三楼,叶怀玉测试的自习室就在三楼的尽头。 路过某个班级就被一到声音叫住:“叶慈?你来这里做什么?” 本不想停留,但对方指名道姓喊住她了,只好停下脚步扭头看出声的人。 说话的男生寸头断眉,身形高大,眉眼隐约跟谁有点相似,总体看着有点小帅有痞帅狼狗内味,手肘跟腰之间卡着颗篮球,气质颇为桀骜不驯。 就是看着哪里有点奇怪。 三楼只有一个班,那就是特长生聚集地,看他样子应该是体育生。 没等她思考出结果,男生被叶慈疑惑打量的眼神激怒,挑高眉斜着向下看人:“看你样子,叔叔还没把你赶出家门呢?” 14、恶毒女配不抢了(又双修) 本来叶慈是不记得他的,但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瞬间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记起面前这个阴阳人是谁。 是叶之名的侄子,上了族谱的亲侄子,叶朗。 按伦理来讲,叶慈跟他也有点亲戚关系,毕竟大家都是一条村出来的,不沾点亲带点故是不可能的。 所以根据生父叶文生那边的关系和年龄排比应该还是五服内的堂弟。 用叶之名的关系网来算,那还是堂弟,关系更加近一点。 所以无论怎么算他就是个弟弟。 于是叶慈笑着点头,希望他不要给脸不要脸:“原来是弟弟啊。我还在叶家待的好好的,叔叔也没有让我卷铺盖滚大街上,让你失望了。” 其实不是,叶慈户口根本不在叶之名那,十八岁的时候就被叶之名独立了出来,父亲那栏填回了叶文生的名字。 他是替好友抚养女儿长大,不是来绝好友的户的。 叶朗闻言,脸直接黑了:“艹,谁他-妈是你弟弟!小叔真是瞎了眼了,我堂姐都回来了,怎么还留你这个吸血鬼,你也怎么还好意思在小叔家待着。” 他身后那群跟帮也笑嘻嘻道:“可不是,鸠占鹊巢。” 叶朗心情微缓,挑高了眉梢,唇一侧微勾,估计在模仿影视剧里男主角的邪魅一笑,但功夫不到家,凭空多了股油腻猥琐感。 可见气质对一个人十分重要,本来看着还算英俊,现在看着就想发自内心的一句——yue。 叶朗肩膀靠墙,斜斜倚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叶怀玉到底是真千金,可比你强多了。” 嘲笑声骤起,教室里的学生也跟着笑了几声。 虽然不是很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没有同学爱每天就暗戳戳希望自己被赶出叶家大门,但也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说说,只有叶朗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非常希望叶慈流落街头,或者原地暴毙。 他们之间的恩怨还得从收养叶慈那会说起。 叶怀玉三岁失踪,叶之名恰逢事业上升期,直接停了事业找了两年,仍是无果。 刚好他童年好友叶文生车祸而亡,留下一个五岁的女儿孤苦伶仃,还因为打击过大进了几次医院。 事情传到叶之名那,他看着瘦的跟猴似的叶慈就想到自己失踪的女儿,两人又刚好同岁,或许出于怜悯又出于慰藉,收养了叶慈。 同时也有点希冀他的女儿叶怀玉也或许会被好人家收养,得到优待。 那虎视眈眈就等着幼弟过继自己小儿子的大伯一家直接炸了。 想当初叶之名白手起家,身价十几亿,这个数字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后来被叶之名带着鸡犬升天,先是感激的,后来叶之名越过越好,心里却多了点不明不白的意味。 从小叶之名就父早丧母不亲,叶奶奶一心扑在大儿子身上,什么都紧着大儿子。 后来高中学费都是叶之名上山捡蘑菇赚的,可惜大学时实在穷,也就放弃了,已经是工厂工人的叶大伯着实瞧不上这个放养长大的弟弟,弟弟十几岁就出门找活干也不在意。 当时全家都以为他也就那样了。 却没想到,叶之名愣是盆地崛起,建立了一座所有人都难以仰望的高峰。 想着好歹是一家人,也耐不住母亲日夜哭诉,叶之名指缝随便漏一点都能让普通之家起身,叶大伯一家也尝试了一把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滋味。 到此为止他们都是抱着感激心态的,直到叶怀玉失踪。 叶之名在妻子去世的时候就在灵堂前愣是违背妻子遗言,发过誓不愿再续娶。 都以为叶之名是装深情随便说说的,不想他是认真的。 这样算来家产可不都是给自己女儿吗?酸是酸了点,但也没办法。 可偏偏他收养了叶慈,正做着把小儿子过继给叶之名大梦的叶大伯一家就不乐意了,尤其是叶奶奶。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收养别人还不如收养自己亲侄子。 老一辈人的思维还停留在儿子才能做继承人,认定了叶朗会继承叶之名家业,给叶之名传宗接代,勉为其难把小孙子过继给他。 没想到他根本没这想法,也不要,总觉得哪里怪异。 叶家还闹过一通,但叶之名态度坚决,尤其是叶奶奶说:“你收养她,是不是要把全部家业留给叶慈?” 叶之名直接火了:“我的产业我要留给谁就留给谁,小玉还没找回来,我也还没死,你们就先打起了我产业的主意,你们什么意思?!” 这一下,全都哑火了。不能再清楚意识到,如今的叶之名才是主导地位的人。 而叶大伯在一连串打击里,仍不习惯活在弟弟阴影里,和他妻子都是个有自己的想法的。 况且现在的叶之名身价暴增,还成为了首富,权势财富地位,那个不使人发狂? 也架不住有个爱闹腾的老人,叶朗从小在这种观念长大,心比天大,一直都认为叶慈抢了他的东西。 中二小学生时期还学电视剧在被窝里扎过叶慈小人。 奇形怪状四肢长短不一的奇行种娃娃背后写着叶慈的名字,因为才三年级,慈字还不太会写,用拼音代替,生辰八字这个太复杂,更加不会写。 最后因为他奶奶找缝衣针缝衣服找不着才让叶朗被人发现,被叶之名好一顿收拾,罚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千遍,祭祖的那几天边哭边抄,和冥钞一块烧给了老祖宗。 那一日,细雨霏霏,哭声震天,应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都快哭断魂了。 整个山头都是叶朗的嚎哭声,同村的亲戚都感叹叶朗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爷爷都死了几十年还那么难过伤心。 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不仅如此,明面上两人也是针锋相对在田埂里互扔过石头蚂蟥干牛粪的关系。 而在原世界线里,叶朗也是欺凌叶怀玉的一份子,妄想和楚云霆合作谋夺家产,不过在叶家父女去世后,叶家全都没落好,叶大伯公司破产,负债千万,全家又搬回村里过回以前一贫如洗的日子。 想起这段往事,叶慈一边心里念着法治社会不可暴起伤人,一边冷下脸来:“你急了。” 叶朗:“什么?” 叶慈越发不耐:“你搞清楚,我和小玉不是什么真假千金抱错梗,再说小玉成绩好资质好跟你有关系吗?吸血的人是我吗?难道你们家不是贪得无厌妄想把你过继给叔叔做儿子吗?说的那么怜惜小玉,那小玉回来那么长时间你去叶宅看过她吗?你跟她打过招呼吗?没有吧?” “说句不好听的,我只是吃住叶家,可你是想要整个叶家啊。” “所以你是没有爹吗?你就那么喜欢抢别人的爹?也是,你有只会教唆孩子耍阴招的爹,把你教成这般扭曲的性格。我生父为救两个学生而死,我养父为人正直,哪个不比你的强?” 此言一出,吃瓜群众都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叶朗的眼神就不对了。 不说别的,这心思确实是歹毒啊。 现在都什么年代的,谁还抱着传宗接代老一套过日子了,要是非要传宗接代,叶怀玉大可以招婿。 没几个不信的,也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叶朗非得那么针对叶慈,男生嘛,再怎么混都会对女生保持一丝宽容,叶朗不是,有时语言过激的都让人皱眉。 尤其是某次聚餐喝醉,叶朗曾说过要不是叶慈那婊-子,他早就是叶家少爷了。 那会大家都喝醉了,全以为叶朗说醉话,就有几个好事者附和他,却不想叶朗越说越起劲,还当了真,更加认为自己是对的。 叶朗脸涨得通红,一摔篮球,冲上前就要去揪她衣领:“臭婊-子你瞎bb什么?!” 然后他停住了,进退不能。 伸出的手腕被只白皙纤长的手掌握住,跟他古铜色的皮肤产生鲜明的对比。 甚至还有一股对比强烈的美感。 但现在没人欣赏,都被叶慈这一手看懵。 咔的一声脆响,叶慈手一动,就把人手腕拉脱臼了。 “吵死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叶朗直接发出一声惨叫,偏偏对面的人还一书包砸过来把人砸懵,惨叫都发不出声音,疼的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之前我乐得看你笑话才陪你闹。”叶慈侧过脸,乌黑的双瞳紧盯着叶朗:“现在没这心情陪你做戏,我就跟你说清楚了,别再打叶怀玉的主意,要是再有今天情况,你就不止手脱臼了。” 她想起来了,在原世界线里,今天的叶怀玉也在教学楼留的晚,但不是因为物理测试,是纯纯被关起来了。 还在厕所里被关到天明。 始作俑者是叶朗和他的女朋友,他们打的就是栽赃叶慈虐待叶怀玉的主意,不过原世界线都发不出去的视频,现在更加没有发出去的机会。 而现在也一样,这才明白两看相厌的叶朗怎么会主动找上叶慈。 因为现在的叶慈和叶怀玉关系很好,且她去的方向会路过厕所,打的就是拦住人把人气走的主意。 系统及时回答:[叶怀玉没事,正在想办法出来,也没有被水泼到,反而想打她的人被揣到肚子。额……好像胃出血了。] 踢到胃出血?格斗术没白教。叶慈这才放心了点。 叶朗心一惊,顾不上打篮球的手,惊恐的看向叶慈。 叶慈的眼睛很冷,跟两座千年不化的冰山一般:“玩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很有意思吗?我跟你说一说更有意思的好不好?” 15、恶毒女配不抢了 叶朗抖着唇,耳边是叶慈的细语,音色如蜜,字字如刀,直叫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大脑。 侧过脸,对上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没有恐吓威胁戏谑,是最为直白的蔑视和冷漠。 像是卸下伪装的反-社会人格犯人。 在外人看来,不知道叶慈跟叶朗说了什么,本来气势嚣张的叶朗突然惊恐万分。 不管不顾挣脱开叶慈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脱臼的手腕不小心按在地板上,又是一声惨叫。 只见叶朗手脚并用往后挪了几下,该是忍不住骂了一句:“你真他-妈是个变态!” 被骂的人不再搭理他,冷冷看了他一眼,只留给一头雾水的众人一个高挑背影。 “还看什么看?!过来扶我起来!”叶朗吼了一句,他小弟们才醒过神,七手八脚把结实高大的叶朗扶起来。 刚没站稳,叶朗一阵恍惚又软到下去靠在小弟们身上平复心情。 叶朗从小就不是什么乖乖仔,初中就开始跟外边的人混,也跟穷凶极恶之徒打过交道,都没胆怯过。 今天愣是给她一个眼神吓到腿软,他莫名有股叶慈比穷凶极恶之徒更可怕的感觉。 * 叶怀玉尝试了几遍,手机还是开机不了,气急了还甩了几下,却不想甩出几滴水珠。 溅到大腿上的冰凉在明晃晃嘲笑她的窘迫。 叶怀玉:“……” 手机进水了,彻底报废了啊。 今晚的测试完成的快,老师也不拖堂提前放学。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同学,看她进了厕所二话不说就把她推搡进隔间,分工十分明确,一个人拿相机一个人拿水桶装水还有一个想要近身撕她衣服,剩下的都在呐喊助威。 打眼一看这群红橙黄绿青蓝紫人,色系很全,一个不落,看样子全是校园霸凌的金牌选手,老惯犯了。 反倒是叶怀玉这个黑头发的在她们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叶怀玉惊疑问道:“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举着相机的黄头发笑了,晃晃手机:“受人之托来给你拍拍照,洗洗澡啊!替你洗洗身上的穷酸味。” “估计是害怕你抢了ta什么东西吧?” “你说你的视频放网站上会不会被很多人下载啊?” “那不挺好吗,全都看看她是什么贱样呗。” 受谁之托,却不说清楚,还说这种意味深长的话,让人不多想都难。 叶怀玉听了没什么反应,却反问:“校园斗殴,欺凌同学违反纪律了吧?” 不想她们听了大笑不止:“你傻-逼吧?难道我还怕狗屁纪律?别等了,没人会来帮你的!” 刚好一个学生进来上厕所,见到这场面,停都没停扭头就跑。 叶怀玉又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有个人不耐烦了:“能是什么人,一个穷学生而已,欺负了就欺负了,还以为你成绩好学校就会偏帮你吗?我妈还是年级主任呢,别想着告状,没人会帮你的。” 她说这话时,有个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叶怀玉立马懂了,她再怎么低调,从身份来讲也是首富女儿,没人会蠢到这份上敢拿身家跟叶之名对线。 拼爹虽然不太好,但架不住大势所趋,尤其在圣安这个二代聚集地。 果然,她们不知道是谁忽悠过来的,且在景城地位也不高,不然被家里知道了会连夜把她们报名变形计送进山里改造。 这样一想,叶怀玉反而同情她们的,有一个算一个的脸都记住了。 参加变形计什么的,太惨了,军事化管理学院就挺好的,齐下巴短发手机没收青菜豆腐天天跑步的生活,多健康啊。 她看向绿发人:“妈妈是年级主任的同学,恭喜你,你妈要失业了,你也要退学了。” 绿头发:“???” 红发的不愿让叶怀玉多说,万一透露了身份反而会对叶怀玉胆怯,直接上前扇脸。 叶怀玉从回叶家后哪里受过这委屈,被暴躁老姐传染了些脾性。 “别碰我!诶,是你先动的手的,那我只好正当防卫了。”最后一句的声音居然还带着点高兴。 话音刚落,一声惨厉的尖叫响起。 按她姐曾经说过的,擒贼先擒王,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看最不顺眼武力值最高的,就能达成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效果。 红毛妹业务经验丰富,冷笑闪了一步,不料估错叶怀玉的腿长,直接被叶怀玉踹中了胃,顿时惨白了脸蹲了下去,周围的橙黄绿青蓝紫人也大惊失色,跟见鬼似的看着叶怀玉。 紧接着她们也被叶怀玉一脚一个小朋友倒了一地,但两拳难敌四手,叶怀玉还是被推进了厕所里,后脑勺撞到后墙疼的眼前发黑。 门关了,灯也灭了。 落荒而逃就算了,还用拖把棍把门给堵住了,把三角定律运用的淋漓尽致。 太细节了,叶怀玉都要被感动,明天一定要让她姐姐找这位细心的同学聊一聊人生理想。 但现在没办法,只好站马桶上尝试扒隔间板。 摸着黑,用盲人摸象的毅力摸到了细窄的隔板边边,还没等她庆幸幸好厕所不是封顶的。 被踩着的纸巾架上在黑夜里发出一声悲鸣,变得摇摇欲坠。 那一声“咔!”宛若叶怀玉内心的惨叫。 叶怀玉:……救命。 现在的她一脚马桶盖一脚纸巾架,整个人呈现一个攀登者的姿势卡在门板上,在黑夜中萧瑟又为难。 门缝下一阵妖风刮过,两条光腿凉丝丝的。 现在她面临两种选择,一鼓作气,拼在纸巾架坏掉之前爬上去,要么退下来安安分分坐马桶上等救援。 而脚刚刚踹人用力过猛,收回来踩地上的时候好像崴着了,每一次用力都是变身后的美人鱼在刀尖跳舞一样痛苦。 一番头脑风暴后,叶怀玉含泪选择方案三,蹲在地上开始祈祷。 喊救命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厕所大门那么隔音,真·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贵族学校,什么都是造价贵质量好,连厕所门板都不例外。 屋漏偏逢连夜雨,谁来厕所救我命。 也幸好以前被拐的时候住习惯了猪圈牛棚等乌漆嘛黑的地方,也不怎么害怕,反而思考起明天早餐吃什么。 最后认为最想吃的还是叶慈递给她的那杯蜂蜜牛奶,也就那天喝过一次,再也没能喝过了。 四周寂静的过分,通风窗口也没再传来学生散步闲聊的声音,彻底安静了下来,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边传来细细的嘈杂声,叶怀玉竖耳去听,被一声巨响震到耳朵疼。 然后就是一个中年男人心疼的声音,还带着点跑步后的急喘:“叶慈同学,你怎么不等等老师开门……门锁都给踹坏了……你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叶慈的声音很冷淡,终于不再是微微带着笑意:“我赔,一扇门而已。” 老师一噎,估计是被气得说不出话。 灯亮了起来,叶怀玉不适应的眯起了眼睛,被骤然亮起的刺激出了生理泪水。 厕所门被打开的时候一股清淡的冷香扑来,叶怀玉下意识去嗅闻,那味道更近了。 指尖抹过她的眼尾,揩掉了泪珠,冷淡的声音也带上了温度:“对不起,我来晚了。” 薄薄的外套披在她肩头上,冰凉的身体温暖了起来。 跟叶慈天生冷淡厌世脸相反,她的手很热,跟叶慈曾经递给她的那杯蜂蜜牛奶的温度很像。 叶怀玉动了动唇,本想说没关系,我不怕的。 一张嘴却是带着颤音的:“嗯。” 缓缓把脸埋在她胸口,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刚刚擦干净的眼角又湿润了起来。 不仅心热了起来,眼睛也跟着发酸发热。 一个人在漆黑的地方,求救无门,怎么可能会不怕? 16、恶毒女配不抢了(修) 温热的手一直轻轻拍着叶怀玉的后背,小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 养父母的虐待和生父的痛苦忏悔都没让她再掉一颗眼泪却在一句“没事了”令她情绪崩溃,倾泻而出。 从回家伊始乖巧的过分的人终于在叶慈怀里失声痛哭。 谁不是天生英雄,怎么可能会不怕黑,不怕痛。 叶慈听着哭声,却是松了口气。 完全没有开解青少年经验,也十分不靠谱的叶慈也明白叶怀玉这状态不对劲。 原世界线里的叶怀玉遭受再多也没哭过一次,好像是短短的十几年耗光了她表达悲伤的能力。 就算原世界线的叶怀玉不因车祸而死,也终有一天会被自己崩塌的情绪压垮,抑郁而亡。 不知多久,才堪堪停下。 叶慈接了老师递过来的纸巾,垂头问:“走吧,我带你回家。” “嗯。”叶怀玉才反应过来自己哭的多丑,才像个爱美的少女抓着她上衣下摆问:“是不是很丑啊。” 眼睛扫过她通红的双眼和发红的鼻头,叶慈诡异的想起白兔子这种生物。 在某个世界里她曾经遇到过一只成精的兔仙,也总是这般泫然欲泣的表情,叫人心生怜爱,无数仙人在她仙府求爱,但求一撸·兔兔。 吓得那只兔仙闭关千年,愣是修成了金仙之身,没人再敢撸·兔兔。 叶慈笑道:“不丑,还是好看的。” 叶怀玉见她笑了,反而不信,鼓起了腮帮子:“你笑话我。” 这段时间叶怀玉长了不少肉,本来瘦的凹陷下去的脸还长出了婴儿肥。 “怎么可能,我这是嘲笑的表情吗?你再看看。”叶慈看得稀奇,伸手去捏捏那块软肉,软和的跟棉花一样,又揉了揉才勉强撒开。 说话时,面前的人头微垂,距离靠得更近了。 叶怀玉却猛的挪开了眼,脸上微红,也不知是被揉出来的还是怎么的。 只有系统一直默默看着标榜自己不会带孩子的叶慈。 系统:是的,您不会带孩子,不自觉撩人这套倒是挺会的。 “很晚了,我们先走吧。”叶怀玉清了清嗓子,尝试站起来时,脚踝却一疼,人歪倒了下去。 叶慈一直关注着她,立马伸手扶住,眼睛看向右腿:“脚崴了?谁干的?” 一边的老师听见叶怀玉受伤了,直接出了一头汗,拎钥匙的手都要打哆嗦了。 想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复印室老师,只是今天正好排到他最后面走,结果碰上这种事,不管之后查清楚他和这事没关系,一个连带责任怎么着都跑不掉。 他招谁惹谁了这是,那群害群之马真是要搞死人了。 叶怀玉却摇摇头,略显羞涩:“没谁干的,我是踹完人没站稳崴到脚了,不过她也没落好,被我踹中了胸口。” 没办法,那位扑上来的同学身量略矮,叶怀玉一时着急抬腿就踹,这距离就刚好对上了左侧胸口。 比另一位踹中肚子的同学还好一点。 就……当时好像叫的有点大声。 希望这两位同学人没事。 叶慈:“……” 叶慈:“做得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老师则是看了看叶慈一脸肯定的表情,又看了看叶怀玉脚上的带跟小皮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霸凌不成反而挨打,这就是传说中的你们被我一个人包围了吗? 叶慈只好搀着叶怀玉走了几步,两人贴着走看样子十分艰难,老师试图上前帮忙,刚走了一步就看见叶怀玉朝后挥的手。 手?什么意思?老师不明所以,也就慢了一步。 紧接着他就明白了,只听走前头的叶慈轻叹了一声:“太慢了。” 弯下腰,一手扶着她背部另一只手抄腿,把人抱了起来。 叶怀玉直接呆住了,僵在叶慈怀里一动不动,被叶慈说一句:“抱稳了。”才醒神搂住她脖子。 叶怀玉结结巴巴说:“这,这里到,到楼下还很远,要不,要不还是扶着就好了。” 老师抱着容易的态度,亦步亦趋跟着,生怕叶慈抱累了把人给摔了。 叶慈长腿一跨,踩着躺在门口的检修牌子走了出去,断然拒绝:“不用,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走了几步,她又不嫌重地颠了颠叶怀玉,用今天的崽又长了几斤肉的语气说:“太轻了,没什么肉,饭量接着加大,每晚也要喝杯牛奶再睡。” 说真的,叶慈这一颠毫无半点暧昧感,就像是铲屎官日常颠颠自己养的猫涨了几斤肉。 直接把叶怀玉那点悸动颠的半点不剩,蹦蹦跳跳的小鹿啪的一下创死在树墩子上,内心只剩下哭笑不得。 校内很是安静,只有寥寥几盏灯还亮着。 幸好学校里的人都走完了,不然叶怀玉就要被全校人围观,第二天直接上学院论坛的头条,接而散发出去,整个二代圈都知道了。 那可真是羞耻妈给羞耻开门羞耻到家了。 司机李叔听了叶慈吩咐把车开进学校里,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见人下来了连忙替叶慈开门。 李叔问:“这是二小姐怎么了?怎么不喊我上去帮忙呢?” 尾随下来的老师的情绪已经从着急转到佩服,三楼啊,把一个八十多斤的人从三楼一直抱下来,全程稳稳当当,气不喘脸不红的,真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叶慈弯腰把人放了进去,甩了甩腕子:“脚崴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她压低了声音:“我一会自己跟叔叔说清楚。” 李叔一愣,这才点了点头。 “你先坐一会,我跟老师说些话。”手按了按叶怀玉的头顶,叶慈转过去跟老师说话。 车门关上,交谈声隔绝在外,叶怀玉转过脸盯着叶慈背影发呆。 叶慈不说多,直接把监控视频发给老师,直白道:“这是我抢在她们删监控前下载下来的,希望学校能给我一个交代。” 其实不是,是系统直接侵入电脑下载的,这点小事不必在意。 老师还没来得及去想这视频打哪来的,闻言肃然点头:“同学你放心,我校一直校风优良,杜绝校园霸凌,一定会给叶同学交代。” “还有,”叶慈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我在去找小玉的时候听见有几个十一班的同学在后门讨论什么让谁帮忙,关住那个自习室里出来的,泼水拍照什么的,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麻烦老师查清一下。” 十一班正是叶慈刚路过的班级,也就是叶朗所在的班。 老师闻言一顿,看了看叶慈的表情,咽了口唾沫后,果断点头应下:“好的同学,老师知道了。” 直到车驾远去看不见影子,老师才擦了擦满头的汗水。 还真是第一次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学生身上感受到这么深的压迫感,往日碰见的家长们都没给他那么明显的感觉。 一通通电话拨了出去,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夜。 才梦见自己学校出了个高考状元的涂主任被一通夺命call吵醒,迷迷糊糊听了几句,直接一个仰卧起坐。 “你说什么?!你说谁被打了?” * 刚来到小山村的小叶怀玉还不叫吴盼娣这个名字。 她在漫长的路途里撞到了头,不记得自己生父生母的模样,醒来时只看见一个挺着个硕大肚子的瘦弱女人。 后来,孩子出生了,是个妹妹。 守着一亩三分地的爸爸总是喜欢喝酒,喝完就会撒酒疯,砸了家里的所有东西,对妈妈拳脚相向。 那时候的小叶怀玉就会抱起什么都不懂的妹妹藏起来,试图保护妈妈。 “爸爸,别打了,妈妈鼻子出血了!” 但妈妈却恨恨推开了她,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才三十出头的面容布满了风霜与憎恶:“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这个倒霉催的赔钱货,我怎么会生出女儿?我肚子里明明是个儿子,村里的老人都说我怀的是个儿子,是你,是你命里带衰脏臭了我家!滚!你给我滚出去!!” 巴掌扇了过来,把小孩的脸打歪,晕晕乎乎的磕上桌角,额角瞬间发肿发胀,恶心发晕。 紧接着她被人扯着胳膊拎了起来,男人的力气很大,掐得她胳膊肉发疼,但她早学会了忍住,不在哭叫。 果然,她暂时安全了。 视野从哭泣的女人切换到漆黑的小路,齐成人腿高的杂草里永远都像是藏着吃小孩的鬼魅,小孩瞪大了眼睛,咬住了下唇。 砰的一声巨响,小叶怀玉就会被推出门,人小力微的她被一路推进废弃牛棚里关住。 而这次小孩已经学会了放弃求饶。 黑夜与寂静将她包围,叫骂声逐渐远去,男人的斥骂声幼童的哭叫声和女人的求饶声交错混杂,构成一出惊悚荒诞剧,让人分不清到底在哪里更加可怕。 直到深夜才勉强平息,小孩实在坚持不住,眼皮子熬到打架,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胳膊,伴着幽幽怨怨的哀泣声睡了过去。 要是不睡的话,明天早上剁猪食都没力气。 曾经小孩也失声哭泣,扒着门缝求饶,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没用,反而会让暴虐来得更加猛烈。 小孩从此学会了安静,但依然学不会反抗。 哪怕是让她离开学校,斩断双翼。 很多人都说吴家的大妮学习好,以后一定有出息,却不想父母脸色却越听越黑,最后把劝解的老师都赶出了家门。 那身量不高的男人狠狠呸了一句:“都是赔钱货,怎么着读了书供出来了就要给人当媳妇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老师把焦急无措的眼神看向叶怀玉,她却扭开了头。 也不知是不想被人看见眼里的泪水还是不想看见老师的窘境。 就像羊一样活着,懦弱温顺随大流。 十八岁的时候,有个人找上了她家,要她做那个大腹便便的老板做小老婆。 他的妻子早年打拼时伤了身子,绝了怀孕的可能,执着于传宗接代的大老板想找一个青葱的女人给他生个孩子。 经邻村人的介绍,就找上了吴家。 17、恶毒女配不抢了(又双修) 这是叶怀玉人生中第一次反抗。 从小暴力辱骂,她没反抗承包家里大部分家务时,她没反抗,被强制退学,她亦没反抗。 连小三岁的妹妹都比她有冲劲多了,胆敢顶嘴耍懒,只有她自己都以为自己的骨头是不是已经断掉了,站不起来了。 但这一次她却生出了一股狠劲,发了狠的挣脱开女人擎着她的手。 清脆的嗓音在这堂屋落下,双眼发亮态度坚定道:“我不要!我不要做他小老婆,他今年都五十一岁了,才比爸爸大一岁!” 现场陷入安静,全部人的脸都沉了下去。 小妹都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她,却不是佩服她的勇气,反而是觉得她怎么能把到手上的荣华富贵往外推。 介绍人脸色尴尬道:“……你这不是说她愿意吗?” 坐正中间男人也不管会不会在大老板面前落下坏印象,腾地一下站起来,一巴掌就刮了过去:“这事能轮得到你拿主意?” 叶怀玉左脸肿胀,耳朵嗡嗡作响,也不捂着,仍是梗着脖子叫道:“我说不要就不要!我是人,不是货物说卖就卖的货物!你这是践踏我的尊严!” “尊你妈的严!”男人带着乡音的声音洪亮,深褐色的浑浊双眼里盛满了怒火:“我养你那么大你不去结婚补贴家里,你还以为老子把你当大小姐养吗?吃老子的住老子的,让你给人生个娃娃怎么了?!” 又一巴掌扇了过来,妈妈也收起了难得一见的温和,退到一边看好戏,冷笑嘲讽:“又不是第一次被卖了……” 却不想今日之叶怀玉就是昨日之她,在这长年累月的压迫里,这个女人并没有学会抵抗,只学会了别人的悲惨聊以自·慰,好像这样就说服自己,自己才不是最惨的,比她难挨的人更多。 不是第一次?什么意思? 声音太小,叶怀玉只囫囵听了个大概,心头激荡的同时,刚想问个清楚,就被人扯着头发往外拖。 男人一脚把她踢了进去,脊背抵在木板上,撞得生疼,他居高临下:“你就在这待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什么时候吃上饭。” “我不会答应的,除非我死了!” 男人表情更加不屑了:“好啊,那你去死吧,你有这个胆子吗?你要有这个胆子能到今天才跟老子叫嚣?” 叶怀玉呆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门一关上,叶怀玉爬过去趴在栅栏门上,脸贴着缝隙,努力想听见他们他们之间的交谈,指尖紧紧抠着毛毛刺刺的木板,木刺扎进指尖和脸侧也不在乎。 心如擂鼓,浑身热汗津津,耳膜嘤嘤嗡嗡的悲鸣着,她一个字都听不清,只能迷迷糊糊看见夫妇俩笑眯眯地送介绍人出门。 难得气急懊恼的拍了拍两侧耳朵,唾弃自己的无用。 路过时,女人对她缝隙里的那双眼睛恶狠狠呸了一声:“不识好歹的贱货!” 最后她自己也数不清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呆了几天,三天?五天?还是七天? 但这些数字不然不可能,不过是叶怀玉处在无法计量时间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漫长罢了。 准确的时间其实是两天半。 第三天的中午后,是最热的时候。 叶怀玉环抱着自己,浑身饿到发虚,恍恍惚惚地想着自己是不是饿到发昏耳鸣了。 近了,声音越近了。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悲切,正不管不顾地冲破阻拦靠近:“我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滚开!” “哎呀!打人了!” “你凭什么打我老公!?” “妈妈他们是谁啊呜呜呜……” 乱七八糟的,缠成一团,构成了难以解开的令人心生厌烦的死结。 叶怀玉的眼睛死死盯着紧锁的木门,心里也生了一些隐秘的希冀。 “咔哒。” 门终于开了,一线光明射·了进来,有个人缓缓步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放下了什么东西。 玻璃杯碰撞木质柜子的声音响起了两下。 牛奶的甜香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涨得人心口发酸。 叶怀玉还沉在梦里,带着泣音喊了句:“爸爸?” 那人直起身的动作一顿,伸手摸了摸她额头:“醒了?好像也退烧了。” “是你啊。”叶怀玉才反应过来不是做梦,双眼酸胀,喉咙也有点干热,一开口就咳了几声:“我发烧了?” 叶慈打开了床头灯,拿起其中一杯温水,把人扶起来喂水:“是啊,杨医生给你处理好扭伤才回去后没多久,你就发烧了,只好把杨医生叫了回来挂水,天大亮的时候才勉强退的烧。” 发烧并不算大问题,只是杨医生说叶怀玉是因为惊吓过度导致心绪不宁兼之降温着凉才会那么严重。 让叶慈凌晨三点给人酒精擦完身后,实在气不过,十分资本家的打电话把自己特助挖了起来。 语气凛冽到系统顾不上休眠听叶组长安排事宜,两相对比,系统觉得叶组长对自己平时温柔的过分。 碎花蕾丝边数据段什么的,那比得过现在,它原谅叶组长的诡异审美了。 凑合过呗,还能离了咋滴? 而被迫与周公分手的特助则眼含热泪听着顶头上司语气暴躁的下达一连串命令,最后十分具有社畜精神的对老板保证:“您放心,我这就去办,保证让您天凉王破……啊不是,报复成功,也不是,是得偿所愿。” 叶慈:“……这个月奖金五倍。” 特助立马精神了,一摸床头柜眼镜戴上,还睡什么睡,感动到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您放心,我这就起床制定计划!” 思绪从回忆里拉回来,叶慈垂眼看着叶怀玉脑袋上的小发旋,有几根头发因为睡得有点乱正顽强的翘着:“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怀玉把水咽了下去,就着她的手擦了擦嘴角,动作太过流畅一下子没发现什么不对,等察觉到的时候脸又默默发烫了。 “……”叶怀玉实在是说不出话。 看得叶慈以为她又发烧了,心底有些奇怪,一手摸她额头一手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热啊,怎么脸那么红?” 叶怀玉不愿在这个问题过多纠结,连忙岔开话题:“我没事,现,现在几点了?” 叶慈确定她没事,才说:“中午十一点,我给学校请了假,你就先休息一天,晚点再说怎么处理那群瘪三。” 叶怀玉被逗笑了,点头说好。 不过扭伤后行动还是有些不便,中午吃饭的时候只能叫阿姨送上二楼吃。 叶怀玉看了看自己肿成猪蹄的脚,太丑了,然后用被子默默盖上去,来一招眼不看为净。 照顾病人刚病初愈的胃口,菜色偏清淡,是叶慈特意吩咐阿姨做的,连无肉不欢的叶慈也跟着出来顿清粥小菜。 吃完饭后,叶慈拿出医生开的药酒要给她揉脚踝,掀开被子的时候叶怀玉懵了一瞬,连忙捂住了红通通的猪蹄。 她惊讶的问:“要,要干嘛?” 叶慈拎着药酒瓶子:“给你上药啊,你这扭伤得把揉开了消肿啊……你还会害羞啊?你昨天酒精降温都是我给你擦的呢。” 叶怀玉:“…………” 叶怀玉艰难道:“……酒精,降温?” 叶慈:“对啊。” 叶怀玉语气越发晦涩:“全身?” 叶慈用一种你到底有没有常识的眼神看她:“对啊,降温不都这样吗?” 叶怀玉:“………………” 叶怀玉人直接冒烟了,略带苍白的脸色更加生动了,鼓起的腮帮子让叶慈看得手略痒。 突然就明白有些人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养圆滚滚的小宠物,还总爱rua宠物。 叶慈好笑道:“这算什么啊,没什么好害羞的。” 她这话本意是生病时特殊处理,并不用因此产生羞耻心态。 叶慈是坦坦荡荡,心境清明,但架不住叶怀玉自己心怀鬼胎。 见叶慈坐了下来,叶怀玉又是一缩,急声喊:“等等!” 叶慈伸出的手停住,眼神里露出疑惑:“?” 只见叶怀玉伸出手指,对着她手里琥珀色的药酒指指点点,傲娇又嫌弃:“这个,这个味道不好闻,我不喜欢。” 叶慈不解风情,但还是贴心道:“那我换个牌子?” 叶怀玉:“……” 这什么区别吗?药酒的味道除了冲就是冲。 最后,在叶怀玉努力抗争下,说服了叶慈选择了冰敷。 18、恶毒女配不抢了(修) “所以,她们还敢跟家里告状向学校施压联合处罚你?” 郑心希捏了片海苔味薯片塞嘴里,咬的咔嚓咔嚓响,表示自己长见识了。 叶怀玉闻着那股味有点馋了,咽了咽唾沫,抓着笔点头:“对。” “你姐说你喉咙有点炎症,不能吃这些,所以你只能看着我吃。”郑心希手疾眼快拍掉叶怀玉猫猫祟祟的手背,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傲宣称。 叶怀玉:“……”你幼不幼稚。 郑心希是有点缺心眼,但不是真傻,怎么看不出来叶怀玉表情什么意思。 当即不满哼哼道:“你还好意思用这表情看我,我和叶慈从小一块长大,那是逃过课翻过墙被老师追着骂的过命交情,都没见她那么温柔细心对我过,给你倒水热牛奶敷脚,我以前发烧喉咙痛的时候她都跟我去吃重庆火锅的!” 叶怀玉:“后来……你没事吧?” 郑心希嘿嘿一笑:“没事,我只是在医院挂了三天水,七天说不出话,叶慈也就辣到肠胃炎被压着戒口一个月而已。” 叶怀玉:“…………” 竟然一时分不清到底谁作的死更大,谁的下场更惨。 如果叶怀玉上网冲过浪,一定会给郑心希扣个六。 门口传来无语的反驳:“那是你硬拉着我去好不好?说好了清汤锅,你却偷偷在点单的时候换成爆辣汤底。” 叶慈走了过来,把新换好的冰块敷上她的脚踝,叶怀玉脚踝上肿痛的感觉舒缓了不少,当场舒了口气。 郑心希还在自我辩解:“拜托,人家是店名就叫做重庆老火锅,你去吃鸳鸯锅都是对老板祖籍的侮辱,更别说你要吃清汤锅,服务员小姐姐的表情看你都像是在砸场子的对家!” 叶慈给笑眯眯看戏的叶怀玉换了份新的物理竞赛题,打眼一扫,完成度不错,错的也不多,才放下:“那时候我不是正好大姨妈第二天吗?不能吃太多辣。” 对方辩手雄赳赳气昂昂,整理措辞正要发言。 却听裁判席上的叶怀玉疑惑道:“既然都不适合吃辣,为什么不去有清汤锅的店吃呢?” 问得好,为什么呢? 叶慈:“……” 郑心希:“……” 难道要跟叶怀玉说当时是缺心眼加实心眼凑一块,认准了重庆老火锅,愣是忽视隔了两个店面的潮汕火锅不会变通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郑心希深沉脸:“小玉你不懂我们成年人的坚持。” 叶慈默默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真正的成年人才不会那么智障。 年满十八且比郑心希大两个月零五天的叶怀玉:“……嗯。” 系统已经在空间里弹幕式循环大笑,满屏幕的哈哈哈严重骚扰到了叶慈的眼睛。 系统冷冰冰的电子音笑起来有股诡异的冷幽默,现在它十分喜感的重复叶怀玉的话:[是啊叶组长,您说为什么呢?] 叶慈年纪长心态好,什么情况没遇到过,冷酷脸回复道:“干这事的人不是我,是原主。” 系统在叶组长的容忍底线上大鹏展翅:[可是现在您就是原……] 叶慈:“禁言,断网,启用禁闭屋程序,时长为三小时。” 瞬间清净了,然后登上本源世界的星网商城,划到最后一页,买了一个荧光绿数据段套系统身上,闪瞎统眼。 不要和叶组长作对,会变得不幸。 0号系统从交接开始就跟01系统再三叮嘱过,可这傻子系统就是学不会,并且日益猖狂。 完全没有当初听说叶组长能杀系统时的谨言慎行。 房间里没人说话了,郑心希默默低头啃薯片,细细密密的啃食声宛若仓鼠进食。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叶慈决定把压力给到郑心希身上。 叶慈扭头对郑心希发问:“现在是星期三的下午两点十分,你怎么还在这?” 郑心希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难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那么冷心冷情的人吗?” 叶慈:“?” 叶怀玉连题都不写了:“?” 郑心希痛心疾首,老太太捶胸口般把自己胸口捶的邦邦响:“小玉伤的那么重,我作为前桌兼邻居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叶慈冷漠脸:“你可以放学了再来。” 郑心希充耳不闻:“我还给你们送来了小玉选上竞赛名单的消息!” 叶慈举起手机,上面正好是短信页面:“学校会发来通知,比你更早说了两个小时。” “……”郑心希再接再厉:“我还能告诉你叶朗那傻逼手腕给人掰折了,下周的校篮比赛他参加不了了。” 叶慈呵呵一笑:“那是我掰折的。” 郑心希:“…………” 郑心希无语道:“一定要这样吗?” 叶慈:“我只是不希望你的逃课行径带坏了小玉。” 郑心希羞涩脸:“我刚刚给班主任发了短信的。” 这时她手机响了一下,郑心希翻出手机打开页面,正好看见备注为班主任的对话页面。 属于班主任那面朝大海中年男人审美的头像发来了一个:[。] 往上看去这种对话发生不止一次,全是花式请假。 叶慈:“……” 叶怀玉:“……”好一手先斩后奏。 虽然全程不怎么说话,但叶怀玉神情眼见得松快开朗起来,甚至饶有兴致跟郑心希聊起游戏相关的。 在郑心希兴致勃勃对叶怀玉发起一起玩我与几个野男人的抽卡游戏时。 叶怀玉微微一笑,罕见的拒绝了。 郑心希只以为她是一心学习的学霸,没什么时间玩游戏就不再说什么,叶慈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尤其是叶怀玉指着x光游戏一个长发及腰大波浪冷艳女秘书立绘说这个挺好看的时候。 叶慈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陷入了沉思。 她是不是又养歪了什么? 想当初,叶慈有一回身份借用了幼年版正道之光的师尊身份,而任务对象是修为高深的魔界老祖,想近身杀他还是有点难度的,只好苟在一边等待机会。 负起责任教养着那个小萝卜头,结果原世界线命定正道之光的小萝卜头,正正直直脑子直通大肠的耿直人设愣是被她养成了亦正亦邪的仙宗宗主。 跟他比起来,真·亦正亦邪人设的气运之子都被衬托得纯洁宛如小白兔。 还抢在她前面把那个魔道老祖给杀了,魂飞魄散的那种。 直接把那个世界意识气得直接现身跟叶慈提刀对砍,要不是叶慈更能打,那次任务估计要被评个a。 一直以来所有评级都是s级的叶慈受不了被评a的委屈,这不仅让世界意识咽了口老血,听说这件事的本源世界员工也咽了口老血。 看着自己往日bcd三个字母不循环排序,心说怪不得人家能做组长自己还是底层员工呢。 看她们聊了一会,叶慈低头看了眼手机,抬头对叶怀玉道:“我去趟学校处理事情,心希你帮忙看着点小玉,有什么事叫张姨帮忙就好。” 郑心希从手机里抬起头,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保证完成组织任务!” 叶怀玉面色有点犹豫,想说些什么,被叶慈按了按头顶:“都有我,问题不大。” 叶慈笑道:“况且打了就打了,她们先犯贱还跟她们讲究以理服人那一套吗?这么喜欢玩霸凌,那我就家世霸凌她们。” 叶怀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是,到时候叶慈你把名单给我,我让我爸我哥也给使点绊子。”郑心希深以为然:“小玉那能给这些杂碎欺负了,看我给你出出气。” “行。”叶慈一口答应。 想起昨晚上自己跟特助说的话,心说要是郑家也参一脚,那就不是使绊子了,得破产了。 然后叶之名又知道了这事后,他那护短的性子决计不轻饶…… 到达学校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正好是上课的时间,校园内随处可闻老师声调高昂的授课声。 越靠近教导主任处办公室,朗朗的授课声反而远去,被尖利的斥骂声遮挡的严严实实。 让人听了都不自觉皱眉。 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露出一个女人的侧影,正趾高气昂拍桌怒斥:“我家莉莉生性乖巧,本来上学上的好好的,竟然大晚上被人打到胃出血住医院去了,你们学校居然还说过错方是我家莉莉?!当我吴家是好欺负的吗?!” 暴风中心的涂主任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却更为火光了:“钱?我们吴家缺那点医药费吗?现在是我们家莉莉和她的朋友都在医院待着,那个犯事的把人打得那么惨,却做个乌龟王八蛋缩了了起来,总得给我个交代吧?我不说多了,最低都得退学处理,让她跪下道歉!” “这位家长,你过分了啊!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搞跪不跪下这一套?”涂主任应付了一天家长,正心烦气躁着,空调开着都出了一身热汗:“但监控明明白白显示确实是吴璇莉带着其他同学先包围叶同学进行包围恐吓行为,而叶同学一直都是没有反抗,跟吴同学讲道理。直到吴同学先动手,叶同学才采取防护手段的!” 吴夫人冷笑一声:“证据呢?” 涂主任再次播放监控和其中一个同学拍摄的内部视频。 吴夫人看也不看,昂着下巴,秀美的五官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刻薄:“前面一个不过是几个人说着笑进去的视频,而第二个视频除了开头几句玩笑话,后边就没画面了,全是音频,根本不能说明什么,谁能知道事实如何?这不过是同学之间说笑打闹,这个叶同学不顾他人友好态度,反而打伤同学才是用心险恶!” 都要泼水撕衣服拍照了,还叫玩笑打闹?涂主任直接气血上涌,脸色涨得通红。 涂主任从未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人,当即要反驳:“这些证据怎么就……” 女人两只手按上了桌子,强势打断涂主任,柳眉倒竖:“谁知道是不是那个叶同学故意示弱,留点什么正当防卫的证据,后面又故意惹怒我家莉莉,制造肢体冲突而已。这种穷学生我见得多了,总是装作一副被人欺负的可怜摸样,不就是图我们的钱赔款吗?” 角落里喝茶的另一位男家长才慢悠悠附和:“可不是,她还问你知道我是谁吗?能是谁?仗着点好成绩的穷学生而已,毕业了还不是给我们企业打工,但是这种品质低劣的员工我们是绝对不会收的,小小年纪便是如此,可见是道德败坏,家教不好啊。” 说着还啧啧摇头,颇为陶醉。 叶慈拉开了门,倚门冷笑:“哦?怎么不知道我叶家什么时候成了穷苦之家了?” 19、恶毒女配不抢了(修) 女人头都没回,被这问话气笑了,下意识接话:“难不成你叶家还是什么顶级豪门?” 一直在角落慢悠悠喝着茶,时不时说两句话拱火的男人却是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抽动着嘴角对着叶慈扯了个僵硬的笑容。 男人作为公司掌权人,谈合作拉关系时是在酒会上见过叶慈本人的,可不把她给认出来了。 叶慈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让他把涌到嘴边的那句“叶小姐”给吞了回去。 看向吴夫人的侧影,恨不得跑过去把吴夫人的嘴给捂住求她别说了。 到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先前听说叶之名找回了新生女儿,现在又有养女叶慈替他出头责问校方,可不就是说明这个叶同学来历不凡吗? 怪不得校方一直劝他们还是全校通报停课三周记处分,后续还留校察看就算了,对叶同学情况描述却是模糊不清。 这哪是校方不作为,想要糊弄了事,分明是校方给活路啊! 可惜天不遂人愿,吴夫人还在红唇一张,小嘴叭叭:“就算是有点产业的,放眼这京城也不过是毫无底蕴的暴发户罢了,能大得过叶朗的叶家吗?那可是庞然大物,你知道叶朗是谁吗?他的亲小叔可是叶之名,你们惹不起的对象,再者说我女儿跟叶朗可是青梅竹马的邻居!” 此言一出,男人已经绝望地闭上眼了。 打一开始叶怀玉的身份就被瞒住了,几个同学的家长也只知道这人姓叶。 天底下姓叶的人多了去了,可没想到这个叶是叶之名的叶。 后面的声音继续凉凉道:“承蒙夫人赞誉,叶怀玉的叶家就是你认为惹不起的叶家。” 刚刚是气性上头,吴夫人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这说话的声音怎么也不像是涂主任的声音,倒像是个年轻的学生。 “你谁啊你?怎么那么没礼……”说话的声音顿住了,女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滑稽地张着嘴不说话。 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人回答了什么,吴夫人回头的动作竟是一僵,低下眼,正对上涂主任嘲讽的眼神。 想法被涂主任的眼神印证,吴夫人心底没来由的一慌。 到底是老师,涂主任秉持着职业道德收敛了其余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对叶慈笑了笑关切问候:“叶慈同学来了。叶同学的伤还好吧?” 受伤了?对,涂主任是说过那个叶同学也受伤了,她说什么来着? 她说这是穷鬼故意的,想要赔款。 叶家要是穷,那她吴家就是街上要饭的了。 吴夫人的腰直接弯了,腿一软就瘫在椅子上。 她刚刚都说了什么啊? 一想到自己家女儿也有份的男人已经扶着桌子掏手帕擦汗了。 “谢谢老师关心,小玉扭伤好多了,反而昨夜因为惊吓过度发了高烧,最后有惊无险退了烧,叔叔听闻此事十分震惊,正在赶回国的路上。”叶慈对着涂主任礼貌颔首,脸上是挂着浅淡笑意,可眼里情绪可不是那回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盛满了不虞。 校方出手还能算作校内纠纷,要是叶之名出手…… 男人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想他从他赌鬼爸手里接手过来的公司,辛辛苦苦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到达今日规模,这就要打回原形了? 或者说,比打回原形更加糟糕,毕竟那是叶之名啊…… 叶慈站在吴夫人身边,身姿挺拔,看着吴夫人的惶恐的神情,脸上的淡笑终于消失。 叶慈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吴夫人:“现在看来,家长们都不同意这个处罚对吗?” 吴夫人一向嘴比脑子快,下意识点头:“同意同意,我们当然同……” “对对对,校方给的处罚十分合理,我们……”男人也紧走几步,捏着汗湿的帕子赔笑道。 “现在又想同意了?倒是想得美。”叶慈不耐多跟他们掰扯,直接打断他们的话。 一双冷淡眼睛深沉如墨,嘴里吐出的话可字字句句都往他们心窝上扎:“本来校园霸凌这种危害他人人身安全名誉安全的事就不应该存在,犯事者,最低限度都得留校察看,情节严重的得退学处理。” “可你家吴小姐梁小姐还有剩下那几个杂七杂八的什么小姐,可个个都是金贵小公主,受不得这委屈,但这事就是闹出来了,那得找个人背锅吧?找谁?那就让受害者受这个委屈呗。” 对面两人表情讪讪,说来也是,被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训到抬不起头可丢脸丢大发了。 但他们愣是提不起反抗的勇气,恍惚间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十八岁的学生,而是威压深重的上位者,不自觉拿出最恭敬的态度面对。 叶慈眼睛盯着眼神闪烁的吴夫人:“你刚刚说你吴家不缺钱,别的学生在吴璇莉身边受到的伤害都是装的,是要骗钱的,那我问你,因为超越吴璇莉获得舞蹈大赛冠军而被吴璇莉雇人打断腿的育德附中舞蹈特长生宋云雅的医疗赔款,你赔了吗?” 吴夫人:“……” 涂主任都被这一口瓜噎到,挂鼻梁上的眼镜滑下来了,表情看着就像是老爷爷看报纸。 偏偏叶慈还轻笑一声,笑得人毛骨悚然:“也是,她失去的不过是往后的舞蹈人生,你女儿失去的可是全国少年民族舞舞蹈冠军啊,倾尽全家之力供养出来的穷学生哪里比得过吴三小姐的金贵啊。” 这种隐秘的事都能被叶慈翻出来,吴夫人惊骇的同时,彻底没了话。 “还有你,梁先生。”叶慈道:“关于故意侵占唐知山家传凉茶配方一案中,法院给你的判决履行了吗?” 男人的面皮抖了抖,双唇翕动几次三番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手机铃却响了。 头一回,男人害怕起这手机铃声了。 旁边叶慈好心提醒:“接啊,不接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 男人一咬牙,心一横,划开了接听键,只见他的秘书慌里慌张的声音冲破了屏幕,在这安静的办公室内字句清晰道:“梁总!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记者混进了我们生产线用特殊摄像头把生产环境拍视频发了出去,现在热搜榜上都是我们公司的热搜!” 梁总不耐吼了句:“那就先撤热搜,之后再做公关澄清啊!” 秘书声音都快急哭了:“撤不了!我们联系到浪浪娱乐让他们撤,他们不愿意撤热搜,现在已经拒绝接听了!” 梁总人都麻了,死死攥着手机,屏幕都要给他捏出裂痕:“一群废物,全他·妈都是……” 男人话语一顿,想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了叶慈:“……是你?” 得到叶慈肯定点头后,男人气喘如牛,最终还是恶狠狠瞪了眼叶慈匆匆离去。 离开前,梁总也不知道是气昏了头还是怎么了,竟然笑了,他道:“之前外界说你跋扈没头脑,现在看你做事周全狠厉,半点不留情面,要是叶之名知道他养女一韬光养晦,他会怎么想?” 叶慈不做任何应答,只冷淡相对:“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现在是叶慈,等会是郑家,最后才是他顶顶害怕的叶之名。 旁人以为她故作镇定,只有叶慈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 她并不在乎叶之名如何作想,也一直都知道自己骨子里都是冷的,哪怕学会了和善与礼貌待人,内心深处仍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俯视,只信奉斩草除根这一套。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养成的破烂性子,莫名的让叶慈烦躁起来,清冷厌世的脸上凭空多了层难以掩盖的戾气,更加不近人情。 办公室内重新安静下来,有前车之鉴,吴夫人也紧握着手机,生怕它也响了起来,送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叶慈对惊呆了的涂主任歉然:“今天的事情,给老师添麻烦了。” 涂主任教书育人二十余载,什么人物没见过,对着叶之名都没犯过怵,愣是被叶慈的道歉说出一身冷汗。 不自觉站起身,拿出面对领导的态度对话:“不敢不敢……咳咳,这怎么能算是麻烦,这是我做为老师的职责所在,关于那几个学生的处罚,还是延续之前的处罚,然后把停课三周改为停课一个月更为妥当。” ”还是不用了老师。”叶慈出乎意料拒绝了涂主任的建议。 涂主任:“?” 吴夫人也惊疑不定的看着叶慈。 叶慈道:“停课在家,我怕跑了。” 涂主任:“……”怕谁跑了? 吴夫人:“……!” 说话的人还凉嗖嗖的补充:“千万别转学,转学越快,家里倒的越快。” 叶慈视线跟吴夫人对上:“就劳烦吴夫人帮忙转告其他家长了。” 要不是实在没力气说话,吴夫人都想骂一句“你是魔鬼吗?” 在叶慈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来自欧洲飞往景城的航班刚好落地。 除去当着叶慈面接电话的梁总,其他同学的家长都相继接听起电话,包括吴夫人的丈夫在内。 脸色无一不是从漫不经心到震惊暴怒,有脾气暴躁的甚至不顾妻子在场直接扇了女儿一巴掌:“老子这次真是要被你害死了!” 妻子直接怒了,推开了丈夫:“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 丈夫匆匆忙忙拿上手机公文包出门:“你自己问你的好女儿在学校干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不是她被人欺负了吗?不是说好了要和其他家长一起给学校施压等结果,你干什么去?!” 可惜没人回答妻子的疑问,跟含着眼泪的女儿面面相觑。 20、恶毒女配不抢了 离开学校的叶慈尚且不知昨夜那七个葫芦娃围殴一人不成,反而全军覆没的丢人事迹在学校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尤其是有五个葫芦娃都出自十一班的同学们,看着空出的五个座位,内心扣6的同时,一整天人心都是躁动的。 大家都是平时文化课都是压着分数线得过且过,那八卦之心可比其他班同学的多的多。 自号圣安百晓生的男同学趁着巡视礼仪的老师没来,扛着优雅理智冷静的校训顶风作案,态度十分之猖狂。 他左脚撑着椅子,一手叉腰一手拍桌,说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手里就差一块醒目拍桌。 要不是大家都知道他昨晚上逃课开黑连跪十一把,段位一路掉到白银的截图发到朋友圈哭诉,都以为这位同学是爬上女厕所窗户对面那棵树现场围观了。 “话说当时天空传来一声雷霆霹雳,白惨惨的光打亮了整个屋内,两方气势磅礴,谁都不然让着谁,哗啦啦啦——激起风浪无数,直接是飞沙走石鬼迷日眼。只见一班的同学首先出手,一记佛山无影脚将吴璇莉踹飞十米,扭身借力,摁着梁画的肩膀,来了一个鹞子翻身……” 这架势,他要是不走音乐生这条路子,能直接去茶楼混个说书先生当,台下必然是座无虚席。 一女学生吁他,喝了个倒彩:“行了,都在厕所里还飞沙走石鹞子翻身,分明是一班的仗着腿长力气大一脚一个把她们踹服的。” 又有人问了:“你怎么知道的?” 女同学把碎发挽在耳后,幸灾乐祸道:“当然是因为吴璇莉的主治医师是我爸爸,家长问她话的时候我爸就站隔壁写病历。” 众人:“……” 从未设想过的情报道路出现了。 “也是吴璇莉傻好吗?一班的人哪能惹的,那里面的不是学校重点培养对象就是二代圈顶尖的那一拨。” “就算是成绩排倒数的郑心希都是出自珠宝商世家,从小就有极高的珠宝设计天赋,十二岁的处女作拍卖出八百万的天价……不过她本人好像更想走服装设计路线,也不知道她的作品怎么样。” “好像是听说其他几个人都不知道那是谁,被吴璇莉忽悠过去的,以为是个普通学生,结果踢到铁板。” “被打的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叶怀玉!对,叶怀玉。” “姓叶吗?谁不知道一班里姓叶的是……这都敢打,这也太大胆了吧。” “家里多少资产啊,敢这样嚯嚯,她爸妈怕不是要气死了。” “要是真是叶家的,那叶怀玉不就和叶朗是亲戚关……” 女同学还有意多说几句,同桌却给她一肘子提醒她:“别说了,叶朗回来了。” 全部人登时住了嘴,看向了出现在门口是叶朗,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大部分视线都集中在叶朗打着石膏吊在胸前的右手。 据昨晚走的同学说叶朗的手是一班的叶慈掰折的,而吴璇莉又是叶朗的女朋友,这梁子可真是结大了。 别人都是亲上加亲的,也就只有叶朗和叶慈是仇上加仇。 梁子一层叠着一层,堪比叠buff。 叶朗本就脾气不好,也不知老师跟他说了什么,一进门就黑着脸,理也不理众人的眼神,浑身低气压一屁股坐在这位置上不说话。 主人公都来了,这八卦也就继续不下去了,纷纷散了。 一班倒是没这个困扰,题也不讨论了,一下课就说起这事。 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楚云霆都被塞了一耳朵的八卦,垂下眼看着楼下人来人往,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最近他大哥那边步步逼近,自己要兼顾学业一退再退,这次要是再退,这以后的楚家就不是楚云霆的楚,而是楚云景的楚了。 方知微看着他侧脸,不知为何爆发了一股危机感,面上仍然笑着试探:“听说叶同学她受伤了,我们要去看看她吗?” 楚云霆终于把视线放在她脸上:“你认识叶怀玉?” 方知微丝毫不惧他探究的眼神,爽朗一笑:“昨天在楼下遇到过,聊得挺投缘的,就约好了今天去摄影社参观,但这时机属实是不巧了。” “我家和叶家是世交,理应探望。”楚云霆道,后一句声音压的有点低:“叶伯父估计也回国了吧……” 楚云霆发散思维,想起来妈妈昨天说的话或许叶家真的是条出路,可惜被叶慈给搅和没了。 思及此,楚云霆觉得现在的叶慈可比以前的叶慈难缠多了。 那句呢喃听得方知微心头一紧,她试探道:“同学一场,我也想去看看叶怀玉,不会打扰到吧?” 楚云霆想也不想就说:“有什么打扰的。” 倒是让人分不清他和叶怀玉到底什么关系,那句婚约是真是假,也没见谁出来否认过。 要是真的…… 方知微的手握紧,修整漂亮的指甲掐着掌心,细细密密的疼意往上泛。 就算是真的,也不愿就此相让,凭什么她一回来什么都能得到,自己却要费尽心机算计讨好。 只是方知微这边打了几百个面对叶怀玉的腹稿,到了叶家门前一个都用不上。 ——叶怀玉压根不见人,连楚云霆都不见。 只有一个管家张姨歉然道:“实在抱歉,二小姐大病初愈,刚吃完药又睡下了,恕不能接待二位,还请见谅。” 反正主要目的也不是叶怀玉。稍一思量,楚云霆微笑道:“那叶伯父回来了,我作为晚辈应该给伯父打个招呼,以免失了礼数。” 张姨笑容更加勉强了,更加歉然:“恐怕也不行,先生因为会来得急,有些后续没处理完,正在书房开跨国视频会议……” 连楚云霆都无语了,要不是张姨有理有据态度诚恳,他都要怀疑张姨是不是故意敷衍他的。 但论两家交情,是绝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楚云霆也不好勉强,只好把手上的礼物交给张姨,托她向叶之名问好便带着方知微离开了。 离开前,方知微扭头看了眼叶宅,这是她父亲奋斗一生都未能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的盛景园。 虽然方家不差,看似如日中天,但比起楚家叶家是不够看的,要不是父母知道她跟楚云霆交好,早就要把她拉去跟人联姻了。 方知微不甘的咬着下唇,心想还是没能试探出楚云霆和叶怀玉到底什么关系,也没能和叶怀玉拉近关系。 殊不知她看叶家时,叶慈也在楼上看他们。 叶慈立在窗边往下俯视,远远看见两人败兴而归,略薄的双唇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摸出口袋里手机,点开未读的一条信息,给微信名单字一个“景”的号回了一句:“合作愉快。” 在原世界线里虽然楚云霆与叶家的覆灭没有直接关系,但处处都有楚云霆的影子。 暗示原主若无叶怀玉或许会娶她,挑拨叶怀玉和原主的关系,原主和叶之名之间的关系,利用和叶怀玉的婚约获得叶之名的支持,在叶之名去世后接手他的大部分资产,害怕原主出狱后跟他争夺家产,便言语暗示叶朗,叶朗也是一不做二不休买通人把原主整死在监狱里…… 从始至终楚云霆看着是干干净净,置身于事外,浑不沾手,但也只是看着干净。 之前楚云霆若不来招惹叶怀玉,原世界线里的事情也就还没发生,未犯之罪不予惩罚。 现在他依然想走叶怀玉这条捷径,那就不能怪叶慈下狠手了。 身后传来郑心希吐槽叶怀玉的声音:“都做一下午题了,你真不考虑歇一歇吗?卷也不是这样卷的啊,可要知道你昨晚刚发完高烧啊小玉妹妹。我在这一下午,玩了一下午的手机,你就做一下午的题,你这样卷的我心好痛,我居然有点惭愧。” 叶慈:“……”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叶慈收回手机转身看去床边的两人。 只见叶怀玉挠挠脸,不太好意思道:“可是就这样躺着我也睡不着,就写写题解闷。” “……”郑心希张了张嘴,颇为无语:“你实话告诉我,你平时晚上偷偷学习到几点?请的何方神圣给你辅导的作业?” 叶怀玉捏着笔,眼神飘忽了一下,有点犹豫。 顺着她视线看去,就看见了似笑非笑的叶慈。 郑心希不明白她看叶慈干嘛,突然想到之前叶慈给叶怀玉换冰的时候拿着叶怀玉的试卷看了一会。 难道那时候叶慈不是看不懂,而是再检查? 不,不会吧?谁都能行,叶慈就真的不行。 不过…… 联想到叶慈最近完成度十分完美差点被老师怀疑是不是抄别人的作业,上升几十名的成绩以及考试后她给自己准到一点不差的估分和排名。 郑心希流泪猫猫头.jpg 突然有一种全世界都背着我偷偷学习,只有我依然是个快乐学渣的悲伤感。 叶慈问:“学到几点啊?” 叶怀玉支支吾吾:“一……一十二点。” 叶慈:“嗯?” 叶怀玉才老老实实回答:“一点有时候一点半。” 叶慈:“我规定几点睡的?” 叶怀玉望天:“十二点前,最好十一点四十五分就躺床上。” 叶慈冷笑一声,听得叶怀玉立马认错:“我错了……” 叶慈十分上道接话:“但下次还敢。” 叶怀玉:“…………”是这样没错的。 郑心希全程:“……?” 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郑心希表情震惊:“学到一点?还是偷偷?我只有偷偷玩手机才会玩到一点,你倒好,偷偷学习到一点。” 叶怀玉小声哼哼:“晚修那点学习时间哪够,才三个小时而已。” 想到整个晚修都在摸鱼的自己,郑心希西子捧心状悲伤,就差嚷嚷着跟叶慈绝交。 她扑向叶慈,揪着她衣领用极小的力气晃晃:“还我原来的叶慈!怎么可以让我一个人堕落!” 叶慈十分淡定仰着脖子:“小玉的复习资料我可以发你一份。” 郑心希迅速收手:“告辞!” 21、恶毒女配不抢了 当夜晚饭后,才结束工作的叶之名才有时间找叶慈了解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终于被叶慈放出小黑屋的系统忍不住吐槽:[白手起家的人不都有点多疑的性格吗?我还以为他会找人调查整理出一份资料,然后再进行挨个问责,这一点都不霸总。] 叶慈想了想:“从之前就能看出,叶之名就是那种很重感情很信任家人的性格,从小被母亲和哥哥忽视,立业后依然尽心尽力扶持哥哥创办事业,不过他哥哥并没有叶之名的能力和雄心壮志,屡屡经营失败,叶之名也乐意给股份哥哥,让他躺平吃红利。” 也是因为如此,在原世界线里原主才能瞒着叶之名做那么多事,直到真相大白,他却被刺激到突然发重病,死在抢救室里。 叶慈道:“而叶怀玉在性格方面是和叶之名如出一辙的,轻信家人,重感情还有缺爱。” [是吗?]系统翻了翻资料,发现还真是那样,惊奇感叹:[人类遗传学还真是奇妙!]然后刷刷记笔记。 叶慈心底好笑,心说这个小系统到底是来辅助她还是来在她身边实习的。 原世界线里别人说什么叶怀玉信什么,给点甜头就吃,连楚云霆给的虚假温柔都贪恋,沉沦。 不管是原世界线的叶怀玉还是现在的叶怀玉都不是笨人,她会不知道楚云霆另有目的吗? 只要长了眼睛都不会发现不了,但她依然自我欺骗,学不会拒绝,握着那点虚假繁荣不愿松手,企图粉饰太平。 发现他与方知微私相授受,第一选择不是果断斩断婚约,而是担心沉没成本太高,心痛与方知微友谊破裂的同时选择用帮方家渡过难关为条件需要方知微远离楚云霆。 可楚云霆和方知微就是童话结局吗? 系统继续翻资料,配合着刚学的知识分析其他人,十分的学以致用。 几秒后系统就整合出答案:[那按楚云霆的性格来看,他不是家庭冷暴力的种子选手吗?他的野心一直都很强,在他心里事业排第一,非常之聪明多疑,同理心很低,在婚后一次醉酒后曾对人说过,之所以会娶方知微是因为她不麻烦,听话,从不会主动打扰他……嘶,方知微孩子脐带绕颈难产和坐月子的时候他都在国外谈合作……] 叶慈笑道:“是啊。” 不过现在的叶怀玉……要是楚云霆还拿那一套对付她,估计会被揍到满地乱爬。 伸手敲响了书房的大门,里面传来一声含着疲惫的:“小慈是吗?稍等。” “好。”叶慈站在门前,垂眼看着木制地板上的花纹。 接着是轻微的椅子的挪动声,关上保险柜密码锁的咔哒声,之后脚步声逐渐靠近,门开了。 因着才开完视频会议的缘故,叶之名一身深灰西装整齐笔挺,周身的疲惫气息怎么也掩盖不住,眼里带着几缕过度劳累后的红血丝。 他清了清嗓子,哑着声音让叶慈进来,另一只手还捏着一瓶疲劳滴眼液。 刚一坐下,叶慈就把所有的事都说了。 听到叶慈亲口说掰折了叶朗手腕时,叶之名人都愣住了,倒水的手,微微发抖。 最后说到动用叶家关系爆出那七家人隐秘,打的他们焦头烂额求救无门的事时,叶之名反而淡定了,甚至给叶慈递了杯水。 至于为什么说是动用的叶家的关系,当然,叶慈暂时还不想把自己的事业暴露出来,怎么着都得做出点成绩才能说出口。 这想法楚云霆听了都要吐血三升,跟叶慈提刀对砍。他还在自家子公司里打转,叶慈公司都被财经频道纸媒报道了,评为势头强劲的商场新贵,这还不算有点成绩,那他算什么? 叶之名听罢,眼神复杂更多的是赞同:“你长大了,文生泉下有知必定欣慰不已。” 叶慈突然反问:“叔叔不觉得我做的过分吗?” 其实叶慈还觉得自己过分温和了,要是认真起来一开始叶慈就不会留有任何余地。 叶之名还不知道叶慈心里凶残的想法,多喝了几口水压压惊。 “你做得很好。”叶之名面色一沉,眉间的川字纹皱得更加明显,语气十分不愉快:“既然他们不仁我们还仁义什么,况且你这点算什么,当我是不在吗?往后还有够他们受的。” 就这样轻描淡写几句话,预示着他们下场悲惨的命运。 以前的叶之名根本不会对叶慈说这些,完全把叶慈放在一个保护的角色上,给她营造了一个童话世界。 既然开了这个口,就说明他对叶慈的看法进行改变,不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放在了平等交流的位置上。 叶慈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她道:“不过这些事还是不要告诉小玉比较好。” 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对于叶怀玉都是无用之物,她现在该做的就是学习。 “叶朗的事原来小玉都不知道吗?”叶之名真的有些惊讶了,他还以为叶怀玉早就知道是叶朗教唆女朋友吴璇莉霸凌自己的事了,还担心女儿会因此伤心。 说起来这么久时间了也不见他妈妈哥哥问过叶怀玉的情况,叶之名提出带她过去看看也被推脱没时间。 叶之名眼神一暗,心说这都没时间,时间干嘛去了,都用来打电话催他拨款投资吗? 两相对比更觉得叶慈的处事周全,心下更加欣慰。 叶慈缓缓摇头,笑道:“我不会让她知道这些的。” 她干干净净毫无负担,不被世俗侵扰的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第二天叶怀玉还是在家多休息一天,叶慈和郑心希一块上学。 临行前郑心希苦着脸,羡慕地看着杵着拐杖的叶怀玉:“真好,我也不想上学。” 叶慈顿时来劲了,甩了甩手腕,揪着郑心希后衣领就上车了:“别想了,作业还要不要抄?” 郑心希:“?” 郑心希疑惑道:“昨天你不是没上学吗?我下午也没去,哪里来的作业。” 叶慈淡定道:“你傻?你不在课代表就不会把试卷放你桌子上吗?老师上课不检查不评讲吗?” 郑心希:“……”形势比人强,郑心希屈服了。 今天上学倒是比往日热闹不少。 不少同学一改可以躲避的心态,凑到叶慈身边好奇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什么吴璇莉怎么突然被人告故意伤害罪了,听说还要坐牢,吴家的资金链怎么突然断了或者是梁家因为食品卫生安全和侵权问题在热搜上被人轮了一遍又一遍,是不是跟叶家有关,之后叶家还有什么动作,他们也回去告诉家里,坐个顺风车也好等等等等…… 叶家搅的动荡太大,听说还是叶之名下的手,不怪他们家里都上了心,让自家孩子出来探探消息。 乱七八糟全是提问声,热闹跟鸭子开会一样。 叶慈不耐多应付这些,冷着眉眼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大概是做错事太多孽力反馈吧。” 众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在叶慈嘴里说出来,其实挺魔幻的。 毕竟这可是在论坛里拥有专属吐槽楼的叶慈,据说从入学伊始建立至今,都快发展成一个专属区了。 不过最近的叶慈安分了许多,不逃课不迟到不怼人不也不找楚云霆别的爱慕者扯头花了。 众人这才想起来,叶慈这段时间别说跟人扯头花了,连楚云霆本人都没搭理过,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沉默下来后,反而整个人看着更飒爽了。 有人看向的楚云霆,很好,他依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当谁都不存在。 也就没人看见楚云霆皱起了眉,一手撑额头,一手敲着书桌思量。 最近的叶慈太奇怪了,更加的无利可图不值得提他上心,便不再多想。 但他大哥也是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助力,完成了一笔公司谈了很久就没谈下来的合作让他父亲刮目相看,股东们的心也是越发的偏了。 当他不知道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东西们就乐意看他兄弟俩窝里反呢。 不知道是谁嗤笑了一声:“假清高什么?你做错的可不比别人少,哦,你是怕被你叔叔赶出家门吧?” “你很闲?”叶慈薄薄的眼皮一抬,看向了说话的人。 文慧被她眼神看得头皮麻了一下,差点说不出话,而后一股冲劲就上来了:“难道我说错你了?” 叶慈终于笑了,冷淡的人突然笑起来总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你那么闲,就一定知道我做出弥补了吧?” 文慧:“你说什么胡话……” “是的,叶慈两个星期前就跟我道歉了,也把我摔坏的杯子赔给我。”有个坐角落的女同学弱弱举手,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举着杯子说:“还是同牌子的限量版呢!” 谢舒柔生性文静成绩也好,基本就是班里种蘑菇,会感叹她真是个全能的大学霸以外无人在意,有时突然发言会让大家猛然惊醒班里原来还有这个人。 文慧:“???” 众人:“????” 虽然这些事都不是她做的,但占了原主的身份总要对她做的事情负责,就是道歉的时候那些人的表情实在是精彩。 要是一定要给个形容的话,那就是五彩斑斓的黑,有去看新闻今天太阳到底在哪里升起的也有的当场掐自己大腿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过最后都答应的叶慈的要求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一是叶慈觉得会引起话题会很麻烦,二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变化太大,引来不必要的猜测。 文慧要上杆子来找麻烦叶慈也懒得跟她客气:“既然不知道事情真相,先下定论妄自猜测再加着主观看法叙述出来,是不是觉得自己说的很对?” 文慧:“……” 叶慈语气冷淡下来:“你要嘴臭就多去刷牙,不大不小年纪成天盼着别人流落街头,跑到别人面前说不清不楚的话挑拨关系,到底谁狠毒?下次要再给我知道你背地里对小玉说什么奇怪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 文慧的脸一白,知道自己做的的事被发现,尴尬的同时心说叶怀玉怎么什么事都跟叶慈说,有病吧?真的不怕叶慈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设计她吗? 反正她是不信叶慈会真心对待叶怀玉。 气氛凝滞住了,好在上课铃打响了,出去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回来活跃了气氛。 郑心希擦着手上水迹回座位,看着愣在周围的同学,不解问道:“你们站在这干嘛呢?老师快来了还不回去吗?” “……!”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22、恶毒女配不抢了 当日晚修叶慈请了假没上,顶着郑心希羡慕的眼神提溜着书包,带着物理老师给的训练题和课堂笔记回了家。 回到家,叶怀玉病已经大好,扭伤也消肿大半,勉强能走路,就是上下楼梯够呛,全天都在楼上吃饭。 叶慈听罢,正想上楼看看,张姨却喊住了她:“二小姐晚饭后吃了药,现在睡了。” 感冒药一般都带点催眠成分,让病人多休息调节身体。 “睡了啊。”叶慈点点头,把东西交给张姨让她明天拿给叶怀玉,便转头进餐厅吃晚饭。 吃完出来就听客厅里有人压着声音说话。 “什么?叶朗还小不是故意的?”叶之名嗤笑一声:“不可能,我不会让他继续在学校待着,还有那七个,一个都不会少。” 不知对面又说了什么,尚且淡然的叶之名终于火了,甚至顾不上二楼的叶怀玉大声斥骂:“够了!叶之章我告诉你,以前看在血缘份上我敬你是我大哥,现在叶朗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按你说的,他还小是个孩子,那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 “你们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很久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就算了还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你可真是好本事啊叶之章。” “你别他·妈给我提老太太!我不欠你们什么!” “算了,养你们二十多年,什么养育之恩也够了,别来找我……每个月赡养费我会让按标准秘书给老太太打,少拿生恩压我,叶之名的声音猛的压低,暗含威胁:“你别忘了那几个都进了少管所,叶朗跟什么人混我不信你不知道,你要想叶朗安安全全,你就安分点!” “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对面的跳脚声戛然而止,模模糊糊传来了老人尖利的哭嚎声,不出意外关键词大概是“乖孙”“不孝子”“忤逆子”和“果然是个丧门星。” 有些老一代人思想固执,愣是食古不化,越是生命尽头越是迷信,有时还会把一些事往不吉利的事情上靠,往往闹出家宅不宁的事来。 丧门星这个特指谁不好说,或许在老太太眼里叶之名和叶怀玉都是同出一脉的丧门星。 一个少年丧父青年丧妻另一个幼年丧母少年命运多舛。 而丧父母早离的叶慈也会成为附带的,按老太太说的,倒霉到一窝去了,沾上都没好运气。 确实,叶之名是比不上出生时亲爹就打下大山猪,青年进厂做工人端铁饭碗,中年还被弟弟养的福星大儿子。 也没想过叶之名和叶怀玉痛苦的根源就是她。 挂完电话的叶之名靠在椅背上,满脸写着不在人前显露的颓丧。 年逾五十的人,即使再平时再怎么保养在精神崩塌后也掩盖不住老态。 叶慈冷眼看着,捧着水杯思索了一下,而后放下杯子,摸出手机给特助发了条信息。 慈:[把之前调查出叶怀玉失踪真相发给叶叔叔,注意做好隐蔽别给发现。] 对面回的很快,包含社畜意味的两个字:[收到。] 系统有些犹豫:[这些您真的要告诉叶之名吗?他会更加难过吧。] 叶慈想着调查报告上“老太太”“买通保姆”“续娶”“丢弃”等几个令人看了齿冷的词汇。 十几年前的叶之名还不是位高权重的首富,只是个刚在景城一圈站稳脚跟商场新贵,妻子去世后他悲伤过度一心扑在工作,让老太太和保姆看顾小叶怀玉。 一次出差后就发生让他悔恨终生的事,但面对母亲凄苦自责的面容,叶之名也毫无办法。 思及此,否认了系统的看法,她道:“不告诉叶之名才是真正的残忍。” 系统觉得好像很有道理,它又问:[那叶怀玉也要告诉她吗?] “告诉她做什么,她好好学习就是了。”叶慈皱眉,重新倒了杯水出去给叶之名。 刚刚还觉得叶慈很有道理的系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比起什么“不告诉真相才是残忍”的掩盖之词,系统觉得叶慈就是故意在这关头上气叶之名的。 系统觉得这个念头好没道理,但又觉得才是真相。 毕竟小叶怀玉是因为父亲沉迷工作忽视孩子才发生的意外。 转眼过了周末,周一上学时想着叶怀玉行动不便,周末前叶慈特地跟校方打招呼,打开了教职工通行道大门让叶家的车开进去。 刚好南门教职工停车场距离理科楼不算太远,扶着叶怀玉,两人慢悠悠晃过去不算难受。 就是到了教学楼下犯了难,叶慈她们的一班在四楼最里面,这段路程不算远,叶怀玉的脚还不能这样频繁使用。 叶慈侧过脸看她,笑道:“我背你上去吧。” 叶怀玉耳根热了热,眼神飘忽:“不了吧,我慢慢走上去也行……” 这一犹豫,身后就传来了带着笑意的疑问:“需要我帮忙吗?” 还没等叶怀玉回头拒绝,就听不知道谁喊了句:“是楚云霆!” “我去,楚云霆刚说什么,来个人摇醒我好吗?” 回过头,少年高高瘦瘦立在那,一身造价昂贵的校服整齐服帖地穿在他身上,显得挺拔又俊秀。 忽略掉他黑的跟墨水似的内芯,从外表讲,楚云霆作为校园男神无疑是好看的,这个好看再加上一点高冷属性,能让青春少女的憧憬值和喜爱值直接拉满。 尤其是高冷男神为你温柔这种偶像剧般的展开,没几个人遭得住。 已经有围观群众捂心口嘴角疯狂乱扬:“三年了,我来这个学校三年了,终于见到楚云霆笑了!心满离!” 只是无往不利的优点在两人面前没啥用处,甚至觉得莫名其妙。 叶慈只在想她和楚云景的计划到底推进到什么地步,能让楚云霆这么豁的出去。 叶怀玉……叶怀玉则没什么想法。 叶怀玉跟第一天认识他一样,奇怪的看了楚云霆好几眼,在他眼下不甚明显的黑眼圈停了停,随后收回目光。 楚云霆:“……?” “用不着你。”叶慈倒是干脆利落拒绝了他,眉眼含着清浅的笑意,眼尾天生上翘,一瞥一挑,皆是万般风情。 厌世脸都透出点缱绻意味来,叶慈惯常带着浅笑,礼貌又疏离,今天倒是笑得格外好看。 别说叶怀玉,连楚云霆都看楞了一下,心莫名颤了一下,随后一股密密麻麻的寒意从尾椎骨蹿上大脑,慑得他有些慌乱的撇开眼睛。 这种眼神,他也就在他一生杀伐果决的爷爷那看过,小时候调皮被瞪过一眼,还因此做了个噩梦。 叶慈弯下腰,一手扶背一手抄腿弯叶怀玉抱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抱上四楼。 比起艰难的扶上四楼,还是这样上去更快点。 众人:“!!!” 楚云霆直接:“???” 直到被放位置上叶怀玉都没反应过来,人都是傻的。 郑心希纳罕的盯着叶慈:“厉害了,脸都不带红的。” 叶慈摆手笑道:“这点重量算什么,再上四楼我都行。” 后面郑心希说了什么叶怀玉完全没听,旁光偷看叶慈的侧脸,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再往后,楚云霆也没时间在叶怀玉身上使力气,甚至连请了几天假,回来后人更加烦躁憔悴,方圆五米内生人勿近。 隔日,楚云霆同桌就突然退学了。 班上的人都觉得稀奇,楚云霆同桌成绩名列前茅,都选好了走国内的路子,不出意外几所高校任选。怎么讲都不会现在就匆匆忙忙送到国外野鸡大学。 但看楚云霆实在厌恶他那同桌,也没人敢去他面前讲,据知情人士透露好像是他同桌泄露了楚云霆什么机密。 叶怀玉腿好后就是物理竞赛的日子,竞赛回来后第二天又马不停蹄参加了月考。 那次周末叶之名一反常态天天待在家,时不时用愧疚的眼神看着叶怀玉,甚至言辞激烈赶走了老太太和他大哥,通知门卫处取消了叶家人的探视权。 叶怀玉站在他身后,分明看见叶之名低下眼时眼眶都泛着薄红,一眨眼一转身,眼中的水光都不见了。 他摸了摸叶怀玉的头柔和笑道:“没事了,回去学习吧。” 当夜,就听说他大哥叶之章和他大儿子两人因为涉及挪用公款被带走调查,叶朗手没好跟人打架被人用桌球棍再次敲断手,就算恢复了阴雨天也不会好受,老太太则是气急过头晕了过去,人没大事,怎么撒泼都没能换来叶之名一个眼神。 爱则欲其生,恶则欲其死,老实人也会发火,很多时候老实人的怒火都令人难以承受。 叶慈听着特助的汇报,姿态慵懒地坐在阳台上的铁艺椅子上,淡淡的烟雾迷糊了,她脸上的表情,修长手指夹着的星火在黑夜里明明灭灭,分外明显。 味道有点烈,叶慈却很喜欢,她道:“替我跟楚总道声贺,他入主楚氏集团的庆功宴我去不了了,要是楚云霆认栽服输,我就不参与后续计划了。”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叶慈下意识捻灭了星火,匆忙用花茶漱口,掰开薄荷糖往嘴里倒了几粒糖。 有点凉,还有点刺激,人都醒了几分。 “等会,就来。” 站起身走了几步,顺手拿了柜边的香水往领子喷了一下,确认没什么味道后才开的门。 门外的是叶怀玉,刚洗完澡穿着薄荷绿的睡衣,头发随便挽起,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身上泛着清淡的茉莉味,水嫩得跟池中菡萏似的。 她端着一盘焦糖味的烤饼干,弯弯眉眼,唇边两个梨涡又俏又深:“张姨教我烤的饼干,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你做的?那我得好好尝尝。”叶慈有些惊讶,伸手接过。 叶怀玉在她凑过来的时候眉头一蹙,抽抽鼻子。 没闻错,是掩盖在香水之下的尼古丁的味道。 叶慈把人领了进去,倒了两杯花茶在屋里吃饼干聊天。 第一次进叶慈房间的叶怀玉忍不住打量周围,没想到叶慈还挺有童心,满屋子的hellokitty。 叶慈见她好奇,便答:“我从小就喜欢这个。” 其实是原主喜欢,叶慈懒得换掉这些,就一直用着了。 出成绩那天,由于叶怀玉忙着备考物理竞赛,加上这次的题比上次难,进步倒是不大,只前进了三名。 倒是楚云霆退步很大,直接掉出了前五名,排到第六,吓得老师天天找他谈心开解他不要给自己压力。 殊不知楚云霆现在这状态越谈心越是暴躁,连方知微都吃过他的冷脸。 上学放学时路过校外挂着的恭喜我校叶怀玉同学获得物理竞赛省第三名的横幅,楚云霆死死盯着叶怀玉三个字,久久才离开。 至于他之前的数学竞赛省第三名的横幅早就被换下了。 实在想不通,半年前还是瑟瑟缩缩上不了台面的人怎么就已经到了与他比肩甚至隐隐超前的地步了。 23、恶毒女配不抢了 之后叶怀玉埋头学习,每天跟叶慈打游击战似的,一个抓去睡一个躲着学。 要不是叶之名和叶慈坚决不同意,她怕是要申请住宿,让他俩再也管不着自己。 为此她非常想试一试围着床帘打手电筒,凌晨起床的抢厕所坑背单词的生活。 但全被无情否决,连加班回来的叶之名都学会试探房里的人有没有在偷学。 一家人都练得一手侦查技术和反侦查技术,包括张姨。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期末考叶怀玉名次再次上升直接挤入全级前五十名。 叶慈闷声不吭掉出了白榜,仗着中游的学生不会上榜,成绩火速上窜,在下学期初出现终于在红榜末尾,差点就摸上重本线。 看成绩的时候郑心希眼睛都给瞪出来了,除了六六六什么都不会说。叶怀玉反而嫌弃叶慈故意压分没考出真实水平。 她自己都是叶慈辅导起来的,怎么不知道叶慈表现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楚云霆却是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滑到前三十名那上下浮动,家长都不知道请了多少回,仍无见效。 时间渐热,第一次联考叶怀玉再次进步一大截,杀进全校前十,跟前一名只差了零点五分。 听说那个被叶怀玉追在后面的同学被吓到连夜多补几套卷子压压惊,抚慰他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 还对着他打印出来的爱因斯坦牛顿拉瓦锡等各位大拿的照片,以早餐奶为祭品祭拜几位大佬,保佑自己不要背后后面的人超越。 要不是操作在学生当中过于常见,老师都想摸一摸学生额头探探热。 也不知是不是哪位同学的意念太强,竟然许愿成功了,第二次考试叶怀玉分数原地不动,名次却掉出前十,排在了年级十二名。 一直无往不利的叶怀玉宛若天崩地裂,回到家就抱着叶慈哭了一小时,怎么劝都不撒手。 哭够了,留海一·撸,用夹子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重整旗鼓投入学习。 只留下被哭湿衣服的叶慈在原地微笑。 人形抱枕能怎么样呢?当然只能微笑了。 甩了甩拍到发酸的手腕,叶慈回房间抱着电脑处理特助发来的公司文件。 回了几封邮件,叶慈总觉得心里难安,指尖悬在回车键上久久不落下,她问系统:[小玉在干嘛呢?] 系统有点犹豫:[看样子……好像不太好。] 叶慈立马放下电脑去敲叶怀玉房门。 一直焦急等待老板答复的崔特助:[叶总?叶总您还在吗???] 果然,里面的人一边哭一边写作业,看见叶慈进来非但不停下,趴在书桌上哭得更大声了。 叶慈:“……”安慰的话再次哽在了喉咙。 趴在试卷上的人抬起头,一双透亮的茶色眼睛宛若浸在水里的琉璃珠子,眼眶一周泛着清浅的胭脂红,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看着叶慈:“我,我过不了分数线,会不会上不了我喜欢的大学啊?呜呜呜……” “……”叶慈有些发懵,僵在了原地。 处理什么事她都能游刃有余,但在叶怀玉的眼泪面前跟愣头青似的,被系统提醒后才手忙脚乱去找纸巾给她擦眼泪。 刚刚叶怀玉埋在她怀里根本看不见脸,没想到她哭起来竟是这样的。 叶慈忙走过去:“怎么会呢,你基础很扎实,这次成绩下降是考前一晚没睡好精神恍惚导致的。” 叶怀玉:“……可错了就是错了,高考考场才不会管这些问题。” “那下次还敢熬夜吗?”叶慈拍掉她抹眼睛的手,低呵一句:“别揉眼睛,明天会肿的!” 叶怀玉一口气没抽上来,打了个响亮的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叶慈吓着了。 叶怀玉:“……” 叶慈:“……” 自觉丢脸的叶怀玉捂住了嘴,睁着眼睛,眼眶边坠着颗泪珠,欲·掉不掉的。 但打嗝和咳嗽这种事怎么能忍得住? 叶怀玉又打了嗝,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这下好了,那颗欲掉不掉的泪珠如珍珠滚落。 划过脸颊冰凉的温度就如叶怀玉拔凉拔凉的心。 丢人,实在是丢人。 叶慈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好一会,调整了表情才转回来:“要喝点水吗?” “喝……”叶怀玉表情幽怨,被这一番折腾倒是没了之前那难受至极的感觉。 叶慈松了口气,任劳任怨下楼倒水,又去浴室弄湿毛巾给叶怀玉敷眼睛。 不然今晚就会又肿又痛,难受的紧。 叶怀玉仰着脸,毛巾叠了几叠盖着眼睛冷敷,挺拔鼻梁下的嘴唇略红,带着刚喝完水的水润感。 叶怀玉哑着声音问:“你有想过报考哪所大学吗?” “有啊。”叶慈收拾着哭湿了的试卷,随口回答:“报的博大。” “博大?”叶怀玉揪下毛巾,露出一双更加潮·红的双眼,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要去博大?” 叶慈:“对啊,博大那边金融系更好,不过以你的志愿,是要去报考华大的物理系吧?” 叶怀玉:“……” 叶怀玉垂下眼,手指无意识抠着毛巾边边:“对,我要去华大的物理系。” 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桌角的计时器发出了提醒的滴滴声,被叶怀玉用力按掉。 “博大离华大不远吧?”叶怀玉眼睛死死盯着纯白外壳的计时器,嘟囔道。 叶慈想了想:“也就隔了一条街,两所学校后门好像是是对望的,到时候咱俩溜出来吃宵夜倒也方便。” 叶怀玉眉头才松了点,随后又皱了起来:“可两大高校校区那么大,里头住宿的学生都得骑小电驴上下学,隔着条街对望也很远。” 只不过这声音太小,叶慈只听了个大概,没应答她。 气氛又冷了下来。 系统受不了了,它问:[您真的决定好了?] “不然呢?”叶慈有些困惑:“你不觉得她有点过于依赖,以后遇见喜欢的男生怎么办?” [???]系统机械音都难免带上点阴阳怪气的意味:[您又知道了?您有问过吗?您的心是木头做的吗?] 早就忘了当时是填个什么东西回去的,反正不是木头。 “?”叶慈眸色一沉:“你小子要造反?” 系统:[?] 这回系统倒是反应很快:[我没有,我不是,您别瞎说。] 想不通的叶组长选择禁言系统。 再次被断网小黑屋的系统叹了口气,写了份报告递了上去。 这边,叶慈看了看叶怀玉,又有点不确定。 当夜,叶慈难得做了梦,梦里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只记得跟一个人学了点东西。 重要也不重要,学会了第一个表情,就是笑。 生而知尽天下事,手握灭世之力,一念之间又能让千里雪原顷刻春暖花开。 但更多的是神灵无爱,不偏不倚。 活了万年的她完全没有小爱,好不容易起了点兴致,落得那样下场,至于那点胸怀天下的博爱早在那场浩劫中被磨的半点不剩。 在本源世界又是走的后门进的修复组,要是放她去测试那绝对是科科不过关,危险程度得标上几个红得晃眼的s,脑门上刻着“危险分子”四个字以示尊敬,再扔去教育科做个千八百遍心理建设,直到是个正常人为止。 其实也不是没有过,就破坏力有点大,根本关不住。 第二天叶怀玉照常跟叶慈说话,完全看不出昨天那股别扭劲。 叶慈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三明治,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说哪里不一样了,倒也不尽然。 24、恶毒女配不抢了 天气渐渐变热,冬天的厚校服换上了短袖,挂在教学楼下的倒计时牌也一天一天的变换数字,叶怀玉的名次随着时间的流逝稳定在了全年级前三。 这全都是献祭自己的头发获得的,每次洗完澡叶怀玉看着满地的头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秃了。 叶慈听说这事后,看着她沉默了很久,直把叶怀玉看得头皮发麻浑身僵硬。 第二天送来了一瓶包装简洁的过分的生发液。 比三无产品还简洁的生发液瓶身呈墨绿色,除了上面三个死死板板的打印体,什么都没有。 本源世界里买的,质量非常有保障,因为是给非本源世界的人使用叶慈还花了两倍的价钱购买非本源世界成员的使用权。 叶怀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真的可耻的心动了。 系统:[……救命。] 它是真的没想到,叶慈难得用一次本源商城竟然是为了买生发液。 实实在在的被叶慈操作骚到了,这是真的可以做的吗?真的不会被打吗? 叶之名和张姨两人看着她们国宝似的黑眼圈都心疼坏了,研究了不少菜单给她们补身体。 只不过叶怀玉是学习学出来的黑眼圈,叶慈则是熬夜加班加出来的。 叶怀玉也不管张姨端来的是什么,拿到就吃,调理之下身体反而比以前好了不少,气色红润的不像是高三学生。 叶慈那边的公司正好进入上升期,崔特助送到她手上的都是必须处理的文件,耗心又耗力,一通下来叶慈才像是那个被高三生涯榨干的人。 高考当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周围家长脸上都带着紧张凝重的表情。 叶之名特地翘班守着她们高考,气的吴秘书上蹿下跳,头上的发量再次岌岌可危。 偏偏叶之名十分理直气壮的说:“孩子高考比什么都重要!” 吴秘书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话从牙缝里挤出来:“可这是五亿美元的合作,您全都撒手不管可不行!” 叶之名:“明年你孩子也高考,我给你放高考假。” 吴秘书:“……” 叶之名:“好好加班,季度奖金少不了你的。” 吴秘书语气瞬间恭敬起来:“好的叶董,其实公司并没有什么事,您继续忙我就不打扰您了。” 挂了电话,叶之名继续跟隔壁家长们摇着传单扇风聊天,说着说着就提到职业问题。 穿旗袍的女人矜持表示她没上班,不过老公是外企高管,年薪百万,有车有房有存款。 中年男人挺着肚子,晃了晃手腕上的镶钻手表豪迈一笑自己算不了什么,家里也就几栋楼,区区收租的罢了,就是月末有点忙。 最善谈的老头子也清了清嗓子,说自己哪里退下来的老干部,儿子儿媳也都是公务员,现在就颐养天年下棋钓鱼。 说好的萝卜开会,好家伙结果是群英荟萃。 在一片看似自谦实则凡尔赛的说话声里,唯有叶之名乐呵呵听着。 “话说这位家长,你呢?” “我?”叶之名哈哈一笑,说:“我不过是个开公司的,折腾了几十年赚点小钱,养活自己和孩子足够了,几年前才在城东那块买了套房子。” 城东那范围可大了,最著名的地标性建筑就是盛景园,但没几个人能联想到那,只以为叶之名公司没啥赚头,搞了这些年才堪堪买得起房。 在景城这种情况倒也不是罕见。 看他衣着普通,也不是这么大品牌,浑身行头都没超过一万块样子,对他的态度也就冷淡了点。 心说怎么看着板板正正,芯子却是个绣花枕头。 司机李叔:“……” 察觉到他们眼神的变化,李叔突然想到那收租的大哥的小区可不就是咱公司开发的么? 大家看了看一直沉默的李叔,无意瞥到他手里握着的宾利车钥匙,那个款没个几千万都拿不下来,便热情邀请他加入群聊。 李叔诚实道:“我是司机,是先生的司机,就是来送先生陪考的,孩子在先生的公司上班。” 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明晃晃指向了被认为老无所为的叶之名。 众人:“……” 看向叶之名的眼神又变了,刚刚怎么看怎么普通的衣服觉得一点都不普通,怕不是什么私人裁缝师私人订制的,那周身气度也不叫平平无奇好毫不起眼,那叫深沉内敛运筹帷幄,就连略显老旧的手表都有可能是拍卖场里天价收藏款。 这就叫深藏不露。 于是再次热情的邀请他加入群聊,但这次留了点小心机,提到自家孩子的时候让叶之名先说。 叶之名:“我孩子成绩都还行,大的那个上博大基本不成问题,在管理方面颇具天赋,小的那个也就在圣安排全校前三,获得过省物理竞赛第三名。” 众家长:……果然。 考场里,叶怀玉不知道她爹正在外头狂吹彩虹屁,把各位家长说到心梗。 搁下笔,叶怀玉恍然松了口气,大概估了一下,上华大应该没太大问题。 随着人流出来后,叶慈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最显眼的叶之名和先一步出来是叶怀玉正冲她招手,走近了,便收获了一堆打量的眼神。 有人问:“这就是你家里老大?” 叶之名笑眯眯点头。 众人眼神更加幽怨了,仿佛说:“哦,这就是那个很有管理才能,经常给出很有建设性建议,让叶之名恨不得立刻退位让贤让她管理公司的老大吗?” 怨念太过强烈,让叶慈想忽略都难。 叶慈笑容一僵:“?” 叶慈问系统:[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系统入侵了最近的监控,给叶慈播放了全过程,看完后叶慈也陷入了沉默。 考后几天都是学生的狂欢时刻,叶慈因为忙推掉了大大小小的班级聚会不去参加,不少人直呼扫兴。 而叶怀玉就躺家里咸鱼,调节自己心态,近一年的高压学习生涯,确实很考验心神。不论郑心希怎么深情呼唤都不愿意出门。 郑心希无语问苍天:“别人的小姐妹都出去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毕业旅行了!你在干嘛?!你居然在家里吃老冰棍吹空调就满足了?” 叶怀玉不为所动:“你让叶慈答应去我就去。” “……”郑心希咬牙切齿:“你俩故意的吧?我现在哪里还能找得到叶慈,以前聊天是秒回,现在回信息是轮回,都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叶怀玉笑了笑,心说多巧,我也找不到她人在哪,甚至昨晚根本没回家。 考虑到叶慈往后的发展,叶之名提出带她去参加一些宴会,给以后铺铺路,叶慈思虑过后还是拒绝了,叶之名听罢并不去勉强她,只意味深长劝她注意休息。 关于外边有事业这事叶慈在这段时间里潜移默化透露了一些,好给叶之名打个预防针。 叶之名也不是傻,稍微一查便知晓了最近炙手可热的叶氏集团创办者就是叶慈。 这着实把他震惊了许久,甚至直接询问楚家掌权人楚云景之前的合作者是不是就是叶慈。 得到肯定答复后,连见识多广都叶之名都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毕业晚会那天,叶慈刚好去谈一单重要的生意。 夏日晚昼,略显暮色,星河还不够璀璨,比天上星子更灿烂的是往楼下俯瞰的车水马龙,长长的一带,连绵的车灯如璀璨夺目的宝石项链。 时间是距离七点的前十五分钟。 两方代表仍在会议室里进行协商,放置在桌面上的咖啡凉透了都没人碰上一下,态度各不相让,都为己方最高利益而努力。 而叶慈则雷厉风行到崔特助都有点惊讶,忍不住偷看了她几眼。 在之前哪怕叶慈面上再淡然,熟悉她的助理也能看出来叶慈眼底的焦急。 叶总在焦急什么? 崔助理一边暗自新奇,一边敬业的递上叶慈所需要的文件。 跟着一起加班的各部门经理也懵住了。 就算之前她面对一桩能决定公司存在与否的会议叶总都安然处之。 这样的叶总太稀奇了。 在距离七点的最后五分钟,叶慈用一夫当关的气势镇住了对方,旗鼓相当的两方终究以对方妥协为结果。 那年过而立的外国精英都忍不住说:“叶,你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你有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魅力。” “你客气了。” 叶慈起身笑着聊了几句,并拒绝了对方代表共进晚餐的邀请:“我很愿意和你一起共进晚餐,但我今天必须参加一个重要的人的毕业晚会,实在是非常抱歉,不过我已经让崔特助定好餐厅,由他替代我招待你。” 对方代表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疑惑问招待他的崔特助:“毕业晚会?叶有家人今年毕业吗?” 崔助理却说:“今天不仅是叶总义妹的毕业晚会,也是叶总本人的毕业晚会,她今年刚毕业。” “今年刚毕业?她今年居然才十八岁?” 那位经理有点惊讶,没想到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叶慈也才是高中毕业。 但想起她在谈判桌上据理力争的模样,很难对她的能力产生任何怀疑,甚至是心有余悸。 25、恶毒女配不抢了 圣安中学每年毕业都会搞个毕业晚会,还因此上过几次热搜。今年也不例外,校方特地拨了学校大礼堂举办宴会。 人来人往,言笑晏晏。除了年纪方面不大对,恍然是成年人交际的名利场,感觉套上了西装礼裙就比穿校服时多了股虚伪感。 叶怀玉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她有点酒精过敏,手上端着一杯葡萄汁伪装成的红酒。 也不喝,就拿着应应景。 她天生长得乖,眼睛大而圆,睫毛密密长长,但现在她没什么表情,冷下脸后竟透着不近人情的疏离。 导致郑心希回头的时候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见了叶慈,眨了眨眼才看清是叶怀玉。 心说这日久相处的人果然会变得越发相似。 “叶慈还没到吗?”郑心希端着小蛋糕走了过来。 “还没呢,她有个在谈的合作到了尾声,预计今天是签订的日子,加班了好长时间,”叶怀玉抿了口葡萄汁,略甜腻,皱了皱眉头:“昨晚上又没回家住,在公司对付了一夜。” 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埋怨彻夜不归工作狂丈夫的妻子? 郑心希被自己的想法麻了一下,暗暗唾弃自己真是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又等一夜了?”郑心希问。 “……”叶怀玉果断转移话题:“你过来我这陪我,就这样把你未婚夫抛下了?” 说着,眼睛瞥了一下正在往这边望,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男人,他气质格外的内敛斯文,鼻梁上挂着银丝眼镜,不像个公司继承人倒像个温雅的学者,能窥见出未来儒商的影子。 倒是和郑心希挺搭的。 叶怀玉摇着酒杯晃神,突然想到叶慈工作的时候会戴着眼镜,不过是无框的,比平时又多了几分禁欲严谨,更加惹眼了。 给她送小点心做宵夜的时候镜片上还会映出她的影子,眼睛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从眼头到眼尾收成一挑浓墨重彩的线,冲淡了所有的冷淡,透出一点真情实感的温柔来。 郑心希难得有点羞涩,哼了一声:“先不管他,他这次回国就不走了,时间多的是。” 出了公司,叶慈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现场,司机的油门都给都快给她催出火来。 到了大礼堂门前才发现自己没来得及换上礼服,怕不是要给她精心挑选礼服的郑心希念死。 她还说什么来着,她们三的颜色款式都是搭配的,红蓝白三剑客,郑心希红,叶怀玉生性不爱张扬挑了蓝,叶慈穿什么都无所谓,定下了白。 不仅如此,妆也没化,头发都是乱七八糟的,活脱脱的被繁重工作榨干的社畜形象。 叫人把衣服送来这时间宴会都差不多要过半了,叶慈没法,只好抽出系着的丝巾,把长发理顺,绑了个蝴蝶结。 又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化妆品和香水以及一系列装饰品。 将就着在礼堂门前给系统来了一场大变活人,整个统都看楞了。 系统傻傻道:[您还挺多才多艺的。] 还以为杀神组……啊不,修复组的人都和外界传的一样冷酷无情,手起刀落。 在修复组待了几百年的叶慈更是不会这些,没想到还挺熟练,直接是大师级别的水平。 叶慈还在挑搭配这身衣服的马甲,尽量让整身搭配更加协调更加适合参加宴会,淡定回答:“活得久了就什么都会了。” 收拾好东西,叶慈迈开长腿拾阶而上,推开了大礼堂的大门。 大礼堂角落里,正在聊天的两人突然听见有人惊讶道:“谁那么晚才到?那是……是叶慈?” 神色恹恹的叶怀玉精神一振,立马扭头朝门口看去,顿时一怔。 不怪那人如此惊讶,只见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伴着台上悠扬的钢琴伴奏步入一道高挑身影。 不同于宴会内穿着各种款式的裙子盛装出席的女同学们,她的着装简直简单的过分,衬衫马甲长裤三件套,波浪卷的长发被束在身后,干练而飒爽。 脸上的淡妆衬得她眉眼深邃,一贯颜色浅淡的双唇涂上了颜色浓重的口红,烈焰如火,宛若一片雪地上落下一朵红玫瑰般引人注目。 她先是在门口停了停,带着得体的笑容,扫向全场的视线才某处停了停,笑容才略略变深,朝那处走去。 跟叶慈对视的那一刻,叶怀玉的心难以自已跳动了一下,对方的落下的每一步都踩着她的心跳声走来。 优雅矜傲如中世纪打猎得胜归来的贵族女大公,好似天生发光体一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台上献艺的学生都差点手抖按错音符,凭着极高的音乐素养挽回错误。 不知道谁说了句:“我去,这是叶慈?” “有被蛊到……” “要不是场合不对,我都想说一句我可以!” 最后一句让叶怀玉心生恼意,本想转过头看看到底是谁说的,眼前却是立了一道身影。 原是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站定。 一抬眼就能对上叶慈带着歉意的眼睛:“很抱歉,我来晚了。” 叶怀玉有点蒙,郑心希人也傻了。 尤其是郑心希差点就想问一句你谁,她喃喃自语道:“我现在是真信了她不适合以前的风格。” “傻了?怎么不说话?” 戏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叶怀玉额头一痛,原是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今天叶怀玉梳了个露出额头的发型,过肩的长发编起挽在脑后,把刘海梳上去后神情上整个人敞亮了不少,也显得肩线平直,脖颈修长。 叶慈还发现她居然有一个小小的美人尖,看得有点稀奇,手指轻轻碰了碰。 细长的手指在眼前一闪而逝,空气中只残存几丝喷在在手腕上的香水味。 初初闻了是偏冷淡系的木质前调再一回味却是馥郁的兰香。 叶慈还在小声道歉:“今天那个合作方太难缠了,就用多了点时间跟他掰扯,一结束我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了,就是时间上实在紧俏没能换上你和郑心希一块给我挑的礼……” 叶怀玉突然问:“你一出公司就来了,那吃晚饭了吗?” 叶慈脑子里的合同相关条约都没倒干净,难得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啊?” “我说,”叶怀玉都忍不住笑了,提高了一点音量:“你吃了吗?饿不饿?” “还挺饿的。”叶慈点头:“你不问,我都忘了。” 叶慈从昨天下午到今天耗在办公室里,睡了三四个小时又爬了起来。早餐忘了吃,中午餐还是崔特助害怕他老板饿晕在办公室里劝着人吃的,之后就是开会,协谈,一直到现在。 不说还好,一说叶慈就觉得腹中空空有点难受了。 叶怀玉把手中酒杯塞她手里:“那你找个地方坐着等会,我去给你拿吃的。” “我自己去就行……”叶慈伸手想拉住她,不想这人小只就是溜得快,一会就没影了。 而郑心希看她们两说悄悄话早就溜了。 没办法,只好找地方闭目养神等着。 这里放了几个休息的小沙发,正好在一根承重柱的后边,圈了一块少人安静地方,也躲了三三两两寻清静的人小声说话。 刚一坐下叶慈就听见后边有人十分遗憾地叹了一句:“要是楚云霆也在就好了,我三年的校园男神啊,还没认真看过他私底下是怎样的呢。” 隔壁的人无语道:“你这愿望怕是永远都实现不了了,楚云霆争家产整不过他大哥,直接走火入魔,听他妈出的昏招,在高考前雇人撞他大哥,没想到被雇的人眼瞎认错车,没撞到大哥反倒是把自己撞了,人找到的时候就剩一口气,腿也断了,估计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哼了一声:“也就他大哥心善愿意花大价钱救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要是我才不管他呢。” “什么?报道上不是说他只是被酒驾撞上,不日出院吗?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家跟楚云霆家有点合作,这种事怎么讲都是家丑不可外扬,兄弟阋墙本就难听,还沾了人命问题,楚家当然要捂死这种消息,以免影响公司股票损害公司企业形象,楚云霆他爸直接被气到偏瘫躺疗养院里了,不过我还听说……” 下面的话她压低了声音说话,不用去听叶慈也知道她说的什么。 无非就是楚云景力挽狂澜稳住董事会股东们彻底站稳脚跟,跟断联几十年的外公家重新接触建立合作,以及楚云景他妈田文芳两头照顾老公儿子,最后受不了了谁都不管拿着继子给的钱逍遥去了。 “叶慈。”有人喊了她一声。 睁开眼,是容颜憔悴的方知微站她面前。 跟之前无数人追捧的校园女神形象相差甚远,精气神不在,连人都泯然众人矣,身上是礼服都是过季款。 两人一坐一站,明明是方知微居高临下看着叶慈,平白生出一股矮她一截的感觉。 叶慈笑道:“有事?” 对上叶慈气定神闲的眼神,方知微心情更加复杂,在一年前方知微是顶不屑叶慈的。 不屑她不要脸皮肆意妄为,不屑她一事无成众人厌恶,也不屑她鸠占鹊巢却得沾沾自喜。 现在的叶慈却是她仰望的存在,甚至她父亲也要仰望的存在。 方知微捏紧了手里拿着的手包,嗓音有些沙哑:“你……你知不知道楚云霆在哪?” 26、恶毒女配不抢了 叶慈没想到她会来问这个,眉梢微挑:“你问我?” 方知微也不装了,深呼一口气:“现在谁不知道是你的叶氏集团在背后支持楚云景上位的?什么被收买的人认错车反误伤雇主这种笑话我根本不信,是你提前告诉楚云景的对吧。” 最后一句话是疑问的句式,语气却十分肯定,哪怕她手上并无任何证据。 “先别急着否认,”方知微的语气有点嘲讽:“要是楚云景之前就有这能力,他不至于现在才握住楚氏的权柄,在国外那十几年没有他外公,司老爷子一直暗中相助,他早死无全尸了,妄论回国夺权。” “包括楚云霆手上项目接二连三受挫,导致他在董事会可信度持续降低……还有我家资金链出现的问题,我知道全都是你在背后操盘。” 叶慈着实有些惊讶她的敏锐程度了,要知道楚氏父子都不一定能看穿本质,还一直以为楚云景孤立无援且命大,要不是楚云景露出獠牙还真以为他是个人人拿捏的软柿子。 若非如此,楚云霆也不会习惯性轻视楚云景,养成了自负的性子。 说白了,就是认知不到位造成的心态日渐膨胀,所以在失败时反应尤为激烈,以至于犯下过错,原世界线里楚云霆的心狠手黑早在青少年时期初现端倪。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来谴责我的?”叶慈问。 “不是,楚云景不愿见我也不愿告诉我楚云霆在哪。”方知微的肩膀微塌:“楚云霆成了弃子被送出国外了,除了他,你一定知道他在哪,而我只想知道他到底在哪。” 每说一个在哪,方知微都踏前一步,而后蹲下,从下往上仰视着叶慈。 是恳请乞求的态度,眼里带着令人心惊的执拗,看似完全把自己摆在了下位者的地位上,实则步步紧逼。 叶慈不为所动,收敛了笑意。 静静地看着方知微没说话,像是不明所以也像是观察着令她感到好奇的稀奇东西。 叶慈:“为什么?” 方知微有些茫然:“什么?” 叶慈:“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他?” 她的眼里带着十足的困惑,声音还在冷静分析:“你本身不差,性情坚韧敏锐,在某些方面甚至强过楚云霆,离了他不一定会比现在差。以你的能力,逃开你父亲给你安排的联姻虽然是有点难度,但以你是做到的。” 刚开始方知微还是懵然,听到后面她反而笑了,忍俊不禁的那种,带着恍然大悟的释然。 笑累了,手肘架在沙发扶手上,她抹掉眼角的生理泪水:“我说呢,怪不得你在下手对付楚云霆这事上那么干脆利落,搞得那两年流传的你喜欢楚云霆这句话就是笑话。” “现在看来的确是笑话,深信不疑的我们就是大傻子,你根本不明白这些,如果什么事情都能理智分析,那还是人吗?她的心还是热的吗?” 系统都被她说到快拉警报了,几次三番想开口说话,愣是被叶慈脸上的不虞吓了回去。 拉开宿主的心情值一栏数值都跌到谷底了。 “不说你了,可能我没搞明白感情这回事,但是关注楚云霆已经成了我的本能。” 方知微表情扭曲,偏执说道:“我已经习惯性的把楚云霆安排进了后续人生,他必须是我的,活着就得在我掌控下,死了也是我的人,骨灰必须葬在我的旁边!” 以前是楚云霆处于主导地位,现在是方知微处于主导地位。 倒是报了原世界线的仇,了解了这份因果。 还真是应了那句一报还一报的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略带紧张的声音打破了对峙。 叶慈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叶怀玉端着东西紧紧盯着方知微。 方知微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对上叶怀玉的眼睛,慢慢站了起来,莫名其妙感叹了一句:“啧,也就叶慈瞎了看不出来。” 叶怀玉拿着盘子的手指收紧,并不应答。 方知微凑过去:“刚刚的话你肯定听不少吧?奉劝你少花心思了,别把感情浪费在一个没有心的人身上,要是执拗下去我的将来就是你的……” 叶慈站起身,不耐打断她:“行了,我会让助理把地址告诉你,你可以离开了。” “……”方知微立马住了嘴,心满意足地走了。 可看傻了一直偷听的人,一直以为叶慈是圣安笑柄,没想到人家才是大boss,那时候还是高考备战期,光是一模二模三模大测小测就占据的学生的所有心神。 她却能分出精力在商界搅弄风雨,这还是人吗? 叶慈眼神扫过来时,连忙扭头躲避,心说果然可怕。 殊不知叶慈也在想不能带助理来参加宴会,应付不关紧要的人就是麻烦。 一只手拉住了叶慈按在太阳穴的手,柔柔的声音响起:“头疼吗?” 叶慈破天荒的没挣开叶怀玉的手,点了点头。 叶怀玉显然有点惊喜,在她看来叶慈很强大,很少承认自己的脆弱,现在露出一星半点都叫人稀奇不已,更加靠近真实的她。 叶怀玉弯腰靠的更近:“我帮你按摩一下太阳穴吧,可能作用不大,起码能起缓解作用……不然还是提前离席吧,身体要紧。” “要是你跟着我回去了,你朋友怎么办?”叶慈好笑道。 不同于叶慈的疏离孤僻,叶怀玉脾气好,很多人都乐意跟她打交道,有不少朋友。 还有一起竞赛班的男同学想要邀请她共舞,被叶怀玉以自己不会交谊舞拒绝了。 可让不少男同学遗憾离去。 这一年的叶怀玉就是励志优秀的代名词,从刚进入学校的默默无闻到后面勤奋直追,赶超了不少位列前茅的学生。 要不是一班班级没几个人敢随便进,还有叶慈明里暗里拦着,情书早就塞满了叶怀玉的抽屉。 优秀又好看的女生无论在哪都是十分受欢迎的。 叶怀玉的声音有点委屈:“可是在我这你更重要啊。” 叶慈:“……” 气氛实在怪异的过分,叶慈发现自己在叶怀玉面前总是容易感到无措的情绪。 之前系统充当了一回狗头军师,怂恿道:[您以前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这一次怎么解决就好了。] 叶慈就再也没问过系统了,觉得它在说屁话。 不论在哪个小世界里叶慈都是生人勿近无情无爱,干完这一票就跑路的人设。本源世界的员工更是尊敬大于其他,靠近她十米内直接摆出不苟言笑脸。 在感情经历方面上,她是空白的,还有一个同病相怜的博士,比她白的还过分,去别的小世界都是出差。 所以说从零到一真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多聪明理智一人,还不是在这栽了跟头,百思不得其解。 大厅里又奏起了新的乐曲,十几对少男少女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叶怀玉在舞曲响起的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又回过头来,笑意吟吟地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去?” 同时,叶慈问:“一起去跳舞吗?” 两个人的声音叠在一起,一道清甜如蜜一道清冷珠玑,竟分外和谐。 叶怀玉先是面带诧色似乎没听明白对方说了什么,而后激动万分:“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了对吧?我没听错对吧?” 向来好说话的人都露出了急切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神情。 茶色的猫儿眼在灯下亮的惊人,双手的手指不安地搅紧了裙边。 叶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了,心想她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对她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做出了邀请的绅士礼:“是的,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我是否有荣幸能邀请你和我一起跳舞。” 叶怀玉惊喜过后,情绪激动之下有些磕磕巴巴:“可…可我不会跳舞……”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了解,向来就是干脆利落,能让她苦恼的也就叶怀玉一个。 或许她没搞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也不够其他人的刻骨铭心,但面对叶怀玉她忍不住去优待去呵护。 更是第一次产生共度余生也不错的想法。 叶慈不能保证她能爱她多久,但在叶怀玉余下的生命里,叶怀玉于她而言是唯一的。 叶慈眉眼微弯,露出要把人溺死的温柔:“我教你啊。” “手放到我的背上,对就这样。” 跟着叶慈的话,叶怀玉扶住了叶慈的肩膀,稍显笨拙。 “另一只手搭着我的手,靠近些……再靠近些。” 腰也被人扶住了,刚开始是轻轻搭着的,后来约摸是嫌弃远了,用力一揽,叶怀玉差点撞进她怀里,对方手心温度几乎是烫的叶怀玉心头一颤。 明明没喝酒,叶怀玉觉得人都要醉了。 “脚跟着拍子来,我进你退,你进我退……踩着我也没关系,不疼,真的不疼。” 众人能看见舞池里迎来了一对特殊的舞者,一高一矮,气场和谐的过分。 高的那个搂着另一个,总是弯着唇笑着,时不时低声说着什么。 而矮的那个总是动作青涩又笨拙地模仿着其他人的舞姿,不得要领时就会扭过看别人。 但总是被高的那个捏着下巴掰回脸,一脸正经严肃告诉她:“别看别人,看我就行了。” 裙摆随着动作旋开出一个圆,像是春日花园里破冰后开出的第一朵花。 27、恶毒女配不抢了 自那晚以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方知微,直到生命尽头。 她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官方版本是说方知微不满父亲让她和家有大靠山的玩咖订婚。 这事真的很难怪得了方知微,从小被当成待价而沽的养大,亲爸跟中了蛊一样,物色的对象不是什么二婚男就是表里不一还没结婚私生子就组成足球队的浪荡子。 不在乎人品,只在乎家境,每一个对象都在挑战人类的底线。 这个玩咖也是位重磅人物——他男女通吃。 方知微受不了了,特地选在订婚宴前一天那个良辰吉日,带上身份证护照和钱,拍拍屁股,溜了。 那么大一个未婚妻不见了,玩咖怒了,玩咖背后的大靠山也火了,撤资打压破产一条龙,给本就摇摇欲坠的方家雪上加霜。 不得不让人发自内心感叹一句,方知微是不是命犯渣男。 周边的男性从亲爹到暗恋对象楚云霆再到各种各样的男性都没一个好东西。 渣的奇形怪状,渣的挑战人性,最后反而把楚云霆衬托的小清新起来。 为表可惜的同时,叶慈联合叶之名一块喜滋滋吞了方家大半。 而非官方版本其实跟官方版本差不离,只是多了一个方知微是撕床单爬水管才跑路成功的细节。 九月开学季,逃不开的军训,逃不开的住宿,全都宿命般与叶怀玉相遇。 时隔半年,叶怀玉终于迎来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住宿生涯,但当事人一点都不开心,甚至想回到半年前抽自己一巴掌。 住宿一点都不好,见不到好不容易有一丢丢丢丢丢进展叶慈,更加见不到经常加班和变身空中飞人的亲爸叶之名。 张姨帮她们打点所需物品时也是分外舍不得两人,在叶怀玉行李箱里塞了不少吃的,叮嘱道:“小玉得多吃点啊,娃儿瘦的很。” 现在的张姨早就没有刚开始的拘谨,又心疼这两个从小没娘的女孩,并不继续称呼她们为小姐,而是直呼小名。 叶之名自然没有反对,他只是有点规矩,又不是爱摆架子的死板老头子。也明白母亲在孩子的成长经历里担任着重要角色,张姨这样做反而能让人聊以慰藉。 叶慈啃着张姨自制猪肉脯,不住点头:“是了是了,人太瘦就得多吃点,我都能单手把你抱起来了。” 叶怀玉:“……” 张姨闻言炮火改了航道,直直轰向叶慈:“你还说她,你就和先生一样,忙起来就废寝忘食,得让人追着喂饭才记得吃。前几天忙的时候又没吃饭,吃上饭了却吃的比我减肥的孙女还少,看看你手腕骨头都突出来了!” 叶怀玉立刻点头如捣蒜,深以为然:“对对对,不正常的三餐作息会严重影响身体健康。” 张姨表情忿忿:“就是!身体可是你自己的,现在是年轻身体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毛病,老了后可有你遭罪的!” 叶慈:“……” 面对絮絮叨叨但全心全意的老太太,叶慈也哑火了,乖乖听训。 系统从没看过乖巧成这样的叶组长,还以为叶组长只会板着脸大杀四方,每天都是桀骜不驯仰着下巴用眼神冻死人,要不然一张嘴就是高贵冷艳的“滚”。 感到十分稀奇并偷偷开启摄像头冒死录下,并取名为《杀神组组长认怂实录1》转发给休假中的1号系统。 1号系统:[。] 1号系统:[你作死就算了,为什么要拉上我?] 这波操作直接是为它以后的悲惨生活埋下祸根,1号系统也不明白,它诞生有千年,跟着叶慈也有几百年了,头一回见到那么爱在叶组长底线上蹦迪的统。 博士制造它的时候到底给他导入了什么数据? 不满的人不只是张姨,崔特助也是万分难受地送老板去上学。 今年奔三的他,搁之前因给人背锅而失业的时候打死他不会想到自己会给一个高中生打工。 应聘的时候心还想着反正被业内封杀了,都空窗期那么久了就别挑了,况且能拿出那么大资金的估计是富二代创业来了,那怎么着都有家长给她兜底,要是运气好可能会被家长信任委托他管理公司,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崔特助想得很美,面试的时候还是对着叶慈的脸傻眼了。 但这位面容稚嫩的老板愣是打破了他以往认知,狠狠刷新了他的三观,全程只靠自己带飞整个草台班子飞升,建立下这偌大的商业帝国。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叶慈还是叶之名的养女,但知道自己在叶慈面前好像个傻瓜。 崔特助的心态也早就从得过且过到跌破眼镜再到五体投地了。 经常反省自己刚开始用有色眼镜看待老板,心说少年出英雄,没看见自己少年英雄就不代表没有。 而现在,他还要送老板去!军!训! 崔特助在路上挣扎了一下:“叶总,您真的不能请假吗?” 两人都是同一天开学,开学手续又麻烦,叶怀玉就不乐意叶慈送完她再处理自己的,只让张姨李叔帮忙。 叶慈站门口叶怀玉跟她挥手告别,目送她进校门直到背影消失不见才回答他:“不能,校方不允许。” 崔特助:“……” 学校不允许请假这个说法真的好小清新啊,毕业了好几年的崔特助看着校园大门恍若隔世。 崔特助还算了算年龄,他老板今年才十九岁,而二十九岁的他依然是社畜,只不过有低级底层社畜进化为高级全能社畜。 末了,给老板在军训期间请示重要决策都要避开众人偷偷摸摸,让崔特助恍惚有股地·下·党交换情·报的既视感,日常含泪感谢这所大学不是封闭式军训。 叶怀玉的大学就是要集体去一个集体进行封闭式军训,连电子产品都不给带,气得叶慈摆了好几天冷脸,冻伤无辜群众崔特助。 比如现在,分明就差最后一天结束军训,但这次的企划案确实是必须叶慈拿主意才行,时间又催的急,几大部门主管都要跑他办公室门口以死相逼,崔特助只好再次硬着头皮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叶慈中场休息,在树荫下仰着头喝水。 新生的迷彩服总没几个穿起来是合身的,都是宽宽大大如裹麻袋,叶慈身量高肩线漂亮,往那一站就跟校园宣传册的模特似的,衣服一套,腰间腰带一勒细腰,细细一品还有股别样的飒爽。 谁看了不想喊一句:“姐姐a我!” 最气人的还是她晒不黑,冷白的皮肤在这晒成黑炭或者是焦糖饼干色的新生中间格外瞩目,不少人总有意无意往这边瞟。 据崔特助不完全统计,已经有不少男男女女来要过他老板微信了,告白墙都被叶慈这个名字刷了一遍,无一例外全被拒绝,已经有人采取曲线救国路线去收买她舍友要社交账号。 崔特助在一边争分夺秒语言简练汇报完工作,然后就是等候指示。 偶尔路过一两个学生,笑着打招呼:“叶慈,你叔叔又来看你了?” 最开始的崔特助手足无措:“……不不不,我不是叶……的叔叔!” 说的多了,崔特助也不再去急着否认,虽然占老板便宜是有那么一丢丢暗爽,但还是发自内心希望老板别扣他奖金。 后来的崔特助战战兢兢:“是啊,我,我来看看她。” 最终的崔特助毫不在意:“……嗯,对,我又来了。” 来了三回,每一回都有不一样的体验。 在仅剩的五分钟里,两人迅速谈完工作,叶慈把平板还给崔特助:“小玉什么时候结束军训回来?” 崔特助:“看日程表叶小姐今天结束军训,明天演练一天要后天才返回学校。” 叶慈:“啧。” 好不容易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都没开始追求对方就来了个军训还有大一第一学期必须住宿这条规定。 这会叶慈是真心实意有点后悔高考的时候把分数线控制在能上博大,而不是上华大,那分数离叶怀玉的华大确实是还有一定距离。 崔特助十分知情识趣,安静如鸡争取不被叶总的低气压冻伤。 系统倒是不解:[叶怀玉本来就很喜欢您,您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只要挑明了就能定关系了。] 教官吹响了口哨,喊人集合了。 叶慈随着大流回去,在位置上站好:“心理年龄上看我比她年长许多,懂得比她更多,那更加不能仗着对方的喜欢直接定下我们之间的关系。首先我得搞清楚小玉是不是荷尔蒙和滤镜作祟才产生的感情。” “其次,我得给她更多的时间考虑清楚是不是真的要这样,毕竟……对于现在这个社会来说可不是一条好走的路子。” “最后,还有叶叔叔在呢,没处理好叶叔叔想法之前,我不会让这段感情提前暴露,以免出现更多的岔子。” “最重要的就是,我不希望她以后会产生后悔的念头,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人,不想第一次就留下破裂和遗憾。” “无论我的生命有多漫长,身份都仍是学习者,尽可能在每一件事上交出最好的成绩。” 业绩是,任务是,在爱人这一方面上希望也是。 简直理智的过分,周全的不像是第一次陷入情爱的人。 在这段时间观遍各种轰轰烈烈爱情的系统对此感到十分新奇,刷刷刷在笔记里写了不少东西。 划掉了之前偷偷在笔记里写的第三条,叶组长真的没有心。 被一人一统念叨的叶怀玉在列队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苦哈哈被教官叫出去做俯卧撑。 叶怀玉出列:“是,教官。” 教官看了看苦着脸的叶怀玉,顿了顿,突然改口:“天气太热了,看你脸色也不太好,站十五分钟军姿就好了。” 其他被罚的嗷嗷叫的同学:“……” 在?为什么突然双标? 28、恶毒女配不抢了 军训结束当天,刚好是周末。 叶怀玉背着包包走在华大校园的银杏林路上,头顶的银杏叶才微微染上黄色,与她同行的还有不少学生。 “怀玉,怀玉等会!”临到校门,一人叫住了叶怀玉。 叶怀玉回头一看,是自己的新舍友,心底有些疑惑:“郑青?有什么事吗?” 不怪叶怀玉感到不解。 她所在的宿舍是四人间,其中三人和叶怀玉一样,都是物理系的学生,只有郑青是美术系那边位置不够排过来的。 之前军训也不是在一块的,拢共也就见了两三面,除了自我介绍以外,大家就没聊过几句。 还处于认识但不熟的位置上。 而郑青和大多美术系的学生一样,打扮得精致时尚,一打眼过去就是小有名气的潮牌,气质看着有点淡漠不羁,半长的头发抓起来绑了个揪,总让人觉得这女生特帅。 刚入住的时候其他两个舍友还有点稀奇的看了她好几眼,倒也不是排斥,就是好奇。 “手机……”郑青一路跑过来才追上叶怀玉,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气息有点急,扶着腰喘气:“你手机没拿,还走的那么急,我叫都没叫住你。” 对方的掌心上就躺着她套着透明壳的手机。 “啊,谢谢!”叶怀玉连忙接过来,才想起自己刚出门的时候上了个厕所,手机就这样落在洗手池上。 摁亮了手机屏幕,就发现叶慈在五分钟前给她发了信息,要是郑青没及时给她送来她就要去后门,反而跟等在前门的叶慈错过了。 叶怀玉眉开眼笑,又一次道谢:“要不是你,我就得错过朋友给我发的消息了,下回请你吃饭。” 郑青垂眼一直盯着叶怀玉,看她笑了,自己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让她本来带刺的气质温和不少。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舍友,应该的。”郑青说:“况且我也要出校门,举手之劳加顺路,不过你是要从前门出去找你朋友吗?” 等回答的时候,郑青居然有一点紧张。 “是啊,她说在前门等我。”叶怀玉笑着点头,就不再多说了。 “这样啊……”郑青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叶怀玉提起等她的人的身份,只好找话题跟她聊起别的。 想起刚刚偶然一瞥页面亮起时的锁屏,发消息的人也是姓叶,叫什么倒是没看清,那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只是家人? 而这段时间几次接触,她能肯定,叶怀玉和自己也是一类人。 说一见钟情是有点俗套,但是不主动一把郑青是绝对会后悔的,真真切切第一回遇到那么心动的对象。 校门就在眼前,两人很快就要分道扬镳。 郑青想了又想,她组织好语言正想说什么,就听不远处有人喊叶怀玉的名字。 “小玉,我在这。” 一抬头,郑青的视线对上了校门前站着的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见那人身姿高挑,一身墨绿v领长裙静静立在树荫下,波浪卷的长发披散,红唇微勾。 姿态闲散,光往那一站就是一幅精雕细琢的油画,恍若上帝最得意的艺术品。 都说墨绿这个颜色挑人,不好看的人穿着显庸俗,气质不好的人穿着不好看,能撑得起来的人且好看的都是艳绝群芳的大美人。 往日郑青也就在杂志画报上见过能把墨绿穿得那么好看的人,现实里她看见了,总觉得她们穿的墨绿少了什么味道。 不曾想今日就见到了现实里的成功案例之一,不仅撑得起来,还让墨绿成了她的衬托,风情与冷艳并存。 别人第一眼都看见绿裙子,只有郑青第一眼是对上她的眼睛,暗含着打量探究的情绪,极深的瞳色好似一面镜子能洞察所有。 郑青没来由的脸一白,微微后退半步。 而后她对郑青浅浅一笑,显然是看出了什么又毫不在意的姿态,实在够傲气。 再一看周围,也有不少人偷偷看她的,不论男女,甚至偷拍的也不在少数,只是被拍的本人不在意罢了。 “叶慈你到啦!”叶怀玉脸侧笑出两个小梨涡,匆匆跟郑青告别:“接我的人来了,我先走了!拜拜!” 话都没说完,叶怀玉就背着小书包颠颠地小跑过去,欢快如找到主人的小奶猫。 叶慈伸出手张开怀抱,笑道:“好久都没见到了,快过来给我抱一下。” 叶怀玉人还有点懵,没来得及说话就给叶慈抱了满怀,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抱起来转了小半圈。 “军训辛苦了,都轻了好多。”叶慈把人放下,转而牵住她的手捏了捏:“走吧,崔特助已经定好的吃饭的地方,得把之前掉的肉都补回来。” 今天叶慈没有用香水,身上带着的是她原有的气味,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就能闻到。清淡又好似无处不在,可比叶怀玉之前闻过的什么邂逅香魅惑香勾人的多。 “都晒黑了好多,不好看了。叶怀玉手缩了缩,没抽回手,面色赧红道:“你怎么都晒不黑的,还是那么白。” “好看的,”叶慈两手拖着她的脸,认真看了好几眼:“养养肤色就回来了,你底子好,怎么样都好看。” 叶怀玉被迫仰着脸嘴巴嘟嘟,两眼茫然:“……真滴么?” 叶慈:“是啊。” 惯常冷淡疏离的脸焕发出不一样的温柔,这原地变脸看傻了偷偷围观的人。 还以为是个高贵冷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从她身边路过都生怕自己冒犯到对方,没想到冷冰冰大美人居然可以那么温柔。 但是反差萌美人什么的,真的很杀人的好吗?! 周末被拉出来充当司机,一直后面候场从不敢打扰的崔特助:“……”你谁? 他默默地摘下了眼镜,擦了又擦,擦了再擦,差点把镜片擦出火星子才戴回去。 是的,没看错。那眼波如水笑意吟吟的女人是他的老板。 是那个气势十足雷厉风行,经常用低气压冻伤各个高管员工,就算笑着说话都能训得人腿发颤的叶总。 崔特助扶眼镜的手,微微颤抖。 也是崔特助作为天子近臣磨炼多了,心态够硬,要是换做别的同事估计要把眼珠子扣下来擦一擦,再直呼三百句这不可能! “我们走吧,待会要堵车了。”叶慈牵着人往车边走:“你之前说想吃火锅,可我老忙没时间陪你今天就去吃一顿火锅,吃一回你上次跟我说的调料,到底有多好吃。” 叶怀玉:“你穿……那么漂亮陪我吃火锅?” “漂亮不漂亮是给你看的,看完了就去吃饭,有什么不对吗?”叶慈笑道。 叶怀玉:“……”好像对,但感觉哪里都不对。 离开前叶慈扫了一眼校门口,一直在那站着的人早已经不在了,才满意转身。 系统无语道:[您之前还说什么给她时间考虑,现在看见一个怀疑对象还不是跟守着财产的巨龙一样,散发着动者必死的警告。] 叶慈扭开了抹茶奶的瓶盖,递给了叶怀玉,回复系统:“这也不影响我提前消除隐患。” 别到时候叶之名那边被温水煮青蛙煮熟了,这厢人跑了,让叶慈给别人做嫁衣。 灾难程度直逼火星撞地球。 系统诡异的懂了叶慈的想法,只有叶怀玉摆明了说她对叶慈没意思,叶慈才会放手,不然其他的想都别想,跑不掉的了。 着实霸道又双标。 它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随后再次被叶慈断网禁言。 崔特助订的地方是景城有名的山城阁,离华大有点距离,开车过去都得半小时,平时预约排队也难,但胜在好吃,就显得之前的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高考前叶怀玉和郑心希一块去吃过,便一直念念不忘,叶慈听了一耳朵便记在心里。 吃完饭后,时间都走到了晚上九点半,叶慈抬腕看手表:“现在回盛景园估计得堵到十一点,根本休息不好,要不去我那吧。” 叶怀玉:“你在外边有房了?” 听着语气,还以为她在说你在外边有人了。 这一处房产叶慈本想回家麻烦就用来暂住落脚的,后来发展到回这边比回盛景园还经常,俨然常居之地。 叶慈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之前在公司老加班,回家一趟就要一小时还容易吵着你们,就在公司附近买了套公寓,步行过去十五分钟,离这里也不远。” 叶怀玉才说:“行吧。” 一想到这事叶怀玉就十分怨念又无可奈何,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也明白高强度工作后充分休息的重要性。 两人便打车去叶慈的公寓,路程也确实不远,坐着十几分钟就到了。 之前那辆车被崔特助早在吃饭前就开回了公司,原因是叶慈还没有驾照。 虽然现在给一架机甲给叶慈她都能开上外太空,但是在这个世界她不是上学就是在忙,根本没时间去考驾照,不然也不会把崔特助抓出来加班。 盛景园那边叶之名不是出差就是加班,家里两个工作狂的结果就是叶怀玉经常在客厅独自待到天明,睁眼闭眼看见的都是张姨。 每每听见门响一惊醒就发现都是张姨在走动,心底十分失落。 29、恶毒女配不抢了 叶怀玉对叶慈房子的第一印象就是——简洁。 百来平方的三室一厅实在简单的过分,除去必要家具其他的很少,要不是叶怀玉知道叶慈在这长住,还以为自己进了开发商的样板房参观。 连分区都直接的过分,三个房间,办公用的书房,睡觉用的卧房以及从没人进过的客房。 室内设计方面多采用了浅色系的设计,触目所及都是黑白灰,还挺有时下流行的性冷淡风格那股感觉,高级但没多少人情味。 总觉得在这待久了就想找个庙剃度出家,毫无世俗的欲·望。 跟盛景园里粉嫩嫩少女风房间完全是南辕北辙,真是难以相信这两个风格都是同一个人的居住之地。 比起这套房子才是叶慈喜欢的风格这个说法,叶怀玉更相信是叶慈不挑,不管怎么着能住都行。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套房子从购入到入住,大大小小一应事宜都是崔特助在办,他在考虑室内设计的时候,还苦恼了一番。 后来一看老板那天生的冷淡厌世脸,一拍脑袋就定下了这个设计,叶慈入住后什么都没说,崔特助就以为自己揣摩到了圣心,沾沾自喜了几天。 完全没考虑过他老板只是单纯的不挑,能住就行。 叶慈放下路上买的水果,随口介绍着房子,末了才反应过来:“对了,居然忘了买套替换的衣服和睡衣了。” 叶怀玉刚想说什么,就听叶慈说:“现在时间也晚了,出去买也麻烦,要不你就穿我的吧。” 等等,穿谁的? 叶怀玉:“……!” 走在前面的人回过头,笑着问:“因为在这住的时间不长,就随便买了几套放在那替换,当然是没穿过的,介意吗?” 这怎么可能介意? “当然不介意。”叶怀玉头摇的飞快,甚至生出一些隐秘的期待:“有什么好介意的。” 叶慈笑了笑,慢悠悠说了句:“好,你等会,我去给你拿。” “嗯。”叶怀玉点点头,目送她进房间。 等叶慈进去找衣服的时间,叶怀玉悄咪咪挪到客厅垃圾桶,探头一看,果然空荡荡,纸片都没留下。 连冰箱也是,比她脸还干净,别说吃的,连矿泉水都没放一瓶。 叶怀玉撇嘴,小声嘀咕:“这是酒店还是家呢?酒店冰箱里的东西都比你家多。” 其实叶慈房间里的东西也没比客厅里多多少,所有东西都少得可怜。 她打开衣柜,弯腰拿出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家居服。 触手一模衣料柔软,颜色是极浅的淡青色。 之前在商场挑那几套的时候偶然看见的,当时觉得很合适叶怀玉,就买了她的码数。 等拿到家里才觉得送人睡衣感觉怪怪的,就一直放在衣柜里压箱底。 不曾想有朝一日还能派上用场。 再次被放出小黑屋的系统:[您跟我说实话,这真的不是早有预谋吗?] 叶慈关上柜门,打开另一边找出一套没用过的换洗床单:“你看我买的时候像是有预谋的样子吗?不如说是缘分?” 系统:[……我不信。] 叶慈拿上东西,转身就出门。 “衣服给你,应该是合身的。”她走到客厅把衣服递给叶怀玉,随后打开房门:“客房我有定期打扫,还是干净的……你先去洗澡,我给你把床铺了。” 叶怀玉:“等等,你铺床?我自己出来铺就好了……” 叶慈:“有什么关系的,我技术可好了,保证没褶皱不跑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怀玉人都是蒙的,抱着衣服被叶慈推进浴室里洗澡,进来后才发现她说了什么。 闻着带着叶慈惯用香薰的衣服,叶怀玉的耳朵慢慢变得通红。 * 周末后两人各自回学校上学,叶慈给了叶怀玉这套房子的房门密码,每当叶怀玉周末不想回盛景园的时候就会来这暂住。 暂住久了,变成了常住,到最后回盛景园的频率更少了。 叶慈今天就早上一节大课,去公司忙到金晚九点多才下班。 回到家后打开灯,猛然发现自己的房子跟大一时叶怀玉刚来那会完全不一样。 叶怀玉是个热爱生活的,她热爱一切色调温暖的东西,在叶慈的阳台里种满了花。 本来毫无装饰的墙面挂着叶怀玉参加社团活动学来的美术作品。 一副画的是一只在阳台晒太阳的大懒橘猫油画,一副是星空夜海油画,另一副则是一盆曾经被养死的多肉彩绘,三幅画就这样挂在一块风格有些不伦不类。 但比之前毫无人气的样子温馨不少,有了生活气息。 灰色的沙发也被套上了浅黄的沙发套,上边放着几个各种动物的抱枕,圆的方的异形是都有,方便叶怀玉看电影的时候抓来抱着。 郑心希有一次过来还吐槽叶慈是不是要在家里开个抱枕店。 电视下有个柜子的门还差一半没合上,掉出了一包薯片,还是叶怀玉最近买来打算试毒的牛油火锅味。 她定定看了包装就很丧心病狂的薯片一会,走过去捡起来放了回去,关上了柜门。 回到自己房间也没能幸免于难,一开门叶慈就跟床头放着的绿色小恐龙对视上了。 那恐龙奇丑无比还龇牙咧嘴挥着小短手跟叶慈打招呼。 叶慈:“……” 一时半会竟想不起叶怀玉是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塞自己房间里的。 现在好了,她人不在这,屋子里处处都是叶怀玉的痕迹。 正在学校实验室里盯着实验的叶怀玉打了个喷嚏。 抽抽鼻子,叶怀玉继续低头记录实验数据,旁边的同学们都在讨论明天要不要一起去聚餐。 说着,有个男同学看了眼长发温婉的叶怀玉,突然问:“叶学妹你会去吗?” “啊?”叶怀玉眼睛还盯着记录本,嘴巴问了句:“不好意思,刚刚你说什么?” 有好事者忍笑重复:“陈学长问你聚餐你去不去。” 叶怀玉想了想,明天是周五,没什么事的话跟叶慈一块在家看个电影,便说:“明天的话我应该不去。” 陈学长闻言有些失望,终究没再说什么。 叶怀玉舍友笑盈盈道:“别嘛别嘛,大二开学那么久我们都没一块聚餐过,三次有两次都推辞不去,这次就去嘛。” 叶怀玉一想也是,总这样推脱不去也不太好,也就点头答应了。 舍友才松了口气,给了个手势给陈学长,用口型说:“要是成了,大表哥你得给我发红包!” 陈学长喜不自禁,忙不迭点头。 隔日是周五,叶慈早早收到消息叶怀玉的消息说要去聚餐。 系统用自己的机械音吹了个怪异的口哨:[您又要独守空闺啦!] 叶慈:“你不会讲话我可以帮你禁言。” 勉强学会见好就收的系统:[……] 想了想也没什么事要忙,叶慈跟崔特助说提前下班,驱车前去赴楚云景的约。 顺带谈谈接下来的合作,交流交流感情。 跟楚云景合作这些年,两人合作关系亲密但私底下两位掌权人之间除了谈合作以外见面次数为零。 根本看不出两人关系不错的样子,也不怪楚家那边直到最后一步才发现叶慈的存在。 到了酒店包厢,刚一开门就得了一个调侃:“稀客终于到了,难得能请得动你吃饭,快坐!” 楚云景是个长相稍显弱气的男人,为了让自己更有气质他经常会选择配戴眼镜增加气场。 见叶慈进来了,楚云景站起来迎她,叶慈顺势坐下,便问:“知敏呢?” 林知敏是楚云景的女朋友,两人相识于微末互相扶持到今天这地步,感情好的很连体婴似的,很少见到只有其中一个人在场。 听叶慈提起女友,楚云景唇角弯出一个幸福的笑容:“知敏听说你喜欢品酒,前阵子得了瓶好酒,就高兴的要拿过来让你也尝尝正在来的路上。” 说着,包厢门就开了,原是林知敏到了。 才见着人,楚云景就起身去接林知敏,又跟连体婴一样凑一块挨挨挤挤,叶慈见状也难得调侃:“两位婚期也近了吧。” 林知敏看着楚云景醒酒,笑着答道:“是啊,就今年年尾,你之前说你有喜欢的人,怎么不带过来一起吃顿饭啊。” 这回楚云景倒是没接话了,他与叶慈合作多年,模模糊糊知道叶慈的性向,一直都知道叶慈有喜欢的人,但从没听说过名字。 也有人为了讨好叶慈送过漂亮女孩子,一律被她回绝,言说她喜欢的人会吃醋的。 这下更让外界好奇不已,叶慈藏了那么多年的人到底是何方人物。 能在商场里混那么久的哪个不是精明人,别人猜不出来叶慈身边有什么人,也就楚云景仗着多少了解她大胆的猜“叶怀玉”这几个字。 叶慈抿了口酒,入口顺滑回味醇香,细细品尝后才说:“快了。” 林知敏是真的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叶慈动心,凑过去问:“谁啊,能说说吗?我真的好奇死了。” 叶慈举起酒杯点了点林知敏额头,从容道:“暂时保密,不过等你知道那天可不要吓坏了。” 林知敏不解皱眉,她是南方人,说话还带着点南方软绵绵的口音:“一个对象而已,还能吓着人?难不成你找了个天仙当老婆?” 叶慈笑道:“说不准呢。” 楚云景默默扒饭,想起叶怀玉的身份,心说天仙这事说不准,但能吓坏林知敏倒是真的。 酒过三巡,叶慈有些微醺了,起身去外边抽烟透透气。 30、恶毒女配不抢了 这边叶怀玉正吃着饭,周围的人都起哄着让玩真心话的陈学长说出到底暗恋着谁。 年轻男女的情绪最容易调动,热热烈烈闹闹哄哄,气氛一到,就很容易凑成一对小情侣。 本来叶怀玉一直置身事外,也确实是饿的不行,该吃吃该喝喝的。 “怎么不说了呀?难道那个人就在现场?” “别是害羞了吧!”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全部人都跟着起哄了。 “快说快说!”对面的男男女女已经拍着手起哄了。 受气氛感染,叶怀玉也跟着抬起头凑热闹,然后就看见了陈学长时不时瞥向自己这边的眼神,满脸的局促羞涩。 以及周围同学暗含鼓励又暧昧的目光。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是怎么回事? 叶怀玉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抓起搁在桌边的汽水拉开易拉盖喝了一口,吞下了才发现口感不对。 再一看瓶身,角落里赫然印着一个大写加粗的正楷体酒精含量6%。 叶怀玉:“……!” 完犊子了,居然有酒精成分。 就在陈学长要吐出那个遮遮掩掩许久的名字时,叶怀玉猛的站起身,椅子直接倒在酒店包厢里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围顿时一惊,全部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叶怀玉。 陈学长有些懵,小心翼翼地问:“叶学妹……你怎么了?” 听语气,居然有点卑微。 叶怀玉抓起手机就往门口跑:“我去洗手间一趟!” 主角之一拉了门就匆匆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全部看向了陈文。 陈文:“……” 陈文长了二十多岁人,从小到大就是按着家长嘴里的好孩子模板长的,不早恋不玩游戏不调皮从不让家长担心。 也因此他的恋爱经验是零。 第一次春心萌动苦恼没法表露心意,凑了一帮臭皮匠……不对,是集思广益后打算在这次聚会气氛正好的时候暗示一把。 不曾想主人公噌的一声站起来把他全部勇气吓漏了一半。 紧接着叶怀玉匆匆离开,还有些手足无措,还是他表妹看不下去了,直接喊了句:“愣着干嘛啊?!还不快追上去!” 这才如梦初醒,跟着出去了。 酒店设置的吸烟区跟洗手间距离很近,仅仅隔了一个拐角,不停有人出出入入发出开门关门的声音。 叶慈站在落地窗边,背靠着墙,冷眼俯视底下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呼出最后一口烟,叶慈捻灭烟头,准备回包厢跟楚云景打声招呼就回去,刚一转身便听到一道耳熟的在轻声拒绝。 “谢谢,我没什么事,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用担心。” 陈文看着叶怀玉已经发红的脸颊,实在是有些担心:“可是你现在看起来不太好,我得看着你上车才放心啊,万一……” 叶怀玉现在情况岂止是有点不好,看谁都是哪吒三头六臂,根本聚不了焦。 本身她就有点酒精过敏,还喝了带酒精的饮料,幸好喝的不多只是一小口,勉强沾了点舌头,并没有产生严重过敏反应。 不然现在不是走在回家的路上而是躺着去医院的路上。 “不用!”叶怀玉豪气万丈一挥手,吓得陈文往后弯腰,好险没被打到。 “你站稳点。”陈文几度想伸手扶她,又几度缩回了手。 整个人就是唯唯诺诺.jpg。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家司机叫他过来接我。”叶怀玉一手扶墙,一手掏手机,眯着眼睛把脸凑在手机屏幕上,对着一个名字就摁下去,顺带打开了扩音。 陈文愕然道:“司机?你家有司机?” 叶怀玉上学时很是低调,并没有人知道她的家世,都以为她不过是普通家庭的女孩,连她舍友都以为大一开学时来帮忙的张姨和李叔是她的父母。 结果手机铃声在叶怀玉背后响起,陈文一抬头就跟一直站在阴影处的人对视上。 只见那笑得格外温柔的人划开手机屏幕,凑在耳边:“喂,小玉?” 叶怀玉手上的手机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陈文彻底:“……” 也就叶怀玉人迷迷瞪瞪,没听见身后人说话,也忘了自己找的是司机李叔却点成了叶慈。 软着嗓音万分委屈地跟手机说:“叶慈,你在哪里?怎么还不来接我回家?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接回家了。” 手机里传来带着笑意的应答:“好,我这就来接你。” 叶怀玉也忘记要报地址,一本正经的说:“那我电话就不挂了,方便随时确认对方安全,我别的同学说要注意安全。” 然后压低声音,跟撒娇似的说:“你跟我说多说几句话呀,我想听听你的声音,我已经有两天没见到你了。” 说到两天这个词还拉长了音,甜的不像话。 陈·别的同学·文:“…………” 心说我怎么就自动发光了呢?就像是黑夜中最亮的那盏灯泡。 “好。”阴影里站着的人终于动了,一边靠近一边说:“我到了,你回头看看。” 叶怀玉蒙住了,捧着手机回过头呆呆的看着叶慈:“……” 看似在认真观察对面的人,实则她的眼睛已经开始迷离了。 “怎么不说话,人傻了?”叶慈好笑道,仔细看了看叶怀玉的样子才发现不对劲:“你喝酒了?” 叶慈脸色一变,抓起叶怀玉的手,撸起袖子检查有没有过敏症状:“喝多少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走,现在跟我去医院。” 别看叶慈刚出来的时候笑得温温柔柔,跟邻居家知心大姐似的,沉下脸后那股说一不二的气息便显露出来。 吓得陈文连忙解释:“我们没有点酒!只有几瓶带酒精的饮料,她好像就喝了一小口,大概没什么问题,所以……” 所以叶怀玉是个一杯倒的菜鸡。 叶慈这才松了口气,跟陈文道谢后牵着人离开。 面对着叶慈,陈文总有股拘谨的感觉,忙说不客气。 陈文站在原地目送,看着两人亲密的姿态,还有叶怀玉依赖的表情恍惚明白了什么。 心下失望的同时总觉得叶慈很是眼熟,站在原地思索半天都没能想出这是谁。 回到包厢后,叶怀玉舍友问他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陈文便说有人来接叶怀玉。 舍友若有所思,而后双目微亮道:”是不是长得高高瘦瘦的,眼神很凶,穿着西装打领带的正装大美人?我跟你们说,她老漂亮了,我以为叶怀玉就是我认识里的人的颜值巅峰了,结果第一次看见她就在想这是真实存在的盛世美颜吗?!” 其他人也都被舍友挑起了兴致,纷纷问有没有照片。 “有!是我在楼上冒死偷拍的一张照片,最后被她发现了,我小心肝都被吓得一颤!”舍友掏出手机,打开了相册。 众人凑过去看,只见照片是俯视的角度拍摄,周围的背景还有点杂乱,那站在楼下的人敏感的察觉到楼上的视线抬起了头,锐利的视线直直跟摄像头后的人对视上。 这种角度拍出来的人一般都会又矮又丑,显得脸大表情怪,偏偏她稳住了这种镜头,反而显得她眉眼深邃,楚腰蛴领。 再有气质的加成,让人见了就觉得凛然不可侵犯。 而这张清晰的照片终于让陈文想起叶慈哪里眼熟。 陈文的父亲每天都有阅读报纸的习惯,他就在父亲的晨报上看过这张脸,也是一晃而过的抓拍。 第一眼便是惊艳,让路过的陈文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想他爸怎么有兴趣去看娱乐频道的报纸了。 结果当时的介绍她的标题有青年企业家叶慈,不容小觑的商场新贵等字眼。 根本不是什么炽手可热的顶流大明星。 * 叶慈领着人坐上了车,见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假寐,便探身过去帮她系安全带。 找了半天才摸到了安全带卡扣给扣上,头顶传来带着困劲的话:“我好渴,好想喝水……” 叶慈便抽身给她找水,腰还没直起来,就被人拉住。 醉酒后的脸庞透出迷醉的靡丽,她牵起叶慈的手放在脸边蹭蹭,眯着水光潋滟猫儿眼,跟撒娇的嘟囔:“我好喜欢你呀,你喜不喜欢我啊?” 叶慈的喉咙突然有些干涩,哑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怀玉不满地瞪了叶慈一眼,眼里明晃晃写着你是不是傻,她道:“怎么会不知道,你是叶慈。” 叶慈:“我也……” 话没说出口,手就被人抓着晃了晃,始作俑者还拉长声音道:“好渴,我要喝水——” 叶慈酝酿的所有情绪跟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倾斜干净,颇为哭笑不得。 心说总不能跟一个喝醉的人计较什么,翻出了矿泉水拧开盖子喂她喝。 叶怀玉喝了几口,砸吧砸吧嘴后,非说好处要一起享受,闹着要叶慈也喝。 “好好好,我喝,我也喝。”叶慈被闹的没办法,又拿了一瓶要拧开。 叶怀玉又不乐意了,抢过那瓶没喝过的矿泉水,凶巴巴道:“我的那瓶就喝了两口,你喝我那瓶就好了,不要浪费水资源!” 叶慈:“……” 叶慈笑道:“也行。” 说喝就喝,叶慈仰头喝了一大口,以此以此表示她的诚意:“现在可以了吧?” 有一滴水珠从唇边滚落,晶莹的水珠滑过下巴,几欲滴落,看痴了的叶怀玉扑过去舔掉了那颗水珠。 湿漉漉的感觉一闪而逝,偏生那做出暧昧举动的人浑然不觉,自以为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叶慈:“…………” 叶慈深吸一口气,觉得再他·妈忍下去就是傻逼。 一把按住叶怀玉的脖子,吻住了她湿润的双唇。 31、恶毒女配不抢了 滚烫的舌尖并不满足在唇上打转,撬开了她紧闭的牙关,如鱼得水般长驱直入。 叶怀玉觉得自己好似那溺水的人,被海浪一阵一阵冲刷,拍打,嗅着专属于某人的气息,感受着滚烫的温度。 直叫她喘不过气来,更加不由自主搂紧了身上的人,靠在对方怀里任人宰割。 早在叶慈吻上来的时候叶怀玉所剩不多的酒意就跑了大半,直至唇分,人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想起刚刚自己酒壮怂人胆的行为,恨不得打开车门冲出去在这地下停车场里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我愿在此就地长眠,我不做人了!! 捂着烧的通红的脸,叶怀玉心说自己刚刚到底干了什么啊? 表白就算了,为了满足自己的小心思还非要人家跟自己一瓶水搞间接接吻,这才不是最严重的,她还舔……舔了叶慈的下巴。 然后就被…… 亲了个爽。 嗯,这个不能否认,确实是挺爽的。 不对劲,为什么她那么熟练?!找谁练的?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叶慈全程不出声,就静静看着她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崩溃羞耻一会激动高兴一会羞涩回味,最后定格在愤怒上。 叶慈:“……” 这等变脸才能看得叶慈啧啧称奇,从没发现原来叶怀玉是这样表情丰富的人。 叶慈好整以暇道:“怎么,做这个表情是打算不认账了?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叶怀玉同时愤愤道:“你吻技怎么那么好,是不是跟别人亲过?!” 叶慈笑容一僵:“……?” 叶慈十分委屈,她好笑道:“天地良心,我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人,第一次亲人,吻技好是我的错吗?” “何况我也没有过别人你还不清楚吗?”叶慈再次往前靠了靠。 “……”叶怀玉眼神飘忽,她当然知道了,就凭叶慈之前那忙成狗的样子,哪里来的m国世间跟别人谈。 但还是犟嘴道:“没有就最好。” 说话时,叶怀玉嘴巴因为被人亲肿了不由自主地微微嘟着,好似傲娇猫猫仰着下巴看人。 叶慈看得可爱,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看着现在这样傲娇脸红的叶怀玉心底十分欢喜。 完全看不出在原世界线里的委曲求全的苦情角色的影子,自信而优秀,会撒娇会质疑,还是人人眼里的天之骄女。 活得比太阳还灿烂。 * 两人正式在一块后,当然得跟家长出柜。 于是难得给自己放个假,在竹林里喝茶的叶之名:“噗——” 他抬起头,甚至掏了掏耳朵难以置信道:“你说你俩怎么了?” 叶慈一向都是头很铁的人,清了清嗓子说道:“叶叔叔,我说我和……” “等等等等,住口,别说了,我刚刚听清了。”叶之名捂住胸口,万分悲痛:“张姨,张姨!快——快把我的速效救心丸拿来!你老板要没了!” 张姨的声音远远传来:“好的先生!您撑住,我就来!” 听叶之名这样调侃,一直心有揣揣的叶怀玉悄悄松了口气,握着叶慈的手心全是濡湿的汗。 她该说她已经做好了叶之名反应激烈甚至是跪下请求的准备了么。 叶慈感受到她紧张的情绪,安慰性地捏捏叶怀玉的手。 这些个小动作更看得叶之名气血上涌,恨不得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叶之名磕了几粒药丸子,抚了抚胸口,怎么看叶慈怎么觉得叛逆。 以前她怎么就以为这孩子懂事有能力让人十分放心呢? 这哪里让人放心了?! 亏他还担心叶慈这般强硬的性子难以找到好姻缘,都做好了给这孩子挑一个脾气好,好掌控的夫婿的打算。 不曾想高中毕业那会就跟他出柜,说自己喜欢同性。 直接把老父亲震惊得好几天没睡好,但怎么着都是见多识广的首富大佬,心态跟他的意志一样梆硬。 在失眠几天后,老父亲收集查询各种资料文献书籍,拿出当年创业的毅力啃完了全部。 结果都表明性向不可逆,本来他也不是会强人所难的家长,自我劝解一番,就由她去了。 现在倒好,大的不用担心归宿,小的更加不用担心了,直接凑对了。 叶慈刚还说什么来着……哦,知根知底还会对小玉好,毕业了就去国外登记。 “我明白了,”叶之名突然恍然大悟,一拍桌子:“你这家伙从几年前就跟我温水煮青蛙呢!一直就对我说喜欢漂亮好看的,眼睛要大带有书卷气质,还要优秀独立最好长得有特点,感情你一直照着小玉作为模板讲的?!” 叶慈默然不语,就是默认的意思。 叶怀玉听着叶之名的话,竟然有点欣喜,抿着嘴笑了。 叶之名立刻调转炮火,轰向叶怀玉:“你……” 不等叶之名说完,叶怀玉立马说:“爸,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喜欢她好久好久了,左右都是两个女儿,怎么着都不亏……” 叶之名:“……” 叶之名无力挥手,眼不见心不烦道:“算了,你俩出去住几天再回来,让我想想。” 对着疼到骨子里的孩子,终究还是不忍心说重话。 等两人走后,叶之名仰头看着凉亭外的朗朗晴天,良久才叹了口气。 自我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啊,文生我不是没拦过,可你女儿这性向我实在是没办法,云烨就让她们这么着吧,我亏欠小玉的太多了,没那反对的脸。 “继承人又不是不能领养是不是,亲生的又有多好,我是我妈亲生的还不是偏心眼,恨不得我死了给他大儿子让位。” “就这么着吧,反正我不亏。” “嘶——”叶之名还是痛苦面具捂住胸口:“不行,还是心好痛,我还指望提前退休抱外孙,什么都指望不了。” 话落在风中,竹叶随风婆娑,那慵懒听风的人立马道:“我听见竹叶响了,就当你们同意了,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我也同意了。” 说完,叶之名的心果然好受不少。 * 在一起之前,叶怀玉一直都以为自己才是比较粘人的那个。 结果却恰恰相反,叶慈才是年糕精投胎的。 每逢出差必叹气,抱着叶怀玉说不想干了,下辈子不做老板了,现在多抱几下把出差的量补上。 要是叶怀玉有实验要忙,备课上课改作业,她比叶怀玉本人还怨念。 有一回叶慈嘀嘀咕咕道:“叶教授,您一直顾着您的学生,什么时候顾一顾独守空闺的我啊?辞职吧,我把公司卖了养你。” 刚开始叶怀玉还会好笑地去哄她,后来修炼了坐怀不乱大法,背后扣子被解开了都能心无旁骛改学生论文。 只不过早几年前就成为了母校正教授的叶怀玉没想过还会遇见那对夫妻。 她一生的噩梦之源,吴氏夫妇。 那个苍老的女人扑出来的时候叶怀玉还没认出她是谁,直到她喊出了那个诅咒般的名字。 总摆尖酸刻薄脸的女人痛哭流涕道:“盼娣,盼娣,你亲爸爸那个养女是个恶鬼,她诱骗我老公出去打工,让他去赌去借高利贷,他一只手被砍了,求求你救救他吧!” 叶怀玉阻止了保镖的动作,居高临下道:“你怎么知道是叶慈做的?” 那女人还以为叶怀玉愿意出手帮忙,忙说:“我就知道你是好孩子,我,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求到你头上的,这些年叶慈一直安排着人跟踪我们夫妻俩,根本不让我们靠近……” 保镖厉喝一声:“说重点!” 女人瑟缩一下,凄苦道:“是,是追债的人喝醉酒的时候说的,他们说是叶慈雇佣他们准时催债。这样黑心的人你千万不要靠近她,她就是疯子!” 叶怀玉淡淡道:“村子是你们自己出来的,赌是你们自己沾染的,债是你们自己借的,怎么就能怪到叶慈身上,这样好没道理……不过落得现在这下场是很惨。” 听到最后一句话,女人目露希冀。 叶怀玉有些疑惑的说:“可是,这不是正合我意吗?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女人突然哽住,彻底绝望了。 她以为自己对叶怀玉有养育之恩,要不是她好心买下叶怀玉养她到那么大,她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旮旯里了。 离开前,保镖对女人说:“别再想着借助媒体闹事,之前是什么结果还记得吧?” 女人不知想起了什么,目露惊恐之色。 拖着行李箱回到家,叶怀玉刚打开门,书房里就晃出一个人影。 “欢迎叶教授跨校交流会圆满结束!”叶慈双臂舒展,笑意吟吟道:“想死我了,快过来给我抱一下。” “……” 叶怀玉沉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快步上去扑进叶慈怀里,侧脸在她颈部蹭了蹭。 眷恋而满足。 叶怀玉闷声道:“叶慈,你会爱我多久。” 叶慈抚摸着她的后背,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会爱你今生今世,直到我的生命结束。” 明明是甜言蜜语,叶怀玉心里却翻涌出一股酸涩感,今天的她情绪好没道理。 格外的脆弱,格外的敏感。 喃喃道:“直到今生的生命终结吗?”手臂抱着叶慈的腰收紧,像是抱住了最重要的珍宝。 32-40 第32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1 两人在一起的消息传出去后, 林知敏果然惊掉了下巴,连楚云景都没想到叶之名会认同她们的关系。 也就郑心希冷静异常,她淡淡道:“我早就看出她们不对劲了, 从上学那会就黏黏糊糊的。” 郑心希直觉一向准得很, 但没几个人信她说的。 没有过多的轰轰烈烈, 平淡而悠长,唯余感情历久弥新, 携手共看阴晴圆缺分分合合,反而更明白现在的可贵。 四十岁那年两人在孤儿院里领养了个弃婴,女孩取名为叶慕。 结果这孩子长大后人人看了都说像极了她们,就跟叶慈和叶怀玉的亲女儿似的。 尤其是一双眼睛, 跟叶怀玉叶之名两人站一块简直是祖孙三代, 说不是亲生的都不信, 但鼻子和嘴巴又有叶慈的影子。 好似她们生命延续。 五十五岁那年, 华国同性婚姻法终于通过了。 正在做实验的叶教授盯着结果出来后就杀回了别墅,非得拉着笑眯眯的叶总去登记结婚。 来了一把轰轰烈烈的夕阳红。 红本本到手后, 叶怀玉赶了个潮流,重新启用了弃用好几年的社交平台,上面都是她们结婚证的照片。 岁月待她们优厚, 即便是华发丛生也依然优雅从容。 头发花白的叶之名嫌弃的点了个赞后直呼自己表示没眼看。 在躺椅上歪过头跟低头剥桔子的外孙女调侃道:“你妈人都五十多岁了还跟个十几岁小姑娘一样咋咋呼呼的, 一张结婚证还被搞上了热搜,也就你母亲乐意陪她闹。” 叶慕浅浅笑着, 把桔子塞老人手里:“这是幸事。” 已经是桃李满园的叶教授对她爸冷哼一声:“你懂什么。”随后小心翼翼地放好结婚证。 时移世易,叶怀玉在八十六岁那年迎来了寿命的终结。 无疾而终, 在睡梦中离世, 昨晚睡前还跟叶慈讨论明天早餐吃什么。 却是一睡不醒。 下葬当日, 天气阳光明媚, 是叶怀玉喜欢的天气。 叶慕在墓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丈夫拉着才没昏厥过去。 枯瘦的指尖拂过墓碑上的黑白照,挑的最好看的一张照片,慈眉善目的人眼里含着清浅的笑意,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仍然看出年轻时的影子。 因为叶怀玉临终前说就算是做老太太也是最好看的那个老太太。 低下头,额头缓缓抵上那张黑白遗照,叶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半天说不出话。 静默许久后,叶慈道:“系统,登出世界。” 周围的人都在劝叶慕节哀,等到她情绪平静下来后,便看见叶慈依偎在墓前的背影。 叶慕走过去,带着哭腔说:“妈,天凉了别这样坐着……” 那靠坐的人没有回答,依然闭着眼睛沉默。 叶慕终于发现不对劲,蹲下身,试探性喊了句:“……妈?” * 【正在搜寻小世界,锁定星际位面,选定11663号世界,正在搜寻宿体。】 【载入成功!正在传输记忆。】 * 恍惚间,叶慈浑身大汗淋漓,周身温度火热如置身熔炉之中,她感觉到自己正匍匐在地上,手指紧紧抓着短绒地毯。 眨了眨被汗水浸湿的睫毛,叶慈鼻尖萦绕着微弱的初雪气息,冰冰凉凉却也勾勾缠缠,别有一股诱人的意味。 心底涌出一种难以启齿的渴望,疯狂地叫嚣着什么。若非叶慈强大的意志力,用牙齿牢牢咬住了嘴唇,估计要泄出难言的声音。 而颈后的不知名器官正是这一切异常的始作俑者。 01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即将降为零,正在为您恢复生命值……已恢复健康。】 身上的温度随着系统的调节渐渐恢复正常,蚀骨的渴望消退。 叶慈不想动,将就着这个姿势整理原主的记忆。 原主也叫叶慈,是白露星系参议长叶政原配生的女儿,一个婴儿时期就测出信息素含量远远低于平均值的omega。 之所以在修饰生母用上原配这个词,当然是因为接下来会有继母这个词紧随其后。 早年叶政是没落家庭的长子,提起曾经出过一位元帅的叶家,说好听点就是祖上显赫过,说难听点现在的叶家在白露星系连屁都不是,好几十年都是处于查无此家的状态。 但这一代出了个野心十足也足够聪明的叶政,为了重现祖上光辉,只是B级alpha的他并不继续走祖宗参军的路子,而是拐了个弯去了内阁。 为了打开上流世界的路子,叶政选择了一条捷径——通过与上流世家的omega结婚撬开通往政界的大门。 很显然,他成功了。相貌英俊谈吐不凡的叶政看中了梁少将的二女儿梁黛。 在甜言蜜语的攻陷之下,叶政摘下了上流圈里的高岭之花,摇身一变成了梁家的准乘龙快婿,人人艳羡的对象。 也成功了推开了通往政界的大门,获得了一张入场券。 只不过梁黛的父亲并不满意叶政,毕竟是老来成精自然看出叶政隐藏的野心,却耐不住梁黛一颗红心向叶政,死活闹着嫁给他。 梁黛生父本也是说一不二的大家长性子,在梁黛先斩后奏,让叶政未婚彻底标记她后也能狠下心不管梁黛。 梁黛傻了,叶政也傻了。原以为自己娶的是金大腿,没想到娶的只是一把钥匙,好歹是进了那个大门,不然叶政能起到呕血。 原主出生后,叶政靠着梁黛的手帕交连接她们的丈夫,加上他本身能力不俗也是步步高升,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颇有威望的议员。 三年后,梁黛病重而亡,叶政续娶年轻时失之交臂的白月光谢柔,还带回了一个比原主还大两岁儿子,谢弄璋。 当时谢弄璋用的是谢柔前男友的儿子的名义跟着母亲一起嫁到叶家,婚后叶政直言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改姓为叶。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叶弄璋本来就是叶政在外边的私生子,说什么前男友的儿子,嫁给叶政后,前男友可不就是变成了现任老公吗? 这个说法也就糊弄糊弄大众,根本不能细究。 谢柔能在背后隐忍多年还不被梁黛和梁家发现就说明她本事不俗,成了原主继母后更是把这份本事发扬光大。 本来原主幼年失母父亲续娶就是重大打击,偏生样貌奇特,长得不像父亲,而是隔代遗传了外婆那边的基因,天生银发苍青瞳色,在全是黑头发黑眼睛叶家里鹤立鸡群。 也成了叶谢两家小辈的霸凌攻击对象,叶家的嫌弃原主长得不像叶家人,甚至怀疑过梁黛是不是出轨别的alpha。 谢家的则嫌弃原主占了叶弄璋婚生子的身份,搞得他不尴不尬,经常被人用此把柄攻讦叶弄璋。 看到这里叶慈都奇了怪了,实在是不明白叶家人的想法。 这都星际时代了,人类都不知道进化了多少轮了,怎么还会有人满脑子的封建残余,长得特别就应该被唾弃被攻击?也不是梁黛按头谢柔跟叶政私相授受未婚生子,过错怎么就在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身上了? 会有这种想法的长辈存在并且还是占据家庭构成的大多数,叶慈觉得叶家会没落全靠叶政一个人拖航母也不奇怪。 目光短浅,精力全花在无意义的内耗上了。 原主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并在谢柔的运作下,敏感的原主渐渐成了外人口中脾气爆裂偏执极端的omega。 再加上原主从小就信息素浅薄,只比beta强上那么一点点,生育能力低下,将来被alpha彻底标记都有一定难度。 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叶家的耻辱,omega中的败类。 不少喜欢萧冕少将的beta和omega都十分厌恶原主,甚至在原主社交平台上公开辱骂,更有甚者直接在星网上私信原主让她这种对社会没有贡献且浪费资源的omega去死。 之后洋洋得意的把截图发到星网社交平台上,惹来无数点赞,还顶上过热搜。 其恶意和无厘头让人看了都头皮发麻,偏偏没人为原主说句话。 要说原主做了什么吗? 并没有,一个身体羸弱的omega能做什么,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国民男神萧冕少将的未婚妻,长年宅在家里就被狂热粉摁死在出殡c位上的omega。 顺带说一句,萧冕就是联盟里最年轻的少将,身世跌宕经历凄惨,有能力不说再加上他俊美容颜,甫一出世直接在星网里掀起狂风巨浪,不少腼腆内向的omega都为了他敢大声表白示爱。 这位当代美惨强,星网社交平台注册的一小时内关注人数直接破十亿,刷新了星网记录,直接被他的家族所属军团拿来做宣传模板,也因此萧冕在军中地位更上一层楼。 人一出名就容易被扒,这位顶级的alpha归宿就很引人注意,不知道怎么的就找到了原主的社交平台上。 所有的一切都被放大,偶尔一次出席宴会,都会被当成大明星似的疯狂拍照放大研究她的微表情。 因为生病没有表情就会被说成没教养,皱起眉头就会被放大表情说脾气不好又要摔东西了,被服务生泼脏裙子要求道歉就说仗势欺人叶家之耻。 好似原主的存在就是什么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的罪犯。 哪怕那个beta服务生事后在星网上承认他就是故意泼脏原主价值数十万星币的礼服,也被无数人力挺点赞,直呼干得漂亮,最后还混成了一个粉丝数量不错的小主播。 不过在这种环境下的原主没有因此堕落颓废,也知道萧冕一直都不喜欢自己想要解除婚约。 虽然原主心境变得更加偏激极端,但野心也彻底起来了。 或许是血脉相传,原主认为她才是叶政名副其实的婚生子,叶弄璋和叶政在亲近也都是以继父子的关系存在。 那凭什么非得是叶弄璋这个alpha才能接任叶政白露星系议长的位置,为什么……她就不可以? 在原世界线里,今夜原本是叶政的生日,原主在跟随叶政继母来到酒店参加宴席,宴会途中原主突感身体不适,上楼休息了。 为了解除婚约的萧冕和和继母谢柔合作,在她的酒里下了信息素融合剂。 融合了一个alpha的信息素调动了原主稀薄的信息素强行让她进入发热期,再让谢家的一个远房小辈彻底标记原主,从而斩断婚约。 事后曝光萧冕黯然退婚,还能让原主留下不贞乱搞的印象,以此消除梁黛留下的影响,彻底让梁家退出白露星系的政。治。舞台。 不过原主这样疯狂的人怎么可能愿意束手就擒,发现事情不对劲时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硬生生剜掉了自己的腺体。 要不是失去腺体会让寿命骤减,原主根本不想要那个拖累她的东西。 通过手术恢复了腺体的原主也来劲了,抱着“你们让我不好过,那我让你们全都不好过”的心态,一门心思跟叶家和萧冕作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退婚,暗中运作降低叶政在白露星系的支持率…… 在星网里骂声迭起时,原主却因残害另一个明星omega锒铛入狱,为体现omega保护法对稀有的omega保护。 原主被“好心”的父亲和哥哥送往偏远星系。 结果路途中被星盗劫机,美貌的原主被拉去做实验,最终死在手术台上,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 既然叶慈来了,就意味着世界线发生改动,今夜的生日宴会融合剂还是喝下去了,不过不是原世界线的牌子。 继母谢柔在黑。市购买的信息素融合剂的时候出了差错,看错了牌子,误买了一个更加强效的融合剂。 但恰巧这个牌子的融合剂其中一个成分跟原主正在服用的平衡信息素药丸产生化学反应,命丧当夜,换来了叶慈。 01系统:【现在发布任务一:扭转原主当前声誉走上比叶家还要辉煌的人生,改变惨死手术台上的命运。】 叶慈等了许久,都没等出任务二来,便问:“任务二呢?” 系统查询结果后,回答:【因为任务二和一个人物有关,您暂时还没有与她相遇,需接触后才能触发任务。】 “也行吧。”叶慈想了想,又问:“原主这番遭遇实属意外,且无过错,根据本源世界法例的规定应给予原主一定的补偿,所以她还有什么要求吗?” 【还真有!】系统欢快道:【在降临这个世界前跟原主商量过,她烦了这些破事,就不回来了,就希望您能保持住她原本的性格,最好百分百还原。】 叶慈:“……” 系统声音弱了亿点点:【她说她很喜欢她的性格,果断,狠辣……嗯,看来她真的很了解自己。】 叶慈:“…………” 叶慈整合了一下全部回忆,能在这种变态环境下成功长大的人能心理健康到哪里去,不是变态就是疯。 于是总结了一番,叶慈得出来一个结论——疯批。 如果加一个修饰词就是心志坚定的疯批。 能把自己腺体活活剜了,末了自己找医院缝回去,就为了给萧冕找不自在死活不退婚的人,哪怕被星盗锁在手术台上都敢跟星盗说他打针手法真的很菜的人,不是疯批真的说不过去。 系统小心翼翼的问:【您能做得到的,对吧?】 叶慈闭了闭眼,稍一酝酿,再睁眼时,这一刻眼神已经变了,不复冷静淡然。 苍青色的双瞳里充满着野心与疯狂,锐利得如一把剑直直刺进对视者的心里。 下意识让人想要避开眼神不敢与其对视。 皮肤苍白的omega露出一个纯洁与病态并存的笑容,要是身后有两扇翅膀那就是标准的天使面孔恶魔心的写照。 她勾唇笑道:“这算什么?” 哪怕系统没有身体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抵着地毯粗喘的人缓缓抬起了头,松开了紧咬着下唇的牙齿,刚想坐起来休息一下。 紧接着,一直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一道含着酒意的声音惊喜道:“嗯?我从外边就能闻到omega信息素的味道,是你释放出来的?” 系统说道:【啊,来了。】 然后悄悄看一眼叶慈现在的状态,拉开宿主页面就是如股市般跌宕起伏的心情值,心里默默补了一句:第一个炮灰来送死了,希望他人没事。 第一眼,朱淳就看见了正在调整呼吸的叶慈。 那个诱人的omega银发披散,在灯光下散发着丝绸般的光泽,蜿蜒垂地,肩胛骨随着呼吸的动作起伏,隆出如蝴蝶振翅般的弧度,脆弱又精致的探出了抹胸小礼服的边缘。 毫无疑问,这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还是个发热期的omega大美人。 朱淳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是……发热期了?那我来帮你吧,不过标记过程会有点疼,你忍忍。” 门被关上了,那股恶心的酒气逐渐靠近,除了酒味以外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泥土腥气试图勾缠叶慈才恢复平静的腺体。 alpha天生就是主宰者,强大的精神力让他们驾驶机甲飞船在宇宙里驰骋,与虫族星盗作斗争,也可在决斗时还能用自己的信息素震慑或击伤对方。 除此之外,他们还可以随意标记任何一个omega,不限数量,但omega一生只能被一个alpha彻底标记。 而现在他就在用自己的信息素试图再次挑起这个omega的发热期,以此达成目的。 “咔哒。” 锁舌反锁的声音响起,那带笑的声音说:“谢瓒说楼上有惊喜,还真是天大的惊喜,我都没尝过那么漂亮的omega……我去,这什么眼神!” 朱淳忍不住倒退一步,发虚的身体勉强扶住了墙才好险没有跌坐在地上。 叶慈猛地抬头,苍青色的双瞳含着冰冷的怒火,唇红如焰,鬓发微湿。 要是忽略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朱淳还以为自己看见了美艳动人的银发人鱼,模样虽显狼狈,也不失美貌。 或者说因为这股狼狈反而有股破碎感,令人心生垂怜之情。 然后他就听见那个本应该被信息素控制的omega咬牙切齿道:“你小子,敢标记我?” 朱淳本能的觉得不妙,下意识加大信息素的释放,想要利用信息素压制柔弱无力的omega。 但没有用,或者说有用,也没有被叶慈表现出来。 腺体散发出烫死人的温度,叶慈冷着脸起身,拎起放在桌上还剩一口酒的高脚杯。 一甩手磕在桌角上砸碎,碎片四处飞溅,划伤了叶慈的侧脸,温热的鲜血缓缓流下。 对面的朱淳整个人都呆滞住了,他哪里见过不用靠信息素全凭气势碾压全场的omega,更没想到这个omega还有力气站起来。 他也不过是偏远星系的纨绔,欺软怕硬最在行,遇到比他厉害的就立马认怂喵喵叫,纯属一个比beta还垃圾alpha。 这次借着谢家亲戚的身份难得来参加叶议长的宴会,见过最有威严的叶议长也不过是害怕到手心发汗,但在叶慈面前一时间竟被她的气势吓到腿软。 但受伤的人并没有在意那细小发疼的伤口,伸出殷红的舌头舔掉流到唇边的血珠。 缓步走近那个吓傻了的alpha,叶慈弯下腰,嗤笑一声道:“就你这点污水沟味的信息素,想控制我,你瞧不起谁呢?” “你说什么?!”朱淳瞪大了眼睛,再孬种的alpha都不允许被一个omega嘲笑。 于是他瘫坐在地,脖子一梗,对上了视线,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头皮发麻的转移视线。 只要朱淳再认真观察,就会发现叶慈现在的状态不过是强弩之末,手一直在发抖。 叶慈笑道:“把信息素散发出来是想用来臭死我吗?” 然后她举起手,在朱淳惊恐的眼神下捏着手上的碎玻璃放在自己的腺体上。 朱淳松了口气的同时,心跳狂飙:“!!!”这人真的有病!救命!! “不过,”叶慈歪着头,好像很疑惑的样子:“错的明明是趁omega没有清醒意识且无行为能力时动用信息素试图标记无辜omega的alpha,割腺体的人为什么要是我啊?” 朱淳:“?!” 朱淳浑身都哆嗦了,在拥有自动调节温度功能的房间里下冒出冷汗。 叶慈问:“怎么不说话了?回答我的问题。” 对面站着的明明只是一个omega,但朱淳仍然发自内心的恐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朱淳声音带着哭腔:“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不该听谢瓒的话上来的!都是谢瓒的错,是他让我上来的。” “不行哦,你只觉得你不应该招惹我,并没有觉得随意标记omega就是不对的事情。”叶慈弯着眉眼道:“待会可能有点疼,你担待点,忍忍吧。” 玻璃碎片被人丢开,更震惊朱淳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叶慈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剑,约三尺三寸长,上面刻满霜花银纹,古朴庄重散发着深沉的威压。 朱淳惊呆了,竟然还有心情去想她拿的冷兵器怎么那么像博物馆里展览的,然后颈后的腺体抵上了冰冷锋利的刀锋,银光一闪而逝。 alpha的腺体被人硬生生挖了出来,远远的扔在了地上。 手法干脆利落,过了几秒朱淳才后知后觉的疼了起来。 不仅是朱淳疼到惨叫,系统也尖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不对,您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叶慈一晃剑身,灯光下剑身华光流转,露出靠近剑柄处刻着的慈悲两个篆字:“它叫慈悲,我的剑。” 想了想,又补充道:“从我的脊椎骨那拿出来的,用我那个世界最硬的东西炼制出的兵器。” 【我没有问它的名字!不对!问题不是这个!!】系统抓狂道:【上一个世界都没见你拿出来过,资料上也没有登记您还随身携带武器啊!】 “因为上一个世界并不需要采取暴力手段,慈悲就不用出场,可能是0号系统忘了跟你报备慈悲并不需要记录在案。”叶慈解释道:“等会要做的事还是用趁手的武器比较好。” 系统:【要万一朱淳怀疑它的来历怎么办?!】 叶慈:“不用担心,星际时代有空间储存器,他会以为我是从储存器拿出来的。” 【……】系统整个统都要疯了,想说叶慈这是违规使用本源世界武器,但是警报系统一直都没拉响。 系统眼睁睁看着叶慈的剑尖都怼上了瑟瑟发抖的朱淳腺体上了,警报系统还是全程安静如鸡。 那就是意味着这是宿主本身的东西,这个本身指代的是身体本体或者是灵魂,还是从脊椎骨那里拿出来的! 所以叶慈是把自己整根脊椎骨挖出来了吗?! 系统尝试打商量:【叶组长,您对原主的性格也太还原了吧?可不可以……】 叶慈断然拒绝:“不可以。”她严肃道:“做工作要严谨认真,不能随便敷衍。” 系统:【……】 * 楼下依然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浑然不知楼上alpha发出的惨叫。 谢柔跟一位夫人寒暄完,带着笑意转身离开,外甥谢瓒带着得体的笑容走到谢柔身边:“三姑姑。” “怎么样了,上去了吗?”谢柔带着笑意问,从表情上根本看不出这对姑侄谈的什么内容。 谢瓒道:“估计上去超过过半小时了,差不多可以了。” “很好。”谢柔放下了香槟酒杯,换上忧愁的表情找到了丈夫叶政:“老公,你见到小慈了吗?一个小时前她就不见了,她今天是吃了要出来的会不会不舒服在哪里倒下了?” 叶政正跟人商量事宜,闻言脸色一沉:“她能有什么事?整天不是黑着脸使性子就是迟到早退,连我都生日也是这样!真不知道该怎么教育才好!” 其余人也露出了略有异样的神情,互相对视几眼后都暗暗看向了面无表情的萧冕。 站在叶政身后的omega却担心道:“还是找找她吧,可能堂姐真的有什么事呢,她可是一个珍贵的omega啊。” 随后她红着脸瞥向了英武不凡的萧冕。 珍贵这个词用得实在微妙,谁不知道叶慈就是最不货真价实的omega,入学测信息素的时候根本看不见有颜色,差点被登记成beta。 谢柔也跟着劝,最后叶政才起身,万分歉意道:“失陪了。” 全程本应该最紧张的未婚夫萧冕毫无反应,唯有提起一个小辈不见了的时候萧冕才眉宇微动,跟谢柔隐晦的对视一眼。 他也跟着站起身,沉声道:“我也去找找她。” 有好事者忙说也帮忙,最后不知道怎么的整个宴会上的人都知道叶慈人不见了。 细碎的议论声不绝于耳,众人目送那几人一起上楼。 “都说这个omega一点都不懂事,连父亲生日宴会都闹出这样的动静,要是她是我家的omega……”那个omega夫人摇了摇头,十分失望,对身旁的alpha儿子说:“你可不能娶这样的omega回家,败坏家风。” 年轻的alpha十分不解:“可是她不见了作为亲人寻找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夫人不说话了,恼怒的强调一次:“你根本不知道她的风评有多差!” 几人上了楼,看见站在一扇门前的谢瓒,为首的叶政眉头紧皱:“你在这里干什么?”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服务生说叶慈在这间房间里休息。 谢瓒茫然不解:“我……我表弟朱淳就在里面啊。” “朱淳也在里面?他不是alpha吗?!”谢柔惊叫一声,看样子要晕过去似的。 omega堂妹也捂着嘴说:“一A一O共处一室,这……” 本来也没人多想,这么一提顿时心情微妙起来了,看向萧冕头顶的军帽怎么看都是绿色的。 萧冕也终于沉了脸色,拔出粒子。枪。破坏了锁门,提腿踹开了房门。 还没进去,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冲了出来,闻者凄惨,声音都传到了楼下宴会厅。 “我的腺体!痛死我了!救命,救命!!” 这声音叫的又高又惨,但很显然这是属于男alpha的声音。 谢瓒脸色一变,顾不得叶政在场第一个冲了进去,结果被满目血色震惊到哑口无言。 只见朱淳捂着血淋淋的后颈在地上翻滚,一身整齐的西装被蹭到乱七八糟,额头疼得青筋暴突,而不远处就站着一个银发Omega。 “谢瓒,谢瓒救救我,这个Omega挖了我的腺体,还想杀了我!这就是个疯子,救救我!” 朱淳的余光瞥到了呆愣的谢瓒,挣扎向前想要抓住谢瓒的脚踝救助,结果谢瓒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后退了一步。 而后他才听清了朱淳说了什么,震惊重复一遍:“你说叶慈……她挖了你的腺体?!” 所有人悚然一惊,都看向了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的叶慈。 那个白裙的Omega保持着恬淡的笑容,好像依然在宴会中心的端庄大小姐。 跟通身狼狈的朱淳对比,她浑身干干净净得尘埃不染,纤细瘦弱。依然保持着妆容精致,唯有侧脸一条细小的伤痕破坏了应有的美感。 “还不快帮忙按住他!”谢柔没想到叶慈会闹那么大,转头直呼:“医疗器,快把医疗器械推过来,两小时内还能把腺体修复!” 萧冕冷声吩咐下属:“你去报案星洲警卫,让他们来处理一桩故意杀人案。” 谢瓒左右寻找:“那你的腺体呢?!” 叶慈带着笑意的声音幽幽回答:“没有用的垃圾当然是踩烂啦。” 谢瓒:“……” 其余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场的不论alpha或者是omega都腺体一阵幻痛。 几个beta第一反应就是:幸好我不是alpha! 叶政演出来的生气现在变成真的火冒三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居然伤害了一个alpha?!” “爸爸。”叶慈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叶政的怒斥,她疑惑道:“您不问问我为什么这样做吗?凭什么一下子就认为全都是我的过错呢?还是你真的巴不得我死了啊。” 叶政一顿,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样厥过去。 众人一听,确实,他们从小接受到的教育都是omega柔弱无力,容貌美丽生育能力强就是他们最大的优点,能被一个omega这样反抗的alpha总得有个原因吧? 谢柔含着眼泪道:“再怎么讲你也不能就这样挖掉他的腺体啊,会……” “夫人。”叶慈绕开被人控制住的朱淳:“现在我们不谈你为什么要在我的酒里下信息素融合剂诱导我强行进入发热期这件事。” 谢柔直接是眼前一黑,要不是叶慈实在吓人恨不得冲过去捂住她的嘴! 叶政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叶慈伸出一双鲜血淋漓的手,摊开掌心上面伤痕累累,有自己指甲掐出来的,也有握着玻璃割出来的,冲击力十足。 “啊!” “好可怕!” 好几个omega看了都惊叫出声,躲在了alpha和beta身后瑟瑟发抖。 那双伤情惨烈的手递到叶政面前,叶慈道:“他趁我不备,想标记我,可是我反抗了,最后我反抗成功了,您却不分青红皂白认为有罪的人是我。” 又递到薄唇紧抿的萧冕面前,叶慈再次诘问:“而你,在未婚妻受到伤害后第一反应却是报警,根本没有慰问我的打算。” omega的声音悲怆,她捧着一双鲜血淋漓的手:“明明受伤害的omega是我啊!” 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滚落到浅色的地毯上,发出滴滴答答的闷响。 但没人敢回答她的话,全都沉默不语。 “啧,烦了,这种戏码我最讨厌了。”叶慈的手胡乱在白裙子上擦了擦,杂乱的手印印在裙摆上,她厌烦道:“我们解除婚约吧,萧冕。” 突如其来的变脸一下子让人情绪跟不上。 萧冕:“你说什么?” 叶政怒斥:“叶慈,你又在发什么疯!” “反正我们一直都两看相厌,离了算了,省的外边说的我多稀罕你似的。”叶慈权当叶政的骂声是背景音乐,直直看着萧冕道:“你今晚跟谢柔合作,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我是个好omega,我成全你。” 众人又是一副“卧槽又是一个大瓜的表情”,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都要用不过来了。 萧冕死死盯着叶慈:“诬蔑联盟军官是重罪,就算你是omega都要受罚。” 叶慈浑然不惧:“话要讲清楚就不好玩了,不过我也愿意解答你这个疑问。” 抬起手一指谢柔,叶慈道:“这位制定计划兼主谋。” 谢柔和谢瓒心底顿生不妙,神色微变。 叶政已经暗中下达指令让人把下面的客人们请离。 谢瓒急急道:“叶慈,我一直都知道你看不惯我三姑姑嫁给你爸,这些年她对你管教是严格了点,都是为你好。但你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诋毁她!” 叶慈充耳不闻,指向谢瓒:“这是让服务生把加料的酒端给我的人。” 指向叶政:“这位是知道全情,但佯装不知情并默默暗许的人。要是我今日被别的alpha永久标记,那顶替未婚妻人选的人就会是我的堂妹,叶琳琳,一个资质比我好的多的omega。” 最后看向了萧冕:“而你,就是谢柔购买药剂的渠道。信息素融合剂是联。盟。法上明令禁止的禁药,就算议长夫人手眼通天也不过是个深宅omega,但是很巧黑。市就在你……” “够了!”萧冕厉喝一声,周身杀气四溢:“这些你都没有证据,你嘴一张随便瞎指就要给人定罪吗?” 叶慈也不气馁,反问一句:“退婚,你退不退?” 言下之意就是不退婚,就别怪她嘴下不留情了,反正现在她光脚不怕穿鞋的。 萧冕绷紧了下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退。” 要不是alpha不能当众用信息素压制omega,叶慈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 叶政面带诧色:萧少将这样是否太过草率了?” 一直乐于促成此事的叶政反而不答应了,他还处在交接期,如果想要继续连任议长之位就需要民众支持率,要是这关头上无故退婚…… 惹怒了萧家的叶政将会失去一部分支持力。 萧冕额头青筋直崩,既然alpha的信息素不能对付omega,倒是可以压制叶政这个alpha。 他反问:“那不然呢?” 萧冕神色不虞,转身欲走。 叶政被压制得脸色一白,心底也生出了恼怒,再怎么说他也是白露星系的议长,萧冕一个小辈怎可压制他? 果然是从小养在垃圾星系的,没点礼貌! 也就拂袖而去,留下脸色勉强的谢柔收拾残局。 一众人等不欢而散,好好的生日宴成了天大的笑话,不少人吃了叶家好几口大瓜。 既然要退婚,叶慈也不给叶政挽回的余地,她的手受伤了,当即让系统连接她的星网账号直接发出声明。 标题直接就是叶慈与萧家少将解除婚约声明。 气得叶政把自己的光脑都给摔了,指着谢柔的鼻子骂:“你看你干的好事!” 第33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2 且不说谢柔偷鸡不成蚀把米有多难受, 叶慈在他们走后直接留在酒店里住下了。 当夜她就用医疗器将伤痕累累的手恢复如初,治疗全程不过五分钟。 在星际时代只要不是大脑死亡心脏停跳,手脚断了都能做个机械假肢接回去, 只要操作得当比原生的身体还要强大灵活。 第二天一早上, 叶慈就直接招了辆悬浮车杀去萧家军部, 在门口就截下了前来上班的萧冕。 “你又来做什么?是想告诉我你后悔了吗?”萧冕又看见那张让他气到内伤的脸,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信息素当场失控。 他一向隐忍坚定, 却屡屡在叶慈面前难以自抑。 叶慈神情不复昨夜的尖锐偏执,往那一站还真有漂亮柔弱的味道,完全看不出是个活挖了一个alpha腺体的omega。 就是这omega一张嘴就气死人:“少拿自己当盘菜了。” 萧冕:“?” 叶慈勾唇笑道:“也少臆想我爱你爱的要死,不要名声倒贴你跪舔你的戏码, 要不是联·盟配对中心需要本人到场解除准配对关系, 你以为我乐意大早上就出来瞻仰你今天的脸有多臭吗?” 萧冕又咬紧了后槽牙:“……” 原先萧冕的副官还在心里默默感叹叶慈确实很漂亮为什么长官老是那么讨厌她。 现在他:“……”是他参军太久没接触外面世界, 还是omega一直都那么猛的吗? 副官想了想, 为了不被萧冕借机操练,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默默后退。 不过副官老觉得叶小姐那句脸有多臭的臭字读音不太对,那读音更像是“丑”这个字。 萧冕眉头微皱:“我现在很忙,没时间去你跟我的副官预约时间再说。” “昨晚我被人永久标记这件事要是成了你就有时间去配对关系, 今天你就没有时间。”叶慈笑道:“是真的没时间, 还是昨晚上我爸爸跟萧家老将军约定了什么,给你施压要求延迟几天解除婚约呢?” 萧冕不愿继续纠缠下去, 沉声道:“我跟你说了没时间……” 那个omega还在悠悠补充:“也是,你昨晚上估计一直在处理黑·市交易信息素融合剂的证据, 终于被抓到把柄了吧?你爸爸和私生子们肯定很兴奋吧, 所以说做中间人得小心谨慎啊。” 听了一耳朵长官秘密的副官恨不得就此聋了。 不仅如此还得替长官清场, 防止其余闲杂人等听到。 听罢, 萧冕离开的动作一顿,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心底竟是松一口气,叶慈说的是中间人,而非掌管者。 两者之间的罪名可大不一样。 有些想不明白之前尚且一眼望到底的叶慈怎么一夜之间就让人看不透了。 他进门的动作硬生生拐了个弯停在叶慈面前,声音冷硬:“你究竟想如何?” 叶慈:“解除关系,今天仅此而已。” 哪怕双方脑子里都开机甲创死了对方,并且在尸体上来回碾压八百回,表面上还得保持和谐平静。 就算叶慈是多恶劣的omega,萧冕都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动她。 现在的他还不能暴露,也不能被人抓住任何把柄。 萧冕出身萧家主支,父亲是个风流的alpha,也喜欢灭妻宠妾这一套,私生子女凑成一支球队,末了还生生让外边的omega情人气死了萧冕母亲,萧冕自己也在旅行中被人劫走,沦落偏远星系。 但这不是他生命的终结,反而是机遇的开始。 优越的s级alpha体质让他在星盗里活的如鱼得水,十八岁那年反杀海夜星盗团的首领,一举夺权反成老大,掌握了白露星系以及其余七大星系的地下黑·市。 在二十岁那年萧冕假装白身回归萧家,因为不受重视还失踪多年,被要求与叶家臭名昭著的大小姐订婚。 也就是说萧冕有两个身份,一是联盟除了虫族以外的第二敌人,海夜星盗团的首领兼地下黑市的经营者,二是联盟的萧少将。 萧冕之所以会是联盟最年轻的少将,战功赫赫万人吹捧。很大原因是和海夜星盗团玩我打我自己的戏码,最后留下不知道哪里搜集来的尸体,便是战功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很有趣,那就是原世界线里拿原主做实验的星盗团的名字就叫做海夜。 两人相同的经历并没有让萧冕对原主产生同情,反而认为原主是他的耻辱,因为萧冕讨厌被强迫做任何事情。 深知不能暴露太多底牌的事,反而招致杀身之祸,虽然都能解决,但麻烦。 叶慈便不再戳他雷区,眼见要达成目的,便见好就收,反正来日方长。 “不进去了吗?萧少将?”叶慈就爱看萧冕想弄死她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不进去的话那走吧,快一点还能赶上你今天中午的会议。” “你在威胁我?”萧冕双眼微眯,试图用战场里厮杀出来的煞气逼退叶慈。 叶慈什么尸·山血海没趟过,不仅觉得这样的萧冕很好笑,还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然你以为我找你聊天?” 被长官气场压制到满头冷汗的副官:……救命。 萧冕被叶慈步步紧逼,衡量一番后只好暂时妥协。 现在的叶慈被逼到绝路,说的什么话不管真假都会引起讨论,也幸好昨夜房间里的人不多,好好运作足以掩盖。 要是在星网或者大庭广众之下再说些什么,不仅会摧毁他所有计划,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这一遭后,叶慈绝不能留。 跟着叶慈走到悬浮车边,结果被她瞪了一眼:“你自己没有悬浮车可坐,得蹭我的?AO有别懂吗?还是你萧家军部穷成这幅德行了?” 赶在萧冕发怒之前,副官早早调出军部悬浮车给萧冕使用。 解除关系的第一时间,叶慈就公之于众。 这则解除关系连带着截图证据的声明再次星网里落下抛下重炮,炸得不少人晕晕乎乎,以为自己在做梦,甚至有的跑出门看看是不是虫族入侵星系内部了。 声明里写的明明白白干脆利落,表面上只是普普通通文字说明,但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我一点都没看上“高贵无匹”的萧少将,现在我们拜拜啦,不知道他什么想法,反正我是贼搞兴的意味。 每逢叶慈在星网社交平台更新的时候都会引来一大波网友在线狂欢,本来今天他们也想看看多才多艺的网友们能在评论区整出什么活。 结果就让他们看见了这则声明??? [???] [原来我昨天真的没看错?他们今天真的去解除婚约了??] [我来了我来了,照例进行我的每日三问:今天叶慈死了吗?滚出叶家了吗?和萧少将解……我艹真解除了??] [楼上别说你,我也是!结果我听见同事在隔间里喊我艹,现在我也跟着喊了!] [我也……办公室里听取草声一片……] 没等他们抒发完震惊之情,就有人在星网发出两人离开配对中心的照片。 点进去一看,不论是想舔萧冕颜的还是想看叶慈出丑的都沉默了。 照片里的叶慈确实是笑容灿烂,肤白如雪唇红齿白,柔顺的银发垂在腰间,宛若月下昙花般幽然惊艳。 与之相比的就是萧冕被人欠了五百万星币的臭脸。 就有人评论:[别说,我天天骂叶慈,但看到她的脸总会犹豫一下,以前我还会扇自己一巴掌唾弃自己有什么好犹豫的。但这一次,我真的骂不下去了。] [以前看到的叶慈照片都是阴沉着脸色,或者是瞪人骂人的,一下子还真没反应过来叶慈笑起来挺好看的。] [比那个全联盟的梦中情o好看……嘶,这是能说吗?] 紧接着就有人反驳:[行了行了,叶慈别洗白了,蛇蝎心肠的垃圾洗不白的好吗?忘了beta女佣和六十五岁的老管家了?] [少带我家知意出场好吗?叶慈那种垃圾怎么比得过热心慈善,演技一流的知意姐姐。] [好看?就一张照片就想给她洗白?洗掉她是叶家的耻辱,omega中的败类的事实吗?] [既然解除配对关系,那我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磕萧少将和知意姐姐的cp了?] [知意姐姐多次表露仰慕冷静稳重型的alpha,连萧少将第一次回复都是给知意姐姐评论,甜死了好吗?] [刚刚吃瓜回来!叶慈被星洲警卫带走调查了,听说罪名很大。] [我刚刚看完星洲警卫在星网上放出的逮捕过程,是以涉嫌故意伤害alpha的罪名被带走调查。] [什么罪名?我又看不懂事情的发展了。] [伤害alpha???等等,叶慈不是omega吗?] 不怪这位网友那么疑惑,自星际时代以来,人类便进化区分出三类性别,按照排序分为alpha,beta,omega。 其中alpha占据社会最高地位,大多生的身强力壮,beta的人数最多,占据社会人口基数,并没有腺体和信息素,而omega数量最少,大多生的貌美脆弱,但生育能力强,生出的后代也是优质alpha和omega占大多数而被社会追捧。 百年之前就因为omega过于珍贵被联·盟立法保护。 现在听说omega涉嫌伤害alpha就跟听说五岁小孩把一个身强力壮的一米八大汉打到半身不遂一样令人震惊。 毕竟一个omega而已,用点信息素就能轻而易举压制。 * 叶慈被星洲警卫找上门的时候正在津津有味地阅览星网上的评论。 其中不乏“去死”“垃圾”“败类”“恶心”“恶毒”等词汇,原主看着都觉得无所谓的东西,叶慈就更不在意了。 真的很难想象这些都是自己账号里岁月静好,温婉可人额omega,也还有一些崇拜萧冕实力的alpha和beta。 动动手指,将骂的最凶的划了个名单,直接转发给昨晚上就找好的律师,一个一个告过去。 梁黛留给原主的财产用到今天还剩下不少,毕竟是梁家出身的女儿,剩下的钱节省点花能用到老。 叶慈直接给律师转了一大笔钱过去,只要求告到他们。 律师有些为难回复:[可是里面很多都是omega……] 叶慈反问:[omega就不用遵守法律吗?我的要求也就这些,之后我可能会比较忙,不够钱了就跟我说。] 律师被叶慈的财大气粗震惊到哑口无言,随后默默办事。 这边系统连接星网分析后,得出结果:[就如您所说的,关于叶慈在星网上风评的大方向都是走向恶意揣度与无故抹黑,关于性格与体质这方面的舆论主操控者是谢柔的侄子谢瓒,他手下就有一所娱乐媒体公司。] 叶慈慢悠悠喝了口咖啡:“那就是谢柔指示的,原主的身份参加的宴会都是会做好保密工作,有一些连谢瓒都进不去,还有一些照片和资料都是叶家内宅里拍摄的,谢瓒又哪里来的照片。” [是的,]系统汇总手上资料:[其中包括叶家一女beta佣人因被原主刁难含泪辞职,以及一个老管家因为安排的饭菜不合原主胃口受罚住院的两则报道都是由谢瓒经手然后炒热。] 最后,系统问道:【需要现在就要为您将这些证据放上星网进行澄清吗?】 “先按下不发,这点东西就算澄清了也算不上什么,最后结果也不过是谢瓒顶罪,谢柔依旧安然无恙。”叶慈断然拒绝,而后厌倦道:“光玩舆论战会不会太无聊了。” 【好的。】系统继续说:【除了上面部分,还有关于原主德不配位并对萧冕死缠烂打的那部分传言,因为言辞过于激烈系统自动马赛克了,沿着蛛丝马迹查出,背后操控者是……】 这时,叶慈所居住的房门被按响门铃。 与此同时,系统也说出了最终答案:【章知意。】 打开门,叶慈厌倦道:“我想好了,只是玩舆论战在星网互相叫骂太无聊了,还是玩点实际的。” 门外站着几个全神戒备的星洲警卫,为首的beta警官道:“叶慈小姐,有位名为朱淳的alpha报案称你故意伤害罪,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叶慈看了看悬浮在空中的执法仪,又看了看beta警官手里的信息素锁。 缓缓笑了,她忍俊不禁道:“我不过是个omega。” 手一摊,她伸出了白皙漂亮的掌心,无害道:“而且信息素很微弱,接近于无,所以用不着这样吧?” beta警官目光无奈:“你的危险等级高,都差不多是联盟建立以来最危险的omega了。” 给omega戴抓捕alpha用的信息素锁他也是头一回,但报案者和萧家军部那边就是要求,他不过是按命令办事。 同时有些怜悯这个臭名昭著的叶家大小姐,要是进去了想再出来可就难了。 不仅是萧家和叶家对她厌弃,还有她也是这两家用来剑指梁家的棋子。 只是之后这个beta警官看完鉴定伤情报告书,才理解了为什么会说叶慈是联盟建立以来最危险的omega。 那伤口实在干脆利落,堪比最精密的医疗机器才能做到的刀口,这精确度和力道真的不是普通omega能做到的。 第34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3 “警卫局那边说她进去了?”叶弄璋问道。 叶政关掉光脑通讯页面, 闭上眼靠在椅背上重重呼了口气,才勉强有力气点头。 “进去了,但是因为她是omega, 估计重罚不了。”叶政也有些苦恼:“当年她怎么就平安出生了……是不是你妈妈这些年的药根本没有用。” 叶政直起身, 指节曲起, 在桌子上重重敲了敲。 仔细看去,叶政眉宇间的川字纹皱得更深了, 浓眉压着琥珀色的眼睛,更显威严。 “……”叶弄璋没敢说话,他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么多年的信息素平衡药剂怎么就没把她吃死。 昨天叶政还是人人恭贺的生日宴会, 却被叶慈搞得烂摊子一大堆, 还被人拿着话柄明里暗里嘲笑和攻讦! 说他叶政两面三刀, 家宅不宁, 长女平时品行不端现在还犯下故意伤害一个alpha的罪名,质疑有这样品德有暇的女儿的人真的能连任议长吗? 若是往年就算了, 偏生今年是他第一次接任白露星系议长的最后一年,正是要紧的关头。 要是叶政还想接着连任白露星系的议长之位,那民众的支持率绝不能下降, 最后反被梁家那头势头正猛的梁唯明追上。 连叶弄璋都没想到, 他不过是回学校处理了一下毕业事宜,家里就被一直小看的叶慈闹翻了天。 还让他一直敬仰的父亲感到棘手。 叶弄璋看了看叶政的脸色, 突然说了一句:“我记得梁唯明是叶慈的大舅舅,您说他会不会……” 果然, 叶政闻言脸色一变, 语气厌恶道:“少提她!梁黛都死了多少年了, 梁家都没管过她, 更没管过叶慈,这次也不会去管的。” 这样也是,叶弄璋回想了一下父亲星网上掉的9%的支持率,平时升上3%都得做不少慈善,发表多少演讲。 这次直接是9%,难怪一向镇定的叶政都着急上火。 “爸爸,我有个想法,您看看可不可行。”叶弄璋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尝试道:“现在叶慈的名声已经彻彻底底脏臭了,想要用来对付梁家估计是难了,不如弃了吧?” “你说让她死?”叶政思索一番后,缓缓摇头:“她现在是讨论度太高了,不少人表面上都认为毁了一个alpha该重罚,但因为她是omega反而风评有所好转。现在她一有什么差错就会被放大研究,这样并不可取。” 叶弄璋没想到叶政会这样回答,瞳孔一缩,心底发凉的同时旁敲侧击道:“我是说,宣告与她断绝任何关系。” 叶政一顿,也跟着思索这件事的可取性。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叶政停住思考,说了声:“进来。” “叶议长,网上有人对大小姐的事发声了。”叶政的秘书捧着光脑进来,脸上还带着复杂的表情:“您看看这个。” 叶政接过光脑,并不喜怒:“网上发声的人不少,影响力都不大,还全都是什么都不懂就是为了博出名而胡言乱语……” 然后叶政就看见了光脑上那张omega漂亮又熟悉的面孔,表情有些惊讶。 叶弄璋也走到父亲身后看,到底是年轻定力没有叶政好,直接把震惊这个表情摆在脸上:“这不是全联盟的顶流omega章知意吗?” 任何一个人都难以做到人人喜爱,偏偏章知意这个omega做到了,遍布联盟都找不到一个讨厌她的。 要说美貌她有,脾气温柔细心却倔强,一部电影封神仅靠自己在演艺圈里拼杀出一条道路,为宣传和鼓励军部出了不少力,在这个omega都应该相夫教子,不该抛头露面的大环境下是罕见的omega。 自强自立的励志人生可以说她就是全联盟的梦中情o。 而今天这个梦中情o公然在星网发视频谴责叶慈的暴力行为。 那个眉眼温柔的omega坐在视频前目含忧愁与愤怒,气质宛若池中白莲般清纯优雅。 她道:“听说这件事后我感到十分震惊,在这里,我章知意力挺受到伤害的alpha,朱淳!” “要知道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腺体是十分重要的器官,失去这个器官的alpha和omega身体健康和寿命大大减少,一时不慎那个alpha会因为信息素难以调节而死亡,这不是故意伤害罪,这是故意杀人。” “每一个alpha都是联盟中的中坚力量,他们为了联盟的和平对外征战虫族,对内抵抗性质恶劣的星盗,所以对此故意害人性命但因为她的性别是珍贵的omega而得到优待,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只是进行普通的调查,而非直接定罪起诉的事件。” “我感到十分的痛心,alpha在外为联盟而战,联盟却背刺他们。这样的omega放出来……我真的真的很担心我们其他omega的安全,会不会下一个被挖掉腺体的就是我。” “再次希望叶议长坚持自己一直秉公办理的公正,绝不徇私枉法!” 不得不说,章知意这一套很有用。 不仅博得了大部分的alpha的好感,挑起omega恐慌情绪的同时,还让不少beta和omega觉得她是为了抵抗强权而战。 纷纷响应章知意的看法,叶慈这样的omega不应该因为性别而被轻饶,更不应该因为她是叶议长的女儿而被轻饶! 星网上联名请愿,要将这个危险的恶劣的毫无人性的omega永久监·禁起来。 误打误撞的,星网上开始宣传起叶政之前的政·绩,导致叶政的支持率不降反升。 得出这个结果后,叶政脸上终于挂上了笑意,真正着手命人安排与叶慈脱离关系,准备择日宣告。 星网上闹得沸反盈天,连第一星系里的总统都忍不住关心这桩事件,下达文书要求白露星系给他一个结果。 正在接受调查的叶慈本人却在问询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很轻,一下子就引起的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跟看见太阳的向日葵似的,看着坐在中间的银发omega:“……” 刚好又记录到朱淳被挖腺体的过程,这就造成了叶慈死不悔改并在调笑受害者的错觉。 播放完章知意声援朱淳视频的系统唯唯诺诺道:【这次倒是不躲在后面暗中营销,走向台前了。】 “估计是听说萧冕终于解除婚约,心里着急了,现在出来站台捶死我,就能让萧家看出她的价值所在。”叶慈对系统笑道,然后回想了一下章知意说的稿子。 把哪一句“性质恶劣的星盗”反复咀嚼了一下,心说章知意还挺会给自己找补的,从现在就开始给自己找补了。 对面记录的女beta警官目露厌恶道:“你笑什么,现在是严肃办案,有什么好笑的。” 叶慈修长的脖颈上环着一根细细的黑带子,正中间点缀着蓝宝石,好似一根漂亮的项圈。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高奢装饰品,而是联盟的信息素锁,一旦信息素失控,那个貌似蓝宝石的仪器会转化为红色并发出警告,颈后的仪器也会释放抑制器强行压制信息素。 她笑着反问:“怎么,信息素锁都给我带上了,光脑也给我上缴了,还找了一圈beta把我围起来,盯着我就算了,连笑也不给吗?早说啊,我保证哭着跟你求饶,然后装可怜求同情……” “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叶慈的笑容瞬间淡了,靠在椅背上下巴微抬:“我已经把宴会当日递酒端酒以及房间内alpha信息素泄露超标的证据也上交了,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接受调查?” “朱淳呢?他是不是正抱着我爸大腿哭,说他家就出他一个alpha,还没有结婚也没有下一代,要求补偿啊?” 女beta从没看过这样胆大肆意的omega,要不是职责所在差点就要气到拂袖而去。 隔壁的男beta警官见同事顶不住,才道:“报告上朱淳的信息素超标并不能说明什么,并不排除你收集起他的腺体残余提取出来的可能性。” 提起朱淳的腺体,女beta的表情又变得复杂起来,嫌恶又后怕。 把一个alpha的腺体踩成了肉泥,真是骇人听闻。 叶慈直接站起身,两三下解掉了颈后的信息素锁扔到两人桌子上,发出重重一声响,吓了所有人一跳。 “你干什么?!” “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解开信息素锁!” “你是怎么做到解开信息素锁的?!” 隔着单向窗,门外站着一个从外往里观察的男alpha,见状也问他身边的alpha警官:“联盟配备的信息素锁那么没用了?随随便便一个omega都能解开。” 被问话的alpha警官也是满头大汗,低声保证道:“我们警卫局的信息素锁每次使用前都会经过测试和检查,理应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男人有些讶异的挑起一边眉毛,跟叶慈极其相似的苍青色眼睛漾出了极大的兴趣。 “这样说来,她就是自己解开的了?”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alpha警官擦汗道:“看情况,是的。” 男人不再说话了,又扭过头看向里面纤弱的omega。 要是有心人对比一下,就会发现叶慈与他不仅仅是眼睛瞳色相似,连五官也极为相似。 气质透着从血脉里遗传出的居高临下和漠然。 只见里面的omega踩着高跟鞋走到男beta面前,睥睨道:“照你这么说,只是房间内信息素超标并不足以说明说明,那还要怎么样才能说明他确实在进行犯罪?” “是不是需要朱淳臭水沟子味的信息素从我的腺体里提取出来的证据才作数?”叶慈双手按在桌子上,苍青色的眼睛犹如碧水深潭深沉难测,逼得beta男警官退却不能。 偏偏叶慈一再紧逼:“说话!” 那个被诘问的beta男警官哑口无言:“……” “不许把记录仪关闭!”叶慈手一抬,直直指向悬浮在半空的记录仪,疾言厉色道:“你要是敢关闭,我有千万种方法把这段视频放上星网,让他们也看看你们是如何执法严明!” 蠢蠢欲动的beta女警官顿时不动了,到底是任职不满一年的新人,心态也没有隔壁同事好,见过的大风大浪尚且不足。 对着叶慈的眼神竟有点手脚发软,嘴唇翕动几次都都出不出任何话。 怪不得对她的评估结果会写上联盟建立以来最危险的omega,也怪不得其他同事怎么说也不愿意进行问询把她给推出来了。 所有人都被她爆发出来的气势镇住,一时间没分清到底谁才是被问询的嫌疑人。 窗外的男alpha才满意了,收回眼神对身边的人说:“我要保释她。” 在一片安静中,系统对叶慈道:【叶政正在召开发布会,正式宣告与您解除父女关系,对此他十分痛心自己没有教育好孩子,他教育的缺失让您造成这般逆天大祸,之后他一定做到秉公办理,绝不徇私。】 叶慈对系统道:“那把酒店房间那夜的视频上传星网,顺便把叶家在原主身上所用的金额列个单子一同上传,看看叶政是多么的慈父心肠。” 【好的,保证给您做到病毒式传播,所有人都看见这段视频。】系统道:【那章知意那边您打算如何处理?】 叶慈瞥了一眼静默不言的他们,转身出了门,漠然道:【不过是跟个风站个台,就算反驳了也伤不了她什么,现在处理了反而是从轻发落,之后再打算。还有就是她和萧冕的关系应该没有表面上那么简……】 说着,她的脚步停下了,一扭头就看见了身着正装,身材高大的男alpha。 alpha存在感很强,一看就是常年身居高位才能培养出来的气势。他微微的笑着,朝叶慈伸出的手腕上扣着墨绿色的袖扣,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跟他的眼睛一样璀璨。 分明是平易近人的姿态,愣是让人感受到温和面具之下的居高临下:“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唯明,是你母亲的大哥,也是你的大舅舅。” * 新闻发布会连接着星网的直播通道,叶政的慷慨陈词引起不少讨论度。 有觉得叶政养而不教就是活该,有觉得叶政在一出事后就直言撇清与女儿关系,太过冷血,也有觉得祸不及父母,叶议长那么好的人也没有想过会这样。 其中第二种声音较为微弱,也更为引人注意,不少人为叶政反驳。 [有这样的omega孩子,我也要撇清关系好不好?把她娇生惯养那么大,接受优越的教育,却去杀人,毁了父亲的事业,这种垃圾就不应该被怜惜。] [不是……调查结果都还没出来,这么快给人定罪?] [楼上的,告诉我叶慈给你多少钱让你刷这一条,有星币大家一起赚。] [受害的alpha伤情鉴定都挂在星网上了,要是这样还不能给叶慈定罪,我不知道什么才能给她定罪。] [别骂了别骂了!事情反转了,叶慈社交平台上直接挂出案发当晚全过程!] [叶慈哪里是omega败类,简直是神好吗?] 一时间,全部人调转视线蜂拥而至,风评直接触底逆转。 叶政的直播发布会观看人数骤减,时不时出现抵制和嘲讽叶政的话,并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增长。 谢瓒见状直觉不对,立马让人去查。 员工苍白着脸匆匆汇报:“叶慈……叶慈她把案发现场的视频上传了星网,还有附上她在叶家这些年来的生活费。” “案发当晚的视频?”谢瓒不可置信道:“我不是让人回收隐蔽摄像头吗?难道你们没人去?!” 另一个负责这件事的员工摇摇欲坠道:“当夜叶慈依然在那间房间入住,我们安排好的beta服务员根本进不去,但是第二天趁她出门的时候,回收成功了……” 那个摄像头原本是来记录被标记全过程,要是叶慈不满最后结果以此要挟,轮不到她反抗。 现在好了,亲自把刀送到她手上,让她痛击我方队友。 “?”谢瓒都被他们的聪明劲感动到了,扶着桌子头痛欲裂,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骂了:“蠢货!主动把把柄往她手上递,可真有你们的!不会安排前台要求她换房吗?!有那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居然还让她继续待着?” 两个beta员工被谢瓒一脚一个,讷讷不敢言。 谢瓒怒吼:“还不快去联系人把她视频给删了!” 员工哭丧着脸说:“删不了,怎么删都删不了,视频代码有问题。” 谢瓒匆匆出了后台,想要通知叶政提前结束直播。 结果正好听见记者提问叶政:“您好,议长先生,我想就您抚养叶慈小姐十八年以来仅仅花了八十万星币这件事提出疑问,请问这是真的吗?” 一开始,叶政还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你说什么?” 然后记者再次重复一次问题,叶政听罢,表情直接僵住了。 星网评论跟疯了一样狂刷,看的人眼花缭乱,步步紧逼。 [说啊,议长先生怎么不回答了?刚刚不是在侃侃而谈吗?] [八十万星币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有点多,可是议长先生不是说从小给她优越的生活,让她接受优良的教育吗?要知道叶慈上的omega学校一年学费就要四十万。而继子叶弄璋的学校学费一年高达百万,更别提其他的吃穿用度。] [话说叶弄璋真的是继子吗?懂得都懂,我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叶弄璋就是叶政跟谢柔暗度陈仓的产物。] [接上条,叶政刚跟梁黛刚结婚的时候宣传爱妻人设,梁黛婚后查出身体不好,难以有孕,叶政天天安慰她说没关系,只喜欢梁黛。我妈年轻的时候还羡慕过梁黛,现在看来叶政巴不得梁黛生不了孩子。] [慈父就是在你妈死后半年内火速续娶,连带一个比你大两岁的哥哥,还是十八年只给你花不到八十万星币,让你啃你妈遗产。] [我已经被反转麻了,谁都不骂,再次等反转。] [我也……] [那章知意她……?] [知意姐姐也是不知道内情好不好?少拉她出场,姐独美勿cue。] 见叶政站台上答不出话,记者们就跟嗅到骨头是饿狼般,一个接一个地提问:“请问议长先生,朱淳真的是受人指示进入房间的吗?” “请问议长先生,您对这件事是真的不知情吗?” “请问议长先生,您急于和叶慈小姐撇清关系,是因为问心有愧吗?” “请问议长先生……” * 梁唯明翻看着评论,看到八十万账单哪里忍不住笑了。 扭头对身边的秘书说:“梁黛的孩子比她强得多,像我妈。我妈当年也是这个劲,够冲人的,连我爸都没能降得住她。” 熟知上司本性的alpha秘书笑了笑,没说话。 果然,就听梁唯明叹了口气道:“结果到头来,我以为我是去雪中送炭的,没想到我是锦上添花。光靠自己她就能走出星洲警卫局,哪里用得着我去巴巴的保释……也怪不得她不搭理我。” 他嘴上是这样说的,表情倒是没多少遗憾,本来他去那一趟只是为了把人拎出来而已。 毕竟是他小妹生的孩子,拉着一把也算是全了多年兄妹之情。 梁唯明靠着椅背,闭上眼就是叶慈那双苍青色的眼睛,里面含着嘲讽,表面倒是笑得乖巧无害:“保释我?只是保释?” 梁唯明笑容有点疑惑,好像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是虚心的人:“不然?” 叶慈眼皮一抬,双眼皮折出一条深刻的弧度,让梁唯明恍惚看见了小妹年轻的时候。 就是一开口就打破了他的回忆,叶慈道:“给重病的病人送药和送棺材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星际时代的梁唯明没反应过来棺材是什么,稍怔一会,才反应过来,笑了:“很抱歉没能及时为你洗白冤屈,因为实在是担心你的人身安危,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叶慈没说自己信还是没信,与梁唯明擦肩而过了。 之前叶慈就不指望梁家,现在更加不会指望梁家。 思绪回到现在,梁唯明睁开眼睛问秘书:“叶政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秘书很快答复:“风评持续降低,民众支持率下降了20%,明年还想连任议长估计是悬了。”最后连秘书都忍不住吐槽:“大小姐这一手操作可真是……” “够狠的。”梁唯明替他接上,又说:“叶慈不是说要去x星系,安排人多看顾看顾她吧,x星系那边鱼龙混杂之地,一个omega不安全。” 秘书领命去办,心里轻舒一口气。 心说刚刚怎么就不小心把星网上的称呼给喊出口了呢?幸好上司什么都没说。 在今日之前,大小姐是叶慈的黑称,调侃而嘲讽,现在嘛,就是真心实意的喊了。 第35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4 星洲星港的下一班航行在一个小时后, 周围人来人往各自神色匆匆。 有个百般聊赖的beta记者捧着咖啡对着远处发呆,突然,他的视线定在某一处。 “那个颜色的头发就是了吧?!”他一拍差点睡着的助理, 把还剩半杯咖啡一口闷完, 差点把自己呛死。 助理后脑勺被闷了一巴掌, 呆滞道:“这么特立独行的omega,是她没错了。” “走!”beta记者把杯子塞进路过的清理机器人怀里, 起身就跑。在他起身的同时,还有数量不少的记者也在朝着那个方向汇合。 等到他挤过去的时候,叶慈的周围早就围满了各种beta记者。 “请问叶慈小姐,你是因为被父亲伤害过深, 选择离开白露星系吗?你现在是要去哪里隐居?” “请问叶慈小姐, 你在星网上发布的视频真实性是否存疑?” “请问叶慈小姐, 你发出来的证据是否存在故意摆拍的嫌疑?” 只是被包围的omega全程冷漠而待, 甚至叫来了星港安保员来驱散聒噪的beta记者们。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叶慈你全程不回答任何问题,是不是心虚了?!” 与此同时, 刚刚闷咖啡的beta记者堪堪挤到前面,也跟着问了一句:“叶慈小姐,请问你对全联盟的梦中情o章知意力挺朱淳维权有什么看法?” 什么尖锐问题都没能叫住叶慈, 偏偏为了这个不紧不要的问题停住了脚步。 银发omega转过身来, 身前围绕着各种各样的悬浮录像仪,有的是正在直播, 有的是录像后准备回去剪辑。 无论什么样的,每一个摄像头都清晰的拍着她的面容。只见那个omega抬起眼, 扫了一圈摄像头和围着的beta记者们。 很多人这才注意到, 叶慈的脖子上正环着一根细细的带子, 紧紧扣着颈后的腺体, 不仔细看还以为她戴的是普通的颈部装饰。 叶慈无甚表情的脸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眉眼弯弯,双唇微抿,看起来就跟普通omega没什么区别,柔弱而无害。 惊艳的同时,回想方才,心底竟然觉得自己举动实在是唐突冒犯。 刚刚还紧跟着提问的beta们却都后退好几步,生生给叶慈隔出一个空间。 叶慈的笑容礼貌周到,就是笑意不达眼底,她道:“你问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当然用光脑看啊。她不是说她事先不知情,为公正而战吗?” 开了这个口,其他的也就跟寻到漏洞的苍蝇似的,蜂拥而至。 叶慈泰然处之,反问一句:“谁的悬浮录像仪正在直播,且流量最大?” 众人被她问的一愣,下意识拿出面对上司的态度对待她,低头查看自己的直播间观看人数。 有一个女beta说:“我的观看人数达到了五千万。” 叶慈抬手一招,把那颗悬浮球招了过来,与此同时星网直播通道里的评论暴涨。 在万众瞩目之下,叶慈笑道:“章知意,我知道你正在看直播。” 还在讨论其实叶慈还挺漂亮的评论反而刷上了疑问。 [???] [来了来了,疯子专业户又要发疯了,又要拉着我美o知意出场了。] [别说,我被她盯着的时候还真有点脊背发凉的感觉,一边觉得她好美一边被吓坏,压迫感比alpha还重。] 殊不知,直播页面另一端的章知意心慌之下差点手滑关掉光脑页面。 疯狂安慰自己不可能的,她都到了这个地步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害怕但又不得不接着看下去。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最终还是落下了。 叶慈含着笑意的声音依然透过直播通道传到她耳里:“章知意,你想自己吃屎就算了,但你不能拉着我一起吃啊。” “想我死可以直接跟我讲的,不用在背后扯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用舆论逼死我,这种手段太低级了。” “什么疯狂营销我喜欢萧冕,什么德不配位,什么生育能力差,什么信息素微弱,要是和萧冕结合连帮助他度过易感期的能力都没有,什么我会影响萧冕的仕途,诸如此类的。” “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不疼不痒,没事的时候还能当乐子看。” “所以给你个建议,可以跟萧冕借一架机甲,光明正大的来,或者让萧冕亲自来,反正你们的关系挺好的,对吧?” 没想到这个omega一开口还是那么狂妄,气死人不偿命,星网上的星民们都傻了。 [亏我之前还因为朱淳的事同情她,现在看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是,我以前就觉得很奇怪,总是能在星网上看见叶慈的消息,还以为她是什么演员明星,结果一看只是一个普通的omega,她做什么事又关其他人什么事?] [她是议长的女儿,品行被人放上网议论不是应该的吗?] [有件事我想说很久了,之前大小姐参加宴会的时候不是有一条十几万星币的裙子被毁了吗?所以大小姐要求道歉有什么错,也没有要那个beta服务生赔,但是星网上的都说是大小姐的错,我就……] [现在大小姐特意提到萧少将,是不是他们之间有……?] [我感受到了瓜的气息。] [萧少将的第一次回复评论和第一次关注不是给了章知意吗?当时全网都在磕,我只觉得大小姐绿的可以。] [等会,你们怎么也跟着叫大小姐了?] 不光是观众傻了,连在现场的beta们全都傻了,一时间恍惚起来,怀疑到底自己和她到底是谁有问题。 但是看之前的情况,他们真不敢质疑叶慈。 表面上不讲,心底都知道现在的叶慈在星网上就是求锤得锤,亲爹叶政都给他搞垮大半,叶弄璋的私生子身份传得全星网都是,之后政·途难行。 叶慈垂下眼眼静静看着悬浮球,漫不经心道:“有这闲工夫,还不抓紧时间把你十五岁到十八岁做的事留下的尾巴清扫干净,毕竟全联盟的梦中情o非常支持消灭性质恶劣的星盗呢。” “星盗”这个词被重重的念了出来,章知意心头一震,脸色瞬间煞白。 视线透过摄像头看向光脑前的每一个观众,叶慈嘴角漫不经心的弧度就已经是比语言还尖利的嘲讽。 气得章知意浑身发抖,抖着手指几次想要关闭页面,都靠着一股犟劲撑着。 “本来我是懒得搭理你的,你非要赶上门找抽。我善良,满足你的愿望。”叶慈对着章知意嗤笑一声:“狗东西,你们也配挨着我?萧冕这种歪瓜裂枣的东西也就你能吃得下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叶慈这一手不再是普通浪花,直接是海啸了。 “砰!”光脑被章知意脱手砸掉,神情又惧又怕,光滑的桌面上倒映着她秀美温柔的五官因情绪而扭曲。 好似那鬼魅出行,任谁看了都要滤镜破灭。 “她怎么会知道?难道她也是……不,不可能,如果是就不会这个反应。”章知意跌坐回沙发上,抱着头喃喃自语道:“真的就是……无论哪一辈子我都比不过她吗?”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都重生一回了,为什么还是不敌叶慈? beta经纪人撞开了房门,急急走进屋内,她捧着光脑气愤道:“我之前就让你不要去招惹叶慈,不要去招惹叶慈,你偏偏不听!你知不知道你一个omega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非要把自己的事业搞垮吗?!” 章知意满脸麻木,缩在沙发上不说话,也不知听没听见。 经纪人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一撩头发:“你现在就不要在星网进行任何发言,你的形象非常重要好吗?要知道你可是第一个成名后没有选择隐退生子的omega,多少omega奉你为偶像,因为你,又有多少omega走出家门拥有自己的事业。” 见章知意的神情有些意动,经纪人再接再厉道:“你要时刻记得,你可是上过联盟年度最有影响力十大人物之一的omega,在全都是alpha和beta的情况下你是唯一的omega,联盟建立以来第五个上这个评选的omega,别毁了自己的形象。” 章知意的声音微弱:“可是这次的机会非常重要,错过了她就要天高海阔任鱼跃了。” “你说什么?你之前连总统侄子,那么优秀的alpha都能拒绝,定的下心来。这次希望你也一样好吧?”经纪人不明所以,看着章知意这个她十分看好的omega,最终还是心软了:“对了,叶慈说你十五岁到十八岁那段时间的事……你给我报备一下,我好进行公关。” “不过有一点还好,叶慈还拉上了萧冕少将,那可是立下多少战功的少将,要不是她走得快就要被附近的星民当街唾骂了。” 经纪人走了,章知意抓起茶杯往地上一摔,碎片四溅。实在是想不通她都抢占了所有先机,为什么还是这个结果。 前世的章知意根本没有现在的成就,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小明星,还因为omega的身份被人轻视。 在最狼狈的那一夜,她顶着被酒泼湿的头发躲在花园角落里,羡慕的看着宴会上的觥筹交错。 第一眼就认出了曾有过救命之恩并且暗自仰慕的萧冕……以及他身边的omega,他的妻子叶慈。 彼时的叶慈早已摆脱了叶家的辖制,因为研制出了零副作用的强力抑制剂,让omega可以自由出门不受拘束而进入了白露星系议会内部,成了联盟第一位omega议员。 而萧冕被叶慈要挟,被迫甘居人下,两人成了名存实亡的夫妻。因为叶慈的信息素太过微弱,根本不能为萧冕孕育一个后代,也不能为他抚慰信息素,度过alpha的易感期。 其他人面上不说,心底何尝不是嘲讽萧冕的无用,章知意听着种种,既羡慕又痛恨叶慈。 很快,萧冕放下酒杯,走出了宴会厅。 眼看着萧冕靠近,章知意想走,却舍不得,最后萧冕发现了狼狈的章知意,递给了她一方手帕。 或许是无意的,也可能是觉得她可怜。 章知意傻傻地接过,月下那高大的身影好似她的天神下凡了。 之后,萧冕隐藏的星盗首领身份最终被叶慈察觉,毫不留情地举报了自己的alpha。 萧冕无法解释,在生命威胁之下选择流亡在外,最终死在围捕中。 偶然一次遇见,章知意不顾一切冲上前,大声质问叶慈为什么要这样做。 彼时的叶慈众星捧月,好不风光,她好笑道:“他犯了背叛联盟的大罪,还引虫族进入x星系边缘,死伤多少星民,这样的下场不是应该的吗?” 章知意难以置信道:“难道他不是你的alpha吗?” “所以?”叶慈跟看珍稀物种似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是在可怜他吧?那你怎么不可怜可怜为了堆砌他赫赫战功而死掉的无辜民众呢?” 章知意心想那是他们自己不合时宜停留在那,关萧冕什么事? 心下越发难过,章知意含泪谴责道:“你可真冷血,连自己的alpha都能眼睁睁让他去死。” “……”叶慈终于讶异的挑起一边眉毛,定定看了看面前梨花带雨的omega好几眼。 忍不住笑了,她侧过头问自己秘书:“她在说什么童话故事?” 那个omega女秘书漠然看了章知意一眼,什么都没说,光用眼神就把章知意羞辱得浑身发颤。 最终叶慈还是觉得烦了,陪她说两句话本就为了解解闷,挥手叫来beta保镖把她赶走。 结果当夜睡醒后,章知意发现自己重生在十五岁那年。 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时候,她欣喜若狂,当即拿着仅剩的钱买一张船票,那是一艘注定会被海夜星盗团拦截的飞船。 在那艘飞船上,就有十六岁的萧冕在场。 * 体型庞大的星际飞船停靠在了远洲星港里,寥寥几个乘客走出船舱。 这里是联盟里最底层的星系,大名x星系,外号垃圾星系。 早年还是罪犯流放之地,现在演变成了犯罪者的藏污纳垢之地,成了狗路过都会挨两巴掌的野蛮星系。 首都远洲更是鱼龙混杂,处处残壁断垣和违章搭建混合在一起,形成自成一派的奇妙建筑风格。 用古地球时代的话来形容就是——贫民窟风。 这里无联盟法管辖,无高科技覆盖,有的地方连星网都没有覆盖到,光脑在这都是稀有物品,整体技术处在青黄不接的水平。 提起x星系,星民们第一个想到的词就是垃圾,第二个词就是落后。 它位于联盟统辖内的十大星系最边缘端,不仅落后,还是虫族和星盗最爱光顾的地方。 能力稍弱的在这住着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哪天晚上被人入室抢劫顺带杀死了。 漆黑的街道上还有一人缓慢前行,手上不知拎着什么东西。哪怕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也依然能看出她的身材姣好高挑,甚至比普通男beta还要高上一个个头。 光是看着背影,就知道这一定是个颜色绝佳的美人,利落的黑色短发刚好垂到颈部,好似那沙漠里开出的一朵铿锵玫瑰。 刚好她路过的地方就是x星系的议政府旧址,这里不复昨日光辉,大门都不知道给谁砸了个大洞,实在磕碜。 负责人早八百年就跑路了,离任前他道:“这里的议长谁爱当谁当,一天被刺杀八百回,狗都不当,我也不当!” 从此x星系成了无人看管区,越发猖狂。 有个刚跑路到这里不久的光头alpha靠在街角,手上还握着喝到一半的酒瓶,迷迷蒙蒙的眼睛看见路过的黑衣女人,顿时双眼一亮,立马就来劲了。 光头alpha一肘子肘向一起喝酒的beta同伴,下巴一点路过的女人,大着舌头道:“你还说这个时间点根本没有漂亮的beta和omega出门,这不就是吗?!” 光头alpha刚一动,他同伴就惊恐地拉住他:“你疯了!没看清是谁就敢去招惹?!” 眼见黑衣女人就要拐过弯消失了,alpha不耐甩开男beta的手,豪横道:“不就是普通的beta吗?给两巴掌就老实了,至于把她当什么了。” alpha嗅觉非常敏感,能感受到女人周身并没有信息素波动,要不是没有分化就是一个beta。 但看她样子,应该是过了分化的年纪,大概率是再无分化可能了。 “她叫桑玉。”另一道发颤的声音叫住了他。 回头一看,竟是个比他还高大壮实的alpha,alpha们天生优越的视力让他能看见这个alpha瞳孔发颤的样子。 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好好的大alpha吓成了孬种。 还没等光头不屑唾弃这个alpha没点鸟用。 就看他摸着自己颈后的腺体后怕道:“我刚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不懂事,跟着跟着一个a级的alpha调戏她,然后……” “然后那个a级的alpha腺体被生生挖出,四肢都给敲断了,丢在远洲议政府大门前,嚎了三天三夜,桑玉才给了那个alpha痛快。”拉住光头的beta悠悠补充道。 “要是命够硬,就去桑玉那试试胆呗。”beta男一抹脑袋,另一手指着漏了个大洞的大门,呲牙道:“那个洞就是揍那个a级alpha留下的,而那个a级alpha是她杀的第十一个alpha,这还是没把beta计算进去。” 听到这里,光头alpha才萌生退却之意,反而庆幸自己没有贸贸然上前。 要知道,他也不过是因为侵犯了一个beta才逃到这里的,根本比不过浑身煞气的桑玉。 被众人避让的桑玉走进一条巷子,手摸了摸正在发疼的后颈处:“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种情况都持续好几天了,还伴随着发烧头晕,让桑玉产生了自己是不是要分化的错觉。 可自己年纪都过了十八岁,应该不会分化了吧? 桑玉回想自己看过的联盟史上十八岁后才分化的例子,不多,拢共不超过十例。 最后九成分化为等级超过s级的alpha,而分化为顶级omega的例子只有一个。 不过这种幸运大多伴随着极度危险,需要大量的药剂和omega的信息素在旁边辅助。 不然结果都是被强烈的信息素冲撞身体,最后死于信息素紊乱症,而这种结果的人数却是分化成功的数十倍以上。 有些是不知道自己在分化生生拖死,有些则是条件跟不上把自己耗死。 百思不得其解,不再多做思考。 一抬头,桑玉就看见前方走过一个飘然侧影,路过时那道还顿了顿,昏暗灯光下露出半张侧脸,飘逸的银发在黑夜中如星光般璀璨耀眼。 恍惚间,桑玉好像闻到了一股冰雪般清新的味道。 只可惜这点星光一闪而逝,身后还跟着一个鬼祟的背影。 桑玉在这长大,见证过不少骇人听闻的事,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桑玉一边快步小跑过去,一边低声嘟囔:“这些omega到底什么时候才明白美貌和不防备在这里才是最是危险的事情。” 走的近了,一股刺鼻的显然是属于alpha的枯草味信息素就把桑玉呛得够惨,期中就夹杂着刚刚闻到的清新冰雪味的omega信息素。 也是桑玉人连续头晕好几天,脑袋正犯这迷糊。不然肯定怀疑自己怎么能闻到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beta根本对信息素无感。 “前边那个alpha,我奉劝你还是最好不要……”桑玉话没说完,一大股冰雪味的信息素直冲她颈后腺体,烫的她浑身发软靠着墙说不出话。 “艹……不会吧?”桑玉紧咬着牙关,好险没给疼死,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就是那个碰上大龄分化的天选倒霉催。 不止她,还有一个被人尾随的倒霉蛋omega,现在好了救人不成还得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x星系常年无雨,贫瘠蛮荒,为了让这里的居民能够维持正常生活,每九天一个周期,整个远洲都会在第一星系时间为基准,在午夜十二点进行人工降雨。 此刻,大雨倾盆而下,模糊了桑玉的视线,艰难的侧过脸她透过密密的雨幕,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白露星系”“买命”。 瞬间桑玉什么都懂了,原来这omega比她还倒霉,都跑这里来了还有仇家不远几亿光年雇人追杀她。 只不过,她已无力管了。 早在桑玉出现的时候,叶慈就看见她了,一直跟她强调一定在附近的系统也惊叫道:“就是这里!坐标显示任务对象就在附近!” 叶慈:“……”停住了脚步,侧过脸遥遥跟停在黑暗处的女人短暂的对视了一下。 闻到了,那么大一股白兰花的信息素气味,发现不了才怪。 馥郁而芬芳的白兰花信息素不似别的alpha的信息素,令叶慈感到刺鼻难闻。 一般来说,alpha天生的领地意识才会觉得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刺鼻难闻,从而产生厌恶心理。 也就叶慈这个omega天生奇葩,见到哪个alpha信息素都觉得难闻至极。 现在反而因为这股味道,烦躁了许久的诡异的安定了些,叶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甚确定。 下意识的,叶慈也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两股信息素短暂的融合了一下。 叶慈腿突然有点软,腺体微微发热,她猛的捂住后颈,略略疑惑:“……?” 系统没察觉到异样,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最后竟嘤嘤呜呜道:【我一直催您早点过来x星系,任务对象这几天刚好是关键时期,您愣是好几天不搭理我,我还以为您不做任务了呢。】 “我没说不做任务……不过现在还是先解决后边那个跟踪我的杀手先。”叶慈快步离开那,拐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尾随的alpha杀手才显露身影,站在叶慈面前:“你运气不好,白露星系有人拿钱买你的命。” 说着,他上下打量叶慈,不屑道:“看委托人那么慎重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个alpha,没想到是个洋娃娃似的omega……嘁,小题大做。” 从头到尾那个脆弱而貌美的omega都没说话,只用苍青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当然,alpha杀手不会以为叶慈是在冷静观察,只是觉得她吓呆了。 他一边靠近一边语气可惜道:“这么漂亮的omega就这样死了,还真是浪费。” 为了不引人注意和留下任何蛛丝马迹,alpha杀手决定不用热武器,选择用冷兵器近身一击必杀。 却不想,beta杀手眼前一闪,紧接着一声声急促的高跟鞋声靠近,心头就是一痛。 被杀手发自内心认为如洋娃娃一样脆弱的omega正站在他面前,流光四溢的长剑正中他的胸口。 杀手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的omega,一张口就是一口浓血:“omega……怎么可能……?” “有没有人说过,你话好多啊?”身高不过到alpha杀手下巴的omega轻轻的问。 鲜红的血溅到了叶慈白净的侧脸上,接着又被雨水冲刷干净,她一边走一边转动着手腕,直至将他的心脏搅碎。 “没意思。”叶慈一抽长剑,死不瞑目的alpha重重倒地,长剑上的血珠随着动作滚落,在水坑里砸出几个泛着淡粉色的红晕。 侧过身,剑指另一个角落,比雨声还大的是叶慈的质问声:“你打算自己出来,还是我亲自过去?如果你自己出来,我可以给你个痛快,要是……” 话未说完,另一个杀手闪身而出,叶慈迅速收回慈悲,闪身避过对方射出的子·弹,子·弹击在墙上,留下拳头大的大洞。 可以见得,要是击中了人能有什么后果。 表面波澜不惊的杀手心底十分诧异,甚至是惊骇了。 心说这样的身手真的是omega吗?怕不是哪里的A装O吧?! 叶慈反手从空间储存器里掏出武器,顺着闪避的角度朝杀手开了一·枪,第一枪被杀手好险躲过,第二次就没那么幸运了,被集中了左腿。 杀手腿部中·弹,身形一僵,紧接着右腿也被击中,双腿不受控制的软倒在地,趴伏在地上。 视线里,纤细的小腿穿过雨幕逐渐靠近,停在了杀手面前,杀手暂时不动,静待时机等着她靠近借此反杀叶慈。 暗地释放信息素试图压制叶慈,结果毫无反应,显然是被什么屏蔽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现世上根本没有能屏蔽信息素的仪器和药剂! 头顶传来叶慈慢条斯理的声音:“把你的臭虾味信息素给我收回去,如果不需要腺体我可以代劳,我下手很准的。” 杀手:“……”这是海洋味信息素! 叶慈根本不会给他反杀的机会,抬手又是两·枪,杀手的一双手也废了。 伸出手一拽他的衣领,迫使他抬起头来,视线对上了她含着杀意的双眼。 “睁眼,敢闭上眼睛我就生挖出来,既然你从白露星系来的,想必也听说过朱淳吧?” 雨太大了,杀手差点就睁不开眼睛,但被武器抵着额头,不得不瞪大了双眼,说出了第一句话:“我技不如人,你要杀就杀,废话什么?” 叶慈居高临下道:“你比上一个专业一点,不过萧冕到底派了几个人来?飞船一个,星港一个,这里两个,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杀手头一回后悔自己是顽强的alpha体质,疼的要命还是没死。 “行了,你表情已经告诉我了。” 这是杀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即额头一热,彻底陷入黑暗。 解决两个杀手的全过程没超过五分钟。 人工降雨的时间临近末尾,雨也渐渐的小了。 而巷头的桑玉还在原地坐着,感觉自己就是冰火两重天,雨水冻到她浑身发冷,腺体又跟火炉一样灼烧。 这就算了,还目睹了反杀现场。 眼见那个银发omega转身,露出一张令人惊叹的面孔,颜色漂亮的眼里还含着未散的煞气。 视线往下看,垂着的双手上血还在滴滴答答的流,长裙上全是那两个alpha的血迹,正朝她这边走过来。 当时的场景是,雨哗啦啦的下,桑玉的心也是哗啦啦的凉。 跟脸的对比过于强烈,桑玉一时间也分不出这是死神来了还是天使来了。 心说这么好看的小美人下手也真够狠的,连在x星系混到大的自己都对这身手感到胆寒。 人越发的近了,桑玉甚至不敢看她,害怕那个小美人连她一起做了。 “需要帮忙吗?”那个omega轻声问,别说,那声音还挺好听的。 不等桑玉回答,系统比桑玉还焦急:【要!!!当然要了,现在是任务对象桑玉分化的关键时刻!您可不能扭头就走了!!】 系统现在是真后悔让叶组长照着原主的行事方式做任务,凭叶组长的敬业程度能把原主的喜怒无常百分百演绎出来。 听见系统这样态度激烈,叶慈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冷淡如冰雪的信息素随着omega的靠近越发明显,桑玉顿感舒服,安抚了发烫的腺体,眷恋的多吸几口信息素。 面上还是嘴硬道:“不,不了吧,我忍忍就好。” 浑身湿透的omega缓缓蹲下,歪着头问:“真的吗?” 桑玉欲哭无泪,头一回痛恨自己的颜控属性,现在连点头的勇气都没有。 不得不说,面前小美人的压迫感比虫族还重。 遇见这一幕之前,桑玉也想过找这样的大美o做老婆,现在是不敢了。美人美则美矣,就是太凶残。 叶慈伸手撩开了桑玉的头发,露出了她浓艳的五官,很陌生。 心底也说不明白是什么情绪,也不知道是失望更大,还是烦躁更甚。 叶慈收回手,淡淡道:“你现在正处在分化期,我等会给你找个优质omega用信息素帮你分化成功。” 坐地上的人一直没有回答,叶慈低下头,正好看见桑玉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浑身跟白兰花味的蒸发器一样,香飘飘的。 倒也不刺鼻,就是闻的叶慈有点腺体发热。 桑玉傻兮兮的笑着:“你好香啊,又漂亮又香,我好喜欢你的信息素味道。” 叶慈:“……” 看着情况,显然是被叶慈信息素蛊到了,蛊的不轻了。 视线定在桑玉唇边一双极深的梨涡上,重重松了口气,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暴躁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叶慈问系统:【不同的世界会遇到相同灵魂的可能性有多大?】 【……啊?】系统开始装死:【您说什么呢,哪里会有这种情况啊哈哈哈……】 叶慈:“……你尽管把我当傻子耍吧。” 系统立马住嘴,想了想,还是嘴硬道:【我也是对您实话实说……】 再次蹲下身,叶慈缓缓靠近开始昏昏沉沉的桑玉,解下脖子上的信息素屏蔽环,冰凉凉的冰雪味更加浓郁。 叶慈侧过头,问:“想要吗?那来吧。” 轰的一下,桑玉已经忘光了什么要远离这个反杀两个alpha的凶残omega了,满心满眼只有那句“那来吧。” 火热的手立马抱了过来,环紧了浑身湿透的omega,挺拔的鼻尖凑近了叶慈颈后的腺体,又深又眷恋地汲取着信息素。 空空荡荡的心突然就找着了着落,填的满满的。 云雨消散,露出了x星系的人造月亮,在皎洁月辉下,在阴影里,有两人紧紧相拥,肩颈交缠,好似密不可分的爱侣。 第36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5 桑玉被自己分化期的信息素冲击得昏昏沉沉, 最终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昏迷过去。 大龄才分化十分危险,折腾上几天几夜都是轻的,重要的还是分化期期间的药剂补足和契合度高的信息素辅助。 现在桑玉的分化期并没有结束, 只是暂时的进入了昏睡, 感受到肩头重量一沉, 叶慈侧过脸,静静打量着桑玉沉睡的脸庞, 她笑道:“幸好出门前给自己来一针抑制剂,不然我也得陪你在这躺着了。” 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抱的稳稳当当,叶慈走出了巷子, 在周围鬼鬼祟祟的窥视中, 她说了句:“我知道你在, 出来!” 话音未落,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拐出一辆悬浮车,轻灵的停在叶慈面前。 车身线条流畅做工精巧, 为了方便在黑夜里潜行,隐蔽自身的行踪,外壳上还刷上了特殊的颜料, 能随着光线的折射自动改变外壳的颜色。 车门一开, 就跳下来了一个beta男,他惊喜道:“大小姐您可终于愿意搭理我了!我还以为您当我不存在呢!” 叶慈不理会他的聒噪, 只道:“开门。” “好的,大小姐。”beta男从白露星系一直被叶慈忽略到这里, 咋一被使唤, 竟有股受宠若惊的感觉:“您还抱个人啊, 需要我给您代劳额, 好吧,那您当心别碰到头了。” 叶慈一侧身躲过了明晨的手,瞪了明晨一眼,凶悍的跟被夺取珍宝的恶龙似的。 明晨迅速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我们这才是第三次见面,您可能还不了解我,就想第三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明晨,是一个敬业爱岗的好beta,性格腼腆又开朗。” 匿了许久的系统都忍不住跑出来吐槽:【我是看不出来他哪里有腼腆的地方。】 他丝毫没察觉自己好像哪里坏了,兀自在一旁喋喋不休:“对了,您不要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只是受梁议员雇佣,来保护您的安全,并不是变·态的跟踪狂也不是臭不要脸的的间·谍……” 叶慈把人妥善安置好,从空间储存器取分化辅助剂注入桑玉颈后的腺体。 眼见桑玉表情渐缓,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叶慈才收起针管,直起身转头,静静地看着明晨。 颇有一种你小子接着说,看你还能吹出什么来的威胁感。 明明对面的Omega什么都没说,但明晨总感觉他的危机意识在疯狂叫嚣,大脑警铃大作,下意识紧绷起浑身肌肉,用尽意志力才让自己没有后退。 明晨:“……”差点就要丢人了。 “可是您看起来就能一个打十个,并不需要我的样子。还有那些招式我见都没见过,十分之厉害我超想学的哈,哈哈。”明晨识趣的改口,最后委屈巴巴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没有腺体。” “腺体算什么,你不是还有一条命吗?”在叶慈威胁下,明晨闭上了嘴。 “上车,送我去莱尔区。”叶慈坐进车里,对明晨残酷无情反以性命相要挟,对着桑玉倒是柔情万分,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刚刚那两个alpha招式规范,走招大方利落,不像是隶属私人组织的专业杀手,尸体交给你主子查一查可能会有惊喜。” 明晨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大小姐,您可说错了,我只是受雇于梁议员,并没有为他卖命。” 他半张侧脸埋在阴影里,有点痞帅的意思,但他卖弄的色相没人欣赏,只好悻悻的收回表情。 还挺孤芳自赏。 明晨老老实实道:“但您的意思我会传达过去的,不过您放心我随行?” 叶慈不置可否,反问他:“萧冕都晓得派四五个人来围堵我,梁唯明老奸巨猾,又怎么会只派一个人过来,姑且是明面上只有你这一个,那被人暗中窥视和大方观察都没什么区别。” 悬浮车按照预设的路线自动驾驶在路上,明晨在前,两人在后。 气氛略略凝滞,随即明晨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 “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免费的跟班不使唤白不使唤。”明晨非常有自知之明。 说着,他借着侧着身的姿势偷偷往后看去,视线停在了只露出半张侧脸的桑玉。 饶是光线昏暗,明晨也能看出这是一个长得美艳异常的女人。 哪怕明晨几大星系来回跑,见识多广,也不得不想赞叹她的容颜。 现在她还处在分化期的关键时刻,脸色酡红精神萎靡,正不安的抓着叶慈的手。 好看的omega不少,叶慈样貌也是顶尖那一波了,但好看成这样的女alpha明晨还是第一次见。 抓着叶慈的手力道大的都要把她的手手捏青,令明晨感到惊讶的是叶慈并没有出现任何吃痛或不耐的表情,反而疼惜的扣紧了手。 一贯装着冷漠与偏执的苍青色双眼流露出连她本人都没察觉的担忧。 明晨暗暗惊讶,心说原来大小姐喜欢这一款的,怪不得跟萧冕退婚的时候态度那么决绝。 回想那则声明还有星洲星港里说过的话,明晨到现在都还想笑。 要是分化完成了,大龄分化的alpha那可就是体质超过S级的alpha,全联盟不超过十例的稀有体质。 那第一星系的联盟军学院得求着她入学。 一不留神的,明晨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过长,细白的手指抚上昏迷中的女人露在外面的小半张侧脸,手腕一动,直接扭过她的脸使其埋在自己肩颈处。 挡的严严实实,不给看。 这动作实在是占有欲十足,明晨被她偏执的眼神看的背后一悚,连忙扭过头来。 这感情浓烈得连旁观者都能清晰感受到,明晨突然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祝福。 放着白鹭星系那一帮人不管,不远几亿光年跑到垃圾星系,还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在街头晃荡,就是为了她吧?也不知道她醒来后应不应付的了大小姐这脾性。 殊不知在叶慈几人离开后,又有两个alpha到达方才的巷口,行迹谨慎。 观望一阵后,他们刚想上前查看,却发现有几个身穿制服黑衣的beta在附近走动,还搬走了什么东西,刚冒出的头又立马缩了回去。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那两个alpha才开始在附近搜寻着什么。 眼见着天都要亮了,其中一个alpha才打开光脑回复:“你说的人,我在远洲首府区找过了,根本没有。” 对面的消息回复的很快,估计是一夜未睡在焦急等待。 她语气慌张道:“怎么可能!我记得明明就是今天,她曾在采访里说过的就是联盟星历428年9月5号,这个日子我绝不会记错的!!” 随后,她的声音降得很低,只用她自己才能听清的音量喃喃道:“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会撒谎?那可是未来的联盟十一上将之一,乃至元帅的双s级alpha啊。” 那个alpha也不管对面omega神神叨叨的语气,直接不耐烦到道:“不管你信不信,首府区就是没有你说的正在分化期的短发女人,行了就这样,钱款记得打到我的账户上!最近船上忙的很还被你叫出来找人。” 被拒绝的Omega还想说什么,就被alpha匆匆切掉了通讯。 “浪费我时间。”alpha啐了一声,招呼着同伴匆匆离开。 * “系统,发布第二个任务吧。” 01系统:【触发任务对象桑玉,经确认身份无误。现在发布任务二:改变工具人女配桑玉英年早逝的命运。】 桑玉本姓应该是商,出身第一星系商家,本该是万千光环之中长大,沦落至此受尽苦楚纯属一场意外。 父亲商齐是体质为s级的alpha上将,十八岁在军事演练意外之中即使发现了暗地潜伏,并准备偷袭的虫族,等待救援时一马当先带着同学们反杀回去,一个人就击杀了十几只虫族,年纪轻轻便威名远扬。 母亲洛千禾原是联盟唯一的beta女上将,曾有过只身杀入虫巢,连屠两只虫皇,重创整支虫族,将其逼退几亿光年的战绩。 在x星系前划下一条难以逾越的防线,让联盟之后的迎战中游刃有余,大大减少星民伤亡人数。 夫妇两人的战绩早已录入联盟重大战·役记录中,真正的守护神。 夫妻双方武力强悍又是青梅竹马,成年后便举行了震撼整个联盟的盛大婚礼。 就算过了三十多年,提起当年商上将为其妻子准备的婚礼仍让不少人津津乐道。 结婚十一年后,这对夫妻才拥有了第一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桑玉,两人欣喜若狂,但却好景不长。 随着虫族的退却,联盟外游离的几大星盗团们反而越发猖獗,屡屡劫掠联盟飞船。 从刚开始的物资到最后的人口,第三星系的议长omega小儿子被劫走后终于引起轩然大波。 本来星盗们的存在该从联盟建立前说起,当时帝国尚未覆灭,以严格的阶级统治着星民,alpha永远高高在上,beta任劳任怨不受重视,珍贵的omega一旦分化后会被送入帝国建立的高塔学院。 美其名曰保护与学习,实则让omega们成了任人挑选的商品,毫无半分自由,成了彻彻底底的生育机器。 而星盗就是最初反抗帝国而独立出去的星民,到最后初衷全忘光,反成了危害星民安全的罪魁祸首之一。 第37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6 头号天敌虫族被挡在x星系之外, 然而为首的三大星盗团猖獗难抑。 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跟苍蝇一样叮完就跑,损失不大却令人防不胜防。 商齐上将就是在此时奉命围剿,原以为会是大获全胜的结局, 就如他之前的战·役一般。不料被绝地反扑, 壮烈了。 妻子洛千禾也在x星系上, 眼睁睁见着星盗誓死拉着商齐同归于尽,情急之下情绪失控, 查下尚不足月的早产儿桑玉,驾驶着的机甲也坠落在桑洲。 危急之际,洛千禾将孩子放进救生舱投放出去,最后一个拾荒的beta老太太捡到这个救生舱, 发现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婴儿。 老太太自己都是个流浪一生的孤儿, 无依无靠无儿无女, 就根据桑洲这个地方取为桑姓, 看她模样生的玉雪可爱,就叫桑玉。 桑玉人生前二十年都在x星系长大, 能平安长大都靠自己拳头够硬,也不挑食。 十五岁那年老太太熬不住,没了。桑玉便成了孤家寡人, 星际游魂般得过且过。 然而在第一星系那头, 商家的人都以为洛上将激愤之下一尸两命机毁人亡,便不再寻找婴儿下落。 早早就举行的盛大的葬礼, 葬礼的那天,星网全联盟直播哀悼。 老太太的房子没有覆盖星网, 不知道这对传奇夫妻的葬礼, 也不知道守护他们十几年的守护神早已陨落, 她还在为桑玉的营养剂发愁。 在原世界线里, 桑玉于今日突然的进入了分化期,直接倒在在路边,生死一线。 原来是桑玉本就是早产,身体健康就已经是万幸,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激发信息素的潜能,就一直以为自己是beta。 因着这个想法,也没去了解过什么信息素什么分化期,就这样过了二十年,那曾想雨夜里迎来了自己晚到好几年的分化期。 醒来后的桑玉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干净舒适的环境,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发现自己五感灵敏全身精力充沛,完全没有久睡苏醒后的疲惫,一看就是分化成功了。 不仅如此,房间里还有一个女omega亲切问候她身体状况。 那个omega自我介绍叫章知意,前来x星系探亲时发现街角倒下的桑玉,便把人带来帮助她度过分化期。 之前提过,大龄才分化不仅需要大量药剂供给还需要契合度高的信息素辅助度过分化期。 如此,那就是天大的救命之恩了,桑玉当然感激不尽。 说到这里,系统下意识看了看叶慈的头发颜色,最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叶组长的头发还是银色的,不是绿的。 系统庆幸般的叹气声完全没有掩盖,音量就跟在叶慈耳边大声密谋一样大,她:“……”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章知意只是仗着重生,提前预知桑玉会在哪夜分化,派人寻找然后安置。 等到她拍完戏到达x星系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三天了,桑玉也早已自行度过分化期,等级居然还是双s级。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源自于父母的优秀基因,其他alpha哪敢这样折腾,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愣是给桑玉自己扛下来了。 医生检查后,曾在私底下对章知意说过如果桑玉在分化期得到妥善的照顾,估计不止双s级,人类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出过三s级的alpha,简直就是奇迹。 要知道上一个双s级还是商家一百八十多岁的老元帅,也就是桑玉爷爷。 就这样,章知意只需提供几天住宿,再把桑玉的存在透露给第一星系的商家,为桑玉的认亲牵桥搭线,就获得了未来商家掌权人的感激。 若说在认亲之中帮了多大忙倒也没有,本来桑玉就会因为双s级的alpha体质被联盟学院招揽,随后因为相貌跟父母极为相似而被商家人发现。 距离章知意牵桥搭线的日子不过是提早了一个月。 之后章知意挟恩图报桑玉不知道多少回,小到扩展到第一星系事业的资源,大到桑玉为其站台撑腰让她成功与萧冕结合。 而章知意所在的白露星系是联盟第三星系,别号白露。 每一次求上门都是以最后一次机会作为托词,转而谈起那几天她到底为了桑玉释放了多少信息素,之后自己调养了多久才养好的身体。 别看桑玉长着一副精明相,冷下眉眼时,有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气质,一看就心中自有城府。 其实平时退敌全靠莽,聪明点全点在指挥战·争上,要是实在不行,那就不服打到服为止。 导致她剥开表像的本质还是傻白甜,现在还得加上一个修饰词——颜控的傻白甜。 她天生热诚,一颗真心帮扶弱小,却被弱小自以为拿住把柄,不敢有任何一丝瑕疵破坏自己战神之名,贪婪的要求种种。 桑玉还真就信了一个来x星系探亲的omega救了她 ,也一次又一次对她伸出援手。 偶尔一次,桑玉闻到章知意信息素就算感到不适,也没有发现当年救命之恩的不妥之处。 最后一次帮忙时,桑玉已经是手握重权的女alpha,人人敬仰的商元帅。 章知意再次哭着求上门,因虫族再次来犯,甚至突破了x星系防线朝下一个巡防点进发。 彼时,身为联盟中将的萧冕在战役中追着虫族误入黑洞失联,这次来就是求求桑玉救救萧冕,看章知意身怀六甲痛哭流涕,桑玉又心软了。 本来萧冕是联盟的军人,伸出援手也是情理之中,便带人去了。 结果却是一去不复返,回归的萧冕说他侥幸逃脱了黑洞,并没有看见商元帅和她的属下。 这边罢了,萧冕得知章知意身怀六甲求上桑玉后竟醋意大发,说她是不是之前就很喜欢桑玉这个女alpha。 章知意满脸羞涩,反而说桑玉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一直纠缠她,但是自己心属萧冕,一直拒绝对方。 两人又是一番甜甜蜜蜜,可怜商家老元帅,临老临老又失去了一个小辈,痛苦不能自已。 了解完后,系统问叶慈有什么想法。 叶慈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或许他们需要一个不怎么体面的离世方式。” 【……】系统道:【还有吗?】 叶慈叹道:“怎么还是那么容易相信人那么好骗,好像大狗狗啊。” 系统:【???您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 桑玉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有个小美人趴在她床边盯着她瞧。 表情专注严肃,好像在研究什么重大难题,苍青色的眼里满满当当的倒映着桑玉的影子。 见她醒了,叶慈直起身,手托着下巴,笑意融融道:“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 桑玉:“……” 其实桑玉人还是有点恍惚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小美人是谁,随后就想起来这是雨夜里连杀两个alpha的小美人,第二反应就是她的分化期怎么办,然后感受一下自己身体状态,从没那么有力量过,精神百倍五感灵敏,就是成功度过分化期的意思,随后又放下心来。 最后就是……小美人笑得还怪好看的。 要说桑玉天生长了一张不好招惹的脸,留了干脆利落的短碎发,五官稍显锋利,美艳逼人,面无表情看着人的时候还挺有震慑宵小之能。 叶慈见她神情严肃唇角紧抿,好似在审视面前omega有什么目的的样子,其实看眼睛,叶慈就知道桑玉只是单纯的呆滞住了。 伸手一弹她额头,叶慈笑道:“醒醒神,你已经分化成功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啊,是吗,谢谢。”桑玉又被笑容蛊了一下,紧接着又想起了昨晚上看见的一幕幕。 桑玉:“…………” 当时小美人就是这样笑着捅死一个alpha,然后再笑眯眯地威胁另一个alpha必须睁开眼睛跟她对视,不然就扣眼珠子。 在心头里乱撞的小鹿夸擦一下,小鹿就创死在树桩上了。 回想那夜种种,桑玉:我当时害怕极了。 叶慈看她不像是完全没事的样子,当即站起身道:“我去给你找个医生来,莱尔区应该有的。” “等会!”桑玉忙叫住她:“我真没事,就是刚睡醒,人还犯着迷糊。” 叶慈没说信与不信,歪着头观察桑玉,日光透过薄纱窗帘透进屋内,浅浅映在叶慈侧脸上,更衬得她肌肤白皙无暇。 感觉好像浑身都在发着光。 桑玉感觉自己裂成了两半,一半疯狂啊啊啊她是什么绝美omega,我的梦中情o好吗?!一半在冷静拉扯自己这可是反杀两个alpha的omega!凶残的很!快跑!!! 系统突然跳了出来:【宿主,您有没有发现,任务对象好像在怕……】 叶慈:“闭嘴,禁言。” 最后,叶慈才笑盈盈的问一句:“渴不渴?看你嘴巴有点干燥,我给你倒杯水吧?” 桑玉又被她笑容晃了一下心神,迷迷瞪瞪就点头了,拿着水杯的时候还心想:这该不会有毒吧?但她都帮自己分化了,现在把自己给药倒了也没必要好像,可是大龄分化这个例子确实很罕见,星盗那边还挺乐意研究的…… 一边乱七八糟的想着一边仰起头,吨吨吨就把水喝了。 喝完后,桑玉:“………………” 不对啊,我不是还在怀疑她吗?为什么小美人递水的动作那么熟练自己接水的动作也那么熟练? “想来是我的问题,居然忘了跟你说。”叶慈突然说:“这里还是x星系的莱尔区,我叫叶慈,慈悲的慈,来自第三星系白露。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上星网查一查我,第三星系现任议长兼星系总长是我的父亲。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她说的还挺详细,就是语气还有点怪异。 等到之后,桑玉在星网查到叶慈的生平事迹后,才理解她语气里的微妙。 桑玉听罢,也没做多想。只是有些稀奇的想:总长的女儿,居然还是个名流千金,不过第三星系也对omega要求那么严格吗?不仅要求贤淑顾家还要能文能武? “桑玉,我的名字。”桑玉也自我介绍,一摊手,自我调侃道:“如你所见,x星系土生土长且无依无靠的星际流民。” 叶慈看她姿态闲适,笑道:“把自己家底都给暴露了,你就不怕我对你有什么企图吗?” 桑玉刚开始是有点怀疑的,后来想通了:“你帮助我度过分化期,花那么大力气没点企图,也说不过去。” 叶慈从善如流,点头道:“你说的是,我确实图你这人。” 桑玉:“???” 不是,收个卖命的alpha打手怎么给叶慈说的那么暧昧? 她还没自信到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还真就看上什么都没有的而且还是刚刚分化完的alpha。 要是隔壁无聊到长草的明晨知道桑玉的想法,一定会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的让她自信点,大小姐还真是看上你这个人了。 叶慈:“你现在就在这休息几天吧,刚分化完最好几天内不要动用信息素,以免提前进入易感期……” 没等桑玉缕清头绪,叶慈困顿的打了个哈欠,一掀被子就躺床上睡下了。 桑玉当即:“!!!” 躺下了?!! 滋溜一下,屁股往旁边猛的一挪,愣是隔出能躺下两个人的位置,桑玉揪着小被子,结结巴巴道:“你,你干什么?我们孤A寡O的,不合适吧?” 叶慈无奈睁开眼睛,眼睛水雾迷蒙,软着声音道:“可是我真的好困好累啊,我已经四夜三天没睡着了……” 话没说完,眼睛又闭上了,速度非常快。 桑玉:“……” 桑玉:“你睡,你睡。” 然后拘谨的躺在另一边,宛若受气小媳妇。 系统都看傻了,一时没搞明白到底谁才是alpha谁才是omega。 房间里十分安静,舒适度也很足,就是有个大活人躺隔壁桑玉睡不着。 扭过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叶慈,心说还真就睡着了,怎么可以这么放心?万一她是什么心怀不轨的alpha怎么办? 叶慈生的皮肤白,眼下的青黑对比起来十分明显,视线往下移,滑过挺直的鼻子颜色浅淡的嘴唇,最终停留在脖子上。 脖子中间系着一根细细的颈部装饰,外层包裹着哑面布料,坠着一颗莹白珍珠,两边延伸至颈后扣紧。 看了好一会,桑玉才发觉哪里不对劲,这材质根本不像是什么普通的装饰品,哪有长得就跟铁环似的硬邦邦,把人脖子蹭到发红的项链。 叶慈是个omega,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她也确实在房间里感受到残余的属于叶慈冰冰凉凉的冰雪信息素。 可是在叶慈本人身上倒是没感受到信息素的波动,好像是被什么封锁住了亦或者是屏蔽了外界的信息素。 左右环顾,就能看见房内的其他地方却都结着一层薄薄的尚未化干净的冰霜,是叶慈的信息素。 封锁信息素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疑似装饰品的项链,桑玉虽然是x星系的人,但不至于孤陋寡闻,可从没听说过联盟研制出了可以屏蔽信息素的仪器。 要是有这玩意在,那其他omega就不用担心被其他alpha用信息素压制或者被迫进入发热期了。 又一想刚刚叶慈说的几天几夜没睡,该不会是一直坐在床边释放信息素吧? 躺了一会,桑玉还是觉得不自在,想要起身下床。 “你要去哪?!” 人都没坐起来,手腕就被人抓住了,桑玉直接摔回床上,对方力气大的要把桑玉手腕掐出痕迹。 刚刚睡得正沉的omega睁开了眼睛,目含警惕。 桑玉一懵,下意识回答:“躺着难受,下去走走。” “哦。”叶慈这才松开手,又睡着了。 桑玉:“?”这就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要是谁敢这样态度对着桑玉,早不知道被她扔那个犄角旮旯里了,偏生对着初见的叶慈没了脾气。 愣是这样在房里又待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叶慈才让人拿来了一个仪器。 这玩意桑玉认得,在医院的见过几次,专门测信息素等级。 但这仪器看着就比x星系里的医院高级不少,一打眼过去,好不好用不知道,就感觉是每一个零件都写着我很贵。 送东西来的明晨扶着腰道:“大小姐,为了运你这东西来可花了我不少功夫,话说医院里的仪器也能测吧。至于花那么大价钱去专门定做吗?” 这时候的明晨也就以为桑玉也就是s级的alpha,虽然稀少,但还是医院仪器的承受范围内。 叶慈还在测试仪器的准确度,并没搭理这个骚包话痨的碎碎念。 桑玉倒是惊讶了,话说雇主对自己的投资有点大啊。 分化期的时候桑玉都是昏昏沉沉睡着过的,明晨可是围观了全过程的beta,就算beta感受不到信息素波动,也被叶慈显化出来的信息素冻的不轻。 每天都在怀疑叶慈,这真的是一个omega而不是哪个alpha跑出来装o吗? 外边都传言叶慈信息素微弱,是等级最低的omega,搞得明晨傻乎乎的信了。 雇佣他的梁议员还再三叮嘱要注意叶慈的信息素问题,她服用的信息素平衡剂不能断。 现在就真想把造谣者全都抓过来,让低气压的叶慈给他冻上几天几夜,头发眉毛都结白霜的那种,看看还敢不敢接着造谣。 但明晨不知道的是,原主的信息素是真的很微弱,如果不是常年靠着药物调理,她早就会因为信息素紊乱症早早病死。 并不能跟现在的叶慈一样,随时结霜把人冻到打抖。 随着叶慈的灵魂与这具身体的适应性提高,信息素跟着逐渐增强,尤其是碰上桑玉的信息素后。 那效果就是干柴遇烈火,一点就燃。 系统检测后给出结果,就是叶慈灵魂强度过高,激发了原主的潜能,硬生生拔高了体质等级,但最后的结果指向却有些奇怪。 分析来分析去也没分析出结果,叶慈也不再纠结,就造成了明晨的误解。 “好了。”叶慈直起身,招呼着桑玉:“你过来,试着把你的信息素输入这里,测一下等级。” 桑玉罕见的有些犹豫,倒也不是害怕自己等级不佳,就是别的alpha信息素都是什么红酒雪松伏特加檀木,怎么高冷霸气怎么来。 她倒好,好好一个alpha,信息素是白兰花味的。 一想到alpha之间释放信息素互相压制的时候。 这个alpha释放了自己雪松味的信息素,那个alpha释放了自己烟草味的信息素,轮到桑玉……释放出自己白兰花味的信息素。 瞬间从气拔弩张的干架现场跳戏到花仙子拍摄现场了好吗?! 那画面怎么想怎么感人,一点都不威武霸气。 现在的叶慈早已经学会从桑玉的严肃脸里读出她的情绪,忍笑道:“明晨是beta,只要你不显化你的信息素,他闻不到的。” 明晨已经在叶慈这学会了适时的沉默,安安静静在一边当人形摆设。 早测晚测都是测,终究都是一测,桑玉心一横,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眼看着银白色的进度条一直往上拉,冲过了明晨原先所想的s级,路过了双s级,最终停在了三s级这个区域。 叶慈挑了挑眉,也没多少意外的感觉。 “三s级?!”明晨惊叫出声:“我还想着大小姐非要专门定制基本是白费金钱,制作的商家也都以为我脑子有病,没想到还真是三s级?!” 明晨已经震撼我全家的状态了,来来回回看了结果好几回,还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差点把自己疼哭。 “这可真是联盟开天辟地头一遭,上一例还是几百年前帝国时代的菲诺大公。我这算是见证奇迹吗?”明晨巴巴的问。 不光是明晨,桑玉也被震的不轻,连试几遍后才相信这个结果。 第38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7 又是一天清晨, 桑洲清泉区迎来了今日的人造日光,寂静了一整夜的居住区陆陆续续响起了其他人说话和洗漱的声音。 x星系比不过其他星系的富足自在,各种方面都差上一大截, 是其他星系公认的野蛮贫民窟。 在其他的星系是绝不会出现隔音不良, 混杂聚居的存在, 偏偏在这一应俱全。 但现在这样总比之前虫族总来侵犯时安全许多,至少只需要担心温饱问题, 而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被虫族当成菜给啃了。 独栋小楼里,一个女omega洗漱完后,站在窗边看着后街上零零散散的行人,而后飘然下楼, 打开房门照例看看隔壁的房子。 和前几天同一个结果, 依然是房门紧闭, 房子的主人还没有回来。 对面的beta男正好出门上班, 去赚取购买今日份营养剂的星币,正跟两个孩子和自己的beta妻子告别。 对门的beta妻子看见左秀看着隔壁门发呆, 她便笑道:“秀秀,又在看桑玉回来了没啊。” 被喊秀秀的女omega扭过头,对她腼腆的笑了笑:“前几天她就说要去远洲看看, 到现在都没回来, 所以有点担心。” 左秀是清泉区里稀有的自由身omega,没人知道她之前的经历, 也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来得突然且不知身份的人在x星系上并不少见,左秀这样也不会让人感到异样。 只知道左秀出现的时候浑身气息奄奄遍体鳞伤, 颈后还带着刚洗掉永久标记的伤痕, 那伤口可怕的, 她帮忙上药的时候都没敢仔细看。 要不是桑玉出门赚钱回家, 路过左秀把她给带了回来,估计早就香消玉殒了。 养好伤后,又经桑玉帮忙,左秀就在这清泉区里安了家。 因为omega都天生丽质,左秀出落的大方优雅,往这一站就跟天鹅站在鸭子群里一样,引来追求者无数。 但不知道左秀是不是之前给谁伤了心,任谁追求都没动心半分,发热期全靠抑制剂自己扛,赚来的钱全都用来购买抑制剂了。 那女beta点点头,笑容里带上了揶揄:“我说秀秀,我们这里也不跟其他星系一样讲究什么出身体质,你要是喜欢她就直接说呗,不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嘛。要是错过了就没得后悔一辈子了。” 左秀笑容微敛,最终还是摇头道:“何姐说笑了,我很感激她,但是我和她都没有这个意思,还是保持现在关系比较好。” “也是,要是不合适那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女beta听了,也没说什么。 本来她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自己三餐都没顾好,哪有闲情管别人。 只是心想大家都是邻居,要是能凑一对是一对,不能也不能硬凑。 但在她看来左秀是个心气高性子独的omega,比起她见过的其他跟菟丝花似的omega更有自己的主意。 那桑玉虽然是个beta体质,也不是池中之物,迟早会走出清泉区这个小地方。 在她的beta老公只能靠扫大街挣营养剂的时候,桑玉十五岁就能跟着人出任务杀星盗赚医疗费去了,就是可惜老太太终究还是没能救回来。 都是beta体质,但这两者之间可隔着一条鸿沟。 又聊了几句,左秀回到自己屋里,拉开抽屉闭眼,深吸一口气随便抓了个营养剂服下。 味道十分难吃,不管是什么巧克力葡萄苹果草莓或者是其他味道的,都是两个字——难吃。 难吃到桑玉早早做任务就是为了不买廉价的营养剂吃,让人怀疑这真的是给人吃的东西吗?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突然响起一句隐隐约约的:“是这吗,桑玉?” 接着就是桑玉的声音笑着回答:“是了,也幸亏我家在最角落,门前有片空地,不然你的车都没地方停了。” “回来了?”左秀立马起身开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停在她家门前的悬浮车,身形流畅一看就是其他星系出品的高级货。 已经有好几个小孩扒在家里窗边偷看那辆车了,全都在看这辆悬浮车的稀奇,只有左秀一眼就看见了车门角落里隐隐约约的徽记。 那是一条银纹描绘的游鱼,跃在海浪之上又压在天空之下,是专属于梁家的徽记, 之前的家族徽记是什么左秀并不清楚,只是听说从梁老爷子那一代才改的,原因不明,主流说法是为了他的妻子。 左秀的心神恍惚了一瞬,自从她到了这,有多久没见到白露星系的东西了,也不过一年时间,竟然有股恍若隔世的感觉。 顾不上太多,左秀跑过去敲开了桑玉家门。 “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我……”话没说完,左秀愣住了。 开门的人不是桑玉,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一头银发挽起,身上穿着的黑裙看着素净,实则衣领裙摆处多有暗纹点缀,精致奢华,手上还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只在末端露出一小节冷白的手腕,称得她端庄冷然。 正笑意吟吟看着左秀,她浑身都透着与这栋略显逼仄的小楼格格不入,她虽是笑着的,但笑意不达眼底,反而带着显而易见的审视。 要是章知意在这,一定会震惊不已,因为这就是她重生前在叶慈身边看到的omega秘书。 之所以说是女人,是因为左秀分不出她究竟是alpha,beta还是omega。 气场锋芒外露像个alpha,相貌则更倾向omega的精致柔美,但是从她身上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信息素,这时候反而像个beta了。 叶慈垂下眼看着她,总觉得她哪里有点眼熟,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叶慈冷下声音问:“有什么事吗?” “找人,找”皙白的手指扣紧了门框,左秀忽然想起了什么,很快就把情绪收敛了。 她笑着回答道:“我找我的邻居,桑玉。她出去了好久,想知道她安危。” 系统总觉得这个世界的叶组长头发总有变色的可能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打算不火上浇油了。 叶慈:“她很好,前几天度过了分化期,准备和我离开这里。” 说到和我这两个字时加重了读音,可把明晨牙都听疼了,站在左秀身后进退不能。 这是什么级别的修罗场,还给他倒霉催的碰上了。 听见桑玉分化后,左秀倒是没有很惊讶,反而有股果然如此的了然。 “……”左秀垂下眼掩盖住眼底情绪,忽然笑了:“那挺好的,这里鱼龙混杂确实是容不下桑玉,于她往后发展并不利。对吧,叶慈?” 被对方叫破名字,叶慈也想起了这个omega到底哪里眼熟了,恍然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左秀。” 左秀笑容终于真心实意起来,她道:“我还以为大小姐真把我给忘了。” 叶慈不,应该说是原主,她参加过左秀与萧家长孙的婚礼。 白露星系除了异军突起的叶家,老牌门阀萧家和梁家,还有几个经商的家族,而左秀的左家在白露星系能排的上号,做的是矿物产业,发展的不错,常年处在中上的位置。 五年前,左家小女儿和萧家长孙联姻,两家强强联合,郎才女貌,也算是一段金玉良缘。 只不过婚后才三年,左家因为星盗占据了他们家的矿源星球,到了货期交不出货物,再加上左家掌权人的决策失误,最终遗憾破产,鼎盛之家一朝覆灭。 在这种情况下萧家出钱出力想要帮助左家东山再起,左家却屡屡再起不能,家主年岁不轻又经历几次重大打击,最后含恨辞世。 不少人都说萧家这样尽心尽力也算是良心,对着左秀也不离不弃,因此获得不少赞誉,民主支持率都跟着上涨。 只是后来左秀一次出行后不知所踪,听说被劫走了下落不明,萧家至今都在寻找左秀的下落,萧家长孙的爱妻人设刷了一遍又一遍。 原来左秀人是被扔到这了。 至于外界传言左秀是在一次星际航行时被劫走下落不明的事,叶慈是一个字都不信。 毕竟原世界线里的原主也是这样失踪的。 * 事情的发展最终还是超出了明晨的理解范围内。 原以为应该是情敌修罗场,你来我往互相试探,霎时间天崩地裂,没想到是怨种开会,聚众比惨啊不,是受害者联盟。 坐在观众席的明晨毫无发言机会,每时每刻都在刷新三观,心里直呼我看不懂,但是我大为震惊。 什么左秀不相信星盗占领左家赖以生存的矿产星球是偶然,什么一次半夜起床听见自己的alpha丈夫跟长辈密谋怎么侵吞整个左家,什么左秀的父亲根本不是病死的,什么左秀收集证据的时候被发现了,什么用最痛苦的方式洗掉了永久标记准备把她卖到黑·市里…… 诸如此类桩桩件件,明晨这个混沌善良的beta听了都叹为观止。 “现在左家不复存在,我一个omega势单力薄,根本做不了什么。但叶小姐你在白露星系的事迹我也略有耳闻。”左秀直视叶慈的眼睛:“既然你想要对付萧家,我也愿意为你出一份力。” 叶慈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对付的是萧家,而不是叶家?或者是梁家?” 明晨:“……”大小姐,您在我面前这样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桑玉全程冷漠脸,好像是听明白了,实则在放空。 她还是第一次听左秀讲她自己以往经历。 往日脑补的什么被渣A欺骗感情剧情格局小了,根本追不上左秀真实经历的豪门之间争斗。 以为她只是失去爱情,其实连家都没了。 左秀虽然是omega,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根本不是如何做一个只取悦自己alpha的omega。而是被双亲直接当成alpha来教育,她也没有让自己的双亲失望,能力不逊任何一个alpha。 要不是萧家执意要左秀和萧家长孙,也就是萧冕的大堂哥联姻,她的beta爸爸是准备让她选择一个能力稍逊的beta结婚,她留在左家接任家族事业。 她直言道:“叶家好像如日中天,不过是花花架子,熬了那么久只出了一个叶议长,继承人叶弄璋看似青年才俊实力不俗,是绝对赶不上叶议长的实力,扶持不了叶谢两个家族。甚至想要接任他父亲的班子都难。” “梁家好似不敌叶家的竞争力,实则底蕴深厚,家族子弟多参军,梁议员这一次不过是试试水,看看叶家深浅,也就叶家会如临大敌,不知道梁家根本还没使劲……而且在我看来,你们现在不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吗?” “还有就是……萧家的手伸太长了,俨然一副主宰者的姿态。我身在x星系窝着,也没落下那边情况。据我所知你长期服用的信息素平衡剂,药效只有普通的一半,而副作用极大,然而这种早早被淘汰的药就是萧家旗下产业研发的,市面上根本没有流通。” “它从何而来,又如何通过谢柔的手送到你的手里,一目了然。” 明晨:“……?!”这些我是真的可以听的吗? 左秀说的那么直白,并不是想戳叶慈痛处,不过是向她展示自己的能力。 叶慈对她说的话不置可否,在桌布的遮挡下,伸手握住了桑玉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 桑玉耳根一热:“……” 好好的,怎么就抓我手呢? 好吧,小美人的手握起来还挺舒服的。 但想要要求合作,左秀的诚意当然不止这些,她从耳环里拆出一片不注意查看就会忽略的芯片,推到叶慈面前。 “这里,就有我曾经收集到关于萧家是证据的三分之一,如果你觉得有用,你可以用我。”左秀目含决绝:“我知道你哪怕没有这些都能对付萧家,但我也想为我家的仇恨出一份力气。” 叶慈没接,垂目看了那片芯片一会,而后疑惑道:“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就能做到?” “……”左秀其实也很迷茫,她抬起手摸了摸颈后留下的狰狞伤疤,态度逐渐坚定起来。 她笑了,眉宇间的忧愁一扫而尽,显露出在家时的英姿飒爽:“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看见你就知道我离开这的机会来了,我的心告诉我不抓住这次机会很后悔,一辈子都难以释怀的那种。” 虽然很不想承认,明晨见到叶慈的时候也有这种想法,总觉得不死皮赖脸跟她干一把,人生会失去很多乐趣。 * 白露星系那方还不知道x星系发生了什么事。 叶政经过之前的乱子,勉强稳定住现在的地位,又捐了几百万星币作为慈善才不让支持率持续下跌,呈现稳定且有上升苗头的趋势。 这会才有精力坐下来料理其他,这日他突然想到了给他留一大堆烂摊子的叶慈。 就问他的秘书:“对了,叶慈那孽障呢?终于躲起来,不兴风作浪了?” 秘书道:“不议长,她已经离开了白露星系了。” 叶政:“?” 叶弄璋:“??” 父子俩对脸懵逼,叶政追问:“去哪里了?” 秘书总觉得他上司后边还有一句,最好死外边算了。 “她在星洲星港骂了一通萧少将后,登上了前往x星系的航班,至今未归。” 这下叶政是真不理解叶慈是想干嘛了。 第39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8 “大小姐, 你确定真的要进去?” 明晨看着叶慈,面上罕见的带上一点犹豫。 在他们对面就是一看就黑暗气息溢出的拍卖场大门。 昨天在对战模拟室退下来后,叶慈突然说:“明天我给你们看个烟花。地点就定在莱尔区的星夜海阁吧, 我看那里不顺眼很久了。” 当时她就站在窗边向下俯瞰整个莱尔区, 半侧身子, 无端的有点阴狠。 桑玉:“?” 明晨:“??” 左秀:“……???” 这种发言出自叶慈之口,好像是意料之外, 又是情理之中。 叶慈肯定了明晨的疑问。 “当然了,这是我来x星系的第二个目的。”叶慈一身精致打扮,在妆容选择方面特地化了一个凸显她楚楚可怜气质的妆面。 以为是朵娇花,实则是朵食人花。 想到这里, 明晨浑身骨头都在疼, 之前他在雨夜里对叶慈发出“教练我也想学这个”的邀请。 教练人是答应了, 就是学员学得浑身都疼, 估计他的同期学员桑玉也被打击麻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能打的omega,为什么还不让他们开启模拟室的痛觉屏蔽功能。 叶慈教练铁面无情道:“要是战场上机甲也有屏蔽痛觉功能, 我就给你开。” 明晨萎了,结果扭头一看,叶慈已经蹭到桑玉隔壁, 双眼发亮的给她递擦汗巾。 无人在意的明晨缓缓把目光投向调试数据的左秀, 含着一点点期待,然后成功得到了一对白眼。 明晨:“……”好吧, 打工仔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 日常怀疑叶慈到底是不是omega……不, 叶慈也就对着桑玉时候会像个omega一样温柔了。 冷白的人造月光下, 叶慈好似静静盛开的白昙花, 圣洁幽然。 今天的叶慈还特地解开了屏蔽器, 脖子上只环着一条珍珠项链。 还是桑玉帮忙扣上的扣子,从镜子里看她的表情是一脸冷漠,正经又严肃。 实际上扣扣子的手都在颤抖,耳垂通红一片,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桑玉心里炸成烟花:大小姐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omega!怎么可以对着一个alpha露出自己的腺体,到底知不知道omega对着alpha露出腺体是邀请的意思?! 如果系统能跟桑玉对话,它会很确信的告诉她:[自信点,你没多想,她就是这个意思。] 桑玉嘴上:“好了。” 放下手,后退了一步,指尖微微勾了勾,好像是挽留那逐渐消散的温度。 叶慈笑着问:“好看吗?” 桑玉瞥了一眼镜子,顿了顿,又多看了一眼,涩声道:“好看。” 好看,想娶。 * 别人在x星系都讲究财不露白,免遭抢劫,叶慈倒是反其道而行之,完全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明晨侧过头,这猛一看,叶慈就很有冤大头的低智商气质,就差在脸上写着有钱有貌帮手还不多,速速来宰我。 简直就是黑夜里的发光体,已经有不少的目光在叶慈身上打转。 有的目露垂涎,有的考量她的价值,还有的警惕这个面生的omega和beta。 莱尔区在x星系里从表面上看是是较为发达的区域,在这里至少星网覆盖全面,比首府区还要繁荣,是x星系里唯一的明珠之区,私底下则是藏污纳垢之地。 在这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售的,从禁。药武器到星际其他种族还有alpha和omega。 是的,这里连alpha都能买卖。 也是原世界线里运转原主,把她送上海夜实验室手术台上的中转站。 昏迷途中原主的偶然一瞥,就让她见证了地下拍卖场的狂欢。 要不是海夜首领萧冕害怕原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求不能留活口,她也得走上拍卖台。 见他面露难色,叶慈倒是贴心建议:“如果你害怕了,我可以带上桑玉,让她伪装成我的alpha一起入场。” 就是拍卖场的警惕性会提高。 明晨内心十分复杂,他觉得叶慈真是半点都不装啊。 根据叶慈的安排计划,由他陪同着叶慈和他进去偷家,桑玉在外边接应。 要不是独自一个omega进去更加让人警惕,叶慈就差点打算一个人直接莽进去了。 进场的时候,带着面具的侍者快步上前,还不等他说话。 就听叶慈道:“我有的是钱,给我来一个最好的包间,下面的alpha信息素熏得我不舒服。” 短短的一句话,就暴露了她的智商盆地,有钱,是个omega。 侍者无语的表情立马变得真挚起来:“这就给您安排最好的包厢,位于第三层正对着拍卖台,方便您更好观看拍卖台……” 他一边介绍着,一边引路。 叶慈还是十分嫌弃,一抬下巴:“这还差不多,赶紧带路吧。” 明晨:……救命。 上楼前,叶慈无意间往拍卖台上一瞥,正好跟笼子里的人鱼对上视线。 她身披薄纱,若隐若现。 蓝紫色的鱼尾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梦幻非常。正跟着拍卖师的话摆出诱。人露。骨的姿势,媚态横生,但看那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早已是死气沉沉,失去了光泽。 “各位,这是一个omega人鱼,可以自由变换出双腿,她注入信息素激发的等级是a级!” 周围气氛热烈,价格节节攀高,已经喊价喊到了几千万上亿星币。 众所周知,除了人类其他生物并没有信息素,但人的创造力是无限的。 既然本身没有,那可以人为制造,注入大量的omega信息素就能强制进入分化期,成了可以被标记,为人生育的omega人鱼。 原主在原世界线里也为这种潜能激发剂贡献过自己的腺体和生命。 似乎是被氛围吓到了,叶慈适时露出惊讶疑惑的神情,但又碍于面子倔强不肯离开。 侍者恭恭敬敬带路,心底哂笑不已:果然给他猜中了,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娇娇千金。 侍者却没看见,叶慈眼里的情绪是一片冷漠。 明晨看了看那条人鱼,又看了看叶慈,忽然想到叶慈的外婆就是一条获救的人鱼。 同样的银发,同样的苍青色眼睛,还有同样冷白到稍显阴郁的肤色。 当年获救时她光凭一张照片就惊艳了整个联盟,只是最后这位人鱼和梁老将军结婚后就再也没在人前出现过。 人鱼的美丽不管是在童话故事还是在现实世界,都是美貌的代名词。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叶慈一行人的身影,眼看她上了三楼,眼神瞬间变了。 “居然是去三楼。” “谁不知道三楼就是……” “嘘——别说了!” * 不仅是父子俩百思不得其解,星网上也是被叶慈临走前留的那一手搞得摸不着头脑,直接是吵的沸反盈天。 起因是有个小有名气的beta男主播po出自己收到一张礼服毁坏的索赔单以及一张律师函。 当时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直播,被标题整懵了一瞬,也顺手点开了邮箱查看。 结果一看内容,直接气笑了。 弹幕也都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主播一水一水亮晶晶痛失网名,是这样吗?董易水哈哈哈哈!] [谁发的律师函?署名是……叶慈???] [谁???] [她不是因为诋毁萧少将太过羞愧匿了吗?还敢出来作妖啊?] [虽然现在没有下雪这种天气,但我还是想借一句古蓝星时代的老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现在我也想做一次雪花。] 文书内容除了要求赔偿,就是要求beta主播就之前对叶慈的造谣生事,歪曲事实并以此获利等行为进行公开道歉,要是拒不执行,那就采取法律手段。 刚开始beta男主播还没反应过来,心想现在还有人敢搞诈骗呢?不知道星网一查,就算你埋垃圾星土里都能给挖出来吗?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角落里的第三星系青藤律师事务所署名,还有专属于那个律师事务所的印章。 顿时,beta男主播:“……” 弹幕也是一片:[……]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个头: [来真的啊。] [有必要那么小气?] 接下来就是粉丝的声援还有阴阳怪气: [又来了又来了,叶慈又来了。] [倒也不意外,不做点妖就不是她了。] [亏我还在之前还心疼过她,浪费感情。] [不是???为什么要告一水?赔偿什么裙子?] 有人解释前情: [之前董易水没转行前在酒店做服务生,不小心弄脏了叶慈的裙子……价值十几万星币,而且材质很特别,绝对不能碰水,只能由专业人员进行护理,所以就毁了。] 这时大家才想起来,董易水就是靠这件事开始自己的主播之路。 都过了几年,董易水平时就直播聊天,要么客串一下谁的剧组做个龙套,因为口才好,因此积累了不少粉丝。 现在没几个人记得董易水就是靠这个转行发家的是了。 误入的路人不解道: [那赔偿不是应该的吗?毕竟十几万的星币。] [十几万星币都是我一年工资了。] [她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赔?就是故意找茬的。] 有网民就受不了这乌烟瘴气的氛围,纷纷退出,剩下的就是粉丝们的狂欢之地。 不但只是这个beta男主播,还有其他的人也跟着董易水之后,发出要求道歉的律师函。 被告倒的网民,有很多章知意狂热粉丝,还有谢瓒名下公司。 本来只是小范围的骂战迅速扩大范围,不少人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有个男omega无语道:[我可是omega,告我干什么???] 被叶慈重金委托的律师在他的动态下图片评论,正好截自叶慈和律师的聊天对话框。 叶慈小姐:[omega就不用遵守联盟法律吗?] 男omega:“???” 其他人:“?????” 律师先生无视一片问号,深藏功与名,继续组织手下员工发证据发律师函。 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全都一视同仁,个个被@出来。 那一夜,数十位星民在星网上痛失网名。 这举措直接惹了众怒,谁曾想不过是随大流说几句就给人告了。 律师先生深夜在线,兢兢业业回复提出这个疑问的女beta:[这时我们根据星网上言论恶臭程度排名的。] 附上她发表过的言论截图,她连夜偷偷删掉的也都在。 这咋一看,满屏都是器官和生死的,素质确实是偏低。 众人:“…………” 不愧是叶慈请的律师,这股目下无尘的狂妄劲一样一样的。 得知消息的叶家人:“……?” 她失心疯了吗? 谢柔嫌恶的捂住了嘴,轻轻皱眉:“真是没教养,不过这样也好,惹了众怒看之后谁还给她说话。” * 章知意眼看她自毁后路,担心了好一阵的心才放松了一点。 在她看来这样稍稍得势就猖狂的omega哪里能长久,亏她之前还把她当成头号大敌,看来她在叶家能长大全靠幸运。 就愉快的通知经纪人就这个热度再搞一波事,把隐隐有洗白倾向的叶慈又泼黑了回去。 经纪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想了想这思路好像也没多大问题,立马联系了老朋友谢瓒下场。 所处的地位不同,思考问题时出发的方向也不一样。 章知意和经纪人忘了,她是大明星,需要在意外界评论,需要维持自身形象,这些东西叶慈根本不需要。 既然叶慈在第三星系搅弄风雨,那本人必须拉出来遛一遛的。 就有人寻找叶慈本人到底在哪,结果查无此o。 突然有人反应过来了,弱弱道:[她之前直播里大放厥词的地点就是白露星系的星洲星港,也就是说她去其他星系了?] 律师先生再次闪现评论区:[是的,叶慈小姐去x星系旅行了,出发前就把所有事委托给我处理。] 众人再次:“…………” 众人再次满头问号: [等会,去哪?] [每个字我都看懂了,合在一起我就看不懂了,x星系是能旅行的地方吗?] 自几十年前商齐和洛千禾双上将夫妇在x星系前划下一条防线,将虫族拦在巡防点之外后。 和平了几十年的联盟内部星民们,早已将重心从日夜担忧生命安全转移到文化娱乐上。 从全民皆兵到百花齐放,也就这几十年的时间。 现在的联盟不必每个alpha必须参军,也不必每个omega都只能和alpha结合孕育优秀的后代,婚后只能待在家里。 看起来表面享受各种多生多育的补贴实则沦为生育机器,被当成花瓶。 这几十年里娱乐文化蓬勃发展,生活变得自在悠闲。 导致小主播都能靠营销吃饭,环境呈现出一股娱乐至上的风气。 但还是有个共通的认知——x星系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连他们的总长就受不了,宁愿被革职也要跑路不干。 只不过星网上的骂战根本影响不了叶慈本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现在正在x星系把整个拍卖场炸上天,说放烟花就是放烟花,整个x星系都能看见这朵烟花。 光线亮的恍若明昼,无数人被这轰动的余波在睡梦中惊醒,不明所以。 上了年纪的老人则开始惶恐是不是虫族又来犯了。 桑玉解决了几个伪装成工作人员的星盗,穿过拍卖场的残骸废墟,对着满目疮痍视而不见,看着像是拍卖场负责人时,才停了下来。 那个负责人双腿不见了,一截森白的大腿骨支棱棱的突出,看的人肠胃翻涌。 他浑身剧痛难忍,但生存的欲望让他抓住了桑玉的靴子:“救……我,我能给你……报酬……” “谁敢要海夜副船长的报酬啊,我怕我没命花。”桑玉嗤笑了一声,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下给了一个痛快。 桑玉一路走一路仔细听,在她之后前来查看的人都没能影响她。 终于,她听见了轻轻叩击声,颇有韵律。 是她和叶慈约好的暗号。 快步走到发出声音的地方,看着就像是什么用来禁闭的地下室,材料十分稳固,力争让关在里面的出不来。 当然了,外面的也很难进去。 比如现在的桑玉。 思忖一会,桑玉蹲下身,曲起手指敲了敲严丝合缝的地板。 果然,里面传出了回应的敲击声。 桑玉这才放下心来,从空间储存器里取出光刀开始切割地板。 几近一掌厚的地板被桑玉撬开,扔到一边发出沉重的闷响,尘土飞扬。 不甚明亮光线泄了进去,不大不小的洞口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正抬头看着她。 甫一见着人,桑玉视线就从她浑身扫了一圈。 不复出门前的光彩照人,稍显狼狈,脸上都多了几道细碎的伤痕,衣襟上沾着不知道谁的血迹。 大体来讲没受什么伤,桑玉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会在半小时内找到我。”叶慈说,她笑着伸出手:“拉我上去。” 弯下身,桑玉从地洞里把人抱了出来。 “别动,让我再抱抱。” 站稳后,叶慈反手拉住了桑玉,反客为主搂住了她的腰身,脸侧在她颈侧蹭了蹭,神情眷恋。 桑玉:“……!” 她浑身一僵,举起的双手就这样不尴不尬悬在半空。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桑玉已经可以完美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做到不半分泄露。 可叶慈总觉得能闻到那股馥郁芬芳的白兰花的浓香,勾勾缠缠的。 要是她去星网查一查,就会知道,这是因为两者之间的信息素契合度达到100%才会出现的情况。 罕见程度在配对中心的记录也只有寥寥无几的两三例。 * 叶慈这方除了律师代为发言,本人全程安静如鸡。 再加上星网上关于叶慈之前的事再次满天飞,连病殃殃没几年好活头,只好被保释出来的朱淳都出来卖了一把可怜。 直接说叶慈给出的视频证据根本就是挑好角度给他设的局,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正对着能拍摄全程的角度。 这说法很离谱,但还真有人信了。 朱淳风评反而两级反转,有支持他上诉的,也有就他确实是闯进别人房间这个问题提出质疑。 大方向走向都是支持朱淳更多。 炸完拍卖场的叶慈这才有精力分给星网上的小打小闹。 她看了一眼评论,叫出系统分析,得出的结论就是:【六成水军,一成随大流,质问真相的两成都被压下去了。】 叶慈笑道:“这不就是章知意和谢瓒的惯用手段吗?” 不是每个人都会被大环境蒙蔽双眼,经过朱淳事件后,原主身上的偏见早就被破开了一个口子。 随着章知意的一边倒支持站台,反而引起了虚假繁荣之下的逆反心理,更加去抽丝剥茧还原真相。 早就有不少网民顺出了事件全过程,不过这类言论不是被删除就是压制浏览量。 那一段时间章知意的完美omega人设光环崩塌,到现在都没有修补好。 真理不会永远被掩盖。 于是,在某天半夜,失踪已久的当事者o悍然上线。 首先精准点艹跳的最欢的朱淳,语气嘲讽,一如既往的气死人:[刚炸完一个星盗窝点回来,首先对朱淳的自我妄想式洗白做出回应。] [第一,你说我给你设局,我图你什么,图你长得丑体质差还是图你信息素是臭水沟子味,随时随地能臭死我?] [第二,设计你的是谢柔谢瓒两姑侄,当晚你自己都承认了,我一直都是个善良的omega,这就满足你的重温梦想。] [第三,谢瓒和章知意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连仇人钱都拿得那么高兴。] [不会吧?你真的不知道章知意跟谢瓒的合作伙伴吧?] 附上【录音连接】。 附上【图片x3】 内容是章知意谢瓒和朱淳三人一起吃饭商谈的照片,背景都是各种高级餐厅的门口。 录音点进去就是一阵哭嚎,正是朱淳的声音在痛哭流涕的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不该听谢瓒的话上来的!都是谢瓒的错,是他让我上来的!” 随后又是一声惨叫,录音戛然而止。 被一口大瓜噎惨了的网民:“……” 之后就是提心吊胆的章知意。 也不多说,直接一张图片就把她砸蒙了,全星网也跟着蒙了。 经纪人光脑都给扔出去了,不可置信看着章知意:“你,你……这是真的吗?” 很显然,章知意的表情给了答案。 第40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9 叶慈放出来的是一张聚会的大合照, 当时气氛热烈,估计是在庆祝什么。 主角是章知意,背景能看得出来是在一架飞船上, 隔壁的船舱内壁降下, 只剩下一层透明的外壁, 露出了梦幻的璀璨星海。 一眼过去,这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刚开始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评论区里都是: [???] [就这?] [星海挺好看的。] [等会,那个只有一个眼睛的男的好眼熟!我在联盟发布的2s级通缉令上见过他。] 拍摄者是以从下而上的角度拍摄,能把每一个的脸都拍的清清楚楚。 十几岁的omega少女被人群拥簇,她站在中间, 正在伸手向前去接什么东西, 看向对方的神情都是熟稔而嗔怪。 蓝裙飘飘, 肤白如雪, 棕色的短卷发披在颈肩处,外面披着一件男款的黑色外套, 眉眼精致气质温柔,不需任何装点都看出她的美貌。 青涩的样子能看出日后风靡整个联盟的梦中情o的影子。 毫无疑问,这就是章知意本人。 如果只有她在, 这张照片会成为全联盟粉丝舔屏和夸赞美貌的新素材。 但她的左边是通缉令满联盟飞海夜星盗团的分队队长, 正笑着看着章知意,右手边是因为非法绑架omega进行实验而叛逃联盟的beta金医生, 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光脑,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还有一个就是桑玉亲手给个果断的副船长, 正在抬手给自己倒酒…… 除了这几张标志性的脸都很眼熟, 身后其他的脸也大多眼熟, 有的早早死在了联盟派军围剿的战役之中,还有的依然逍遥法外,在宇宙中神出鬼没劫掠联盟的客船与运送资源的船只。 每一长脸都上了联盟发布的sss级通缉令,都是联盟想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章知意站在他们中间,气氛和谐,其余人态度纵容,怎么看都不像是被迫的样子。 如果情况属实,那章知意犯下的是背叛联盟的罪名。 [这是……章知意?] [我用最新技术分析过了,不是p的。] [绑架过omega的医生,杀过第七星系前任议长的队长,买卖人鱼的副船长,劫机过整艘客船恶意索取赎金,但最后一个人口都没留下的高层人员……好家伙,这他。妈的全员恶人。章知意你怎么好意思站在那笑的那么开心的?] [这算什么?] [那个被人抱怀里,捏着下巴喂酒的omega我认识,是我的邻居家的omega小哥哥,和父母出门旅行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我以为他们是搬家了,没想到是……] [还记得之前章知意力挺朱淳的时候说过什么吗?她说“对内性质恶劣的星盗”,难道她的意思是海夜不恶劣吗?] [等会,你们不觉得角落里看着窗外的背影更加熟悉吗?!] 被点出的那个背影肩宽腿长,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衫,身形还没脱离少年的青涩,但已经有了成年人的高大挺拔。 这话一说,都跟找到盲点的华生一样,全去研究那个背影。 最后得出的结论谁都不愿意相信。 [如果我没看错……那是萧冕,对吧?] [我放大了三十倍看的,他左手手腕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弯月形状的胎记,但我还担心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特地找了萧冕所有照片来对比,骨架站姿以及出境很少的胎记,全都合得上。] [这就是萧冕本人!] 一锤定音,这才是真实的轰动全联盟。 萧家军团的少将,萧家的继承人,未来还会成为联盟五大军团之一的元帅,居然是出身海夜星盗团,看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地位还不低。 这算什么? 之前他抵御数次海夜星盗团有功,联盟数次表彰,让他成为联盟最年轻的少将,万人追捧。 又算什么? 或者说,那些战功是真的吗?救的到底是谁?受害者又是谁? 每一个疑问背后都藏着不敢深究的答案。 * 经纪人不信邪,艰难的问了一句:“这不是你,对不对?是不是叶慈用超前技术伪造的假照?” “我……”章知意双目仓惶,双唇张张合合,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她这样,经纪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深深呼一口气,嫌恶的看着章知意。 经纪人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的……怪不得叶慈他妈的说你俩是狗东西,原来是半个字都没讲错你们两个。” “可是你还不是靠着我赚了那么多的钱,是你自己非要签我的,又不是我逼着你给我工作!”章知意也不甘示弱:“难道你手上就很干净吗?!现在你怎么好意思怪我?!” “这能一样吗?!我再烂也只是搞一搞潜规则,做点营销,你他妈是背叛联盟的罪!要是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宁愿当初死了都不要碰见你,这点脏臭钱打死我都不挣!” 经纪人双目赤红,捡起光脑:“你别说你是被迫的,照片里笑的跟看见亲爹似的……我想起来,当初录入你个人资料,还有采访的时候,你说过的父母双亡,就是十五岁那年,死在宝石星盗团手里,害得你孤苦无依。” “星盗们不算是你的杀父杀母的仇人吗?” 章知意突然不说话了,在经纪人的瞪视下,她嘴硬道:“海夜他们不一样,你不能因为其他星盗的名声而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以偏概全。” “海夜才是四大星盗团里最臭名昭著的好吗?!”经纪人吼道。 她是没想到在外人面前一向是高情商的章知意,本质上居然是这样的脑残。 而后一想,她自己跟章知意共事那么久都没发现她是个脑残,想着章知意跟萧冕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对事业有多少助力,还帮助她和谢瓒牵桥搭线抹黑叶慈。 希冀着章知意说不定能带着她鸡犬升天。 鸡犬升天个屁,直接把她拉进地狱,死的不能再死了。 思量过后,经纪人直接找到警卫局的通讯号要自首。 联盟的民众对星盗有多深痛恶绝,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容情。 章知意没想到她居然要自首,扑过去想抢光脑。 可omega天生力气就比其他两个性别的人小,几番纠缠之下,章知意也不知道哪里发出来的狠劲,跟beta经纪人撕扯起来也不相上下。 章知意狠狠抠着经纪人的手,指甲掐着她的皮肉,想要好意劝她:“我可以带你离开,让你免受牢狱之灾,还会有无数钱财给你享受!” “叫我去星盗中间?你有病吧!!”经纪人一个巴掌就扇过去。 章知意脸被打向一侧,撞上桌角,白皙的脸迅速肿了起来,余光瞥到桌子上的水果刀,爬过去握在手里。 “我好心给你自由,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 房门被人轰然撞开,几个警官大步闯入,手上的武器对着房内两人。 为首的beta警官冷肃道:“章知意,白林,你们涉嫌背叛联盟,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话音顿了顿,那个beta警官看着章知意高高举起的小刀,经纪人握着刀尖的手。 他补充了句:“现在还加了一条章知意故意伤害罪,当场抓获,证据确凿。全都带走。” 联盟那边的反应很迅速,证实过这张照片的真实性后,立马立案调查。 同时控制萧家全员的人身自由,躺疗养院里的爷爷都得拖出来接受调查。 萧冕身份的疑云不仅造成了联盟对萧冕战功的怀疑,连同萧家其他成员的功绩,交好往来的人员,以及军团成员的身份都被外界打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甚至是与萧家合作关系亲密的第三星系的议长,叶政也要停职,接受全面调查。 叶政再次摔了他的光脑,气得青筋直跳,却也无可奈何。 只觉得自他生日宴会后叶慈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这搞出来的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要把叶家往死里逼,当初就不应该…… 把叶家往死里逼? 他猛的反应过来,对身边的警官说:“你让我联系我的秘书,我还有事情忘记跟我的秘书交接了。这很重要,关系到整个第三星系的决策,当然,你可以旁观我联系我的秘书。” 警官是从第一星系里调过来的,断然拒绝道:“这不能,议长先生。” 叶政:“那我和我的太太……” alpha警官再次拒绝他:“很抱歉,议长先生,这不符合规定。” 能从一个没落家族的小子起身,成为整个星系的执政。官,叶政敏锐的危机意识拯救了他很多次。 他直觉告诉他,这次绝不能就这样放松对叶慈的警惕心,虽然他也想不到到底哪里还有突破口。 再三要求,叶政甚至拿出了自己议长身份:“我说了这件事情很重要,就算我接受联盟的调查,也不能禁锢我的人身自由!” alpha警官不为所动,跟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很抱歉,议长先生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因为这是总统先生下的指令。” 叶政彻底没辙了:“……” 乘坐着叶政的悬浮车被包围在中间,像是保护又像是监视。 叶政越待越觉得心慌,伪装出的镇定自若,在见到叶慈那一刻终于绷不住了。 叶政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阔别已久的女儿就站在灯火明亮额大厅内,背对着门口,面对着一个女alpha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听见动静,叶慈回过头来,见到叶政后显然是半点不惊讶的态度。 叶慈越是笑,叶政越是惊疑不定,看向叶慈的眼神从震惊厌恶变得陌生而茫然。 恍然醒悟过来,以前他的女儿眼里都充斥着偏执和野心,性子又过于刚强像极了亡妻梁黛,又处处强过上叶弄璋几分,总让他见了心烦。 幸好叶慈做事态度上稍显稚嫩,总是急于求成,反能被他控制拿捏,这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缜密而冷静,就算她行事态度上是显而易见的过激狂妄,叶政也能看出这层伪装之下的步步为谋。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把人彻底摁死,绝不留半分余地。 他心说:难道她一直都是伪装,为了降低自己的戒心的吗? “我跟我爸爸说几句话,你等等我。”叶慈捏了捏站她身旁的女alpha的手,轻声叮嘱道。 那身姿飒爽,气质冷冽的女alpha看了看气质威严的叶政,毫不客气问道:“这就是明晨说过的重A轻O,把你当仇人处,天天让老婆给你换药盼着你死的脑残爹?” 叶慈忍笑:“明晨就是这样跟你形容的?” “是啊,他说他已经把全部要素都总结到位了。”桑玉点头,而后反问:“难道他说的不对吗?” 叶慈给予了肯定回答:“他总结的很到位,回去可以加工资。” 周围的人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尤其是那几个从第一星系来不了解前情的alpha警官。 看向叶政的眼神里无语里夹杂着一丝丝的半信半疑。 叶政将所有视若无物,只一双眼死死盯着叶慈,心惊过度,对着本人反而能冷静对话了,他沉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叶慈不仅不在意叶政审视的态度,她十分有耐心,知无不言道:“我来提交证据。提交我在x星系收集到的有关于萧冕隐瞒身为海夜首领的身份,利用萧家和少将职务之便屠杀无辜星民充当俘虏,还在x星系建立底下拍卖场的证据……” “证据?你?你能收集到?”叶政语气含着笑意,双手背在身后,想要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叶慈。 等到叶慈站到他面前时,叶政忽然发现看向她的视线要往上挪一挪。 从前高度只到自己下巴处,对话时叶慈需要仰着头,现在却能两两平视,也能给他产生压迫感了。 叶政的视线在叶慈脖子上的项圈稍微停了停,突然发觉自己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属于omega的信息素。 不由自主地问:“你omega的信息素呢?” 对面沉默了一会,叶慈反问他:“你不关心我还有什么对付你的手段,为什么要在意我的信息素?” 叶政不说话了,他沉下脸时,旁人也难窥见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叶慈笑道:“是不是以为谢柔给我的信息素平衡剂起作用了?我快死了?” 叶政抬起眼,平静的盯着叶慈。 “让你失望了。”叶慈不再在这件事打转,好心给了他最后预告:“我不仅提交关于萧家的证据,还有你的份。” “现在星际技术发达,产检的时候能检测出孕妇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别,不说多准确,总会是一个参考。话说……我妈妈当年怀着我的时候,产检结果真的是疑似beta这个结果吗?” 叶政的脸色终于变了。 “不是,对不对?”叶慈接着说:“我妈妈梁黛也不是死于什么重病,而是信息素紊乱症。你说一个已婚已育的S级omega,又不会和我一样信息素过于微弱,也不是分化期中的omega,那怎么会死于信息素紊乱症?” “身为她的alpha的你,可以帮忙调理她的信息素的吧?可是你没有,不仅没有,还把发热期的她关在房间里,你不抚慰你的omega,也不提供药剂让她度过发热期。” “十几年前的联盟早就出品了能让omega快速度过发热期的药剂,让beta和omega也能自由结合,给她一管药剂有多难?” 叶政:“……” 叶政哼笑一声,一说出口的话就是刀子:“你一直都不被我期待出生。” 其实这句话,他既没有承认他谋害梁黛这件事也没有承认他对孕期的梁黛动过手脚,单纯只是想在叶慈心上扎一刀。 好看看她心情崩塌的样子。 该说不说,不愧是能坐上星系议长位置的alpha,到现在了还是防着任何一丝缺口。 “可笑。”不仅是说,叶慈也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靠在桑玉身上平复呼吸,任由桑玉扶着她,防止倒下去。 她抹掉生理泪水看向叶政:“你以为我说这些话是跟你卖惨诉苦,控诉你的冷酷无情,希望你能痛哭流涕的后悔吗?” 面对着脸色难看的叶政,叶慈冷下了眉眼:“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忏悔,也不稀罕看你演戏,叶慈更是没有期待过你的父爱。我这次只是想告诉你,这些罪名重重压下来,你之后会死的多难看。” 叶政镇定道:“我是alpha,顶多禁闭或者流放,不可能死刑。” 只要还活着,就有起复的机会。 “谋杀一个omega确实是罪不至死。”叶慈满足他,肯定他的说法:“但是利用职务之便,为萧家侵吞左家这件事做掩盖,导致左家分崩离析,左秀被萧家人强制洗掉永久标记,差点死在x星系,有一半以上的矿产资源都被萧冕运送到海夜星盗团里造武器飞船这几件事,保证能让你死刑。” “你说什么?”叶政面上的镇定终于裂开,他急急道:“你说萧冕拿那些矿产做什么去了?!” “别着急,谢柔和叶弄璋,很快就能一起陪你了。” 留下最后一句话,叶慈转身就走,全不顾叶政在身后的连声质问。 现在时间还是联盟标准时间的凌晨三点,没有几个人是睡着的。 全部都在等待联盟官方接下来的声明。 凌晨三点半,章知意和她的经纪人被带上警用悬浮车的照片就被传上了星网。 半分钟内转发直接破百万,速度比联盟庆祝自由周年的时候还要快。 又过了半个小时,在星港里试图出逃的萧冕也被抓住,付出了二死五伤的代价。 S级alpha的体质果然不容小觑,愣是在包围之中撕破一个口子要冲出去。 结果另一边,一架青金机甲横空出世,直接把毫无防备的萧冕创飞。 所有人:“……” 桑玉本人:“……” 她看了看躺地上一动不动的机甲,犹豫了一会。用自己的精神力探查了一番,就发现在桑玉强大的精神力攻击下,萧冕没能抗住。 竟然晕死过去了。 而且他的精神海收到的冲击力太大,可能以后都用不了精神力,成了个废A。 把萧冕拎出来,并给他检查身体的alpha医生看了看检测出来的数据,又看了看桑玉。 他不过是个B级的alpha,并不能看出桑玉是几级的alpha。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他问这个见义勇为的女alpha:“你是什么等级的alpha?” 桑玉随口回答:“三s级alpha。” “sss级,那难怪……”医生猛回头,抖着嗓音问:“你刚刚说了几个s?” 对着别人,桑玉总是话少的,她意简言骇:“三个s。” 周围的人也跟见了太阳的向日葵一样,脑袋猛的扭过来,全都冲着桑玉。 众人:“!!!!” 眼里都是写着:爸爸妈妈,我见到活的奇迹了! alpha医生都忍不住自己颤抖的手,握住桑玉的手上下一摇,自我介绍道:“我是联盟学院的战场医学系教授,李相旬,请问你……你就读在哪个学校?” 其实他还想说,我这就去那个学校挖你,怎么好的苗子怎么可以不精心培养呢!看你那身法粗糙的,就是没经过优秀教授好好训练过的结果。 要是他知道桑玉不过是练了几天就有这个效果,估计会更加激动。 桑玉微微挑起一边眉毛,松开了李教授激动的双手,冷静道:“我没有就读任何学校。” 李相旬:“!!!”这是什么天降惊喜! “那来我们联盟学院就读吧?看你应该很年轻,我可以推荐你去联盟学院,你免考核直接入学。我绝对不是什么骗子,星网上都可以查到我的所有资料……” 李相旬语无伦次的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掏出光脑非要跟桑玉交换通讯号。 交换后,李相旬道:“对了,这位同学,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真是失礼了。” “我叫桑玉,今年二十,两周前分化的。来自x星系。” 听到今年二十岁时,李教授就知道自己遇上了稀有的大龄分化例子,最后听到x星系这几个字,突然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拔刀相助,拦下了想要出逃的萧冕。 他肃容道:“你放心,联盟一定会给x星系一个交代!” x星系那么多年都这样了,桑玉也没多说什么,跟李教授告别后回身找叶慈去了。 等她离开后,李教授一拍自个脑袋:“真的很眼熟,她到底像谁来着?” * 确认章知意被抓捕归案后,这时候还有狂热粉为章知意辩解,她或许是被强迫的,毕竟她只是个omega。 这种发言全被骂了回去,章知意笑得那么开心是被强迫的,那萧冕被星盗们当爹一样供着是不是也是被强迫的?! 章知意在星盗团里待过的历史被爆出,谢瓒本着合作精神,给她控评洗白到一半,就给警卫局薅走去调查了。 谢瓒这个老板都被薅走,剩下的员工更加不敢碰章知意这个问题。 于是星网上直接大爆发,包括章知意长年累月花费无数星币黑叶慈。 那两个离职的beta员工根本就是断章取义,没有受伤也没有被欺负,反而是星网上诉完苦后,拿着钱逍遥去了。 连那个beta主播都是签在章知意名下工作室。 星网炸了一回又一回,放出所有证据的叶慈微微一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几天后,beta主播董易水实在受不了社会压力,挂公告道歉,就对那张账单进行了赔偿,同时因为是章知意工作室旗下艺人被警卫局薅进去接受社会排查。 律师反手就给捐出去了,捐款的证明也放上星网。 因为他雇主说这点钱虽然不着急需要,就是不希望逍遥法外而已。 受到最大压力的主播董易水都道歉了,剩下的小鱼小虾更加承受不了这股压力,不再负隅顽抗。 哪怕是星网一片道歉,这次是真心实意,万分愧疚。 只不过她本人现在还顾不上看这些道歉,正自顾不暇。 叶慈居然进入分化期了。 40-50 第41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10 刚开始叶慈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分化期。 毕竟在原世界线里, 原主到死都是以omega的身份死去。 顶多在手术台上,医生十分可惜的感叹了一句:“这omega的信息素是真的够少的。” 既然认定自己就是omega了,还怎么会往分化的可能性去想。 分化前一天, 叶慈应联盟要求上庭作证, 审判过程全星网直播。 “您好, 我是叶慈,是萧冕叛国案的原告。” 叶慈笑着出现在原告席上时, 本来义愤填膺的直播间都沸腾了。 [有被A到,大小姐是什么级别的alpha?!信息素是什么味的!我可以!] [大小姐我是奶油味的omega,你看我可以吗!] [大小姐是omega呜呜呜,我好难过呜呜呜。] [这么高的omega真的好少见啊, 不是有研究标明omega最高也就一米七吗?她不止了吧?] [我按比例算过了, 大小姐足足一米八五:)] [她以前好像没这么高啊。] [谁不是个omega了!我可以OO贴贴的!不知道大小姐喜不喜欢白桃乌龙味的omega!!] [我是beta, 虽然我没有信息素, 但我可以跟大小姐OB贴贴!] [我是薄荷味的alpha,清新怡人, 不知道大小姐介不介意OA……] [???] [楼上的alpha,你不对劲!] 啪的一声,桑玉关掉了光脑页面, 咬牙切齿的想:大小姐什么味都不喜欢, 什么味凑到她面前只会被她嫌弃,都别白费力气了。 想着, 她抬起头看向了证人席上叶慈的侧影。 身姿挺拔,犹如出鞘之刃。 借着sss级alpha的视力, 能看见叶慈密密长长的睫毛上跃着自上而下照下来的灯光。 其实大家一直都知道叶慈长得不差, 实际上她不仅仅是不差这个评价, 相貌方面一直都是顶尖那一波。 之前不过是恶毒人设炒的太到位, 提及她时,更多都是忽略那张脸,嘲讽她的人品。 今天的叶慈一身深黑正装,衬衫的扣子扣到最顶上,严谨而禁欲,不复之前总爱穿着繁复裙装时的精致柔美。 整整齐齐的刘海也被撩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银白长发随意束在身后,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股矜傲的意味。 并不觉得她傲慢,反而发自内心认为这是她理所当然表现出来的。 因为证据确凿,又影响重大,为了给联盟一个交代,审判的流程走的很快。 正如叶慈之前所说的,叶政身为星系议长兼总长,却利用职务之便为己谋利,与不法分子私相授受,破坏星系和平,造成损失百亿星币的损失,又谋杀妻子梁黛,对亲女叶慈长期投毒导致她几次病重濒死。 一应罪状证据确凿,一层层的罪名压下来,光是与星盗首领萧冕私相授受这一点,就让叶政逃不过一个死刑。 联盟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死刑,今天着实给叶政开了个先河,不仅是震慑其他星系,也是表明不论什么身份都罪不可饶的决心。 现在的联盟不再是刚建立的那段时间,对于有重要职务能上战场的alpha宽容几分,逐渐落实第一届总统演讲里的人人平等。 谢柔,叶弄璋,谢瓒等人皆为帮凶,判终身**,余生都在高塔星度过。 顶梁柱倒了,叶谢两家,再也起复不能。 被告席上谢柔忍不住哭了出来,贵妇人的气度全失。 叶政依然保持面无表情,好像死。刑的人不是他,仍然死不悔改。 到现在他也只认为是自己技不如人,才让叶慈略胜一筹。 叶弄璋双目茫然,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他就要从天之骄子堕落成丧家之犬。 曾经他视叶慈这个异母妹妹为脚底淤泥,不屑一顾,也曾把十岁的她往家里景观池里推。 当时她说什么来着……? 瘦瘦小小的妹妹趴在池边,浑身湿漉漉的,就像是一直暴风雨里无处躲避的幼猫,好笑又可怜。 她瞪着冒火的绿眼睛:“叶弄璋,你给我等着!” 落水的时候小叶慈的额头磕到池中假山,鲜红的血流了半张脸,衬着雪白的肤色,还真有恶鬼的感觉。 少年叶弄璋不愿承认自己被她吓到,下意识退了半步,硬是站在原地,仰着下巴道:“好啊,我等着!” “跟她废什么话,放狠话谁不会啊?就你那样,就算分化也就是个没用的omega,迟早把你嫁给废A!”小胖子谢瓒又是一脚把她踹回池里,反正水浅才到膝盖,淹不死。 而到现在,角色早已调换。 叶慈就站在被告席之外,居高临下的审判他们的罪行,反过来嘲讽他的弱小。 她额发处那一道细微的伤痕就见证着这一切。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时候的叶慈被人捞起来后,坚决不让佣人用医疗器治疗,反而要自行愈合。 为的就是留下这条伤疤,时刻警醒自己。 叶谢两家的人都被带了下去,主犯萧冕因为精神海受到过于强烈的冲击,至今未醒。 按医生说,他很有可能就这样一辈子醒不过来,也有可能被精神海里暴走的精神力冲击而亡。 后面的可能性比前者还要大。 那可是比注射死刑还要痛苦千百倍的死法。 所以现在在被告席上的是——章知意。 灰白囚服的章知意头发散乱,露出一张呆滞的脸,全程愣愣的被狱警按在被告席上。 听见法官的判决下来后,终于眨了眨通红的眼睛。 “经判决,犯人章知意判处死。刑,以情节之严重,即日执行……” 法槌的敲击声落在安静的法庭内,震耳发聩。 惊醒了怔愣中的章知意,猛的深吸一口气,好像是木偶忽然有了人的气息,视线定在了叶慈身上。 布满红血丝的瞳孔剧烈震颤,爆发出来的狠劲竟然甩开了狱警的桎梏,她手指紧紧抠着桌子,想往前冲。 章知意喃喃道:“怎么会是个结果……不该是这个结果的!” 法官敲响法槌维持秩序:“肃静!犯人章知意肃静!” 狱警摁着章知意不让她动弹,但捂不住她大声叫喊的嘴:“明明不是这样的,萧冕怎么可能会昏迷不醒?!我明明会是少将夫人,未来的上将夫人,甚至是总统夫人,海夜明明会被联盟收编,联盟将萧冕捧为总统,怎么回事这个结果?!” “叶慈也应该因为利用药剂陷害我而被驱逐出白露星系,早早就死在手术台上的,为什么你还活着?!” 像是想起了什么,章知意扭过头去看旁听席上的女alpha:“商玉不应该和你在一起的,她应该帮我的!是我就了分化期的商玉,带着她回商家认亲受尽恩惠,是你,是你抢了我的一切!” 听她提及原主的结局,叶慈这才觉得章知意这个omega究竟哪里不对劲。 这情况看着像是……重生? 叶慈叫出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立马开始查询原因,很快就得出结果:【……因为这个小世界的世界意识在之前的帝国大战中受伤了,到现在都没醒来。没有世界意识维持秩序,所以时空产生混乱,碰巧让章知意重生了。不然她这种人,不论多大执念都不可能会得到世界意识的垂怜,获得重生的机会。】 “这个世界意识也是够菜的。”叶慈道。 又想到自己去本源世界前发生的事,好像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说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 两者之间属于是半斤八两了。 叶慈:“……” 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我。 抛开回忆,叶慈沉默了下来,她的沉默更是坚定了章知意心里的猜测,一口啃上狱警的手,beta狱警吃痛松手。 章知意:“你根本不是叶慈!至少不是本来的叶慈!你从何而来,到底是谁?!” 叶慈唇边含着浅笑,好整以暇问道:“看来你是受的打击太大了,竟然患上精神疾病,臆想出自己是胜利者的结果。” 迷茫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是受到重大打击后的样子。 “我没有!”章知意大喊:“她一定是从更高维度来的人,你们研究她!她或许能帮助联盟探索更高维度的世界!你们信我!” 说章知意脑回路奇特,让人捉摸不透吧,有些时候她又说的挺准。 “联盟法omega保护权益规定,不能杀掉珍贵的omega,我是a级omega,我孕育的后代一定是顶级的alpha!别杀我!我很有用!” 章知意的声音响彻离开法庭的走道,可惜没人理会,砰的一声。 门彻底关上了,再也看不见行状疯癫的omega。 * 回到暂居之地后,叶慈开始头晕不适。 起初都以为叶慈只是累着了,医疗机器也没诊断出什么毛病,想着睡一觉就好了。 结果都第二天下午了,叶慈还没起身,桑玉直觉不对,就想去看看。 明晨狗狗祟祟,死活不肯靠近叶慈住的二楼,他说:“大小姐那脾气,你喊醒她,她会给你爱的抱抱。要是换做我,她会给我一个来自老板的过肩摔,从二楼窗户扔下一楼。” 桑玉被他说的耳根一热:“……” 什么叫做给她爱的抱抱,也没有把beta从二楼扔下去那么恐怖吧? 桑玉心想叶慈除了初遇的时候比较凶残,其他时间也挺温柔的啊。 一不小心,桑玉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发现氛围不对,一扭头就看见两人都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桑玉。 颈部已经戴上叶慈做的屏蔽器的左秀都放下了光脑:“是啊,大小姐很温柔,炸拍卖场的姿势,也很温柔。” 桑玉:“……”居然忘了这件事。 本来桑玉也就是意思意思的问问他们俩,看无人响应,就自己上楼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靠近叶慈住的房间,那周边的温度越低低。 “房子里的温度调节器也没坏啊。”桑玉低声说了句,手刚碰上门把手,就给冻得缩了回来:“好冰!” alpha体质优越,抗热抗冻扛摔打,伤口愈合的也很快,连桑玉都觉得冷的温度那就是真的很冷。 低头一看,这门把手上都结着一层薄冰,里面的omega该不会被低温冻坏了吧? 桑玉正要破门而入,脑子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瞬。 心说好像自己分化成功那天醒来后,房里就是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虽然没有现在严重,但那熟悉的感觉挡都挡不住。 随后动作快过想法,门就给撞开了。 门开的同时,封闭已久的冰雪气息扑面而来,直接把桑玉的眉毛都蒙上一层白霜,撩起了头发。 连楼下的明晨都疑惑的问了句:“房子里的温度调节器坏了?怎么突然那么冷?” “明晨你把医疗器拿来,叶慈她好像不对劲!” 桑玉往楼下喊了一声,也顾不上别的,就快步步入房内。 叶慈就安安静静的陷在被褥之内,双目紧闭,要不是脸色不对劲,再加上满房间横冲乱撞把人的牙都要冻掉的冰雪气息。 桑玉都要相信她睡得很香了。 “叶慈?你醒醒,你信息素怎么回事?”桑玉试图把人喊醒:“我也没感受到你信息素波动,怎么就显化的那么厉害?” 视线瞥到她脖颈处环着的屏蔽器,一个不可能的想法从桑玉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并且愈演愈烈。 “我去,怎么那么冷!大小姐怎么又下雪了?”明晨穿着室内短衣,也被冻的够呛,站门口一时半会不敢进来。 桑玉做好了决定,抬头对明晨和左秀道:“明晨把医疗机器留下,去备好大龄分化的专用药剂,随时让信息素科医生就诊。左秀你就戴好你的屏蔽器待在楼下……不,你最好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你洗过永久标记的腺体不能再受刺激。” 左秀茫然:“可是我的屏蔽器能屏蔽sss级别以下的信息素……嘶!怎么那么疼!”她伸手捂住了颈后的腺体。 有了之前桑玉分化经验的明晨哪能不明白桑玉的意思,张大嘴巴,一时间懵住了,被桑玉催了一声,才如梦初醒的下去准备。 “现在联盟大龄分化都是扎堆的来吗?”明晨喃喃低语。 左秀一脸迷茫的被明晨拉走,回想桑玉之前吩咐的话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反手抓着明晨,左秀问:“叶慈大龄分化,不是应该还要契合度高的omega在旁辅助吗?只有桑玉一个alpha会不会有事?” “而且alpha和alpha之间都是天然的竞争关系,万一叶慈神志不清用信息素攻击桑玉怎么办?” 明晨显然也想到这一层,他只说:“凭叶慈那执拗脾气,谁的信息素都说臭,也就只让桑玉靠近,我们去哪里找omega给她辅助……再说了,桑玉是联盟唯一一个sss级的alpha,强也强不过桑玉吧?” 左秀还是有些不放心。 明晨一把把人薅走:“而且你放心好了,大小姐这人就算把用信息素把这栋楼都给埋了,都不会伤到桑玉分毫。” 两人匆匆离去,却不想明晨的随口一说的话竟是一语中的。 二楼房内,冰雪弥漫。 桑玉咽了咽唾沫,伸手想去解开她脖子上的屏蔽器,突然想到叶慈的屏蔽器不能随便被解开,要用信息素注入才能解开来着…… 咔哒一声细响,屏蔽器居然解开了。 解开的瞬间,一股磅礴浩荡的alpha信息素迅速占据了整个房间,那显化出来的冰雪下的更欢了,冲着把人埋了的架势下。 桑玉傻傻的捏着屏蔽器,回想自己刚刚是怎么解开的…… 情急之下她好像把自己的信息素给输进去了,就,就解开了? 这么简单? 不对,她的信息素也能解开叶慈的屏蔽器?她什么时候设置的? 呆愣的女alpha还没思考出结果,就被人抓住手腕,用力一拽,一翻。 一阵天旋地转后,桑玉被一双手用力摁在床上,脖子被人掐着,像是被侵犯了地盘而惊醒的百兽之王。 屏蔽器摔到铺着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向上看,桑玉视线可及之处是浅色的天花板,身下则是柔软的被褥,还带着叶慈自身火热的温度,好烫,心都要给烫化了。 “……玉?”叶慈嘟囔了一句,重重喘了口气。 分化期中的alpha眯着水雾迷蒙的苍青色眼睛,就跟泡在清泉里的玉珠似的,清透又漂亮。 “……!”桑玉被她喘的心头一颤,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跟满足她心底隐秘的愿望似的,叶慈低下头,额头抵着她肩膀,又难耐的喘了几声。 按着桑玉肩膀的力气松了不少,随后她大拇指动了动,轻轻摩挲着她的肩部关节,似是在安抚身下受惊的女alpha。 桑玉摸着她的肩背:“你怎么样,药剂很快就回来了……” 话语停了停,桑玉为难道:“不过omega什么的,就可能找不到。” “不需要。”叶慈闷闷笑了一声,声音清晰的重复了一遍:“我不需要别的omega帮我。” “可是你正在分化,要万一……” 桑玉虽然也不是很乐意有别的omega帮忙,但是叶慈的命更重要,一个搞不好就会有生命危险。 “不用,我不要别的omega,来了我也会吓出去。”叶慈果断打断她。 桑玉:“……” 叶慈撑在桑玉身上,面色潮红,常年泛着不健康的淡色的双唇艳若玫瑰,微微张开一条缝。 殷红的舌尖探出唇缝舔了舔,想要给嘴唇增加一点湿润度,又好像是在掩饰什么,心里正犹豫着。 桑玉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一闪而逝的舌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冰冰凉凉的发丝挠得桑玉侧脸痒痒的,桑玉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 然后她听见身上的分化期alpha轻声说道:“我不要别的omega,我要你,你做我的alpha好不好?” “!!!”桑玉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了,恍恍惚惚想着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叶慈轻声诱哄,声音又低又沙,跟羽毛一样挠着她的心肝:“乖,把你的信息素放出来安抚我。” 试问谁能顶得住心上A的诱哄,谁听了谁不迷糊? 虽说之前叶慈是照着她梦中情O的模板长的,性格略略凶残了点,她看了也心慌慌了点,但是架不住叶慈在她审美区上蹦迪。 现在叶慈是从梦中情O变成alpha了,那换算过来就是梦中情A,再删减掉一些不必要因素,那怎么讲都是梦中情人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反正桑玉迷糊了,心软了,沦陷了。 换古代妥妥是被妖妃哄着祸国的昏君,也忘了两个alpha之间信息素对冲且不兼容。 于是,在叶慈信息素的冲击下,桑玉腰软了。 那专属于叶慈磅礴的alpha气息冲入桑玉的腺体,渐渐散发出烫人的热度。 幸好叶慈还没失去理智,放缓了信息素里的攻击性,依然是冰冰凉凉的,但温柔的许多。 如微雪化雨般润物无声,生怕伤害到桑玉。 随后,叶慈低下身,撩开她颈后的头发,挺翘的鼻尖蹭到了她颈后滚烫的腺体,露出alpha的犬牙咬了上去。 冰雪的气味与白兰花的香气相互勾缠,融合成凛冽又馥郁的香气,宛若冰封万年的冰川好不容易才开出了一朵白兰花,颤颤巍巍的在风雪中飘摇,风雪怜惜兰花的娇弱,渐渐平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慈才直起身,离开她颈后。 桑玉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呼吸,恍惚有股自己就是omega,正被alpha咬着腺体,烙下属于alpha的永久标记的痕迹。 那股心悸的感觉到现在都难以平息。 殊不知,叶慈正撑着脑袋想,要是alpha之间也可以永久标记就好了。 这样她就可以标记桑玉,桑玉也能标记她。 她不介意自己身上都是桑玉的alpha信息素的气息,也很期待桑玉沾染上属于她的信息素气息。 第42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11 “那……我去了?” 小楼门口, 明晨狗狗祟祟扒着门口墙上,再三确认道:“虽然我是个不被信息素影响的beta,可是被冻也会很冷的。” 就算还没进到屋内, 都能感受到那凉丝丝的温度, 就跟降落到寒冷星球似的。 “平时话痨又骚包, 不是很爱在你老板面前现眼吗?为老板痴为老板狂,为老板哐哐撞大墙都是喊喊就算了的口号?”左秀一脚把人给蹬了进去:“快去吧你!都这时候了还耍宝, 抓紧时间表忠心,说不定又升职加工资了。” 自从跟着玩意共事,左秀翻白眼的次数呈倍数增长。 回过身,左秀对一直沉默的beta医生道歉:“患者是大龄分化, 因为出来的急, 情况我还不清楚, 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急匆匆被人从岗位上薅出来的医生冷静的扶了扶平光眼镜, 十分镇定点头:“你放心。” 二楼的房门被桑玉撞坏了,已经锁不上了, 正虚虚的掩着,一线白光从室内撒出。 借明晨八百个胆子都不敢直接推门,站门口敲了敲门。 “桑玉……药剂我带回来了, 你过来拿一下吧。”明晨尝试喊道。 虚掩的房门被人一拉, 站门后的竟然是冷气制造机叶慈本人,她伸出一只手, 掌心摊开:“药。” 明晨被冻的一哆嗦,也没闹明白怎么是叶慈亲自过来拿药, 连忙把储存器扔她手里:“楼下有医生, 要是你有什么问题说一声。” 回答他的, 是叶慈干脆利落关上门的背影。 明晨:“……”好冷酷, 不愧是我老板。 要是明晨能闻见信息素,那他估计不会只是单纯的觉得冷,那空气中的信息素含量简直要爆炸。 那股冰雪与白兰香融合而成的冷香,霸道而强烈,就算意志力再坚定的alpha路过了都会感觉自己精神海被人揍了一顿。 回到楼下,beta医生捧着测量仪器,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值犹豫了许久,又伸出手,重新测试了一下。 最后得出的结果还是一样的,甚至信息素含量数值还往上蹦了蹦。 医生:“……”再次托住了想要下滑的平光眼镜。 要不是自己根本不近视,他都要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明晨就看医生在那捣鼓半天,然后抬起头问他:“楼上那个分化期中的alpha是在跟人……” 医生想了想,以他精英的逼格说不出那个词,他委婉的问:“是在跟人打架吗?她的信息素浓度过高了,远远超过了分化期的数值。” 明晨:“?” 医生冷静解释:“这个alpha走大运了,分化期还撞上了易感期,性情会变得和平时不同,因为alpha的精神力都很高,他们大多敏感而易怒。易感期中的alpha会变得更加的敏感暴躁,有配偶的会并发筑巢行为,但是有一个问题是非常明显的,她会非常想标记……” 说到撞大运这三个字时的语气,明晨总觉得医生其实想说的是“倒大霉”。 医生顿了顿,一想,测试出来的另一个信息素数值怎么看都不像是omega,果断调换词汇:“想标记她的alpha。” 明晨:“…………” 那么震惊联盟的AA恋在医生嘴里怎么就成了好像很稀疏平常的事。 这么一想恍惚了好半天的自己好傻叉,是他见识短浅了。 明明大家都是beta,只有他依然那么镇定那么精英,不愧是医术最好的医生。 等会,刚刚拿药的是大小姐本人而不是桑玉,原来已经啃上了吗?! 明晨问:“你是医生,见识多广,联盟现在AA恋是不是还是挺普遍的?” 医生用你小子想什么呢的眼神看他:“不,自我从医以来见过也就两例,最后都是因为两个alpha的信息素冲撞过于强烈,被迫分开。” “现在联盟研制出的药剂能让beta和omega自由结合,alpha和beta也能自由结合,但是两个alpha结合的话,难度不低,不仅要考虑双方信息素对冲的后果,还要考虑alpha之间的领地意识。由于alpha精神力过高的缘故,对药物的要求都很高,至今为止联盟还没能研究出解决这个问题的药剂。” 医生的声音不喜不悲,含着处事不惊的淡然,冷静而客观的阐述这个事实:“也很少人会去研究能让两个alpha相结合的药剂。” * 淡蓝色的药剂缓缓推进叶慈的腺体,情况得到了舒缓,不再是冰火两重天的感受。 满房乱窜的冰雪信息素不再继续显化,腺体趋于平静。 桑玉打开了房里的温度调节器,温度渐渐回暖。 叶慈也困倦了,倒回床上接着睡。 本来分化期的alpha都是攻击性十足伴随着神志不清熬过去的,也就叶慈能全程保持清醒的意识。 见她睡了,桑玉站床边看了她睡颜一会,就想着下楼问问医生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结果步子都没迈开,又被人拉住了,睡着了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问:“你去哪?” 桑玉:“下去问问医生怎么说。” “不用,我没事……”被困意席卷的叶慈眨巴眨巴眼睛,最终还是扛不住药效作用,眼皮越来越重,她闭着眼睛说:“上来陪我睡一会就好。” 掀开被子,人躺下了。 身后立马贴上另一具温热的身体,环抱着桑玉的腰,握住了她的手,跟确认什么一样轻轻摩挲着,然后把她圈在自己怀里抱的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不愿留出。 桑玉从未与人那么亲近过,两心相贴,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声渐渐与另一道平缓稳定的心跳声相重合。 都是平稳而安定,奏起了两重奏。 叶慈滚烫的侧脸贴着桑玉的的后颈,跟每个发热的人一样,也下意识寻找冰凉的东西想要散热。 潮热的呼吸喷在桑玉的腺体上,不甚适应的缩了缩脖子,腺体上面正印着一个深深的牙印,昭示着烙下印记之人强烈的占有欲。 “是伤口疼吗?”感受到怀里人的不安,叶慈哑着嗓音问,带着初醒时的性感。 她说:“疼的话,我给你舔舔。” “!!!”桑玉已经到嘴边的“没事,也不是很疼”愣是给她吞了回去,整个人都是震惊茫然的。 湿漉漉的舌尖舔过腺体,每分每寸都没放过,分明的牙印,细微破损的伤口,再到微微突出的颈骨。 桑玉感觉人都要烧起来了,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腺体里散发开来,山呼海啸之势顺着脊椎骨而下,好险她及时咬住手背,不然都不知道会发出什么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不过几秒之间,身后的人停了,眷恋的亲了亲腺体,闻着那股馥郁兰香,睡着了。 桑玉这才松了口气,心说终于睡着了,要是再折腾下去,她可遭不住。 等叶慈安全度过分化期,已经是三天后。 但跟桑玉的情况不一样,也不是完完全全的睡过去,隔一段时间就会醒来,给自己补充一次药剂,敏感到风声鹤唳的地步。 要是见不到桑玉会变得暴躁不安,直到把人找到为止。 相对应的,每一次醒来都会补充一次临时标记,桑玉已经从刚开始的扭捏害羞,到后来的把熟练的头发一撩,把腺体递上去。 低下头,老老实实的挨啃。 所以在那几天里,桑玉身上飘着的都是叶慈的信息素的味道,冰冰凉凉的,野蛮而霸道的向外界宣示这是她的alpha。 医生都快托不住自己的眼镜,看向桑玉的眼神就是看着什么星系里从未发现过的珍稀物种。 要不是医德和叶慈的暴躁让他冷静,医生都想把桑玉拉回医院,让大伙研究研究这是怎么回事。 活了四十多年,beta医生还是第一次看见能兼容另一个alpha信息素标记的alpha,以前遇到的情浓之下强行标记的例子都是两败俱伤。 然后两个alpha双双入院,隔离,缓和剂,分手一条龙。 轰轰烈烈的恋爱,以遗憾收场。 这种情况,要不是叶慈的信息素很特别,那就是桑玉的信息素很特别,总之都很特别。 研究的心蠢蠢欲动,犹豫了很久都没好意思跟桑玉要她的信息素来研究。 据明晨说桑玉很介意别人提及她的信息素,平时都是收拢到一点不泄露,捂得严严实实。 直到给叶慈问诊时,医生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刚想试图问问能不能给点信息素让他们研究研究,但触及到叶慈的眼神时。 医生语塞了,怂了。 如一盆冰水兜头泼下,苍青色的眼睛盛满尽力压制的疯狂,威慑着与她对视的每一个人。 清了清嗓子,医生道:“你的分化很成功,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了,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先别急着测试等级,要多休息休息,缓和的药剂也要跟上。” 要不是叶慈表现得过于平静,口齿清晰对答如流。医生都忘了这是alpha的分化期加易感期连着来了。 “好的。”叶慈听了,笑着点头:“有劳医生了。” 这两个时期的alpha都是攻击力最强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等级。 一般来讲大龄分化最低都是s级。 医生站起身:“作为医生,应该的。” 刚刚分化成功的女alpha静静坐在床上,目送医生离开。 她的面容苍**致,漂亮的不像是个alpha,搭在被子边的双手还保持着omega时候的柔软细腻,好似大师精心打造的绝佳艺术品,但里面蕴藏的力量不可估量。 窗边的窗帘被拉开了,日光倾泻而下,暖意融融。时间临近傍晚,人造太阳斜斜挂在窗户的下半部分,最下面的角落被窗台给遮盖住了。 白露星系是联盟里公认绿化做的最好的,是放松旅游,休养生息的首选之星,整体环境舒适宜人,作为白露星系的首星蔷薇星,更是整个白露星系之中出类拔萃。 此刻,窗外树影婆娑,好几个不知物种的小黄鸟蹲在树枝上窃窃私语,跟同伴挨挨挤挤,拍着翅膀大闹。 从这里看,确实是安静修养的上选之地,要是没有系统在叶慈脑子里哭诉以及长篇大论的检讨的话她会更平心静气。 叶慈受不了嘤嘤呜呜了一天的机械音了,她说:“你说因为你的后台突然接到升级的通知,你看过世界时间线,认为不会发生重大事件,就挂后台升级了。于是就这样错过了检测程序发出的我即将分化的信号,没能及时给我提醒,差点造成生命危险。对吗?” 系统又拼命道歉了一番,才细声细气的承认:【是的,叶组长。这是我工作的重大失误,作为您的智能助手是绝不应该犯下的错误,也是不合格的系统,如果您要让我返厂重置,我这就去打报告上去,让其他系统接任我的工作。】 叶慈反问:“返厂重置的你,会怎么样?” 01系统写在核心上的程序让它做不到任何欺骗和伤害人类,老老实实的回答:【先进行格式化,然后销毁,重新制造出一个全新的系统,编号永久封存不再使用。】 “那你就不复存在了。”叶慈语气平淡的说,眉宇间露出了从没见过的天真无措:“就算制造出一个新的系统,被格式化后的你,也都不是原来那个。记忆是感情存在的依托……” 系统静静地等待着叶慈的审判。 叶慈的神情落寞下来,眨了眨眼,将那些情绪收敛了回去,恢复以前的样子:“算了,我没什么大事,我之前遇到的危险可比这次大的多,算不了什么。你也不用那么兴师动众,老想把自己返场重置,好好工作就行了。” 系统的道歉磕巴了一下,喜出望外道:【真的?不,不用我返厂重造吗?!】 “不用。”叶慈倒是有别的疑问:“原来的世界线里原主不是一直都是omega吗?怎么到了我这就突然进入分化期了?” 系统为了将功补过,可就来劲了:【还记得您找到梁黛被修改过的产检结果单吗?】 这个当然记得,这是证明叶政从梁黛的孕期就开始投毒的证据之一。 系统继续说:【因为原本档案被永久删除,不清楚被修改后的究竟是alpha还是omega,所以我怀疑被修改的结果是“经检测,胎儿alpha激素分泌较高,将有分化为alpha的预兆”,而不是被修改后的beta。】 叶慈讶然道:“alpha?”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叶政会未雨绸缪,在孕期就开始动手。 之前叶慈也想不明白,如果原主只是omega的话,依照他重A轻O的性格,怎么可能会那么上心,那要是原主是个强大alpha,能继承家业的女alpha,结果就不一样了。 毕竟原主只是omega的时候,都比他精心培养的长子叶弄璋强上几分,引起他的警惕之心。所以他非要让她和萧冕这个alpha结合。 后来萧冕展露出不俗本事得到萧家的重视,叶政再次后悔,想要推侄女上位,纵容谢柔做手脚,让原主被朱淳这个废物alpha永久标记,杜绝一切不确定性。 如果原主哪天突然分化成alpha,他岂不是功亏一篑?就算他力捧叶弄璋,也架不住有心之人故意搅混水,比如一直看他不顺眼的梁家。 梁家估计会很乐意让遗传梁家血脉的alpha继承整个叶家。 【是的。】系统:【除了原主本身的原因,桑玉的信息素对您的腺体二次发育的诱发,还有您的灵魂强度过高,彻底与身体融合后才能激发了潜藏的体质。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对于这个结果,叶慈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七天过去,叶慈终于被医生允许出门。 之前不让她出门并不是和桑玉一个情况,怕她的腺体被外界杂乱的信息素影响,是怕叶慈信息素反而影响其他alpha和omega。 能整栋房子刮风飘雪的alpha联盟里也就这么一个,处理不好就得被抓去隔离中心隔离。 医生拿出测试等级仪器的时候,叶慈本想拒绝,什么等级对于她来说用处不大。 但看周围紧张期待的眼神,叶慈:“……” 明晨说:“我就想数数大小姐有几个s。”到底几个s级的alpha才能狂风暴雪,得记录进联盟史册里好吗?! 医生,桑玉,左秀三人同时点头,他们也想数数几个s。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信息素输进去了。 好半天,显示器都没有反应,叶慈以为自己没有输入成功,又输了一次。 仪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滴滴滴警告声,叶慈立马停止收手,咔哒一声脆响,半张桌子大,几十公斤的仪器裂开了。 裂开了…… 原来刚刚的没反应不是真的没反应,而是过载了,反应不过来。 从中间裂开的口子就像是在龇着大牙的老太太在嘲笑他们的无知。 不仅是机器裂开了,医生的表情也裂开了。 桑玉,明晨,左秀:“……”又是这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叶慈冷静道:“要不还是不测了吧。” 本着学术研究的专业严谨精神,医生坚决不肯就这样算了:“既然上限为2s级的仪器测不出来,那就换我医院里承载量更大的机器。” 为了不重蹈这次覆辙,让医院损失惨重,左秀勇敢挺身而出,拦住了不信邪的医生。 “康医生稍等一下,我们这里好像有专门定制的仪器,能测试出桑玉sss级alpha的精神力的仪器!” 康医生硬生生调转脚步,原地画了个圈:“不早说,快拿出来。” 康医生真的很倔强了。 仪器存放在不常用的储存器里,翻了一通才找到的。 通体黑金色,足有一人高的大家伙立在客厅里。 众目睽睽之下,叶慈再次输入自己的信息素。 等了半晌,机器还是没有反应。 这回叶慈有经验了,不着急输第二次信息素,以免过载。 正当康医生摘了眼镜,走上前调试一下数据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钢铁之躯终于发出了提示声。 又是这该死的滴滴声,不出众人所料,又裂开了。 这次的裂痕含蓄很多,约巴掌长,一条细细的缝,正微微的冒着烟。 像是心如死灰的中年男人在深夜里吐出的烟圈。 众人:“…………” 明晨喃喃道:“这可花了上亿星币定制的,就这么被冲击坏了?” 始作俑者叶慈默默摊手,今天是满足不了他们数s的要求了。 “你……你这情况真够稀奇的。”康医生把眼镜戴了回去,勉强维持镇定。 思索了一会,他郑重道:“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建议你前往第一星系里的联盟学院进行一个专门的测试,如果你的体质真的是异于常人,有好处也有坏处,最好还是早做打算。” 之前就说过,精神力越高的alpha对药剂的要求就越高。桑玉的sss级有前人例子在,勉强有药可用,但是超过了sss级,一旦出现精神力问题,叶慈将面临无药可用,无人可以抚慰她的情况。 知道医生是诚恳建议的,叶慈谢过他的好意,笑道:“不瞒你说,我确实是有前往第一星系联盟学院的计划。” 虽然主要目的并不是测试自己的体质等级,但顺带测一测也可以。 得到答应,康医生这才放心离开,临走前答应过保密叶慈的信息。 又过了几天,是叶慈出发的日子。 临出发前,叶慈正在听左秀跟她汇报关于信息素屏蔽器售卖情况。 这玩意面世时,引起了不少讨论度,能完全屏蔽掉alpha信息素的屏蔽器,不受信息素控制,哪个omega不想要啊。 就算现在联盟法对omega的保护很到位,但是还是有不少omega因为信息素问题失去了很多自由,还有的因为各种问题被强行永久标记了,洗掉永久标记对omega的伤害非常大,无奈结合的例子比比皆是。 明明已经在宇宙里自由驰骋了,可是某些时候却是如野兽般被野性操控野蛮结合。 不过屏蔽器用的不是叶慈的名义,而是左秀的名义,她是表面上的经营者,实际上叶慈才是开发者兼掌权者。 申请专利的时候叶慈倒是填上了自己大名,就算她现在不去第一星系,估计第一星系研究院那边很快就会找上门了。 说到一半,明晨不知道从冒出来,挠了挠头:“大小姐,梁议长想见你,见吗?” “梁议长?”叶慈微微挑起一边眉毛,笑道:“你没把他放进来?” “没您同意,我哪敢啊。”明晨才明白叶慈话里是什么意思,冤枉道:“您还是不相信我只是被梁唯明雇佣,真不是间谍啊?那我冤死了,我真只是个打工的,才不是那两份钱吃两家饭的墙头草。跟梁唯明那边关系早就断了,你才是我的老板,我的衣食父母……” “停,”叶慈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我和梁唯明的合作关系结束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还来干什么,总不可能百忙之中拨冗给我来一场送别?” 一想到梁唯明那笑面狐狸的脸跟叶慈泪洒星港,明晨就头皮发麻:“不是,估计是来跟您说那拍卖场里救出来的几个omega和一条人鱼的事。” “omega们在医院里待着,还做着心理辅导……人鱼治疗后,放回她的海洋星了。” 叶慈一点头:“那就行,人就不见了。这不过是合作期间交换的利益,他给我炸拍卖场的弹。药,我就给他在民众前立个好形象的机会,两不相欠。” 门外,梁唯明好笑的问:“叶慈真是这样说的?” 也不等对方回答,梁唯明随意点头:“也行,今日是我叨扰了。” 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明晨看着,心里觉得这对舅甥在某些方面真挺像的。 第43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12 和原世界线里发生的差不多, 入学后的桑玉很快因为与父母相似的面容被商家的人察觉。 第一个发现桑玉的是商家的小辈,他也是个alpha。去年入学联盟学院,就读机甲设计系。 开学当天旁听演讲时, 他忍着哈欠, 眼神往新生那随意一瞥。 这一眼就把他震在原地。 无他, 那张脸真是够熟悉的。 经常去商家主宅的商言对那二十年如一日挂在墙上的双人合照记忆深刻。 别的人他不清楚,但是从小听着双上将夫妇故事长大的他怎么可能会忽略那张脸。 浓黑的眉毛下是冷冽的双眼, 薄唇紧抿,从外貌上来讲,总体是美艳的,但锋芒毕露, 一看就不好接近。 那跟他大伯复制粘贴一样的眼睛鼻子, 跟他伯娘复制粘贴一样的眉毛嘴巴, 说不是亲生, 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都不信。 还有那正经严肃的气质,恍然间他还以为自己看见了伯娘, 也真够像的。 要不是大礼堂里正在进行紧张严肃的演讲,商言都激动到直接出列,跟那位新生好好聊聊。 只可惜演讲结束后, 新生走的太快, 一下子就没影了。 商言按下心底的失落和激动,为了不闹出乌龙, 特地找上自己的导师查找新生名单。 导师在学校里权限大,磨了好久才勉强让他看看新生个人资料。 在新生之中那个女alpha让人记忆深刻, 商言轻易找到了关于她的资料。 那个女alpha名为桑玉, 来自x星系威尔星, 二十岁, 身高183。 看到x星系的时候商言心里漫出了惊喜,因为洛千禾就是在x星系威尔星上殉职的。 好不容易稳了稳心神,商言继续往下看。 视线移到体质等级那里时,看到的却是保密两个字。 商言皱起了眉,虫族那边依然虎视眈眈小动作不断,所以联盟为了保护新生力量,一般会为还没成长起来的高等级、高技术人才进行资料保密,保密时会对外宣称该alpha只是s等级。 这个如果桑玉也是保密等级,那岂不是…… 仗着跟导师关系好,他问导师:“老师,这个桑玉的等级是不是也是……?” 商言也知道轻重,说的隐晦。 导师扫了一眼资料上冷着眉眼的女alpha,了然道:“她啊,体检那天可不得了了,学校那边封锁了所有有关言论,有望培养成下一个商元帅。” 再多了,就算是商元帅的孙子都不能说。 说着,导师抬起眼看了看商言的俊脸,玩笑道:“说起来你们两个的眼睛还挺像的,怕不是失散多年的亲戚?” 商言听了,心里怦怦乱跳,直觉自己的想法是准确的,做下最后决定。 这事就引出了隐退多年的商老元帅,刚开始老元帅还不相信儿子和儿媳的血脉还存在世上。 看到资料的那一刻,精明果断了一辈子的老元帅都不确定了。 出差归来的忘年交李相旬知道这件事,一拍大腿道:“我说我一直惦念着要跟你说什么来着,我跟你提到过的在第三星系遇到的sss级女alpha就是她了,你看这多像商齐千禾两口子!” 害怕这只是一个幻想的商元帅隐藏身份前往联盟学院的机甲单兵作战系。 刚好是轮到桑玉跟同学一对一训练,课上气氛激昂。 只见桑玉驾驶的青金色机甲全程压着另一个宝蓝色机甲打,招式利落果断,五分钟就结束了对练。 从机甲驾驶舱里出来的女alpha,刚一落地就被同学们簇拥,不是夸奖崇拜就是提问如何更好的对招。 看着冷言冷语的桑玉,芯子却是个好说话的,对所有人都是有问必答。 那外冷内热的性子像极了洛千禾年轻的时候。 商元帅看完全部,什么都没说,默默离开了。 之后,老元帅亲自说动了院长,从校方那获得了桑玉的基因,送去做检验。 当检验结果出来的时候,年过一百八十多岁的ss级alpha都喜极而泣。 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找上了正在参加机甲大赛并获得冠军的桑玉。 直接震撼整个联盟学院。 学生们恍恍惚惚的看着感人的认亲一幕,没想到桑玉居然是他们的偶像的遗落在外的孩子! 叶慈并没有报读机甲单兵作战系,而是选择了生物医药系,为了将来能和桑玉一起上战场,她还辅修了指挥作战系。 研究院的研究员或者军部里的指挥官或者是桑玉的副官,都行。 反正不会分开的。 叶慈看着桑玉的背影,眯着眼睛笑了,心说下克上什么的,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正在老师讨论问题的桑玉突然脊背一寒,一回头就看见了叶慈眉眼带笑的样子。 就更加毛骨悚然了。 * 商家的主宅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自从长子和儿媳离世后,商元帅就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今日的热闹就是为了商玉的而办的认亲宴会。 一来是要宣告商家遗落的明珠终于回归,表示郑重,二来是给第一星系上流社会介绍商玉,为她的以后铺路。 叶慈也在宴会上,今日的她穿的是银白长裙,以茶花暗纹做装饰,腰侧别了一朵白茶花装饰,精致繁复裙装穿在身上总会被衣服夺去目光,但在她身上根本无用,衣服都是她的衬托。 银色的长发大部分梳好挽在脑后,还有一缕垂下,烫卷了搭在锁骨处,一出场就获得不少好奇的目光。 本来还有不少人心想她到底是谁,是哪一家深居简出的大小姐,第一次出现就是在商家的宴会上还那么面生。 但看她是跟着商玉出来的,跟她举止亲昵,又明白了。 早就听说商玉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一个女人,长得漂亮,商玉对她爱不释手,到哪都要带着,连上学都带在身边。 可怜他们消息知道的不够完全,不知道这个全部消息被联盟学院捂得死死的alpha也是个大佬,低调上学变成了依附商玉生存的花瓶。 他们还在想就是不知道是alpha,beta还是omega,但看样貌估计就是omega,再不成就是beta。 现在一看,这不就是巴巴跟着了?商家这条金大腿当然要抱稳了,据内部消息透露商玉还是保密等级alpha,有很大可能会继承老元帅衣钵。 现在还是商家大小姐,最有出息的小辈,将来可就是商家家主,商元帅了。 至于外界为什么会对她造成这样的误解,还不是叶慈脖子上屏蔽器不离惹的祸。 在测坏了一个又一个机器后,学院那边忍痛免掉了叶慈的赔偿,只有一个要求。 ——必须佩戴她自己制作出来的屏蔽器,最高等级的那种。 到了叶慈这个程度的alpha都能最大限度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保证收敛不泄露。 学院和研究院那边愿意相信叶慈的能力,只是事情总会有意外,要是叶慈控制不住自己,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叶慈的资料上面关于等级方面写的是未知。 给联盟留下了一个未解之谜,几百年后,叶慈的名字写进了联盟发展史里,学生们学到了关于这个传奇女alpha时,都忍不住猜测她的等级到底是什么。 对于联盟的要求,叶慈当然不会让他们难做,也就答应了,反正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以前戴屏蔽器是防止被其他信息素影响,现在戴屏蔽器是防止自己信息素影响别人。 就因为如此,外界到现在都以为她是个空有样貌的普通女beta。 被父母带着来参加宴会的omega小姐少爷们对叶慈抱着不屑一顾的姿态。 表情高傲的对叶慈挑眉瞪眼,把她视为空气。 商家这种家世,后代子孙的配偶肯定会选择优质的omega,beta就算再漂亮也不过是只能当情人的份,根本不能为商玉这个alpha生下优秀体质的后代。 有个omega就是这样说的,她以手捂唇,眼角轻蔑撇过安安静静的叶慈:“还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商玉的妻子呢,简直是痴人说梦,无用的花瓶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抛弃了。” 周围细细的笑声想起,无一不是附和她说的话。 “妄想一步登天,想多了哈哈哈。” “程家的A级alpha之前不是也有一个beta也是这样妄想的吗?对了,后来怎么样了?” “被一笔钱打发了,现在估计在哪个星系拿着花不完的钱逍遥吧。” “这样一想也不错啊,至少衣食无忧,商家这样的家世,肯定给的更多……” 系统听这个女omega大胆的发言,不存在的头皮都要麻了,要是正常状态叶慈是不会搭理蝼蚁在想什么。 但现在是疯批性格的叶慈,会干出什么事,系统都分析不出来。 在刚入学的时候,学校对面的omega学院就有个omega跟商玉表白。 当夜……不,当天下午回到叶慈在外买的房子,系统就被扔小黑屋,第二天放出来的时候,商玉腺体上就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要不是alpha的恢复能力够强,当天实战训练商玉怕不是要请假。 事后叶慈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垂着眼,一边道歉一边给人上药,语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要不是商玉一再强调等会真的要上课了,叶慈遗憾收手,她绝对出不了门。 紧接着那个表白的omega被好几个alpha同时追求,根本没时间去找商玉。 要不是系统拼命把崩坏的叶组长往回拉,那个omega都快要答应其中一个alpha的追求了! 对此,叶慈委屈道:“我这是在帮她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明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碰的道理。” 系统崩溃了:【您说这话您不觉得亏心吗?!欺骗式爱情是真的爱情吗?!看见了吗?听见了吗?您听听这呜哇呜哇乱响乱叫一闪一闪的警报美妙不美妙?!!】 叶慈不解道:“商玉不就是被我骗回家的吗?” 系统顿时一噎,它怎么给忘了,商玉就是被叶慈的脸和限定版温柔骗到手的,但这情况能跟资深颜控商玉比吗? 找不到说服叶组长的理由,系统只好把本源世界员工守则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字正腔圆,力求把叶组长的脑子洗回来。 叶慈这才遗憾停下打钱的手,对那个alpha说:“停手吧,别让她察觉到自己受到了欺骗。” 看消息发出去,系统才放松下来,翻开小笔记写下观察日记的第四条,叶组长真的是个很敬业的人,敬业程度差点烫伤了系统的核心,太感动了。 事后,01系统后台链接0号系统呜呜诉苦,0号系统十分惊讶的说:【我跟着她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过情绪失控的情况,叶组长十分的理智……或许是让她失控的对象很特别?】 01系统:【所以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是吗?】 0号系统笑而不语。 这厢,系统准备说点什么转移一下话题:【叶组长你看花盆里的花……】 一道冷淡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的窃窃私语:“你说的情况,绝不可能发生。” 第44章 我观大小姐有病13 周围顿时一静, 说话的omega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去。 原来是商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交际圈,到了这里,还听完了后半截羞辱人的话。 商玉站在叶慈身侧, 沉下脸来, 明明也就是二十岁的年纪, 就已经不怒自威,让不少战场下来的老人都觉得脑后发麻。 “这种情况, 绝对不会发生。”商玉跟保证什么一样,又重复了一遍,转头看向那个脸色苍白的omega:“就你刚才的发言,必须跟叶慈道歉。她也不应该被人这样诋毁。” 商玉虽说天生严肃脸, 芯子里还是好说话的, 这样强硬的要求还是第一次。 连商老元帅都惊讶于她强势的态度, 终于把目光放在那个浑身都是秘密的叶慈。 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一刻, 商老元帅就看出她纯良无辜外表下的深不可测。 但依旧是什么都没说,挑了挑眉低头喝了口酒。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 叶慈一直都是淡然笑着的,要是商玉没来之前就是强颜欢笑,人来了给她撑腰还是这个态度, 那就是沉得住气。 倒是让众人对她高看一眼。 从系统的角度来看就是, 叶组长的心情值终于回升了,而不是蹭蹭蹭的暴跌, 系统都要看乱码了。 本来商玉就是今日宴会的主角,所有的目光都跟着她走, 现在同样的挪在了几个女omega身上。 “你怎么可以让我给一个beta道歉……”omega从出生开始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 天生娇纵, 哪里试过被人这样对待, 当即红了眼圈。 要是换做他人,早就怜香惜玉的不再计较,偏偏遇上了不解风情的商玉:“说错话,做错事赔礼道歉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omega们:“……” 众人:“……” “而且,你也得给我道个歉。”商玉眉心蹙起,在一片疑惑中淡然道:“你诋毁我会抛弃叶慈,损害了我的名誉。我怎么可能会和其他负心A一样,抛弃自己的alpha。” 说话时,商玉举起了两人牵着的手,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被直面反驳的omega眼眶又红了,缀在眼角的晶莹泪珠欲坠不坠。 然后她就愣住了,茫然的看了看商玉,又看了看叶慈,又看回商玉,重复循环几次。 “她?alpha?”她带着哭腔疑问道。 众人也跟着反应过来了,两人之间来回看,满脑子问号。 等会,叶慈是alpha而不是beta或者omega?这也感受不到她身上有任何的信息素波动啊! 视线不经意往叶慈脖子上一瞥,上面正环着一条细细的项链。恍然大悟,原来那真不是装饰品,是信息素屏蔽器? 被酒呛到的商老元帅拍着自己的小心脏,默默给自己顺气。 被堂妹吓傻了的商言张大着嘴,下意识伸手给爷爷顺气。 商老元帅知道商玉会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没想到是这样离经叛道的。 居然搞AA恋!话说现在他去投资研究院研究帮助AA恋和平结合的药剂还来得及吗? 至于后代不后代的,他老早看开了,又不是什么刚愎自用的老头子,做不出强迫孩子的事。 “你们都聚在这不说话干什么呢?是有什么好看的吗?”疑问声在人群背后响起,只见姗姗来迟的研究院院长缓步走出。 一如外界对研究人员的理解,研究院院长双眼深邃富有智慧,身形略显文弱,保持着干净整齐的着装,每一根头发都服服帖帖的放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 但这个形象在他看见人群里的叶慈后立马破灭。 “叶慈?!”他双眼一亮,快步上前跟叶慈握手,笑道:“早知道你也在,我就早些过来了!” 众人:“???”什么时候叶慈跟研究院院长那么熟稔了? “周院长晚好。”叶慈态度如常的跟周院长握手,寒暄道:“现在你来了,也不迟。” 周院长一眼就看见了她脖子上的屏蔽器,狂热的研究精神让他顾不上其他,好奇道:“这个屏蔽器的外形更加美观,体积也更小了,是新款吗?” 既然谈起这个,叶慈就跟他解释起才改进好的新版本,两人之间交流顺畅,用词晦涩。 周围那浓浓的学术氛围是旁人插不进话的,他们俩说没几句,又来了一个研究院里的信息素与精神力研究组组长,也兴致勃勃的参与了进去。 要不是今日是属于商玉的认亲宴,他们都想把叶慈直接薅回研究院入职,这天赋这能力,还上什么学啊?学校导师都不一定有她的渊博和创造力。 来研究院做事,高低都是个负责小组的组长。 商玉一直在她身侧陪同,牵着的手直到宴会散场都没有松开过。 突然有个年轻的alpha说:“等会,我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叶慈那么熟悉的原因了!这个叶慈不就是在法庭上的那个叶慈吗?!我看过那一场直播!” “萧冕叛国案的那个叶慈?这长得也……等会,好像就是她。” 周围又是一阵沉默,以为人家是什么无依无靠的花瓶女beta,其实人家是为母报仇隐忍蛰伏十余年,只身闯龙潭虎穴找萧冕背叛联盟的证据,还反手把人最大的拍卖场给炸了的大佬。 现在还得加一点,大龄分化的alpha大佬,商玉也是大龄分化的alpha,对外只说是s级。 但谁都知道,s级只是大龄分化的alpha里最基本的等级,隐藏的等级也不知道是几个s,让联盟捂得那么严实。 按私底下的猜测,最少都是商老元帅那样两个s的alpha。 连可能是两个s级的alpha商玉都不需要佩戴屏蔽器,那需要佩戴屏蔽器的叶慈岂不是……不敢想不敢想。 有一点还是很明显的,要是她这样的是花瓶,那自己算什么?破铜烂铁? * 认亲宴上,商玉用最沉稳的语气激情出柜,让不少发掘到梦中情A的omega,beta们一夜失恋。 星网上痛哭流涕,好好的两个A,就这样在一起了。 之前在法庭直播间的alpha在社交平台上兴奋道:[大小姐居然也是alpha?!那薄荷味的我还有机会……没有机会了呜呜呜,她有自己的alpha了。] 两人在一起后,因为都是alpha的关系并不能进行永久标记。 每次叶慈的标记在一天后就会消散,气得她每天都要标记一回。 导致商玉每天都飘着叶慈冷冰冰的冰雪信息素,不少人都以为商玉的信息素就是冰雪味的,还挺奇特。 就是靠近的时候总会有股凉丝丝的感觉,倒是不冻人,就是存在感过强了。 都心想商上校怎么不控制一下自己的信息素啊,简直就是移动的冷气制造机。 殊不知这只是叶慈的占有欲作祟,宣告自己的存在,也就商玉乐意纵容她。 于是他们永远都不知道商玉原本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的。 就这样过了几年后,早已经从学院毕业,并参加过实战的商玉从军部开完会回来。 自萧冕被自己**的精神海冲击而死后,海夜星盗团群龙无首,副船长也死在了x星系。 只留下偌大的团队,外忧内患轮番而至。外部的其他星盗如豺狼环伺,随时等着把他们咬下一块肉来,内部的人各有心思,谁都想自己当老大,成为下一任萧冕,但谁都没有萧冕的能力和身份。 短短一年就闹了一回又一回的分裂,夺权,内讧。 他们不仅失去了他们运筹帷幄的首领,还失去了身居高位消息灵通的间谍,那嚣张的气焰顿时如暴雨里的小火苗似的,噗啦一下就熄灭了。 曾经几大星盗团里最有威胁的海夜现在反而是最没有威胁的小型星盗团。 所以这次开会的主要内容并不是围剿海夜作为主要内容,主要火力还是对上了后来居上的宝石星盗团。 等商玉到家,就差不多是晚饭后。 眼见时间很晚了,商玉便问明晨:“要不要在这吃晚饭再走回去?” “那就打扰您了,长官。”明晨一想自己就是个单身汉,回家了也就对着满室清冷喝营养剂,有热饭总比营养极好,便欣然答应。 明晨在早几年就以beta体质考进了联盟学院里,也得益于叶慈对机甲的研究改造,让更多的beta军人也能更加自如的驾驶机甲。 也算是圆了明晨一直以来的梦想,毕业后,明晨如外界所想,在商玉麾下历练。 有洛千禾这个beta上将的前例在,本身能力不俗的明晨将来成就必然不低。 见着商玉进门,商老元帅抬起头笑道:“回来了?计划制定的可还顺利?” 快要一百九十岁的商老元帅正式退休在家,美滋滋的学年轻人用光脑上星网,每天悠闲到抬头纹都少了两条。 不知为什么,看着自家爷爷那悠闲调侃的笑容,商玉心口突然一堵:“嗯,还算顺利,三天后出征,我作为前锋对上宝石星盗团。” 商老元帅笑眯眯点头:“那很辛苦哦,好好干小姑娘。” 商·小姑娘·玉:“……” 猛的扭头去看身后的副官明晨,果然看见他没来得及收敛的笑容。 商玉冷酷无情:“三天后出征,明天我给你加练。” 明晨脚跟一磕,敬了个军礼:“是,长官!”心里戴上了痛苦面具,心说这顿饭好像吃亏了又好像没亏。 根据笑容守恒定律,当一个人的笑容消失后就会出现在另一个人脸上。 商玉天生就是个少表情的,那个脸上出现笑容的人就是商老元帅。 看了一会戏的商老元帅突然问:“不对啊,今天你怎么学会了收敛自己信息素,不再制造冷气冻人了?” 周围空气顿时一静,死一样的沉默开始蔓延。 商玉:“……” 明晨:“……” 他的手扣紧了裤子,眼睛往上看发光发亮的吊灯,拼命压制自己的唇角,他十分害怕自己会笑出声。 商老元帅:“?” 商老元帅小心翼翼的问:“这个……是什么不能说的问题吗?” 现在的商老元帅并不知道自家孙女的信息素压根不是冰雪味,也不知道冰雪味信息素应该是叶慈的。 今天不制造冷气是因为叶慈还在实验室里待着,没来得及补上临时标记。 毕竟这是和“叶慈到底是什么等级的alpha”并列“商玉元帅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的。”的联盟未解之谜。 得不到回答的商老元帅看着商玉唇角抿出的一对梨涡,不明所以。 * 在这个世界里,商玉活到了三百岁,作为alpha来讲寿命是真的很悠长了。 许许多多的熟人早早离世,明晨的孙子都有自己孩子了。 左秀因为早年经历身体亏损的厉害,又一心扑在事业上,独身到老,堪堪六十岁就辞世。 最后只剩下叶慈陪着她,两人感情一直很好,是联盟艳羡的对象。 商玉一生战功彪炳,围剿过星盗,肃清不法分子,击退过虫族,维护联盟数百年平安。 送葬当日,联盟为她举行国葬,属于联盟的旗帜盖在她身上,降半旗默哀。 爱人叶慈一身黑裙出现在葬礼上,安静而沉默。她的头发从银白转为浅白,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垂目静默的样子和年轻时候相似,又不甚相似。 她低低道:“在此送别我的爱人,愿……” 后面的话隐没在唇间,再也发不出声响。 当夜,叶慈放在床上,一只手轻轻抚摸空荡荡的另一侧,另一只手摸着自己还在跳动的心脏。 系统问:【您在伤心吗?】 叶慈闻着依稀存在的白兰花香气,越闻越觉得憋闷,有些迷茫的反问:“这叫伤心吗?” 系统比叶慈更不了解,只用数据反馈:【您的心情值从任务对象开始生病就一直走低,离世时平和了许久,现在是历史最低,按照人类情感来算,是伤心的数值。】 它下了最后结论:【您就是在伤心。】 叶慈:“……” 不论是在本源世界成为任务者,还是在原本世界里,叶慈送别了很多的生灵。 一直以来她对生命的消逝都保持着理性的态度,或消逝是原因有很多,或必然或强制。 她都能安然接受,并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但从情理上看,这种想法是冷漠的,不近人情的。 沉默许久,叶慈才说:“登出世界吧。” 系统:【开始结算……由于原主的寿命仅一百二十岁,您在一百二十岁的生日时选择了用本源币购买余下一百七十八年的寿命,以每年一万本源币的价值,共扣除您一百七十八万本源币。】 系统:【检测任务完成度……任务一完成度百分百,任务二完成度百分百。共奖励两千万本源币,扣除一百七十八万本源币,剩余一千八百二十二万本源币已汇入您的账户。】 系统:【正在为您登出星际世界……】 第二天,beta佣人上楼敲叶慈房门时,敲了很久都没人开门。 “夫人?夫人您醒了吗?天亮了。” 第45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1 【正在搜寻小世界, 锁定古代位面,选定66732号修真大世界,正在搜寻宿体。】 【载入成功!正在传输记忆。】 * 清幽山峰之上, 有一人孑然独立, 在她的头顶上劫云翻涌, 正虎视眈眈的酝酿下一道雷劫。 意识刚一归位,叶慈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 随着想要倾覆天地的力量轰隆隆而至,一道手臂粗的雷劫迎头劈来。 历劫者顿觉浑身经脉宛如寸寸断裂般痛苦,拄着手中长剑单膝跪地,佝偻着腰身, 吐出一口鲜血。 叶慈情况是够呛的, 疼的够呛。 要不是神魂够硬, 愣是扛下了这一道出其不意的雷劫, 叶慈将迎来人生第一次做任务时,刚进入世界就被强制登出。 这脸可就丢大了, 传到本源世界都能建成一个话题楼,世代流传供人瞻仰。 比如之前叶慈全S的成绩就被员工们建了个话题楼,日日在下面打卡。 01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即将降为零, 正在为您恢复生命值……已恢复健康。】 感受到力气渐渐恢复, 系统立马道歉:【很抱歉叶组长!我没想到这位契合度高的宿体正在度金丹期雷劫。】 叶慈这会无力回答它,抛开了手上的失去所有灵力的烂铁, 一抹唇,仰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 这阵势看着是浩浩荡荡的, 但还是表面功夫居多, 实际并没有多大威力。 谁家金丹期雷劫才手臂粗啊?!下暴雨的雷都比原主的雷劫大。 刚刚不过是猝不及防来的这一下, 再加上原主修炼懈怠, 肉身强度不够。要不是及时用神魂反过来护住**,现在的系统应该在虚无空间里跟她道歉。 刚这般想着,就见翻涌的劫云停止了一瞬,仿佛一个发现事情结果超出意料的人愣怔一瞬。 叶慈突然绝对觉得有点不妙。 果不其然,慢悠悠顾涌的黑色劫云变得激烈起来,上一道只是手臂粗的雷劫再次劈下来的时候,有之前的百倍之粗,裹挟这毁天灭地的气势而来。 带着不劈死外来者绝不罢休的架势,朝着叶慈汹涌奔至。 不愧是修仙大世界,世界意识敏锐度和警觉度比之前的世界都高得多。 现在她手上唯一的武器早早废了扔了,储物戒指法器全加在一起,都不够这道雷劫的一下。 顾不上会暴露的事情,叶慈召来慈悲,反手一挥,扛住了这一道雷劫。 劫云更加激动了,比刚刚还粗的雷劫一下又一下,不要钱的往下劈,叶慈也不跟它客气,来一道劈一道。 系统默默计数:【33,34,35……金丹是四九雷劫,还有最后一道!】 叶慈气喘吁吁,一边对抗雷劫,一边疯狂调动丹田吸收五行之气,严阵以待。 最后一道雷劫是最强的,也是酝酿最久的一道雷劫。 要是换一个人,哪还能一心二用,不是灵力耗尽而亡就是受不住雷劫淬炼而亡。 终于,最后一道雷劫落了下来,足足有一座山峰的大小,白光耀世。在这道雷劫面前,叶慈渺小如蝼蚁。 三尺三寸长的慈悲发出了银白的灵光,剑身镌刻的纹路跟活过来般游动。 若是道行渊博的人见了,定能看出这好似装饰用的古朴纹路竟是刻在剑身上的随时变化成任何效用的法阵。 各个纹路都是变化的窍门,缺一不可,其中之奥妙,令人难以读懂,无法复刻。 手腕一动,叶慈先发制人,又挥出一道剑气,凌厉强势的破开一切阻碍,两道不相上下的力量对冲,最终还是银白的剑气战胜了雷劫。 发出了惊骇人心的巨响,余波浩荡。 有个元婴剑修拎着宝贝灵剑走出洞府,抓了抓乱糟糟的脑袋:“咱宗门有谁渡元婴劫吗?这架势比我当年还厉害,都快赶上化神雷劫了!” 一弟子怔怔地望着雷劫劈下的地方,猛一拍大腿:“师尊,我们宗门没有人渡元婴劫,但大师姐近期将渡金丹劫,那紫藤峰不就是大师姐的洞府吗?!” “什么?!”那剑修眯着的双眼猛的瞪大,抄起宝贝灵剑就跑:“挨劈的是叶慈?!那要完了!她都不够当雷劫炮灰的!” ……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但劫云仍未散去,又一道雷劫想要落下。 【怎么会,明明四九雷劫过去了!】系统惊叫出声:【我们明明出示了通行证,得到批准才进入的世界,这个劫云怎么回事?!】 叶慈一身破烂紫衣,剑指苍穹,不惧不畏道:“你要想玩,这一道雷劫最好直接劈死我,不然我非给你天都捅个窟窿来!” 落到一半雷劫的速度慢了下来,好似有些犹豫。 叶慈站在原地,半分不动,眉间朱砂痣灼灼如火:“我知道世界意识一般在哪里孕育,同行怎么会不知道同行弱点?” 目睹威胁全过程的系统:【……】 至于提醒叶组长这是违规操作这件事,还是暂时算了吧,警报器也就意思意思的预警了一下,它也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 所以,系统小声道:【咳咳。】 浩大如山岳的雷劫依旧下落,随着它的降落一直渐渐缩小,直到最后,尾指粗细的第三十七道雷劫劈在叶慈脚边,留下一个巴掌大的黑窟窿。 有股意犹未尽的傲娇感。 傲娇是很萌的属性,但雷劫傲娇起来是真的会死人的! 雷劫过后,云霞破光,降下了不情不愿的灵雨,滋养叶慈伤痕累累的**。 被毁的七七八八的灵峰恢复生机,灵植茵茵。 叶慈收回慈悲,挥手换了一身衣裳,内视丹田,一颗圆润金丹在丹田里运转,好歹是凝实了不少。 趁着现在,叶慈整理原主的记忆。 原主也名叶慈,是现任千潮剑宗宗主首徒,一个五灵根的废柴。 现任剑宗宗主名陈华引,世间罕见的天生剑骨,从小刻苦修炼,一直都是宗门里的佼佼者,长大后接任师兄的宗主之位,成了剑宗的女宗主。 按理来说这样的天之骄女对自己严格,对收徒要求应该更加严格才是,偏偏收了原主这个注定无缘仙途的五灵根废柴为首徒,整个剑宗的大师姐。 原是原主是上一任宗主的老来女,上一任宗主孤寡了几千年,大乘期的时候老树开花,和一个四灵根的女修结为道侣,为爱悠哉了几百年。 有句话说夫妻才是真爱,孩子就是意外。 原主就是这个真爱以外是意外,受灵根天赋影响,前宗主爱妻修炼一道上没有成就,哪怕前宗主给她寻来无数天材地宝都没能留住爱妻。 爱妻离世后,前宗主伤心过度,不想触景伤情,用秘法将刚出生的原主封冻了几百年。 临到飞升前,把宗主之位传给了师妹后才想起来把原主从寒冰洞里挖出来,把冻着原主的冰坨坨托孤给自己的师妹,也就是原主的师尊,陈引华。 这时候整个剑宗才知道,原来前宗主有女儿的啊?!这得是多缺心眼才会把血脉女儿一冻就是几百年?! 然而前宗主什么都来不及交代,渡劫期的他直接面对九。九。八十一道雷劫,最终没能挺过去,身死道消了。 自几万年前年前玄渺大陆就再也无人飞升,多少修者折在了飞升路上。 天衍宗太上长老不忍玄渺大陆上的修行者前途渺茫,献祭自身数千年修为才占卜出结果——是上界仙人斩断了飞升通道,如果下界修者成功飞升才能重开飞升之路。 但这样的修者什么时候才能出现,或者有要多少个万年才能出现? 虽是希望渺茫,但好歹有了方向,不至于终日惶惶度日 所以对于前宗主这样的结局,感到惋惜却在意料之内。 而被奇葩老爹留下的原主就成了现任宗主的大徒弟,师尊把她解冻……不,破掉秘法后,当娘又当爹的把原主拉扯大。 只是原主这个爱情的意外产物的天赋没能随爹,也没随四灵根的娘,只像自己。 前宗主金系单灵根,生母木水火土四灵根,加起来就有了五灵根的原主。 当时把原主解冻的师尊都被这简单的灵根加法搞得无语凝噎。 没办法,师兄的孩子,养就是了。 原主天生五灵根,知道自己修炼不行,是有一点咸鱼自卑的心态,日常宅在自己的紫藤峰足不出户。 在原世界线里,原主一直与世无争,靠着亲爹的遗产把自己嗑上了金丹期。 虽然她连筑基期大圆满的都打不过,最大的本事就是躲在师尊背后喊“师尊救我!师尊教我!”,但好歹有整个剑宗护着她,怎么着都是性命无忧,活到寿终正寝的命运。 直到某一天魔界魔尊澹台燃脑子抽了,不知道发什么病,为了带走白月光领着魔修侵入剑宗宗门,屠戮了整个剑宗后,一刀砍死了出门查看的原主。 而叶慈来了,就说明世界线发生改动。 本来应该在师尊护法下安然度过金丹期的原主,被雷劫劈死了。 原因是本该过几天后,在师尊照看下才吃的结丹果被原主当普通灵果给啃了,当即一股磅礴灵气一直往丹田冲。 人还没反应过来,劫云已经开始聚拢了,师尊尚未出关,没人照顾且没做任何准备的原主就这样步了生父后尘,换来了叶慈。 整理完原主记忆的叶慈:“……” 见过倒霉蛋的,没见过倒霉成这样的。 01系统:【现在发布任务一:改变千潮剑宗灭宗的结局,任务二:改变小师妹容羽剖丹剖骨的命运。】 叶慈听罢,反问道:“小师妹容羽?” 系统假装没听出她真正想问的意思,十分正经道:【是的,小师妹容羽。】 对于这个小师妹原主印象着实深刻,原主生性咸鱼隐世而居,唯有对着小师妹有异样的情感。 不是什么师姐妹的手足情,而是嫉妒小师妹。 小师妹容羽是师尊捡回来的孩子,天赋绝佳,年纪轻轻就是金丹修士。 不仅是十八岁的金丹修士,还是玄渺大陆第一金丹。 她的大名从结丹起就挂在了金丹榜的榜首,挑战者不知凡几,但就没下来过。 对比起二百五十多岁勉强结丹的原主,那状况十分惨烈。 深知自己天赋的原主倒也没做什么,除了心里嫉妒小师妹,顶多忽视小师妹的存在。 什么有的东西其他师兄姐妹都分给他们,就是不分给小师妹,不跟小师妹说话,避着小师妹走。 两百五十多岁的人只能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别扭自卑。 想了想,叶慈又问:“那这个世界的原主有没有什么执念?或者是偏好什么事物?按照条例,她应该有补偿。看她生性温善,有没有让我代替她活出不一样人生的想法。” 系统翻了翻跟原主的沟通记录:【倒是没有什么愿望,原主说她根本不是修炼的料子,修到金丹期是不想让师尊难过,来生惟愿做一个无忧无虑富贵人家的孩子,要是能让师尊飞升她就安心了……等会!】 叶慈:“?” 系统忽然问:【您跟我说实话,您上个世界是不是故意借着原主本性放飞自我的?原主是有一点疯,但没您疯!】 叶慈的目光稍稍挪开,看向了云雾环绕的山腰:“……” 沉默,该死的沉默在蔓延。 那是叶组长最后的温柔。 真相近在咫尺,系统不愿去承认。 系统崩溃了,它扯着嗓子问:【你说话呀!叶慈!!!】 叶慈眉头一皱,一本正经的解释:“你误会了,其实我是在教你。” 系统绝不伤害人类,与人类友好相处的程序默默启动,它半信半疑的问:【您打算教我什么?】 叶慈张嘴就来:“教你学会人类的感情。比如现在,你多愤怒,就这样,你学会了愤怒。” 要不是它天生是个绿色系统屏蔽一切脏话,系统一定有一句mmp要说。 但学会人类情绪一直都是系统研究方向,本源世界并不阻止智能助手拥有自己的情绪,积分攒到一定程度可以申请为自己兑换各种形态的身体。 见系统犹豫了,茫然了,想不过来了,陷入了复杂的计算中:【……】 叶慈继续忽悠:“本源世界博士制造出来的系统拥有最高等级的核心,能计算出所有难题,没有东西能难住你。可是你现在却茫然了。你看你这不就是又学会了茫然这种情绪。” 系统:【……?】 好像每一个给员工画大饼的老板,叶慈直把小系统忽悠瘸了。 叶慈摇头,感叹道:“我以为我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你能明白我的所有意思,可是现在看来你并不理解我的苦心。” 说着,眼帘一垂,做出情绪低落的伤心姿态。 系统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自己的错,枉费叶组长的苦心,立马道歉:【对不起,我没能理解您的苦心!】 不管叶慈是不是说真的,反正它信了。 * 元婴剑修御剑飞行冲到宗主洞府前,可巧不巧,宗主还在闭关修炼,可把他急坏了。 平时别看陈华引冷冰冰的,谁都知道她对大徒弟有多疼爱,完全当女儿宠的。 要是叶慈出什么事,他们宗主还不得气到走火入魔。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时,天地骤亮,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元婴剑修都能感受到那令人心头惊颤的天地之力。 元婴修士的动作一顿,看着还在翻涌的劫云,喃喃道:“如果我没数错的话,刚刚那就是四九金丹劫最后一道雷劫了吧?为什么还不降下灵雨……” 紧接着,又一道雷劫下来印证了元婴修士的猜测,不管不顾开始喊门:“这不是四九金丹劫吗?怎么还有第三十七道雷劫?!怕不是奔着劈死叶慈去的,宗主!宗主开门呐!陈华引你再不开门你大徒弟就要没了!” 可入定的修士本就是两耳不闻外界事,再加上宗主洞府外还设下重重结界。元婴修士叫门不成,本想扭头就走。 就见一道红影闪过,御剑而去,少女身子飘逸,恍惚能听见发带上铃铛碎响,瞬间就没了影。 不用看脸,执明长老都知道那是谁,除了宗主的小徒弟容羽,他就没有那么爱俏的剑修。 等容羽到了大师姐的紫藤峰时,叶慈正摩挲着下巴观察自己被劈得破破烂烂的洞府。 少有金丹渡劫动静闹得那么大的,来的人不止容羽一个,还有其他师兄弟姐妹。 剑宗的剑修大多心思单纯,一心向着剑道,虽然以实力为尊,但对着天赋不佳的大师姐倒是没多少轻视,隐隐有照顾她的感觉。 现在劫云一走,就都来看看他们深居简出的大师姐怎么了。 “大师姐,你刚刚是在渡劫?” “恭喜大师姐渡过金丹劫!” “我都被吓坏了,哪里见过这种动静。” “大师姐的金丹应该淬炼的很凝实吧?” “小师妹今年年头渡劫的也是这样大的动静,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渡劫是那么猛的,现在大师姐是第二个。” “小师妹是继宗主之后的天生剑骨,哪是我们能比的。” 听见有人提到小师妹,容羽表情一暗,有些慌乱的想要退到人群之后,挡住自己。 叶慈侧过脸,笑道:“小师妹确实是千年难遇的奇才。” 紫衣女修扶剑浅笑,眉间朱砂痣红的灼眼,容羽看楞了一瞬。 感觉大师姐好像跟平时哪里不太一样,以前的大师姐就是蒙尘的珍珠,现在的大师姐是自有光华的夜明珠,更耀眼了。 以大师姐一贯是温和内敛的性子,也亏是她深居简出不爱见人,不然玄渺大陆第一美人的名头哪里能落到拂雪阁阁主身上,早早就是她叶慈了。 而后容羽才反应过来大师姐说了什么,她并没有如以往一般敛眉侧目转移话题,居然认可了她。 周围师兄弟姐妹们一听,更是纷纷附和:“那是那是,小师妹是我们剑宗的门面,外头都说小师妹是玄渺大陆第一金丹!” “三个月后的宗门大比看九州派那边神气什么,他们的大师兄五十结丹,现在是金丹中期,可我们小师妹十八结丹,虽说是金丹初期,但小师妹有越阶挑战的能力,到时候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叶慈道:“听闻这届试炼大会在我们宗门举办?” 众人又七嘴八舌道:“是啊是啊,轮到我们是东道主,不知道羿雪长老什么时候才修一修校场,那个被我们劈出的坑越来越大了……” “别提灵石了,羿雪长老又要去千潮殿门口嚷嚷着上吊了。” “羿雪长老一天不上吊一回就不是他了,咱剑修确实是穷,没办法。” “对啊,宗门山下的都开盘买谁赢了,要是我有钱,我肯定压我们小师妹!” “小师妹本来就是大热门之一,赚的不多吧?” “一分也是爱,我的宝贝老婆就有灵石买新剑鞘了!” 一直安静听着的叶慈突然问:“那我也凑个热闹,压小师妹赢,小师妹不会让我失望吧?” 周围顿时一静,全都跟着叶慈的视线看向了红着脸皮的容羽。 又是一阵七嘴八舌:“小师妹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下。” “我们刚刚都在说你呢!” “糟糕!执明长老来了!” 果然身后传来一声暴喝:“都聚在这干什么!早课上完了吗?挥剑三千下挥完了吗?锻体锻了吗?!” “这就去这就去!” “长老别敲我脑袋!” 在一声逼着一声的诘问下,弟子们纷纷一哄而散,顿时天空中划过或紫色或蓝色的身影。 宗门宗主与长老亲传弟子着丁香色,内门弟子着靛蓝,外门则是深灰。 只有红裙少女不似其他女剑修打扮的过于简单利落,墨发高束,缠着红发带绑着蝴蝶结。发带还上坠着一排小小的金铃铛,行动之间带着清脆的声响,白净的额头环着红宝石额饰,有股俏丽少女的明媚感。 怪不得执明长老说她爱俏这身打扮确实是亮眼。 她背负重剑,表情有慌乱,正想跟着其他师兄弟姐妹们离开。 叶慈及时喊住她:“小师妹等等……长老,我有些事要找小师妹,可容我和她谈谈?” 容羽立马放下御剑飞行的手,乖乖在一旁站着。 执明长老本就是来看看叶慈情况,见她人确实是没事,这才放下心来:“把手伸出来,你师尊正闭关,我给你检查检查。” 叶慈伸了手,执明长老两指并拢搭在那只腕子上,好一会才松开手,眉头略松。 “没什么大事,还因祸得福了。” 执明长老不由问道:“不过你这金丹雷劫怎么就提前到了,你是不是又吃忘记了,把结丹果当灵果吃了?” 见叶慈表情讷讷,执明就知道是他猜的那一回事,当即气道:“你就不能认真看看吃的是什么东西!上次把筑基丹当糖丸吃了,筑基没有雷劫,叫你侥幸渡过难关。现在还把结丹果当灵果吃了,它们长得都是一个颜色一个行状,你就感受不到与众不同的灵力波动吗?!” 叶慈:“……” 系统:【……】 容羽:【……】 这得多缺心眼才会吃错两回啊!偏偏原主做到了! 叶慈回想了一下,还真在原主的记忆力找到关于这件往事的记忆。 执明长老也是担心她出事,语气稍有责骂,更多的是家长式恨铁不成钢的担心。 叶慈背了这个黑锅,老老实实认错,又被执明长老说了一通后,才勉强离去。 离开前,执明长老才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对了,金丹渡劫不过是四九雷劫,你怎么多了一道?” 叶慈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迷茫道:“什么?有三十七道?我明明四九雷劫啊,长老你数错了吧?” 被叶慈反过来怀疑,执明长老反而怀疑起自己了。 连一边的红衣小姑娘也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也数错了,掰着手指头重新算了一遍。 可是她数的时候确实是多了一道……但渡劫的本人都那么说了,那就是她数错了吧? 执明长老走后,叶慈才松了口气。 容羽却绷紧了身子,指尖抠着裙摆:“大师姐……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大师姐浅笑安然的表情一垮,哭丧着脸道:“是啊,那可是大事,我洞府劈坏了,宗门穷没灵石修,我能去你那暂住几天吗?” 容羽傻傻点头,小铃铛叮叮当当的,甚是悦耳:“好啊。” 顿了顿,容羽才反应过来大师姐说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啊……啊?” 第46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2 千潮剑宗传承有百万年, 总体战斗力位于玄渺大陆十大宗门首位,占地广袤,亲传弟子可随师长居住, 也可以自寻山头独居。 宗主喜好清净, 她的徒弟们都是自择洞府而居, 日日去宗主峰受教修炼。 虽说剑宗传承有百万年,底蕴深厚, 但在财力方面就是查无此宗。 穷,不仅是新生代修士的通病,更是剑修的通病。 这种情况,常见于各种年龄段的剑修, 别看他们表面光鲜, 长年排在战斗力排行前茅。 实则都是灵囊空荡荡, 灵石在修剑。 身上的法衣可以缝缝补补又三年, 但腰上挎的本命灵剑绝对不可以! 必须要用最好的保养液保养剑身,穿的比主人还要光鲜亮丽, 主人可以只有两套法衣轮着换,剑鞘必须得有四五六七。八……数不清有多少个! 连天天穷到要去千潮殿门口上吊的羿雪长老,储物袋都有十几个玄级上品剑鞘给他的宝贝灵剑替换。 灵器按天地玄黄四个大等级划分, 其中每一个等级分极、上、中、下四个品阶。要知道锻造一件玄级下品灵器就要花费几万上品灵石, 这还是没加上聘请炼器师的费用。 说剑修穷吧,又不是很穷, 随便一个剑鞘都能奢侈好久,但确实是持续性手头紧巴巴, 间接性奢侈。 赚来的灵石不是花在灵剑上, 就是买药治伤。 所以说, 前宗主那几千岁时突然老房子着火, 玩了一把轰轰烈烈的黄昏恋,在这个灵剑把当老婆疼剑宗里就是个行走的异类。 现在剑宗的异类又多了一个——小师妹容羽。 容羽天生喜好艳丽的颜色,珍贵的物件,天性里就喜好奢靡的风格。 容羽小时候就因为喜欢红衣,哭着不愿穿颜色寡淡的弟子服。宗主知晓后,也不责怪,便说:“不穿可以,你长大后自己捕杀灵兽,完成宗门任务获得灵石后就能用上你喜欢的东西。” 她的洞府就比其他弟子舒适,高床软枕,宝石明珠堆砌,但布置方面略显逼仄,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喜欢的摆设。 叶慈看了半晌,才恍惚明白过来,心说:“这布置的像鸟窝,圆圆的软软的暖暖的。” 系统一听,搜索出有关鸟窝的照片,对比着来看还真是这样。 尤其是这床,跟鸟筑巢时衔来的蓬松干草铺的窝窝很像。 就是不知道墙上伸出的手臂粗细的杆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舒适程度连啃老爹遗产的原主都比不过。原主作风在宗门里算是大方,但洞府还是保持着其他剑修的较高水平,有床有桌有吃的。 其他剑修都是直接用剑轰个洞,内壁打磨光滑,再有个蒲团打坐修炼就算了事,朴实粗糙且贫穷。要是兴起还会在洞府里琢磨新剑招,站起来就拿出剑比划比划,剑气把洞府划拉的坑坑洼洼。 容羽见大师姐只对着洞府沉默不说话,神情略有异样,便出声问:“大师姐……怎么了嘛?” 叶慈回过头看向了红衣少女,好笑道:“这里不是你的住处吗?我住你洞府偏房就好了,我要住这了,你住哪?岂不是鸠占鹊巢了。” 别的剑修不一定修个空房间,但容羽绝对有。 “啊,我带错地方了……”容羽被她说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下闹了个红脸。天生殷红的唇边抿出两个深深的梨涡,有些拘谨的领着人往隔壁走去。 走动时,面前少女的发带飘飘,能看出发带上细微的纹路,材质很特别。轻薄飘逸,总觉得上手摸的话会是毛茸茸的手感。 叶慈看了许久,都没能看出这是用什么材料炼成的,这纹路不像是布料原本带有的编织细纹,也不像是炼器师刻画的阵法,反而像是…… “大师姐喜欢的话,我下回送大师姐一根!不过只有深红和浅红两个颜色。”容羽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是叶慈不由自主问出声了。 视线对上少女的双眼,双瞳透彻水润,深色的瞳仁大而黑,隐隐约约透着点红。 仔细一看又只有纯粹的黑。 叶慈不是不识货的人,一看就看出它的珍贵,下意识想要拒绝。 但说出口的却是:“好啊,什么颜色都行。” 说完后,两人都怔愣了一瞬,容羽心底惊讶大师姐居然愿意接受她的馈赠,叶慈则在后悔答应的太顺溜了,会不会留下贪图便宜的印象。 相顾无言,还是容羽先扭过头介绍屋内情况。 少女嗓音清脆,如雏凤清鸣。 叶慈听着却渐渐出了神,只盯着那绑的整整齐齐的蝴蝶结发呆。 容羽这个爱繁华的作风,有她出身名门望族的原因在。 拜在引华剑尊座下前,容羽并不叫这个名字,荣姓,名单字一个钰。 是凡间朝廷重臣的小孙女,家族世代重臣,上边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如果平安长大就是家里最娇宠的小女儿,不料在六岁那年却遭魔修屠族,全家上下三百一十二口人,只逃出一个不过六岁幼童。 当时容羽举目无亲,妖火肆虐,耳边全是亲人的惨叫,她却毫无反抗之力,捂着嘴强迫自己咽下惊惧的哽咽。 浑身伤痕累累,几近奄奄一息的躲在荷塘淤泥里隐藏踪迹,被前去调查真相的引华剑尊捡到,对其心生怜惜,便收为关门弟子。 拜入引华剑尊门下后,为了掩人耳目,荣钰改名换姓,取名为容羽。 容羽在引华剑尊这里行四,根骨是最好的。 大徒弟叶慈五灵根,要不是因她是前宗主的女儿,根本不会踏上修行一道。在她之后的二徒弟三徒弟都是金土双灵根,唯有容羽是火系单灵根,自入门以来修行一日千里,是其他弟子拍马都难赶上的。 如果一个人比旁人优秀,遭受羡慕嫉妒是正常的事情,但这个人差距与自己太大时,反而很难生出嫉妒之情。引华剑尊座下的其他弟子都是这样,从嫉妒转变为崇拜。 唯有原主是一直都嫉妒这个抢走师尊所有目光,人人艳羡的小师妹,只不过为了不让师尊发现没敢表现太过明显。 凭什么有人生来天才,有人生来废柴,就算外界不说,但出宗门时旁的修士异样的目光依然难以忽略。 原主因此大大减少出门次数,什么参加历练什么下山做弟子任务什么试炼比试闯秘境,通通不去,一心咸鱼。 生怕别人拿自己跟小师妹比较。 比小师妹年长许多岁的原主也做不出什么跌份的事情,更加做不出什么害人性命拉帮结派的事,只会忽略小师妹的存在,最多有长辈在时装装样子。 年幼经历灭族惨案的容羽还是个幼猫似的,就喜欢粘着长辈。但大师姐不喜欢她,她也能感受到,便想讨好大师姐,把自己珍藏的东西送给大师姐。 那是她第一次宗门大比里获得第一的奖励,她就喜欢亮眼的东西,最是喜爱不过了。 却不想大师姐却十分愤怒,一把打掉了她给大师姐的灵珠:“你这是在跟我炫耀你得到的很多吗?是,我是在宗门大比里从没获得过名次,天生五灵根根本没法修成大道,让师尊失望,但也不是你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踩我脸面的!” 说罢,便拂袖而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小容羽。 原主被庆贺小师妹夺魁的场面伤到了心,要知道师尊从不在她面前笑,却对小师妹笑得这般慈爱。 之后原主自知理亏,跟一个小孩有什么好计较的,心底又拉不下脸道歉,两人关系更加的冷淡了。 所以才有叶慈接受容羽馈赠时,容羽会那么惊讶的表现。 自飞升通道斩断后,玄渺大陆上的灵气渐渐稀薄,修行日渐艰难。 单灵根和天生剑骨,其中一个都是少有,容羽却是两者兼备,十八岁结丹的奇才更是罕见。 容羽有灭族之仇在身,为了有朝一日血债血偿,修行本就刻苦,加上万里挑一的根骨,更是如虎添翼一日千里。 只不过到现在引华剑尊都没查明白,为什么魔修会突然对一个凡人世家发难,还造成这种骇人听闻的惨剧。 事后,引华剑尊上查荣家好几代人都没看出与魔修有什么关联,下查今世,更是没发现荣家上下三百口人有哪个是大能转世,能让魔修如此忌惮。 要说魔修想要利用荣家一族魂灵炼出什么魔器却也没有,只管杀不管埋,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叶慈看过世界线,才知道是什么原因。 现任魔尊澹台燃有一个心尖白月光,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那个白月光早早就香消玉殒了。 活着时也不见他对白月光有多优待,死了倒是念着人家有多好,日夜思念,导致脑筋转不过来陷入死胡同里了。 黑化疯魔的魔尊就跟其他喜欢收集等身手办的渣男没什么两样,只要有符合之处就会收为姬妾,捧在手心上宠。 有一个名为白萋萋的女子最像白月光,眉眼极为相似,魔尊都快认定白萋萋就是心尖白月光的转世了,大喜过望。 不过白萋萋根骨比五灵根的人还差,她根本没有根骨,还是个病殃殃的药罐子。不希望替代品死的太快的魔尊想尽一切办法,只想留住白萋萋。 听闻上界仙人斩断飞升之路前,凡尘还有朱雀一族在,而朱雀一族都有涅槃重生之能。 要是想让白萋萋恢复健康,服下朱雀内丹就能痊愈,要是想让白萋萋修炼,那需要朱雀骨。 现在的玄渺大陆再无朱雀族踪迹,剩下的鸟族妖精都是混淆的不能再混淆的血脉。 容羽可不就是那个遗传了朱雀血脉的还被魔尊找上门的倒霉蛋。 谁能想到最后一只朱雀竟然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凡人女童? 魔尊也是通过秘法占卜得知,原是容羽根本不是荣家血脉。当年荣夫人难产生下一个死婴,其丈夫不忍妻子伤心难过,将丢弃在门口的弃婴抱进荣宅,当成亲生血脉养着。 不知道六年后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死前还忧心小女儿不过幼童,如何能活。 在原世界线里,引华剑尊早就知晓容羽有血脉传承,玄渺大陆几万年不见朱雀,分辨不出这是朱雀族,只以为是普通什么小红鸟,教她隐藏自身血脉。 幸好是引华剑尊改名换姓,隐藏血脉这一手,不然容羽不可能安然长到十八岁。 只是这血脉问题终究是隐患,在原世界线里容羽血脉依然被魔尊察觉,惨遭剖丹炼药,剖骨换灵根。 结局极为惨烈,不忍卒看。 叶慈想罢,问系统:【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就是这么有病的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倒霉玩意就是世界意识钦定的气运之子。 系统还是给予了肯定回答:【是的,叶组长。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喜欢看这种剧情,祂的上一个气运之子倒没这个那么有病,以身化天柱,镇压先天魔神去了……】 说完,系统还是觉得这种剧情有点奇怪,好像都很狗血。 叶慈啧了一声,语气厌烦,小声嘀咕道:“我天生就跟气运之子犯冲。” 系统捕捉到了她的话,来了兴趣:【怎么说?】 叶慈不说话了,再次移开了视线。 系统就明白这是叶慈不乐意提到的事,便不再提。 “大师姐,你在听吗?”前头的人回过头来,小铃铛叮铃铃的响着。 “我听着呢。”叶慈笑着应和:“我就暂居几天,等我自己洞府修好就不劳烦小师妹了。” 容羽连忙摆手:“这算不得什么麻烦,我本身就爱热闹,一个人住觉得清冷。大师姐在这住多久都没所谓,好歹有人陪陪我。” 叶慈盯了她一会,发现她是认真,也不会那么没眼色的问她:既然喜欢热闹怎么不跟其他师姐一起住。 一来是女剑修实在是少,二来是女剑修的好胜欲跟其他剑修没什么两样。 小师妹久负天才之名,不论跟哪个师姐妹一块住,都会变成无情的喂招机器。反而不得清净,热闹过头了。 也就笑着点头:“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 * 过了几日,引华剑尊终于出关,虽未进阶,但也收获不少。 一出关就得知自己首徒终于渡过了金丹劫,还是自己渡的劫。引华剑尊没来得及惊讶,刚想让道童将大徒弟传来查看情况,就听说大徒弟不再深居简出,正在校场上看师弟师妹们练剑。 惊喜的情绪反而消退,引华剑尊缓缓皱眉:“你说她性情大变,这几日都出现在校场?” 本以为心系首徒的宗主会更加欣慰,却不想一副沉思的模样,显得更加冷肃。 道童不解,心中畏惧更甚,面上茫然点头:回宗主,较于往日,大师姐确实是勤勉精进不少。” 引华剑尊霍然起身,挥手召来灵剑饮冰,御剑离去。 道童被引华尊者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搞得摸不着头脑,只好退下。 这个时辰正好是内门弟子的早课,由执明长老带领,放眼望去校场上多是着蓝衣弟子,混杂着几个紫衣的亲传弟子。 引华剑尊到的时候叶慈刚好也在,背对着校场门口。 “宗……”执明长老见宗主来了,正要起身打招呼,被她抬手制止,看她一脸严肃有些茫然。 顺着宗主的视线看去,就看见了正在指点弟子剑招。 紫衣女修一手扶着腰间银色长剑,另一手握着枝条抬高了男弟子的手臂,嗓音淡然道:“这里抬高些,对,发力方向再往这边偏一偏……剑尖朝向并不用太过在意,反而本末倒置。千潮剑法里阔平山海这一招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大开大合的招式,思量过多,手上犹豫了就使不出应有的威力……” 修为高的首徒指点修为低的同门在别的宗门是正常的事,但这放在叶慈身上就这么看都不对劲。 引华尊者见状,眉头皱得更紧,嘴唇抿得笔直。 先前执明长老也是震惊的不轻,谁不知道宗主首徒叶慈一直疏于修炼,连灵剑都嫌重,拎久了就喊手腕疼。 后来执明长老也想通了,估计是叶慈不想接着颓废下去,想要提升自己吧。 但看宗主这表情……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那厢,叶慈说完后,退开一步,点了点蓝衣弟子的膝盖,手腕一动将枝条背在身后:“脚上别飘,站稳了,你再试一次。” 叶慈说话的时候身姿不似其他剑修站得刚直,略显慵懒,面上还带着浅浅笑意,看着就觉得这人该是轻浮懒怠的性子。但那胸有成竹的气度,又言之有物,让人下意识去信服于她,周围弟子们都听入迷了。 蓝衣弟子依言照做,果然达到了预想的效果,当下兴奋道:“果真如此!弟子多谢大师姐赐教!” “大师姐轮到我了!我这一招总是发挥不出该有的力量,你看……” “还有我!我明明按执明长老说的做了,还是使不出这一招,我都瓶颈期三个月了!” 其他弟子早就眼馋的很,早忘了大师姐是五灵根的废柴,个个双眼发亮凑到她面前七嘴八舌的发问。 一下子整个校场就成了鸭子开会,满耳的大师姐我怎么怎么了。 引华尊者轻咳一声,声音不大,但用上了灵力,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耳里。 周围顿时一静,全都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张着嘴说不出话,脸颊憋出了羞愧的红晕。 纷纷心说:宗主什么时候来的?居然没人发现,执明长老怎么也不说一声,也太失礼了! 执明长老在宗主背后无奈摊手,表示他也很想说,但宗主不让。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弟子见过宗主。” 接着就是异口同声的:“弟子见过宗主!” “嗯。你们继续。”引华剑尊略一点头,意简言骇道:“叶慈,你随我来。” 叶慈出列,躬身作揖:“是,师尊。” 修士本就感官灵敏,身修仙途,通晓因果,更何况是将原主亲手抚养长大的师尊。能察觉出她身上的异样是正常的事,叶慈心知肚明迟早得走这一遭。 两人走到僻静之处,身后就是热闹训练的校场。 还是引华剑尊先开的口:“你将手伸来,让我瞧瞧雷劫后……身子可有隐患。” 一抬眼,叶慈就对上引华剑尊审视的目光,垂下眼,老老实实的伸出手:“是,师尊。” 余光还盯着引华剑尊的表情,心里倒无太多忧虑。 系统挑选的身体都是跟她的灵魂百分百契合的,任谁来查看都看不出异常之处。 见叶慈爽快利落的伸手,引华剑尊眉头略略一松,两指并拢,搭上了首徒的手腕。 陈华引今年年岁已过一千七百,还保持着约摸三十多岁的面貌,就是本身变异单系冰灵根的缘故,总是板着脸,气质冷冰冰的。 合体期的修为让她在玄渺大陆上称得上佼佼者,有越级杀人之能,她一人就是整个剑宗的底气。 按理说,这样强悍的剑修,同样是合体期魔尊澹台燃该拿她没办法才是。架不住魔尊诡计多端,竟利用剑宗弟子安危,让陈华引冲击大乘期时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没有陈华引的剑宗自然抵挡不住魔尊的侵入,最终灭宗,数百万年的剑修传承就此泯灭,从此世上在无剑修。 当然,这个再无剑修的意思是没有顶尖的剑修,而非一个剑修都无。 灵力走过一圈叶慈的经脉,并没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神魂,丹田都没问题。 也不像是夺舍的,引华剑尊心底警惕消退了一些,突然问:“看你知晓上进了,我那里还剩一些你爱吃的雪灵果,待会就让道童给你送去。” 叶慈下意识皱起眉,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喜欢的记忆:“师尊,我不爱吃雪灵果啊,那味道又酸又涩的,虽是有益于修为,但那味道我实在是消受不了……” “良口苦药,别的弟子还求不来灵果,你还嫌弃?”引华剑尊又板起了脸,好歹是比先前审视的表情好多了。 看来是信了大半,只是仍有疑虑。 眼角撇过腰间长剑,引华剑尊又皱起了眉:“我记得你的本命灵剑不是这个,你的灵剑呢?坏了?” 本命灵剑是跟修士魂灵契约,要是本命灵剑坏了,修士的神魂也会有损伤。 那叶慈就不可能还是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样子。 叶慈:“……” 突然想到了刚来这世界的时候被她顺手扔掉的烂铁,好像就是原主的本命灵剑。 引华剑尊才摁下的疑惑又冒了出头,要是叶慈不给个合适的理由,决不罢休! 第47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3 “回师尊, 紫印在此。”叶慈反手召出了原主的本命灵剑,托在掌心上。 当时情况紧急,叶慈换好衣裳后把那把破烂给找了回来, 抱着好歹是原主留下的东西想法, 把它修复回了原样。 也幸好没有嫌麻烦放着不管, 不然今天还真不好解释。 引华剑尊一眼扫过去,剑身越长三尺, 纹饰华丽繁复,倒是有股君子佩剑的意味。不过原主用它的时机确实是寥寥无几,装饰的时候多于对战的时候,略一感受, 那灵剑周身的气息确实是紫印不错。 当下缓和语气:“契约怎么解除了, 你打算不用紫印了?那你现在拿着的灵剑又是哪里寻来的……莫要在意他人言谈, 谁要是敢说你了, 为师这就去与他理论!” 到底是久居高位的宗主,冷下脸说话就能震慑宵小。 “师尊误会了, 无人议论我。”叶慈嘴角一抽,心下有些哭笑不得。 听着前半段话还以为引华剑尊要跟自己来一碗来自长辈语重心长的心灵鸡汤,到最后居然是家长式护短。 果真是剑修本色, 生死看淡, 不服就淦。有什么事,等我们莽完了, 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闻言,引华剑尊这才放下手中饮冰, 嗡嗡的剑鸣平息下来, 又恢复了宗主沉稳威严的姿态:“那你这是?” 原主的父亲虽然在当爹方面不怎么靠谱, 但对唯一的血脉还是有点良心的, 给原主留下的遗产中,紫印就是其中之一。 前宗主曾经为爱妻闯过不少秘境,又是一宗之主,有些好东西也是应该的。就是原主天赋实在不佳,外界求都求不来的黄级中品的灵剑放到原主手里就是病马配好鞍,怎么看怎么别扭,实在是糟蹋了。 因着这一层原因,原主鲜少拿出紫印,总是两手空空,就更加不像剑修。 也就引出引华剑尊这一问。 叶慈总不能说这柄灵剑品阶不错,就是不够她嚯嚯的,便道:“我也是渡过金丹劫后发现父亲曾在储物戒里下了禁制,只有等我到了金丹修为时,才能解开这个禁制取得这柄灵剑。” “师兄?”听徒弟提到了前宗主,引华剑尊表情有些讶然,一想前宗主的性格,她道:“师兄向来行事缜密,这确实是他的为人。” 引华剑尊仔细回想了一番,好像前宗主确实是有好几把品阶不凡的灵剑,其中一把就是银白色。提前给叶慈下禁制估计是怕她人小力微,反遭嫉妒,碰上杀人夺宝就不好了。 她为人正派,也做不出翻查师兄留给徒弟储物戒这种事,就这样被叶慈钻了空子。 引华剑尊也不问这是什么品阶的灵剑,能隐蔽自身锋芒,还被前宗主这样小心翼翼保管的灵剑,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便放下心来,她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用,切莫辜负你父亲的厚望。” 叶慈恭敬回应:“弟子知道。” 这样看来,她是信了七八分,也就不再把眼神放在绝非凡品的慈悲上。 转而谈起其他,两人聊了一会,见叶慈对答如流,言语行动之间毫无晦涩之感,师徒两人很快就回到了之前的相处方式。 末了,引华剑尊感叹道:“你肯上进,为师很是欣慰。” 叶慈只笑不语,面露谦卑之色。 心里也知道,如果她继续按照玄渺大陆现在的功法修炼,金丹期已经是五灵根的上限了,接下来要想修为上再有快速进阶,免不了要自创功法。 她本身灵魂经历了千万年,自是强大无匹,丹田浩瀚宽阔如海,以五灵根的根骨修到飞升,对她来说倒也不难,就是花的时间多一些。 但这样进度太慢了,宗门等不及,引华剑尊也等不及。 小师妹身怀朱雀骨,引华剑尊走火入魔,剑宗覆灭…… 桩桩件件都在叶慈面前划了一条线,要是不快点,就算她灵魂强大也无法对抗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这就是在实力为尊的世界里的处事方式,唯有武力碾压,再聪明的人也就是个做炮灰的战五渣。 引华剑尊想的则是一个人就算是获得了另一个人的全部记忆,扮演起来总会有自己的本性影子存在,本来才七分的相信已经上升到九分。 但引华剑尊不知道,叶慈还真就是个异类,只要她想,就能扮演得天衣无缝。 * 安然度过宗主考验后,叶慈继续过上没事逗逗小师妹,又事就教一教师弟师妹们的悠闲生活。 本来带领弟子们练剑的是宗主二弟子,也就是叶慈的师弟,同为金丹期的邵清崇。 剑宗这一代弟子以清风明月四字排辈,所以叶慈本该是叶清慈,容羽则是容清羽。 师长们对内一般喊本名,更为亲近些,下面的弟子对上则是按照各个字的辈分加上长幼次序来喊。 现在二师兄邵清崇都和小师妹一样追在叶慈身后讨教剑招,那早课领剑的任务邵清崇本也想交还给大师姐,但被叶慈拒绝了。 又过了几个月,宗主传了几个弟子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叶慈心下奇怪,还是带着小师妹过去了。 除了后到的她们两个,议事堂里还有三个紫衣男剑修,应当是那几位长老的亲传弟子,还有一个紫衣女剑修。 叶慈看了她表情冷淡的女剑修一眼,眉梢微动,许是讶然这么快就碰上她了。 “弟子见过师尊。”两人异口同声问礼,转向羿雪长老:“见过羿雪长老。” “你们来了?”见人齐了,引华剑尊才放下传讯玉简。 久闻热衷于上吊的羿雪长老也在,比起那个女剑修,叶慈更多是多看了几眼这个长老一眼。 天天嚷嚷着要上吊的羿雪长老天生富贵相,不是心宽体胖富贵圆润的身材,倒是生的端正俊美,气质更多像是凡尘里的王公贵族。 白衣风流,仙风道骨,就是从缝袖子的线不是一个色的的小细节里看出他的窘迫。 一手持扇,绘着山川风光的扇面轻摇,腰上的灵剑倒是穿得珠光宝气。 “出门历练?”叶慈一手指着自己问:“您让我也去?” 听完了宗主说的话,不仅是叶慈惊讶,其他弟子也很惊讶。 忍了又忍,才没在面上直接表现出来,尤其是才闭关出来的女剑修,眉头都不经意的皱了起来。 虽说大师姐现在是金丹修士,在大众心里她更多的是金玉在外的花花架子。 确实,这段时日里指点过不少弟子剑招,不过也没见过她怎么出手,对于大师姐的印象还停留在拎不动佩剑,筑基大圆满都打不过练气大圆满的经典事迹中。 现在她连金丹期都是靠服用天材地宝推上来的,按照常理来算……估计大师姐连筑基大圆满都干不过。 “是,剑修总闭门造车也进步不了,有实战才能锻炼到。”宗主最近也是有意锻炼首徒,直接下了结论:“区区鬼女,预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届时由羿雪长老带队,只保护尔等,不得提供帮助。” 全部人的眼神都放在了叶慈身上,平时关于这些她都是能推则推。 却不想,今日叶慈全程安静,只在引华剑尊下命令的时候俯首道:“弟子领命。” 其他弟子也如梦初醒,纷纷附和:“弟子领命。” “既然如此,我就先说情况。”羿雪长老接着往下说:“我是带队,但不会显露人前,到时候看你们自己表现。” 三日后,就是出发的日子。 地点是位于天衍宗和剑宗交界处的一个镇子,因为卡在两宗中间,发展一般,颇有三不管地带的意思,总体来说天衍宗会更加近一点。 有弟子便问了:“莫家镇离天衍宗不是更近吗?为何不向天衍宗求助。” 还在风流摇扇的羿雪长老笑容收敛:“舍近求远是因为剑宗便宜……” 剑宗便宜…… 便宜…… 众人:“…………” 有被伤到。 但是剑宗帮忙是真的便宜。 临出发时,原主之前御剑飞行不咋地这件事是有目共睹的,短距离还行勉强能支撑,长距离飞就很难坚持下去。 出于对大师姐的爱护心理,其余师弟师妹们便说要带一下大师姐。 叶慈刚想摇头拒绝,袖子一紧,侧脸望去就是容羽略带紧张的脸:“我的剑大,带你更加稳!大师姐我带你飞!” 明明可以一口气横跨整个玄渺大陆的叶慈笑着点头:“好啊,小师妹带我飞。” 面前的女修容貌昳丽,眉间朱砂痣红得灼目,好似雪地落下的一朵红梅。 容羽被她笑得心头一颤,热度渐渐爬上了后颈,蔓延至脸侧。 羿雪长老说到做到,自出发开始人影就不见了。 天幕划过几道人影,为首的是红衣女修,身后站着紫衣的女修。 容羽见风大,暗暗撑开了避风结界,侧脸对身后的大师姐道:“要是不稳,你就扶着我。” 身后的女修感受到狂风减弱,不再是张嘴就喝风的感觉,嘴上说:“小师妹在剑道上一向天赋出众,哪有不稳,我看稳得很。” 别看是这样说的,手揽上容羽的细腰手动作是一点都不含糊。 容羽从未与人这般近过,几乎胸背相贴,恍惚间闻到了叶慈惯用熏香的味道。 浅浅淡淡的,像是某种花的香气。 其他弟子跟在两人身后,不甚理解的看着贴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心中纳罕:大师姐有那么担心吗?这都快要把小师妹揽怀里抱着了啊。 第48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4 这个世界走的是三生三世那种你爱我, 我不爱你,你真的不爱我了,那我就黑化的虐心路线。 气运之子魔尊澹台燃, 气运之女杜元霜, 也就是在议事堂见过的紫衣女修, 叶慈的师妹之一。 澹台燃第一世是上界仙尊,孤高冷傲, 目下无尘,而杜元霜则是一个修为不高,天资平平的仙尊仙侍。因为天界的人事调动……啊,不是, 因为天界的仙尊臭脾气谁都受不了, 让逆来顺受的杜元霜过去受气。 这种剧本的男女主人公肯定是欢喜冤家, 勾勾缠缠, 暗生情愫。 但是仙尊白袍一穿谁也不爱,跟杜元霜玩了一出冷情冷心乍然动心, 但我就是不说的戏码,任由出身高贵的恶毒女配百般折磨杜元霜,愣是不承认自己就是喜欢人家, 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任人摆布。 随着杜元霜被折磨到麻木了,心死了。于是粉裙一脱, 谁也不爱。众目睽睽之下跳堕仙台下界投胎,打算重新做人, 再也不要看见暗恋对象冷淡的眼神。 一直都表现得不太聪明但是在大众眼里他真的好高冷的仙君猛然醒悟, 自己是真的好爱好爱杜元霜, 结果, 晚了。 没抓着人,仙君撕心裂肺一通后,想跟着杜元霜一起跳被拦,一众仙人说什么都不让他下界,他是天界的支柱,天界的战神,天界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他。 仙尊再次黑化,白袍一脱,这次真的谁也不爱了,掏出他的神器长。枪,跳下天界后,反手一挥斩断通往下界的通道,落到了凡间。 跳下天界的仙君带着残缺的记忆重新投胎,不知道怎么走歪了路子,成了魔修,还是魔修里的大佬——魔尊。 于是,这便是他们的第二世,年幼时魔尊澹台燃身受重伤倒在路边,被一个小姑娘救治,残存的记忆让他直觉这就是杜元霜本霜。 但是伤势太重,再次昏迷回去,醒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 长大后,眼神就没好过,依然眼瞎认错人,把正版杜元霜当成了替身用,在杜元霜和白萋萋之间谁才是真正的杜元霜转世上摇摆不定。 白萋萋长得像天界的杜元霜,杜元霜则气质和名字像天界杜元霜,都难以分辨。 不仅如此,还放任白莲花白萋萋挡在他们中间,又是一通撕心裂肺的误会。 结果就是,第二世达成了相爱相杀,最终黑化灭世结局。 不仅是剑宗灭了,人间也被魔尊献祭了大半。 搞得玄渺大陆上的人都是为爱让路,为爱牺牲一切的大冤种。 想到这里,叶慈问系统:“这斩断通往上界的路,不就是下界修士飞升的路吗?堕仙台怎么跟迎仙台共用同一条路线?” 系统查阅后说:【没有啊,他跳的就是迎仙台,因为堕仙台会削去仙骨,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从迎仙台下去的话,能保存仙骨和修为,不至于成了真正的凡人。】 叶慈气笑了:“还说神志不清,一心只为杜元霜。我看他神智倒是挺清楚的,还晓得算计上界,保存一定实力。” 第二世亡后,第三世的世界线就是王爷与和亲公主,这一世的澹台燃依然保持这一点记忆,终于长出了心眼,明白追媳妇应该用真心,而不是豪夺强取。 这才打出he结局,然后他们死后,再次回到上界,快快乐乐最神仙。 这令人发指的漫天狗血的剧情。 之前提过,剑宗会被灭是因为魔尊澹台燃脑子犯抽,想要带走心尖白月光不成,恼怒之下整个剑宗。 今生的杜元霜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修,没有前世的记忆,甚至是后悔当初救了这样一个人。 根本不明白为什么魔尊对她如此的执着,屡屡拒绝不成后,躲进宗门不出,却眼睁睁看着宗门被灭。 杜元霜被囚魔宫,求助无门加上宗门被灭,同门惨死压在心头,又被白萋萋次次陷害,身心俱疲,绝望之下选择自爆,与魔尊澹台燃同归于尽。 好歹还了人间一片清净。 * 到了地方,发起委托的并不是莫家镇本地人,而是莫家镇隔壁的明庄。 经过鬼女长达十数年的盘踞摧残,莫家镇不复当年繁荣,有能力的人早早拖家带口离开此地,剩下的人家不超过双手之数。 离不开,逃不脱。犹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渐渐的,莫家镇也变得荒芜潦倒起来,光是路过镇口界碑都能感受到镇内传来令人不适的浓重阴气。 修行者在这待久了都会有碍道心,于修为不益,要是有朝不慎便会生心魔,就更别提什么都没有的凡人了。 怪不得短短十几年里就成了一座死城。 单系火灵根的容羽感受最明显,被这浓浓的阴气冲撞得眉头紧皱,手摁在剑柄上,连连后退几步。 身后是她的师兄师姐们,侧过脸,容羽的视线准确放在眉眼含笑的紫衣女修上。 “根明管家所说的,那鬼女就住在莫家镇里的莫宅中?”叶慈正面对着满面沧桑的老管家,询问着有关事宜。 “对,这莫家镇镇民以前善于调香,因此发展出一定规模,而莫宅就是最精巧于调香一道的家族。”老管家对几个小年轻的态度很是恭敬。 修行之人都驻颜有术,有时候你看她就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有可能今年已经百余岁,比自己大的多得多,态度放低些总不会出错。 其实老管家想的没错,除了一个红衣女修,其他五个一个比一个年长,尤其是他面前的紫衣女修,年纪上足足比他大了四倍有余。 叶慈的视线扫过两面环抱小镇的山脉,日出东方,西方是出镇的官道,一路延伸到他们脚下,另一处是雾霭迷蒙的运河,凭着她优越的视力,能看出停泊的漕船,或者是游览出行的画舫。 依山傍水,四通八达。怎么看都不是会滋生妖邪的风水,反而能蕴养出人杰。 但就是这样得天独厚的好地形,盘踞着一个害人性命的妖邪。 妖邪滋生总有原因所在,这股阴气里夹杂着大股怨气,不像是先天魔物或者以此为生的魔修,倒像是什么人死后才产生的强烈怨气,而且是快成气候的怨气。 人死有怨,故成恶鬼,复仇不罢休,继续害人,就是妖邪,可杀。 若接着放任下去,别说整个莫家镇,周围的地带都无法避免,一起沦为死地。 显然其他师弟师妹也看出了这一点,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收回视线,叶慈又问:“那老管家可知她具体姓名?前身是何人?又因何而亡?” “这些我一概不知。”老管家摇摇头。 叶慈:“你们家主之前不是进去探查过吗?可有思路?” 老管家摇头:“家主说,看不出端倪。” 众人一阵无语,还说是什么当地修真世家的大管家,派出来接待他们时主人家说他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时都还心想明庄的人还挺老实,毕竟修行久了什么都能碰上,也不是没遇到过死到临头还嘴硬,差点把的委托人。 以为明庄是难得的好雇主,结果人家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有一点该是知道的——只知道莫家镇有鬼女, 喜欢把即将成婚的小夫妻带走,一去不复返,从未有人生还。 明庄那边不一问三不知,叶慈低头思量着什么。 系统跃跃欲试:【我这里有全部资料,您需要查看吗?】 叶慈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算了,其实想知道内情也不难。”说完,扭头就走。 系统:【?】 容羽追着叶慈问:“大师姐,问出什么了吗?” 叶慈:“什么都没问出来,但现在就带你去能问出真相的地方。” 容羽一直都对叶慈很信任,问也不问要去哪里,直接点头:“好!” 回到明庄后,叶慈带着一头雾水的师弟妹们走进了当地最热闹的茶楼。 再出来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据搬过来的老人回忆,十几年前,莫家镇尚且繁华,其中有一座楼,楼里有个善音律善调香的花魁娘子。 花魁娘子历尽繁华,阅遍人心,一颗心早该冷了。 偏偏被一个书生夺去了芳心,连同自己研制出的秘方也被盗走,让书生发了家,却不回来娶她。 花魁娘子气不过,找上了书生家,不想那日正是书生迎娶小姐的日子。 小姐心知这方子是花魁娘子的,舍不得好生意也舍不得好名声,反而诬赖花魁娘子是狐狸成的精,要把她架起来烧死。 也不知小姐是怎么操作的,当真让镇上的人相信花魁娘子古怪,害怕之下随着大流烧死了花魁娘子。 自花魁娘子死后,她出身的花魁楼也在某夜被烧毁。 那一夜,就失踪了一对小夫妻。 刚开始还没人想到花魁娘子身上,知道越来越多的新婚夫妻消失,到最后发展到了妖邪拦道劫走新婚夫妻,才想到被烧死的花魁娘子身上。 都说是她回来报复了,逼迫书生和小姐以死谢罪,乞求得到原谅。 但是这根本没用,鬼女依然我行我素,下手毫不手软。 这十几年来莫家镇上居民渐渐减少,无人敢成婚。 别的不敢嫁进来,也不敢嫁出去,因为成婚时连路过那里都会被抓走。 有个胆子大的猎户曾在最后在山崖下发现两具穿着婚服的骷髅,眼看着这对不知姓名的小夫妻穿金戴银,想来定是富贵人家,要是带回去能得不少的赏。 但又不敢下手去碰,做了标记后,一路寻到新丢了儿子的人家,说明情况后,再次返回,却什么都找不到。 因此才会关于死者的消息少得可怜。 现在有个明庄上的家主儿子到了成亲的年纪,定的隔壁镇的姑娘,要是想迎亲就得路过莫家镇,但害怕被抓走,就求上了剑宗。 说是修仙世家,其实不过是他们的祖宗有点天赋,出过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只不过现在都没落了,全都是四灵根五灵根,后代们就吃祖上红利,俱是天赋不佳。 事情到这里好似明了清晰,听起来就是一个被负心汉欺骗惨死的故事,但叶慈总觉得哪里不对。 小师妹凑到叶慈耳边道:“这花魁娘子纵然因书生的欺骗,小姐的诬陷而死,应当有怨,但这怨气实在是过了。” 呼出的热气喷洒到白皙的耳廓边,染上一层淡粉,容羽看的有趣,忍不住多吹了一口冷气。 殊不知被吹气的人直接麻了腰身,猛的侧过去捂住了耳朵。 两两相对,都:“……” 叶慈觉得这样不够淡然,不够大师姐,搓了搓敏感的耳朵,放下手来:“你说的是,鬼女的怨气过了,几近形成鬼域。” “而且看鬼女她……” 两人说着说着又凑在一块,肩膀擦着肩膀,手贴着手,就跟路不够宽,不挤着走就不能走一样。 身后的师弟师妹们:“……” 成,你们就当我们不存在就好了。 杜元霜身为执明长老的徒弟,对她们的感情状况不甚了解。 只知道大师姐和小师妹关系平平,有时甚至两看相厌,要不是知道自己是闭关了三个月,还以为自己闭关了三百年。 从话不投机半句话直接跨到一起御剑,要不是明庄家主准备的院子房间够多,杜元霜觉得她们估计会说住一间房就行了。 这进度太快了,她属实是没想明白。 再一看同样表情迷惑的几位师兄弟,杜元霜悟了,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想不通的不止自己一个。 第49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5 “所以, 另一套谁穿?”汪清章师弟首先发问。 但他的提问没人敢回答。 全都陷入了该死的沉默,静静地看着那件做工精致,的新郎婚服发愁。 从茶楼回来后, 几人就之前所得的信息, 整理商议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鬼女都是被动出现, 而非主动出现。 只有符合新婚小夫妻加迎亲路经过莫家镇这两点结合起来,才能引出鬼女。 依照剑修那脑子直通大肠的脑回路, 那肯定是二话不说就选择以身试险引出鬼女。 明庄的人也很上道,听了要求后立马拿出了两套婚服,看做工怕不是儿子的婚服和那家小姐的婚服都给薅过来了。 杜元霜受宠若惊道:“这……这衣服随意一些便是了,倒也不用将令公子的婚服挪用过来, 而且我们修士粗手粗脚的, 打斗起来都是不管不顾的, 万一弄坏了就不好了。” 老管家不甚在意道:“这些都不妨事, 我们家主给少爷准备了几份备用的,仙师们不必在意, 随意便是。” 杜元霜这才放心下来,接过了两套婚服,然后又听老管家道:“迎亲队伍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也跟轿夫乐队谈妥了, 要是他们有万一,定会给予不菲的赔偿。就是看几位仙师什么时候出发?” 杜元霜:“……” 看来他们真的是很着急让儿子顺利成亲, 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人到位了。 难得见到那么省心的雇主, 杜元霜都快被感动到了。 于是, 两套婚服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 被六个修士行注目礼, 衣领上金线绣的多子葡萄纹路,腰封上还挂着寓意百年好合的同心结,裙摆上的凤穿牡丹,十分的热闹。 一边就摆着少说十几斤重的点翠凤冠,顶上的十几颗东珠散发着昂贵的光芒。 好一套整整齐齐的凤冠霞帔,任哪个未出阁的姑娘见了都会迷糊。 着实让几个没什么见识的修士们开了眼,好似裙摆上凤凰尾巴跟着的小蝴蝶,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 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邵清崇认为自己是除了大师姐以外辈分最高的人了,于是他首先发言:“你怎么看,大师姐?” 叶慈十分冷静:“我正在看。” 微皱的眉头预示着大师姐正在进行精密的计算,谁打扰谁死罪。 首先第一点,小师妹是他们几个人之中的最强战力,是要直面鬼女的,所以新娘或者新郎肯定有小师妹的一份。 那么问题来了,谁来做另一个新人? 汪清章师弟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顺顺利利的几个人在这里停下来,犹豫不决向来不是剑修本色。 千潮剑宗的宗训又云:生死看淡,拔剑就淦! 翻译过来就是明知不可而为之。 除魔卫道就是正道修士的本职,我们剑修向来就不知道怂字怎么写! 因此他直接问:“所以,另一套到底谁穿啊?” 其余两个师兄沉思道:“嘶——这个嘛……” 要是平时的话,有架打他们绝对第一个上,但是剑修是直肠子,不是没脑子,趋利避害早已经在各种实战之中养成了本能。 就比如现在,哪怕一个个站得稳如磐石,镇定如村头老狗,心里都是大写的——“危险!这个好像打不过,快跑!!跑!!!” 汪清章到底年纪小,危机意识尚且培养不到位,还以为两个师兄在害羞,一边心底嗤笑他们有什么好扭捏的,不就是跟小师妹角色扮演一下吗? 一边踊跃发言道:“那不如我……” “轰——咔嚓!”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擦着他的鼻尖狠狠摁进了他脸侧的实木柱子,打断了汪师弟想说的话。 汪清章:“……!” 汪清章双眼瞪如铜铃,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顺着那丁香色衣袖的小臂看过去。只见那只骨相漂亮,修长而富有力量的手在柱子上拍出了一个手掌的形状。 不止入木三分了,五分都有了!大师姐怕不是用拍裂他脑袋的劲去拍柱子的吧?!那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你是认真的吗大师姐?! 又是一声细微的咔嚓声,那只手掌缓缓收回去,耳边响起了大师姐特有的懒洋洋的腔调:“清章师弟好像有好主意了,你刚刚说那不如你什么?” 明明只是一只手而已,为什么杀气跟灵剑有的一拼? 汪清章:“……” “我是说,那不如我……”汪清章的眼神飘向了二师兄邵清崇。 成功得到了一向英勇无畏的二师兄英俊的侧脸,刀削斧凿,放出去指定是楚馆头牌,犹如一把打磨锋利的斧头狠狠伤了他的心。 汪清章:“…………” 希望的目光投向了五师兄郑清鸿,一向五官敏锐的,不喜繁华颜色的五师兄愣是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大声赞叹道:“小师妹你看!这凤冠上的颜色,多蓝啊!好大的凤冠啊!” 那只有稳重的三师姐才能…… 然后他看见了十分靠谱的三师姐正用严谨的目光看着有她一个半脑袋大的凤冠,加入了五师兄的讨论:“这得有十几斤重了吧?” 五师兄托起凤冠掂了掂,在四双好奇的视线里冷静摇头:“我感受不出来,可能是我用的剑乃孤山黑铁打造,重量足有两百斤,平时都拎习惯了,所以少于一百斤的对于我来说跟拿只碗没什么区别,这个太轻了。” 小师妹就别指望了,她向来看见红色东西就挪不开眼,果不其然,正抱着嫁衣跟自己身上的裙子对比到底谁更红! 紧接着他们就进行了不知所谓但不失热烈的讨论之中。 说好的群英荟萃,结果都在萝卜开会! 二师兄,你既然都用余光偷看这里了,为什么不说句公道话啊?! 汪清章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我命休矣,看来是天要亡我! 偏偏大师姐的声音还在步步紧逼,犹如阎王的催命符,低声呢喃道:“汪师弟有什么高见大可以直言,毕竟我们都是同门,我答应过羿雪长老好好照顾你的。” 汪清章心说:这都要把我好好照顾进地府了,大师姐还是没事就把我忽略掉比较好。 话音一落,刚刚还在热烈讨论的四个人都安静下来了,沉默的背影正等着他回答。 很好,这下压力全都给到了汪清章这里了。 在杜元霜思考好该用什么姿势迎接被招魂回来的汪师弟的时候,汪师弟终于思量好了措辞。 他义正言辞,声音朗朗道:“那不然由我的大师姐当新郎吧!我是男的,我害羞!万一影响了抓鬼女,那多不好啊!” 二师兄邵清崇:“我昨天挥剑五千下,今天手腕疼!” 五师兄郑清鸿:“我昨天绕宗门跑了三十圈,今天脚脖子疼!” 最稳重的三师妹杜元霜:“我修的是无情道,师尊让我断情绝爱,不能沾染红尘半分,不然会道心破损前功尽弃,沦落到废人不如。” 三位师兄:“……” 心中肃然起敬,论瞎扯的功夫,还是三师妹厉害啊! 生怕把自己活路给堵死了的汪清章细声细气道:“大,大师姐应该不是修无情道的吧?” 叶慈笑道:“自然不是。” 汪清章见她手收回去,也不摁着腰间慈悲的剑柄了,那七上八下的心立马稳住了:“那就只能拜托大师姐了!” 叶慈得了便宜还卖乖,眼睛瞥了瞥另一套婚服,语气平淡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刻,除了还沉迷在对比裙子颜色的容羽以外,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只不过……叶慈看杜元霜的背影。 在原世界线里,杜元霜的无情道被破后,她确实是过得废人不如,在魔宫之中任人调笑,谁都能上来踩她一脚。 什么正道弟子委身魔尊,什么宗主早已走火入魔而亡无人救她,什么恬不知耻冒充救命恩人勾引魔尊……天知道杜元霜有多想回到小时候,直接把那个破庙里的少年掐死才算干净。 哪怕她死后,步入轮回前都被恢复仙身的澹台燃困住,不顾意愿在她的神魂上种下一朵钟情花。 若非如此,一直性情刚强爱憎分明的杜元霜怎么会第三世与澹台燃在一起。 第三世的澹台燃可是先杀杜元霜未婚夫,领兵临城逼迫国主和亲才娶到的杜元霜。 那朵花的作用甚大,就算杜元霜第三世身死,恢复仙身后依然对澹台燃钟情不已。 那时的杜元霜温顺小意,让他人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当初一意孤行跳下堕仙台的杜元霜。 既然做下了决定,容羽才抬起头问:“是哪位师兄与我假扮夫妻?” 杜元霜慈爱道:“不是师兄。” 容羽:“?” 二师兄好心解答:“是大师姐。” 容羽白净的脸颊轰然发热,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唇边浮现两个又俏又深的梨涡:“大……大师姐?” 今天的容羽又换了一个新款额饰,可能是想到今日要出远门,款式比起平时较为简单,细细的链子环在额头上,中间坠着胭脂色眉心坠。 看着简单,实则精致,光是链条上的雕刻都得花不少工夫。 配着青涩的神色,泛红的脸颊,杜元霜还真看出了未出阁少女在新婚前夜里对婚礼的期待感。 再次回想自己脑补了什么的杜元霜:“……?” 汪清章为了挽回一点大师姐的同门手足爱,也跟着说:“情况紧急,二师兄伤着手了,三师姐修无情道,五师兄伤到脚了,我伤到心了,所以唯一的人选就是大师姐了。 容羽一下子没抓住汪清章话里的重点,顺着他的意思点头:“不过是假扮夫妻而已,谁都可以的,那就大师姐吧!” 汪清章默默捂住了心口,如果小师妹的尾音不上翘的话,他真的很愿意相信小师妹话里那句跟谁都可以。 叶慈低眼看着那顶凤冠,唇角含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察觉到容羽投来的视线,她似有所觉的侧过脸,与她的眼睛对上。 轻轻笑了一声,红唇微勾。 顷刻间,犹如壁上美人画突然活过来,本来眉间的朱砂痣是壁画唯一的颜色,这一笑,就全有了颜色。 从叶慈渡过金丹劫后,容羽就觉得大师姐整个人鲜活了不少,之前静如花架上的紫藤花,无风不轻易动,只静静的开放着,若是瞧见了才会赞叹她的容色。 现在却不然,光是往哪一站,就能吸引人的目光,端的是无风自动暗香飘来的清雅姿态。 现在只是剑宗里的同门,将来会有更多人会发现她的存在。 容羽被大师姐眉间的朱砂痣晃了晃眼,神使鬼差的问:“很少看大师姐穿艳丽的颜色,要不这回你穿嫁衣,行不行啊?” 杜元霜听了,眉心微动,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下意识心想:什么叫这一回?你们还想要几回? 到底是女子,心思更细腻一些,杜元霜直觉这样子有什么不对。但你要她说出哪里不对,反而是在为难她了。 毕竟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无情道女剑修。 “好啊。”出乎意料的,叶慈答应的很爽快,一捞她手上的裙子,往自己身上一比,遗憾道:“裙子不够长。” 叶慈双手一摊:“我也没办法了小师妹。” 容羽:“……” 确实,本身容羽身过七尺,新娘预计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裙身偏长,但她的婚服也只能勉强到容羽脚踝处,步子迈大了就会露出红绣鞋。 而叶慈身过八尺,要是换上嫁衣,尺寸约摸是合适的,就是长度上吃亏,穿上身后怕不是会露出脚踝偏上的位置。 这样一来,待叶慈一走动,不仅不雅,还显得局促。 活像是家里缺钱少两做嫁衣只能委委屈屈出嫁的新娘。 到时候别说鬼女看出不对劲,自己人怎么看都觉得怎么不舒坦。 只好收回交换的想法,容羽咬着唇看向她手里的新郎袍,宽衣博带,穿上后估计也是少见的风流恣意吧? 容羽向来是个好满足的人,有可能是因为幼年失怙的原因在,从小能轻易给一颗甜糖哄好,现在也不例外。 这么一想,容羽又觉得自己行了,什么红不是红,管她是新郎红还是新娘红呢。 汪清章不忘初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看来天都要你做大师姐的新娘子了。” 其他人:“……” 二师兄好心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师弟,不会说话就少说话吧。” 汪清章分外不服:“我哪里不会说话了!你看大师姐都没反驳我,笑得多开心啊!” 二师兄邵清崇:“…………”又到了他想不通的环节了。 剩下三人组组队迷惑,眼看叶慈拿起衣服去换上,纷纷放下这个问题,不再多做想法。 总觉得想明白的那一天,道心也跟着动摇。 二师兄收敛表情:“到时候我和五师弟,汪师弟伪装成轿夫,三师妹你就……做个陪嫁丫鬟吧!无情道可以扮陪嫁丫鬟吧?” “……”杜元霜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无语反问:“二师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吧。”二师兄开玩笑不成,反被嫌弃,搓搓双颊:“小师妹那套婚服繁复,三师妹去帮帮忙,还有那凤冠我到现在都没看明白,该怎么把它合理安装在小师妹头上。” 杜元霜这次是真的翻了个白眼了,她道:“你以为你不会,我就会吗?当然是找明宅里的梳头丫鬟帮忙啊。” 其余三位师兄噤若寒蝉,等女眷全部离场后,汪清章才道:“成亲就是麻烦,还不如修炼来的舒服。” 两位师兄深以为然的点头,尽显剑修那注定孤寡一生的光棍本色。 * 婚礼,又称昏礼。 于黄昏举行,取其阴阳交替有渐之义,故而称昏礼。 夜幕降临,星子若隐若现,渐渐趋于安静的明庄又因为临时加码的婚事而热闹了起来。 准备收拾收拾就歇息的妇人走出家门,手按在篱笆上,抬头遥望着发出声响的方向:“这是谁家办喜事?” 隔壁家的老妇人也打开了院门,粗哑的嗓子笑了一下:“明宅吧,早先听说明家主的大儿子要成亲了,定的是隔壁迷蝶镇的张首富的大女儿。” 喜乐奏鸣声混杂着鞭炮燃爆的声音,烧出了滚滚白烟,平添了几分喜庆热闹的气氛。 远远的,两人都闻到了燃放后的刺鼻气味,但谁都没有捂鼻子避让,也没有让自家孩子去讨份喜糖喜钱,沾沾新人喜气的意思。 穷苦人家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吃上一份新鲜玩意,现成的喜糖却无人在意。 风,渐渐的静了。 无风无声,唯有不远处的喜乐喧闹,如果有另一个人在旁围观,就能发现这两人胸前毫无起伏,瘦的可怕,就像是行走的干尸。 日暮的降临,像是预示着什么在渐渐失去效用,显露出原本令人难以接受的阴暗内核。 朦胧黄昏下,妇人只有一侧脸颊迎着微弱日光,半昏半明见,笑容愈发诡谲,眼窝深陷,双瞳暗黑毫无光泽。 妇人怪异的笑了笑,干裂的唇纹爆裂开,露出里面死白的血肉:“从明庄去迷蝶镇的话,得路过莫家镇吧?” 老妇人无所谓道:“谁知道呢,反正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明宅门口,尚在光明之下,依然保持着喜庆热闹。 媒婆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拨开闹闹哄哄的人群宴客,专心护着手上的新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杜元霜都被冲散,放开了容羽的手。 容羽只觉得宴客们认真过头了,哪有演戏演的那么入迷,起哄贺喜都让她误以为自己今日真的要成婚了。 连想要抢她盖头的孩子都那么认真,要不是她避得快,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孩就要把她的盖头扯下来了。 那小孩边跑边叫:“新娘子真好看!大眼睛小嘴巴,下巴上有一点美人痣,明少爷有福咯!” 下巴有痣?上妆的时候谁给她点的? 容羽手略微一动,想要松开媒婆的桎梏,却被扶得更紧,还不等容羽说话。 媒婆便道:“姑娘别冲动!那鬼女往常都会潜伏在人群里观察昏礼的,要是她察觉出不对劲抽身离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的大……我的新郎呢?她在哪?”容羽只觉得哪里怪异,又不敢轻举妄动:“我想看看她!” “新郎官在你身后出来呢。”媒婆倒没有拦着她不让看,反而调笑道:“这还没拜堂呢就那么粘着你夫君啊?” 容羽没理会她言语里的调侃,扭过头,悄悄撩起盖头的一角,穿过重重人影看向面如冠玉的新郎官。 叶慈鲜少穿亮眼的颜色,果然今日一看,更让人挪不开眼。 新郎婚袍在她身上尺寸刚刚好,头戴紫金冠,腰封环细腰,衬得她长身玉立眉眼风流。 也不知是不是环境所致,还真在她面上看出一点迎娶新妇的欣喜。 不等她多看几眼,容羽就被媒婆连拖带拽的塞进了花轿里,合上了轿帘。 轿帘面上绣着的金凤凰随着力道微微晃动,不少少女对着精巧漂亮的凤凰绣纹嘻嘻笑着。 眼里闪着怪异的光芒,嘴上在互相调笑对方成亲一定也会这般热闹,心里想什么就不知道了。 容羽却是在想自己一个金丹期的剑修力气竟比不上一个凡人媒婆? 这个事实让容羽心觉火光,又想掀开轿帘跟媒婆掰个手腕比比谁更厉害,好证明自己的金丹没白结。 就听外面媒婆的声音在高声唱诺:“新娘上轿——” 抓着帘子的手,还是慢慢放下来。 此刻的叶慈正面对着避而不出的明家主,双手负在身后:“可算见着你了,明家主。” 玄渺大陆上实力为尊,叶慈这样的表现并没有让明家主觉得耻辱不满。 反而笑着迎合:“要不是几位道友慷慨相助,我们周边几个镇子恐怕还要笼罩在鬼女的阴影之中,我代几万镇民在此感谢叶道友大义!” 说着,他不避开众人眼目,深深一拜。 叶慈不避不闪,只垂眼看着明家主的后脑勺,将仗着名门弟子出身的无礼倨傲进行到极致:“你也知道这是除魔卫道,闹不好就是生死攸关的事啊?” 明家主生的心宽体胖,修为不过筑基期,这在正经修士那根本算不上什么,筑基期不过是跨进修仙途的一个门槛。 许是常年钻营生意的缘故,笑起来带着商人的市侩气。 明家主面带愧色:“是我辈不及道友修为深厚,只能为你们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 叶慈笑着点了点吹吹打打的乐手以及后边随行的武夫:“这些——还有这些,等鬼女出来了,都会自己跑的吧?” 明家主信誓旦旦道:“他们还会一点拳脚功夫,愿意为几位道友出一份力,要是遭遇不测……我明家绝不轻慢他们的家人!” “我倒是希望他们能自己跑掉,留在那危险的就不知道是谁了。”叶慈笑容变得更大,手下意识去摸腰侧配剑,却摸了个空。 当下有些不耐,搓了搓拇指,手背回身后。 明家主似乎不明白叶慈再说什么,笑容变得茫然:“叶道友你……” 叶慈看了看天色,不欲跟他继续掰扯些没用的,一甩袖,迈下了台阶。 周围又是笑声:“新郎官真俊!” “我头一回见到那么俊俏的公子呢!” 跟几位师弟师妹对上视线后,略一停顿,叶慈率先收回视线。 不走到胸前挂着红绣球的白马边,反而走到花轿边,撩开轿帘跟里面说了什么 凑热闹的人都在哄笑:“新郎新得的妻子,真是一刻都离不开,上个马的功夫都要看看新娘子呢!” 莫名的,众人合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声线透着一股尖利,跟被人掐着嗓子,吊着舌头般说话。 媒婆也下意识喊道:“这地方没到,怎么可以撩开轿帘,这不合规矩,不好意头啊!” 叶慈直起身,身形利落的跨上骏马,一扯缰绳,居高临下看着媒婆道:“我说好意头就是好意头,我今日大婚,难得好心情。倒是你,要再说三道四说不吉利,头一个就找你麻烦。” 媒婆哪里见过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被她噎了一下,本来抹着红晕的脸颊气得更加发红。 苍白中泛着病态的潮红,越发不像人了。 系统终于从开局就结婚的场面里醒神过来,迷茫道:【这迎亲不是从新娘家迎出来吗?怎么这个顺序反了,这不对劲啊。】 高头大马之上的叶慈眼神扫过底下一张张人脸,淡然如旧:“感觉不对劲才是对的,要是对劲了才是有问题。” 系统:【???】 第50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6 夜色降临, 暮色四合。 天上没有一颗星子,闷得让人透不过气的天幕直往人头顶上压。 狂风扑来,树叶晃动声飒飒, 再响再闹, 也响不过尖利喧嚣的喜乐。 红得似血, 黑得如墨。 在这两种极致的颜色面前,任何光芒都渗透不过。 狂风再起, 烛火终灭。身后的人却没有因为骤失的光明发出惊讶呼声,反而那喜乐愈演愈烈,透着撕心裂肺的狂妄。 走在最前头的人终于停了,调转马头回身, 一直含着笑的眉眼终于冷了下来, 显露出温和外表下的锋芒。 见领头的新郎官停了, 其他人也跟着停了, 媒婆一手扶着血红的栏杆,咧着红嘴, 龇着一口尖利的牙口问:“新郎官怎么停了。” 叶慈翻身下马,穿过人群步步逼近媒婆,途径数个长相一模一样的武夫, 他们僵硬的脸上浮现犹豫之色, 衡量一番后,最终没敢伸手拦她。 犹如步在无人之境, 她睥睨着媒婆:“我的师弟师妹们呢?” 媒婆只是笑,尖着嗓子问:“新郎官怎么停了?” 反手召出慈悲, 剑尖怼着媒婆眼睛, 叶慈笑着问:“你猜为什么?” 媒婆:“……” 呆滞的眼珠动了动, 露出了点不可思议的情绪, 好似在疑惑的说:这怎么可能? 叶慈慢悠悠道:“花魁娘子,善音律,善调香。” 媒婆:“…………”直觉这人接下来不会说什么好话。 “你这一路吵吵嚷嚷的,怎么能不算音律呢?”叶慈嗤笑一声:“看来你天赋实在不怎么样,编的曲子都比别的魔修难听。调香这一道也学得不怎么样,衣服我用清洁术洗了几百遍才勉强上身,那香料臭得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人说自己衣服上有东西。” 媒婆:“…………”说是这样说,你几个师弟师妹还不是中招了。 媒婆终于不笑了,龇着的大牙也收敛了起来。 “几个小孩不懂事,我不说明内情,只打算让他们历练历练,能不能看出什么不对劲。觉得自己骗过几波修为不上不下的修士,就真以为自己的骗局天衣无缝了?但你们……不,透着这双眼睛窥视的你,把他们从我眼皮子底下带走了就是不行!” 话到末尾处,尾音猛的拔高,等到最后一字落下时,正在窥视的人直觉危险。 只见她手腕一动,银色的剑光比媒婆的动作更快,视线陡然翻转媒婆的视线从冷白的脸转向黑压压的天幕。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最后一道银光划过,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陷入了黑暗。 唯有一句冷嘲气得她够呛:“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不过是阴沟老鼠。” 剑尖挑开垂着的轿帘,往里一看,果然只坐着一个哭丧着脸的傀儡新娘,头上的凤冠歪歪扭扭的套在头上,嫁衣倒还套的整整齐齐,就是裙摆上浸着不明出处的鲜血。 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尖,让人不得不退避三舍,不合时宜且怪异。 叶慈皱着眉,撇开了头。 还没等叶慈对对方垃圾一样的调香手法发出评价,耳边突然有人问她:“你怎么还在这傻站着发呆,新娘子在等着你进去拜堂呢?!” 喜乐声再次乍然作响,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傧相拽着叶慈的袖子说话。 下意识握紧手心,不料摸了个空,慈悲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环视四周,她正站在高门大院的大门口,头顶悬着金钩铁划的“明宅”二字牌匾,大红灯笼高高挂着,贴上了工工整整的双喜字。 这一番折腾,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只不过这一次的明宅更加富丽堂皇,无愧他有筑基期修士坐镇的明庄首富之府。 叶慈的身后是空了的花轿,以及仰着脸看热闹的人群。 一身红衣的傧相还在好奇的看着叶慈,不甚明白她为什么站在原地不动。 眼看他的神情越来越古怪,好似发现活人就要发作恶鬼。 叶慈倒没有惊慌失措,适时装出茫然的神情:“拜堂?” 暗中调动经脉里的灵力,才发现一贯灵力充沛的经脉里毫无反应,连丹田都觉得沉甸甸,就像是吃着五谷杂粮长大的真正凡人。 行走时,这具身体脚步虚浮,看来这新郎官身体不怎么样。 傧相的表情立马缓和了,犹如收起獠牙的厉鬼,眼里含着不甘心,面上仍笑着与她打趣:“我说你高兴傻了吧?今天不是你与柳家小姐成亲的日子吗?快别说那么多了,快随我进去拜堂吧,别耽误了时辰!” 那傧相推推搡搡的把叶慈推,行走时叶慈感觉自己脚步虚浮,走得急了还会大喘气,看来这新郎官身体不怎么样。 “明少爷来了啊!” “明少爷大喜啊!” “恭贺明少爷和莫小姐喜结连理!” 随着人流走到热闹的喜堂,叶慈一打眼就看见了一个高挑纤细的背影。 微微弯着腰身的新娘好像是听见新郎官来了,盖头微微动了动,想回头,却又不敢。 新娘子生的很高,比起身边的扶着她的媒婆高出一个个头,高出了女子身高的水平线,怪不得会弯着腰背说话。 不过,这时候的她应该还是保持着期待羞怯的心情的。 叶慈盯了她一会,抬腿跨了进去,袍脚拂过高高的门槛,跨进了另一个不知名之地。 盖头下的红唇弯了弯,若是有人掀开盖头,便能看见新娘下巴上的一点美人痣,在略显寡淡的容颜上不觉瑕疵,反而平添几丝妩媚。 叶慈心底却在想:“我这视角不对啊,怎么是新郎视角。” 系统问:【您要不看看您身上穿着的是什么?】 低头一看,身上穿着的是新郎服,那没事了。 叶慈恍然大悟:“原来衣服还能代入视角啊。” 跨进去之后,周边的贺喜声骤然调转了个方向,细细密密的恶意扑面而来,从脚跟爬上后脑勺,任谁来了都心觉毛骨悚然。 “听说莫小姐是隔壁镇上难得有灵根的女子呢!” “对的对的,据明家主说还是上好炉鼎水灵根体质,听说炉鼎体质的人不仅滋味好,还对修为大有进益!” “以前没人知道,多亏莫小姐深居简出,不显露人前,不然啊,她早就被魔修抢走了!” “听说这还是明家主第一眼发现的,当时莫家不愿把嫡出的大女儿嫁给病殃殃的明少爷,就算生意上有亏损都要求嫡长女换成嫡次女这个闷葫芦!” “明家主倒是老来成精,表面默不作声,三推四拉才装出同意的样子,实则打着娶回来后也享用炉鼎的主意呢!” “炉鼎体质的元阴对修为大有进益,明家主今年都两百多岁了,剩下十年里再不晋升金丹期,就要死了。” “到底是疼儿子的,明家主打算修复自己儿子身体后再自己用,只是出份彩礼钱就买了个炉鼎回来,全族的人一起享用,那可真是赚大了!” “别说,看她长得又高又大的,貌若无盐,其实还是有点用处的。” “那后来呢?” “后来啊——明家满门不是死完了嘛!” 最后一句话落下,叶慈站定在新娘身侧。 所有黑洞洞的眼神都盯着叶慈看,不怀好意的笑着,怂恿着她:“快拜堂吧!明少爷!” 高堂上正坐着故事主人公之一,眯缝着笑眼的明家主。 出发前看着还挺慈眉善目的胖老头,现在看着透着一丝难以掩盖的算计。 回过头,对方秀美柔软的手上捧着一朵殷红的绣球,指甲染着衬景的凤仙花红,握着一段红绸往叶慈面前递了递。 不知道又哪里来的媒婆高声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拜过堂后就是一生一世的夫妻了!”媒婆挑了挑眉毛:“新郎官快接过红绸吧!” 叶慈没接,顺便打掉了自己想要抬起的右手,她现在身无修为,只能靠意志硬抗。 啪的一声,用的力气够大,手背都打红了。 新娘:“……” 媒婆:“……” 众人:“……” 那响彻喜堂的拍手声好像连同喜乐一起拍掉,周遭安静下来,气氛就这样僵住了。 新娘的盖头下缀着的流苏不满的晃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又往前递了递红绸。 似乎在催促新郎赶紧完成仪式。 叶慈再次打掉了想要抬起的手,在对方估计实在忍不了的时候,才懒洋洋道:“戏唱完了吗?要不是为了逮着你,才不陪你唱什么新郎新娘拜堂的大戏。” “好歹都是见识多广的金丹修士,这点傀儡吓不着我。你也是成年人了,还是别太幼稚。”叶慈最终还是点出了对方的身份:“望莫小姐知。” 盖头被人扯下,露出莫小姐傅粉施朱的脸,她顾不上叶慈怎么还有自己的意识。 语气不满道:“且慢,你怎么是女子?” 叶慈天生声音偏低,方才不见人面就难辨雌雄,这会面对面站着,莫小姐哪里看不出这分明是个女郎! 叶慈反应比她更大:“有情人谁还在意性别?我还真以为今天我能成亲呢,高兴的不行,怎么不等我拜完堂再出来?现在被你鸠占鹊巢,心里正烦着呢……还是你歧视真爱?!” “你……!” 莫小姐被叶慈说的一噎,差点被她带歪了思路,神情警戒的连连后退几步。 之前遇到的修士都迷迷糊糊中了招,早就死无全尸了,怎么就这个女修那么难缠,到了喜堂都还清醒着。 要不是这个女修一直在搅事,她早就回去吸剩下几个修士的修为了,何至于一直被冷嘲热讽。 明明她谱的乐,调的香,还有墨誊设下的结界,分明连元婴期修士都奈何不了…… 思虑一瞬,莫小姐又有了主意。 莫小姐一手扶着凤冠,略一低眼,再抬起眼时,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若是仔细留意,便能察觉到她的眼里闪过一抹绿光。 她沉声道:“你一路过来,刚刚那些,也都看到了吧?我的丈夫要用我的身体修复自己的病体,还要把我献出去供全族享用,如此惨绝人寰之事,竟要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 “错的明明不是我,你们却二话不说想要我的性命,只说我是害人性命的妖魔,不想我才是被迫害的那个!我就不能反抗吗?!我为什么不能先下手为强?!为什么?” “难道我天生炉鼎体质就要活该被采补,被压迫吗?!还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就爱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嘴上说着除魔卫道,用炉鼎修炼不比魔修少!” “我长得没有姐姐好看,我长大高大不够小鸟依人,是我的错吗?!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对我都是摇头惋惜的表情?对着姐姐却是赞叹不已?” “连明家同意交换婚约都勉勉强强,好像吃了什么大亏一样!对,我没有姐姐好,我认了,一心一意等着跟明礼成亲,你可知道我在院墙后听见什么吗?” 院墙后,少女蜷缩着自己的身体,牙关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腕,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她听见倾慕已久的男子的声音说:“居然是水灵根体质?父亲切莫声张,以免后患。” 明家主的声音压的极低:“礼儿所言极是,待她进门后,我便让她跟着修行,相信她的水灵根体质可以对你的身体有助益,要是你痊愈了,之后全族也能……” 温润男声似乎有些犹豫,最后才道:“咳咳……还是过门后再说吧。” 脚步声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了,少女才敢起身离开那里,扑到院中树下嚎啕大哭。 莫小姐双目通红,激动到浑身发抖,又一遍重复着——“他们想要糟践我,我就为什么不能先下手为强?!” 那字句泣血的新娘吼出了所有的愤懑,咬牙切齿地诉说自己的痛苦,警告着某个天真心软的人。 情绪到了极点,她摘下了自己上凤冠,摔了个粉碎。 宛若她这十几年里破碎的人生。 曾经的花团锦簇,就如这凤冠一般,成了昨日残花。 用实力演绎什么叫做老实人发火的后果让人难以承受。 被质问的叶慈全程冷眼旁观,好像莫小姐的真情倾诉,都说给了木头听。 垂着眼,好像是年轻而热血的修士在思量自己所作所为到底对不对,可能还会道心动摇,之前的认知被面前惨剧刷新。 被莫小姐以为自己说动了的叶慈终于等到了系统那句:【时间到啦,药效已解除。需要报一下阵眼坐标吗?】 从一开始,叶慈发现慈悲消失的时候系统就问要不要帮忙解除药效。 但叶慈一向靠自己习惯了,得知容羽那边还在花轿上,终于发现了端倪,正闹着要出来。 想着让他们再自己多思多想,别想这次那么好骗,也就不着急了,就看他们还想唱什么戏。 结果就是看了一出苦心孤诣排练的大戏,换个心软的人来都要被蒙骗过去了。 主观性太明显,全都是从莫小姐本人的视角出发,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是在莫小姐的掌控之下。 所以还是有很多不妥之处。 比如她一个从没修炼过且毫无修为的她,哪里来的能力能杀了筑基期的明家主,哪里学来的控制傀儡的能力,又哪里学来的一手布下结界的本领? 一个本来毫无反抗能力的人,突然有了碾压的能力,不是有了奇遇,就是有了帮手。 叶慈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她嘴里说的真实故事,比起他们在茶楼里问出来的,不知道是谁瞎编乱造花魁娘子的故事还要缺斤少两。 不过还是有一点能确认的,莫家镇确实是存在,莫家主业的确是做调香师,但什么被骗方子,被烧死的花魁娘子从来都不存在。 莫小姐事先编了一个花魁娘子的身份,哪怕故事不全,哪怕听的人云里雾里,为了斩杀妖邪的修士都会选择以身犯险。 就比如他们,还有之前的修士们。 收回思绪,回到现在。 “不用,我知道阵眼在哪。”叶慈拒绝了系统给予的帮助,又问:“容羽他们那边怎么样?” 系统看完那边后,沉默了一会,才回答:【砍的七零八落,快突破结界跟其他几人回合了。】 叶慈笑道:“真厉害,不愧是我十八岁就结丹的小师妹。” 系统:【……】 系统无语道:【其实这破结界,都不够您一剑捅的。让您陪莫小姐叨叨,真是为难您了。】毕竟叶组长是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敢反过来威胁雷劫的女人。 本来就想拿这件事给他们历练历练,现在主谋在她这,历练也练到了,那就不必接着客气下去了。 沉默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跟莫小姐预想的或茫然或坚持不一样。 叶慈笑了,跟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 笑了??? 莫小姐早就看出来硬跟她正面刚是刚不过能撑那么久的女修,她能在此地盘踞十几年都安然无恙,依靠的就是这份谨慎。 但肺腑之言被人这样不屑,总会生出火气,就听那女修忍俊不禁道:“行了。” 轻飘飘两个字止住了莫小姐的动作,她算是摸清这女修的脾性了,越是开口冷淡,等会说的话越是难听。 果不其然,那女修口吻恶劣道:“都是千年的老狗,在我面前装什么嫩葱?你以为你占了人家身子,顶着十几岁少女的脸我就信你是真少女了?还挺不害臊的,这浑身的狗味藏都藏不住。” “你是不是骗人家小姑娘,说只是借用一下身体,想要用一体双魂滋养你自己神魂了?瞧瞧人家多宝贝的凤冠啊,你说话就说话,还给人家摔了,这事做的可不厚道。” “是不是还打算等恢复完全后,直接夺舍人家?你小子不行啊,嘴里怎么没一句真话?” “你怎的废话那么多!”莫小姐面皮一阵抽动,暴躁如放大招中途被打断的阵法师。 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犯蠢去问人家是怎么看出来的。 明明合体期都不一定能看出端倪,她这个金丹到底有多水?她才是真正的千年老狗吧!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事实上,她也确实被打断了阵法布置,预埋的杀阵就差最后一点,输入的魔气断了一瞬,阵法全毁了! 不止如此,另一边结界壁垒还被个女修打通了。 腹背受敌之下,她眼中绿光更甚,霍然后退几步,启动了傀儡身体里的密令。 莫小姐厉喝道:“全部听我号令,列阵围攻!” “你嘴上说的再厉害,现在还不是修为尽失,金丹被封!且等死吧你!” 表情呆滞的傀儡们齐齐抬头,全部目光集中在立在堂中的身影。 首先站起的是筑基期的明家主,现在的他不如明宅幻境里那么好说话,带领着其他人围了过来。 以防万一,莫小姐打算走的蚁多咬死象路线,她现在本体神魂还没恢复完全,最好不要动用魔力。 莫小姐的身影在人群后藏着,声音倒是不遮不掩:“看你长得美,要是你死了,我会用最好的技术把你做成我最好的傀儡的。” “慈悲!”回答她的是叶慈的一声召令:“千阳剑阵!” 凛冽锋利的银白剑气带着荡平所有的力量席卷整个喜堂,见者生畏,魔者避让。 要是引华剑尊在这,一定会很震惊,她这个首徒学了一百多年都没能学会的剑阵,现在一次性就使出来了,威力不输元婴期修士发出的力量。 周遭静止一瞬,站着的傀儡们全都轰然倒地,全部都是从腰身开始齐齐被腰斩,密令失效了。 莫小姐心下骇然,这真的是金丹期吗?竟然只用了一招就能把她苦心炼制的傀儡击杀殆尽。 下一刻,长剑已经悬在了她的喉咙上,还带着剑气余威未消的冰冷,警告着剑下之人,只要稍微轻举妄动,将会命丧黄泉。 莫小姐浑身狼狈,紧紧抱着桌腿,终于不动了,难得露出少女时期的胆怯。 这次是真的莫小姐本人,绿光消退,性情敏感多思,忧郁如墙角小花。而不是被占据身体操控权目光狠厉,杀人无数的魔修“莫小姐。” 触目所及之处都是熟悉的人,有的是莫家人,有的是明家人,还有的是她的陪嫁丫鬟。 所有的关心她的,鄙夷她的,无视她的,嘲笑她的,都在,好像一个都不落…… 走火入魔的小新娘在大婚之日屠杀了两家,犹不知足将范围扩大到整座镇,之后就有第二座镇。 掌控了力量的莫小姐以为掌控了自己的人生,并不后悔,现在也不后悔。 叶慈视线缓缓扫过所有死气沉沉的面孔,收回了视线,还有一个重要的当事人不在。 “如果你说的故事是真的,我会很同情你,你杀人我还能在一边帮你挖坑,绝不含糊。” 站在面前的女修一身新郎服,十分的气宇轩昂。 额头上环着一条红抹额,衬得她肤色更白,束得整整齐齐的墨发因为方才的剑气狂风,掉下了一缕垂在脸颊边,倒不显得她狼狈,别有一股斯文俊秀的温润。 曾经也有个人这样子看过她,但不是用冷淡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态度。他俊秀的眉眼应该含着浅淡的笑意,提着月白色的袍脚,蹲下与她平视。 温着嗓音问她:“你怕老鼠该往桌子上跑,怎么你是躲桌底下躲啊?” 除了眉间那一点朱砂痣,那多像他啊。 “你什么意思?!这些都是我的错吗?我明明亲眼看见了,亲耳听见了!”莫小姐瞪着眼睛问。 被对方说中了太多情况,莫小姐下意识发问,头一回寻找所谓的真相。 刚刚一动作,莫小姐就被剑尖划破了颈侧。 热淋淋的鲜血涌了出来,顺着脖颈往下滑,濡湿了衣领,寓意着龙凤呈祥的金线绣被染红。她毫不在乎,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毅力,硬生生把强夺控制权的魔修压下去。 心底里既相信她,又不想相信她。 莫知宁嘶声吼叫:“你说话啊!!!” 50-60 第51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7 这回叶慈没有继续毒舌嘲讽, 定定看了她许久,而后像是确定了什么才对上那双泪眼婆娑的眼。 叶慈:“想知道?很简单,我把它抓住来搜魂不就知道了。” 莫知宁:“?” 魔修:“?” 抓出来搜魂?好大的口气! 魔修暗自冷笑, 他现在就算伤势没有痊愈, 化神期的修为掉到了元婴初期, 也不是一个小小金丹修士能奈何得了。 听听,这是一个金丹期修士能说出来的话吗? 系统再次贴心询问:【需要我将这个世界的离魂法诀打出来吗?】 叶慈依然拒绝:“不用, 法诀大多大同小异,我改一改常用就行了。” 还不等魔修嘲笑她的狂妄,叶慈两指并拢点上了莫知宁的眉心。 那是魔修藏身之处——莫知宁的识海。 尚且茫然的莫知宁忽觉眉心一热,站着的女修轻启唇舌, 轻念着她参不透的法诀。 下一刻莫知宁识海巨颤, 好似整个平静的识海被冰冷强硬的武器搅弄, 打碎, 半点不留情面。 那披头散发的新娘凄厉的惨叫着:“啊啊啊——!好痛!!!墨誊我好痛!!” 惨叫之尖利,使闻者骇然, 可那女修仍不留情,反而加大了灵力输入。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就能看出叶慈的神情当真如无心无情的神灵, 对眼前的凄惨不为所动。 莫知宁的识海之内也是翻天覆地, 那到处逃窜的绿光借着她的识海隐藏自身,这不过并没有半分用处。 横冲直撞的神魂依然在劫难逃, 被银白色的灵气禁锢在原地,强势而坚决的脱离识海。 这一番下来, 那魔修伤上加伤, 再次元气大伤, 神魂都变得透明不少。 被摔出来的那一刻, 那魔修第一时间就对始作俑者出手,砸出一面旗面漆黑,绣着血色纹路的旗帜。 霎时间,破破烂烂的喜堂内魔气肆虐,没顶过几招,就被叶慈定在原地。 好歹是念着里面还有没炼化完的灵魂,叶慈没失手把它给砍碎。到时候不仅黑旗下地府,里面的人魂也就此消失,永不入轮回。 墨誊反扑到小新娘身边,焦急问道:“知宁?!知宁你没事吧?” 莫知宁丹田被破,根基尽毁,比魔修好不到哪里去,奄奄一息说不出话。 还没碰上莫知宁的衣角,叶慈长腿一抬,直接把墨誊神魂给踹出去了。 头顶传来一声冷喝:“行了,这不都是你造成的结果吗?现在又装什么深情,实在令人作呕。” 这一脚下了力气,差点没把他神魂踹碎,如果他有肉身得吐上几口血才能罢休。 “你究竟是……何人?”墨誊重伤之下,无力反击。 他也是见识多广的化神期魔修,怎么还不能明白这个女修根本没有表面上看的简单,这分明是披着绵羊皮的灰狼! 他漫长的生涯里,曾在魔界谋反魔尊,叛逃出魔界沦落至此,也曾直面过大乘期的修士,若非那修士来去匆匆,他才好险死里逃生。 连墨誊都怀疑这女修是不是哪方夺舍的大能,要么就是带记忆转世重修的大能! 哪里有能神识堪比那个大乘期修士的金丹期修士,又哪有如此威压深厚的金丹修士。 且慢……大乘期修士? 墨誊这才想起那个差点杀了他的大乘期修士的脸,眉目与这个女修何其相似,又是剑宗弟子,八成跑不了。 墨誊惊讶道:“不是说叶寒松的女儿是个五灵根的废柴吗?” 叶慈没理会他的疑惑,抓起他脖子,跟拖死狗一样拖到莫知宁面前:“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我这就搜他的魂给你看。” 粗暴又直接,把莫知宁给镇住了。 莫知宁好歹也是差一点就能结丹的修士,还是有点修仙常识的。 她下意识道:“搜魂不是修为高的才能搜修为低的吗?搜完魂他不是会……” 叶慈好心解答:“一般健康的修士会变成痴傻之人,半残的会濒死,没几年好活……像他这样的,也就魂飞魄散吧。” 莫知宁:“……” 墨誊:“……”什么叫也就魂飞魄散? 到底谁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修? 墨誊只恨自己魔气被禁锢,挣扎不能,不然得跟叶慈互砍三百回合,誓死一决胜负! 叶慈声音冷了下来:“看不看。” 一面是隐秘的真相,一面是助她良多的好友,莫知宁不知如何抉择,内心天人交战。 其实主动权并不在莫知宁手里,叶慈貌似在提问,实则在通知她。 果不其然,只听墨誊发出一声闷哼,莫知宁的视觉陡然转换。 耳旁有人提醒她:“看。” 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胆怯的眼睛。双眼的眼型略圆,睫毛短短的,瞳色黑的发木,少了几分灵动轻快,多了一分木讷寡言。 这是自下而上的角度的看着对方,也是墨誊的角度。 那双眼的主人担忧的问:“你没事吧?怎么在我的院子里?” 这声音很耳熟,脸也很面熟。是八岁左右的她,八岁的莫知宁。 那女童又问:“你怎么不说话,只睡在我院里树下,看你脸色苍白,我去叫大夫来……” “且慢……”墨誊嗓音沙哑的喊住了欲走的身影:“你怎么能看得见我?” 现在的墨誊肉身已毁,只有神魂在此休憩,若是常人该是看不见他的。 女童停住了,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就这样看见的啊。” 或许是从墨誊的心态出发,莫知宁能清晰感受到内心涌出的浓重杀意。略一犹豫后,他放弃了把自己可能暴露自己踪迹的女童灭口。 自己的伤需要药,看这里高门大院家世必定不凡,还有浓重的香料味萦绕鼻尖,或许会有些药材有用。 一息之间他就做下了决定——她有用,暂时不杀。 是你先看见我的,你活该。墨誊心想。 在墨誊的视角里,女童母亲是祖父强压父亲娶来的续弦,连带着厌恶莫知宁。 连她名字的意思都很明显——知道安宁,莫要吵闹。 早在七岁的冬天,她母亲就郁郁而终。 就此,莫家二小姐就被迁到这处偏远院落之中,由她自生自灭,直到看见了树下躺着的墨誊。 其实莫知宁的青少年时期乏善可陈,永远的被忽视,永远的被轻视,以及永远都在树下安静调香的侧脸。 莫家家业是调香,技艺没有分传男传女,族内子弟都能学。 比起人人夸赞惊才绝艳的莫大小姐,墨誊觉得莫知宁的天赋可比空有美貌的莫大小姐好的多。 尤其是她一手调制的凝魂香,竟有修复神魂的效用,哪怕对于重伤至此的墨誊来说微乎其微。 总比没有好。——那时候,他就是这样想的。 那时莫知宁也不过八岁,要是加以培养,往后以此入道修行,也并非不可。 那就伤好了以后不杀她就好了。桌角的木偶娃娃睁着黑豆豆眼,看着女童认真的侧脸。 十三岁的姑娘该商议亲事了,莫老爷思量许久都没有考虑好定哪一户人家。 而莫大小姐早就定下了隔壁镇的明大少爷,明礼。 今日是提亲的日子,前院热闹着呢。 墨誊眼看少女躲在花丛后偷偷看了一眼明礼的背影,神情不算羞涩向往,单纯好奇的看她未来的姐夫究竟是何人罢了。 放在墨誊眼中那意思就不一样了,他忽然想到了莫老爷说的要给莫知宁定亲。 莫名就觉得吸引莫知宁目光的明礼令人生厌起来,不屑道:“不过是个病秧子!” 莫知宁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躲起来,嘘他:“你怎么可以说话!明家主可是筑基期修士!” 因此,她也错过了明礼往这投来的目光。 木偶嗤笑更甚,笔墨点上的黑豆豆眼都透出骨子里的倨傲:“筑基期在我算什么?我可是化神期大能!” 莫知宁哪里懂什么什么期修士,闷闷应了一声:“哦。” 就提着傀儡木偶站起来了,这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墨誊,再次重复:“我真的很厉害,一千个明家主都不够我一招!” 提着傀儡木偶的少女语气平淡:“哇——好厉害。” 墨誊:“……” 墨誊:“你!” 被她激得够呛,自诩以一敌千的化神期大能跟莫知宁单方面斗嘴,只得到莫知宁语气平板的回答,又是一肚子火。 当日下午,一直轻视她的莫大小姐找上了门,一进院子就掀翻了莫知宁的调香桌,不等主人一声令下,大丫鬟上前就是给了莫知宁两巴掌。 “二小姐当心!” 莫知宁额头嗑在凳角,没缓过劲来就懵懵懂懂被打了一遭,还要抽空按住跳动的傀儡木偶。 莫大小姐轻蔑道:“别以为你抱着什么心思,你就跟你娘一样,满肚心机,净盯着别人的丈夫抢是吧?!你去前院做什么,以为人家明礼能看上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莫知宁早就习惯了大姐几次三番的找茬,已经熟练的找出怎么被打不会很疼的姿势。 墨誊看着她低着头,闷不做声。 不料莫大小姐气焰更加嚣张,绣鞋蹬在莫知宁肩膀上,好似把活生生的人当成了放脚凳:“我警告你,少在这起不该有的心思!听见了吗?” 墨誊听见莫知宁说:“知道了,大小姐。” 莫大小姐这才满意的收回脚,闻到了散发的香气,扫到了莫知宁脚边散落的册子。 莫大小姐起了兴趣:“这是什么?” 莫知宁下意识用腿盖住了册子,本来莫大小姐只是随意一问,现在是真真起了兴致,一抬下巴:“拿来。” 争执不过,莫知宁又吃了两巴掌,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册子。 过了几日,便听说大小姐研制出了不少香料方子,老祖宗大为惊喜,连连称赞。 莫知宁一闻就知道这就是按照她的册子上配方调出来的,生出了勇气找到了父亲。 “你说,这是你研制出来的配方?”莫老爷漫不经心的看着册子上的配方,上面歪歪扭扭勉强能认清的字体跟大女儿清秀的小楷对比起来天壤之别。 “是,是我的。” 墨誊听见莫老爷道:“你大姐一向天赋比你好,你也不必因为嫉妒去编造这种谎言,诬蔑你大姐。” “言行不端,败坏门风,该罚。” 木偶傀儡看着慢吞吞给自己手上药莫知宁,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这样的好苗子,修魔也不错。 他蛊惑道:“分明不是你的错,怎的要你受这种委屈。这种家,毁了罢了!” 莫知宁不紧不慢反问:“都那么多年了,你还没看习惯?” 墨誊:“……” 要不是他没有肉身,早就走了,还憋屈在这木偶里受这个鸟气! 等他恢复了,全都炼进引魂幡算了!到时候连同莫知宁也一起! 于是他道:“点香!” 结果留来留去,莫知宁都没能定亲。 墨誊心情说不上是舒坦还是不舒坦,只觉得囿于木偶体内,实在憋屈。 大丫鬟还在桌边跟莫知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说这镇上失踪了不少人,到现在尸身都没找着呢!” 莫知宁焚香的手一顿,露出害怕的神情:“那你最近就别出门了,前段时间我也备够了材料。” 仗着别人听不见,墨誊冷哼道:“可怕能可怕过你这魔窟般的莫宅?你这丫鬟分明是不愿出门编故事糊弄你呢!” 念了那么多年了,莫知宁难得没有对前半段话表露出反驳的意思。 墨誊就知道,他成功了一部分,悄然在莫知宁心里种下魔种,总有一日会生根发芽。 反正之后**蕴养困难,还不如夺舍别人的,但这里没几个体质好的,最好的不过是莫知宁这个水灵根,夺舍她,也未尝不可。 略一思索,他曾在合欢宗待过一段时间,到时候谁敢把他当炉鼎。 这心声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被小新娘听的完全。 莫知宁还能勉强自己做出辩解:“可是我是亲耳听见明礼和明家主说的话,我起码分得清幻境和现实。难道我的所见所听所闻,都是虚幻?” 叶慈不去反驳她,只说:“虚幻与否,你看便是了。” 又是墨誊从屏风缝中窥视的视角,堂中,两方家主据理力争。 这时候的墨誊因为用不少凡人血祭,修为勉强恢复到筑基期,能自由活动了。 听着里面谈话,这话里话外不过是莫家嫌弃明大少爷越发体弱,女儿嫁过去估计会守寡,明家认为莫家出尔反尔,定好的婚约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 两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把莫知宁当蹴鞠来回踢了。 明礼一直安安静静的低眸品茗,唯有提到莫知宁的名字时,他忽然出声:“父亲,我愿意迎娶二小姐。” 明家主:“礼儿,此话当真?” 明礼浅浅一笑,端的是端方君子之姿:“二小姐性情温善,甚合我意。想来与她成亲,也是琴瑟和鸣的美事。” 说着,他的手抚了抚腰间的荷包,里面装着药材。 周围一静,莫老爷喜出望外,连声应承下来了。 明家主语塞半晌,见儿子实在坚持,也才点头答应了。 墨誊能认出那精巧绣工的荷包正是出自莫知宁之手,元宵那夜出门后就不见了,说是被老鼠吓到,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现在倒好,竟在这病秧子的手里。 出门后,墨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跟到明家,本来还想吃几个明家仆人出出气,但一想他现在对上明家主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只好遗憾放弃,一路跟到了明礼房中,浓重的药味散发出来。 明家主见儿子喝了药,才再三确认:“礼儿你是真的愿意迎娶莫二小姐?那莫二可比不过莫大小姐那般美名远扬,还做过因为嫉妒大姐天赋,竟说莫大小姐抢了她配方的事……” “父亲,”明礼难得打断了明家主的话:“您常说过,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你又怎知真相如何呢?何况我是真心倾慕莫二小姐的,若是莫老爷不提出这件事,儿子也会向莫家这样要求。” 想起抱着桌脚发抖的少女,明礼忍不住笑了。 “你竟有如此决心,那为父也不做那个恶人了。”明家主深知儿子秉性,自家长子虽然身子弱,但聪慧。既然他会这样说,自有他的道理。 看到这里,莫知宁终于忍不住了,失声问道:“明礼他……他是真的想要迎娶我的?” 叶慈什么都没说,现在的莫知宁是施害者,也受害者。 不怪莫知宁有此一问,因为接下来就是墨誊回到那座人迹罕至的小院,愤愤不满道:“这明家的人欺人太甚了!” 莫知宁看见自己依旧埋头调香背影,闭了闭眼。 她不能再清晰的想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墨誊搬出了明家再三推脱勉强答应那一套说辞。 透过墨誊的双眼,清楚少女莫知宁握紧了调香的木勺,攥得骨节发白,许久才放下了。 她和墨誊都听见自己淡淡道:“……是吗?” 为了进一步取得信任,墨誊甚至拿出了留影石,上面正好记录了双方理论的全过程,正好在明礼说话前截止。 这样一看,明礼沉默不语的样子,好像是很嫌弃自己。 到现在莫知宁都能想起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心痛如绞。 墨誊试探道:“这股子鸟气换我是不受了!不如全杀了干净!” 莫知宁没理会他,沉默过后,说:“你现在神魂大致凝实,总是暂居在这树上也不好,我给你备好凝魂香,你离开莫家自找洞府闭关吧。” 墨誊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赶自己走,不忿的同时恶意越发扩大:“你就这样忍了?” 莫知宁没有回答,起身进了屋。 隐隐约约的墨誊听见摔东西的声音响起,之后便是隐晦的哭声。 听见哭声,墨誊笑了。亲眼看着自己种下的恶之花悄然发芽,再亲手收获,该是多舒心的事。 他一向就乐于教正道弟子入魔,教温善的人生出恶意,当真是桩美事。 之后便是如墨誊所想,莫知宁越发的敏感多疑,连一起长大的丫鬟都会去疑心她是不是在背主嚼舌根。 压制到极致,到了成亲前一天终于爆发。 倾慕已久的男子的声音说:“……居然是水灵根体质?父亲切莫声张,以免后患。” 明家主:“礼儿所言极是,待她进门后,我便让她跟着修行,相信她的水灵根体质可以对你的身体有助益,要是你痊愈了,之后全族也能……” 温润男声似乎有些犹豫,最后才道:“咳咳……还是过门后再说吧。” 两人都没看见院墙后心如死灰的少女,渐行渐远。 在墨誊的眼里,他亲耳听见明礼再三强调:“父亲一定要记得,切莫走漏风声。” 明家主跟着点头:“我明白,我也不过这十几年的命,要是你身体好了,支撑起明家,全族也能依仗你了。” 明礼可能还是觉得不够放心:“不知父亲修行时可听说过封印或者隐蔽灵根的秘法?” 知子莫若父,明家主一下子就明白了明礼的意思:“你意思是……” 明礼被父亲扶着回去,态度坚决:“我知晓父亲意思,但我不愿利用知宁。炉鼎之术到底是有辱斯文,就算只有一次,知宁也会受到伤害。” 墨誊嗤笑,心道:假惺惺的伪君子。 面对着莫知宁的时候却说:“你看,明家主一早就知道你的体质,却打着这种主意,这是要把你当妓子啊!” 莫知宁疯狂嘶叫,对着既定的事实无能为力:“别信!!别信!他骗你的!他骗你的!!!来个人阻止我啊!!他骗我的,我怎么可以这样……” …… 大婚当日,红的铺天盖地。 遍地尸体,小新娘一身红衣,她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满心满眼的杀,见谁杀谁。 父亲,大小姐,明家主,丫鬟,仆人…… 墨誊问道:“掌握力量的滋味快活吧?” 看着记忆的莫知宁:“不……不,不要……我不要……” 走火入魔的莫知宁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所有的惨叫求饶都被隔绝在外,全然被操控着,忽然觉得脚下滞涩,好像是谁抓住了她。 记忆里小新娘遇神杀神,手一动,长刀直戳阻拦者的后心! 但是从墨誊的角度能看见,拉着她的人分明是明礼! 他正趴在地上,用残存的一只手爬过来,抓住了小新娘的脚脖子,不解又惶急:“知宁,知宁你醒醒……你怎的……唔!” 刀锋落下,莫知宁彻底崩溃了:“住手!住手!不要——!!!” 视线一亮,莫知宁回到了喜堂之中,还是遍地残尸,她哭得脱力,要把这十几年里无法挽回的错付都哭出来。 “明礼……明礼,我的明礼……被我亲手杀了……” 很是可怜的样子,因为错付信任而痛失所爱,本以为自己终于熬出头了,却不想被骗到另一个骗局里,永世无法挣脱。 她看见的是假的吗?听到的是假的吗? 反而都是真的,就是真的,才误导了她。 叶慈无法去可怜她,有些人是该死,那两镇上的无辜居民就该因为没有姓名该死吗? 算了算时间,那几个小朋友也差不多了。 “大师姐你……!”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伴随着佩环叮当声,她听见了容羽焦急的问声。 等容羽到场的时候,就听叶慈在那大言不惭道:“就你这只会在背后阴人的魔修,狗味十足就算了,还喜欢躺阴沟里当老鼠,有本事别躲在人小姑娘身体里出来跟我小师妹正面刚啊!” “没事吧……”容羽默默接上后面几个字。 其余随后赶到的师弟师妹:“……” 大师姐看着也不像是有事的感觉,还是嚣张。 自搜魂结束后,墨誊将死,莫知宁半残,谁都没有余力去维护幻境结界。 喜堂幻境开始崩塌,入目所及之处皆是残破苍夷,昔日繁荣的明宅全是岁月的痕迹。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墙边有一个红衣女子在悲声痛哭,那做工精致的嫁衣滚满了灰尘,溅上了血。 莫知宁痛哭了许久,才有力气起身,哽咽着寻找属于明礼的尸身,嘴里喃喃念着:“他不在,他不在这里,我要去找他,对,我要去找他……等等我,我这就去殉你……” 墨誊伸手去够那即将离去的裙角,眼里残存着眷恋:“知宁……知宁别走……” 这一声微弱的呼唤叫醒了莫知宁的神智,她猛地回头,怨恨的瞪着始作俑者。 他还恬不知耻道:“我爱你啊……” 眼见他神魂残破,趋于消亡,莫知宁也不跟他客气,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将他绞杀。 一丝残魂也不剩。 莫知宁才不相信天生黑心的魔头会日久生情,他不过是想要在临死前想让她心软,想要找机会出逃罢了! 末了,恨恨啐道:“狗屎!” 完全不知道前情提要的众人:“……” 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略略遗憾。 莫知宁看也不看站在门口当柱子的几人,旁光扫到了同样一身红衣的容羽。 容羽恍然大悟:“你不就是那个水灵根的……” “假的。”莫知宁打断她,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全都是假的。” 容羽:“?” 她只用新娘视角看过全程,还以为她是受害者,当下有些不解。 叶慈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小师妹,戒备。” 容羽后撤一步,肃容警惕,手按上了烈枫剑柄,并没有妄动。 容羽发现,她的眼睛其实一直看着自己抱着的凤冠,因为修为了得,护住了这精致华贵的凤冠。 隔着五步的距离,莫知宁停住了,伸出颤抖的双手,上面凝结着黑血。 她乞求的说:“求你,把它给我好吗?” 旁人还有些茫然,容羽懂了,略一思忖,拖着凤冠递给了她。 莫知宁快步过去,抱着凤冠喜极而泣,语无伦次:“谢谢,谢谢你……我当初,我当初以为明礼备那么多凤冠是因为不满我戴上了属于姐姐的凤冠,却没想到这些全都是给我准备的。” “我还把他精心挑选的,他最喜欢的那一顶给摔了,他一定很想看我戴的……” 二师兄不知道是从什么视角看的幻境,显然不是好视角,语气迟疑道:“明大少爷他不是……?” 莫知宁不再回答他,细致的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想要戴上凤冠,却怎么都带不稳。 总是掉,总是掉。 “你是不是不愿意让我碰你准备的东西了?” “为什么戴不上?为什么?” 狼狈的新娘再次失声痛哭,杜元霜忽然说:“你把头发梳上去,用旁边的步摇固定就行了。” “对,你说的对。”莫知宁思维已经混乱了,完全靠着别人的话照做,终于固定好了凤冠。 “我戴正了吗?”她着急的问。 杜元霜点头:“戴正了。” 接下来就是妆容,她丹田已毁,没有灵力施展一个小小的清洁术,只好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勉强理干净了妆容。 她又问:“现在这样,会不会很丑?” 容羽左右端详,指着右脸说:“这里有一点血斑。” 跟在莫知宁身后,眼见她进了一处院落。 到处都是失去幻境掩盖的残破,唯有这一处院落完完整整,干干净净。 院门上书三个大字,笔触端方温润——听竹院。 叶慈停在院门口,抬头看着那三个字,她在墨誊的记忆里见过这座院子。 是明礼自小居住,长大后要在这里迎娶新婚妻子的地方。 院内房门时的红喜字还没撕,不知道是有人刻意保存,还是经常更换。 莫知宁伏在床边,拔步床里隐约躺着一道修长身影,红纱轻垂,影影绰绰。 “我本想以你妻子的名义殉你,全了夫妻情分,希求来生再续姻缘,可我又想,这样恶贯满盈罪孽深重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希冀来生缘分?” “强求殉你,我怕脏了你的轮回路。” “你曾说我是人间春华,我看你该是山巅白雪,不染尘埃,润物无声。” 被倾诉的人永不会回答,只会沉默。 “我罪无可恕,无颜为人,唯有以此谢罪。” 莫知宁留下最后一句话,自毁识海,从此身死道消,永不入轮回。 倒下的同时,笼罩在镇上最后一层结界最终消失,日光破晓,穿透了层层阴云,露出了湛蓝的天色。 …… “我当时就跟在你们身后,远远就察觉到那股魔气,本想叫你们停一停,观察一番,没想到你们一头就扎进去了!” 羿雪长老痛心疾首的数落着几个弟子:“还说是筑基修士和金丹修士,怨气和魔气都没分清楚!丢我们剑宗的撵……咳,脸!” 说着,他看着几个低垂的脑袋,更加火光,随手一指:“你说,这莫家镇的怨气来源是什么?” “居民无故惨死生怨气,再由引魂幡布置八方,引怨气结成结界,形成元婴期参不破的幻境。” 羿雪长老听她说的头头是道,顿觉意外:“那你说说魔气呢?” “有个化神期的魔修神魂逃逸此地,设计躲入莫二小姐识海修炼,掉到筑基期的修为修回了元婴期,之后还不加收敛,就有了若隐若现的魔气存在。” 羿雪长老:“你知道的还挺清楚,怎么他们几个一问三不知……嗯?” 本想夸一夸这个灵敏的弟子,结果就看见了五张震惊的脸还有叶慈淡然的神情。 听着是女弟子的声音,羿雪长老的惯性思维让他以为是容羽或者是杜元霜回答,没想到是意料之外的叶慈。 当下有些惊喜道:“有进步,怪不得你师尊坚持让你来,我就说剑宗弟子肯定是要实战才有进步,你看看你进步多大。” 羿雪长老调转话头,看向其他几个略显狼狈的弟子:“那你们又经历了什么?” 其余五人:“……” 好像,除了拆结界砍傀儡以外也没干什么。 哦对,还有用奇怪的视角看故事,看也看不全,还被主人公亲自打假,说这是假的。 这样一想,好像历练到了,又好像没有历练到。 见众人沉默,羿雪长老找准了自己徒弟的脑袋就想敲,汪清章在师尊的弹脑瓜崩落下来前抱住了脑袋。 羿雪长老更气了:“怎么?你想告诉我,你在实战中练的反应更快,以后我弹不着你脑瓜崩了?” 汪清章依然抱脑袋:“您要是怎么理解弟子也没有办法。” 羿雪长老双眼一瞪:“嘿——你小子!”他做不出追着徒弟打这种丢份的事情,又问叶慈:“你身上一直冒魔气,拿了什么东西?” 他不提,叶慈都快忘了,忙把收好的引魂幡拿了出来:“这是我从魔修那拿到的魔器,里面估计还有未炼化的亡魂,得送到佛宗诵经引渡。” “这个是……”羿雪长老眉头一皱,觉得这玩意十分眼熟,寻思半晌,才想起来:“这不是魔界万鬼长老墨誊的玩意吗?墨誊就靠它扬名玄渺大陆,当年他反叛现任魔尊不成,重伤窜逃,居然跑到这来为祸乡里了?” 叶慈回道:“那魔修确实自称墨誊,与莫二小姐缠斗后身死道消了。” 羿雪长老没想到叱咤风云的墨誊是这个下场,眉梢微挑:“你在现场?” 其实不止,她是动手的那个。 但不能太夸张,以免再次被怀疑何方妖孽夺舍。 于是叶慈道:“是啊,我坐观龙虎斗,最后才出来捡漏,见莫二小姐尚存良知,我以德服人,说服了莫二小姐,让她放下屠刀,自毁识海。神魂稀碎,拼都拼不回来了。” 羿雪长老:“……” 其余师弟妹们:“……” 看她那么正气凛然的样子,我们不相信都很难收场啊。 第52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8 事情终结, 羿雪长老将引魂幡封存,打算送到佛宗诵经引渡。 众人打算明日再启程回宗门。 当夜,容羽照例修炼, 不知为何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收回手, 手搁在后脑勺躺在了床上。 整个明庄寂静无声,恍惚生出以为天地间只有己身的寂寥感。客栈窗边月辉皎洁, 抬头便能对上高悬的明月,无星无云。 自从他们进了明庄就是一个幻境,都是假的。 一个又一个谎言凑出了莫知宁的一生,到最后属于她的那点真依然没能抓住。 唯有今夜明月是真的。 容羽数着横梁上棕眼, 漫无天际的发散思维, 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花轿里的那一幕。 耳边喜乐喧嚣, 鞭炮齐鸣, 眼前是晃动的红,浓郁鲜艳, 把容羽的脸都给晃红了。 容羽不自在的动了动脖子,明明拿在手上的时候没感觉出什么分量,怎么戴头上了这般沉重。 容羽虽然爱俏, 但不如其他女修衣着华丽。现在也只觉得成亲真是件累人的事情, 感觉不端着体态,这头上的凤冠就要掉了。 这样想着, 容羽伸手小心翼翼扶住了压脑袋累脖子的大凤冠,这感觉还不如她顶缸扎马步来的爽快。 忽然一只手撩开了轿帘, 有人俯身探了进来, 把关在轿外的喧闹声放了进来, 同时还有鞭炮燃放后的刺鼻气味。 可容羽只闻到属于大师姐身上自带的淡香, 小小的空间全是对方的气息,跟被她抱怀里一样。 送来的微风晃动了盖头下的流苏,从流苏的缝隙里能看见她拂开轿帘的手,指节修长,圆润的指尖泛着浅红。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容羽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自己躁动的心跳声。 一声响过一声,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 恍惚间自己真的好像就是等着新婚夫君撩开轿帘的新娘,总觉得等一会就是新郎官含着笑说:“娘子请下轿。” 然而事实上却是:“小师妹,我方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啊?大师姐刚说什么了?”容羽醒过神来,抹着口脂的唇微微张开。 若是掀开盖头,定能看见她懵懂透亮的眼睛,只可惜这层盖头挡住了,看不见。 叶慈没有追究她的走神,轻笑一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容羽没有听出大师姐话里含着淡淡的遗憾,只想着她说的关于明庄一切的种种端倪。 “情况不对?我要是在这里待着,那你一个人怎么办?”容羽抛开所有情绪,心里一着急,就想掀盖头出来。 “安心。”叶慈按住了她的手背,手心还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捏了捏:“信我。” 只有两个字,按叶慈她平时的表现不足以取信容羽,毕竟连自己本命灵剑的剑修都嫌重的全大陆只此一人。 奇怪的是,容羽就这样被安抚住了,不动了。 突然之间,大师姐就有了让人无条件信服她的能力,有她便让她安心了。 容羽反拉着叶慈的手,小声叮嘱道:“那大师姐要当心啊。” 引来对方一声轻笑:“好。” 容羽被她笑的耳根一阵酥麻,另一只手捏了捏发热的耳垂,结果更热了。 叶慈抽身离去了,伴随着媒婆的一句:“起轿——”迎亲仪队开始出发了。 直到轿帘落下后,容羽才觉得自己刚才到底有多奇怪,哪有小师妹对师姐这样黏黏糊糊的?都是金丹期的修士了,怎么还改不了爱撒娇的毛病! 还想什么拜堂掀盖头唤娘子洞房花烛夜……洞,洞房??? 且慢,打住打住打住! 哪怕自己不是修无情道的也不能这样瞎想啊。 暗自恼怒一会后,容羽忽然又想起小时候,她长兄抱着着她说:“我见到她的那一刻,我连孩子叫什么名字我都取好了。我就知道,倾慕她,想娶她为妻,想跟她过一生。” 终于和心上人提亲归来的长兄一贯都是稳重寡言的形象,母亲总说长兄这般沉闷,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实在太无趣了。 却不知道寡言少语的大儿子因为一腔欣喜无处发泄,全倒给了牙牙学语的容羽听。 只不过这时候的长兄并不知道他怀里对着天空傻笑的小妹生而记事,还把他羞于启齿的情话听得完完全全,心里打算学会写字后全部写下来,给未来长嫂看。 只不过时光并没有给容羽找个机会,屠杀和妖火埋葬了整个荣家。 她不仅记得长兄被魔修背刺在书房中,记得二姐死在给她送小点心的路上,还记得把刚破壳的她放在荣宅门口的女妖的脸,以及父亲把她抱起来的表情。 所有的她都记得。 好不容易把跑歪的思绪拉回来,容羽复盘一下这几天的经历,看看自己有什么遗漏。 ——那个报假案把他们引来老管家伥鬼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大师姐今天这身红衣可真好看啊……那魔修布下的结界可真难,差点他就被绕进去了……没想到大师姐身量这般高,以前没发现,现在站一块才发现自己堪堪过肩…… 容羽有些难为情的翻身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手肘里,随后思绪再次走歪。 话说今天大师姐把自己发带当抹额用了,还挺好看的,那条发带好像是用自己最漂亮的尾羽织的…… 等等,发带?尾羽?我的尾羽??戴在大师姐头上??? 脑袋轰的一声,容羽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一个咸鱼猛翻身,啪嗒一下换了个平躺的姿势,又用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姿势坐直,托着下巴试图缕清想法。 虽然之前答应过大师姐要送她发带,但是当时想的就用褪下的羽毛或者翅膀那里的羽毛就好了,毕竟血脉传承告诉她鸟族的尾羽,尤其是最漂亮的那一根都是送给…… 要是她化出原型,浑身的羽毛都要炸了,大啾啾炸成蓬松毛球。 鉴于现在还是人身状态,没能炸毛,脸倒是烫到能煎鸡蛋。 脑子里面无限循环尾羽做成的发带戴在大师姐头上,可能是幻想太过,容羽感觉听见了发带上铃铛的清脆细响。 容羽抱着头喃喃道:“完了完了,我居然有心魔了。” 这么一想,容羽觉得自己说的很对,完了还接着补充:“这是对我肖想大师姐的惩罚吗?大半夜的我居然听见大师姐的脚步声了,我不会因此走火入魔吧?要不等宗门后跟师尊要点心魔丹吃吧……但我们宗门那么穷,师尊会有心魔丹吗?” 容羽仔细思考后,沉默了:“……” 因为太穷而不敢有心魔的剑修出现了。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还在响着,容羽烦了,跳下床往窗边走去:“要让我知道是谁大半夜在外边晃铃铛吓我,我就拿烈枫……大师姐?” 月色下,那道人影回过头来,金铃铛又是细细的叮铃了一声。 “小师妹?”叶慈手上托着灵石,低头测算找方位,听见唤声才回头。 “大师姐,”容羽等不及出门再下楼,直接从三楼窗户跳了下去:“你这么晚在做什么呢?” 叶慈好笑的看着她:“有门不走,跳窗而出非君子所为。” “这是只是权宜之计。”容羽被她笑得脸上又是一阵发热,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是容易脸红的体质。 开始庆幸起云出来了,挡着了一部分月光,不然依照之前的明亮度怎么会看不出自己脸上的红晕。 居然没否认自己不君子?叶慈动了动眉梢,没在此事上多计较。 她不知道容羽刚刚就在脑子里对她不君子了一番,正心虚着。 “我在布一个阵。”叶慈回答起刚刚的问题,找准测算出的方位,把手上的上品灵石埋下。 容羽跟小雏鸟一样,亦步亦趋跟着:“布阵?布什么阵?原来大师姐会布阵啊。” 剑修崇尚一剑破万法,很少学其他的,比如符箓阵法都是只学如何解,关于如何画符布阵之类的,都是只学个基础。 叶慈看着她亮晶晶的小眼神,笑着回答:“安魂净化阵,安抚亡魂,驱净魔气。” 明庄被魔气肆虐了十几年,要是不把剩余的魔气以及怨气驱净,恐怕百年内都无法居住。 这名字取得够直白的,容羽忍不住跟着笑:“那现在是布安魂阵还是净化阵?” “以免麻烦,我两个阵合在一起布,反正不难。”叶慈解释道:“之前在紫藤峰闭关的时候对阵法产生了兴趣,看我父亲留下的储物戒里有关于阵法的玉简,就试着学了一手,想着今晚无事,改了改就用上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叶慈再次搬出她的渡劫期修士的亲爹。 有前宗主坐镇,可信度上升一半,毕竟几千近万岁的渡劫期修士手里有什么天材地宝都不会奇怪。 或许叶慈自己都不知道,从她一出现,自己的视线就离不开容羽,一直看着对方。 “你改了改?”容羽对原主并不熟悉,因此信了。 这回容羽是真的震惊了,非专精于阵法的普通的金丹修士可以单一效用的阵法已经算厉害了,大师姐竟然两个阵法融合在一起。 而且之前跟天衍宗的阵法修们一起去过小秘境历练,妖兽都快到了跟前,他们连阵法都没布好,最后得借助地级上品的灵器才能布置成功。 但看现在的大师姐,同样都是金丹期,手上不过一块上品灵石罢了,那相对应的修士得花更多的灵力启动阵法。 容羽:“那这不算是自创的新阵法吗?要是给天衍宗的阵法修士们知道了,非得来剑宗跟师尊抢徒弟呢!” 叶慈却问:“把我夸的那么厉害,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成功?” “我不知道啊。”容羽毫不犹豫道:“好奇怪啊,但我就是觉得一定能成功,觉得大师姐你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你特别厉害。” 真可爱啊,好想抱抱。 叶慈又去逗她,佯装出失落的表情:“可是我是五灵根,出了名的没天赋废柴。要是想进阶,花出的时间要比单灵根双灵根修士多上四五倍,必须得逐个吸收五行相对的灵气。” “就算花了时间也不一定能进阶成功,还会因为体内灵气相冲或者是穷尽寿命都无法进阶,身死道消。” 容羽余光瞥见叶慈握紧了手上灵石,发白的指甲证实她到底用了多大力气发泄自己的不甘。 半遮半掩的明月再次拂开薄云,撒下月辉。月下美人低眉,密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暗自神伤的样子连眉间都朱砂痣都暗淡了不少。 大道无情,修行一道本就是在逆天而行,能有多少修为全凭自身。 灵根天赋就是第一要求,不知有多少修士就是折在寿数上,一想到叶慈也会因为寿命问题不复人世,容羽就觉得难以忍受。 她双眼坚定道:“不行,不会这样的。就算上天入地,踏遍大陆秘境,寻遍天材地宝我都不会让你身死道消,先我而去!” 容羽掷地有声,甚至想当场给大师姐发个心魔誓证明自己的决心。 说完,不说叶慈心情如何,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坚定吓住,半天说不出话。 还是叶慈先打破沉默,她眼神难辨道:“原来小师妹那么在乎我啊。” “我……我这是……”容羽语塞,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 毕竟刚刚在客栈时脑子里就对大师姐不君子了一番,实在无法反驳,这一犹豫,还真给她想到了理由。 当即喊了出来:“我这是同门手足之情,相互照顾不是应该的吗?” 叶慈终于忍不住了,闭了闭眼,握着她胳膊,把人扯过来。 容羽猝不及防撞她怀里,脑袋发蒙一瞬,就听见头顶传来大师姐的声音:“小师妹,走路当心脚下啊。” 顺着叶慈的话低头,果然自己脚边有一个石头,差点就要踩上去了。 容羽还没缓过劲来,结结巴巴道:“多,多谢大师姐。” 其实她觉得大师姐喊小师妹时的语气很怪,宗门里她就是最小的,全都喊她小师妹。 唯有叶慈喊小师妹的时候,语气格外黏糊,就像是舌尖裹着糖球滚了一圈,才能喊出的感觉。 系统都忍不住了:【啧,牙酸。】 御剑的时候就算了,怎么一晃眼又抱上了?就这还没两指高的石头还能绊到谁? 是一剑一人暴力推结界,解谜全靠莽还真毫发无伤的小师妹吗? 叶慈从容解释:“这是我对小师妹表达的同门手足之情。” 系统理智而冷静的指出叶组长的小心机:【你就是故意找机会抱她的!】 叶慈这回倒是坦坦荡荡:“是啊!” 系统被她这你能奈我何的态度气到,口不择言道:【以权谋私!老牛吃嫩草!哄骗小姑娘!】 叶慈:“?” 叶慈冷笑道:“我老牛吃嫩草?” 系统眼睁睁看着叶组长的心情值骤降,掉到了系统发毛的数值,但它就是学不会向现实低头,本源世界当代热血统子。 就算是它以后被叶组长徒手捏爆,拿大炮轰成渣渣,扔在虚无空间飘着,它的发声器一定还完好无损的。 没办法,它就是嘴够硬,不然博士也不会挑中这个小冤种给予01这个编号,放到叶慈身边。 依然在叶组长雷区开演唱会,系统嘴硬道:【你身体今年已经二百五十岁了,任务对象刚满十八不过三个月,相差足足二百三十二岁,不是老牛吃嫩草是什么!她才十八啊。】 系统把数据摆出来,怼到她面前。 叶慈也沉默了。 还待在叶慈怀里的容羽:“???” 容羽心说怎么突然周围那么冷,还越来越冷。 容羽火灵根,对温度敏感,便说:“大师姐,这里有点冷,怨气好足啊。” 叶慈皮笑肉不笑道:“小师妹稍等,等会就不冷了,我会让你暖起来的。” 容羽:“……?” 容羽突然脸爆红:“!!!” 大师姐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叶慈松开她,要不是活的够长,心脏够硬,还真被这小冤种系统气出羞愧感。 二话不说就把它禁言断网小黑屋了,把本源商城里最丑的数据段全套它身上,以此泄愤。 叶慈蹲下身,埋下最后一块灵石:“我测算好了,这里是最后一处,等灵石埋好输入灵力就能启动法阵……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容羽想也不想就说:“可能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吧。” 叶慈:“?” 刚刚说冷,现在说热。小师妹到底是冷还是热,还是火灵根修士都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难得的,叶慈也有想不明白的事。 回到明宅,这里就是叶慈设下的阵眼所在的地方。 失去鲜活人气的明宅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变得破落,荒草纵生,却无活物。 那刻着明宅两个大字的匾额被人竖着放在门边,它见证着明家的传承与荣光,最终归于落幕。现在只黯然的在角落里放着,再次见证明宅的败落,笔锋犀利的明字上爬满了蛛丝。 本来它半掉不掉的挂在门上,几个师弟师妹为了安葬镇民尸身要需进进出出,怕它掉下来砸到人,就被羿雪长老摘下来放一边了。 当初为了证明明宅的鼎盛,这一代家主修葺宅邸的同时要求工匠又多修了几阶门槛,门前足足十二阶。 真真切切的高门大户,路过的行人得仰着头才能看清匾额写着什么,事实上明宅确实是方圆百里内需要仰望的存在。 拾阶而上,叶慈顺着洞开的大门步入,容羽紧随其后,一路顺着清理荒草的痕迹走到喜堂。 这里已经清理干净了,全部尸身被集中安葬,只剩下偌大的厅堂,空荡寂寥。 容羽停在了门前,看她的背影走了进去。 昏暗渐渐吞没她的身影,淡紫隐于黑暗,容羽莫名有些心慌,或许是大师姐表现的过于平静冷淡,也或许是大师姐的突然强大。 往日里大师姐总是表现得安静内敛,说好听些这性子随遇而安,。 容羽看在眼里,总觉得真正的大师姐并不是这样,还没等她想明白真正的大师姐究竟是什么秉性,大师姐就闭关了。 修士闭关修行,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比如她刚入剑宗的时候就听说太上长老已经闭关了百年,只为冲击渡劫期。 直到前段时间才再次见到大师姐。 重见的那一天,她就站在破破烂烂的洞府前,紫衣翩跹,刚渡完雷劫,一头青丝来不及打理,只好随便用发带束起。 她正对着废墟摸着下巴思考,背影透着一点郁闷和苦恼。 洞府都这样了还要打起精神回答其余师弟师妹们的问题,容羽在后面看着都忍不住想笑,笑到一半,想起大师姐闭关前的话,又默默隐在人后。 只不过,对叶慈往日的印象顷刻之间被这个背影覆盖掉,就如灰色的影子上了色。 就是视野里唯一的色彩,只看得见她,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叶慈回答师弟师妹们问题的时候,容羽就一直看着她,比钻研新剑招还认真。 困惑了她十几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叶慈的本性分明是个目下无尘的人,她可以温和恭顺,事事周到,这些都是基于世俗间的对宗门首徒看法进行的完美模仿。只不过骨子里还是带着高傲冷漠,也不符合外界说她毫无斗志的说法。 就很突然,连引华剑尊都看不穿的本性,跟容羽一照面就给看出来了。 容羽突然有一种想法,认为这世间好像没什么能够挽留住叶慈,只身而来,随时飘然而去。 太梦幻了,比花架上的紫藤花还梦幻。 看了一会,她有点想离开了,不曾想他们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容羽想溜的心顿时熄了,把自己藏的更严实。 也想知道大师姐对她是什么看法,是如往昔一般轻描淡写,还是避而不谈? 结果完全相反,大师姐笑了,还用自豪的语气肯定自己。 她说什么来着—— “小师妹?在外边站着怎么不进来?” 叶慈见她在门口站着出神,担心那魔修又有什么后手,出声问道。 “我,在这吹吹风,大师姐你好……”容羽这才回神,对上了叶慈的双眼,结果被叶慈握住了手,卡壳了一下,接着说:“了?” 外面风凉,容羽没有用灵力护体,手上的温度就冷了,叶慈也就拉着没放,还把另一只手拉了过来握在手心里暖着。 “嗯,好了。”叶慈的声音落下,身后喜堂骤亮,白光冲天。 一股令人心安的灵气从阵法中发出,以润物细无声的温和安抚了亡魂怨气,荡平魔气,还一方安宁。 客栈内,打坐修炼的羿雪长老都睁开了眼:“嗯?哪方大能出门做慈善,花那么大功夫布阵?” 容羽感受着这磅礴柔和的灵力,忽然认为自己的看法其实不太对。 能花费一整晚时间,两座镇来回走动测算方位,只为布下一个能恢复生机的阵法,哪里能算是个冷漠的人。 第53章 废柴很能剑荡山河9 “我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难道真的是我们剑宗的培养方式错了?把法修当剑修养?” 羿雪长老花了三天时间才接受剑宗首徒其实是阵法大佬这件事。 御剑的背影都带着浓浓的忧伤。 “其实大师姐戴也很好看对不对,什么传承不传承的, 大师姐是人又不是鸟, 有什么关系?对, 就是这样。” 容羽也花了三天时间说服自己不去跟大师姐要回发带,一来没胆子, 二来自己也有一点点点点点点点的私心。 嗯,只有亿点点。 大师姐带着自己的尾羽,就像是打下了属于自己的标记。 “什么发带不发带的,小师妹从前几天开始就嘀嘀咕咕什么呢?”三师兄扭头问二师兄, 语气里充满钢铁直男剑修的不解:”我看小师妹今天的发带跟之前的一样红啊。” 三师兄王清祁也是引华剑尊座下弟子, 行三。 但他在宗内排行四, 论辈他得喊杜元霜一声师姐, 今年不过筑基大圆满,前段时间在洞府闭关修炼, 因此没有一同去历练。 二师兄邵清崇挠挠侧脸,同样小声嘀咕:“我也不知道,她都念了几天了。” “铃铛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 不是之前的发带。这个是朱红色, 铃铛刻的是紫藤花,之前的是胭脂红, 铃铛刻的是凌霄花。”杜元霜道。 王清祁,邵清崇:“……” 我看不懂, 但我大为震撼。 王清祁惊奇瞪大眼睛:“这两个红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红色吗? 邵清崇:”……这你都分得清, 三师妹好厉害啊。” 杜元霜幽幽叹口气:“非也, 盖因昨日小师妹拿着两段颜色差不多的发带问我到底那个颜色好看, 我就记住了。” 不然天天几套弟子服轮回换,从不买好看法衣的杜元霜哪里能看得出这是什么红,那又是什么红。 “话说大师姐人呢?”邵清崇视线扫了一圈周围,发现没有叶慈在场。 “我也找了大师姐半天,不知道去哪里了,有一招怎么使都发挥不出想要的感觉,正想找大师姐问问。” “今日授课的是哪位长老,好像不是执明长老。” “是平虚长老。” 被众人寻找的叶慈正前往议事堂,随着道童进了门,叶慈躬身行礼:“弟子见过师尊,羿雪长老。” 引华剑尊今日换了一身蓝袍,颜色鲜亮,倒是看着比平时年轻不少,仍保持着不苟言笑的神情:“今日不过闲聊,不必拘束,你也找地方坐下谈吧。” 跟长相相反,引华剑尊的秉性是个随和的人。 “多谢师尊。”叶慈有的坐当然要坐,左右一看,随便找了个羿雪长老下首的位置坐下来了。 “羿雪跟我说了,明庄一事得以解决,还多亏了你。当时他被拦在结界外,唯恐照料不周,要不是你机警破法,他们几个直脑筋的怕是有的好磨。”提及明庄事宜,引华剑尊的语气欣慰,垂下头时冰蓝发簪上的短流苏晃了晃。 引华剑尊向来衣着简朴,很少挽发戴簪,在原主记忆里她很少戴支发簪,多是束发戴上玉冠便了事,因此叶慈多看了几眼。 听了引华剑尊的话,叶慈谦虚道:“弟子不过是好运气罢了,恰好看出了破绽。” 引华剑尊揶揄道:“运气好也是你是造化,修行的修士天赋好是走的长远的条件之一,运气好也是条件之一。现任天衍宗宗主千年前不过多灵根弟子,连进内门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是个杂役,偏生他好运气,每到瓶颈期都会得到奇遇,步步高升从杂役到外门到内门最后拜在前任宗主门下,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现在他已经是合体期的修为,继任宗主之位,宗门麾下十余万弟子,座下弟子近百人,更是在他的带领下天衍宗近百年来都是玄渺大陆第一宗门。” 羿雪长老正在一边擦剑,闻言,上油的动作都慢了,他没想到宗主还会绞尽脑汁搬出现任天衍宗宗主过往经历鼓励自己首徒。 倒是没对宗主话里的意思有什么意见,剑宗宗主之位向来能者居之,不过也有剑修不耐烦处理宗门事务,坚决不愿继任宗主之位的。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叶慈自然也听出来了,心底讶然引华剑尊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期待,估计也是不希望首徒还和之前一样颓然避世,深居不出。 说完这些,引华剑尊又问了其他明庄内的情况,叶慈一一道来。 议事堂内都是两人的对答声,有来有往。 也幸好引华剑尊只是想要简单了解情况,要是深究起来,光是万鬼长老墨誊是如何被叶慈从莫知宁的识海里揪出来这一点,都很难掰扯清楚。 毕竟金丹期修士的神识不可能强大到连跨几大阶反过来压制住化神期的神识,这已经脱离了天才的范畴。 一个不慎就逃不掉被搜魂的结果,这样太麻烦,不利于执行任务。哪怕在玄渺大陆里,没有人能搜的了她的魂。 引华剑尊道:“……如此,为师听羿雪说你于阵法一道还算了解,是对这些更感兴趣吗?” 说她还算了解就是过分谦虚了,分明就是精通的水平。羿雪长老又不是不识货的人,见宗主这般委婉,心底暗道。 这事确实是得跟师门报备一下,毕竟剑宗都是剑修,有自己的师门传承,并非不让你有别的发展。但是你闷不做声的学的别的,且隐瞒不报,这就不尊师重道了。 这样一想,叶慈摆正态度,面上有些赧然:“回师尊,这不是之前弟子闭关修炼,怎么都难以精进,看见父亲留下的储物戒内有阵法炼器炼丹等古籍玉简,心想也无事可做,就钻研了一番……没想到还真有点效果。” 提到自己的天赋灵根,引华剑尊顿时明白了,神色更加柔和:“这也不错,你肯学就是好事。” 至此,就不在多提了。 转而说起三个月后的宗门大比的安排事宜,宗门里负责管钱的羿雪长老几乎再次表演如何用自己缝的裤腰带上吊。 之所以没表演成功,是因为有叶慈这个小辈在,他还是要点脸的,但也没有完全要。 羿雪长老拍着桌子哭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师姐——!!!不是师弟我不乐意,是咱宗门账上真的没灵石了!” 引华剑尊:“……”不是很想理他。 叶慈:“……”看戏,还因为没能亲眼看到羿雪长老用腰带上吊感到遗憾。 羿雪长老顶着引华剑尊无限制乱放的剑气,掰着手指数:“我给你算笔账先,你看咱剑修下山替人除魔除妖动作太大,不小心劈塌了半座宅子得赔款吧?平日座下弟子打打闹闹伤了胳膊腿的得要买伤药吧?要是闹出内伤,丹药得备齐吧?灵剑坏了,得出灵石找器宗的炼器师帮忙修吧?这次明庄的引魂幡得亏你徒弟清慈给力,顺手引渡了残魂,不然我还得花几百中品灵石去找佛宗的佛修们诵经引渡……” “这就算了!”羿雪长老的声音越来越大,悲戚长呼:“汪清章那傻小子找伥鬼的时候把隔壁镇镇长的房子打塌了。给主人家道歉,还赔了一笔款让他修房子,算起来我们这次历练不进没赚到钱,还倒贴了几十块中品灵石!” “要不是没有人员伤亡,我当场就要给他们表演一个怒斥不孝徒孙,逐出师门来挽回咱们剑宗的形象了,虽然剑宗形象也不剩多少,有一点也行啊!” 引华剑尊:“…………”手背青筋暴突,突然手痒想揍师弟。 叶慈:“……佛宗的佛修帮忙引渡还需要花灵石啊?” “……”羿雪长老哭声顿收,用“傻孩子你说什么胡话呢”的眼神看叶慈,怜悯道:“我佛不渡穷鬼。佛修的法器都比较稀有,不是什么佛骨就是舍利,也挺费灵石的。” 叶慈:“……” 引华剑尊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打在羿雪长老背上:“正经些,不过让你修一修宗门阶梯还有校场的坑而已,用得着跟要了你的命一样难吗?” “这还真的比要我的命还难。”羿雪长老麻木脸:“要不这样吧师姐,我看宗门隔壁城的楚馆生意挺红火的,你把我送进去,我争取十五天里把原来的花魁干下去。我想凭我的脸,下凡营业一夜怎么说都得一百上品灵石,再亮出我剑宗长老的身份一定能超级加倍,到时候两百三百灵石,望高了走还能拍卖,价高者得。” “我什么都没有了,唯有这干干净净的身体,全都奉献给剑宗。万一有什么城主的娇蛮大小姐看上我的话,我也愿意入赘,就算没有大小姐,随便什么女修也行……嘻嘻。” 引华剑尊到底是个正经人,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胡话?” 叶慈:“……”如果他不笑着的话,我还真信了他一心为宗门,为宗门奉献自己的处男身。 好不容易被叶慈放出来的系统道:【我看这个羿雪长老挺期待的,他好恋爱脑啊,是不是寡疯了。】 胡闹完了,继续说正事。 若是在往年,原主都不会参与这些事,引华剑尊也不为难她,让她自由。 这还是有一点渊源,第一年大比的时候原主刚好筑基,便与宗门其他弟子一起参与了天衍宗举办的大比,结果第一场就落败。 被其他宗门弟子好一番嘲笑,说什么剑尊首徒竟然是个一招都抵敌不过的废物,要是换了别人肯定比她强,就是丢剑尊的脸。 听的多了,久而久之原主就不愿意再抛头露面,筑起了心防。 但剑尊今年看叶慈表现不错,宗门凝聚力比之前强许多,试图将她留下议事。 怎么说都是宗主首徒,剑宗的大弟子,当为剑宗弟子们的表率,有些责任还是不能推脱的。 叶慈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会推脱。 等她听完羿雪长老的报价,从没穷过的叶慈也跟着发出了穷人的惊讶:“这么贵?还不如我买个丹炉自己炼丹!” 说完,叶慈也沉默了。 心说环境能改变一个人,真不是假的。 议事堂内顿时一静,引华剑尊就不说了,羿雪长老双眼冒光:“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引华剑尊:“你都不知道我徒儿成品如何,你那么着急把担子压我徒弟身上?!” 羿雪长老拍案而起:“她自学的阵法都那么厉害,其他方面绝对不差!要对我们清慈有自信,她是你徒弟,你不信任她,她会有多难过啊!炼器会吗?” 最后一句话是跟叶慈说的。 见他实在兴奋,叶慈无奈点头:“我会。” 羿雪长老:“行!就你了!” 引华剑尊:“张雪逸!” 羿雪长老:“我不听!我穷疯了!师姐你别拦着我,我这就去定丹炉,炼器炉!再穷也不能穷孩子!” 叶慈:“……” 引华剑尊抽出了饮冰,把剑鞘握手里,当棍子用:“你小子欠抽是吧?!” 羿雪长老刚开始被引华剑尊喊本名吓得一缩脖子,看见剑鞘就下意识捂住屁股。 余光瞥见叶慈无语的眼神,又讪讪放下手:“我已经八百岁了,师姐你不能还跟我小时候一样抽我,小辈还在呢,你给我点面子。” 凡间有姐弟间的血脉压制,原来师姐弟之间也有。 叶慈表示长见识了。 引华剑尊一撸袖子:“你八千岁我都照样抽你!” * 玄渺大陆每五十年都会举办一次大比,以此考验新一代修士的修为或能力,不少年轻修士就是在这名扬天下。 届时千潮剑宗是主办场地,不仅接纳各大正道宗门来试炼的弟子,还有散修城的散修们,又是一番难得的盛事。 试炼的种类大约分几大类,实际对战,阵法,炼丹,炼器。其中又按修为分为两组,筑基组和金丹组。 条件并不严格,只规定非魔修,一百五十岁以下的筑基期修士和三百岁以下的金丹期修士,都能参加,且不论宗门。 之后胜出的修士就能获得探索沦华秘境的机会,不少修士就在这处逆境之中获得了奇遇,一步登天者也有,陨落者更是不少。 一切全凭自身修为,修行一道本就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有人能走长远,也有人昙花一现。 第54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10 芸芸众生, 修道者多如江海奔流,只不过修成大道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叶慈承师命协理三月后宗门大比,料理这些琐碎事叶慈早就轻车熟路, 不过两天就将章程递上了宗主案上。 心想有几天没见着小师妹了, 正想回去找她培养培养感情。 虽然两人同住一峰, 但叶慈在偏房闭关,容羽不是练剑就是练剑, 倒是没多少相见的时间。 才出议事堂大门,又被汪清章匆匆请走,路上叶慈问他有什么事。 汪清章也摇头:“师尊只说请清慈大师姐过去一趟,并未告知内情。” 见了面, 叶慈见到他身后的炼丹炉才明白过来。 “师尊, 我已将清慈大师姐请来了, ”汪清章也挠头不解:“不过您这是……” 羿雪长老站起身, 手一拍这刚清理干净的丹炉,炉壁发出沉闷厚重的鸣声:“玄级中品的丹炉, 是宗门里的老宝贝了,你能用顺手吧?” 没想到羿雪长老是说干就干的性子,那天说好后一头扎进宗门的内库里, 就真的去把宗门里闲置不知道多少年丹炉给翻了出来, 顺带一个炼器炉。 丹炉整体呈沉青色,沉淀着历史的古韵, 约一人半高,两人宽, 稳稳的盘踞在这不大的炼丹房内。 “有劳长老费心了, ”叶慈走上前, 绕着丹炉转了一圈, 用神识检查一番,除了有些轻微磨损,保存很完好:“自然能用,只不过长老就那么信任弟子,不怕弟子把丹炉炸了吗?” 这毕竟是玄级中品的灵器,放外界也是有市无价,给一个弟子练手未免暴殄天物。 羿雪长老无所谓一挥手:“反正这丹炉放着也是放着,这是给谁用不是用,而且玄级中品更抗炸。” 汪清章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师尊忙活这些天不是想请炼丹师回宗门炼丹用的,而是给大师姐用的,欲言又止半晌,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三天后,炼丹房的灵火终于熄了。 羿雪长老捧着每炉成品的成功率超过八成的丹药,震惊到半天说不出话。 “这是真的吗?”羿雪长老喃喃道,猛掐徒弟胳膊。 汪清章嗷的一声,根据音量估计是很痛。 羿雪长老肯定道:“会疼,那就是真的了。” 汪清章眼泪汪汪:“……” 自从拜入他门下,汪清章每天都要默念三百遍尊师重道,不然这师徒是做不成了。 容羽数了一下这满桌的复元丹筑基丹心魔丹洗髓丹增灵丹,陷入沉思。 她换算了一下,同样是金丹期的丹修,以最高标准线来衡量,丹修门派凌云派大弟子的每炉成品一般成功率在五成左右,有时运气好,能到六成。 就这都被凌云派掌门大力栽培,视为他的接班人,冠以天才之名,在玄渺大陆上人人追捧,一炉难求。 到底是大师姐过分厉害,还是凌云派水分过大? 别说容羽了,羿雪长老活到今年八百一十二岁,自六岁起拜入剑宗,头一回见到那么多上品丹药放一块,那丹药散发的浓郁的药香都要把他淹没。 他忍不住猛吸一口药香,结果被呛到咳嗽,边咳边说:“是我野猪吃不了细糠,被丹毒污糟的肺腑接受不了这清新的气息。” 汪清章连忙扶住激动过头的羿雪长老:“师尊,够了啊,再演就过分了!” 他的好心劝谏没得到师尊的一丁点眼神。 从脖子红到脸上,羿雪长老热泪盈眶:“好清慈,长老我请丹修的灵石都准备好了,没想到你是能成啊!” 汪清章心说:三天前师尊说的那么信任大师姐,到头来还是有备用方案。 叶慈:“……” 有时候她也闹不明白,羿雪长老到底是什么成分,是真抠门还是真大方。 * 三月后,开宗门,迎接各方来宾。 叶慈作为宗主首徒自然在宗门迎接,不少修士看见叶慈后面上闪过讶然,很快就掩盖住了。 都随着她的指引入住安排好的地方,一路上叶慈礼遇周到,观其身上灵气充沛,颠覆他们之前对剑宗废柴首徒是靠嗑丹药堆上去的金丹的固有印象。 为人处世完全挑不出错处,又言之有物,让不少人刮目相看。 天衍宗宗主这次带领门下弟子亲至,乘着本宗门的灵舟而来,不少修士简直避让,足以看出天衍宗在玄妙大路上的地位。 一眼过去少说都有数十人,皆是天衍宗新生一代修士,不少人心底暗道不愧是天衍宗。 这位是重量级人物,就不能让师弟师妹们去迎接,叶慈眉眼含笑迎了上去。 先是行了晚辈礼,才道:“晚辈叶清慈见过天衍宗宗主,贵客远道而来光临寒舍,已为诸位准备好休憩场所,请天衍宗宗主随晚辈来。” “小友客气了,有劳带路。” 天衍宗宗主是个面目柔和的中年男人,气质温文尔雅并不如其他大能一般倨傲,但周身的威压没人敢轻视他。 紧随他身后是他的首徒庆海道,长得俊眉修目,挺鼻薄唇,就是习惯性的紧抿嘴唇平添刻薄傲气之感。 论样貌,他也是玄渺大陆上的榜上有名的名门修士,论修为,是天之骄子。今年也不过六十岁的金丹修士,在容羽横空出世前他就是大陆第一金丹,现在被剑宗的小弟子压了他一头,心下有些不忿。 见了叶慈也没给一个好脸色,鼻孔朝天的轻哼一声。 有人对她刮目相看,也有人看不过眼她,说的就是庆海道。 只不过庆海道的看不过眼是无差别攻击,不喜容羽一个女剑修夺了他金丹榜首的容羽,进而不喜整个剑宗。 叶慈一直当他不存在,只跟天衍宗宗主说话,态度不卑不亢,只让庆海道自己跟自己赌气。 没想到这位奇才就是要找点不痛快才痛快,临到别院门口,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本来就五灵根就该勤勉修炼,看来你二百五十岁才结丹,不是为别的,就是把功夫都花在了汲汲营营上了!莫不是你们剑宗就是如此教导弟子的?” 最后一句就不算是单纯挑刺,而是骑剑宗的脸嘲讽了。 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们脸色微变,天衍宗宗主一贯带着的微笑都收敛了。 “海道,为师就是这样教你为人处世的?给叶小友赔礼道歉!”天衍宗宗主沉声道。 庆海道自知理亏,又被师尊当众训斥,觉得面上无光,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天衍宗宗主不想第一日就闹出冒犯主人家的事,脸色更沉,直呼全名:”庆海道,你连为师的话都不听吗?” 庆海道这才不情不愿低头,硬邦邦道:“方才言语失礼,还请叶道友勿怪。” “没关系的。”叶慈面不改色:“庆道友年纪尚小,还能教。其实我师尊也很是烦恼我小师妹,总是不听长辈劝导。让她在年长几岁再结丹她偏不,十八岁便是金丹修士,这些还是小事,就说她小时候,那股桀骜不驯的犟劲就初绽头角了。” 叶慈越是说,庆海道的脸就越绿,明明是在嘲讽自家师兄,但是他的师弟师妹们却忍不住想笑。 六十岁的金丹修士,还小?这年龄搁凡尘就是即将踏进棺材的老头了。 “她练剑的时候就爱自找麻烦,其他师兄师姐都是完成师长布置的三千字就愿意休息,小师妹偏不,平日挥剑都超过五千次了,”叶慈伸出手掌,比了个五,这轻飘飘的一下,可比耳刮子抽他脸上还疼。 天衍宗宗主瞥了一眼自己徒儿,并不说话。 “这么小的人儿,就是不听话,就乐意拖着比她还高的剑。师尊心疼她年幼,勒令她规定时间内休息,可她还是不停训,半夜起来偷偷练剑。” 叶慈收回手,笑盈盈地看着庆海道:“相比之下,庆道友可厉害多了,不用彻夜练剑,也能六十岁结丹,年纪轻轻便是金丹榜第二名,身上成就真是我辈难以望其项背啊!” 第二名就是庆海道的心中之痛,这是往他心口疯**刀啊。 众人:“……” 庆海道:“……” 庆海道恼羞成怒:“我乃大丈夫,不与你这小女子一般计较。今日你伶牙俐齿在这阴阳怪气,他日试炼台上见我定不会与你客气!且看吧!” 叶慈道:“庆道友……” 庆海道不耐回应:“你又要说什……啊!” 砰的一声,庆海道脚上踩空,整个人扑倒在地,脑门嗑上了台阶一角,疼的他脑子嗡嗡作响。 一片阴影笼罩住他,抬头看去,又是那可恶的叶慈:“你又想说什么戏弄我?” 叶慈笑道:“那庆道友真是冤枉我了,我方才只是想提醒庆道友小心台阶,只是庆道友走的太快,我的话没能追上庆道友的脑子。不过我给你个忠告——下次还是用眼睛看路比较好,用鼻孔看路容易摔。” “噗。” 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庆海道扭头看去,只看见同门担忧的脸,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七手八脚把他扶起来。 转身面向一直看戏的天衍宗宗主,叶慈歉然道:“晚辈失礼了,地方已经带到,就不打扰尊者休整了。” 天衍宗宗主含笑跟她道别:“有劳小友,慢走。” 如果不是真的脾气好,那就是他能忍。 这修炼成精的老狐狸,叶慈也难以轻易看透,道别后转身离去。 天衍宗宗主一直站门外目送她背影远去,眼里若有所思。 心说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不应该是这样啊,时间点……不,时间点没错。 “师尊,”二弟子走到他身边:“师兄被她这般戏弄,这会不会有损我们天衍宗颜面?” 天衍宗宗主看也不看闹别扭的大徒弟,只说:“海道一向心高气傲,自以为天下第一,天才可以自傲,但不可自负。有人磨一磨,总比让他在外头栽跟头好。” 二弟子听罢,深以为然,自是垂头不语。 然后就听他师尊用过来人的语气小声嘀咕:“而且剑宗的人都护短,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家大师姐被人惹了,你师兄今夜出门就会被套麻袋。” 二弟子:“……”这剑宗的人也忒没修养了,怎能做非君子之事? 等会,为什么您那么熟练? 回到宗门口,该来的人已经来了七七。八八,剩下的散修和小宗门让师弟师妹应付也可。 她便找到了安排明天抽签对战的平虚长老,要求再过目一次。 平虚长老以为她头一回当事,怕料理不好心里紧张,笑过后便让她再检查一回。 叶慈表面认认真真排查,实则在属于庆海道的签子上打下标记,后天他不管怎么分配只会分配到她。 好叫这试炼台上见到就不再客气的天之骄子长长见识,明白什么叫做人生低谷,毫无反抗之力。 希望他被公认的五灵根废柴打败后不会生心魔。 次日,举行比试的是筑基组的修士们,先是几百人的混战,最后逐出前一百名胜利者,再继续抽签对战。 平虚长老宣布完规定后,场下修士个个斗志昂扬。 当时竞争十分激烈,还没开始前就互相防备,将身旁的修士视为头号敌手。 于是宽阔的场地里全是呜呜泱泱的筑基期修士,各种颜色灵气炸开,武器乱飞,符箓乱飞,还有个丹修扛着自己的丹炉把另一个修士拱出结界。 没有他们做不到的攻击方式,只有他们想象不到的。 叶慈的三师弟王清祁也是筑基大圆满,看他以一当十无人能敌,削飞一个又一个修士后,叶慈就放心了。 转回视线看向台上,其实也没多放心。 高台之上,几位大能的座位一字排开,方便他们观察下方的比试,但筑基组都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没什么人仔细看。 剑宗作为东道主,引华剑尊坐在首位,左侧就是温雅含笑的天衍宗宗主,右侧是宝相端庄的天恩寺主持,再有就是凌云派长老,隐神谷谷主。 这些都是重量级人物,不怎么重量级的就有全是女修的拂雪阁,专修天乩道的天心派…… 就是这个不怎么重量级的拂雪阁搞得在场诸位大能气氛微妙,看着是沉稳持重,就是这眼神纷纷往这两位身上瞥。 没人能抵挡得住探查剑宗宗主与拂雪阁新阁主之间内情的魅力。 这拂雪阁阁主名苏尔若,姿容姝丽,有大陆第一美人之称,叶慈早有听闻,今日一见,还挺名副其实的。 苏尔若乃前阁主首徒,如今才继位不过五年,堪堪化神期圆满修为,放在人均合体的几位大能中间完全不够看。 殊不知刚到的容羽仔细打量后,又看向叶慈。 心说还是没大师姐好看,第一美人不过如此。 容羽心里正想着,叶慈仗着师尊椅背遮挡,悄悄牵住她的手,耳边被人轻呼一口气,她说:“无聊了?” 容羽一时间连比衣服还红,胡乱点头:“嗯!无聊了,就想来找你。” 叶慈轻笑一声,牵着她的手,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挲手背。 另一边,气氛一时间僵持不下,事关剑宗宗主,竟没几个人敢出声。 又见苏尔若楚楚可怜道:“华引,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众人:“???” 看似八风不动的大能们全都竖起耳朵,眼睛已经不由之主瞥向了冷漠以待的引华剑尊。 连叶慈都忍不住看向了她师尊,想知道她会有什么回答。 引华剑尊本不欲在这种场合让人看笑话,架不住苏尔若一直黏黏糊糊的语气喊她。 从尊号到本名,再不回应估计连小名都会被她喊出来。 “不知拂雪阁阁主有何要事相商?”引华剑尊道。 拂雪阁阁主喜出望外:“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啦?华引我其实一直都很想你……” 众人:“!!!”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剑宗宗主的冷情端肃那是有目共睹的,连发须皆白的天恩寺主持都忍不住想:原来引华剑尊真不是修无情道的! 引华剑尊:“你我并无瓜葛,请拂雪阁阁主自重。” 众人一副意料之内的表情,同时心想:这陈引华果然是修无情道的吧! 苏尔若不愿就此放弃,继续含情脉脉道:“你明明还戴着我给你做的簪子……” “从前是我不懂事伤了你的心,一直不敢来寻你求和,可如今我也是一门之主,不再有长辈束缚,我们还能重归于好吗?” “我们说好的以此为定情信物,见此物如见面,分隔两地之时,聊表相思意。”苏尔若一撸袖子,露出手腕上冰蓝色的镯子,眼含期待道:“你看我还戴着你送我的镯子呢!”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剑宗的宗主头发上正簪着一支冰蓝玉簪,模样婉约精致,一看就不是宗主本人的审美。 大能们都在互相用眼神互相暗示,暗暗下结论:定情信物!连定情信物都有了,而且引华剑尊到现在还不离不弃,戴在头上,肯定是心底还有余情!大美人都这样求和了,引华剑尊都不为所动,陈华引你没有心! 天恩寺主持捻佛珠,咔哒一声表达他的赞同:陈华引没有心。 从没见过这阵仗的容羽整个人都呆住了,没想到一直表现得断情绝爱的师尊还有这种过往。 找到对象还是一个女修,要是师尊可以,那她是不是也可以……? 万众瞩目的引华剑尊语气冷淡,亲手打破众人幻想:“当然了,这是我在冰封原九死一生找的冰魄心,有益于吸收灵气修炼,为什么不戴?” 众人十分遗憾:“……” 苏尔若一噎,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当真让人怜惜。 已经有脾气急的男修士想要起身安慰她了,愣是给引华剑尊散发的威压镇压住。 引华剑尊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引华剑尊在外形象一直都是冷静持重,言行端正,这一口气就叹的十分难得,犹如冰川始化。 不仅是苏尔若面露希望,其他大能们也是目露期待。 别怪他们八卦,不论多大年纪什么物种都爱看八卦,只是小辈们的八卦都没有剑宗宗主来的刺激。 修仙途漫漫,只修今生,谁还在意这是不是两个女修结合。 容羽下意识握紧了叶慈的手,手心微微濡湿。 唯有叶慈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她知道引华剑尊的答案。 这个答案,在将来也是她走火入魔的导火索之一。 场下的比试还在继续,现在无人有心去观看了,全都盯着两位宗主之间的爱恨纠葛。 引华剑尊反问:“苏尔若,你不累吗?” 苏尔若的脸色一白,泪水率先滚了下来。 只是当初会怜惜,会吻掉她的人不复存在,换种说法,她依旧在,只是物是人非,会高高在上的俯视她,审视她,一如初见。 也不知是不是积压了几百年的情绪一朝倾泻,引华剑尊更加的不留情面:“你一直都爱这样,不顾任何场面就要求我做出回答。” “互通心意时也是,就爱在大庭广众之下倾诉心意,从前我爱你这份直白。可又何尝不是一种枷锁与逼迫?” “我……我可以改!真的我可……”苏尔若的话被打断。 “我不在乎。”引华剑尊站起身,眉目清冷:“我不在乎你会如何,错了便是错了,当初我已然说明好聚好散,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苏尔若彻底瘫在座位上,好似不认识面前的绝情人,仓惶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 “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说过的,不要抱有任何期待。” 不知多少年前,蓝衣女修就如此说过:“苏尔若,既然这就是你的选择,行,那就一拍两散吧。我陈引华说到做到!” 雪地上的一丝残血,可比红梅花瓣飘落还要刺目。 苏尔若情到激动处,扑过去拽她袖子:“我都知道错了,你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 她扑了个空,如今的剑宗宗主不再心软留情。 引华剑尊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而且关于谁是制造者这一点……我不是付你灵石了吗?” 众人:“……”知道陈引华心冷,没想到她如此心冷。 不过拂雪阁阁主这般苦苦纠缠,让人不知说她痴情不改好,还是说她如此作为,失了一门之主的尊严好。 “可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呀……”拂雪阁阁主低声喃喃。 苏尔若眷恋而破碎的语气里含着浓浓的不舍,有追悔,有痴迷,令闻者心碎。 恨不能以身替陈引华,把这柔弱美人抱怀里好好哄,对引华剑尊的背影也露出不满的神情。 拂雪阁的女修们一早知道自家阁主对剑宗宗主痴恋不已,见引华剑尊不为所动,全都露出不忿的神情。 纷纷围着她们的阁主劝慰。 叶慈冷眼旁观,半分不可怜她。 如果从下往上仰视苏尔若的双眼,定能从里面看出化不开的偏执,阴狠如深渊恶鬼,这眼神在这泫然欲泣的脸上十分的格格不入。 要谁看了这眼神都不会对她产生怜惜之情,恨不得避得远远的。 第55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11 现场气氛怪异的很, 除了尴尬就是尴尬。 所有看着引华剑尊背影的眼神各有所思。 叶慈视线扫了一圈,其实都大差不差,不是看戏就是怜惜。 让人窒息的沉默中, 天恩寺主持双目微闭, 低低了念一句佛号。 唯有离引华剑尊最近的天衍宗宗主眼中饱含兴趣盎然, 透着不出所料的了然。 庆海道那小子则是一脸幻灭,似乎在怀疑自己听见了什么。 叶慈略略感受了一下, 应该就是梆硬的钢铁直男第一次看见同性结合的修士从而对一贯以来的认知产生的动摇吧。 总体评价:不如他师尊熟练。 恰好场下比试出了结果,打破了这不知道让人该如何破解的沉默,平虚长老高声宣布比试结果,念出胜出名单。 不论自家门下弟子名次几何, 入选多少人, 全都站起来互相客套, 你来我往的, 十分之其乐融融。 简称——商业互吹。 只不过刚才没有挽回旧情人成功的拂雪阁阁主隐在人后,低垂着眼帘, 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日下午,便是筑基期弟子一对一对战,随机抽签, 抽到谁就是谁。 为了节约时间, 分了十几个场地分别上台比试,又是各显神通。只不过筑基期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菜鸡互啄, 可观性高的很少,容羽这个金丹期差点看困了。 最终结果出炉, 其中获得头名的是引华剑尊座下三弟子王清祁, 第二名还是剑宗弟子汪清章, 第三名则是天衍宗的弟子, 第四名则是一个黑衣散修。 前三名没多少异议,剑宗弟子一向强悍,大多能越级挑战。但是第四名的散修还是引起了不少注意。 一个散修击败了大部分精心培养的宗门弟子,稳坐第四名,且只在天衍宗之下,他若非天赋异禀,很难说得过去。 平虚长老兼任派发奖励,将一瓶玄级极品的复元丹放到他手上,略一打量,便看出这不过是个骨龄十几岁的少年。 见他也是剑修,当即起了爱才之心,便问了:“不知这位小友可有师承?” 少年剑修银冠束发,天生一双多情目,放在这张脸上略显阴柔,闻言,他便答:“并无,我寻到功法自学的。” 那散修长得的面生,一身黑衣深沉如墨,肩袖与衣摆处只有少许银竹纹修饰几分,革带束腰,并不觉他过于朴素,倒是衬出独属于他的孤傲气质。 平虚长老也没计较他的轻慢无礼,心想他一个十几岁少年在外行走,有警惕心是应该的。 一听他是自学的,顿时惊讶道:“你竟是自学的?若要自学,这炼气期的引气入体就是一个大坎啊,你是什么灵根?” 少年被前辈大能这样追问,也不觉受宠若惊,好似就是天生比其他人冷淡,他意简言骇道:“雷灵根。” 在另一边,叶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多留了几分关注给他。 听到他回答雷灵根的时候,握剑的手一紧,心说:你可终于来了,澹台燃。 在玄渺大陆里,因为单灵根能够更好的亲近单系灵气,修行起来比多灵根体质进阶更快。 因此,单灵根修士多被宗门家族重点栽培,稍次一些的就是双灵根,但数量更多的还多灵根修士。 连天衍宗宗主自己都是金火土三灵根修士,若非他总有奇遇,他也将泯然众人。 其中灵根分五行,也就是金木水火土,单灵根者灵气纯净,修炼速度快。但山外有山,比单灵根更珍稀的灵根就是变异灵根,有冰系与雷系。 这两个灵根很特别,特别到近千年来,冰系灵根只出了一个陈引华,天生剑骨几千年里都出了陈引华和容羽两个,雷灵根则几千年都没出一个,足以见出它的珍贵。 史传拥有雷灵根这得天独厚的体质的修士,如不出意外,定能圆满飞升。要是修为到一定境界,能驱使雷劫应敌,或者吸收雷劫中的灵力化为自身修为。 因为这个操作实在太过逆天,其他修士心惊胆战的雷劫怎能被人驱使,所以一度被认为是人为杜撰的。 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就不代表没有,魔尊澹台燃身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独得天道恩宠,他就是难得一遇的雷灵根。 只不过他一直有意隐瞒,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雷灵根。 如今的澹台燃已在合体期大圆满徘徊多年,一直难以突破。 但在他灭剑宗满门后就突破了大乘期,从此拥有驱使雷劫的能力,修为一日千里,傲视群雄,玄渺大陆上无人能敌。 获得了更大力量的澹台燃自然不甘心只守着一个贫瘠的魔界,目光放在了灵气更加充沛的正道地盘上。 他发起了对正道的侵略,挑起战争,死伤无数,占据更多地盘后,犹不满足。 杜元霜眼看双方实力悬殊,报仇无望。又一次被白萋萋用她身上本属于小师妹的火灵根刺激到,恨意越积越深,心灰意冷之下,她选择绝望自爆。 澹台燃猝不及防受了直面冲击,落下了难治的重伤。好笑的是,杜元霜的自爆才让他真正确定这才是他要找的白月光。 失去杜元霜的澹台燃更加疯狂了,先凌迟白萋萋,又将她挫骨扬灰,捏碎神魂再不能入轮回转世为人,才平静等死。 白萋萋临死前也不再装模作样,癫狂道:“澹台燃,你自己眼盲心盲,错把恩人当替身是我的问题吗?对,我是骗了你,可我本来不过是早该死了的病秧子,一朝被魔尊垂怜,你说我能有反抗的余地吗?你敢说我当时但凡有一句否认你不会杀我,不会灭我满门吗?谁敢在你面前否认自己是杜元霜?这你都没看出来,你做什么魔界之主,摆出什么痴情样给谁看,说到底你爱的不过是那张脸罢了!” 徒留魔界一地鸡毛,被修真界绝地反扑,剩余魔修被驱逐入魔渊,永世不得出。 在原世界线中,白萋萋最近的身子骨越来越差,澹台燃便抓来几个元婴修士血祭,终于测算出朱雀骨的线索。为了找出朱雀骨下落,便元神出窍附身在这少年傀儡身上。 结果还真被他混入了剑宗内部,拜在平虚长老门下,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在剑宗寻找朱雀骨的日子里,他一次出门历练,因为年少被分配到杜元霜队伍里,杜元霜身为师姐,对他多有照顾。近距离接触后,澹台燃排除火木灵根的杜元霜是朱雀遗子的可能性。 但另一个念头反而涌了上来,她性格和气质跟那个人太像了,连名字都是一模一样。总让澹台燃产生恍惚感,可是二者之间在样貌上却毫无关联。 他记忆里的杜元霜姿容清丽,在上界中没几个女仙能在容貌上压她一头,这个杜元霜却不过是中人之姿,清秀有余,秾丽不足。 一个是长相八分相似的白萋萋,一个是名字和性格一模一样的杜元霜,就算他明察秋毫,也束手无策。 这段时日里,澹台燃排除了可能性比较小的杜元霜,确定了人选就是容羽。 心情从一开始的利用到最后的迷茫,直到魔界白萋萋实在撑不住了的消息传来,澹台燃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两个都带走。 到底谁才是上界的元霜仙子和下界破庙里的小姑娘已经不重要了,他所谓的收集相似女子睹物思人行为,不过是为他发偏执欲套上一层深情的外壳。 这厢,正如叶慈所想那样,平虚长老激动道:“雷灵根?你竟是雷灵根,除了宗主以外,修真界多少年都没出一个变异单灵根了,今日竟然又有一个雷灵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不知你可愿拜入我们剑宗门下?” “好啊——”少年终于笑了,语调低缓道:“我叫杜然。” 周围的散修们都对少年投来羡慕的眼神,能被剑宗长老如此看重,往后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世界时间线再次走动,眼看平虚长老就要拉着人去给引华剑尊过眼,叶慈当然不能让他轻松过关,也跟着去凑热闹。 一回头,就是容羽不满的眼神,连唇边梨涡都没有了,肯定很生气。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哦豁。】 叶慈笑容一滞:“……你什么时候来的?” 说完自己也觉得怪怪的,好像是个想要去勾搭新人被女朋友撞见的渣女。 容羽脸上还有一点没退干净的婴儿肥,闻言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没多久,不过是一盏茶时间而已。” 叶慈:“……” 都有一盏茶时间了,她居然没发现! 容羽在她这站了那么久,当然也听到了平虚长老跟少年的对话,一抬下巴:“大师姐对那个小师弟很感兴趣吗?” 在小师弟三个字上,容羽加重了读音。 如果少年也入剑宗,论资排辈确实是在容羽之下,确实是该叫小师弟。 叶慈也麻爪了,从事实上来讲确实是她的错:“不,小师妹你听我解释。” 她试图挽回稳重可靠且独宠小师妹一人的大师姐形象。 容羽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酸溜溜的说:“你说,我听着。” 叶慈看他们背影都要拐弯了,时间上来不及了,一抓容羽腕子就走,打算抄近路去找剑尊。 一开口就是重量级炸弹:“那个少年身份有异常,我怀疑他是魔修伪装的。” “居然是魔修?!”容羽被震撼的不轻,目瞪口呆道:“可我看他身上并无魔修气息啊,经脉运转的是灵气而非魔气。” 叶慈直白告诉她:“因为他身怀异宝,又是从正道堕魔的修士,能自由伪装自身灵气。” 容羽:“世间竟有如此异宝?” “而且,”两人停在了引华剑尊的洞府前,叶慈沉下脸:“他就是魔尊澹台燃。” 容羽瞳孔一缩。 * 少年随着平虚长老踏入千潮殿,多年培养的危机意识让他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脚下步伐稍稍一滞,很快就被他掩盖过去,少年悄然抬眼,飞快扫过殿内情况。 堂中剑宗宗主一人独坐,姿态闲适的跟她两个徒弟说话,气氛其乐融融,也不像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平虚长老态度轻快,常年耷拉着的眉眼都上扬几分,他进门就说:“宗主,我跟你说,今日我可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就是这……” 少年正稍放下心来,就听平虚长老一声厉喝:“锁灵阵起!” 说罢,他身形一动跳出阵眼,猝不及防下少年被困在原地。 少年:“……” 他脚下平平无奇的地板骤亮,玄奥的阵法启动,少年只觉浑身如泰山压顶般沉重,下意识驱使灵力抵抗,却发现经脉里的灵力被锁住了。 毫无半分反抗之力,就要被人当鸡犬般杀了了事。 情急之下,少年面上露出慌乱的神色,气愤惶恐道:“引华剑尊这是意欲何为?!伙同贵宗长老让我这孤身少年哄骗至此,打算杀了我?我敬你是剑尊以为是正道魁首,不想也会做偷鸡摸狗之事,这就是玄渺大陆第一剑宗的作风吗?” 引华剑尊闪身到少年面前,饮冰剑鸣不已,顷刻之间有万千剑气环绕少年,将他困在原地,全都泛着彻骨的寒意。 引华剑尊的声音和她的剑气一样冷:“意欲何为这句话我奉还给你,我也想问魔尊你大驾光临我剑宗,意欲何为?” 少年茫然无措:“你说什么魔……”而后哑然失笑:“你说我是魔尊也太看得起我了,还是你有什么证据?堂堂剑宗之主,总不能空口无凭就说我是魔修吧?” “要是不信,宗主可以检验我身上灵力是不是魔气!” 少年故意这般说话,一来是想激起引华剑尊的疑问,正道的人就是爱这样装模作样,摆出自持身正的样子,没有证据不会轻易动手。 二者,要是她能自己发现自己身份存疑,早就在广场上就会直接点出。 又何至于现在才看出来端倪? 若是证据确凿,凭这些正道伪君子性情定会杀他而后快,所以他只想知道究竟是谁发现的他,若是之后落他手里…… 视线晃过紫衣的叶慈,又落在红衣的容羽身上,最终停在了不过元婴期的平虚身上。一时间也没想明白究竟是谁,又是怎么看破他身上乾坤的。 结果就听引华剑尊不耐道:“你不承认就不承认,我还不乐意听你巧嘴滑舌呢!既然送上我剑宗门来,那就洗干净脖子等杀吧!” 说罢,就是一剑刺来。 少年满头疑惑,下意识御剑抵挡,但他本命武器是长·枪,他的剑没有引华剑尊的剑快,被饮冰刺个正着。 锐不可当的剑气搅碎了他的丹田,泄出了一丝魔气,意味着这具最完美的傀儡报废了。 引华剑尊敏锐捕捉到他将逃的神魂,又是一句低喝:“魔气这般重,还说你不是魔修?!” 估计是担心他死的不够凉,环绕的上百剑气一道不落全给他了,活生生扎扎成一个刺猬。 杀人辱尸,这是正道宗主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意识消失前,还听见引华剑尊一句淡淡的可惜:“跑了,没抓到神魂。” 出师未捷身先死元神还被重创的澹台燃:“……” 一张嘴就如吐出了一口老血,手扶着榻边面沉如水,吓得伺候他的魔侍战战兢兢匍匐在地,完全不敢说话。 疯狂如他都没捋明白引华剑尊的脑回路。 这剑宗宗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有病吧?!连话都不让他说完就把他给杀了,真不怕杀错人吗?! 其实叶慈本人也挺诧异的,先前的说法确实能取信师尊,但叶慈还以为她会谨慎一点,多问几句再做决定。 看着这说杀就杀的行动力,多少带点泄愤的感觉。 莫名想到了拂雪阁阁主,师尊怕不是把憋着的火气全撒他身上了吧? “平虚。”引华剑尊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声音平静无波:“剑宗出现魔修怎么说都是我们失误,若是魔尊有心发作后果将不堪设想,你将这尸身拖出去示众,让大家引以为戒。也让那些魔修瞧瞧不知死活的下场。” “明白明白,我这就去办。”要不宗主秘密传音,平虚长老差点就成了剑宗罪人,忙不迭让人把这残尸收拾出去。 叶慈懂了,引华剑尊就是在撒气。 收拾了情绪,引华剑尊转身看向叶慈:“徒儿这次立了大功,若非你机警看出这少年异样,不论什么后果我都难辞其咎。要不是时间紧急,澹台燃今日决计走不出剑宗大门,未能在今日一举灭了这魔头,实在可惜!” “不过他现在神魂收到重创,也好不到哪里去,好歹是出了口恶气。”叶慈道。 “说的也是。”引华剑尊一挥手,走回座位坐下:“魔尊这具傀儡实在天衣无缝,我都看不出端倪,差点被哄骗过去。我方才虚晃一招不过试个深浅,没想到还真被试探出来了。” 叶慈:“……”你原来有试探过?我看那剑都快出残影了。 “……也罢,事情了结了,你俩回去修炼吧,明日便是金丹组的试炼。”被自己徒弟认为莽的可以的引华剑尊浑然不觉,一手撑着额头,发簪上的短流苏晃了晃。 “弟子告退。”旁边的人很安静,叶慈拉了拉容羽:“小师妹?” 容羽猛地回神,对上叶慈关怀的眼神,干巴巴重复:“弟,弟子告退。” 引华剑尊自己都是心事重重,一时顾不上触景伤情的小徒弟,只叮嘱一句:“好好修炼。” 出了千潮殿门,已经是夜幕低垂。 叶慈跟在她身后,见她背影落寞,就知道她想起了在荣府里的记忆。 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容羽说:“我想起来了,其实我小时候见过那张脸。” 叶慈脚步顿住了,静静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清冷月色下,红衣女修喃喃道:“我二兄是个爱玩的纨绔,好玩耍,总不爱学习。说他是纨绔,他却从不敢拈花惹草,犯的最大错误不过是忘记写先生布置的功课。某日他捡回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二兄说看他被叔母插标当街叫价,年幼父母双亡实在是可怜,就把他买回来了,父亲以为他也跟着学其他纨绔亵·玩少年,差点被我父亲打死。” “但被我二兄真心相待的少年却在荣府放了一把火,屠戮了整个荣府,他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二兄。荣府不过是凡间的普通家族,于魔界之主而言连魔界里的草芥都比不上。” “我二兄不过是听了父亲教诲,要怜悯弱小,要善良端正。这究竟哪里对不住他?为什么偏偏找上了我们家?究竟为什么?难道做好人也有错吗?” 容羽问了一连串的为什么,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的诘问。很显然,每一个为什么都没有答案。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没有无缘无故的恶,荣府满门确实清白无辜,但总有人心怀恶意,只为一己私欲犯下罪行。 容羽声音低落:“我一直都在找他,可是师尊说有了能力才能为自己报仇,我信了。从此刻苦修炼,只为有朝一日能够血刃仇人,就算他是魔尊我也没放弃过……” 一只温热的手托着她的后颈,手指轻柔的擦干了她的眼泪,温热的双手抚过因哭泣潮红的脸颊。 “你一哭,我也跟着心疼了。”替她擦眼泪的女人这般说道。 多少年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人就是这样奇怪,要是无人安慰,容羽估计会和以前那样,随便擦擦脸,收拾收拾情绪就爬起来修炼。 但是被人软声哄着,眼泪反而控制不住,挺了十几年的骨头就这样软了。 容羽泪眼婆娑,不管不顾埋在她怀里,哽咽道:“我以为我能等,我能忍,结果我发现我等不了,忍不了。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我父亲母亲。” 不只是容羽,叶慈头回觉得心头烦闷,越来越见不得她的眼泪。 曾几何时,她还认为眼泪不过是最无用之物,甚至是厌烦的。 但这个想法一次次被同一个人打破。 在容羽眼泪掉下来的那一刻,叶慈都做好了彻底杀死澹台燃这个气运之子的准备。 上一个世界气运之子身死没有惩罚,不过是叶慈钻了那个世界意识的空子。 而这次的世界意识并无经历战争陷入沉睡,也无出现秩序紊乱的情况,仍然牢牢把握着轮回秩序。 不过她也做下决定,就算与这个世界的天道作对,违反本源世界条约,之后会被惩罚禁闭,她也认了。 要是本源世界的员工知道一直保持着完美记录的叶组长也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他们绝对会认为是自己没睡醒在做梦,要不就是耳朵坏了听岔了。 叶慈在本源世界可是出了名的冷漠,曾有员工对她产生感情,展开追求。还跟着她去好几个世界,想要感化她,结果五个世界轮完,宣布她自己死心了。 有好事者问及原因,她一摆手,只说:“别提了。” 拢共算下来,那个员工花了五百年的时间都没能打动叶慈。 “莫哭,莫哭……你别哭了,”叶慈有些手足无措顺着少女的颤抖的后背:“手都用来给你顺背,只好用别的给你擦眼泪了。” 容羽没听清她说什么,抬起头,瓮声瓮气的问:“你说什么?” 叶慈垂着眼,喟叹道:“好吧,看来我是彻彻底底:栽了,你跑不掉了。” 随即,低下头,温柔的吻掉她脸上的泪珠。 从睫毛顺着脸颊往下,再到下巴上那颗泪珠,一一被舔走,辗转到微张的双唇。 容羽呆滞住了,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第56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12 那夜月亮很亮, 月色很晃眼。 但容羽的视线从没离开过那双眼睛,向来盈着慵懒随性的双眸,如今沉淀的是洗尽所有的认真。 呼出的气息相互交错, 鼻尖对着鼻尖, 容羽踮着脚, 恍然置身云巅,飘忽不定无所适从, 唯一能拉住她的是对方揽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 夜风很静,静到心跳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她能感受到独属于某人的淡香靠近。 “我心悦你,想要举行合籍大典昭告四方的心悦, 想要往后余生与你携手同行的心悦。我将痴心不改, 只注视你的身影, 直到我永恒生命的终结之日, 致我的……” 说至尾音,她双唇微启, 舌尖微抬,喉咙短促的停顿一下,无声的念了一个“yu”。 从前她也告白过, 但更多的是当时氛围下的情话, 只想哄对方高兴罢了。 这次,当真是肺腑之言。 容羽说不出任何话, 心底突然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狂喜,只激动到潸然泪下。 这种感觉来得毫无道理,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 好像是珍藏已久的种子小心翼翼播种下, 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着花盆。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无非两样,发芽与不发芽,再三告诫过自己,后者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前者,不要过于期待,不要寄托希望。但是当真开出属于自己的花后,心情是难以言喻的。 容羽语无伦次道:“你……你……我,我,怎么,真……”她羞恼的把头撞进她怀里,当了一回鸵鸟。 叶慈只当她伤心过度,难以回应。难得懊恼自己挑的时机不对,只把人抱得更紧。 低声轻哄:“不着急回应我,我愿意等。” 容羽直摇头,手臂收得死劲,心说你能等,我等不起。 低着头的人不知道,说出这句我等得起的人在心里自己反驳自己。 不,我不能等。如果你中途离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百万年前我就没有了心,随便塞了点什么进去,旁人说我心如磐石,不近人情。那确实是真的,有你之后,今后那处只属于你,只装着你。 柔情似水的双眸变得深沉若海,另一只手缓缓抬起,顺着顺着脊背一寸一寸往上滑,指尖抚过微凸的骨节,拂过蝴蝶骨,最终将掌心贴在微弯后颈上。 从叶慈动作的开始,容羽就觉得一股蚀骨的酥麻从尾椎开始泛滥,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却不想被人按得更紧。 “乖,别动。让我抱抱。” 在这之后,容羽忘了她们是怎样分开的,也忘了是怎样回到自己洞府的,全都忘记了。 只记得牵着她手的温度,脸贴在她颈部肌肤时对方微乱的心跳声,还有令人心悸的晚安吻。 叶慈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过段时间,我送你样东西。” 此刻柔情是治愈她悲伤最好的良药,跟喝了迷魂汤似的,她拉住了将离的裙摆。 果然,叶慈不动了,像是思虑过后重新回到床边坐下。 感谢容羽以前喜欢高床软枕的爱好,导致她现在不用跟别的剑修一样,互相打坐干瞪眼。 托起容羽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叶慈的手盖住她的双眼,一同遮蔽了眼角哭完的残红:“今日先不修炼了,睡一觉吧。” 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不对,哪有会去睡觉的金丹期? 容羽心里这般说着,还使坏的使劲眨了眨眼。 湿漉漉的睫毛扫过叶慈掌心,带来酥酥的痒意。 叶慈捏了捏她不自觉鼓起的脸颊:“你要是不睡,我就……” 话没说完,还在使坏的睫毛立刻不动了,安安静静躺在她掌心。 还在腹诽睡不着的金丹期修士在一盏茶后安然入睡,还在她大腿上翻个身,用微微蜷缩的姿势睡着。 被枕着腿的人一直不动,垂下眼,只细细打量着对方沉睡的脸,还有心情捞个枕头让她抱怀里。 怀里抱着东西后,容羽微紧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系统目睹了一整夜的爱情剧,用感叹的语气道:【您不觉得您这次下手有点快吗?这才多久啊。】 叶慈反问:“你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吗?” 系统:【……】 这话的语气太过意味深长,一时间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系统只好用死板的语气回答:【其实我觉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工智能,听从您吩咐就行了。】 仗着叶慈看不见它后台,它看了看自己的余额,恨不得扯着大旗敲锣打鼓地喊:【不!我不这样觉得,我还想你们搞快点!我想转正!想拥有自己的身体!】 但是它不敢,只敢自以为运筹帷幄的傲娇哼哼,抱着那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得意保持沉默。 这厢两人岁月静好温情无限,不知整个剑宗都炸了锅,陷入戒备状态。 连天衍宗宗主都彻夜不修炼,与本宗长老一同为门下弟子护法戒备。 要是普通魔修易容潜入倒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那都是正常的,什么时候魔修不动歪心思才是不正常的。 但如果潜入对象是阴狠手辣的魔尊本人的话,那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整个大陆谁人不知他对自己养的宠妃白萋萋有多宠爱。 之前为了给白萋萋寻药续命就无所不用其极,还看中了一个中型门派的镇派之宝——三千年才结一树果,能驱除心魔的紫灵树。 便派人上门购买,价格开得奇高。 对方掌门识破了对方魔修的伪装,他是宁折不弯之人打,自然不允,当场打死了那魔修,好一顿痛斥。 结果没过多久被魔尊澹台燃趁虚而入,生生灭了满派,座下弟子神魂被炼化,尸身炼成傀儡。 被做成人彘的掌门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尊命人挖走了那颗珍稀的紫灵树,只为给喝药苦口的宠妃弄一点甜口的果子。 白萋萋不过肉体凡胎,如此灵果吃下去,于她而言作用只是稀薄,但就是这样千金难求的灵果被她当普通水果吃。 这不过是比较突出的例子,还有更多的数不胜数。也不是没想过讨伐魔尊,但去魔界就要跨过魔渊这条天然防线,加之魔修强悍,打起来只会造成更惨重的损失。 也就如此不了了之。 * 次日就是金丹期修士的比试,正如叶慈之前的所想,庆海道随机到的人选是她。 金丹期修士不比筑基期修士多,因此规定与之前不一样,不需要经过混战决出一对一名单,只需随即抽取即可。 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简单人物,步骤少了,难度比筑基期的方式增大几倍。 “第一试炼台第一场,千潮剑宗叶清慈对战天衍宗庆海道!” 执明长老宣布名单时全场哗然,庆海道本人更是脱口而出道:“谁?” 天衍宗宗主没有自家大徒弟那么诧异,仍是挑了挑眉,说是惊讶,其实更多的是不确定。 天衍宗宗主过目不忘之能,关于这个世界的世界线发展记得清清楚楚,他也记得这次剑宗大弟子并无出现在整场大赛中,甚至仍在洞府内深居不出。 指尖敲了敲膝盖,天衍宗宗主的视线放在女剑修的背影上,沐浴在各。色目光中仍保持着淡然闲适。 怎么看都不像会是一个因为五灵根而自卑的修士。敲击的动作一顿,他有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渐渐浮出水面。 “剑宗那个废柴对战第二金丹庆海道?那这次比试没什么好看的了。” 之前众人便对剑宗首徒略有耳闻,这几日相处下来,现在谁人不认识叶慈? 虽说她进退有度,还算有剑宗大弟子的风范,但改变不了她是个靠磕丹药嗑出金丹期的事实。 虽然这是叶慈第一场比试,凭她之前体质迟早会被刷下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庆海道自持境界比叶慈凝实,还是金丹中期,只觉自己胜之不武。 不光是台上庆海道是这样想的,台下观战的修士们也是这样想的。 纷纷议论起关于剑宗宗主首徒的事迹。 “听说她不仅是现任剑宗宗主的大弟子,还是前任剑宗宗主唯一血脉。当年我听我家祖宗说前任剑宗宗主虽不及现任宗主天生剑骨加变异冰灵根强,但也是当年的金系单灵根天才……” “前任宗主最擅长的就是一着荡海剑法,剑招一出山海可平,势不可挡!” “这剑宗首徒身为引华剑尊的徒弟,实在不该。” 另一人摇头喟叹:“那当真是虎父出犬女啊。” “是就我无颜上去,也无颜出门。” “女修学男修练什么剑,看她模样长得挺好,娇滴滴的就不该沾这苦功夫,该学她娘,一个四灵根女修仗着脸好看扒上前任剑宗宗主的大腿!愣是靠着各种天才地宝活到六百岁,要我说这些天材地宝分给其他修士该有多大用处!” “简直浪费了,这首徒不也一样吗?剑宗也不知道倾斜多少资源给她,要是我用,早就是元婴期了,她还是初期,真是暴殄天物!” 他们说完,就见这个隔壁站着天衍宗的弟子,便热情邀请一起加入群聊。 虽然天衍宗与剑宗只是隐性竞争,但门下弟子只要在外边碰见了都会互相论长短,直到决出胜负。一般来说他们都会很乐意一起给剑宗踩上一脚的。 却不想,天衍宗的弟子们僵硬的摇摇头,干笑道:“不,不了。我们宗训有云:君,君子不背后语人长短。” 那散修根本不信,哂笑一声:”上次你们在剑宗脚下的客栈不是压了几百灵石赌你们大师兄赢,偷偷诅咒第一金丹容羽吃到假丹闹肚子上不了场吗?” 天衍宗众人:“……” 背后寒气更甚了,能清晰感觉到视线越来越多,冷汗都要被盯出来了。 见天衍宗的人只是瞪他们不说话,不敢招惹大宗门弟子的同时心觉奇怪,心说他们转死性了? 一歪头,高谈阔论的几个散修就对上了几个剑宗弟子的眼神。 那一群身穿紫色青色剑宗弟子齐刷刷对他们露出一个友好不是凶狠的微笑,哦对,中间还夹着一个红衣女修。 整整齐齐八颗牙,宛若夜间潜行的群狼。 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一个紫衣的弟子说:“我记住你们了。” 另一个紫衣接上:“今晚门关紧点。” 这是红衣女修说的:“修炼的时候不要两只眼睛都闭上,做好留一只睁着防备。” “本命灵器记得放枕头边,拿起来比较顺手。” “但放心,比试中要是磕磕碰碰我们提供的丹药给予打折价,打二十折。” 天衍宗弟子:“……” 散修们:“……” 一个辈分比较小的青衣弟子喊了一声:“大师姐上台了!” 刷的一下,全都把头扭回去,异口同声道:“大师姐加油,揍他丫的!!!” 有个师弟:“清章师兄,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嚣张了?” 汪清章双眼一亮,握紧剑柄:“哈?你说谁要跟我打一架?还有这种好事???” 红衣女修鼓起腮帮子,恶狠狠道:”我要一个打十个!” 天衍宗弟子们默默的松开握紧的拳头,剑宗的都是疯狗,暂时不能惹。 等会,那个穿红衣的不就是第一金丹容羽吗? 又默默远离了一点,希望第一金丹能把他们诅咒她吃错丹药的事忘记。 为了不伤到台下的围观者,在试炼台周围设下了结界,保证安全。 所以叶慈只听见那群师弟齐刷刷的前半句:“大师姐加油!” 不知后半句是什么内容,庆海道也没在意这点小细节。 站台上后,双方互行一礼,庆海道首先说:“看你是女修,我先让你三招。” 叶慈直起身,拒绝:“不必。” 庆海道有些为难:“你也不必勉强……算了,那我会收着手,点到为止。” 叶慈:“……随便你。” 慈悲缓缓出鞘,运转着银白灵力,剑尖直指庆海道,对方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剑上铭文吸引,眨了眨眼。 似乎在疑惑怎么看久了后自己眼睛会发疼,下意识回避了视线。 这是叶慈第一次当众出手,引华剑尊和天衍宗宗主眼神专注了几分,微微坐直。 连差点跟人原地打起来的剑宗弟子们也收声屏息,比他们自己上台还要紧张。平时大师姐是对他们指点有方,并没有实打实比过招,要万一大师姐是个理论派而非实战派怎么办? 庆海道连本命灵剑都不打算拔出,这对于剑修来说就是天大的侮辱。 这般作为让引华剑尊蹙了蹙眉。 二师兄邵清崇连一贯的稳重都难以保持,破口大骂:“他没了!我跟你们说他没了!” 既然他要这样作死,叶慈也不拦着,身形一动,下一瞬就出现在庆海道面前,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 庆海道身体快过意识,快速后退几步避其锋芒,举起本命灵剑格挡住这一招,手腕一阵酥麻,被震得后退几步,差点掉下试炼台。 平静的表情终于裂开,露出讶异的神色。 银白的剑尖不给他继续反应的时间,瞬息收回去,下一招改变了之前凌厉尖锐的剑气,好似落叶飘拂荡到他面前。 又浮又飘,真是初入门的小儿都比她挥得好! 庆海道居然有些失望,原以为叶慈与他能有一战之力,现在看来不过是昙花一现。 心下一狠,拔剑应敌。 于是在众人眼里起手招就锐不可当的叶慈在庆海道的攻击下只能防御,节节败退。 “还以为她有两把刷子,没想到就是虚晃一招。” “不过起手招使得真够好的,是我的话未必能挡得住那招。” “不愧是天衍宗首徒,这次千潮剑宗得丢脸了。” 但他们忘了一件事,如果叶慈真如他们所想的那么没用,不应该能防得住第二金丹那么多招。 高台上的前辈们早就看出来不对劲,天衍宗宗主首先摇头:“还是浮躁了。” 再看台下,庆海道看似花团锦簇,稳操胜券。他修习的功法名为凌霄剑法,此剑法招式繁复花哨,被不少修士嘲讽过是如绣花一般卖弄讨巧,无半分用处。 这样的功法在庆海道手上则摇身一变,从绣花剑招到杀伤力强大,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就在这种连环攻击之下叶慈仍是慢吞吞的,渐渐的就看出了不对劲。 说她反应慢吞吞,还左闪右避就是不直面应对,不如说她一直都在游刃有余,提前预判了庆海道的招式。 与叶慈直面的庆海道不能再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感,原地停下,气喘吁吁。 所有的招式于对方而言不过是打在棉花上,哪怕自己节节胜利,不过是表面繁荣。 他的心沉下来了,拿出了慎重的态度,明白自己的机会不多了。 他想的没错,叶慈确实没什么耐心了,小心眼的她笑道:“庆道友可还要我再礼让三招?我还可以不拔剑的。” 庆海道:”……” 庆海道生来就是城主之子,天之骄子傲气天成,再到五岁测出单灵根,拜入天衍宗宗主门下。 谁敢在他面前放肆?从没给人这样阴阳怪气过,庆海道只觉脸被人重重扇了几十巴掌,脑袋嗡嗡作响,又羞又怒。 庆海道盯着叶慈的笑脸,沉声道:“不用!再来!” “可我不想再来了。”叶慈道。 庆海道一直以为叶清慈对上自己,恐怕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事实上是反过来的,应该是他庆海道对上叶清慈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那一剑劈来时,剑气霸道凌厉,裹挟着不容反抗的气势直冲面前,连元婴期都能应对自如的庆海道犹如初初练剑,不知道如何应敌的幼童一般愣在原地。 等他抬手应对的时候已经晚了,视线转换,他被摔下了试台。 整个过程连两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这叫废柴?你们剑宗对收徒要求原来那么高的吗?” “怪不得每届剑宗收徒都那么少,原来是要求高!” “你们大师姐是废柴,那我真的只能当柴烧了。” “那可是金丹榜上的第二名与元婴期修士一招之差落败的庆海道啊!” “剑修的嘴,骗人的鬼!” “不仅兜里没一块灵石,嘴里也没一句真话!怪不得讨不到道侣!” 剑宗弟子们:“……”我们不是,我们没有,别瞎说。 说兜里没灵石的怎么可以人身攻击呢! 喧闹的人声闯入耳,纷乱嘈杂。庆海道只听得见一句:“天衍宗庆海道对千潮剑宗叶清慈,叶清慈胜——下一场……” 他输了?他竟然输了? 万千惊呼声中,叶慈缓步下台,朝他躬身一礼:“道友承让了。” 庆海道还呆滞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输了:“……” 张了张嘴,瞪着叶慈的背影,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被同门师弟扶了起来,一阵沉默,谁都不敢说什么。 第一场就输了,输的人还是天衍宗的大师兄,这有损天衍宗第一大宗的威名。 庆海道愧疚难当,抖着唇喊了一句:“师尊,是弟,弟子无用。” 天衍宗宗主踱步到大徒弟面前,看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到底是亲手带大的首徒,心下一软。 他道:“回去后,你自行闭关,好好沉淀自己。为师曾说过,切勿轻视任何人,时刻警惕,要戒骄戒躁,这些时日你心思太浮了。为师知你只想与剑宗小徒弟争高低,一直勤勉修炼,但不急于一时,届时你心生心魔,于修为有碍,反倒是魔怔了。” 一个大男人,庆海道的眼眶都红了,哽咽道:“弟子明白,弟子遵命。” 天衍宗宗主点了点头,心下满意几分:“去休息吧,我天衍宗又不是输不起,还有你师弟们呢。” 庆海道怏怏不乐:“是,师尊。” 天衍宗宗主并没有回去位置上坐着,视线投向欢天喜地的另一边。 “大师姐!” 叶慈刚一站定就被一个红色身影扑个满怀,顺手就托住了她的大腿,让她不掉地上。 容羽环着叶慈脖子,笑意盈盈,唇边梨涡比蜜糖还甜:“恭喜大师姐首捷!” 叶慈好笑道:“不过是第一场罢了,接下来还有呢。” 容羽晃晃腿,贴的更紧了:“那你一定会是头名!” 叶慈:“我是头名,那你呢?” 事事都要争第一的小师妹拧着眉毛苦恼,叶慈也不说话,就看着她浅浅笑着。 杜元霜走过来的脚步一顿:“……?” 视线定在容羽环着腰的双腿,又飘到叶慈分外稳当的双手,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脑子里闪过许多词汇,什么《霸道大师姐爱上我》《师妹娇妻宠入怀》《温柔师姐高调宠》《腹黑师姐狠狠爱》《我与大师姐被师尊打断腿的日子》…… 等会,最后一个不对劲! 杜元霜:“……” 话本误我,差点想岔了。 一个不落从脑子里删掉,杜元霜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打算转身离去。 无情道的女剑修就是如此的冷酷。 “恭喜大师姐首捷!我在下边看着可激动了!” 不懂眼色的师兄师弟们呼呼啦啦全都涌了上去,把两人团团围住,顺带把杜元霜啪嗒一下翻个面,扶着她的肩膀往前边推。 杜元霜:“……”撒手,想找死别拉我一块去好吗? 五师弟郑清鸿还奇怪道:“三师姐你不是说要问最后一招叫什么吗?在这站着干嘛,走啊!还没那么快轮到你上台呢!” 杜元霜绝望的闭上了眼,对上大师姐明显笑容淡了许多的脸。 这群烦人的鸭子聒噪不自知,全都冲着叶慈:“大师姐大师姐大师姐。” “你最后一招到底叫什么啊?我们好像没见过!” “我就知道你能揍庆海道那小子丫的,整天鼻孔朝天,看小师妹不顺眼!” “最后一招怎么使?执明长老没教过,我想学!” “最后一招啊。”叶慈的声音不大,但能稳稳压过他们。 全都看着叶慈,眼中求知若渴。 只有杜元霜的视线死死缠在了她们牵着的双手上,哪怕在人群之中,大庭广众之下,也依旧密不可分。 叶慈的声音很淡,带着明显的笑意:“是荡海剑法第十二式,阔平山海。” 第57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13 比试仍在继续, 下一个抽到签上场的是容羽。 “那我上去啦!“听见自己的名字,容羽转头就要走,发带上的铃铛发出清脆铃音。 “等等。”叶慈拉住她, 伸出手把乱了的眉心坠拨回原位, 才满意的说:“去吧。” 动作娴熟, 态度亲昵。 但这明显脱离了正常同门的范畴。 杜元霜最终没忍住,对着叶慈试探道:“你……” 从刚才开始叶慈的眼睛没离开过轻灵背影, 她从容自若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杜元霜顿时心情复杂。 “杜元霜。”叶慈叫了她的全名,转头盯着杜元霜的眼睛:“你最讨厌什么?” 杜元霜没想到大师姐会有此一问,还以为她想跟自己闲聊什么,但对上那双如深海般沉冷的双眼后, 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顺着她的话认真想了想, 杜元霜说出了心底的声音:“我讨厌命不由己。” 其实在原世界线里也看得出杜元霜的本性。 叶慈了然笑了笑:“我明白了。” 正好轮到叶慈巡逻剑宗, 上一轮的小队来跟她交接。这就不能看完比试全程, 她扶着剑转身离开。 杜元霜:“?” 不明所以目送大师姐离场,把视线放在台上。 没过一会就轮到她了, 刚刚巡逻完的师弟笑着跟她打招呼:“三师姐也一定能拿到名次的。” 这个师弟还没拜入哪位长老门下,只是着青衣的风字辈弟子。 杜元霜简短道谢,也给予这个师弟几句鼓励的话。 可把那个师弟高兴的, 崇拜的情绪溢于言表。 在别人面前的杜元霜话少冷静, 是最可靠的师妹,从不提及自己的出身经历。 其实拜入执明长老门下前的杜元霜, 而非如同门所想的,因为双灵根体质是家中的天之骄女。 她不过是修仙世家家主一时的贪欢猎艳, 与清秀农女诞下的意外罢了, 还因为不是儿子的原因, 并未被父亲接到本家, 只给了银钱草草了事。 生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破碎,总要找个办法转移她的痛苦,所以她将所有的过错压在杜元霜身上。 从小她就在各种声音里长大,但更多的还是——“你以后就这样了,跟你的母亲一样做个农女,借着这张好脸嫁给乡绅做妾。” 就好像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一般,可能杜元霜天生就是个犟种,偷跑出家门学人测灵根。 瘦瘦小小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还想学人家修仙?在各种不看好的声音里,杜元霜测出了火木灵根。 惊动了生父,让生母扬眉吐气了一把,曾把她看低的乡里都得对她恭恭敬敬。 这往后她就是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神仙了,那能一样啊。 可杜元霜并未如生父所愿入天衍宗,拉一拉她在天衍宗同父异母的哥哥。比起杜元霜的双灵根,备受看好的嫡子只是普普通通的三灵根,连内门都入不了。 杜元霜偏不如他们意,打乱了生父所有的计划,选择了剑宗,修了无情道。 可把她生父气得够呛,又无可奈何。 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的杜元霜反而觉得很高兴,再也没有回过家。 这厢,好巧不巧,抽到容羽这个第一金丹的倒霉蛋就是刚刚那几个散修之一。 容羽也不跟他客气,先礼后兵道:“经此一遭,今晚修炼你可以闭眼睛了。” 散修:“……”不,我会连夜逃离剑宗。 容羽拔出烈枫,火红的灵力运转,沉下脸来,还真有大陆第一金丹的威压。 散修决计做不出不战而败的事,绿着脸召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器,抱着悲催的心情应战。 不出所料,散修在十招后败退下台。 容羽一收方才的严肃神情,躬身一礼:“道友承让了。” “……”散修的面皮抽了抽,最终只对这婴儿肥都没消退的小女修道:“是我技不如人……” 散修抹了一把唇角鲜血,十分清楚不是容羽手下留情,他三招内就能被扔下台。 但不排除是容羽想多揍他一会的可能性。 原来这就是第一金丹的实力。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其他几个比试台上,无一例外被扔下台。还有一个刚金丹期没多久的小师弟愣是大爆发,把高他一个境界的金丹中期散修压着打。 虽然散修们只是金丹期,但好歹在外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受过修仙家族邀请聘为客卿,也有是小门派里的客卿长老。 就这样被几个小辈压着打,实在是丢脸,自觉无颜见人,纷纷掩面离场。 几个鼻青脸肿的难兄难弟在剑宗大门相遇,神色一僵,全都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就想扭头下山。 恰巧叶慈巡逻路过,看他们集体离场,她出声问道:“几位道友这就回去了吗?” 走在前头的几个背影一顿,互相传音入耳,用眼神暗示:[这声音很耳熟啊。] [好像是叶清慈……] 有一个散修麻木脸点头:[就是她!] 这是什么冤家路窄的尴尬场面,谁都不乐意先回头。 本来叶慈只是出于剑宗首徒的责任对离场的修士问候一声,现在看他们鬼鬼祟祟,不敢回应的样子,顿时心生疑窦。 毕竟才发生过澹台燃潜入的事,谁知道他有没有留后手。 叶慈肃容沉声道:“……若是我们剑宗招待不周,道友们可与我一说,我定当作出补偿。” 听着这脚步声靠近,几个散修只好回头说话:“叶道友留步,我只是想家了,想回去了而已。” “对对,我道侣要生了,我得赶回去给她护法!” “我出来的时候忘记给我的灵草浇水,得赶回去浇!” 最后一个想不到有啥好理由,支吾半天,自暴自弃道:“我老娘喊我回家吃饭!” 直面几张青青紫紫跟打翻调色盘一样的脸,叶慈:“……” 不是说点到为止吗?怎么他们全是脸受伤? 叶慈眼中的疑惑有如实质,看得他们尴尬不已。 干巴巴笑了笑,都心道:总不好说因为在背后说你是非,被你同门揍了吧? 剑宗护短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叶慈贴心道:“那几位慢走。” “好说好说,道友留步,不必送了!” 说完,几个散修这才如蒙大赦,召出本命灵器火速离开。 这火烧屁股的架势看得叶慈满头问号,还是系统说明了原委,叫她哭笑不得。 等叶慈巡逻完,交班给下一个小队后回到比试现场,这次又轮到了容羽。 只见她招式利落,几个回合后就让对方主动认输,全程当真是点到为止,尽显大宗弟子风范。 系统却突然说:【刚刚那几个人里,脸上伤痕最多的是容羽刚才的对手,也就是那个老娘喊他回家吃饭的那位散修。】 叶慈立马调转口风,换个方式夸:“那可真是拳拳到肉的比试啊,他肯定很痛快。” 系统:【……】神哔哔拳拳到肉,这散修只有痛没有快好吧? 绿色系统,没有脏话。 金丹期的修士比试起来比筑基组的花样多,也都比较能熬,第三天才出了最终结果。 在第一天就赌气出风头的叶慈就不再装下去了,也没法接着装。 现在全都把她当实力强硬的竞争对象,连随机到自家师弟都敢直接跟大师姐硬刚。 护短是一回事,认真比赛也是一回事。 尽力而为,不留遗憾才是他们想要的。 一路披荆斩棘,叶慈不负众望夺得了第一名,连第一金丹容羽也甘拜下风。 高兴的样子还以为她连任金丹榜第一,而不是掉下第一的名次。 系统最近自己找了几部爱情片观摩过,对这种情绪不太理解,它问叶慈:【按照正常情况,你不是应该为了让她高兴,在比试中认输谦让,让她继续稳坐大陆第一金丹的位置吗?】 叶慈道:“她不是这样的人,要是让她感受到你的谦让,反而会难过。” 【……还有不乐意继续当第一的人?】系统不是很理解这种复杂的感情。 最终自圆其说给容羽这种想法找了一个解释——容羽是一个要强的人,不接受任何的弄虚作假。 从此,玄渺大路上的金丹榜重新排序,位列第一的名字也从容羽换成叶慈。 除去针对阶段名次的各种功法丹药灵草等奖励以外,金丹前八十名和筑基前五十名的修士都能获得进入秘境试炼的机会。 宣布名单后,入选的修士有激动不已,落选的暗自鼓劲等下次。 澜初秘境五十年一开,能进入的修为最高上限就是金丹,若是筑基组这次落选还有机会,金丹期落选了,只能寄托希望于五十年后。 有人能十年内突破一个小境界,也有人百年都难以突破一个境界。 但要是恰好这回年龄到了,只为进入这个秘境做最后一搏,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天衍宗首徒庆海道首战失利以外,其他弟子这次表现的都挺不错,入选了一半以上弟子。 千潮剑宗作为东道主,自然是引华剑尊这个一宗之主亲自勉励前三名的修士。 引华剑尊看着这个镇定而自信的徒弟,眼神复杂,语气骄傲道:“很好,为师很欣慰。” 叶慈不骄不躁:“是师尊教导有方,才有徒儿的今日。” 见了叶慈,天衍宗宗主都忍不住问引华剑尊:“你究竟给你徒弟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真的是普通的结丹果不是上界的脱骨洗髓丹吧?” 说完,天衍宗宗主旁光观察叶慈的表情,没看出任何异样。 但这让他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只有这样冷静镇定性情才能瞒得过引华剑尊的眼睛,不免更加好奇这位老乡穿越前究竟是干嘛的,这样稳得住。 要知道他下班车祸后,发现自己穿到这具才五岁的身体里不知道有多慌,还知道这个异世大陆能修仙,恍惚了好一段时间才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都这样了,还差点被这具身体的亲娘以为自己得了离魂症,生怕治不好,要把他当傻子扔了。 引华剑尊无奈笑笑:“是她自己勤勉。” 自明庄回来后,叶慈确实是勤勉,修为和剑法都是肉眼可见的进步。 只是之前引华剑尊担心她实战会露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叶慈不知道自己跟所谓的“老乡”错过了相认时机,只听着引华剑尊跟对方互相客套。 本来天衍宗宗主只是开开玩笑,顺便试探一下叶慈。听她这么回答,也不多问了。 忽觉有些恶寒,天衍宗宗主敏锐的朝恶意来源看去,恰好撞见她尚未收敛眼神。 那双媚眼如波的秋水瞳里的敌视未散,被人抓个正着后又强行露出尊崇的神色,倒显得扭曲起来。 天衍宗宗主自然不与她计较这些,假装没看出端倪,脸上带着浅笑点头问好。 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修为高深却不倨傲,对着任何人都轻松随和。 拂雪阁阁主心底松了口气,勉强扯着笑,点头回礼。 别看她笑得那么漂亮,估计心理早把天衍宗宗主杀了八百遍,外加挫骨扬灰了。 谁让对着她没有好脸色的陈华引却对自己笑了。 收回视线,天衍宗宗主心中暗自咋舌,知道这拂雪阁的苏尔若带点病娇属性,也不用连说句话都不乐意吧?怪不得会做出那种事。 叶慈自然也注意到了苏尔若的眼神,看着她又不死心想缠着引华剑尊说话,再次被引华剑尊冷静拒绝的场景。 垂下眼,按上剑柄的手摩挲着凸起的纹路。 系统给出的世界线并没有点明引华剑尊与苏尔若的过往,通过她们之间对话窥见一点内情。 但叶慈了解到的引华剑尊是个面冷心热,重情心软的人。 这样的性情,如果不是踩了引华剑尊的底线,犯下了无法弥补的大错,她绝不会如此绝情。 放下过往不论,之后的苏尔若也没干过人事。 在原世界线里,苏尔若将会与引华剑尊求和不成,反生怨怼,答应与魔尊澹台燃合作。 她仗着拂雪阁阁主的身份,暗中下手布置,再三阻挠剑宗长老营救失踪弟子,导致魔尊过了魔渊,难度加大,生机渺茫。 被剑宗长老怒而点破心机,她却装出楚楚可怜的无辜模样,让怜惜她的修士们相信她的无辜,最后全身而退。 在此之前,引华剑尊因为合体期的瓶颈有所松动,在洞府内闭关突破大乘期。 临到关键点,引华剑尊根据师徒契约感受到小徒弟情况不妙,却看见小徒弟的魂灯灭了,惊怒之下,强行压下修为,就要出关寻仇。 因为强行压下修为出关,引华剑尊神魂受伤,但情况紧急根本没时间给她静心疗伤。她只好瞒下伤情,言说瓶颈还在,突破不了。 长老们一向以宗主为主心骨,自然是信了引华剑尊的话。 没想到苏尔若贼心不死,再度求和,被忍无可忍的引华剑尊打出去后,不管不顾说事实,让本就元气大伤的引华剑尊呕出心头血。 引华剑尊亲临寻仇,澹台燃深知自己得了朱雀骨,自然不会被放过,就想要先下手为强。 最终苏尔若眼睁睁看着引华剑尊重伤难敌魔尊,走火入魔而亡。 目睹了全程的苏尔若本来也会被澹台燃灭口,但她提出她可以帮他攻入剑宗,带走杜元霜。 澹台燃没想到还有这种绝世白眼狼的存在,承认自己对这个条件心动了,觉得好笑的同时问她有什么要求。 苏尔若指着陈引华尸身,偏执而疯狂道:“我只要她,她不是很讨厌我吗?没想到吧,你陈引华就算是死了,也该是我的人!” 澹台燃难得的答应了,还给了她配方和材料,但要求她起心魔誓。 但叶慈愿称之为两个变态的互相欣赏。 自这以后,拂雪阁花大力气去离间剑宗与其他宗门的关系,导致剑宗灭门时,除了天衍宗宗主匆匆到场,其他宗门根本没来得及过来救场。 第二大宗千潮剑宗,竟是这样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 当夜万籁俱静,过两天就是进入秘境试炼的日子,干脆就都留下,等到日子一起出发。 月上中天之时,容羽修炼完毕,收了灵气,睁开眼睛准备再琢磨琢磨新得的功法,却听见隔壁一声轻响。 眉头一皱,下意识侧耳倾听。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关门声。 叶慈搬来后就再没有搬离,今夜与容羽分别后,她在偏房打坐修炼了一会,内视丹田看自己又要进阶了。 要是其他修士知道叶慈不过几个月就快升一个小境界,绝对会震惊到瞠目结舌。 这哪是最难修行的五灵根,变异单灵根都没她快。 五灵根修炼的时候吸收灵气不是说五行灵气来者不拒一起吸收,而是逐个吸收,先冥想感知存在的灵气,选择其中一种灵气,提纯吸收。 五行灵气,就要吸收五次才能达到单灵根一次的效果,差距就是如此拉开的。 本身叶慈神魂强大,这段时间与这具身体融合更甚,丹田也渐渐变得浩瀚如海,能容纳能多的灵气。 加之她神魂特殊,还不必花力气去提纯,自然就快了。 其实叶慈对这个速度并不满意,为了不太引人注目,还得压着速度吸收。不然这区区金丹中期,放在澹台燃面前根本不够看,一·枪·就能让这具身体身死道消。 但她一时想不到修为暴增的理由,顺了一下时间线,想着灭宗之祸还远,就把希望放在秘境之中。 比如假装在某个陨落大能洞府里挖出一本五行灵根也能快速修炼绝世功法,或者吃到了什么能够快速进阶的天材地宝。 这修为一天不提上来,想到世界线里会发生的事,她就不放心。 想罢,眼看时间不早,叶慈起身下床出门。 没走几步,叶慈听见几声啾啾清鸣,下意识寻找声源。 结果就看见树枝上站着一只羽毛蓬松的小红鸟,嫩黄的鸟喙,尾巴还垂着几根尾羽。 此刻正瞪着小黑豆豆眼盯着叶慈,眼神里含着人性化的怨念。 叶慈:“……” 莫名就想到了小师妹,脸上带点婴儿肥,同样一身红裙子。 这样看着,感觉有点像是赌气的小孩嘟着嘴,鼓着脸颊瞪人的娇蛮感,叶慈看的稀奇,这么漂亮的小红鸟还挺少见的。 这一看就不是普通啾,这是一只有灵气的灵啾。 叶慈好笑道:“你是谁养的啾啾啊,自己跑出来找不到主人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她认真思考过,自己并不记得宗门里谁有养灵兽,心说毛色养的那么漂亮,灵气充沛,估计是谁家的灵宠飞了出来。 说着,她摊开掌心并拢在一起,想要迎接红啾啾飞下来。 一看就很好蹲,但小红鸟不屑。 “啾。”小红鸟哼唧了一声,抬高嫩黄的尖尖嘴,傲娇的不肯理会,头顶上的两根羽毛晃了晃。 看得叶慈忍笑不已,又多了一点耐心逗它,面上正经道:“你不下来,那我走了,我还有要时要做呢。” 她收起手,当真抬步就走。 你还真敢走?!小红鸟难以置信瞪大了黑豆豆眼。 “啾啾啾!”小红鸟直接炸毛了,扑棱着翅膀绕着叶慈飞了一圈,一边飞一边啾,声音急促清脆。 叶慈:“……感觉我好像被骂了一顿。” 小红鸟:“啾啾啾啾!!!” 叶慈:“好吧,看起来更生气了。” 小红鸟:“啾啾啾!!” 视线跟着小红鸟移动,看它啾得实在起劲,等会吵起来怕不是会误事。 叶慈无奈道:“我刚刚伸手接你,你不乐意理我,现在我走了,你又要追着我骂。怎么会有你这样难伺候的小鸟啊。” 不想小红鸟跟听懂人话似的,啾得更加大声。 叶慈只好服软认错,停下脚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敷衍你,不骂了好不好?” 说话的人并不知道自己软下声音哄鸟的时候有多温柔,反正小红鸟顿时安静了,乖的像假鸟。 终于不啾啾叫唤了。 叶慈松了口气,但没敢太明显,害怕这小红鸟又生气了。 “蹲我手上你不乐意,那你觉得我身上哪里才能得到你的恩宠?”叶慈好笑道:“蹲头上也可以,等会我御剑的时候你得抓稳了。” 说实话,叶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它那么耐心。 小红鸟:“啾!” 总觉得它再说:这还差不多! 黑豆豆眼扫了叶慈一圈,最终选择了她的肩膀。 轻飘飘的重量落在肩膀上,不过巴掌大的小红鸟抖了抖羽毛,半眯着眼睛窝着了。 抖毛的时候,小红鸟软软的羽毛擦过叶慈颈侧,有点痒痒的。 叶慈对系统道:【你说小师妹的朱雀原型会不会也会那么可爱?】 说完,叶慈就跟才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陷入沉默。 系统的机械音都在发抖,估计是忍得辛苦:【哟,色令智昏的您终于想起这个可能性啦?】 叶慈:“……” 第58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14 沉默, 沉默是今夜的月色。 是清冷月辉下孤寂的身影,明媚而忧伤。 叶慈肩上扛着小红鸟,不合时宜的想——所以, 刚刚她那么生气是在查岗吗?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刚才那一段我已经录下来了!】 叶慈:“……随你。” 这事还真怪不了叶慈反应慢, 毕竟容羽从没有在人前展露过真身, 除了引华剑尊本人,宗门上下都以为容羽是纯正的人族。 谁能想到树杈蹲的鸟会是自己老婆本体啊?! 不过有一点她是万万想不到的, 叶慈道:“她怎么还是雏鸟,羽毛都没换完。” 系统把朱雀族的从出生到涅槃的年龄糊她脸上,通过数字上的对比,确实该是雏鸟的形态。 见她不说话, 系统以为叶慈对自己诱拐小雏鸟这个行为产生愧疚心理。 可能小红鸟也想到了自己没跟互通心意的大师姐说明自己真正血脉, 蹲在肩膀上默不作声。 系统:【也是玄渺大陆就剩这一只朱雀, 要是朱雀族的族人还在, 你指定被当成诱拐小朋友的坏蛋,给朱雀族赶出家门!】 叶慈懒得搭理它, 把小红鸟捧手心上,引来小红鸟不解的歪了歪脑袋,头顶两根短短的小羽毛晃了晃:“啾?” 叶慈微微蹙起眉, 下意识挪开了视线:“……” 小红鸟站起身, 小短腿蹦了蹦:“啾啾???” 大概明白它的意思,再问:怎么了?为什么不看我? 偏移的视线这才转了回来, 对上它的黑豆豆眼,眉头皱的更紧。 好歹是保持了专注的眼神, 没有飘忽。 表面是很正经, 好像在进行什么珍稀物种的观察。但系统熟练的拉开了她的心情值那一栏, 眼睁睁看那一栏如牛股般暴涨。 系统好心建议:【如果您想埋头吸……】 叶慈冷静收回手:“不, 我不想。” 系统:【喜欢毛绒绒又不丢人,何况这还是自家小……】 叶慈:“禁言。” 世界终于清净了。 在小红鸟疑惑的小眼神里,叶慈从储物戒拿出一件隐蔽行踪的黑披风,兜头披在身上。 知道这是自家小师妹,叶慈顺口解释:“月黑风高杀人夜,带你去长长见识。” 小红鸟:“?” 一个疑惑的啾声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叶慈放到怀里拢好,以免吹到风。 小红鸟猝不及防被塞到叶慈衣襟里,当即炸毛,以为她要憋坏自己,扑棱一会后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地。 小红鸟:“!!!” 叶慈系好披风带子,绑了一个整齐的蝴蝶结,腾出手拍拍还在扑棱的小红鸟:“别乱动,痒。” 小红鸟已经彻底不动了,呆若木鸟,感觉整只鸟都要烧起来,变成烤小鸟了。 爪爪下是软绵绵的触感,包围它的全是专属于叶慈身上的淡香,说话时,胸腔传来共鸣,或轻笑或起伏。 噼里啪啦,跟凡间放的烟花一样,把小红鸟炸的五迷三道,乐不思蜀。 小红鸟炸毛更甚,但还是蜷缩起了爪子,放松身体窝在软绵绵上。 黑暗中,它歪头靠上她的心脏处,听着一下又一下有力平稳的心跳声,恨不得高啾一曲。 什么跟大师姐坦白自己血脉,什么夜黑风高杀人夜在这一刻,通通都忘…… 小红鸟瞪大了豆豆眼。 等会,大师姐刚刚说什么杀人夜?杀谁?! 来参加宗门大比的修士居所都是叶慈安排的名单,这给了她一个便利,毫不犹豫就把拂雪阁的住处安排在清幽少人的青莲峰。 此刻时辰来到了后半夜,大部分修士都在入定修炼,不闻窗外事。 周遭安静的只有耳边清风的声音。 叶慈站在剑上,绕了一圈观察拂雪阁的人青莲峰布下的阵法,并不难。 三两下就破解完,悄然潜入青莲峰内,直往主院奔去。 果不其然,夜深至此灯火未熄,隐约传来谈话的声音。 “……愿就此甘心?”问话的是一个男人,声音嘶哑如鸦啼。 这个声音可太好认了,一耳朵就能听出这是天心派长老。 传闻他以天乩入道,第一次天乩因修为不够,选择付出声音得到最终结果,从此说话如寒鸦鸣啼般刺耳。 埋在叶慈怀里的小红鸟也听到了细细的交谈声,从衣襟里探出一个头来,偏着小脑袋,从缝隙里观察外界情况。 叶慈仗着神识比他们强,收敛了气息,正蹲在拂雪阁窗户下听壁脚。 还顺手给怀里的小红鸟找了个好视角。 只听屋内女修的声音嘲讽道:“想不到魔尊竟有如此手段,连天心派的长老都是他麾下走狗!前几日还不是被引华剑尊识破真身,就地格杀么?这般无用,当什么魔尊。” 苏尔若深夜与其会面密谈,足以说明她内心意愿,但面上还是要刺对方一句。 虽说只要能达成目的,旁的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他也不是任人拿捏软柿子。 天心派长老哼笑一声,像是讽刺苏尔若的惺惺作态,皮笑肉不笑道:“苏阁主此言差矣,您身为前阁主首徒,却不被看好,为坐上阁主位置苦心孤诣数年,难道不是为了剑尊吗?” 不知道这段话哪个字眼戳中了苏尔若的神经,再开口时,她咬牙切齿道:“区区元婴小儿,胆敢在此口出狂言,威胁本座?” 天心派长老缓和了语气,谦卑道:“苏阁主息怒,在下不敢。” 气氛僵硬一瞬,天心派长老见好就收,转而温言相劝,好歹平息了苏尔若的怒火。 就是不知是隐而不发,还是另做打算。 叶慈明白他话语里的弯弯道道,等苏尔若这次回她拂雪阁,门派里会有一场大清洗。 到这里她还是不担心的,这一次的苏尔若心有疑虑,并未一口答应天心派长老的要求。 果然,苏尔若对他的提议思虑再三,才说:“剑宗一向与其他门派交好,怨怼不多,想要离间怕是难。” 天心派长老胸有成竹:“这等小事不需要苏阁主操心,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只要有能打动他们的理由,就不怕他们不为所动。” 之所以选择拂雪阁,不仅因为苏尔若与剑宗宗主的往事,还有拂雪阁里的可都是姿容姝丽的女修,如今玄渺大陆上还有迎娶拂雪阁女修以显示自身尊贵的风气。 光是苏尔若的师妹们,就有不少是各大门派掌门道侣或长老道侣,这耳旁风一吹,何愁事情不成? 苏尔若脱口而出:“都是身居高位者,要什么没有?还需魔尊拿出什么来打动他们,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除了打通飞升道以外哪能让他们上心……” 屋里说话的人愣住了,喃喃道:“……飞升?” 面对苏尔若的疑问,天心派长老笑而不语,端正斯文的脸上尽是意味深长。 这便是澹台燃那方的底牌。 没有修士能抵御修成大道,得以长生的诱惑,苏尔若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窗外的叶慈捂住了怀里的毛绒绒,心生疑窦,心说澹台燃有那么快就把这个底牌泄露了?也太着急了,不符合他秉性。 一场密谈,造成苏尔若和叶慈的心烦意乱,见苏尔若动摇更甚,天心派长老也不步步紧逼,从容告辞离去。 修长身影踱步出房门,紧了紧身上披风,自以为隐蔽的天心派长老不知身后早有人秘密跟踪。 等他踏上通往自己居所的阶梯才发现不对劲,回头厉喝道:“何方宵小鬼鬼祟祟?滚出来!” 叶慈见此地够清净,一扔手里的隐身符显出身形,手上握着慈悲,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叶清慈?怎么是你?”天心派长老没想到对方竟是剑宗首徒,心头一紧,背在身后的手暗暗戒备。 见叶慈只盯着他不说话,面上还是摆出前辈的架子,嘲讽道:“原是我见识浅薄,不知贵派弟子还有尾随他人的爱好,这就是剑宗首徒的教养?” 叶慈反唇相讥:“那我也不知自诩天道耳目,仗义执言的天心派还有给魔修当走狗的爱好。比起贵派作风,我剑宗才是拍马难及,自己甘愿为人驱使也罢,还要拉着其他门派的人一起寻死,我真是头一回听说。” 天心派上下皆以天乩入道,能上听天意,代代弟子立过心魔誓,言明只说真话,绝不虚言,否则天道将降下九九雷劫惩戒弄虚作假之人,令其神魂泯灭,永不入轮回。 因此,天心派的话语权和公正性在玄妙大陆上是最高的,有大陆执法堂的别号。 天衍宗说话都不一定有天心派那般让人信服。 所以叶慈也想不明白,天心派长老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冒着修为和性命都不要了,对澹台燃那么忠心耿耿。 天心派长老面色一沉,脱口而出:“无知小儿,你又懂什么?!” 心知话多误事的道理,天心派长老根本没有跟别人解释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伟大的打算,一心想弄死对方。 这剑宗首徒已知晓他与苏阁主的密谋,那绝不能留,顾不上这还是剑宗的地盘就要抢先下手。 届时大业达成,他就是整个玄渺大陆的救世主,谁还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剑宗弟子? 他率先祭出本命灵器,巴掌大的罗盘浮在半空,随着天心派长老口中法诀越变越大,直到遮天蔽日的地步。 从罗盘散发的威压泰山压顶般朝叶慈袭来,暗含先天八卦,紫微斗数,威严不可冒犯。 还未战,便借天道之力碾修士,就是奔着要她死的架势。 只不过天心派长老自己也不好过,天道之力又不是街边杂草,哪有那么好借的。每借用一次就要付出一定寿数,再看他唇角涌出了鲜血,已是元气大伤。 “我本不欲杀你,是你自找灭亡,反正你也没几年命了。要怪,就怪你好奇心太重,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 说罢,天心派长老手结法印,铺天盖地的威压朝紫衣女修压下,以往这一招让他无往不利,没人能逃得过天道制裁。 被罗盘紫光照耀的叶慈一直没说话,只盯着罗盘上的字符,半晌后,讶异的挑了挑眉。 天心派长老只以为不过小小金丹期修士,被吓破了胆。 不等他心头松快几分,就看那女修神情冷淡的抽出手中配剑,手指一弹剑身,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语气含笑道:“慈悲,你自个跟它玩吧。” 还是中规中矩玄级上品灵剑得了主人的允许,放出了真正属于它的灵压,正兴奋的剑鸣。 在对方惊诧的眼神下,银白长剑不需主人御剑而自动,战上了罗盘,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到最后紫星盘节节败退,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 天心派长老惊诧大呼:“这如何可能?!我的紫星盘分明是天级上品,接近仙品的灵器!怎会有人能无视天道威压……呃!” 话未说完,那紫色的身影已经到了眼前,冲破他匆匆筑起的防御结界,手上握着另一把长剑,捅入了他的丹田。 手腕一动,干脆利落搅碎。 天心派长老本来灵器有损,识海巨颤,又被毁了丹田,口中血涌如全泉喷,沾了满身血痕。 另一只手握上了剑身,指尖摁上了靠近剑柄处篆刻的两个字——紫印。 弥留之际,他执着道:“你……你是如何逃过天道威压……的?” 小心眼的叶慈并不回答他的疑问,转而说起其他。 她杀人诛心道:“我刚看完你测算的卦象,你是不是窥得天道,占出重开飞升道与魔尊澹台燃有关?” “你……你看得明白?”握着剑锋的手攥的更紧,天心派长老咳出了内脏碎片:“既然看得懂,你,你这是在毁,毁了整个玄渺大陆!” “毁了玄渺大陆的人是你才对。”叶慈在小红鸟震惊的眼神里言语如刀:“正如你测算的,澹台燃确实并非此间修士,是上界仙人转世,飞升通道也确实是跟澹台燃有关。” 天心派长老目露亮色,下一刻对方打破了他所有幻想:“只不过他是斩断通道的人,不是能重建通道的人,你追随他,只能眼睁睁看他血祭大半个大陆,此间修士再也无法飞升。” 天心派长老瞳孔巨颤,抽了抽面皮:“……” 叶慈反问:“你不是看到这个结果了吗?尸横遍野,满目疮痍,还是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可能会错!你信口雌天,谬误之言!” 为了占卜这个结果,他付出了多少努力,解卦象时也难以置信,昼夜忧思,一直对卦象背后寓意感到疑惑。 一个黑心黑肺的魔修到底如何救世? 被对方点出关键之处,曲从南有如拨云见月,雾霭散去,露出了层层烟雾背后的庐山真面。 现在他终于懂了魔尊听到他提及飞升通道与他有关时的那一声冷笑。 那是对他的嘲讽,不屑他的无知。 付出无数心血,却又告诉他不会是白费力气。这让曲从南怎么都不愿意相信。 沉没成本太高,曲从南绝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最后高呼着:“我不会错!!” 丹田的剑被抽出,鲜血滴滴答答从剑身滑落,曲从南轰然倒地,最后竟是死不瞑目。 解决了一个天心派曲从南,叶慈撤掉了结界,收回慈悲。 破破烂烂的紫星盘掉在曲从南的手边,彻底摔成两瓣。 杀完人,叶慈才想到一件事这样凶残的灭口方式会不会吓到小师妹? 事实上,叶慈想多了。 容羽也是剑宗修士,玄渺大陆强者为尊观念深入人心,更是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 面对出卖剑宗的人又怎会留情面,不挫骨扬灰都是心地善良。 当即安安心心窝回衣襟处继续打盹。 白担心了的叶慈:“……” 与此同时,远在天心派闭关的太上长老猛的睁开双眼,张嘴呕出一口心头血。 这预示着他这次闭关冲击渡劫期又失败了。 寿命将尽的威胁如影随形,太上长老实在等不了了。 想他叱咤风云几千年,离修成大道就差一脚,谁愿意就此身死道消? 咬了咬牙,太上长老拿出了一块玉简,通体玉白,隐约能看出刻着一个燃字,他沙着嗓子,只给对方留下一句:“我答应你,你答应过我的事也得做到!” 说完,捏碎了玉简。 * 天心派长老曲从南身死还是引起了骚动,尸身是在山门外被守门弟子发现。 堂堂一派长老,竟死的如此悄无声息,好叫几位大能好一番惊讶,但看伤口上的魔气,便知道是谁下的手。 众人见状纷纷怒斥魔修好不要脸,胆敢在剑宗杀人。 好一招偷天换日,栽赃嫁祸,可把天心派弟子和苏尔若脸都气绿了。 天心派都差不多是半个魔修,魔修是吃饱了撑着,千里迢迢敢来暗杀己方间谍? 还是魔尊终于脑子坏了,就爱给自己添加笑柄?! 外界修士会怎么想澹台燃? 先是伪装少年,想要潜伏剑宗不成,气到蹲山门外好几天,终于逮着一个出来放风的元婴期杀了泄愤?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什么?你天心派说剑宗防备不周,让魔修有机可乘? 剑宗一方派出了首徒叶清慈,给出了官方解释。 叶慈道:“贵派此言差矣,且听我一言,这护山大阵是我宗开山老祖亲设,只要开启护山大阵,魔尊亲临都能抵御数十招,前几日因为接待诸位道友,关闭的护山阵法,才让魔尊有机可乘。” “但昨日我宗确定是开启了护山阵法的。若是贵派修士仍觉不安,算来确实是我宗招待不周,师尊愿亲自为诸位护法。” 众人:“……” 剑宗的人也:“……” 这剑宗居然也能出一个心眼子那么多的修士? 翻译过来就是,但这不是曲从南自己跑外边被杀的吗?如果这也是剑宗的错,那要不要我师尊亲自贴身保护被吓破胆的天心派? 引华剑尊很配合,拿起饮冰,表示自己十分乐意。 但天心派的人丢的起这个脸吗?当然是丢不起了! 容羽就看着罪魁祸首笑眯眯的脸,感觉自己看见了摇着尾巴的大白狐狸,把对方噎到说不出话。 其余不明真相的修士也觉得是这样没错啊,曲从南自己跑出了护山大阵外落单被杀,要是这也能赖剑宗身上的话,未免太不讲理了。 “天心派这般……不太地道吧?” 天心派众人:“……” 就在天心派弟子被剑宗首徒推诿扯皮式话术气得倒仰,讲了半天就是不讲重点,憋屈的要命! 就听剑宗守门弟子匆匆来报:“弟子拜见宗主,山门外有一位自称舒衡的修士要见您。” 话音刚落,天心派弟子直接炸锅,兴奋的跟灵谷里养的那群见了头领的灵猴。 “太上长老来了?” “舒衡老祖?!” 引华剑尊还算镇定,知道今日就曲从南一事无法善了了,当即道:“引路,本座亲迎舒衡老祖。” 其他宗门弟子不明白引华剑尊为何突然如此严肃,低声问自家师尊:“师尊,这舒衡老祖是谁……” 新一代弟子可能不认识闭关有五百年的天心派舒衡长老,尚且茫然。 但上了年纪有一定地位的修士就不一定了,谁人不知大陆上一卦难求的舒衡长老。 修为高深不说,还是老资历,传言他就是最有可能打通飞升通道的修士,人人都得敬他三分。 剑宗宗主本人对着他也得喊一句:舒衡老祖。 在场修士惊讶的惊讶,兴奋的兴奋,唯有叶慈觉得这个所谓的舒衡太上长老挑这个关键点来访,恐怕是来者不善。 晃眼一扫,角落里一直不说话的天衍宗宗主也是眉头紧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不通一样。 斯文温雅的男人低声嘟囔:“这跟我看的剧情不对啊……” 叶慈心中疑虑一闪而过,如流星一般消逝,来不及问清原因,随着大流去见这时间线里几乎没出现过的舒衡老祖。 引华剑尊身为东道主,第一个对其见礼:“晚辈陈华引见过舒衡老祖,不知老祖大驾光临,让您被守门弟子拦下,失礼了。” 其他人也道:“见过老祖。” “诸位,诸位不必多礼。” 舒衡老祖身着墨蓝相间的长袍,背后绣着星辰八卦,玄妙符文,怀抱拂尘。面上留着一把纯白的长须,气质红光满面,精神矍铄,貌似随和如街边老道,实则身上威压深重,莫不敢犯。 修为不够的修士在他面前都不敢抬头,额冒冷汗,脊背发颤。 看起来可以一只手碾压他们一群人,且毫不费力的样子。 系统却说:【他寿命将尽,快身死道消了。】 蓦地,像是想了什么,叶慈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站在人群最后面,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那双眼盯着舒衡老祖时,情绪冷漠森然。 容羽见她脸色不好,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问:“大师姐怎么了嘛?” 当时情况紧急,叶慈来不及解释那么多,握住了容羽的手:“系统,打开本源商城搜索能够隐藏小师妹身上血脉的药。” 系统立马上线,瞬息得出结果:【有了!来自更高纬度世界出产的隐藏血脉的丹药,售价五千万本源币。注:此商城只为宿主本人提供便利,如果非宿主本人使用,需购买非本人使用授权,授权费用为两千万,是否购买?】 叶慈:“买。” 系统:【已购买该商品,共计花费七千万本源币,款项从您的账户扣除。您打算投放点定在哪里?】 前头的舒衡老祖已经把话题引到重建飞升道上,神识扫过了这里,确认需要结果后才收回。 舒衡老祖自以为自己修为高深,没人察觉他的小动作,偏生出了叶慈这个怪胎。 叶慈知道自己也在对方监控下,她道:“投放点定在我嘴里。” 【好的,投放点定在您的……】系统电子音都破了:【你嘴里?!】 【已投放完毕。】 含着药,叶慈低低唤了一声:“小师妹。” 容羽刚侧过脸,就被托住颈往她那边按,唇齿相接,容羽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其他人背影的掩护下,在这大庭广众只要有人回头就会被发现的情况下。 那种刺激且背德感把容羽炸到晕晕乎乎,反抗不能。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对方用舌尖推了过来,清苦的药香味从唇齿间散开。 容羽恍恍惚惚的想:苦吗?怎么是甜的?有甜的丹药吗? 叶慈话语含糊说了句:“吞下去。” 这一句话犹如魔咒,容羽迷迷糊糊,鬼使神差就把含在舌尖的东西吞了下去。 站她两背后的杜元霜:“!!!” 干什么干什么!这么一会都忍不了了吗?! 第59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15 唇上温热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 容羽下意识舔了舔唇。 还犹嫌不够,伸出手碰了碰还在发烫发麻的唇珠。 刚刚叶慈离开的时候,被她轻轻咬了一下, 不含任何意味的轻咬。 只觉得心口被人用羽毛轻轻瘙了一下, 酥麻颤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与那夜抱着疼惜情绪,缠绵抚慰的感觉不同, 不如那时的暧昧丛生,这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碰,却比更任何时候,更深的接触感到心悸的感觉。 心乱如麻, 好几个深呼吸后才勉强平静下来。 收拾好心情抬眼, 就对上了一双双微妙的视线, 其中成分十分复杂, 混杂着惊讶,审视与难以置信。 容羽:“……” 有那么一瞬间, 她心脏都停跳了一拍,还以为刚刚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被众人发现了。 但很快,容羽就发现了不对劲。 首先大师姐的情绪不对, 手握紧了慈悲, 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剑柄凸起的纹路。 这是她烦躁思虑时的动作,如果大拇指停住, 摁到指甲发白的话,就是拔剑前的预备动作。 系统正在回答叶慈的问题:【经过查询后, 分析出的结果是世界线再次产生改动, 此方修仙大世界的世界之灵在有意识掰正时间线, 祂提前了宠妃白萋萋的发病时间, 让魔尊更早的确定朱雀遗子人选,所以……】 叶慈左手大拇指摁住了剑柄上的凸起的月亮纹:“所以,祂还是想容羽身死,剑宗灭亡?” 系统不会撒谎,如实道:【是的。】顿了顿,它难得学会了一点察言观色:【您生气了吗?】 “没有。”叶慈松开了手,语气冷静,重新带上了初见时的浅笑:“之前跟祂做过同行,知道这也是无可否非的事。” 系统:【……】我不信。 嘴上说的那么善解人意,有本事别降心情值! 舒衡长老的声音还在半空中回荡,久久不绝震耳发聩:“本座修行数千载,如今将漏尽钟鸣,身死道消,心中悲戚不已却无可奈何。所幸天佑我道,竟让我窥得天机,卦象有云,若以朱雀骨重建天梯,便能重开飞升之道!” 容羽眼睛看着,耳朵听着,如置身深海,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对上了一双如深渊般的眼睛。 话音一落,全部修士都沸腾了,不少人出声问道。 “飞,飞升?!” “多少年都无人飞升了,连前任剑宗宗主都无法突破都屏障,真的能飞升吗?” “敢问舒衡老祖,玄渺大陆自飞升道关闭,百万年前朱雀迁族上界,下界便再无朱雀,如今又何来朱雀骨?” “既然老祖这般胸有成竹,那肯定是测算出了朱雀所在之地?” 舒衡老祖双手高举,山风猎猎刮动了身上袍服,好似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这一刻在容羽眼里他就不再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大能,而是深渊索命的恶鬼。 皱纹横生的脸露出势在必得,他斩钉截铁的说:“不错!” “那究竟在何处?!” 苍老的声音道:“卦象云,西起八千里,落深山,浮于海上,狂风不息,火象也。” 这人欲言又止,恍然大悟的视线落在了人群后:“那不就是……” 早有敏锐的修士顺着舒衡老祖的视线,对上了人群最后双目茫然的红衣女修。 引华剑尊面色黑沉,薄唇紧抿,才明白这些年自己一直无法确定的小徒弟血脉的原因。 并非是自以为的妖族小雀,而是可以涅槃的朱雀,在百万年前是归类到神族的物种。 关于小徒弟为何修为一日千里有了解释。 按典籍所书,朱雀属神族,生而化神。 十八才金丹在朱雀族里算是天赋极差了,这还得加上没有朱雀族长辈照顾的原因。 此刻,引华剑尊还真希望自己的小徒弟是个多灵根的普通修士,无力自保又身涉飞升道,无异于小儿抱金过市。 其余剑宗弟子终于回过味来了,全都脸色铁青。 最暴躁的无情道修士执明长老都想直接骂,被羿雪长老捂嘴拖了回去。 执明长老根本拉不住,不管不顾道:“他只盯着清羽看,还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分明是来者不善啊!” 羿雪长老只看着他师姐随时暴起的脸色,不住摇头。 没人在意执明说了什么,舒衡也不在意区区化神修士的愤怒,所有人只狂热的看着舒衡老祖。 年青一代修士没有大能们那般心情激荡,还有心情关心其他:“等等,重筑是该怎么筑,要获取朱雀骨不是……” 只有一个结果——剖骨。 投来的视线情绪又变了几分,变得锐利直白,恨不得以眼神为刀,把她的骨头一根一根挖出来,铺出飞升大道。 叶慈见她情绪不对,握住了容羽发颤的指尖,给了她几分安心。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容羽反手扣住了那只手,攥得她关节发痛。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叶慈道。 或许是骨子里对她的天然信任,容羽安心了不少。 引华剑尊走到舒衡老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沉声道:“老祖,我敬您是前辈,对您尊敬几分,您可不能指鹿为马,为了一个卦象要了我门下弟子的性命。” 天心派掌门这回可扬眉吐气了,毫不留情道:“陈宗主此言差矣,我派太上长老自入道以来从未算错过,也从不虚言。千年前,若不是我派太上长老献祭百年修为测算出魔渊之祸,我正道又何来今日昌盛?早就被魔尊杀个大半了!” 这也确实是实情,把不善言辞的引华剑尊堵个正着。 天心派的舒衡老祖也气哼哼的立下心魔誓:“若是我今日关于朱雀血脉真实性有半句虚言,那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都立下心魔誓了,不可谓不毒,本来还有几分动摇的修士不相信都难。 引华剑尊牙关紧咬:“你这是……” 天心派掌门嘴皮子利索,逮着剑尊一顿说:“况且我派太上长老也说了,他将漏尽钟鸣,他诓骗我等又有何好处?” 最后盖棺定论,摁死了引华剑尊反驳的余地:“陈华引,你这是自私啊!视整个修真界于无物!” 其余指责声骤起,天心派掌门振臂一呼,打开了这个缺口,换做平时谁敢不对引华剑尊礼让三分。 剑尊之名向来不是以修为高低划分,是陈华引实打实战下来的。 但在飞升的诱惑下,全都忘记了陈华引的强大,只盯着垂下的那个根蛛丝。 “何况她本就是妖族,潜伏人族多年,是不是有所图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说的多简单,让她自证便是。” 天心派掌门看着引华剑尊难看的脸色,得意洋洋道:“你看,这便是众望所归,能为整个修真界做贡献,也是你门下弟子的福气,往后万万年,都将她铭记于心,献出一人让……” 一片恭维声中,杀出了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好!说得好!怎么好的福气给你要不要?!要是您来,我必定把您的名字刻在我们开山老祖留下的剑气上,供我派弟子万万年瞻仰!” 众人表情一滞:“……” 这声音听着耳熟,这冷嘲热讽的语气也耳熟。 天心派掌门可烦死这声音的主人了。 只见那紫衣女修笑意盈盈,一边抚掌一边走出人群,她笑道:“您说得真好,晚辈算是长见识了,让晚辈不得不怀疑,原来天心派的门人都是这样喜欢胡搅蛮缠不辨是非的吗?贵派祖训应该是:没脸没皮骗完就算吧?” 有她过路之处,皆是避让,走到人前。 “自诩仗义执言,上达天意,怎么不算算自己什么时候被人当狗溜骗到死?您说能重筑飞升道,那您说说如何筑,谁来筑?” “连飞升道是如何关闭的都没算准,怎么好意思说要我派弟子为大陆献身?” 眼睛直视天心派掌门,眉间朱砂痣灼灼如火,唇角勾着冷笑:“您来吗?就凭化神中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合体期的您吗?还是这个就剩十年命,冲击一千六百年都没能突破渡劫期的老头吗?这不是忽悠吗?” 剑宗的人一直知道他们的大师姐敢说,没想到是这么敢说。 先是嘲讽掌门修为不高,再说舒衡老祖老头,最后连祖训都骂了一通。 门派上下是真的一个没放过,估计养的灵宠都得挨叶慈这一巴掌。 天心派掌门何曾被人这般冷嘲热讽,当即气红了脸:“粗鄙之语!你们剑宗就是这般教养弟子的?!” 引华剑尊压根不搭理他,甚至翻了个白眼。 说不过他,但能无视他。 “贵派嘴巴一张,就要杀我派弟子,但您有素质,您有教养,活像是没娘教养。”叶慈轻嗤,又是啪叽啪叽鼓掌。 再看剑宗的人,上至长老下至看门弟子都啪啪鼓掌,甚至热泪盈眶。 “我是没想到,原来我们大师姐嘴巴那么毒,我再也不会因为大师姐骂我练剑像老太太甩面条,半夜咬着被子哭了。” 不知哪个弟子也触景生情,哽咽道:“你还好,起码甩面条看着就有劲,虎虎生威的。大师姐说凡间砍柴老头用柴刀都比我有劲呜呜呜……” 全都听见了的天衍宗宗主:“……” 竟然有一点点同情他们,更好奇这位“老乡”到底是什么职业了。 曾被叶慈当面阴阳怪气的庆海道也露出了看见心魔的表情,显然那次悲伤的不轻。 “狂妄小儿,胆敢在此放肆!”天心派太上长老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只当她是跳脚的小虾米,冷哼一声,用威压震慑。 叶慈本人没有如何,其他修士倒是被震出一口血,修为低的直接跪下了。 舒衡老祖眼里闪过异色,刚想说什么。 叶慈又说:“既然天心派掌门觉得自己很行,那不如当场相面,测算我的命格如何?” “天心派大弟子反唇相讥:“就你这磕丹药的五灵根能有什么好命格,还真把金丹榜第一当回事?” 现在天心派上下的思维都被叶慈一顿暴力输出带偏了,全都是看她的脸,非要给她说出个一二三来,好反击回去。 天心派掌门看完后:“……” 天心派其余门人看完后:“…………” 连天意都能测算的舒衡老祖也:“………………” 实不相瞒,他们在她脸上看出了飞升之兆,还是铁定能飞升的那种。 一个五灵根,能飞升。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从来就没有五灵根飞升的记录!那可是公认的废柴灵根。 就算叶慈是金丹榜榜首,不代表以后她不会被别人超过。 叶慈轻飘飘道:“哦,没一个看得出来,你们不行。” 众人勃然色变,表情一言难尽。 一是看天心派的人脸色实在奇怪,二是那一句无差别攻击的不行。 身影一动,叶慈挡在了引华剑尊面前,冷下眉眼:“连相面都相不明白,还敢说自己是天乩入道,不怕闹笑话吗?” 天心派继续:“…………” 说她能飞升,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面?信誉何在?影响力又何在? 说出来后,别说其他修士会不信,他们自己相面的时候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就是进退维谷的选择题,但话都放了,舒衡老祖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抛开事实不谈,他转而道:“看你年纪尚小,我不与你计较。既然贵派坚决否认朱雀遗子的存在,要断了整个大陆修的前程,不如当众检验血脉,用事实说话。” “对,既然否认,那就自证清白!” “行,那就验证!”叶慈一口答应。 “若是剑宗要继续包庇,不得不怀疑贵宗其心……你们答应了?”天心派掌门道。 叶慈点头:“答应了。” 剑宗其他人齐刷刷扭头看着他们大师姐,诧异的表情看着不像是意见统一的样子。 天衍宗宗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闪到腰,顾不上围观,他道:“不是,容小友你也答应了?” 天衍宗宗主心说:我可是看过原著的男人,你这一去可就回不了头了。 容羽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师兄们,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选择。 “小师妹别去,看他们那么阴险肯定做局设计你了。” “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小师妹是我们宗门里长大,她什么我们还不知道,她潜伏剑宗还能图什么,图我们剑宗够穷吗?” “憋屈死了,我宁愿打起来都不想搞什么自证。” “清羽徒儿,”引华剑尊本想说什么,她不是什么委婉说话的人,直白道:“我们剑宗不是懦弱无能,任人欺辱之辈,为师就算拼尽……” 容羽躬身一礼:“师尊,徒儿心意已决。” 引华剑尊心头一震,张了张嘴,最终沉默了。 看叶慈胸有成竹,还有容羽沉静的眼神,引华剑尊还是按捺下抗拒,选择相信自己徒弟。 要是不行……把太上长老请出山,也有一战之力。她就不信打不过这一群算命的。 焦点中心的容羽终于现身,天心派众人就知道事成大半。 舒衡长老祭出他们的镇派之宝——碧血宝鉴。 从名字就能看出,这是一面镜子,大约有一人高,顶部蹲着一只玉刻狴犴,瞪着一双虎眼,怒目而视。 传言狴犴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天心派不少器物都用上狴犴纹。 而他们的镇派之宝碧血宝鉴能察前世,观来生,任何隐秘只要在它面前都无所遁形。 天心派大弟子小声嗤道:“还以为你们是硬骨头,就是嘴皮子利索而已,以为他们有什么后手。说什么第一剑宗……” 银光划过,天心派大弟子手臂一疼,手臂被剑气划伤,流出了鲜血。 他吼道:“你做什么?!竟敢当众伤人?” “你说的话我不爱听。”叶慈收回剑气:“都撕破脸了,谁还跟你客气,要是敢就来跟我打。” 真够嚣张的! 天心派掌门正要说话,叶慈笑道:“不会吧,小辈打闹而已,你长辈就记着给出头了?那他还要不要混了?” 这是什么话?! 天心派掌门被她一堵,那口气不上不下,瞪了自己图第一眼,拂袖转身。 那边传来一声惊呼:“怎么可能?!” “怎会如此?”舒衡老祖瞪着结果,抖了抖腮帮,睚眦欲裂。 碧血宝鉴上面再清楚不过的照出了答案——容羽不是什么朱雀遗子,就是普通人族修士。 叶慈道:“您看,这便是结果了。” 舒衡老祖听出了另一个意思:这就是你苦心孤诣却功亏一篑的结果。 舒衡老祖阴鸷的瞪着叶慈,扯着苍老的面皮笑了笑:“小子,莫得意,往后可有你好受的。” 面对这样恐怖的威压,叶慈不避不闪:“我等着您。” 他只留下这一句话,带着天心派的人离去。 这一场闹剧就这样散场,从摸不着头脑开始到摸不着头脑结束,好笑的可以。 帮腔过天心派的修士也不好意思继续留着,也都匆匆离去。 五十年一开的秘境试炼过几天就要开始,现在已经没人在意了,全都默默离开,估计是择日再开。 人傻了的天衍宗宗主看着叶慈,欲言又止,并没有选择与“老乡”认亲。 这样把天心派一派上下耍的团团转,不得不憋着一口气走的人,是个棘手人物。 他转身对引华剑尊道:“之后贵宗如有需要,我天衍宗义不容辞。” 引华剑尊有些动容:“多谢。” 天衍宗宗主也挺无奈的,他不站剑宗这一边,除了剑宗会灭宗以外,他们天衍宗也落不了好。 原著里身居宗主之位的是他的一个师兄,为了飞升道也为在剑宗身上咬下一块肉,任由剑宗灭亡。 结果就是被魔尊澹台燃拉去血祭了,数十万门下弟子,仅余下数百人。 比起飞升道,这对整个玄渺大陆才是毁灭性的打击。 天衍宗一向与剑宗都是隐形竞争关系,没想到第一个表明立场的竟是天衍宗。 也亏是天衍宗宗主当众明确的说明立场,震慑不少宵小。 只有一个千潮剑宗,说不准能蚁多咬死象,但加上第一大宗天衍宗,结果又不一样。 不管朱雀骨是否存在,但被揭露出来的那一刻,剑宗就摆天然的对立面上。 正如先前所说,因为剑宗死活不愿意交出容羽,剑宗被孤立。 又有天心派在外忽悠,拂雪阁门人暗中挑拨,剑宗与其他门派的矛盾日渐明显。 * 终有一日,魔尊兵临城下,当真是除天衍宗以外,无人愿意援助。 天衍宗宗主并不是剑修,更擅长使的是刀。 他一刀挥去,将魔修斩于刀下,回身劈开身后偷袭的魔斧,干脆利落把对方斩杀。 一抹脸上残血,继续应敌。 遥遥就能望见魔尊澹台燃与引华剑尊对战的身影,看了半晌,他竟发现居然是澹台燃隐隐占据上风。 低低骂了一声:“WTF?怎么又跟原著不一样了,原著明明设定魔尊现在打不过陈华引的!辛辛苦苦修炼几千年,费尽辛万苦搞了那么多天材地宝,我还是绕不过被这神经病魔尊血祭的命运?” 他一边喃喃念着,一边杀魔修。 眼角瞥到他老乡也皱眉凝目,有点忍不住认亲的心。 天衍宗宗主心想:自己穿越前怎么说都是上市集团的老总,死讯肯定会上头条,那也能知道他老婆成没成功吧? 系统捕捉到了天衍宗宗主的话,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玩的那么花。 三生三世狗血替身爱情仙侠剧就算了,还要加一个穿越元素。 但现在系统没心情跟叶慈讨论这些,正苦苦相劝:【这真的不行啊,您要是元神出窍,违反了本源世界法例,还会被扣奖金。】 叶慈一甩慈悲,有些气喘:“我有两个任务,一个是保住宗门,另一个是改变容羽剖丹剖骨的命运,还有原主希望自己师尊能飞升。如果不这样做,这三条,一条都完不成!” 系统被吱哇乱叫的警报声搞到运算中断,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可是……】 还是0号系统在,就知道叶组长这个说话纯纯忽悠,凭她手段有八百种方法完成任务,元神出窍反而是下选。 叶慈斩钉截铁:“没有可是!” 这边,天衍宗宗主刚下定决心,就看老乡眼睛一闭,就这样倒了下去。 天衍宗宗主:“我草!” 紧接着,震碎他三观的事又出现了。 只见倒地的紫衣女修身上站起一道身影,无悲无喜,眉目清冷。 元神出窍,剑荡山河。 天衍宗宗主被这罡风冲击,以袖掩面,连连后退几步。 他道:“这便是……法相?妈的,我几千年都没见过能长成这样的人。” 那法相白发白衣,容颜昳丽,一双眼的颜色浅淡近乎看不清是灰色还是银灰色。 白衣执剑,端的是无上威仪,比容貌更瞩目的是她莫敢冒犯的威压。 那身影踏上实地,对着天衍宗宗主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 天衍宗宗主立马懂了:“上仙放心,我绝不会泄密。” 出了这种意外,自然引起无数注意。 天道震怒,雷霆不休。 系统都快疯掉了,这还不如上一个世界的叶慈,疯批了点,但还在法规法例范围内疯。 这一个就真的疯到毫无边际了! 她飞身而去,一剑挑开澹台燃的长·枪,与澹台燃对峙。 引华剑尊被白衣仙人护在身后,感受到她身上如山岳般厚重的威势,不禁问道:“敢问上仙是何人?” 被称作上仙的人没有回答,反手将她送回地上。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凭风而立,渊渟岳峙。 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都想将对方置于死地,那更不必多说,霎时间短兵相接,打得天崩地裂。 叶慈硬抗着这方大世界的排斥之力硬要元神出窍,所受苦楚难以言喻,为了保护这一代气运之子,世界意识的攻击几近要将她意识碾碎。 直到这时候,系统才明白她为什么要着急元神出窍,就是打着弄死澹台燃的主意。 就算有世界意识保驾护航,澹台燃还是落了下风,被一剑削去一臂,单膝跪地。 他咳出一口鲜血,不想自己叱咤风云几千年,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现在什么将死的白萋萋都被他抛在脑后,他问道:“你是谁?” 叶慈:“没必要知道。” 意思是,死人就没必要知道了。 澹台燃:“……” “我在上界,没见过你。”他又说。 澹台燃还保留一部分上界记忆,也知道面前这人有多陌生。 叶慈还是那句话:“没必要知道。” 澹台燃只剩一臂,伤痕累累已经战到力竭,再无反抗之力。 战场也静止了一瞬,魔界头领战败,剑宗和天衍宗士气大振,扑杀更甚。 泛着冷光的长剑搭在他丹田上,知道对方要杀自己。 也不惧,仍张狂笑着:“今日这一战,我爽快了!就此死去,倒也不枉走这一遭,只不过我爱妃白萋萋身体娇弱,杀她的时候轻点,让她跟我同葬。” 叶慈知道他猖狂的来源是知道自己绝不会就此死去,只要他仙骨还在,神魂不灭,仍能投胎转世。 此刻他并不知道叶慈的真正打算,并不是杀了这一世就算了事。 垂目看着浑身狼狈的魔尊,叶慈露出一个浅笑:“不对,她不是你找错人了。” 澹台燃被惊艳到了,被那一句“找错人了”拉回思绪。 澹台燃笑容瞬间消失:“你什么意思?” 叶慈只重复:“你找错人了,不是她。白萋萋只是跟在你后面跳堕仙台的凌雪神女转世,她知道你喜欢这张脸,抢了这张脸,也是她把元霜仙侍逼下堕仙台。” “你在上界心魔困扰的那段时间,献出一半仙心为你补魂的不是凌雪神女,是元霜仙侍,你一直都认错人了,九玄仙尊。” 澹台燃勃然色变,面对着那把长剑一时忘了反应。 恶劣,十分恶劣,死都不让对方瞑目。 最后没办法,系统使出杀手锏:【您要是杀了气运之子,这个世界意识是奈何不了你!但祂奈何得了容羽啊!】 剑尖顿住了,停在了澹台燃的眉心前,接着往下滑。 对方居高临下,阐述他的三生:“你今生有三世命,一世仙尊,一世魔尊,一世人尊,三世后重返天界,位列仙班,仍是高高在上的九玄仙尊。如今我剔你仙骨,让你也尝尝剖骨剖丹的滋味。从此沦落凡尘,自人尊后,下一世不再不沾因果,是功德是罪孽,皆有功过论罪。” 失去仙骨,那就永无成仙的可能,这绝不可以发生。 澹台燃终于慌了,被掐中弱点:“不,你做不到!帝君我也没法剔我仙骨,我是天界支柱,无人能伤本尊!” “我能。”叶慈淡淡反驳:“至于什么天界支柱,你看你下凡几千年,天界倒了吗?没有,上界连飞升道都不愿意修一修。你看,也没有离了谁就运转不了。” 澹台燃:“……” 天劫之下,惨叫连连,血染遍地,血雾散去后。 只留下苟延残喘的澹台燃。 他还活着,也成为了废人,因果循环,全都还给他了。 杜元霜听着,抬头遥望,心头不甚明显的泛上快意,忽觉觉得身上无形的枷锁被解除。 竟然原地突破瓶颈,进阶了。 第60章 废柴也能剑荡山河(完结) “师尊师尊, 那后来呢?”抱着剑的紫衣少女好奇追问。 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小圆脸大眼睛,乖的像夏日阳光里晒太阳的小猫。 这是女修前几年下山历练从乞丐堆里捡来的小乞丐, 当时可没有现在的样子, 被人打瞎了一只眼, 两条腿都断了,趴在地上跟人要东西吃。 也是这小家伙聪明, 一下子就拉住了她的裙角,成了她的徒弟。 “后来?”蓝衣女修垂眼看她,唇角漾出笑意:“后来我们谁仍不知道那位不知姓名的白衣仙人从何而来,只知她从天而降, 又飘然离去。” “哇——”紫衣少女睁着乌溜溜的眼睛, 殷红的双唇不自觉张大了。 年纪还小的孩子总对传奇故事感到兴奋和好奇, 忍不住回去追究神秘面纱背后的真相。 何况这还是名动玄渺大陆的除魔之战, 直到三百年后的今日都为人津津乐道。 三百年时光,于修者而言也不算漫长, 有时闭关修炼一回,都有可能三五十年。 但是细数起来这些年发生的事,就更不算短暂了。 曾经人人惊惧, 讳莫如深的魔尊澹台燃被剔去仙骨, 扔下凡尘人间,或许会沦为乞丐, 也或许会被昔日仇家寻仇。 所谓爱妃白萋萋听说魔尊失去修为后,支棱起病得快死的身子骨, 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临被扔下凡尘前, 都说魔尊被刺激疯了, 站都站不起来了, 还有力气喊一个人的名字。 “杜元霜,我错了。” 不少人都听说过杜元霜这个名字,都回头看原地突破完的杜元霜。 杜元霜看了看对面那张陌生的脸,漠然道:“我道号清霜,我不认识他。” 这一幕其实很眼熟。 浑身残废的男人激动了起来,挣扎向前:“元霜,是我有眼无珠认错了人,是我啊,我是上界的九玄,也是你小时候破庙里救过的少年,你当时只有半个馒头忍着不吃,喂给我了!” “哦,是吗?”杜元霜嘲讽笑了笑:“要我知道我救的是你,就会当场掐死你,免了剑宗遭这番罪。” 澹台燃不动了,睁着眼睛看着杜元霜,终于发现她真的这样想的。 万年前,上界时有个小仙侍也说自己与九玄仙尊是旧识。 九玄仙尊一身尘埃不染的白衣,冷着眉眼道:“本尊道号九玄,不是阿然。本尊不认识她。” 欠她太多,几辈子都还不完的。 男人彻底癫狂了,被不知名的修士一脚踹进了凡尘。 至于那帮神神叨叨的天心派走狗,舒衡老祖得了魔尊允诺给他的接近天阶仙品的续命丹,并没有续命成功。 天道降下心魔誓雷劫,九九八十一道,舒衡死于心魔劫,距离他服下续命丹不过一个时辰。 死前舒衡老祖仰天长啸:“我并无在朱雀血脉上有半句虚言,澹台燃也确实与飞升道有关,从始至终我没有说谎,为何绝我性命?!” 纵观全局,舒衡老祖确实没有撒谎,句句真话。但是利用真话误导他人,又与诓骗有何异?钻天道空子的人,还是死在心魔雷劫之下。 当然,也有可能是天道为陨落的气运之子出气的原因。 失去镇派老祖的天心派上下惶恐不已,强拉着稀稀拉拉的戏台班子,想要维持往日荣光。 本来他们就是一帮算命的,以天乩入道,实战不行,擅长计谋人心。 论实战,同等级的金丹剑修就能同时碾压三个天乩道金丹修士。 他们自诩上听天意,测算乾坤。 却算不准他们门派衰败之日,门上的狴犴被人铲了干净,碧血宝鉴被人抢了去。 什么仗义执言,秉公决断,有玄渺大陆执法堂的天心派自此分崩离析。 剩下的只能夹缝生存,勉强维持他们这一道的传承。 至于那狂热癫狂的拂雪阁阁主,因为执念过深,还真生了心魔,生生走火入魔而亡。 彼时的拂雪阁早被揭开暗地挑拨的真面目,本来结局与天心派不相上下,又是女修门派,可能会更惨。 后来还是引华剑尊发了话,才消停了不少,得以生存。 苏尔若死后,引华剑尊前去送她一程,仍带着那支短流苏的冰魄簪。 苏尔若的继任者说:“师尊生前总说,她在当年一事后悔不已,如果……” 在对方的眼神下,新阁主说不出话。 引华剑尊冷淡道:“与我无关。” * “师尊,那您见过那位仙人样貌吗?话本子上都说祂容色昳丽,人生难得一回见。话本子都没有图,都说太好看了,没有笔者能画出那容颜的万分之一,害怕亵渎了仙人姿容。” 清脆欢快的声音打断蓝衣女修的回忆。 蓝衣女修想了一下,思及当年的惊鸿一瞥,她道:“确实难以忘怀。” “徒儿还说那位仙人不过信手一挥,就削掉一整座山,这是真的吗?” 蓝衣女修点头:“是真的,后来收拾收拾,拿来当演武场了。就是你脚下这一片,为了把它纳入了剑宗范围内,宗门往西扩建的五百里。” 少女更加激动了,叽叽喳喳说了一堆话,蓝衣女修没有一点不耐烦,安静听着,偶尔还会附和几句。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蓝衣的盘腿坐在石上,小的坐台阶上,抱着剑。 风动树摇婆娑影,好不惬意。 已经是长老之尊的二师兄邵清崇道:“大师姐,我没想到三师妹还会有这样温情的一面,说好的无情道呢?” “无情道又不是没心没肺的傀儡,是化小爱为大爱,为天下,为大道修行,你当无情道是什么?冰块疙瘩?”隔壁的人懒洋洋道。 邵清崇:“……” 那人换了个姿势,看演武场弟子练剑,转而道:“羡慕?你也去收个亲传弟子,你也能成老妈子,八十天内速成。” 二师兄邵清崇突然想到三师妹就是花了八十天才把那小姑娘救活,犹豫起来:“这……” 认真思索过,邵清崇道:“好像也不是不行?” 连他们师尊都收了四个亲传弟子,记名的就不算,现在都各有小成。他就不信自己不行,还比不过自家师尊。 “真有这想法?我给你指个明路,那小孩就不错。”叶慈抬起手,懒洋洋指着一个满头大汗少年。 那少年被宗主指了一下,以为自己有什么招式出错,练得更加认真了。 “这样一看确实是不错。”邵清崇认真看了看,而后转过头无语道:“你就不能把你头顶上的放下来吗?宗主的脸面呢?威严呢?我们剑宗不要脸的吗?” “你管本宗主。师尊闭关前不打招呼,把宗主印扔给我就跑了,我遵从师传,一起丢脸。”叶慈才不搭理他,换了个姿势,慵懒如晒太阳的白狐狸。 就是头顶着两个巴掌大的朱雀,她也在阳光下假寐,火红的尾羽垂在身后,迤逦而华贵。 邵清崇没眼看,啧啧道:“真是世风日下。” 朱雀本来眼睛微眯,闻言她凤眼一挑,睨了一眼二师兄邵清崇,金贵高傲又让人觉得她该是这般高傲。 邵清崇:“……小师妹,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就是这样影响不好。你看,这下边那么多新入门的小孩,以后出去了,他们对宗主的印象就是个头顶鸟的女人……” 花了三百年才脱离雏鸟期的容羽慢悠悠站起来,飞到邵清崇面前,用翅膀扇了他一巴掌,才傲娇的飞到叶慈怀里。 叶慈抬起手,给她顺毛:“下次别自己扇,我帮你扇。” 邵清崇:“……”怪我嘴贱。 果真是不负朱雀美名,艳丽无双,要不是这是大师姐道侣,邵清崇都想摸摸。 说真的,那年大师姐提出要跟小师妹举行合籍大典时,可把邵清崇吓坏了。 那一瞬间邵清崇想了很多,什么败坏门风,私相授受,以权谋私,青梅竹马,我好羡慕…… 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是师尊要打断大师姐和小师妹的腿,他作为师尊第二个徒弟,一定会努力拦着师尊。 结果,引华剑尊:“终于说了?好啊,日子定什么时候?我这就写请帖,届时定要邀请各派掌门前来观礼。本宗太上长老也请出来主持合籍大典吧,反正他最近也挺闲,洞府被他自己炸完了……唔,现在剑宗也不穷,场面搞大点,让羿雪奢侈一下……” 引华剑尊板着脸絮絮叨叨说了一通,从表情上看还真看不出来这是在认真叮嘱和安排门下弟子的成亲事宜。 平静且冷静,把邵清崇都看迷茫了。 再看大师姐,也是略显惊讶的表情,随后一一回答问题。 不愧是能当剑宗首徒的女人,你看当事人之一的小师妹都要冒冷汗了。 全程不超过一刻钟,就把日子,地点,主婚人,排场多大,请什么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效率一如既往的高。 邵清崇全程托着下巴听,防止下巴掉了。等大师姐和小师妹出了门,他才反应过来。 引华剑尊看着发呆的二徒弟:“你有何事要报?” 邵清崇抱着玉简,一时间忘了自己想问什么,脱口而出:“师尊您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引华剑尊平静点头:“有。” 邵清崇:“对于这件事,您有什么想法?” 引华剑尊微微皱眉,不是很理解二徒弟什么突然脑子就抽了,耐心回答:“喜事。” 邵清崇进一步询问:“就没有了吗?就是关于您门下弟子之间产生的感情,您就没别的想法吗?” “?”引华剑尊思索了一下,她道:“你要是不清醒,为师可以帮你喂招的。” 剑尊亲自喂招,下场有多惨是有目共睹的,邵清崇却喜极而泣。 邵清崇道:“师尊还晓得打我,原来没被气疯,真好呜呜呜呜……” 引华剑尊:“……” 引华剑尊:“滚。” 没想到引华剑尊当真上门把太上长老请出来做主婚人,那不知道几千岁的老头给小辈主婚,高兴的不行。 两人皆是一身红衣,在祭台上结契立誓,昭告四方,天地为证。 道侣契成,代表她们从此就是同甘共苦风雨同舟的道侣了。 忽略掉其他人略带扭曲的神色,小师妹都快笑成花了。 邵清崇就这样看着,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明庄里小师妹那一句:“大师姐,要不这次你穿嫁衣吧?” 因为这一句话,邵清崇坚决认为她们早有预谋。 * “两千一十五年了,足足过了两千年,终于有修士要渡飞升劫了!” “这几千年里,最有可能的就是金灵根的前两任剑宗宗主叶,这回又是剑宗的宗主,这剑宗专出渡劫期修士吗?” “不止不止,这一任剑宗宗主还是那前两任剑宗宗主的女儿,叶慈。” “当年她可是出了名的五灵根废柴,靠嗑药才结出金丹,谁能想到了,如今最后希望打通飞升雷劫的竟然是她!” “不仅如此,她创下的五灵根也能修炼的功法,速度堪比单灵根,不知造福多少无缘修行的五灵根,玄渺大陆人才济济。” “两千年就渡劫期的修士,这速度恐怖如斯……” “她的道侣也不遑多让,这才一千多岁,就是渡劫期了,其速度无人能出其右!” “也不知叶宗主能否打通飞升通道……” “如果她不行,那玄渺大陆危矣。” “不是还有前宗主陈华引和剑宗长老容羽吗?为何他们如此悲观?” “因为天衍宗太上长老出山时说过,在叶宗主身上看见飞升之兆。且她身上有两条路,如果她能飞升,从此玄渺大陆重筑飞升道,若是失败……” …… 人群里的议论并不能传达到叶慈耳里,她正在与引华剑尊道别。 “清慈徒儿,此番一去,望自珍重。” 陈华引依然保持着年轻的面貌,目含关怀。 现在的她已经是渡劫期中期,就差一脚就要面临飞升雷劫。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陈华引原以为自己修为远高于徒弟,能为徒弟开道,没想到还是徒弟比她更快。 叶慈卸任了宗主之位,将位置传给了杜元霜。 在陈华引面前好似又变回了陈华引膝下需要长辈事事叮嘱的小孩子。 闻言,她道:“师尊放心,徒儿定为您和容羽开道。” 陈华引直露心声,动容道:“为师宁愿是自己为你们开道,你这孩子怎么跑那么快呢?我都追不上你了。” 叶慈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全心全意关怀,一时间语塞。 之所以叶慈不再压制修为先行一步,一是原主希望陈华引能够成功飞升,二是小师妹容羽的修为与陈华引一般,也快到了渡劫圆满期。 要是她们之间任何一个人先应对渡劫雷劫,叶慈也无法把握最终结果。 因为在原来的世界线中,玄渺大陆一直都没有修士能重筑飞升道,连澹台燃带杜元霜回天界都是靠部下强行开道接引,而非走的飞升道渡劫飞升。 或许再过几千年后或几万年后,世界意识会降下因果,挑中下一个气运之子,重开飞升道。 但现在她们都等不了了,之前叶慈强行剔去澹台燃仙骨,已然跟这方天道结下因果。 这一回渡劫,会被这个小心眼的世界意识寻仇。 但是她不去偿还这份因果,被寻仇的对象就会换成一切与她相关的人。 这才会有天衍宗太上长老的断言,要么逆天改命,要么身死道消。 转过身,叶慈抚了抚容羽侧脸,在眉心上落下一吻,很轻,却让一千多岁的容羽还是悸动不已。 与叶慈相处的每一天,她都过不腻。 容羽敢说,再过几万年她还能对这个人保持热爱。 还是忍不住了,容羽伸手抱住对方的腰,强忍着的眼泪颗颗滚落,又被叶慈揩去。 叶慈顺了顺她的背,额头抵着她额头,颜色艳丽的朱砂痣印在对方眉心处。 “等我来找你。” 容羽有些茫然,想说不应该是她后面飞升才去找叶慈吗? 怀里的温度离去了,飘然蹁跹。 不少人想到了当年传的神乎其神的白衣仙人的故事,都心说要是有,那该是这副模样的吧。 对方孤身一人立在了结界中,仗剑破天。 叶慈放开了压制的修为,如开水泄闸一般,几息之间就突破渡劫期大圆满。 乌云密布,厚重沉闷的压在银白衣袍的女修头顶上,正涌动着,酝酿着,想要将这妄想破天的女修毙于雷劫之下。 雷霆不休,雷声连绵。 终于,它降下了第一道雷劫,浩瀚庞大如山岳,霎时间飞沙走石,顿觉自身之渺渺。 “这第一道雷劫就那么严重的吗?!” “我曾观过她父亲渡劫,第一道可没那么凶啊!” 剑宗的门人看着,既觉得忐忑,又觉得这是意料之内。 叶宗主的雷劫一直都很凶,让人怀疑是不是跟天道结了仇,人魔修渡劫都没那么凶。 一道,两道,三道……二十一道……三十五道…… 每一下都劈在在场修士们的心头上,紧张的不能自已。 叶慈周围堆了不少被劈烂了的仙法器,身上法袍早已破破烂烂,就差靠肉身硬扛。 四十六道……六十二道……七十道! 七十道了!居然坚持到了七十道! 不少修士振奋了,热泪盈眶者有,喜极而泣者有,更有狂喜者抱住隔壁道友就吼。 七十八道……七十九道……八十道…… 还有最后一道雷劫! 要成了吗?! “竟然真的被叶宗主坚持下来?!” “我玄渺大陆飞升有望了!” “叶宗主怎么没有用她本命灵剑慈悲啊?” “还真是,这都换了多少把灵剑了!” 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叶慈喘粗着气,再一次站起身来。 就剩最后一道雷劫了,叶慈抬头遥望山崖边的那道红色身影,深深看了一眼。 对方可能也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往前走了好几步,被后面的陈华引给拉了回来。 叶慈收回视线,专心应对。 最后一道雷劫是酝酿最久,时间最长的,但一举定生死。 过了这一道雷劫,就将重开飞升道,将她接引上去。 盘算着此方世界的世界意思该出够气了,叶慈才召出了慈悲。 见着慈悲,这可是老仇家了。劫云涌动更甚,不管酝酿够不够久了,气势汹汹降下最后一道雷劫。 这一道雷劫简直就是前面八十道雷劫威力的总和,带着不死不休的架势汹涌而来。 人谁见了都会心生惧意,但不会就此退缩。 修行本就为了飞升,凡人成仙飞升,本就是逆天而为之事。 没有人会在此刻退缩,不成功,便成仁! 运转丹田灵气,叶慈握紧了慈悲,心底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一剑挥出时,剑气化为实质,伸长至几百米,与雷劫针锋相对,竟有互不相让的气势。 那银白剑气凛冽,锐利又势不可挡,好似要将这苍穹捅破。 事实上,她做到了。 剑气不断与雷劫对抗,冲击,最终到达叶慈面前时几乎消磨殆尽。 天地在这一刻安静了,没有人敢说话。 许久后,才有一句颤抖:“九九雷劫……刚刚是最后一道吧?” “是最后一道!” 所有希冀的目光都放在了天幕上,那里的劫云还沉沉的压着。 很快,让人惊疑不定起来。 不知是谁带着哭腔道:“为何还会如此,不是已过九九雷劫吗?莫非真是天道不容我玄渺大……” 响彻天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悲观,嚣张的可以。 “九九雷劫已过——!你还想如何?!” “之前那么多次雷劫都没把我劈死,飞升雷劫又怎么可能能把我劈死?” “有本事再来一道,劈不死我,我就去找你!” 众人:“………………” 劫云:“………………” 剑宗的人本来焦虑的心情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心说还真是他们宗主会说的话。 问天道你还想怎么样,还打算找天道打架的人,真是头一回见。 劫云停顿了许久,人性化的估量一会,才不情不愿消散,露出满天霞光。 隔了不知多少岁月,玄渺大陆终于降下灵雨。 灵雨落到叶慈身上修复经脉,重塑仙身,其他的修士也能沾沾光,还能祛心魔。 天光破开,接引之光降临,带走了那仗剑独立气焰十分嚣张的女修。 自飞升道斩断后,终于有修士飞升成功。 从此以后,叶慈之名刻上历史之柱,响彻万万年。 但不知为何,陈华引看着那道身影,总觉得再也见不到她了,哪怕自己飞升了亦然如此。 耳边传来邵清崇的惊呼声:“啊,小师妹,你怎么也突破了渡劫期圆满了?!” “嗯????怎么劫云又来了?!” …… “系统,登出世界。” 01系统:【正在为您登出世界……】 “等会,先别急着去下一个小世界,返回本源世界。” 01系统:【好的正在为您链接本源世界……等会!您要回去??” 60-70 第61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1 世界三千, 孕育万物。 顺着时光通道回到本源世界,踏出时光门,在工作人员的接引下做好检查工作。 此处是本源世界第一大入口, 接待不少从小世界回归的员工, 脸上大多都挂着疲惫的表情。 唯有几个带着笑容的, 那肯定就是完成了高难度世界,达成高评价结局的。 都是拿到高奖金奖励的笑容。 叶慈笑道:“你真的要跟着我一起?” 系统圆滚滚的身体上下飘浮, 坚决点头:【是的,我还是新系统,应该跟您多学习。】 01系统坚持不退出后台休息,化出实体——一个掌心大的小圆球, 眨巴着豆豆眼飘浮在叶慈身后。 就是这浑身缠着的粉红碎花数据段, 下边还缀着蕾丝边点缀, 头顶带着兔耳朵的新奇打扮。 不论怎么看, 都是诡异中带着可爱,这个员工的审美真够清奇的。 那小年轻工作人员看着面生, 低头翻阅他记录了要点的小本子,他问:“休假中?你刚从A级大世界回来,需要进行心理辅导吗?” 叶慈:“?” 强忍着被憋笑眼神围观的01系统:“?” 本来接待空间在之前采用的都是系统助手询问, 得到的回答大多都是不耐且躁郁的不需要。 记忆是构成一个感情的依托, 在小世界里过多的感情与纠缠对员工心理状态产生不小影响,后来经过开会决定。 钟离博士力排众议, 将人工智能修改为人为寻问,或许是面对着鲜活的人气, 认为自己需要的回答率提高不少。 在之后的总体数据报告中, 因心理状态而产生困扰的情况下降10%, 并有持续走低的情况。 但叶慈是个怪胎, 从不需要这些。 另一个员工匆匆赶来,一拽新手拉到自己身后,带着标准笑容道:“叶组长,欢迎回归本源世界。这孩子是新来的实习生,还在学习中,您请这边走。” 那小年轻呆住了,摸过银白徽章的手,微微颤抖。 本源世界的人可以不了解总调度局分几组,但不知道第一组组长的名字。 这个叶慈还真是那个叶慈,不是她的模仿者和重名者! “没事,挺有责任心。”叶慈拿回徽章别回衬衣上,圆形的弧面上,弯月与蔷薇的描银纹折射出细碎光芒。 直到叶慈背影都看不见了,那个小年轻都还喃喃自语:“我看了半个月的重名和同款白发,没想到这次真给我看见了正主?!” 出了接待空间,就能看见矗立在天幕之下的总调度大楼,这一眼看去,仰不到顶端。 直耸云霄,好似没有尽头。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都穿着各色衣服,很有秩序的出入。 比起一身毛绒绒本体,或者是除了头以外都是骷髅架子的员工们,叶慈这一身白衣黑裤简直平凡的过分。 副组长见到了叶慈,惊讶之下匆匆跑过来,还带着一个满脸青涩的小尾巴。 看来是第一组的新成员,她没见正组长几面就听说叶慈度假去了,如今一见,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副组长惊讶道:“组长,您休假结束了?不是还有一大半吗?” 说着,副组长的眼神忍不住往浮着小圆球上飘,顿了顿,好险没忍住笑。 01系统:【……】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还说这样好看! 圆球的表情从(O.O)变成了(QAQ) 叶慈边走边回答:“回来见个人。” 副组长:“一定是去找博士对吧?您以前回来每次都会找她的。” 叶慈:“……” 每次?我还有这事?她心说。 副组长浑然不察叶慈的疑惑,又说:“不过我们也知道肯定是商讨工作相关的事情,是我们的楷模。” 叶慈:“…………” 之前是,但这次还真不是。 副组长对没得到上司回应这件事习以为常,继续说:“这一次的世界难度不过是A,您的评价一定又是S评价对吧?” 身后的衣摆被人轻轻拉了一下,实习生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副组长:“?” 正好他们到达了楼下大厅里的任务中心,气氛安静的诡异。 一抬头,副组长就看见页面上几排绿色大字,散发着幽幽的光。 任务大厅公布页面: 位面名称:古代修真大世界 序号:66732号 任务者:修复组叶慈(备注职务:正组长) 状态:休假中 难度等级:A 任务评级:C 副组长目瞪口呆:“……” 新组员绝望闭眼,怎么就拉不住他呢。 这感觉就是,领导唱歌,我切歌,并且抢过领导的麦克风,对着领导大喊:哟,这不是叶慈吗?一段时间不见怎么那么拉了。 叶慈本人在场都不敢在她面前议论,捂着嘴,转移视线,但论坛打卡楼则炸了锅。 xxx03楼:[我是工作傻了吗?我是不是在这一排金光闪闪的看见一个C?] xxx08楼:[C????] xxx16楼:[SSS级难度的世界叶组长都能拿S级评价,不过A级世界居然才C???] xxx20楼:[档案汇总组那边有查询出原因吗?] xxx26楼:[档案组来了!原因说,该任务者犯了低级错误。] 论坛上静止了一瞬,页面背后的人都在怀疑人生。 犯低级错误?叶慈? 这两个词之间基本不会产生联系,今天居然有联系了? xxx31楼:[日常打卡的老员工前来科普,本源世界法例规定过,低级错误有三:1.认错任务对象。2.造成小世界气运中心死亡。3.造成任务对象死亡。] xxx35楼:[这样一看,哪一条都跟敬业到令人发指的叶组长沾不上边啊。] xxx42楼:[叶组长不行了?] 这话发出去不到三秒就被删掉,禁言三年的警告。 xxx42楼:“???” 一脸懵逼,他说:“谁?谁禁言的我?咱本源世界还有禁言这一说法???” 隔壁员工一看,一脸了解:“你提叶组长了?” 42楼:“啊,不能提吗?” “能,但不能说她不好。据调度室里的内部人员透露,钟离博士专门为此编写一套程序,只要触发关键词就会被删掉,禁言。” 42楼:“……?” 拍拍他肩膀:“这都是我们心照不宣的共识啦。” * 顶楼调度内,数百个屏幕正在高速运转,维持各个小世界正常秩序,排查破坏维系和平的隐患。 室内只站着一个身披白大褂的秀美女人,乌黑的头发被一支淡青发簪盘起来,弯下脖子,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 身置严谨的数据分析室里,她却婉柔如诗情画意的书香闺秀,谁能想到她最擅长的是数据分析。 “什么叫全S记录保持者也不过如此,你一个BC级徘徊的操什么心!”抬手,气鼓鼓的敲下删除键,唇边抿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看架势不是想隔空删除禁言一条龙,而是想重锤对方脑壳。 她不满嘟囔:“你才不行。扣你奖金,下一个世界排S级难度!” 背靠着墙,她手指一动继续往下翻,一边想着不知道待会会被随机到什么身份。 智能助手系统A突然出声:【博士,收到01系统的消息,叶组长回到本源世界了。】 “嗯……嗯?!”钟离玉调出出入口档案页面,道:“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系统A的声音平板无波:【您忘了,您之前给她仅次于您的权限,叶组长可以选择隐蔽行踪。】 所以她这次选择隐蔽行踪回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猛然想到这个可能性,钟离玉抄起通讯器,对正在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发了一条信息。 简单利落:【全都上来开会。】 系统A飘浮在她身后:【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钟离玉连接会议室内程序,修改了会议室使用时间,将使用时间0:00:00修改至02:15:03。 有头有尾,好像是真的一样。 【懂了,您这是在伪造证据。】系统A用它平板无波的声音,用感叹的语气念道【她逃,她追,她们插翅难飞。她中了她爱情的毒,蛊惑了她的心。轩辕翠花,你好狠的心,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念着的时候,还播放着紧张的BGM,搞得钟离玉差点输错数据。 钟离玉:“住口,别念了。等会我就清空你核心数据。” 系统A:【……】 等叶慈上到顶楼时,被人工系统告知钟离博士正在开会,会议室使用时间已经超过两小时二十分。 这一看就开了很久会,非常忙的样子。 叶慈扭头盯着01系统:“你干的?” 小圆球装傻充愣:【我干什么了?】 不说话,只盯着小圆球沉默,而后扯唇一笑:“你小子,编号不该是01,而是250。” 01系统被她盯到核心都在发颤,仗着自己是机械音看不出情绪,顽强哼哼:【抱歉,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殊不知,在叶慈面前小圆球的表情是这样的:(>x<) 分明是心中有鬼。 顺着干净整洁的走廊,来到了最末尾的会议室内,透过玻璃窗能看见里面大致情况。 她今天穿了是松柏绿旗袍,外罩一件白大褂,扣子扣得端端正正。 板着脸,微微拧着远山眉,精致漂亮的面孔是说一不二的严肃。 双手按在桌面上,正在询问会议桌上的其中一个研究员的结果。 估计是效果不太好,那个研究员的表情渐渐变得窘迫,最后得到批准后,僵着身子坐下,松了口气。 又担心自己动作太明显,惴惴不安的看了女人一眼。 从始至终,女人的表情都是从容淡定,没什么变化。 叶慈就在窗边看着,心想她怎么会没表情呢,明明小表情很多。 汇报的结果不理想的时候会皱眉,得到满意的结果的时候会抿唇,露出一对梨涡,遇到难题时会咬下唇,敲桌子苦恼。 明明表情多到不行,本源世界的人还非说钟离玉面瘫,一年都不见能变换十个表情。 在他们嘴里,钟离玉永远都是冷静沉着,严肃果断。 可在叶慈这可就不是了,分明就是有心无口的小拧巴。 在会议室外站了一会后,叶慈转身离去。 会议室里的钟离玉看见这一闪而逝的背影,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 庆幸里混杂着遗憾,说不上的失落感泛上心头。 她承认,自己就是胆小鬼。 害怕叶慈见到她会说她是个欺骗感情的骗子,被患得患失所包围。 系统A还在危言耸听:【根据我阅览好几个T的文学和作品影视作品,分析后得知:从欺骗开始的感情,大多都是以悲剧作为结局。】 研究员们就发现,他们一向心无旁骛的博士居然在开会中走神了。 * 顶楼上开辟了一个小花园,是钟离玉用来放松的地方。 这里栽种了不少各个世界采集来的奇珍异草,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花架下正坐着一个少年,听见穿花拂叶的响声,从膝上诗集中抬起头来。 少年露出讶异的表情,他道:“叶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慈找了个地方,坐他对面,一个人愣是摆出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对上那双含着审视的浅灰双瞳,少年微微坐直身体,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怎么了吗?” 对方生的斯文俊秀,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一身深蓝小西装,小腿袜小皮鞋,恍若诗集里的贵族少年。 只是这鼻梁上架着细框金丝眼镜,让他平添一丝难以捉摸的成熟气质。 叶慈手肘撑在桌子上:“你姐姐她这段时间心情怎么样?” 他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眉眼一弯,才能捕捉到他不经意间泄露的精明。 少年茫然道:“姐姐不是一直都是很少表情吗?” 两两相对,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试探。 叶慈:“……” 少年继续微笑,跟笑面瘫似的,恨不得让这姐弟两的表情中和一下。 免得一个面瘫,一个笑面瘫。 叶慈心底啧了一声,心说:仇晏书这小子打胚胎开始,就是滴水不漏的货,怎么能指望从他表情看出什么来。 要是把叶慈比做慵懒大白虎,那这小子就是深沉的小灰狼。 “叶姐姐这次任务又是S级评价吧?”仇晏书主动挑起话题,摘了一片花瓣放在书页,合上了诗集。 然后眼尖的少年就看见系统球的表情变成了——(;A;) “?”仇晏书直觉不对。 叶慈道:“不,这次是C级。” 仇晏书眨眨眼,终于露出属于少年的稚嫩:“啊?” 叶慈一弹他脑壳:“他们都说这是我的业绩污点,怎么可能是污点。” 仇晏书摆出认真倾听的神情,心里知道这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少年并非本源世界的原生居民,是钟离玉从小世界引渡过来的。 钟离玉几乎不在小世界捡人回来,这么多年就捡了一个叶慈,还有这个反派专业户。 两个都不是省心的,一个差点把整栋楼都拆了,一个耗费无数心血精力才把他救了回来。 仇晏书以商户子的身份,凭一己之力弄死了未来的皇帝,改掉世界线,也就是那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被钟离玉捡回来的时候,灵魂都被世界意识碾成碎片,还是钟离玉跟拼无底图,无分区的三千块不规则拼图一样,把他拼了回去。 凭着都对气运之子发自内心的厌恶,叶慈对他一见如故。 连带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带着长辈的慈爱。 她甚至还对钟离玉说过:“要不把他当儿子算了。” 结果这小子鸡贼的很,刚学会说话就追着钟离玉喊姐姐,把辈分提前定了下来。 两人说了一会话,叶慈站起来说:“我走了。” 仇晏书道:“这就走了?” 叶慈摇头失笑:“估计还在纠结拧巴着,我在这等的越久,她会越惶恐,还不如去小世界抓她。” 虽然小世界里的她封锁了本源世界的记忆,直到返回本源世界才会恢复记忆。 叶慈:“她追逐了我那么多年,这次换我追逐她吧。” 仇晏书装傻:“……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叶慈表情瞬间冷了,扭头就走。 就知道这小子嘴里掏不出一句真话! * “系统,进入小世界。” 【正在搜寻小世界,锁定现代位面,选定06520号世界,正在搜寻宿体。】 【载入成功!正在传输记忆。】 ……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突然炸响了刺耳的电话铃声,在床头柜震响的嗡嗡简直让人抓心挠肺。 这不知道是第几通电话了,屏幕上的“张芳芳”三个字闪烁了一会,终于熄灭。 随着铃声的播放,右上角的电量终于走到了末尾,屏幕中间弹出弹窗——手机将在三十秒后关机。 手机终于消停了。 与卧室相对的,浴室里灯火通明,仰面嗑在浴缸上的女人还穿着昨夜皱皱巴巴的酒红礼裙,面上残妆未卸。 01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即将降为零,正在为您恢复生命值……已恢复健康。】 初初睁眼的时候,只觉得疼,头疼欲裂。 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宿醉后的干呕反胃和后脑勺致命伤交错混杂,四肢冰凉无力,稍一动作就是保持同一个动作后,钻心的发麻。 叶慈被头顶的浴霸灯晃得睁不开眼睛,刺得她流下眼泪来。 好不容易调整身体,缓缓坐直,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宿醉后的罪孽找上了门,汹涌而出。 于是,叶慈来到这一个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吐她个天昏地暗,把胃榨干。 吐完后,反而好受了许多,摁下摁键冲水。 叶慈扶着墙,手脚虚浮的站起身,双手摁在盥洗台上,打开水龙头,用冰冷冻牙的自来水漱口。 系统:【健康是给您恢复了,可是这个就没办法了,需要我给您链接手机定个早饭……啊,很抱歉。经过查询,这里是私密性很强的小区,外卖和快递根本进不来。】 叶慈刚吐完,嗓子还烧得慌:“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吃。” 抬起头,视线对上镜子里女人憔悴的脸,双目空洞,身形消瘦。 被擦掉口红的嘴唇还泛着青紫,身上礼裙是吊带深v款的,裸。露的皮肤残余着未退的青白。 很显然,原主是在浴室里摔伤后脑勺再加上无人照顾,寒冬腊月里躺瓷砖上冷死的。 幸好她还开着浴霸灯,不然今天就不是轻微僵直,根本苟延残喘不到叶慈来。 原主也叫叶慈,是一个三线女演员,娱乐圈里最有名的花瓶演员。 之所以说她是花瓶演员,体现在两点,第一,她确实是长了一张黑子都难说不好看的脸,第二,她的演技确实是很一般,属于不上不下,时常辣人眼睛。 因为她的样貌对她真是又爱又恨,经常出现在各大美人盘点的剪辑和金拖把奖奖项唯一指定冠军。 美则美矣,就是演技把控不好不是笑得很好看,就是哭得很难看,五官乱飞,小动作多多。 这就很影响感官了。 最开始的时候原主也没怎么在意自己会黑或红,更多的是想给自己找一份着落,做一份事业罢了。 在原世界线里,原主从小热爱舞蹈,长大后靠上了靖城舞蹈学院,次年就拿下了全国舞蹈大赛,芳华奖少年组冠军,名扬全国。 几年后,她成了优秀的应届毕业生,从小到大一直奖项不断,鲜花与掌声并存。 按理说这应该就是天之骄女的人设,可命运给了她致命一击。 就在原主即将进入国家歌剧舞剧院工作时,她从楼上摔了下来,伤了腰。 恢复后,医生告知她以后只能正常生活,并不能接受高强度训练,比如舞蹈训练,是万万不能的。 人总有别的活路,喜欢表演的她长得漂亮,就星探看中,拉去剧组演戏。 舞蹈表演与影视表演之间有一定的壁垒,一个是通过肢体语言表达情绪,一个则是通过语言表情动作等来表达人物情感。 最开始时,原主演了一个没什么戏份的艳冠天下花魁,以为只是混份工资吃,结果火速爆红。 那段时间关于原主的大小热搜不断,全都是寻找那个跳舞特别好,长得美艳动人的花魁娘子。 网络上永远没有秘密,原主很快就被解码出身份,一个优秀的舞蹈毕业生,又长得好。 一夜之间,呼吁原主出来多演戏的声音暴涨,把原主签下的经纪人也适时下场运作,最后狂吸粉五百万。 对于演员来说,五百万粉只是中规中矩,放在顶流面前,那根本连零头的算不上。 但原主不过是个素人,不过两集戏份,能有这种成绩是相当不错了。 从素人升到演员的原主按照经纪人规划的,老老实实去演戏,也曾对自己的演技提出质疑,希望经纪人能给自己寻找表演老师培训一下演技。 经纪人张芳芳却不是这个想法的,她隶属于千山影视旗下经纪人,近些年来捧过不少顶流明星,对这种流量运作与把控了然指掌。 她认为现阶段的原主只需要去演大ip,大爆剧就能赚上不少钱,去学习演技浪费过于时间,拍戏时间根本不够,拒绝了原主的要求。 于是接下来的原主如同被抽打的陀螺一样,每天都忙得团团转。 走通告,拍代言,上综艺,蹭红毯,参加各种晚会,成了当代顶流,赫赫有名的作品没有,但是爱蹭的黑红女星。 到最后甚至因为经纪人不通过原主同意,以合同要求为由强行接戏,让原主轧戏。 足足签了二十五年合约的原主哪还有反抗之力,只能硬头皮上。 要说起点太高就是不好,原主刚出道时因美貌而出名,但是历尽千帆回来,演技还是一坨屎,经常闹出炒作,轧戏,耍大牌的热搜。 只管赚钱的经纪人张芳芳对这些评论不以为然,更加变本加厉压榨原主,还动了让她找金主的歪心思。 原主虽是个耳根子软,好拿捏的性子,但长了一根硬骨头,不愿就此屈服。 在原世界线里,原主在经过几番拉扯后,还是被送上了金主的车,却不想她就是个倔脾气的,选择了跳车。 高速行驶的车辆掉下一个女人,后方车辆来不及避让,狠狠碾了过去,导致原主全身瘫痪。 三个月后,原主最终重伤难治,这段时间里被连下好几封病危通知书。 但最后的调查结果却是张芳芳和金主并没有伤害到原主人身安全,一切都是原主自己的行为和选择。 根据口供,他们说自己只是想要帮忙载原主一程而已,没想到她会这样做,伤害了自己。 在父母的痛哭声中,原主重伤不治,最终香消玉殒。 而原主人生最后一个热搜就是: #叶慈妄想傍大款跳车要挟不成摔成瘫痪,活该!#爆 排在这条热搜下面的则是: #千山影视总裁说会坚持治疗叶慈#爆 #这是什么天选好老板,慕了#沸 #盘点爱蹭毯星叶慈演技大赏#热 真是死了都不放过她,用她的死亡作为垫脚石,让千山影视更上一层楼。 第62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2 掌心贴着溅上水珠的镜子, 一抹,露出一双沉冷漆黑的眼。 这张脸确实长得天生丽质,总以美艳的形象出现, 其实她淡妆浓抹总相宜。 不然千山影视的人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千方百计算计原主, 非要把她留下。 轻轻一笑, 眼尾一点泪痣增添动人心魄的风情。 既然身体里的芯子换了一个人,就代表着世界线产生了变动。 原主本会在一年后的除夕夜身死, 并不是现在。 昨日原主参加完一场时尚晚会,不出意外的再次收获一条#毫无作品却敢去参加时尚晚会#的热搜,再次狂吸一波黑粉。 叶慈顺过原主出道后的作品,以及上过的或黑或红热搜, 大概分析了一遍。 直觉不对, 她问:“原主虽然演技上颇有争议, 但为人作风和真实性情上并没有错处, 也没有争夺资源,嘴臭插刀, 搞得遍地对家,就算是是个靠脸吃饭的花瓶,也不至于这样境地。” 靠脸吃饭的人多了去了, 没必要抓着一个不上不下的流量女星针对, 乐此不疲的折腾。 站在众多目光之下,没有被评论, 被批判才是不正常的。 系统查询后,默默放出结果。 原主的作品不多, 出道作品就是花魁角色, 第二部 第三部都是脸谱化的美艳恶毒女配角, 除了贡献好脸好造型, 于演艺路上没有太大用途。 上一部作品则是和新生流量男明星共演古偶剧,两个演技差的混在一起制造出来的效果堪比火星撞地球。 因为双方演技都不好,公司方又有意捧男主,原主就又被拉去挡枪,还传出了耍大牌的不好名声。 明明是两个人主演的作品,骂名全压在了原主身上,男主隐在她身后成了透明人。 当日深夜,原主被助理送回来后,助理也不管原主,就这样扔下就走。 原主一肚子各种混着喝的酒,又在晚会上同公司高管骚扰,本就心烦意乱。 一个醉鬼迷瞪着眼,爬起来洗漱,光脚踩着瓷砖,被残余的水渍滑倒后脑嗑上了浴缸,摔死过去。 就这样换来了叶慈。 01系统:【现在发布任务,任务一: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再重蹈覆辙。任务二:改变白月光女配傅明喻的命运。】 叶慈:“只说改变命运,没有说获得什么荣誉,走上人生巅峰吗?” 系统:【没有,她只希望一生平安,父母晚年安康,没有其他的要求。】 洗完澡,叶慈擦着头发出来。 闻言挑眉一笑,玩味道:“傅明喻?连玉字都不敢带了?” 系统选择装死:【抱歉叶组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慈笑了笑,没在这问题上纠结太多,确定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走到床头柜边,拿起手机一看关机了,就顺手充电。 充上电没半分钟,那要人命的尖锐铃声又响了。 视线定在张芳芳三个字上,伸出指尖划开了接听键。 张芳芳暴躁的语气冲出屏幕:“你TM不想混了是吧?!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要是不想混就直说……” 一接通就叭叭骂了一通,叶慈看了一眼通话记录。 在早上六点到七点三十分期间,张芳芳打三十几个电话进来。 会打那么多个电话过来,却不上门看看原主,这哪是一个紧张原主事业的经纪人会做的事情? 等到对方骂累了,声音沙哑的问:“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叶慈:“我在吹头发。” 张芳芳被一噎,火气冲上脑门,再次要骂。 “行了,”叶慈才不惯着她,放下电吹风:“你已经废话了五分钟,要是没有要紧事,我挂了。” 张芳芳何曾被叶慈这样撅过,下意识就说:“你大早上发什么……” 疯字还没说出口,对面果真挂了电话,急促的嘟嘟嘟在脑子里回荡。 张芳芳:“???” 长能耐了? 过了几秒钟,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这次叶慈接的很快,开口就问:“这次会好好说话了?” 张芳芳:“???” 还真从她这句话里感受到威胁,知道她真的敢接着挂电话,又是心口一堵。 张芳芳道:“你之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今天是《江山乱》剧组拍摄定妆照的日子,你忘了吗?” “昨天你给我请的好助理玩忽职守,把我一个人丢下就走了,我摔伤了,昏迷到今早才醒。”叶慈道。 张芳芳不满道:“那你现在这不是没事吗?至于这样斤斤计较?” 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她调转话头:“快收拾收拾打车去剧组拍定妆照,可不能怠慢了黄导。” 叶慈气笑了,反问道:“我有助理,有公司分配的司机,为什么要自己打车去剧组?” 张芳芳在那头不知道在忙什么,随口一句:“助理安安今天肚子疼,没来上班,司机暂时给屈澄借用了,反正你离剧组近,你自己打车去吧。” 系统查询路线后,及时汇报结果:【并不近呢,开车过去得一小时三十分,这还是不堵车的情况。】 “这又是程章对付我的小手段?”叶慈干脆利落道:“那我不去了。” 说完,又挂电话了。 张芳芳:“……” 十五分钟后,张芳芳黑着脸来开叶慈的家门。 见叶慈居然悠哉的吃早餐,差点化身暴走龙,张芳芳咬牙切齿道:“你今天究竟是发什么神经?合约都签好了,说不去就……” 吃下最后一口早餐的人放下勺子,抬眼瞥她。 张芳芳诡异的停住了接下来的话,莫名从她眼里看出了警告,脊背一阵悚然。 沉默了一会,张芳芳摆出柔和的表情:“我说你就是倔,死脑子一根筋,昨晚上程总不过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而已,至于这样闹脾气吗?难不成你还想解约?” 好话说完,叶慈依然不为所动,唇角勾起一丝哂笑。 “当初入行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演员不好当,你这就忍不了了?”张芳芳一拍桌子,盛气凌人道:“那行,你赔清违约金,咱们就好聚好散!” 叶慈一直都不说话,只盯着张芳芳。 看张芳芳那张白面馒头似的脸上,挂着一张涂的殷红的嘴,嘴唇薄而唇形大,如她说出口的话一般,性情生的薄情趋利,咄咄逼人。 长得这样和善利索的脸,很难让人想象到她怎么能做的出那样的事。 “要是你没本事,就别在这闹别扭耍脾气,还是又想被人说你耍大牌?” 但叶慈还真考虑过解约这件事,毕竟原主是希望一生平安顺遂,拍戏什么的也不是原主的执念,这好办的多。 就是那合约解决起来有些麻烦罢了。 张芳芳见一向无往不利的理由都威胁不动她,越发不满。 转而提起另一件事:“这次的基本不仅是大投资大制作,投资商还是傅氏集团,他们的傅董对这件事很看重。今天拍定妆照,可能还会过去亲自盯着,要是你这样耍脾气不干,在傅董面前落下什么印象可就不好说了。” 听见傅董这个词,叶慈的眼动了动,才说:“不敢,二十五年的合约,共计二十八亿的违约金,我可赔不起。也就千山影视有这样的大手笔了。” 虽然这是事实,但被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时,张芳芳脸色一沉,半晌说不出话。 叶慈:“你说的傅董,是傅明喻吗?” 张芳芳只觉得今天的叶慈怪异的很,但是没来得及多想,顺着她的话走:“不然靖城还有哪个傅董?” 话音一落,就见叶慈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她:“那走吧。” 系统看叶慈真站起来了,它问:【您不是说要解约吗?】 叶慈删掉了脑子里规划好的商业计划,拿个帽子往头上戴,妆也不打算化了 她笑道:“当然要解约了,但是想到去见任务对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当然了,作为一个演员体验一下生活也是不错的事情。” 系统:【……】 我怀疑你在驴我,但我没有证据。 * 剧组今天忙得很,全都在设计造型,调出适合原著人物人设的形象。 《江山乱》改编自三十年前畅销小说家郑白石的作品,这本长达两百万字的烧脑权谋小说,可以说是当下炙手可热的大ip。 文中讲述了男主萧知远作为开国皇帝的三儿子,因为是侍女生出来的孩子,幼时一直不受重视。 十五岁上战场,为父亲征战,推翻前朝统治,立下赫赫战功却反遭登基为帝的父亲敌视,打压。 最终凭借自己的筹谋算计,坐上了皇帝宝座的故事。其中剧情曲折复杂,见识皇家凉薄,兄弟阋墙父子相残,步步扣人心弦,场面之宏大,堪称经典。 在这次改编之前,在十几年前其实已经改编拍摄过一次,第一版就火遍大江南北,火出国门。 直到现在第一版《江山乱》的讨论度还是很高,里面的每一个角色到现在都已经是老戏骨级别,所有演员的大前辈。 不仅如此,每年寒暑假《江山乱》都会在电视台循环播放,老一辈的最爱,新一辈的童年回忆。 所以说,这一次的改编对于剧组来说压力还是很大的。 有珠玉在前,第一版早已成了国民心中的白月光,这一次改编自然不被大众看好,立案消息传出的那一段时间,就天天被轮上热搜骂。 直到公布了出品剧组和导演名字才渐渐平息一部分骂声。 青空剧组的质量一向是有目共睹,出品过不少国民度很高的大热剧。 还有第一版《江山乱》的副导演黄维生加盟,这次作为总导演把控全场,宣称要将之前缺失的遗憾弥补。 而主演名单的公布,更是让老剧粉书粉们熄火不少,毕竟影帝影后老戏骨一堆,饰演男主的演员拿过三个奖项的影帝。 女主也不遑多让,是当代大青衣,其余的配角们都是拿过奖项的,公认的好演技。 整个剧组堪称王炸,偏偏出了一个叶慈。 王炸的范围并没有把原主纳入其中,在一堆演技过人的演员之中,原主一个流量明星简直格格不入。 让人恨不得把手伸进去,把这个名字抠掉,甚至还上过#众筹给导演请把叶慈踢出《江山乱》剧组#的热搜。 曾有一个博主发表一条评论:[我已经能想象到叶慈在一众演技派里瞪眼咬唇,卖弄她的好脸的场景了。救命,这简直就是噩梦,就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这条动态转发数万,全都在@《江山乱》官博,再次呼吁换人。 一个演员这样被人抵制,剧组只要不瞎都会重新考虑一下人选,以免造成不良后果。 可《江山乱》的总导演头铁,就是不换人。 今天是预告要发布定妆照的日子,毫不意外的,官博下面全都是不赞成叶慈饰演这个角色的声音。 黄维生托着手机,看着这些评论对副导演说:“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那股预感告诉我,留下她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将是一个命运给予我的惊喜。” 副导演是黄维生的多年好友,他哼笑一声:“可你命运里的惊喜今天迟到了。” 黄维生一收手机,眉头紧锁:“什么?她还没到吗?不是说好了时间,居然敢迟到?!” 赶在在黄维生当众恶龙咆哮之前,叶慈终于到场了。 见到叶慈的那一刻,黄维生把恶龙咆哮给吞了回去,反问道:“你昨天晚上是连夜下乡偷菜去了吗?还是你梦想做国宝?” 因为躺了一夜地板,所以现在顶着黑眼圈的叶慈:“……” 他好阴阳怪气,但我无法反驳。 第63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3 叶慈迟到了, 老老实实道歉:“很抱歉,黄导我来晚了。” 其实迟到也不过五分钟以内,倒也没必要紧抓着不放。 黄导看她脸色实在差, 就问:“你这皮肤状态怎么回事?今天是定妆照的日子, 状态不好都影响上妆了……” 看了一眼她身后脸色黑沉的张经纪人, 黄导最后又补了一句:“试镜的时候叫你减肥,贴近人物形象, 我没让你减成这样啊,都成骷髅架子了……这样那是养尊处优的郡主,都成了丫鬟了,行了, 快进去吧。” 叶慈再次道完歉, 就跟着工作人员进去, 隐入了忙碌的人群。 黄导本就是出来抽根烟, 等会就进去继续盯着拍摄,叼着烟嘟囔道:“这张芳芳好歹是业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 怎么带个人都带不好,这小姑娘状态可比之前差了。” 他好友吐了一个烟圈,看左右没人才跟好友八卦:“张芳芳业内是有名周扒皮, 只让她走流量路赚快钱, 就没静下心沉淀过。叶慈天天被压榨跑通告,现在接近年尾, 各种通告代言齐出,一天休息都没超过四小时, 能好就怪了。” “浪费了。”黄导眼睛盯着被化妆师拉在椅子上敷面膜的叶慈, 语气遗憾:“其实我看她之前作品还挺有灵气的, 舞蹈专业出身, 第一次演戏就大爆。” “还有前两部作品的民国剧里那个间。谍姨娘的角色就演得不错,就是戏份太少。” 王副导弹弹烟灰:“我也看过那个那部剧,要没看过都不会同意你选她演云华郡主。” 黄导成名多年,眼睛毒辣的很:“是吧?我就说她要是好好调。教差不了,签千山那边实在浪费了。看过那么多人,她是第二个让我觉得有云华那股富贵丛中悄然糜烂的气质,第一个让我这样觉得的还是十几年前的谢青冉。” “又起爱才之心了?”副导演一挑眼,声音压的更低:“不止你起过,有其他公司看中她的潜质,问过千山影视,结果她的违约金是这个数。” 手指一曲,比了个二又比了个八。 黄导:“两千八百万?那还好啊。” 副导摇头:“二十八亿。不止她,还有几个台柱子的违约金比她更高。” 黄导烟都含不住了:“二十八?!” “什么二十八亿?”清冷的问声响起。 两人脊背一悚,抬眼起眼对上一双标准丹凤眼,眼中正带着不解。 黄导挂上笑脸,把脚下烟头碾灭:“傅董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让人通知一下。” “刚出完差下飞机,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了。”见两人神色闪烁,她也没接着问,转而问起:“云华郡主的角色,听说定人了?” 说完,傅明喻抬起手揉揉太阳穴,等会她还得回酒店倒时差。 “定了,就是那个叶慈。”黄导陪着她进去,态度敬重。 “叶慈?”傅明喻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孙秘书。” 身后的孙秘书动作迅速,没几分钟就找出了有关于她的资料,递给了傅明喻:“傅董您看。” 王副导便说:“这外边天冷,要不傅董您进去看吧,正好这个演员正在化妆,也好给您过过眼,看看合不合适。” 傅明喻不再拒绝,她也有些累了。 黄导和王副导两个人引着傅明喻到一处宽敞的地方坐下,一起陪着说话。 这样的态度引来了不少人的眼光,视线触及最前头的女人时,忍不住露出惊艳的表情。 有些人也认出了那张过目难忘的脸,明星易见,这位才是真正的难得一见,什么杂志报纸媒体都不露脸的真正大佬。 掌握着整个傅氏集团权柄的女人乌黑的头发不过及肩,面容清冷,气质寒若霜雪,孤傲深沉。 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双丹凤眼,略显妩媚多情的眼型长在她脸上,只有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今日天气再次降温,她一身深黑正装,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顶上,外罩一件同色系的大衣,裙子下的双腿笔直修长。 坐下后,这位商界大佬低头审阅资料,越看眉头越紧。 作陪的两个导演制片人表情越发僵硬,生怕她下一句就是:“不行,撤资。” 有些人就是自带冷场气质,就比如傅明喻。 有她在的地方,不论多么喧闹,都会渐渐变得安静,都小心翼翼的动作着,生怕惊扰了对方。 叶慈刚换完衣服出来就撞上了这种场面,个个安静如鸡,面无表情的小声交流。 要不是知道自己在定妆照拍摄现场,还以为自己走到了默剧拍摄现场。 也有一个工作人员不明所以问:“怎么都不说话啊,我好害怕。” 她同事连连摇头:“傅董来视察工作了,抓紧工作吧。” “之前就听说傅董对《江山乱》的拍摄很上心,没想到是真的……” 都在窃窃私语着,低着头工作,刻意回避某个方向。 叶慈仗着身高优势,一眼就看见让他们这样心惊胆战的傅董本人。 傅明喻正坐在角落里,不自觉的制造冷气,手上托着iPad。 在一片安静中,傅明喻的声音清晰可闻:“我不认为叶慈有能完美演绎出云华郡主的能力,这就是你最终选择的结果吗?” 这话意思非常明显,就是不满意,要求换人演。 系统:【哦豁!】 叶慈:“……” 众人:“………………” 全场更加安静了,死一样的沉默在蔓延。 此话一出,偷瞄傅明喻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叶慈身上,眼神里有同情也有揶揄,更有幸灾乐祸的。 “您的意思是要……”抽了抽快笑僵的面皮,黄维生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从资料上看叶慈确实是并不具备这个能力,但让他就此换掉也不舍得。 傅明喻:“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对着最大投资商傅明喻的眼神,比她大一轮的黄维生正绞尽脑汁想如何解释:“这个不能看表面,演技方面还有进步之处。而且她身上有符合原著中云华郡主的特质,是我见过第二个最贴近原著的演员了,上一个还是谢青……” 说上头了的黄导被王副导一拽衣角,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冷静了不少。 心想着人家一个投资商是来赚钱的,管你什么符不符合角色。 其实王副导拽他的原因并不是与投资相关,而是谢青冉这个名字是这位傅董的逆鳞。 好比龙之逆鳞,触之则死。 曾有个公司老总陪傅董吃饭的时候提到了谢青冉,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最后不仅没拉到投资,还给傅董亲自下手压垮。 沉迷工作的摄影师没察觉现场微妙的气氛,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叶老师你准备好了吗?!” 在场姓叶的演员是谁很明显,这一嗓子可把叶慈架在火堆上烤。 连傅明喻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第一眼就看见明亮灯光下的女人,是难得一见的华贵秾丽。 这个造型穿的是殷红的宫装,繁复而精致,怀里还抱着一把酸枝木琵琶。 因为背靠傅氏集团这个大金主,剧组经费十分的充足,上到布景下到道具不是一般的豪华。 不仅如此,傅董大手一挥,指定要实景拍摄,因此剧组按照原著造了一座皇城。 “她就是叶慈?”傅明喻问。 得到肯定回答后,傅明喻陷入沉思。 她看过第一版《江山乱》很多遍,也熟读原著。因此能轻易认出这是原著中郡主宫宴摔琴那一幕的造型,是云华郡主这一角色的高光时刻。 就算傅明喻对着叶慈也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当面否定人家的心虚,反而更加仔细打量。 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傅明喻首先收回视线,又忍不住扭头多看了一眼。 最后,傅明喻直言道:“我并不觉得她像谢青冉。” 而谢青冉是第一个饰演云华郡主的演员,直到现在大众都认为她就是云华郡主本人,无人可超越。 傅明喻身居高位久了,发言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也少有人敢反驳她意见的存在,也因此养出来说一不二的气势。 黄导:“……” 王副导:”…………” 系统咋舌道:【当面说你不像谢青冉,这个任务对象真的好冷酷无情啊。】 叶慈笑道:“她只说我不像谢青冉,可没说我不像云华郡主。” 【……】系统无语道:【……您开心就好。】 这下好了,全部人看着叶慈的眼神变得怜悯起来。 被投资商当众说她不符合这个角色,不是板上钉钉的换角色还能是怎样。 不知道能不能当中看见叶慈求投资商不要把自己换掉,那可是一场好戏。 摄影师又催了一句:“叶老师——快点!” “好的,这就来。”叶慈应了一句,提着裙摆走到摄影棚里面。 黄导眼睛看向了傅明喻,只看见傅明喻专注严肃的侧脸。 看她并没有阻止拍摄,悬着的心好险安定了一点,起码给了叶慈一个机会。 端看叶慈如何表现了。 万众瞩目的摄影棚里,叶慈走到指定位置坐下。 按照人设,云华郡主应该双腿交叠,怀里抱着琵琶,十指纤纤抚在琴弦上,摆出弹奏的动作。 原著里说,云华郡主艳冠天下,容光之盛无人可以与其争锋,引得无数豪杰英雄竞折腰。 同时富有心计,妖媚入骨,只身一人搅得新建立的萧氏王朝差点分崩离析,这个角色就是妲己,让人恨的牙痒痒,又忍不住被她的魅力吸引。 而叶慈饰演的角色身份是前朝云华郡主,一个前期天真烂漫,对情情爱爱还抱着幻想的少女,在后期她却是遭天下人唾骂的祸国妖妃。 傅明喻看着,站起身走到了摄影师后面。 “很好!叶老师你抬起眼看看我。”摄影师道。 对面的女人依言照做。 含着挑逗情意的双眼一抬,媚而不俗,眼角的泪痣晃人双眼,唇边漾出浅淡的笑意,露出似是而非的勾引。 她分明是看着镜头的,可傅明喻看着,总觉得自己跟她对上视线,莫名的心头一跳。 好像此时此刻她就是被美色蛊惑的皇帝,正中央坐着的是献艺求宠的爱妃。 第64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4 “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负责叶慈角色形象设计的造型师手上还捏着发胶和梳子, 盯着叶慈嘀咕:“按照云华郡主的人设该有一双过目难忘的多情目,秋水如波,如落残红瓣。眉眼如波这一点倒是符合了, 就是哪里还不够……” 他的助理也觉得哪里不足, 一连说了许多意见都被造型师否决。 就在两人互相抓瞎, 差点把第一版《江山乱》的妆面图扒拉出来参考的时候。 旁边传来一道冷淡的女声:“眼尾用红色眼线点缀试试,手背上的粉桃花金箔可以换成荼蘼花。” “荼蘼?”造型师轻轻嘶一句, 双眼发亮:“开到荼蘼花事了,确实符合她的一生……道具那边叫小杨裁出金箔给她贴上,拿我化妆包过来!” 说干就干,造型师修改过后, 看着拍摄出来的效果满意不少, 更贴合那个一生短暂又绚烂的云华郡主。 工作人员看着新鲜出炉的造型, 咋舌道:“神了, 这眼线一添,我还真看出原著里云华郡主那感觉了。” “那眼线真的是点睛之笔了。” “说不准真的可以饰演这个角色。” “嘘, 别说了,傅董还在那边看着呢。” “傅董真的好严肃啊,会不会还打算换人啊?” 造型师定了这个造型后, 心情满意不少, 还把耳坠换了个新的款式。 黄导则是心情复杂,那造型师正高兴着, 根本没注意到这意见就是傅董本人提的。 这算是同意不换人了吧? “傅董您说她这形象还挺符合的,您看就不换人了吧?”黄导试探道, 想为这个角色再争取一下。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要是傅明喻强硬要求, 他也没办法拒绝, 因为打一开始傅明喻就对云华郡主这个角色要求很高。 男女主她都没在意, 就对一个女三号分外在意,真是奇怪的要求。 签投资合同之前,傅明喻就直言:“其他可以有缺陷,但云华这角色必须完美。” 完美?这不是为难人嘛?又不是人人都是谢青冉,何况当年连谢青冉都没能拍摄到大结局。 黄导心里就这样想着,当时就以为傅董也是那种爱指手画脚,隔行指点江山的大金主。 凭他的资历也很难遇到这样的投资商,现在都是求着给他投资,他的作品不愁赚不到钱。 也最讨厌别人指手画脚,他就脾气跟着上来了,本想拒绝傅氏集团,结果一看金额。 他屈服了,折腰了。 人跟什么都能过得去,跟钱真的过不去。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金额的投资数额,再者《江山乱》也是他的白月光。 版权就在傅氏集团手里,他要是不拍,傅氏集团照样请下一个导演拍。 现在白月光与金钱都可兼得,不屈服真的会很遗憾。 大不了到时候头铁一点,用更好的理由说服傅董。 这边,被征求意见的傅明喻缓缓眨了一下眼,很久后才说一句:“嗯。” 黄导:“……” 嗯?!就一个嗯是什么意思? 但看傅明喻泛着厌倦的神色,他便不再多说,就当她是答应了。 叶慈一直跟着摄影师的指示摆出动作,眼前闪光灯不断,但眼神都没离开过那个身影。 傅明喻看着,眼神都没挪开,嘴上仍说着:“虽然她的形象符合要求,但是演技这方面你也要抓好,要是演技不行,我还是会……” 话还没说完,一阵轻柔明亮的琵琶奏乐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语。 寻声望去,就见叶慈正低眉信手弹奏。 乐曲起初还是深沉压抑,好似步步筹谋的谋士在厚积薄发,随着十指拨弄,轻拢慢捻抹复挑,乐曲节奏渐渐变得激昂澎湃,有金戈铁马,气势如虹之音。 就算什么都不懂的人,都能感受到乐曲中透出的杀伐气,恍然置身百万军中,心中顿生万千豪情。 怪不得都说琵琶是行军乐器,民乐之王。 一曲终了,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还没从乐曲中情绪抽离,都憋着那股情绪。 黄导也被这一手惊呆了:“乖乖,我这是捡到宝了,她试镜的时候是说过会琵琶,没说这么高水平啊。” 原是摄影师想要录个个人向视频,打算宣传的时候剪辑一下放进去,没想到叶慈一出手就是王炸。 摄影师还是第一次听这首曲,觉得挺好的,便问道:“叶老师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啊,还挺好听的。” “《破军曲》”叶慈瞥一眼傅明喻,笑道:“我自创的曲目。” 摄影师惊讶道:“自创的,这也太厉害了!” 话没说两句,傅明喻便跟黄导说:“这首曲子不错,跟她商量要授权,署名标她,再宣传一下。” 黄导本就有这个意思,当下点头说好。 而后才反应过来,傅明喻这意思就是认同叶慈演云华郡主,只要后边不要有大过错,基本就是稳了。 看着张芳芳这个经纪人也不在,心里就打算直接跟叶慈本人走合同就好了。 要是过一过张芳芳的手,到叶慈本人手里可就只剩三瓜两枣了。 这边定下了宫宴造型,接下来就是少女时期的造型。 少女时期的云华郡主人设并不复杂,主要凸出纯真的性格,衣饰上多用粉蓝杏黄等暖色系。 这时叶慈的表情不再是妩媚勾人,弯着眼睛笑得灿烂。 让摄影师连连叫好,连摆好几个动作,拍了数百张照片。 等叶慈拍摄完毕,抬头寻找一直在场围观的傅明喻。 结果只看见黄导跟王副导低头讨论的背影,傅明喻本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倒是几个秘书还在角落里休息。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脱了戏服后,黄导首先手上叶慈。 “小叶忙完了?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黄导开门见山问:“你谱的那首《破阵曲》能授权剧组使用吗?我出这个数,不仅要你在拍戏的时候弹,还打算作为片尾曲使用。” 叶慈着急找人,当然同意了,言谈中拐弯抹角的提起了傅明喻。 黄导以为她还在担心选角问题,安慰她说:“傅董基本没意见,你要是好好演,不出错就没什么问题。” “这样吗?那真好。”叶慈随口敷衍一句,又问:“刚还看见傅董在这呢,怎么现在就不见人了,是回去了吗?” “你说傅董啊,”黄导手一指洗手间方向道:“傅董她刚下飞机没多久,还没倒完时差说去洗手间洗洗脸醒个神去了……诶!你去哪?我话还没说完呢!” “洗手间,我等会再回来。”得到回答,叶慈扭头就走,留下黄导一脸茫然。 * 叶慈当然是去找傅明喻本人了。 顺着人来人往的通道寻到了厕所的位置,一进去就看见傅明喻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的身影。 听见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傅明喻下意识抬头看了门口一眼。 发现进来的人叶慈,面上带出一些讶异的神色。 但这点惊讶很快就被收敛了,又变回那个难以捉摸的傅董,只点点头算作打过招呼。 “傅董早上好。”叶慈面对着人人讳莫如深的傅明喻也没有半点不适,笑着打招呼。 叶慈从傅明喻身后绕过去,站到另一个洗手池洗手,跟傅明喻并排站。 “早……早上好。”傅明喻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飞了十几个小时的她并没有化妆,肤色冷白,唇色浅淡。 只不过素面朝天都难掩盖她的好看。 因为刚洗完脸,纤长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水珠,一眨眼,就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处,滴在瓷白的洗手台上。 叶慈看着,眼底神色越发深沉。 一边洗掉手上的荼蘼花金箔贴一边随口问道:“傅董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您是没吃早餐就过来了吗?” “……”傅明喻没说话,有些迷茫的看着叶慈骨相优越的侧脸。 她确实是没吃早餐,胃部空荡荡的,胃酸上涌,泛着抓心挠肺的疼。 但这不是最让她在意的,她更在意的是对方的态度。 身居高位久矣,傅明喻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能轻易看出对方态度既不诚惶诚恐,也不暗藏厌恶,更加不是刻意讨好,还真是随口聊聊。 居然还有人被她批过后还敢跟她闲聊? 这对于傅明喻来说还挺稀奇。 旁边的人安静的过分,叶慈侧过脸看她,心里忍俊不禁。 只见傅明喻用一种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难题的表情看着叶慈,八风不动的眉心微蹙。 疑惑不解的样子跟先前表现出的严谨精明截然相反,显出一种反差的呆萌出来。 叶慈关掉了哗哗作响的水龙头,好笑道:“您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是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 傅明喻的问题脱口而出:“你不讨厌我吗?” 叶慈也不遑多让,直言道:“那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沉思中的傅明喻没发现叶慈改了称呼,不再称她为您。 傅明喻摇头:“并没有。” 系统都傻了:【???口是心非的女人!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三番几次要换掉叶组长呢!】 “或许还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叶慈大概能摸出傅明喻究竟是什么性格了,顿觉好笑。 于是她反问道:“既然你对不讨厌我,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什么叫做你不讨厌我我就不讨厌你。 傅明喻都被幼稚到了,但还是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思考,她的性格不允许有想不通的事情问题存在。 “因为我……”傅明喻卡了一下壳,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从很久之前就有人说过她性子过于直白,说话不留情。很多人都不喜欢她,对她保持着距离。 只不过傅明喻生来骄傲,从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 就算手下职员议论上司过于冰冷无情,就算竞争对手嘲讽过她是嘴毒的冷血动物,连父亲都说过她做人太冷,半点意思都没有。 所以,按照以往的例子叶慈应该会对她退避三舍,并在社交平台上匿名发帖对她进行吐槽,引来无数同样经历社畜争相点赞共同唾骂无良老板。 嗯,这是她巡视的时候从某个职员的电脑上看到的,那个职员就是发帖人。 叶慈也不着急,静静地看着她拧着黛黑的眉毛纠结一番后。 随后她好像思考出一个结果,认真而执拗的说:“因为我在片场说了那些话,说你不适合这个角色。” 是真的很直白,执拗得可爱。 叶慈又踏前一步,再次逼近:“可是你现在不是改变主意,认同我了吗?” 好像也是?原来这小明星的爱恨是那么简单的吗? 傅明喻忽然有点担心她怎么是怎么在这浑水翻浪似的娱乐圈存活至今了。 叶慈:“你说对不对,傅董?” “……”傅明喻的手指扣紧台上洗手台的边缘,脑子越来越混沌,看什么东西都带上重影。 叶慈凑过来的时候,傅明喻恍惚闻到了来自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气,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就是觉得舒服好闻。 不是香水味,也不像是熏香或洗衣液的味道,很微妙的感觉,让她的呼吸都会热起来。 从她进来开始,每问一句,叶慈都会靠近一点点。 宛如无辜呆萌的兔子被老虎用最耐心最温柔的方式步步紧逼。 要是平时傅明喻定会不耐烦的把对面的人推开,让秘书和保镖把对方隔的远远的。 但是很奇怪,今天跟中毒了一样,生不出任何反抗或者不悦的想法。 傅明喻不知道的是,她的的脸越来越红,看着她的视线有些发直。 叶慈直觉不对劲:“不对,你的脸好像有点红啊。” 擦干净一只手,叶慈抬起要摸上她额头,傅明喻从没跟人这样近的距离接触过,更别说被人动作亲昵的探额头热度。 傅明喻:“别碰……” 扭头,侧身想要闪过她的手,却不想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穿着那么高的跟鞋要是摔着得多疼,还会扭到脚。 “小心!”叶慈没想到这就把人吓到了,抓着她手腕扯过来,揽在怀中。 另一只手托在傅明喻的细腰上,一边感叹这也太瘦了,还说是什么大集团的掌权人。 一边面上却还犹嫌不够,紧了紧力道,贴得更近了。 叶慈把散发着清冷微苦的木质香的女人抱了个满怀,与之相对的,傅明喻的脸贴上了她微凉的颈部皮肤上。 也不知道是对方皮肤太凉了,还是傅明喻脑袋发昏。 这一闪而逝的接触把她烫得浑身一颤,心跳乱了几拍。 “没事,我接住你了。”叶慈以为她被吓到了,手臂力道收得更紧,如无声的安慰。 傅明喻只觉得脸更烫了:“……” 要是几个随从秘书进来看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生人勿近的冷酷大老板被人抱在怀里。 一准会以为自己是不是还在飞机上没睡醒。 好一会,叶慈怀里的傅明喻不自在的动了动,声音闷闷道:“放手。” 叶慈依言撒手,但只撒了一只手。 那只握着她胳膊的手转移阵地,放在了傅明喻的额头上,下了定论:“你发烧了,还低血糖,我带你出去。” 被叶慈点出身体情况,傅明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脑袋发昏,浑身酸痛,喉咙也有些有些发炎堵塞情况,结合起来不就是发烧的症状么。 反应慢半拍重复叶慈的话,抬手摸自己额头:“原来我发烧了,怪不得……” 自己怪不得会这样纵容这个小明星动手动脚的,看在是自己的身体情况原因,还帮了她一点忙的份上。 傅董决定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大人有大量的傅董刚下好决定,就被人腾空抱起,傅明喻重心失稳,下意识勾住了对方的脖子。 “抱稳了了。”叶慈轻笑了一声,紧贴着的胸腔一颤,抬起长腿踹门,把人带出去。 一时没察觉被她钻空子的傅明喻:“你做什么!!!” 扶着眼镜不让它下滑的孙秘书:“傅,傅董!!??” 尾随孙秘书而来的王副导一脸人生幻灭:“?”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胆妖孽,怎敢对我们傅董动手动脚?! 叶慈把人放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巧克递到傅明喻嘴边。 傅明喻本想拒绝这甜腻的巧克力,但听叶慈一句:“听话,吃了它,胃就不难受了。” 黑色的巧克力散发着甜香,傅明喻盯了一会,才勉强啃了一口。 浓郁的甜味在嘴里化开,她果然还是不喜欢甜味过浓的东西,又拧紧了眉头。 叶慈才不放过她,又剥掉一点糖衣,露出更多的巧克力:“不许嫌弃,把这个吃完。” “要你管我。”傅明喻心里冷漠的想着,面上也冷漠的啃巧克力。 吃完后,确实是舒缓了不少,同时感冒带来的那种浑身难受的劲也泛上来了。 砸吧砸吧嘴里那股甜腻白巧克力的味道,觉得自己哪里都难受。 叶慈就跟有读心术似的,紧接着,傅明喻被喂了几口休息室里放的葡萄糖水,把巧克力的味道冲淡。 过于顺从的态度把王副导眼珠子都要看掉了。 王副导心说也没多久啊,叶慈就把傅董给搞定了?这才是真正的妲己吧? 别说王副导没见过这样的傅明喻,孙秘书任职贴身秘书五年余,都没见过这样的傅董。 一时间休息室里安静的过分,只有叶慈的低低叮嘱声和剥糖衣的声音。 “我在厕所偶遇傅董,见她低血糖发作扶了一下她,没想到还有点发烧。”看她终于没那么难受,叶慈才转身对欲言又止的孙秘书说道。 这一系列的动作太过流畅,孙秘书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叶慈出声了才猛的醒神过来。 “低血糖?”孙秘书警惕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傅董您发烧了?您怎么不说一声,还匆匆赶来看选角。” 说着,孙秘书下意识想要碰一碰傅明喻的额头测温度。 却不想脸色酡红,表情迷迷瞪瞪的傅明喻一歪脑袋,愣是躲过了她的手。 明明才被陌生人抱着出来的傅明喻,现在不知道哪里来的警惕心,又不给人碰了。 “你想做什么?”傅明喻鼻子后知后觉的堵了,瓮声瓮气道。 抬起眼神锐利的丹凤眼直视孙秘书,生生把孙秘书的手盯了回去。 孙秘书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内心泪流满面:“……” 我能做什么?我可是您的秘书啊,傅董! 这样看真是一点都没看出傅董正在发烧,总感觉下一秒她就能出现在会议桌上挥斥方遒,冷着脸把他们批的狗血淋头。 所以还真不怪她这个贴身秘书看不出来。 孙秘书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忠心劝谏陛下不要被妖妃迷惑心智的老大臣,而傅董就是那色令智昏的皇帝。 “我想扶您去车上,回傅宅叫梁医生给您看看。”孙秘书语气苦涩道。 傅明喻:“……” 妖妃叶慈及时开口:“是得回去看看,拖下去发展成重感冒就不好了,要是你对角色定妆方面有疑问,王副导可以跟孙秘书交接的。” 王副导及时点头:“对对对,我们等会修完图就把文件传给您过过眼,保证不出差错!” “……”傅明喻不满的抿了抿唇,唇边两个梨涡一闪而逝,才说:“那走吧。” 孙秘书觉得自己要瞎,居然从向来不为外物所动的傅董脸上看出那么一丝不情愿。 “傅董等等,这个戴上吧 ”叶慈看她只穿着一件款式挺括的大衣,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围在傅明喻脖子上。 傅明喻感受到脖子被毛茸茸的触感包围,浑身一僵。 偏生始作俑者还摆出一副我这是为你好的认真脸,仔仔细细给她围上围巾:“外面天太冷了,你的外套不够御寒,这是我今天第一次戴的新围巾,希望你不会嫌弃。” 傅明喻戴着着沾满对方气息的围巾,好像还真没那么冷了。她干巴巴道:“不会,谢谢。” 她只是说话不好听,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并且把这种莫名情绪全都推给了发烧上。 平时她才不会这样的,都是发烧的错。 孙秘书:“……”你是谁,把我的傅董还给我! 王副导:“…………”事情进展太快,他们已经追不上进度了。 他们已经被震惊到麻木了,就算接下来在发生什么震碎他们三观的事情都不会感到惊讶。 孙秘书表示不懂,心说从这里走到地下车库,一路都是室内通道,而且车内也有暖气,司机会直达傅宅地下车库,又从车库坐电梯上傅宅内部,全程吹不着外边的冷风,根本不需要什么围巾。 可傅明喻就是没有拒绝,还真给围上了。 第65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5 众人心里还在想着叶慈会不会被傅董踢出去, 结果就看见傅董冷着脸出现。 身边还跟着一个笑意融融的叶慈,不是后退一步式的跟随,就是并排行走。 所有人都:“……?” 并排行走, 叶慈跟傅董? 全部人都保持着一个呆滞的动作, 眼睁睁看着刚刚还横眉冷对小明星的傅董, 被叶慈亲自送出门。 两人之间气氛还挺和谐,虽然傅明喻话很少, 但都有问必答,完全看不出之前拍摄途中隐约针对的气场。 不少人都注意到傅明喻脖子上围着的浅杏色格子围巾,将脖子围得严严实实,挡住了下巴和嘴, 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一双冷淡的眼。 无他, 傅明喻的外搭黑大衣里穿正装的打扮过于沉闷无味, 跟这条温暖色系的格子围巾实在格格不入, 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更有心细的人注意到叶慈的脖子是空的,她之前就戴着一条围巾过来的。 破案了, 那就是叶慈给傅明喻的。 这才不是最让人震惊的,最让人震惊的是——跟患有极度洁癖似的傅明喻会接受别人的围巾! 傅明喻作为靖城首屈一指的大佬,一直都是各界人物拉拢的对象, 有人也曾为了讨好傅明喻去打听她的喜好。 得到的结果就是——莫挨老子。 不论是男是女, 哪怕是人妖,都没能得到过傅明喻一个眼神。 也就传出傅明喻被她爹的风流事迹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 这辈子都会是个断情绝爱的性冷淡。 直到一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有人回神。 “这还是莫得感情只有事业的傅大佬吗?” “来个人扇我一巴掌, 说好的任何人贴上去炒作都会把对方摁死的傅明喻呢?这不是诈骗吗?” “我现在是真的相信她能演好云华郡主了, 全程没超过半小时, 就把傅董拿下了, 妲己勾引商纣王都没她快。” “等会,难道重点不是她们都是同性吗?” 周围顿时一静,问话的实习生被这突然沉默的氛围搞得无所适从。 实习生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 她隔壁的化妆师小姐姐拍拍她肩膀,慈祥道:“孩子,先不论娱乐圈里的性向都是滑动的这条潜。规则,就实际出发,咱国家同性婚姻法通过已经超过一年了,你还活在前年呢?” 实习生:“……” * 拍摄定妆照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叶慈和几个配角从早上八点零几分到场一直折腾到下午三点半。 这还是进展顺利的才有的时间,昨天还是两个主演拍摄定妆照的日子,听说足足折腾到半夜。 出了电梯,地下车库的冷冰冰的寒气扑面而来,让后面几个秘书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尤其是孙秘书,突然羡慕起傅董的围巾了。 他们几个是跟着傅明喻从温度宜人的国家飞回来的,穿的衣服难以抵御靖城的低温。 孙秘书作为傅明喻秘书团的首席秘书,跟傅明喻同一辆车,剩下都上了前面一辆车。 把傅明喻送上了自己的车驾,叶慈弯腰与她道别:“再见,傅董。” 傅明喻盯着她明艳的脸,吸吸鼻子:“嗯,再见。” 一般敢这样跟傅明喻套近乎的,都会被傅董一很正经反驳:“其实我们也不是很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基本是不会再见面的。” 这种话术击退过不少痴心妄想的人,对着叶慈倒是用不上了。 只是道别前的话语,她态度郑重如许下诺言,毫让人不怀疑她会恪守诺言,会拨冗前来赴约。 真乖啊,好想揉揉脸。叶慈心道。 真不知道才二十五岁的她怎么就养成了一板一眼的小古板性子,不过这样也有别致的可爱。 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连等会吃什么都提了一嘴。 傅明喻全程听着,时不时应上一句:“嗯。” 要不是傅明喻正在发烧,叶慈估计会直接对傅明喻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 怀着可惜的心情,叶慈直起身目送她离开。 但在外人眼里就是叶慈一直笑眯眯的讨好车内的人,却没得到对方半分好脸色。 暗中观察的人低低嗤笑一声,将全程都录了下来。 系统及时播报情况:【有个狗仔正在偷拍您这边的情况。】 叶慈知道哪个方向有人,并不打算做任何理会,对系统道:“让他拍,没人有胆子发出去的。” 天知道被纳入自己人范围内的孙秘书已经一次又一次被刷新认知,再一次估量起叶慈这个人对傅董的影响力。 车开启了,才滑出十几米,那辆充斥着干练商务气息的迈巴赫又停住,车尾的红灯闪了闪。 在叶慈和王副导疑惑的眼神中缓缓倒退,又停在了叶慈身前。 车窗被人打下,傅明喻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潮,丹凤眼泛着水光。 傅明喻满脸认真道:“你一点都不像谢青冉。” 叶慈眉梢一挑,露出疑问的表情:“?” “?”王副导不明白态度挺好的傅明喻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 就听傅明喻解释道:“你像你自己,不像任何人。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对原著里的云华解读都不一样,演绎方式也会不一样。” 说完,傅明喻再次皱皱鼻子,在苦恼鼻塞问题。 她的话很没头没脑,孙秘书和王副导都没能跟上傅明喻这一些列对话的思路。 但叶慈听懂了她的意思,串联起来就是——你不像任何人,有你自己独特的美丽,不应该笼罩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之下。 系统震惊了,难以置信道:【没想到傅明喻之前在片场说的那一句你不像谢青冉,真是这个意思啊?】 “不然呢,”叶慈答道:“对于傅明喻说出的话,根本不需要做什么解读,只会曲解她的本来用意,一直都是面上的意思。” 系统崩溃了:【可她是人人惧怕的商界大佬,谁会忍住不去解读她话里的深意?把领导说的话当真只按字面意思理解会被开除的好吗?!】 阅遍各个世界的职场剧的系统,对职场套路颇有研究,哪怕它只是一个系统都能明白的道理。 领导的话都得中译中,让你把公司当家,不是真让你把公司当家躺平摆烂,是让你把在公司当成在家一样,为家庭做出无私奉献。 这回真的被傅明喻的执拗性格可爱到了,叶慈哈哈大笑出声,地下停车场都回荡着她的笑声。 傅明喻面露不解,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叶慈边笑边说:“没关系的傅董,我没有在意过这些小问题,不会玻璃心的。” 傅明喻没说话,眼里明晃晃透出一个意思——真的吗? “真的,你看我像是玻璃心的样子吗?”叶慈揩掉笑出来的生理泪水,再三保证道:“傅董快回去吧,待会就要堵车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不然会难受的。” “你可以不用叫我傅董。”傅明喻意简言骇。 叶慈从善如流:“好的,明喻。” “嗯。”傅明喻终于满意了,让司机开车。 傅明喻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半小时后到达了郊区傅宅。 暗色天幕下,车驶入了傅宅内部,老管家正站在门边迎接傅明喻。 见车停下,管家快步走上前拉开车门,笑道:“大小姐可终于回来了,梁医生已经在里边等着了,快进去看看吧,看你出差才多久,怎么又瘦了那么多……” 早在傅明喻回家之前,管家就接到孙秘书的消息,把所有都准备好,擎等着她回家。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温度变化产生的轻微感冒而已。”傅明喻瓮声瓮气道。 管家张叔并不这样觉得,就像每个不满小辈不在意自己的长辈一样,他嗔怪道:“脸都红成这样了,还不算严重,孙秘书都说你低血糖也跟着犯了,怎么就忘记吃饭……” 傅明喻被管家这样一路尾随着嘘嘘念叨,没有露出半分不虞,字字句句都听着,走进屋里顺手解下了脖子上的围巾。 “这不像是你的围巾啊,在国外新买的吗?还挺好看的。”张叔正准备伸手接过围巾挂好,却捞了个空。 张叔:“?” “这个不是我的,得还给别人。”傅明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叶慈的联系方式。 那自己该怎么还给她? “别人的?!谁的?”张叔听了,震惊不已。 照顾了她十几年的张叔比谁都了解傅明喻的性子,就跟她表现出来的一样生人勿近,很难想象到她会使用别人东西。 “一个刚认识的人。”傅明喻把触感柔软的围巾放张叔手里:“清理干净再叠好给我吧。” “???刚认识的?”张叔懵懵的捧着围巾,差点就想出门看看外边的太阳是不是要从东边落下了。 * 直到那辆黑色迈巴赫拐弯出闸,再也看不见了,叶慈才转过身对上王副导探究的眼神。 王副导欲言又止:“你……和傅董之前认识?” 其实他更想问叶慈究竟给傅明喻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傅明喻这样对她再三纵容。 叶慈如实回答:“其实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王副导:“……”真的吗?我不信。 他也很想相信叶慈,但是看这三言两语就互喊名字的架势,真的让王副导找不到相信她的地方。 但一想叶慈的资料都是傅明喻让孙秘书现查的,最后只能归因于倾盖如故。 想不明白的王副导带着满头雾水坐电梯上楼,接着去盯定妆照进度。 叶慈的经纪人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助理到现在也没来。 好好一个炙手可热,红里带黑的大明星沦落到自己打车回家。 在打车软件上叫了一辆车后,叶慈准备乘电梯上一楼坐车,切出页面才想到没有傅明喻的联系方式。 心中暗道失策了。 拐个弯就要走到电梯口处,就听底下停车场闸口发出落闸声,又一辆车辆开了进来。 本来叶慈没放在心上,抬手就要摁上电梯摁键。 就听男人的声音不满道:“不在?不是说她下了飞机就来音海大厦……傅明喻什么时候走的?” 叶慈停住了手,闪身到了一边。 另一个男人声音回答他:“是收到消息说傅董秘密前来音海大厦,但前不久又走了,就……错过了。” 说到后面,回答的声音渐渐变弱。 估计是不满意这回答,问话的人懊恼的踹了一脚车,车辆的警报声顿响,还引发了其他车辆尖锐的警报声响成一片,听得人耳朵难受。 叶慈揉揉耳朵,从这暴躁且没素质的行为上,知道这人是谁了。 原世界线里对傅明喻求而不得的暗恋者,读作倾慕,写作攻击性舔狗。 同时也是原主的顶头上司,千山影视的总裁,顾以寒。 好一会,顾以寒才颓丧道:“算了,郑平你先带着她上去拍定妆照吧,我上去跟黄导聊聊。” “没问题的,顾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后面还跟一串高跟鞋急促跑动的声音。 首先露面的就是走在前头的男人,能看得出他出来的很急,身上连外套都没穿,只一身银灰西装。 作为这个世界的男主,自然长得不差。 条件优越,不仅是影视巨头公司的总裁,还生的帅气俊朗,被大众誉为国民老公,个人微博下每天都有人排队表白。 他身高过一米八,生的眉眼锋利,浓黑的眉毛压着狭长双眼,绷着脸抿着唇,有股无端的阴鸷。 跟在他身后的一对男女,估计就是林恩和她的经纪人郑平。 林恩穿着单薄的连衣裙,跟受气小媳妇似的追着大步流星的顾以寒,连说一句等等我都不敢。 叶慈在暗处冷眼旁观,触及林恩的脸后,面色更加冷淡。 无他,这林恩长了一双与傅明喻极为相似的丹凤眼,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时候更加相似。 只不过在傅明喻脸上略显威严的眼型,在林恩脸上就显得柔软妩媚,毫无攻击力。 在原世界线中,原主今天的定妆照拍摄现场并没有傅明喻的出现,因而原主更为顺畅的在剧组留下。 之后,傅明喻对原主的表现只觉得差强人意,勉强符合她认为的标准。 全程考核都通过线上,或者有秘书团接手,傅明喻和原主根本没见过面。 便没有再动换人的心思。 而林恩也在这个剧组里,饰演的角色只是原主身边的一个背主丫鬟。 第66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6 几人乘坐电梯上了三十楼, 叶慈才从暗处出来,乘坐另一间电梯。 这是一个集替身与白月光,追妻火葬场最终才大圆满的狗血故事。 一般来讲, 这种故事的结尾都很大同小异, 心中白月光是假的, 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替身做的。 所谓的白月光不过是仗着相似的特征,冒名顶替别人的功劳, 扰乱男主角的判断,让其对女主角进行一系列的火葬场虐妻行为。 故事的结局往往都是苦尽甘来的女主角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真相,男主角幡然醒悟,认清自己的心意。 而屡屡破坏有情人之间的姻缘的白月光, 最终反噬恶果, 落得悲惨下场。 这故事不一样, 白月光是真的白月光, 替身也是真的替身。 但最终男主角选择了替身,白月光落得悲惨下场更是真的。 很多人都知道千山影视的总裁顾以寒心中有一个倾慕对象, 就是傅氏集团掌权人傅明喻。 只是傅明喻站的太高,并不能看见仰望她的顾以寒,单纯把他看成是个普通的可合作对象。 于顾以寒而言, 傅明喻就是天边高悬的寒月, 可望而不可及。 天之骄女的她,从来都是所有人包括顾以寒在内的仰望对象。 而林恩就是他这些年寻找用开聊以自。慰的最完美的替身。 顾以寒生性偏执阴鸷, 一旦有想要的绝不会放手,没有安全感到极致。 在原世界线里顾以寒在回归顾家前, 只是老顾总的情妇的私生子。 而老顾总的正妻本是个厉害性格的女强人, 但在生了一个女儿后, 便被诊断出再也不能有孕。 这消息并没有让老顾总联系妻子的生育困难, 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以没有正经继承人为理由,光明正大的在外彩旗飘飘,制造了一堆私生子。 老顾总的意思就很明显,将来他会在这些私生子们里面挑出最优秀的那一个孩子,作为千山影视的继承人,于是他的私生子们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 顾以寒的母亲认为更好的学校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孩子,咬咬牙,就把顾以寒送往某出名的贵族学校。 但好巧不巧,跟正妻的女儿同一个班。因为私生子的身份,顾以寒被正妻女儿带着人欺负,从小学到初中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在升上高中后,与傅明喻分到同一个班级后才有所好转。 彼时的傅明喻才高一,担任学生会纪律委员,路过那个巷口时差距不对劲,她救下了被即将被围殴的顾以寒。 在这之后,傅明喻了解到顾以寒的遭遇,出于责任心多次替他解围。 还在顾以寒被诬陷考试作弊的时候,因为傅明喻就坐顾以寒隔壁,很清楚他有没有作弊,便直言相信他,支持校方严格审查。 顾以寒得以昭雪,也在心中种下了情感的萌芽,奉为心头白月光。 于顾亦寒而言,傅明喻的出现是就救赎,是阴暗角落下的一线阳光,对傅明喻来说这不过是她作为纪律委员的责任,她将来还打算竞选学生会长。 就在顾以寒暗自打算要和傅明喻考同一个大学,再去追求傅明喻的时候,傅明喻从他的青春里消失了。 高二下学期一开学,顾以寒就得知傅明喻出国留学了,少年的暗恋还未说出口就被斩断。 多年后的重逢是在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上,她是说一不二的傅氏集团掌权人,众星捧月,被众人包围讨好。 他只不过是个堪堪得到父亲认可的准继承人。 傅氏集团与千山影视相比,就是巨轮与游艇,这差距不言而喻。 顾以寒没想到阔别多年,傅明喻变得更加追赶不上,也更加看不见他的身影。 情场失意的顾以寒这些年里找了很多个替身,在她们身上寻求傅明喻的身影。 个个都很像她,但是个个都不是她。 执念过深的顾以寒不再满足仰望傅明喻的背影,在傅氏集团破产危机中袖手旁观,甚至暗地推动一把,只为了想得到傅明喻。 正如他所希望的,傅明喻变得一无所有,他竭力隐藏欣喜,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现在流落街头的傅明喻面前。 更让他惊喜的是,骄傲如傅明喻竟然答应了他的要求,甘愿成为他的金丝雀。 一朝得偿所愿的顾以寒却突然索然无味起来,因为傅明喻实在是个无趣的女人。 从来都是冷静镇定,强大而无畏。 永远不会和其他情人一样温柔小意,也不会说温软话,甚至总让他产生一股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仿佛在挖苦顾以寒,就算将傅明喻关在进笼子里,也没能阻止她翱翔天际的能力。 尤其是外界仍对一无所有的傅明喻报以极高的评价,还想要高价聘请傅明喻作为他们公司的执行总裁。 桩桩件件都在衬托顾以寒能为她做的事,有多微不足道。 食之无味的顾以寒辗转几个情人,又和林恩搅和到一起。 这种糜烂的生活何尝不是他对自己无法压制傅明喻,而产生的扭曲报复心态。 他没想到,傅明喻跟别人根本不一样,顾以寒也忘了,只有这样不一样的傅明喻才让他念念不忘十几年。 顾以寒自以为报复傅明喻的冷漠,但他不知道的是,傅明喻不过是跟他假意逢迎,暗中寻找傅氏集团破产的证据,随时准备东山再起。 从年少时期就被作为傅氏集团继承人培养的她,怎可能会相信突然出现对她倾诉爱意,说他只想帮助自己的男人。 傅明喻只相信自己,哪怕自己对那个男人有什么恩情。 情意对傅明喻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 离傅明喻找到真相的前一步,她被人绑架了,跟她一起的还有林恩。 绑匪也喜欢俗套的剧情,不要赎金,只要顾以寒二选一。 在白月光与红玫瑰之间,顾以寒犹豫很久,最终对傅明喻说了一句:“对不起。” 历尽千帆,直到今日顾以寒才明白自己还是更爱温柔小意的林恩,想和她结为夫妻的爱情。 身上绑着沙袋的傅明喻被绑匪踹下了海,生命消逝在海中。 无人知道她眼里看见的最后一幕就是顾以寒和林恩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的脸以及绑匪开着车准备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决绝。 原来这个绑匪从没打算过让任何一个人活着出去。 顾以寒奉傅明喻为天上明月,自欺欺人脑补出深情虐爱。 从傅明喻的角度看来,这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恩将仇报的故事。 死去的傅明喻不知道他们结果如何,但纵观世界线的叶慈却知道结果。 在疯狂绑。匪撞上两人之前,另一辆警车及时赶到,别停了绑。匪的车,将其抓捕归案。 而得以生还的顾以寒自觉和林恩患难与共,感情更加深厚,一顿令大众艳羡的追妻操作后,终于和林恩走入婚姻殿堂。 直到许多年后,大众都还对金兰杯影后林恩的世纪婚礼赞叹不已,对她幸福的婚姻给予祝福。 而傅明喻的名字早早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之中。 * “这是什么舔不到你就毁了你的疯狗?” 叶慈嗤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说灵魂投放会和我一样,随机的吗?” 系统选择装死:【……】 叶慈肯定点点头:“还真是随机投放的,我还以为她就喜欢这种剧本。那灵魂投放的话,不和我一样是中途引渡的,那跟土生土长的土著就没什么区别了。” 系统继续装死:【……抱歉,我听不懂您再问什么呢。】 “你就装吧。”回到家里的叶慈打开了灯,坐在沙发上翻了翻手机。 不出意料的在微博上看见关于自己铺天盖地的黑料,叶慈边吃饭边看。 看了一下,总体归为三大类。 程度最轻的就是整容,从头到脚除了骨头都不是真的,全是整的。 中度就是原主屎一样的演技拖累了她们撞车式演技的哥哥,让路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那个拖累剧组的人。只要有一句提到男主也一般就会被打成原主粉,轮了一遍又一遍。 重度就是每到一个剧组都要把全组上下,上到导演纸片人,下到发盒饭的场务睡个遍,以此获得角色的机会。当然,千山影视的高层也不会被原主放过。 什么?原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自己试镜成功的?分明是潜规则! 十分热闹,又十分离谱。 看似有理有据,没一个标点符号是真的,叶慈刚理完世界线心情不好,得找点事情出出气。 老规矩,又拉了一个表按照嘴臭程度从高到低排列,找了个靠谱的律师团,把名单委托他们。 至于网上炸起怎样的水花就不关叶慈的事了,做错了事总得付出代价。 切出手机页面,再给迟迟未出现的生活助理杨安安发了辞退的信息,发完就拉黑了杨安安,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 起身翻出来了原主扔沙发上的iPad,找到财经频道就开始梳理这个世界的经济状况,准备留个后手。 果然没过多久张芳芳的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 还没出够气的叶慈划开接听键,用冷漠的语气说:“有事说事,要没事我挂了。” 张芳芳:“……你!” 她就不明白了,叶慈今天究竟吃了什么枪·药,以为自己入选了《江山乱》剧组,就真把自己当盆菜了? 张芳芳是这样想的,嘴上也是这样说的,甚至扬言要把叶慈换掉。 “千山影视里没戏拍的人可不少,时晓晓前几个月拿了个最佳女主角风头正盛,要是以她代替你,黄导会更乐意吧?” 张芳芳总是这样威胁原主,每次原主都会被迫无奈,选择妥协。 一是因为那剥削到极致的合约,二是因为原主家里之前破产负债,就靠原主还债。 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其实我很疑惑,你们千山影视的高管们都是脑子进水了吗?” 叶慈的提问打断了张芳芳的长篇大论,害得她差点忘记自己找叶慈的主要目的。 张芳芳被她问的措手不及:“你说什么?” 就听对面的叶慈气死人不偿命道:“如果不是脑子有水,一般人是做不出自己买热搜诋毁自己公司艺人的事情。我实在很难理解高管们的想法,为此,对他们的精神状态产生担忧之情。” “真正的资本家都是让钱生钱,利用好每一处优势,将利益最大化。” 在对方沉默之中,叶慈侃侃而谈:“而程章,作为公司高管只是想要包养一个小明星,就到处诋毁她,想要折断她翅膀,毁了她赖以生存的事业。” 张芳芳试图打岔她:“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当你自己是个什么玩……” “闭嘴!”叶慈更加强硬打断她的话,将话语权继续把握在手里:“你说程章这一手会让公司损失多少钱,需不需要我给你算算?毕竟程章挪用公司资金可不是少数目,你说顾以寒知道后,真的不会翻脸不认这个兄弟吗?” 张芳芳:“……” 叶慈轻笑一声,好像是才知道一般,语气暗含威胁:“原来顾以寒不知道的啊。” “你敢威胁我?你想做什么?”张芳芳从牙缝里挤出的话:“想用这个来威胁我,达到解约目的的话,你可要失望了。我没那么大能耐,你就尽管捅出去,不然你看是顾总和程副总翻脸比较快,还是你被放弃的更快!” “这人生处处有意外,程副总瞧得起你,你就是他心头好,要是你妄图反抗,下场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没想到自己终日打雁,有一日会被大雁啄了眼,张芳芳心里暗恨不已。 这话意思就很明显,要么忍,要么死。 “不敢要求张妈妈你什么,”叶慈目光落在平板显示出来的页面,上面正是系统查出有关程章做的阴。阳。账本。 忽而笑道:“带着你的好侄女杨安安滚远点就是了,在合同上背刺一次还不够?总想着有第二次,贪得无厌在我这该有个限度!” 尾音一厉,气势陡涨,直把张芳芳震得没法反驳。 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叶慈这是在奚落她跟会所里拉皮条的鸨母没什么两样,当即气得头脑发昏。 叶慈道:“别老想把我换掉,黄导那边对我的演绎也很满意,傅董也掌过眼,认定我就是云华郡主的扮演者。” “傅董也在?她什么时候来的?”张芳芳走得早,并不知道傅明喻的到来,果然忌惮三分。 叶慈才不理她的疑惑,直言不讳:“还有就是,林恩也在剧组里,圈子里谁不知道林恩跟顾以寒是什么关系?林恩在,顾以寒也会在,我随时都可以接触到顾以寒本人,奉劝你少惹怒我。” 张芳芳还没来得及说话,再次**脆利落挂断,举着手机就想往墙上摔,犹豫许久,还是放下了手。 心说叶慈翅膀是硬了点,只要她还没解约,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 挂了电话,叶慈忽然道:“吃软饭好像还挺爽的。” 系统看她一通操作下来,乱拳打死张芳芳这老师傅,发出发自内心的呐喊:【……您就做个人吧!】 第67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7 那边, 拿着偷拍视频的狗仔出了音海大厦停车场,找了个地方就美滋滋拨通了自己上司的电话。 “我刚刚在音海大厦拍到了好东西,这么多年了, 可算是让我掌握了坐实叶慈被包养的证据!” 狗仔一手握着手机, 一手把玩鸭舌帽, 说:“那个人一看就身份不简单!就是被人包围着看不太清正脸,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但我清楚拍到了叶慈紧紧跟着那个人赔笑讨好,正常人哪会贴那么近说话!” “真的?快发来给我看看!”上司那边也觉得稀奇,起了兴趣。 出道将近四年,叶慈被包养论甚嚣尘上, 甚至编的有声有色。其实论实际来算, 她还真没被拍到过真料, 更多的是捕风捉影。 也不知道是真的干干净净, 还是掩盖的够严实。 视频大概才十几秒,一晃而过的镜头, 好几个神情严肃的保镖跟着那为首的两个人,随时戒备周围。 确实是有叶慈一直笑着说话,态度亲昵, 王副导也对那人态度恭敬, 意味着这人身份的并不普通。 “我去,还真给这小子踩狗屎运了。”上司摘了眼镜擦了擦, 惊讶道。 没想到自己还能掌握这个重大八卦,当红女星被人包养这条热搜, 怎么说都得挂几天。 就在上司盘算着要拿这条视频跟叶慈开什么价的时候, 他的视线定在了一闪而逝的车牌号上。 上司:“……嘶, 这串数字好眼熟。” 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不信邪的动动鼠标。 倒回去暂停,将截图放大,他陷入了沉默。 果然就是那串数字!这糟心事办的! 正心烦着,对方还在兴奋的问:“怎么样!是独家大料吧?!” “独家大料个屁!我早跟你说过哪几个人是绝对不能拍的,没看见那串车牌号吗?那是傅氏集团的傅明喻,你今天能平安出来都是你小子走大运了!” 上司破口大骂,恨不得撬开他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立刻把视频删了!你tm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说完,啪的一下挂电话。 剩下一脸懵逼的狗仔在寒风中萧瑟。 * 次日,《江山乱》官微发布了几个主演的定妆照。 电视剧江山乱官微:答应你们的定妆照来啦~@演员林郑@廖飞燕@魏流云……@叶慈 照片x9 几位主演的都合在一起发,凑了个九宫格。 而被傅董看好的叶慈幸运的分到一张照片的位置,就在最角落。 个人微博那边自然得跟上宣传,张芳芳再气都不能跟宣传和钱过不去,有失工作水平。 原主的微博账号并不是原主在打理,被张芳芳牢牢把握在手里,以免原主用账号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掏出手机登上叶慈的微博,先转发官微,也发了一条关于叶慈的个人博。 叶慈v:翩然若云,江山如“华”,只身入深宫搅弄王朝风雨。云华郡主李云华请多多指教。 照片x3 上面便是叶慈拍摄的三张定妆照,两张红衣宫装怀抱琵琶,一张少女时期穿着杏色衣裙的照片。 官微那边一经发出,各家粉丝,原著粉和老剧粉火速到达现场。 不到半小时内转发近万,评论破三万,点赞将近十万。 不仅是因为有几位主演自带的热度,还足以看出《江山乱》这部翻拍剧本身就有极高的关注度,以及居高不下的热度。 传出消息到正式立案再到之后后的筹拍,都备受关注。 试镜期间各种假瓜热搜满天乱飞,每天都有不同的艺人沾一沾《江山乱》的大饼。 偶像派到实力派,小花到大花,谁都吃了一口《江山乱》的饼,不少最后澄清是一个乌龙,压根查无此事。 为此闹了不少笑话,被对家拿来嘲讽。 本以为叶慈也是被画大饼的人选之一,没想到她还真的通过试镜了,定的还是亡国郡主李云华这一角色。 至于这个人设稍微复杂,戏份在前半部剧占比都不高的角色为什么那么那么备受关注。 还得是与谢青冉有关。 在十几年前的影视圈谢青冉就是神话,她出身豪门世家,痴迷演戏。 十六岁隐瞒身份试镜演戏,不想出道即巅峰,从未从巅峰走下,横扫国内外各大奖项,当之无愧的世界级演员。 她就是为演戏而生的天才,也是最灿烂的流星,十几年后的现在仍让粉丝怀念不已。 筹备《江山乱》旧版的时候,剧组为了选出最合适的人选,进行了全国海选,纸媒都对此事大肆报道。 都一致认为只有谢青冉才能胜任这个角色,已经成名多年的谢青冉也没有嫌弃这个角色的戏份,看过剧本后不用考虑就接下了这部剧。 事实上她的选择没有错,被书粉们认为她就是唯一的李云华。 世事无常,被万众期待的谢青冉却没能完整的将李云华的一生饰演出来,还差最后一场宫宴摔琴的高光戏没拍,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剧组只好删减了这一场戏,增添其他演员的戏份,圆满了剧中逻辑。 老版的导演也曾在采访中说过:“没有谢青冉老师完整演绎的《江山乱》是最大的遗憾。” 官博下的评论区热闹非常,有粉丝前排控评彩虹屁,有黑子浑水摸鱼大力唱衰,中间夹杂几个路人粉的惊讶和不看好。 但总体效果看下来还是和谐的,关于叶慈的评论并没有十分过分。 官微皮下就放心了,心说叶慈还是被傅董看好的人,王副导特地提过几句,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原主虽说是个红里带黑明星,但世界上还有颜粉的存在,看她那张黑子都下不了嘴去骂的脸就是一种享受。 而原主的铁血颜粉们就吃她的颜值,为她艹数据艹销量,为她卡黑征战大杀四方。 垃圾千山影视不作为,张芳芳为了讨好程章,帮他压制叶慈,任由黑料满天飞也不公关。 那就大粉们自己组织工作,控制风评。 叶慈好奇的去看过一圈,被这有组织有纪律的氛围惊讶到了。 她对系统说:“你别说,还挺有声有色的。” 系统道:【原主确实是当代顶流女星,要不是千山影视下套整的破合同,原主何至于出道好几年都买不起一辆保姆车,住公司分配的房子。】 因此原主的商业价值很高,不论代言什么销量都会暴增,连高定珠宝都没放过。 前几天,原主才出了一个高奢香水的代言,上架三十秒就被一抢而空。 抢到的粉丝就笑嘻嘻的大肆炫耀,没抢到的在超话哭天抢地要求在上架一批。 就有声音说叶慈粉这样的攀比作风,怕不是偷自己家长的钱买的。 叶慈颜粉觉得自己被小看了,纷纷在超话晒照爆马。 某个很少说话的粉还是某集团小女儿,直言道:“有人说说我是偷我爸的钱买代言,我承认这是真的,我偷我爸的卡养的姐姐。” 下面评论一片哈哈哈,也爆出自己身份,都说自己是偷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的卡买的代言。 [说这种话的黑子出来走两步,看看我刚从我爸那里偷来的黑卡。] [什么?你们居然都是拿公司分红(划掉)偷家里的卡养姐姐的吗?原来创业的我已经落伍了?(委屈脸)] [真是要笑死在评论区了,笑得我拿爷爷过年给的百万压岁钱擦眼泪。] [姐姐别演戏了,我偷我老公的卡养你!] 别的女星多吸男粉,只有叶慈吸女粉,她的粉丝占比表里显示女粉丝占了九成半,剩下几个可怜巴巴的男粉在狭处逢生。 问她们为什么都是各大品牌vip用户,还蹲点抢香水? 还是那个野生富婆粉说:“虽然我一个电话过去就能拿到最新款,但我就是享受为姐姐出一份力的感觉。” 原主出道剧演的花魁娘子就被女主喊美人姐姐,于是粉丝也跟着叫姐姐。 姐姐这个称呼就一直沿用至今。 * 两天后就是剧组的开机仪式,所有剧组演员都去参加,当夜就留在影视城里围读剧本。 把生活助理炒掉的叶慈独自拖着行李箱入住酒店,拿着房卡上26楼。 前台办理手续的时候,全都是助理或经纪人帮忙,就叶慈最特别,亲自办理的手续。 看着其他被好几个助理保镖包围,安排的周周到到只需要人到达就行的演员们,前台看叶慈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太寒酸了。 见过简单出行的,还真没见过那么简单的大明星,出于工作保密,愣是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目送叶慈的背影乘电梯,人走了才低声讨论:“每一次看到叶慈,都觉得她真好看,我做梦都不敢这样p,她直接长这样。” “我也是啊,好多买艳压热搜的跟她一比,真没有可比性。“另一个说:“不过我早就听说千山影视有意打压叶慈,没想到是真的,连生活助理都不给她配一个。” 剧组正式开拍的第一天并没有叶慈的戏份,第一场戏都讲究好意头,就由演技娴熟的男女主进行第一场表演。 饰演男主萧知远的林郑今年年过而立,因为保养得宜,演技也很好,演起十几岁的冷傲少年来,一点都不出戏。 与他面对面站着的女主角魏流云是有名的大青衣,两人谁都不输谁,旗鼓相当。 叶慈就在角落坐着看剧本,顺便记一记台词。 不论演技如何,叶慈这样勤奋低调的态度,就让黄导觉得甚是欣慰,他没白在傅董面前为叶慈再三争取机会。 时过中午,一场战争戏正好拍完,黄导抱着暖水杯溜达过来:“小叶,年轻人愿意多学习是好事,等会我让王副导给你讲讲戏,明天就是你第一场戏了。” 然后又喜滋滋的溜达走了,嘬一口枸杞水,哼着歌。 “好……”叶慈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看他来去如风,直到王副导讲戏的时候不小心漏了口风。 原是傅氏集团那边又追加了一笔投资,能让黄导放心用,大胆用。 从没有那么富裕过的黄导整个人都升华了,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完全看不出以前一开拍就变身爆火龙逮谁喷谁,全组绕着走的影子。 手握剧本,翻了翻就把台词全部记住了。叶慈看着好像在认真观摩拍摄现场,记台词,实则心里正在跟系统聊天。 系统细数日期:【四天了,已经过去整整四天了,请问您为什么每天风雨无阻的过来吹冷风受冻?是酒店套间你暖气不暖,还是等什么呢?】 “我等什么?”叶慈换个姿势托腮:“在等鱼上钩。” 【鱼?】系统迷惑道:【这里连池子都没有,哪里有鱼了?】 叶慈只笑而不语,怀里抱着热水袋,继续兴致勃勃看拍戏。 要不是怕吓着傅明喻,叶慈怎还会在这里坐着等,早捧着手机嘘寒问暖了。 说不定还能得寸进尺,提出上门探望的要求,好看看她脸蛋红红,软着声音说话的样子。 就是可惜,那天没能要到傅明喻的联系方式。 正想着,旁边一阵嘈杂声传来,一个女声嘟囔着:“怎么又不给我吃……我都瘦了好多斤了!” “祖宗,你这次演的是冷宫里饿到啃野菜的豆芽菜公主,再吃就是娇生惯养的公主了。”她经纪人无奈反驳道。 “可恶!我是真的很饿!”洛梦琪握拳捶着:“人生不能没有糖分,再不吃糖我就要死了!” 女经纪人张晴不为所动:“撒手。” 叶慈一眼扫过去,就认出这是对家公司万水娱乐的新生代小花洛梦琪,她亲爹就是万水娱乐的总裁,她来演戏纯属大小姐玩咖的。 出道剧就是古偶网剧,由亲爸投资,带资入组出演女主角。 遵循她本性,演了一个娇蛮大小姐逃婚,遇到同样逃婚的未婚夫,一路鸡飞狗跳暗生情愫,准备告知父母的时候,结果发现对方就是未婚夫的欢喜冤家纯沙雕网剧。 剧情略显俗套,但在两个主演清新脱俗不出戏的演绎下,小火了一把。 这次能进到剧组拍摄则是洛梦琪通过试镜,才获得的机会。 之所以叶慈对她那么有印象,是因为这位大小姐在原世界线里,就受邀参加顾以寒和林恩的世纪婚礼。 这位大小姐不负本心,在新婚夫妇宣誓亲吻时翻白眼,这不屑的表情被摄像头捕捉到全网直播,骂到退圈,连同万水娱乐也收到影响。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心态,且这大小姐跟傅明喻还有点表亲关系,叶慈对洛梦琪产生了几分好奇。 见叶慈眼神看来,洛梦琪捧着小蛋糕问:“你吃吗?” 吃了剧组好几天盒饭的叶慈嘴巴都要淡出鸟了,果断点头:“吃!” 看两人愉快吃蛋糕的张晴:“……” 至于同样在角落种蘑菇的林恩被她们忽略的彻彻底底,还隐约带上不待见的态度。 作为千山影视老对家的万水娱乐,平日除了商业竞争,互撬墙角,怎么可能不知道顾以寒收集手办似的养小情人的糟心事。 养小情人就算了,还养按照她表姐相似标准找的,这恶心谁呢? 也就她表姐不问俗事,一心振兴傅氏集团,不然顾以寒早就收拾收拾,准备破产去大街流浪了。 于是,剧组里的人就看着最应该互相敌视的两个对家演员猫在一块,分享小零食。 反而跟叶慈同公司出来的林恩在风中萧瑟,无人问津。 抛开她是表姐替身这个身份,洛梦琪也不喜欢林恩那股小家子气的劲,总是耷拉着眉眼,搞得好像有人欺负她一样。 就比如现在,看一眼她们,垂下头黯然神伤,搞得周围的人对她们投来不赞成的目光。 可恶!你们就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吗?!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洛梦琪气哼哼的提高音量,问:“我这有巧克力味抹茶口味草莓味的,要是这些都不喜欢,我小冰箱里还有其他口味的。” 经纪人张晴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从她第一天带洛梦琪开始就该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就……这个吧,淡绿色的好看。”叶慈随便挑了一个抹茶口味的,淡淡的苦涩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好歹是有点味道了。 洛梦琪就好甜口的东西,背着经纪人带了几种口味蛋糕烤焦糖饼干蔓越莓干,吃完了蛋糕,还从羽绒服里捏出两袋牛奶。 放叶慈手里,洛梦琪弯着眼睛道:“还是热的,来吃!” “谢谢。”叶慈有样学样,咬着香草味牛奶袋子吸。 等东西吃完了,洛梦琪才悄咪咪道:“吃了我的东西,就欠了我人情,但我不需要你还人情,就有一个问题疑惑了很久。” 看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叶慈好笑道:“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的违约金到底是多少啊?”洛梦琪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别怀疑自己,我就是在挖墙角。千山影视挖我们万水娱乐那么多墙角,我看你顺眼,想挖你。” “真的?”叶慈被这近乎天真的发言逗笑,没计较她的措辞。 洛梦琪严肃脸:“嗯,我爸爸说你其实在表演一方面很有灵气,一看就很适合我们走演员路线的万水娱乐,我们不仅有聘请专业的老师培养演技,还有给予旗下演员最大限度的自由,比如剧本。” “况且自顾以寒上任后,千山影视高层大改革,现在走的就是赚快钱流量路线,捧了多少昙花一现的流量,对你以后发展并没有好处。”看似不正经的小丫头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要是原主估计都被劝动了。 不过她确实没说错,千山影视自从更改事业方向后,不再和以前一样注重演员能力培养,更注重商业价值。 再加上顾以寒的锐意进取,千山影视已经超越了龙头老大万水娱乐,取代了它,成为当代的娱乐界大鳄,占据市场更多资源。 某些时候有资源就是有话语权,万水娱乐艺人的资源都被截胡过几次,暗箱操作让千山影视的时晓晓抢了万水娱乐大花的最佳女主角奖。 手段是黑,但有用。 生气?生气才是最没用的事情。 就算时晓晓被怀疑奖项水分,那又如何,奖项已经到了手里,买点通稿营销营销,不就是风评逆转,对家演员技不如人了么。 这种事情千山影视都不是第一次干了,搞得大家只知道千山影视,不知万水娱乐。 若不是如此,万水娱乐也是培养出好几个影帝影后级别的老牌公司,却被屡屡被万水娱乐挖墙脚。 见叶慈只是笑,没有露出任何反驳或者不高兴的表情。 洛梦琪自觉自己没有看错人,当即再接再厉:“你看啊,千山影视为了捧那什么半路出家的男团队长,居然让你下凡给他当女主角。” 叶慈想了想,十分赞同:“你说得对。” 提起这件事,洛梦琪更喋喋不休了:“吃力不讨好就算了,还被拉来挡枪,搞得你被轮好几遍热搜,一会说你眼神不到位,完全感受不到爱慕之情,一会推锅剪辑问题,把哥哥的天降紫薇星一样演技剪坏了,美貌剪丑了,就是半句不提他演技就是不行,他就是换头怪这件事!” 最后,越说越上头的洛梦琪一拍桌子,把路过的道具师吓了一跳,差点把怀里抱着的刀给扔了。 洛梦琪愤怒道:“笑话,你这样一个大美女,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笑起来龇牙咧嘴,就像随时会抢人水瓶的峨眉山猴子露出爱慕的表情?!这不是为难人吗?!简直毁了我书里的温柔绅士八块腹肌的大画家文十一!” 听到这里,叶慈就懂了。 洛梦琪就是原著忠实书粉,而她本人则是被书粉认可的女主。 果不其然,洛梦琪转过头,安慰叶慈:“别担心,我们书粉群还有太太本人都很认可你的,你就是从原著里扣出来的烈焰红唇女主角,要不是我经纪人拦着,我和太太早就发微博支持你了!” 叶慈:“……谢谢你的好意。” “所以,考虑的怎么样,来不来我们万水娱乐?”洛梦琪来了一招图穷匕见。 想了想自己的目的,并不打算现在就离开千山影视,某些事在千山影视里做比较方便。 叶慈便如实回答:“可能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我暂时没有离开千山影视的打算。” “啊……”洛梦琪十分失望:“我看你这几天那么勤奋,早早起来背台词,观摩拍摄现场,就不想你在千山影视继续蹉跎下去。” 圈内人对千山影视什么成分,懂的都懂。 叶慈摇摇头:“除了背词,我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洛梦琪好奇道。 “钓鱼啊。” * 被钓的鱼在会议室里打了个喷嚏,在这紧张严肃的氛围里十分突兀。 周围话语声骤停,齐刷刷看着傅明喻,眼里透着一丝丝不可思议。 好像在说:啊,原来傅董真的不是机器人,会打喷嚏的。 孙秘书算是看出来了,在他们眼里究竟把傅董当什么了。 但看傅明喻犹带憔悴的病容,有些焦急。 这都还好完全呢,就被拉来开会,张叔都没能劝住傅董。 想着隐晦的瞪了一眼无所事事的傅明涛,孙秘书心想:要不是这个二世祖的不靠谱,哪还需要傅董拖着病体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傅明涛没察觉到孙秘书的眼神,他身后的美艳动人的周秘书倒是注意到了,微微勾起红唇。 眨眨眼,把泛出的水汽眨回去,一抿颜色很淡的双唇,抿出一点浅薄的血色。 傅明喻摆正神色,沉声道:“怎么不说话了?继续汇报,说说上个月跟跃升集团的合作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误……傅明涛你也好好听着!” 被堂妹点到名字的傅明涛不情不愿的坐直身体,懒散道:“遵命——” 要是他亲爹在场,估计都得上来两脚,好不容易跟亲侄女手里抢来的权柄被搞成这样,实在糟心! “好的,傅董。”被傅明喻盯着的开发部主管咽了口唾沫,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汇报。 “所以,这就是最终的结果……”开发部主管说完后,试探的眼神望向傅明喻。 结果看见傅明喻正在发呆的表情。 开发部主管:“???” 众人:“……?” 其他人也后知后觉发现他们一板一眼,严谨克己的傅董居然在会议上跑神了! 一片安静中,开发部主管加大音量喊了一句:“傅董!”并重复刚刚的话。 傅明喻猛的回神,她一一向能一心二用,过耳不忘。回想一下开发部主管的汇报结果,勉强算是满意了。 手指曲起,敲了敲厚重的会议桌,下了结束语:“这次与跃升集团的合作很重要,关乎宁城智慧城市的规划与开发,不容许出现任何失误,明白吗?” 众人齐声:“明白。” “这一次造成的失误不应轻拿轻放,傅明涛你就此退出这个项目,能者接之。”傅明喻的视线扫了一圈,落在了傅明涛身上,但周梦舒总觉得傅明喻看的是她。 唇边笑容一僵,心说自己没可能被发现吧? “我知道了。”傅明喻下决定的事都不会更改,傅明涛只能黑着脸认了。 散会后,傅明喻忽然问孙秘书:“《江山乱》剧组在哪,我有一样东西要还人家。” 孙秘书:“……现阶段在郊区影视城,开车需要一小时半。” 不会吧,难不成傅董在会议上跑神就是在想这个问题? 想起这些时日,带病修养的傅董皱着眉问她:“为什么看叶慈以前的作品跟她本人感觉上差距很大?” 孙秘书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当时回答:“都是同一个人啊。” “不一样,”傅明喻眼神肯定道:“跟我见到的本人完全不一样。” 要说哪里不一样,傅董还真给她说出一二三点来,把孙秘书听得两眼发懵。 还真让傅明喻把她给说服了,咂摸出情人眼里出西施式的不一样。 恍惚之间时空重合了,过去的孙秘书和现在的孙秘书只有一个想法——这叶慈究竟是什么妲己?竟勾的我们英明神武的傅董陛下不思朝政!实在大胆! 第68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8 青平影视城坐落在靖城郊区, 从靖城市中心驱车前去,要是不堵车需要一小时半。 傅明喻出发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三点,一路通畅。 最大投资商傅明喻的到来惊动了整个剧组, 两位导演都在忙着导戏说戏, 只有制片人卢汪亲自出马。 制片人一边跟傅明喻谈这几天拍摄情况, 一边让人安排分发傅明喻带来的下午茶。 “这是傅董带来的下午茶,都分了吧, 各个老师都送上,剩下的你们挑自己喜欢的口味吃。” 自带冷场buff的傅明喻所到之处都飘着压迫感,就算素不相识,都能让在场工作人员们脊背一毛, 绷着心神, 面上更加严肃了。 等傅明喻离开后, 才敢低声议论开。 “居然是荣桓大酒店的下午茶, 他们家可是从不做外卖的,看朋友圈发的打卡我都嘴馋好久了。” 从餐车盘东西的场务一看, 这可不是。 上边就是荣桓大酒店的logo,金光闪闪的英文字体加星星的结合,从精致的包装就透露出一个贵字。 “荣桓大酒店好像就是傅氏集团的产业之一。” “怪不得, 老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我也能吃大户了。” 但眼角还是忍不住往那个清冷的女人身上瞥,好看看那位从不出现在大众眼里, 神秘莫测的傅董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几天进展良好……今天拍的是宫门被破的场景,就在前边不远处……您当心这个箱子, 别绊着……”制片人微胖的脸上挂着笑, 丝毫不被傅明喻的冷淡影响。 眼看地上突出一个拦路箱, 便出声提醒,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咚!” “……脚了。”制片人默默补上最后一个字:“您没事吧?” 走路没看路,只盯着拍摄现场的人差点绊了一跤。 “没事。”傅明喻面无表情的直起身,默默地动了动脚踝,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宫门被迫的戏份……今日有谁参演?” 今天穿的是尖头高跟鞋,大脚趾略痛。 孙秘书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暗道:真是人心不古,色令智昏! 前几天拍定妆照的时候制片人忙别的去了,压根没在,并不知道她与叶慈之间的瓜葛。 就以为她一时好奇,想巡视拍摄现场。 因而恍然大悟道:“从剧本看刚拍完男主角身先士卒,首攻告捷的戏份,现在应该轮到叶老师了吧。” 拍戏并不是顺着剧情发展拍摄的,都是通过现实的考量,取景的限制,安排划分。 大多在同一个时间段内拍摄相似取景地的戏份,上午两个演员在表演生离死别,下午就是青涩初见,都是常有的事。 “那带路吧。”傅明喻大步流星离开,走的比他这个熟知地形的制片人还快。 就是太快了,有点追不上。 制片人年过不惑将近知天命,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八厘米细高跟都能健步如飞,看看孙秘书都追不上了。 “您等等,是往左拐!”制片人颠着啤酒肚,就差抱着肚子跑,无奈提高音量道。 走在前面的背影一顿,果断换了一个方向就走。 出了这个巷子,就到了取景地。 因为是拍摄前朝灭亡的壮烈场景,触目所及之处烽火连天,尸横遍地,悲声震天。 叶慈的第一场戏就是感情激烈的戏份,黄导在开拍前跟她大致讲过戏,因着他一心要用外界评论褒贬不一的叶慈,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等摄像机位轨道铺设好,收音设备架好,一切准备就绪后。 在一旁酝酿情绪的叶慈整理好妆容,一提裙摆,踩着板凳登上马车。 饰演郡主侍女的林恩紧随其后,被助理扶着上车,这是她第一次演大导演的戏,脸色略白,强忍紧张。 系统经常看电影电视剧,还是第一次参与拍摄现场,兴奋道:【这就是拍摄的第一视角吗?那我算不算是沉浸式演戏?】 叶慈好笑道:”沉浸式是这样用的吗?” 【我不管!我这就切换视角,看看怎么对戏。您说对面男演员的眼里是不是都写满了戏,会不会和小说里说的那样能把人到入戏,carry全场!】 系统的核心里的学习程序让它对一切都抱着强烈的好奇心。 忽然,系统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它问:【对了,您会哭吗?或者说,您哭过吗?】 不怪系统好奇,真的很难想象到叶慈哭的样子,总觉得会是一件很难以想象的事情。 叶慈被它问的一懵,搜索一番记忆宫殿,还真没发现自己有哭过的记忆。 “好像没哭过,度假前的小世界只有我让别人哭的份,没有别人让我哭的份。”叶慈道。 系统兴奋起来了,摆正自己的视角:【那您等着!我一定会给您以最佳角度拍下您的初泪照!】 返回本源世界后,要是传给博士说不能能换个更好的身体。系统美滋滋的想。 叶慈:“……不必。” 且,初泪照是什么形容。 身后的林恩盯着她背影,手指绞着裙角,眼神晦暗不明。 黄导坐在导演监视器后,手握扩音器:“城门宫破,第一场第三幕,action!” 全部人迅速进入状态,黄导一向追求现场收音,都不敢大声说话。 [眼看城门已破,大势已去。 上都根本守不住,三王爷稳坐马上,挥刀将叛军斩于马下,不住回头遥望灰色天际。 老将的眼神复杂,不知是在忧心皇帝的下落,还是家人的安危。 天际之下,不知哪一处飞檐翘角是属于他的王府。 杀意弥漫,满地残垣,大街之上户门紧闭。 哪里还有曾经上都的繁华,每一处都预示着三王爷的不自量力,叹息他的白费功夫。 但他不能停,若是停了,上都才是真正的守不住! 另一头,一个面容青涩的年轻将军策马杀出,他身披银甲,端的是少年意气锐不可当,手上长枪一挑,将这打算偷袭的小兵击毙。 气喘吁吁道:“父王,孩儿前来支援!” “混账!”三王爷听罢,却更不领情,蒲扇大的巴掌就往小儿子脸上扇:“本王不是让你带着你妹妹走吗?你来干什么?!” “孩儿不走!”少年神色倔强:“我李氏男儿怎是那苟且偷生之辈,要战便战!” “你!”三王爷面上怒色难抑,却难掩骄傲与凄楚。 谁都知道,今日一战注定不能善了。 来不及多说,叛军又一波进攻来袭。 三王爷一咬牙一狠心,他扭转马头,直奔王府。 果不其然,他挂念的二女儿也想死守随父死守上都。 “你这奴才,给本郡主撒手!”李云华满脸倔强,透着一股不知世事的天真:“我都说了!我不走,我父兄俱在上都,我李云华怎能与那皇帝一般仓皇逃窜,做这胆小如鼠之辈! 人都被家仆塞上了马车,李云华的手指还紧紧扣着车辕,就是不愿走。 “郡主您就听王爷的话,快走吧!”家仆急声道。 这李云华不合时宜的坚持可把家仆急得团团转,听着不远处的厮杀声,两股战战。 她身后的侍女也不住劝李云华:“是啊,郡主快走吧!世子已经前去支援王爷了,您不必担心!” 李云华一听,回手就给了侍女一巴掌:“你要是贪生怕死,便自行离去,本郡主从未拦你!” “奴没有……”侍女被打的双眼发红,诺诺不敢言,心底却是怨恨的。 哒哒马蹄声传来,李云华抬头望去,双眼发亮:“父王!!” “父王!您别赶我走好不好?”见三王爷奔到近前,雪肤花貌的郡主扑出车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更是高声喊:“您别赶我走,我不走,女儿愿与您共存亡!” “你一个女儿家家,留在这有何用?还能让你灭了叛军不成?!”三王爷理也不理,抬手一甩马鞭。 一声低声喃喃夹杂在马蹄声中:“走吧,别回来了。” 马吃了一鞭,长声嘶叫,受惊奔驰而出。 “父王!你怎可抛弃我!” 马车内的李云华那受过这种苦,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娇娇小姐。 在力道冲击之下撞上车壁,鬓发散乱,难掩天姿国色。 “闪开,把鞭子给我!” “郡主您要做什么?!” “上都已经守不住了,别回去了!”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李云华推开侍女,不知哪里来的蛮劲,伸手就去抢车夫马鞭。 被阻拦后,被侍女牢牢抱住的李云华仰着后背,绝望无助之下,止不住悲声痛哭,带着侍女都忍不住流泪,抱的更加紧了。 那一双保养精致的柔夷还抠着车门,手背上带着被家仆误伤,皮肤破损,正微微发颤。 终于露出了强行掩盖的惶恐。 “我要不走,我害怕!” 李云华本就是深闺里养大的女儿家,一丛精致的菟丝子花,事事都依靠父亲兄弟,毫无主见毫无存活能力。 失去了家人于她而言比国破家亡还可怕。 此刻,她眼角还缀着一颗晶莹珍珠泪,要掉不掉,淡淡的潮红从眼尾蔓延至脸颊,好似任人采拮的成熟水蜜桃。 当真是我见犹怜,不负第一美人之艳名。] 在外边站着的傅明喻看着,心念一动,好险才忍住没走上前,亲自将这珍珠泪抹掉。 “好——cut!”黄导一声令下,拍了拍手,难得给予鼓励:“很好,不错!” 清脆的掌声响起,才叫傅明喻回过神来,从那股压抑又躁动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仅是傅明喻,其他工作人员也感到惊讶,对往日印象大为改观。 不是说叶慈演技很一般,甚至五官乱飞吗? 这哪里是演技差的表现? 哄骗鬼呢!这样的演技哪里还需要走后门,导演不选才是眼瞎好吗?! 本想暗中观察叶慈演技的演员们,都感到自己收到了深深的欺骗。 ——不错,不单是微博上吃了叶慈是走后门拿到这个角色的洗脑包,连同剧组的演员们也是这样想的。 无他,谁让剧组的大金主傅明喻当众说她不像谢青冉,隐约又把人换掉的态度。 这才不过半个小时,大金主突然又同意了让叶慈饰演这个角色。 她们共同消失的期间要说没猫腻,说给小学生都不信。 于是这个洗脑包就从吃瓜吃不全的工作人员开始,蔓延到当天没到场的演员,持续扩散至微博吃瓜群众。 只不过叶慈没去关注微博上的那些,专心看剧本和cos姜太公钓鱼。 不然就能知道她微博评论区下画风突变,全都在内涵叶慈这个角色来路不明。 剧本里,在这一幕中李云华的情绪分几个层次,较为复杂。 从少女不知世事残酷的天真,递进到强忍惶恐的倔强不屈,最后到真的国破家亡,父兄生死未卜的恐惧的情绪大爆发。 每一步都完美呈现,没有丝毫晦涩,牵动着每个旁观者的心神。 剧本里没有哭戏的林恩也跟着止不住惶恐的泪水,足以证明她带人入戏的能力。 【原来您真的会哭啊!眼泪也是真的!】系统模拟出呱唧呱唧的鼓掌声。 【经检测,宿主流出的是一种弱酸性的透明的无色液体,其组成部分有98.2%的水,并含有少量无机盐、蛋白质、溶菌酶、免疫球蛋白A、补体系统等其他物质。】系统用确信的语气道:【是眼泪没错了。】 它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叶组长做不到的,但看见眼泪涌出眼眶的那一刻,还是有种出乎意料的惊讶。 “……”叶慈无语:“你到底你的核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让你这样怀疑我?” 系统委屈巴巴:【我只是好奇……】 一出来,叶慈就看见了人群里的傅明喻,看样子站了许久的样子。 就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露出苦恼不已的神情。 叶慈面露笑容,正想过去,就被黄导喊住了:“小叶等会,你过来一下!” 听见叶慈的名字,傅明喻也抬头对上叶慈带笑的双眼,莫名的不喜情绪消退。 傅明喻很讨厌叶慈的眼泪,不论真假,在她心里从来都是叶慈不可能受委屈这个想法。 来得突兀,来的奇怪,但她接受的心安理得。 于是,那张清冷漂亮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个浅笑,唇边两个梨涡微陷,如山巅冰雪初融,人间海棠盛放。 周遭恍然骤静,无人察觉这隐秘的对视,只有她一人独享了这个浅笑。 叶慈难得愣怔,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小叶?!”黄导又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叶慈憋着一肚子火找上导演,非得让他给自己论出一二三来。 “这里,对,就这。”黄导把进度条拉回第一次哭的镜头:“这一个长镜头下来不错,情绪给的很好。” 先夸,再说出不够的地方,黄导喝了口茶润嗓子,接着说:“就是第一次哭的时候情绪衔接的不够流畅,要是再动人一点就更完美了。没有你以前哭戏哭的好,得纠正,还有这里……” 黄导将每一处的不足之处都点了出来,耐心讲解。 也怪不得都说从他剧组里出来的演员演技都会得到提升 叶慈认真听着,手上悄悄摸了摸大腿,还一抽一抽的疼。 刚刚那里掐得可狠了,还真是被这系统说中,差点哭不出来。 “……好了,就这些,你今天的戏份结束了,回去休息吧。”黄导头也不抬就一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傅明喻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拒绝了制片人再三邀请她去背风的地方坐着看。 制片人看自己劝不动,把眼神放在孙秘书身上,明晃晃写着:你的老板,你怎么不劝劝她?要是在剧组吹感冒了怎么办? “……”孙秘书有苦难言,傅董陛下被妖妃勾了魂,哪能听得见我等忠臣苦口劝谏。 愣是劝不动的傅明喻突然动了,制片人还以为傅董终于想通了。 却不想她是往前走,不是往后走。 就走到了叶慈面前。 正要把人领走的制片人:“?” 闻讯赶来找表姐的洛梦琪:“?” 两个人都只有同一个想法,那就是——叶慈和傅董/表姐什么时候那么熟了,能让傅董/表姐亲自递热饮? 只有孙秘书满脸了然,露出习以为常的淡笑:“呵呵。” 叶慈:“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这站着,别着凉了。” 傅明喻:“牛奶,给你,还是热的。”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互相交叠,有同时沉默,相顾无言。 接过尚有余温的热牛奶,凉丝丝的掌心贴上一股刺痒的暖意,给别人的都是提神的咖啡,倒是给她送热牛奶来了。 叶慈先笑了:“谢谢,等了很久吧。”然后话语顿了顿,有些犹豫的问:“你是来找我的吧?” 刚演完爆发戏的叶慈眼角还存着残红,眼中泛着盈盈水光。 这样姿态,这话一问,还真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系统:【啧,您可真够茶的。】 傅明喻哪里吃过这招,连忙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还没等叶慈露出笑容,傅明喻接着道:“是来给还你围巾的。” “是吗?”笑容微微一滞,叶慈心说:就这?就因为这破围巾? 系统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绿茶了,傅董还真是冷漠无情,生人不近!】 大逆不道的系统隔了几天后,再次喜提禁言加小黑屋。 “不止这个,”傅明喻镇定的脸上罕见的露出难为情,她的性格不容许她瑟瑟缩缩,便直言道:“那天回去后,我有去看你之前的作品,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太一样,好像我在看的是另一个人,就想问问你。” 叶慈拉着傅明喻走到背风的地方,低低嗯了一声,鼓励道:“后来呢,怎么没来问我?” 傅明喻跟被家长牵着过马路的小朋友似的,被人拖着胳膊肘往前走。 “本来我想让助理查询你的联系方式,再进行添加,但我觉得不礼貌,会冒犯了你,就打算亲自来询问你的联系方式。”傅明喻一本正经道:“但很可惜,我病的太久,就一直耽搁着。” 认真诚恳的人不应该被辜负。 “现在也不晚,你来了就好。”叶慈心头一暖,这些天见不到她的焦虑顷刻间消失,只剩下熨帖满足。 “那快来,我扫你。”傅明喻挣开了叶慈的手,从大衣兜里掏出她的手机。 摁亮屏幕,锁屏和主屏幕都是同一只憨态可掬在草地上翻肚皮的田园大橘,角落里还有没截掉的微博水印。 想来也是,傅明喻这样忙的人,哪里还有时间养猫。 别看傅明喻是人人敬仰的商业大佬,能将大厦将倾的傅氏集团起死回生的商业奇才,今年的她也不过二十五岁。 正好小叶慈一岁,每天沉闷的打扮都把她衬得更加沉稳成熟,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青春活力。 但总在某些方面露出执拗的幼稚,让人猛然察觉,她还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而不是商场里混了十几年的老狐狸。 突然有些心疼傅明喻,年纪轻轻就担起整个集团兴衰,肩上重担不言而喻。 都能看见她现在的位高权重,可望不可即,又有谁知道她背后的辛苦操劳。 视线中,傅明喻密密长长的睫毛一抬,漆黑的双瞳含着不解。 或许是叶慈的心态原因,也或许是俯视角度的原因,惯常锐利的丹凤眼,在她眼里却是柔和不少,只剩下单纯懵懂。 要是旁人听了叶慈的心声,定会以为叶慈脑子坏了,傅明喻是个单纯的人,那自己就是白纸了。 “怎么了?”傅明喻问。 叶慈刚想说话,旁边一道欢快女声强势插·入:“表姐!你是不是来找我啊!” 这一声响彻剧组的表姐引来不少目光,紧接着,他们就看见傅董托着手机递给叶慈的动作。 众人:“???” 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洛梦琪的表姐居然就是傅董?!第二反应是这是什么情况?!最后自顾自下定论,她们果然还是有奸情的,对吧?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一身朴素戏服的洛梦琪,她那边是王副导执拍的冷宫戏份。 方才她就想过来了,就被王副导薅回去讲戏,补了一个刨地的镜头。 洛梦琪用鹅跑的姿势冲到两人面前,怀疑的目光来回探照:“你们……不对劲,尤其是你,不对劲!” “……”被洛梦琪逼视的傅明喻莫名紧张起来,表情越发严肃:“怎么了芷宁?” 洛梦琪伸出食指晃了晃,纠正道:“不,在外边不要喊我芷宁,要喊我的艺名,洛梦琪。算命先生算过了,说我取这个艺名一定能大火!” 并不能,你最后被网。暴退圈了,建议找那个神棍退钱。叶慈心里默默道。 傅明喻继续严肃脸看洛梦琪:“……” 从小沐浴在表姐光环下的洛梦琪丝毫不惧傅明喻的眼神。 “你不说话就是心虚了!”她一叉腰,气哼哼道:“居然还真不是来找我的!可恶!我不是你最可爱的小表妹了吗?!” 爱撒娇鬼撞上爱较真的傅明喻就是车祸现场,果然,傅明喻道:“我的表妹里面你不是最小的,你妹妹才是最小的。” 洛梦琪:“……” 尾随而来的孙秘书:“……” 要不是顾着傅明喻高大上的傅董身份,叶慈就要上手揉揉她脑袋了。 真是太可爱了。 早就习惯她的性格,转而看向傅明喻亮着二维码的手机,洛梦琪道:“你们干嘛呢?” “添加联系方式。”这回傅明喻就好好回答了。 叶慈下意识去摸手机,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戏服,鬓发散乱的狼狈姿态。 “我这还没卸妆,手机也不在手边。”叶慈哭笑不得道:“你等会,我去拿手机。” 说着,她转身就去找她放化妆间里的手机,傅明喻不想在这站着等,也跟着过去。 她一动,就带着洛梦琪张晴孙秘书保镖助理等,一串人全部跟着去。 傅明喻注意到从刚开始,叶慈都是独自走动,居然没有一个生活助理帮忙,千山影视怎么回事? 这样想,傅明喻也这样问了:“千山影视没给你生活助理吗?你的经纪人呢?他们怎么做事的,简直失责。” 说到最后,傅董训斥下属的气度就出来了,路过的工作人员恨不得贴墙走。 洛梦琪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不能再赞同傅明喻的话:“就是就是,怎么说都是台柱子,千山影视穷成这样了?林恩都有生活助理忙前忙后,你就没有,千山影视就那么怜惜新人?” 路人:“……”我只是路过,就被硬塞了一口瓜。 孙秘书悄悄抬眼偷看叶慈背影,好奇她会是什么反应,是会和盘托出,顺势卖可怜,还是按兵不动,找出更合适的机会,以此得到更多想要的呢? 作为董事长秘书她拥有更多的调查权利,也自然知道叶慈与千山影视的合同有些不为人知的猫腻。 但是同样的,作为董事秘书得为雇主筛选一些不必要的信息,排除麻烦的苗头。 任职傅明喻的贴身秘书多年,跟随她出入不少名利场,自然见过更多所谓坚贞不屈小白花,切开来就是黑芯。 所以傅明喻现在还不知道叶慈的合同问题。 但结果出乎孙秘书的意料,叶慈既没有提及她合同问题,让傅明喻出面解决,也没有暗示她遭受不公待遇,想让傅明喻替她安排所需要的。 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走在前面的人随口道:“生活助理这几天有事请假了,人明天就会过来,我经纪人手上有别的艺人,我这边暂时不需要有人跟着。” 叶慈找到了手机,摁亮后弹出一条五小时前发的微信,上面备注着:程章(狗) 程章(狗):[你敢威胁我?很好。] 看来原主也是不想忍了,很直白的厌恶。 他就把原主当成玩弄鼓掌之间的金丝雀,出于自信和掌控欲,坦言不喜欢强硬手段让人屈服。 只想让原主心甘情愿的屈服,这些年,用着这一套手段玩弄了不知多少人,且荤素不忌。 算了算时间,程章应该是带着新情人从国外度假回来了。 手指一动,叶慈划掉了这条信息。 退出页面,点开了二维码递到傅明喻面前:“二维码,来扫。” 洛梦琪比傅明喻早添加,坐在一边看剧本背词,等会还有她的戏份。 然后叶慈就被化妆师拉去换戏服,卸妆。 傅明喻抬手扫码,顺势坐在一边,低头操作手机。 眼睛盯着那个月亮头像很久,抿了抿唇,动手把YC这个微信名备注成大白虎。 退出页面,看着顶上的三个字,现在怎么看怎么顺眼。 傅明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但就是想要用这个备注。 备注完后,傅明喻接着看叶慈的朋友圈,她朋友圈没有锁,也没有删。 里面内容也不多,寥寥几条,有心灵鸡汤的自我鼓励,有对月长叹的顾影自怜,也有分享生活的照片。 其他的傅明喻都没有什么感觉,看了半天,就对昨天发的一张,初冬里花坛边上还顽强生存的小粉花照片点了个赞。 幸好她们的共同好友不多,傅明喻可不知道她这一点赞会给外界造成怎样的震惊。 不巧,站在傅明喻背后目睹了一切的孙秘书:“???” 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叶慈怎么看都是一个漂亮大明星,跟凶猛的白老虎哪里沾边了? 直到半小时后,叶慈换完衣服出来了,她也拿着手机,上面亮着的正是傅董的个人资料页面。 白底黑字瘦金体傅字头像的隔壁,就是新备注——a.小白兔。 孙秘书:“…………”神tm小白兔。 在叶慈心里,傅董=小白兔。 大胆妖妃!竟敢犯上作乱!况且眼瘸也要有个程度吧,傅董陛下哪里像小白兔了?! 孙思第一次痛恨她自己,十几年寒窗苦读居然没把眼睛读到近视! “等会,你的手怎么回事?”傅明喻突然问。 “我手怎么了?”叶慈卸着妆,随便低眼一扫,就看见自己受伤的手背:“还真是,倒也没事,过一两天就会自己好了。” 只见叶慈肤色冷白的手背上两道指甲划痕,指关节则有些红肿破损,是捶车壁的时候留下的。 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的皮肤那么娇贵,向来都是皮糙肉厚耐打耐摔的,叶慈十分稀奇的多看了几眼。 怪不得脱衣服穿衣服的时候隐隐约约的痛,也没怎么在意。 化妆师在傅董冷气笼罩之下,战战兢兢道:“叶老师,你别动,我很快就好了。” 叶慈不动了:“不好意思。” 她不在意,有人自然会在意。 就比如傅明喻,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那些小伤口就是美玉上的瑕疵。 傅明喻:“孙思。” “好的。”金牌秘书孙秘书自觉上线,按照化妆师的指示,一分钟内翻到了双氧水,棉签,擦伤喷雾。 一撸袖子,准备给妖妃……啊不,是叶老师上药。 另一双手伸过来,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手的主人说:“我来吧。” 那双手白皙细腻,指节修长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一看就是手控的最爱。 就是十分眼熟,尤其是左手中指上套着的柳枝缠绕的白金指环,那是世界级设计师弗莱德为傅明喻独家设计,亲自打造的。 全世界仅此一枚,作为二十二岁生日礼物送给了傅明喻,几乎成了傅明喻的标志之一。 孙秘书面无表情,她的早已麻木,就像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女人,可把化妆师羡慕的说不出话来。 满眼羡慕的化妆师心想:不愧是傅董的秘书,这都能保持面无表情,真的好精英! 面具之下的孙思内心捶胸顿足,心中仰天悲叹:我傅董陛下十指不沾阳春水,分分钟上千万的双手,如今竟然要给小明星亲自上药!真是何德何能何德何…… 眼神一扫叶慈那张脸,孙秘书冷静了,按照傅董那隐形颜控属性,好像也不是不能。 再看傅明喻已经戴上了她的无框眼镜,这架势认真过头了。 拆开棉签,傅明喻道:“双手递过来,你这伤口还蹭到了地上,必须得消毒,以免感染。” “好啊。”叶慈从善如流,把手放到她膝盖上,挺直腰,保持一个能让化妆师更轻松拆发髻的姿势。 化妆间里很安静,傅明喻拿起双氧水倒上去,仔仔细细清洗着掺着尘沙的伤口,进行清洁消毒,然后用棉签点了点伤口附近,再倒第二次,直到没有产生泡沫为止。 细细密密的疼让叶慈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指尖,傅明喻见状,低下头双唇微嘟,轻轻地吹了吹。 叶慈觉得她这口气不是吹在伤口上,而是搔在她心头上。 “吹吹就不疼了。”傅明喻说。 本来发疼发凉的指尖跟被火烧了一样,颤抖的更加厉害。 傅明喻抬头,挽起垂落的长发,过长的睫毛几乎扫到镜片:“那么疼吗?” 叶慈笑道:“不疼,我刚刚捏到自己手肘上的麻筋了。” “捏到哪里了,那么不小心。”一句借口,傅明喻当真了,还上手揉揉她的小臂和肘关节。 叶慈彻底不动了,也不说话,这人就是说什么信什么。 偶尔进来几个人都会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出去之后都会满脸震惊的互相对视。 真是好一口大瓜! 反应有点过度了,但他们的态度根本影响不了傅明喻,她天性孤傲,都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这说一不二的性情让她在最初接手傅氏集团时,受到过不少的阻碍。 再加上父亲早逝,坐镇的大山消失了,让二十岁的傅明喻周围群狼环伺。 到后来,傅明喻用实力证明,她才是正确的,更值得追随的。不论什么问题,只要放出傅明喻三个字,都会让人不自觉的安定信任。 现在,傅明喻就把这份说一不二也用到了叶慈身上。 傅明喻问:“拍完戏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叶慈可喜欢死了她这份强势霸道,眉眼一弯:“能得傅董邀约,我当然是却之不恭了。” 第69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9 说去就去, 收拾好后叶慈把手机一塞,帽子一戴就走。 出门的走廊略窄,要留一半给路人路过。 傅明喻走快半步在前头, 路遇一个女生怀抱东西, 低着头匆匆走过, 不小心撞上了她。 “等会吃完的话,我送你回……”正回头跟人说着话, 没注意看前面闪避,往后倒去。 “……”叶慈眉梢微挑,心说还有这好事? 当即跨前一大步,稳稳当当的接住那带着清苦木质香的身影, 手一扶住她的腰。 第一反应就是好细, 隔着几层衣服都觉得好细, 看来那次后发烧又瘦了。 “走路要小心啊。”叶慈仗着身高优势, 微微低头在她耳边笑道:“今天的鞋跟比较高,有没有扭到脚?”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傅明喻耳根一麻, 心跳莫名乱了几拍。 缓慢挣脱她怀里,傅明喻摇头道:“没事。” 孙秘书本来也下意识要去接,结果就看见这一幕:“傅……” 走了几步, 就麻木脸的停下来动作。 动作太过熟练, 她也不知道应该想:傅董最近怎么总是多灾多难的,是不是该去找个庙拜拜去去晦气;还是该想叶慈怎么就那么顺手, 好像做了千百次一样。 回忆起试镜那天,傅董就是这样脸蛋红红的被叶慈从厕所里抱了出来。 孙秘书脑子里就只有一个词语——梅开二度。 “对不起对不起, 实在对不起, 我没看见您……” 那撞到人的小姑娘看着挺面熟的, 正满头大汗的拼命道歉。 再一看她身后, 可不就是才出片场的林恩。 傅明喻也确实没怎么样,摇头说:“我没事,你走吧,下回注意。” 那小女生就是刚上任不久的生活助理,哪曾想自己撞到的人就是傅明喻,差点原地哭出来。 得到原谅后长舒一口气,心说傅董人看着冷冰冰,心还挺好的。 抱着东西就要走,却发现身后的人没动,回头疑惑道:“林姐?” 林恩在剧组里的存在感很低,就像是森林里雨后冒头的小蘑菇,阴郁而安静的待在角落,也很少露出明显情绪波动。 然而,现在她看着傅明喻的眼神就很复杂,说不明白是什么意味。 视线有如实质,傅明喻似有所感回望。 那双七成相似的丹凤眼触及到傅明喻投来疑惑的眼神时,跟被烫到一样,猛然转移视线,眼睛微微垂下。 就像是赝品在正品面前的自残形愧,事实上,林恩也确实如此。 小助理又叫了一句:“……林姐?” “傅董好,”林恩慌乱的打了个招呼,就推着小助理的后背:“走吧,去卸妆。” 傅明喻不明所以:“?”再次被叶慈拉走。 等她们几个人离开,林恩仍站在原地回头。 林恩自虐一般的,竭尽全力去回想刚刚看见的眼睛。 对方骨相十分优越,是林恩见过最好看的人,甚至林恩认为,在傅明喻面前所谓娱乐圈艳压群芳的女星,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难怪顾以寒会这样念念不忘多年,谁能忘掉这样的脸,是做梦都难以忘怀的。 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从头顶上灯光投射下的光束在她镜片上反着冷白的光,冰冷且无机质。 比那道光更冷的,是镜片后投出的眼神,是基于良好教养中成长的,常年身居高位的自信深沉,从眼角眉梢都能透露出看遍繁华后的冷淡厌倦。 也是她穷尽毕生所学,都难以模仿出来的眼神与气度。 其实林恩很经常看见这双眼睛,就在顾以寒手上,从他收集的各种照片里,视频里,甚至是从一张模糊的校园偷拍照里。 为的就是满足顾以寒的要求,让林恩学会照片主角里的眼神,并用这种眼神看顾以寒,以此回忆往昔,寻找旧影。 长时间的练习与模仿,让林恩的眼神戏突飞猛涨,在之前试镜里被选角导演夸过几回。 多可笑啊?可她就是这样模仿了许久,却没有一次是达到顾以寒的要求。 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像。” “不够,还不够,还差一点点。” “都说了要再冷淡一点,再目下无尘一点,你怎么就是学不会?!” “嘭!”的一声,顾以寒的手机砸在了实木书房门上,发出好大一声响,让站在中央的女人抱头惊叫。 “我都说了要冷淡镇定,你怎么可以害怕?傅明喻没有害怕的东西,她不会露出胆怯害怕的眼神!你究竟懂不懂,林恩!?” 耳边响起同样的疑问:“林恩?” “!”林恩瞳孔一缩,倒抽一口冷气,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化妆间里,镜子里是自己惊恐的脸。 经纪人也被林恩的反应吓了一跳,懵懵道:“你怎么了林恩?干嘛突然露出这副表情,被我吓到了?” “……没有。”她错开眼神,逃开了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我只是想到了之前看的恐怖电影情节而已。” * 出来的时候,抬头看天,今日无月,天幕上飘着几片浮云,从浮云后隐隐约约透出繁星点点。 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正好是晚饭时间,到处都满员了。 傅明喻长了一个忠实的华国胃,吃不惯任何外国菜,上次出差欧洲考察七天,体重直接掉了十斤。 因为暴瘦,抵抗力跟着下降,刚落地就染风寒发烧。 孙秘书都对傅明喻这个毛病百思不得其解,很难想象她高二就出国留学直到二十岁回国,正式接手傅氏集团的这几年里她是怎么过来的。 更神奇的是老傅董竟然没有安排专人照顾傅明喻,就这样把一个十几岁少女扔国外,每月都是打钱了事。 叶慈拿手机搜餐厅评价,把手机页面递过去,问了一句:“这家粤菜?” “可以,我不挑食。”傅明喻探头过去,看了看。 说她不挑食,也没说错,只不挑华国菜,什么法餐泰餐日料通通吃不惯。 “那就这家吧,走过去十分钟,订包厢清静一点。”叶慈用手机导航过去,顺带招呼后边的孙思:“孙秘书也一块去吧,尝尝这一家的菜色,黄导说过好吃。” 傅明喻神色淡淡的看了过来,像是在问询孙思的意见。 “我……”根据孙秘书的职业雷达,她如果说好,那就意味着她季度奖金会减少。 再一次屈服在妖妃的手段之下,孙秘书含泪回答:“不了,我一顿能干三碗饭,我想要在外边跟保镖们一块吃,抢着吃更香。” 叶慈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看孙秘书坚持,就由她去了。 殊不知,傅明喻正向孙秘书投来肯定的目光。 来自傅董的肯定.jpg “噫吁嚱,妖妃祸国,君王不朝,国不将国也。” 孙秘书一边悲痛长叹,一边干饭,顺便突破重围,把最后一块白斩鸡夹走了。 保镖们:“……”说好的能三碗饭,这已经是第四碗了。 包厢里,盯着傅明喻把桂圆红枣乌鸡汤喝完,叶慈才满意了。 递上一杯温水,让傅明喻漱漱口。 傅明喻:“这汤居然是甜的?” “你不喜欢吗?”叶慈也喝了一碗,她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仔细想了想,也不是很难接受这个味道,胃也暖暖的。 傅明喻便道:“还好,能入口。” 吃完后,傅明喻送叶慈回酒店。 时间越晚,夜色越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傅明喻让司机把车停在别的,步行送叶慈回酒店。 酒店的名字就叫银杏酒店,因为酒店前面有个大众公园,路道的两旁种了两排银杏树。 每到秋冬季节银杏树的叶子渐渐变黄,伴着风飘落,铺成一条金黄的毯子,因为意境美好还成了不少电视剧和电影的取景地。 两人正走在银杏树下,被踩到的银杏叶发出沙沙的脆响,越踩越有意思。 傅明喻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堆得比较厚的地方踩上一脚,然后心满意足的听那一堆落叶发出脆响。 高兴的跟下雨天玩水坑的小孩似的。 这条路在晚上人迹罕至,要是独自路过此地,只有路灯与影子作伴,但现在这条路上只有哒哒哒的脚步声,有人作伴。 叶慈跟在她身后,静静看着,轻笑出声。 走在前头的人背影一僵,终于发现自己刚刚的行为究竟有多幼稚。 妄想挽回自己高冷形象的傅董缓缓挺直腰背,镇定回望,好像踩落叶的人不是她一样。 嘴上却是:“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看别人这样玩,当时没觉得有意思,浪费时间又无聊。但我亲身试过后,还挺好玩的。” 傅明喻总是很少表情,看着就很像那种不屑表达内心想法的高岭之花,其实不然,她很乐意表达自己的想法,直来直往。 傅明喻更多想法是,其实还是很无聊的,有叶慈陪着就不算无聊。 这种感觉令她十分新奇,暂时没能思考出原因。 迈开长腿,叶慈走到傅明喻面前,伸手摘掉了她头上的落叶。 叶慈笑道:“是很有意思,落叶掉头上了都没感觉到。” “什么时候挂上去的。”傅明喻拿过她手上的叶子,顺手放进自己衣兜里,评价了一句:“形状不错,拿回去做书签。” 不远处就是酒店了,叶慈没动,站在原地问傅明喻:“你明天还会来吗?” “你希望我来?不会觉得很拘束吗?”傅明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叶慈抬了抬手,差点没忍住去揉傅明喻的脑袋,笑道:“当然希望了,如果不会耽误你工作的话。” 傅明喻陷入了茫然,在以前,因为她的无趣和身份,很少人会希望她的到来。 就比如今天的剧组,上上下下的谨慎小心,工作人员的恭敬拘束,这些都被傅明喻看在眼里。 只不过傅明喻是什么人?她怎么会在意这些,以为她会选择避让不来,让自己不高兴? 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叶慈不问,她依然会来,直到她把心底问题思考出结果。 “我会来的,只要有空。”傅明喻道,一如初见时的郑重。 傅明喻想了想秘书安排的行程表,决定把明天下午的会议推掉,晚上的酒会也推掉,她这种身份已经不需要去主动结交。 得了承诺的叶慈与她告别,独自走回酒店。 摁亮电梯后,就看见林恩也在电梯里面靠墙发呆,估计是刚从停车场里升上来。 见电梯门开了,林恩受惊抬头,帽檐下的眼警惕看着来人,脸色骤白,看见是叶慈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借着这个抬头的动作,正好能看见林恩脖子上的吻痕。 很红很深,隐藏在圆领衫下的锁骨之上,是刚咬出来的牙印。 叶慈眼里闪过暗芒,眉梢轻挑。 这意味着顾以寒刚刚来过,还好没让他碰见傅明喻,不然还挺难缠的。 毕竟是同一个公司的人,叶慈还是她的前辈,林恩没察觉到叶慈的情绪,主动打招呼:“叶姐晚上好。” 说完,林恩咬紧了下唇,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余韵的沙哑,一听就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 全公司都知道她与顾以寒的关系,林恩依然为此感到困窘。 叶慈没说什么,只点头笑道:“晚上好。” 两人就此沉默了下来,电梯还在运行,忽然林恩的手机响了。 林恩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有些犹豫。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指尖一颤,还是划开了,举起手机凑到耳边:“顾总。”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林恩的脸色越来越白,跟风中飘摇的小白花似的。 林恩轻轻回答:“没有,是不小心撞到的,她没事。” 叶慈眼波一动,视线里倒映着林恩讷讷解释的侧脸。 林恩再三保证:“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靠近她,没有动歪心思,我真的只是路过。” 顿了顿,林恩耻辱道:“那个男人只是群众演员,跟我搭戏的车夫,看我低血糖犯了扶了我一下而已!” “我知道了,这种错误不会再犯了,对不起。” 在原世界线里,林恩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低血糖,身材健康丰满,被顾以寒看中后,就要求她模仿傅明喻消瘦的身材。 过度减肥与过度节食,让林恩达到了傅明喻的身形模样,也因此患上了低血糖。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叶慈住的26楼到了。 激动的林恩才想起电梯里还有叶慈在,侧过脸去看的时候只看见她的背影,手正按在开门键上。 背对着她的人问:“出去吗?” 林恩也住26楼,当然要出。 握着手机,垂头丧气跟着叶慈走出电梯。 叶慈问她:“打算就这样下去了吗?” 系统给的世界线只显示林恩与顾以寒追妻火葬场后幸福美满的生活,影后加身,有儿有女。 只不过,一个遍体鳞伤的人真的还会爱上造成伤害的人吗? 林恩的房间在中间,叶慈在最里面,两人有一段路同行。 闻言,林恩挖苦般的扯扯唇角:“不然呢?都自身难保了。” 叶慈反问:“要是有机会呢?” “没可能。”林恩断然否决:“顾以寒手段通天,有什么可能,况且程章也不是什么好摆平的人,靠谁?靠傅明喻?谁能知道这会不会是一个坑掉进另一个坑里?” “少白费力气了。”林恩压着声音道,也不是在告诫自己还是在警告别人。 说到这里,叶慈就懂了。 没有人能爱上造成伤害的施害者,但是斯德哥尔摩患者可以。 “既然如此,祝你好运。”叶慈说完,大步离开。 她本就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人,没有普度众生的兴趣。 “你又比我高贵多少?”林恩想起今天傍晚她和傅明喻离开的背影,撇撇嘴。 用房卡刷开房门,心里冷漠的想:休想从她身上找突破口。 * 第二天六点叶慈就起床了,今日气温再度下降,照常洗漱完去剧组准备上妆拍戏。 临出门前,叶慈围上了傅明喻送回来的围巾。 刚进化妆间就感觉里面氛围一静,神情闪躲,偶尔看来的眼神都很微妙。 负责叶慈妆面的化妆师连忙收起手机,说道:“叶老师你等等,我洗个手就来。” “好。”叶慈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等化妆师准备好再过来给她化:“廖老师早上好。” 坐她隔壁的是饰演女二号成王妃的廖飞燕,平时就眼高于头顶,只跟两个主演和她的男二号说话。 廖飞燕:“……早。” 这廖飞燕不待在自己的化妆间,跑过来在几人化妆间肯定不是想要下凡亲民。 果不其然,她对叶慈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而后跟想起什么似的,为难的忍了回去。 都说人生如戏,这位不单只是在剧组里演得好,现实生活也演得不错。 一般在当事人面前露出这样表情的,不是想掩盖真相,真的感到为难。 反而是想让当事人对她发出疑问,好欣赏当事人听见这条消息的表情。 可叶慈心坏,她偏不问,不想给她有发挥的舞台。 好心情的拿起化妆师给的面膜,撕开包装纸敷了起来。 廖飞燕:“……” 可把八卦爱好者廖飞燕脸都憋黑了,心说这叶慈到底会不会看脸色。 她不知道的是,正在早安敷面膜的人把系统放了出来。 叶慈:“查查又有什么关于我的热搜还是爆料。” 【……好的。】被断网一晚上的系统弱弱道:【查到了,您又上热搜了。】 不仅上热搜,还是两条热搜。 第一条热搜排在热搜榜最顶上,讨论度过亿。 #傅明喻说叶慈不像谢青冉,云华郡主一角换人#爆 叶慈随便一扫,换没换人她还能不知道吗? 就问系统:“这有什么还上热搜的,要是换人官微早就发博了。” 【原因不在您身上。】系统浏览完全部评论,回答道:【原因在任务对象傅明喻身上。】 叶慈:“这又关明喻什么事情,她不是解释过了……啊,想到了,明喻是傅氏集团董事长。” 系统:【是的。】 很多人刚开始看到这条热搜的时候也是一脑袋问号,在下边留言。 [谢女神我认识,但傅明喻是谁?] [傅明喻说叶慈不行就能换掉这个角色?权利那么大的吗?] [好耶,那个整容脸终于要被换掉,不用被她辣眼睛了!] [不对啊,叶慈演的不是李云华吗?跟像不像谢青冉有什么关系?] [连谢青冉都模仿不了,就别提演了好吧。] [等等!傅明喻!?不会是傅氏集团的傅明喻吧?!] [???傅氏集团?] [是我想的那个傅氏集团吗?] [我艹还真是!] [报——我查了回来,之前傅氏集团把《江山乱》影视版权买了下来,现在还是剧组的大金主,还真有能力说换就换。] [要是她想,男主女主都能换掉,导演本人也能换掉(点烟.jpg)] [这位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只知道她很年轻,从不愿意在公众面前露面。] 接下来就是关于傅明喻的人生履历,看得吃瓜群众卧槽连连,加入狂吹彩虹屁大军。 点进页面就会发现,狂吹傅明喻的都是金融系学生,傅明喻就是他们的神。 就论傅明喻接手傅氏集团后进行的一系列的决策,挽救了傅氏集团面临的危机,被A大金融系教授编入教学资料中,年年拿出来复盘分析。 叶慈听完,她道:“这种热搜是怎么上去的?傅氏集团的公关部门没有出面吗?” 傅明喻一向低调行事,所属公司官博都是安静如鸡,出手很快的形象。 跟三天两头上热搜,跟旗下艺人不知道谁更火谁才是艺人的千山影视总裁顾以寒就是两个极端,按理说傅明喻不会放任他们肆意评论。 系统:【我刚入侵了监控,看了一下。制片人请示过傅明喻,得到的结果是——这条热搜之后会有用的,不用管,评论方面他们会控一控,保持正面影响。】 “?”叶慈都没想明白傅明喻这次是什么意思,出于信任,也就放任不管了。 继续看另一条热搜。 上一条热搜本来想把叶慈干下来,结果评论区都被傅明喻吸走了注意力,接着第二条热搜就更加迷惑了。 #叶慈跳槽万水娱乐# 叶慈本人听着系统的汇报,脑袋冒出了两个:“??” 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吃瓜扒姨太v:谁才是同事啊?听说千山影视和万水娱乐都是互相挖墙脚的关系了,万水娱乐就没赢过,这次我判万水娱乐赢了。(吃瓜)(吃瓜)(吃瓜)@千山影视官微@万水娱乐-在水一方官微 照片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水印,因为画质够清晰,能清楚看见是叶慈和万水娱乐的洛梦琪坐一块笑着说话,互相分享零食的照片。 与这温馨画面相对比的,就是角落里默默种蘑菇的林恩,裹着羽绒服的背影分外萧瑟。 早上六点半左右,有一部分上班族已经起床通勤,正是在上班路上刷手机的大好时间。 因此评论区里哈哈哈一片,被林恩的背影逗笑了。 [我对她怜爱了,像极了没分到零食,在角落里默默社恐的我。] [她是谁啊?小小的一只,好可爱,好想抱抱。] [这是林恩!乖妹妹林恩!就是演校园剧《青春你我》里那个高冷学霸薛意的林恩!] [呜呜呜,我的宝藏终于出圈了吗?在场哪一位没有看过《青春你我》里的林恩我都会很难过的ok?] [林恩不是和叶慈同一个公司吗?为什么不和林恩妹妹说话啊?] [能是什么?林恩不火,叶慈势利眼咯。(白眼)(白眼)(白眼)她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上次时尚晚会叶慈就只跟高层说话,对后辈视而不见。] [叶慈跟万水娱乐新生小花关系那么亲密,不理本公司的演员,就有点emmm] 如果换做别的艺人,就算不同公司也没必要这样泾渭分明,只是千山影视和万水娱乐积怨太深,颇有不死不休的意味。 再加上之前时晓晓截胡万水娱乐的最佳女配角奖项,新仇旧恨加起来,可不就是值得深思。 看完全部,叶慈盘好发誓,开始化妆。 她对系统道:“太明显了,手段不够成熟。” 【什么太明显了?】系统能分析出这两条热搜的来源,算不出背后推手的目的。 “想踩我,捧林恩的目的太明显了。”叶慈笑道:“顾以寒没那么无聊,会认真去捧林恩这个替身,这是程章给我的警告。” 系统:【警告?】 叶慈:“他只是想告诉我,他想让谁红就让谁红,想打压谁就打压谁。不管这条消息是否坐实,外界对我的印象就还停留在朝秦暮楚,火了之后踹掉老东家跳槽的印象。” 系统:【这样也可以?】 叶慈:“且原主身上还背着父母破产后的巨额欠债,不能失去热度与资源,否则无法偿还债务。” 手机响了一声,系统比叶慈先接收信息。 看完来自程章的信息后,系统:【……】 紧接着,手机响了好几声,是同一个人连发的消息。 系统接着汇报:【张芳芳说,戴安珠宝产品方质疑你的品性,认为你没有良好的合约精神,要把代言人换成了时晓晓……这也是程章撸掉你的借口?” “时晓晓的经纪人辞职回去生孩子去了,现在她的经纪人是张芳芳。”叶慈反问:“你说呢?” 系统:【…………】 系统:【人类心都那么脏的吗?】 它不过是个智能系统罢了,能分析无数数据,也能解答疑惑,哪能分析人心。 在外边的黄导已经化身喷火龙:“我不是说了剧组内照片不许外传!是谁传出去的?!” 第70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10 鸦雀无声, 黄导视线所及之处全都低头不语,没人敢说话。 黄维生长了一张好脾气的脸,慈眉善目如弥勒佛, 不代表他还真是下凡来普度众生的弥勒佛, 尤其是触犯到他底线的此刻。 他一摘眼镜, 瞪着眼,粗声粗气道:“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剧组一切工作都要保密, 开拍前全都签了保密合同的,说过任何照片都不许外泄,他-妈的究竟是谁?!” “是不是有代拍挂树上偷拍的……”不知是谁,悄声道。 “就算是代拍偷拍挂天上, 变成苍蝇也拍不出这个角度的照片!” 黄导在大冬天里吼出一身汗来, 裹着黄棕色羽绒服活像暴怒的棕熊:“我是导演我能不知道吗?当我这些年是白干的吗?今天能拿这张照片搅弄风雨, 那下次是不是连我拍摄现场都得外传, 送上热搜人人观赏了?!我做个屁导演啊?” “……”又全都不吱声了,心底苦不堪言, 究竟是谁搞的事,恨不得把这人抓出来打一顿。 王副导还盯着人查监控,翻出入记录, 一一对比排查可疑人物。 “没有?你说没有?”王副导不信邪, 捻灭烟头,亲自调监控记录, 他问:“这里时间线有没有少?” 技术人员道:“没有少,监控记录很完整。” 黄导强压火气:“其他的摄像头能拍到那里吗?” 技术人员摇头:“那个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然后那个角落还是其他摄像头的监控死角, 并不能从其他摄像头看见这里发生了什么。” 黄导一下子就听出意思了, 反问:“意思就是这人专挑死角下手, 行,也没人看见,监控也拍不到,在我这玩无间道呢?” 既然对方做的那么绝,就别怪他黄维生不客气,当即道:“查,所有人检查手机,要是给我揪到,看我怎么整治!” 一声令下,剧组人员人人自危,都不敢露出反抗不满的态度。 一是在开拍前,合同已经要求过拍摄现场进行保密工作,开拍后黄导也三申五令不能泄露剧组拍摄内容相关,任何官微宣传都得经过几位高层点头才能发出去。 二是他们现在的大金主是是傅氏集团,傅明喻对拍摄情况有多关注,那是有目共睹的。 现在不乖乖听话,要是闹到傅明喻眼前就不是查个手机就了事,能不能接着在娱乐圈混下去才是应该考虑的问题。 助理小圆买了早餐回来,就被这严肃的氛围弄懵一瞬,问清原因后,恨不得贴着墙走。 打开了化妆间的房门,小圆顺带跟林恩提起这件事,目光注意到林恩手上的手机。 小圆好奇道:“林姐,这是你的新手机吗?好像是某牌子出的最新款,好多人都抢不到,网上一片哀嚎,都在溢价求购。” 化完妆,换完衣服路过的叶慈听了这话,不经意扫了一眼她手机。 叶慈眼神比小圆敏锐,能看出那包裹着透明外壳的白色手机边缘有一个烫金签名,像是给所有物做下的标记。 这个小logo意味着这不仅是最新款,还是限量发行的定制款。 “……”林恩刷手机的手一顿,页面从热搜榜上切走,摁熄灭了屏幕:“是啊,这两天才换上的,导数据都导了大半夜。” 小圆了然点头:“怪不得昨天一直摆弄手机,还以为林姐你也会有痴迷玩手机的一天。” 总觉得叶慈注视她的视线越来越微妙,林恩打断了小圆的发言:“帮我把茶包泡上,等会要喝。” 小圆被一打岔,就忘记刚想说什么,翻出茶包给她泡果茶。 其他人都对叶慈和林恩之间的氛围抱着意味深长的态度围观,昨天两人还保持着基本的问好。 今天连话都不说,叶慈是前辈,又是剧组里的女三号,心气高点也正常。 但林恩只是出场几回的小配角加同公司后辈,也不跟叶慈问好,就未免态度过于明显了。 空穴来风必有因,这无形之中坐实了热搜上的流言。 叶慈心无外物,戏服外裹着外套,拿手机想亲眼看看热搜榜还能说什么。 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叶慈:“?” 那条#叶慈跳槽万水娱乐#的热搜消失了,不光是叶慈本人脑袋冒问号。 闻讯赶来被迫打断美容觉的富婆粉们也:“???” 说好的黑热搜呢,我都准备好卡黑反黑了,现在告诉我就这? 既然没事了,那就接着睡美容觉…… 回笼觉是不可能的,后续的卡黑反黑还是要做,顺便把蹦跶的某男星粉和林恩的安利粉摁下去。 况且,招惹了她们还想跑? 还是那个集团小女儿的小富婆。 一杯绿茶v:大早上真的想把我笑死,某等身手办少来沾美女的边好吗?还有峨眉山猴子粉,没事就去多看看你们哥哥在舞台上身残志坚的复健操吧,新发售的杂志记得多买几吨,好让你们的哥哥攒够开房钱和全款购买小孩嗝屁袋吧。(拥抱)毕竟再穷也不能穷孩子。(微笑) [等身手办hhh,茶茶你要笑死我,这真的能说吗?] [不可说你都敢提,茶茶你是真的勇!(大拇指)] [关于嫂子传闻这一条我能看懂也早有耳闻,不过等身手办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一直都被富婆包养的吗?我大姑就过包他一段时间。] [好一亩瓜田!但我看不懂,就像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流泪)] [茶茶,你是真不怕你爹痛失合作对象啊。] 一杯绿茶v回复食野之苹:[没关系的,只要站的够高,根本看不见脚下踩着什么。] [开玩笑,我们叶慈粉虽然叫糯米糍,不是真软柿子,能让人随手拿捏的。] 此帖一出,顿时石破天惊,什么换人风波什么傅明喻都没人看了,全都在扒顶流男团的包养史。 围观完全部的叶慈:“……” 竟有些自愧不如的心情,被那么多陌生人维护的感觉也很微妙。 叶慈从善如流,手指一动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之前搜集到的资料,提前放吧。] 对面回复的很快,半句疑问都没有:[好的,这就去办。] 手机嗡一下,又跳了一条出来。 桑菲:[我下午的时候过去,可以吗?] 叶慈想了想自己的戏份表,刚好有时间,敲了两个字。 YC:[可以。] 桑菲:[好的。] 几分钟后,网上不仅有顺好时间线的包养史,从出道以来的整容史,开房让妹子付开房费的聊天记录,连购买小孩嗝屁袋的付款记录都有,全部明明白白的摆着。 根本抵赖不能,还把之前栽赃在原主身上的包养整容黑料脏水全泼了回去。 拿人挡枪者,就该有被报复回去的心理准备。 那个顶流鲜肉也没想到自己为了转型拍戏,顺势拿叶慈挡了一下枪,没想到会踢到硬板。 直接摔了手机,抱头焦急道:“之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被挖了出来,公司不是说会帮我处理好的吗?!” 评论区成了一片大草原,全都是草生一片。 只有一个想法——[原来被包养,换头怪根本不是叶慈,是峨眉山猴子。] 经纪人根本没时间搭理他,正忙着找公关压热搜,以免影响到千山影视以及男团的其他成员。 一天之间,营销男友偶像人设的男团队长不仅转型演戏失败,还黑得彻底。 这事叶慈做的隐秘,千山影视就算有所怀疑,也根本查不到是她下手的证据。 大早上的顾以寒就被这条消息从床上挖起来,开始为他最赚钱的男团焦头烂额。 哪怕顾以寒和程章因为叶慈粉丝爆料而迁怒她,现在也没时间迁怒,叶慈也不会让他们腾出手来注意到自己。 不仅那条,再看本来在首位上挂着的那条#傅明喻说叶慈不像谢青冉,云华郡主换人#的热度也逐步下降,掉到了末尾。 这样明显,一看就是有人出手了。 叶慈心里刚想这件事,出手的人就发来了消息。 小白兔:[早上好,我才刚醒。] 叶慈笑了,莫名从这行字里品出欲盖弥彰的意味来。 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这样快的速度怎可能没有傅明喻亲自出面。 YC:[早上好。] 小白兔:[有一件事跟你说一下,热搜上的风言风语你不用在意,我会处理。] 叶慈选择装傻,就知道傅明喻在背后出手,故意反问。 YC:[热搜?热搜什么事?] 傅明喻没想到她没看过,担心影响了她的心情,暗恼自己干嘛提这件事。 若论从前,我行我素的傅明喻怎么会关心别人心里想什么。 小白兔:[没什么,一些关于剧组的不实传言罢了,不用去看。] 没等到傅明喻傲娇邀功的叶慈有点失望,明明是关于她个人的不是关于剧组的,这一句话就打回了公事公办的关系。 YC:[那我就不去看了,等会你打算吃什么早餐?我今日吃的是流沙包,流沙都流到手上了。] 小白兔:[我吃了。] 叶慈挑眉,心说刚刚才说起床,现在就吃了?又撒谎。 YC:[真的吗?你吃的什么?孙秘书说过你不喜欢定时三餐,上次突然犯低血糖可吓我一跳。] 刚拒绝完张叔的早餐以及孙秘书推荐的三明治的傅明喻:“……” 突然有点心虚。 想了想,傅明喻在办公室里捧着手机敲下三个字:[三明治。] 放下手机,然后接通内线联系孙秘书:“你刚刚说给我的三明治还有吗?” 孙秘书:“……还有。” 傅明喻:“那你拿来吧。” 孙秘书:“???” 我们傅董终于学会了按时三餐了,还愿意接受三明治? * 既然傅明喻不打算把热搜彻底撤掉,剧组也有应对方式。 也对这种热搜早有预料,不可能会没有后手,官微那边果断放出了叶慈试镜当天弹琵琶的视频。 文案则是引用原著中李云华的原句。 江山乱官微v:“见今日气氛正好,妾在此为诸位献上一首《破军曲》。”@叶慈v 视频很短,全长不过几十秒,就截了乐曲高·潮·部分,就那几十秒也足够平息大部分不满之声。 官微多坏,只给听最激烈的部分,只让人意犹未尽,恨不得把官微皮下拎起来倒到,把完整版给倒出来。 红衣,笑颜,荼蘼花。 简直就是原著里的李云华从书中走出来,在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过后,给所有沉迷其中的听客猝不及防来了一手。 [我不管,我要闹了!我要听完整版!] [别逼我跪下来求你,把完整版放出来。] [网上听歌识曲找不到这一版《破军曲》,到底哪里才能找到这一版?(流泪)] [原版是什么?我想听完整版!] [老版没有宫宴摔琴这一场戏,对新版指指点点的我居然有被圆满到。] [我练琵琶有二十一年了,第一次听这首曲子,就问我的老师,她也没听过。但我老师说她对这首曲子很感兴趣,手法也很专业,因为视频太短了看不太出水平跟她比起来差多少,但碾压几个我是肯定的。(苦涩)] 点进这个评论的个人页面,发现她是国家民乐团的琵琶手,而她的老师则是国家民乐团的团长,金乔大师。 金乔的名字响彻中外,在国内几乎是家喻户晓。 同时她对音乐的热爱与严格也是有目共睹的,能得到金乔的认可无异于原地塑金身。 官微等评论区炸锅了,才回复:[网上没有原版,这是叶老师自己谱的曲子哦。] [居然是姐姐自己写的曲子?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震惊.jpg] [???她居然会弹琵琶,这手法还赶得上专业级大师水平?] [别提了,我多年老粉都不知道姐姐会弹琵琶。(苦涩)] [虽然但是,叶慈不是靖城舞蹈学院的古典舞系学生吗?之前差点就进入国家歌舞剧院工作。我老师都说过她很有可能成为最年轻的首席,就是太可惜了。]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叶慈出道之前是靖城舞蹈学院古典舞第一名,拿过不少奖项。 要不是她腰受伤了,医生断定她不能进行高强度专业训练,才遗憾退出舞蹈舞台。 现在的叶慈应该是出现在国家歌剧舞院里,在她最热爱的舞蹈舞台上。 [其实我早就想说叶慈演技还行,没有网上说的五官乱飞那么差,我看着就没出戏过。会跳舞会弹琵琶还长得好看,饰演色艺双绝明动上都的李云华并不会很违和。我觉得可以期待一下,就算不相信叶慈,也相信黄导的能力。] 这一条评论被点赞破万。 不过这些跟叶慈都没什么关系,她正在准备拍摄下一场戏。 这一回演的是云华郡主在国破家亡之前的戏份,戏服的配色是浅杏色,有别致的娇俏感。 [李云华追着纸鸢掉落的方向奔去,找了许久才找到挂在树梢上的纸鸢,但苦于身量不足,根本够不到。 但她跑的太急,没带上仆从,只能对着挂树上的纸鸢生闷气。 无奈之下,李云华赌气不拿了,踹一脚隔壁草丛,却不想听见一声闷哼。 脚上触感也不对,李云华惊叫闪开:“什么东西?!” 等了半晌,李云华并没有听见应答,心中惴惴不安。 “是有人在吗?” 耐不住心中好奇,李云华壮着胆子拨开了草丛,就发现一个遍体鳞伤的少年昏迷在草丛后。 换做旁人,早该对来历不明的人退避三舍,可李云华从小被父兄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小姐,防备之心基本是没有。 竟敢蹲下身,上手去碰。 昏死的少年察觉到有人靠近,强烈的生存意志使他警惕睁开眼,握住了李云华的手腕。 “啊!好痛!”李云华的手被少年攥紧,疼的叫出声,脚上就是一踹。 少年手中冷芒闪过,差点就要把李云华毙于刀下,幸好也是这一踹,把少年踹脱力,匕首擦过她脖颈,捅进草地上。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好心救你,你居然要杀我?!” 李云华好心救人,被这样恩将仇报,气到要再踹那少年几脚出出气,但看他浑身伤痕,又心软了。 “你怎么样了?还活着吧?”李云华叉着腰问。 少年才搞清楚自己处境,仍没放松警惕,嗤笑一声:“承蒙小姐脚下留情,暂时死不了。” “嘁!”李云华被他挖苦,反而放心了,弯腰问道:“看来是死不了了,你是谁?何故在此?” 少年转转眼珠,从少女的样貌上认出她是谁,顿起利用之心。 他舔了舔唇道:“在下乃异姓王燕北王的次子萧知远,见过云华郡主。” “你竟然是萧知远?”李云华也是听说过萧知远的名字,一时间没跟她所知道的萧知远联系上:“这么丑,看着都不像。” 上下打量狼狈不堪的少年:“人家萧知远是燕北有名的俊俏少年,你要蒙骗我也找个好对象吧?” 萧知远无奈:“郡主,我随父从燕北回上都述职,路上遭蛮族杀手追杀,能保命已经是大幸了,还在乎美丑吗?” 说完,萧知远从腰上解下腰牌扔到李云华脚边。 一想也是,李云华用脚把腰牌划拉过来,捡起来看,确实不错。 “腰牌是不错,谁知道人有没有问题,我见过萧知远本人。”李云华一抬下巴,揶揄道:“你把脸擦干净了让我瞧瞧,我就相信你。” 萧知远要靠李云华走出这里,不敢不从。 伸手撕衣,用尚且干净的袍角擦干净了脸上血迹,露出少年那张俊逸不凡的脸。 目若寒星,长眉入鬓,天生俊美风流,如今的狼狈也难掩气度。他一挑眉道:“郡主这下可放心了?” 李云华被这股桀骜少年气冲一下心神,看呆了。] “cut!!!”黄导第三次喊停了,痛心疾首道:“眼神还是不对!李云华是对萧知远一见钟情,被他惊艳到了!” 黄导越说越暴躁,明明之前都是一条过的,就是在这个眼神上栽跟头。 叶慈内心复杂:“……” 这还是她第一次有不会的东西,无所不能的她惨遭滑铁卢。 系统也很着急,一连放了好多个深情的眼神:【就这样啊!!!】 “你要用爱慕的眼神看萧知远,不是用看叉烧的眼神看萧知远!”黄导撕心裂肺,然后亲自起身,跑到男主面前,模仿给叶慈看。 被油腻中年男用爱慕眼神看着的叉烧男主萧知远:“……”救命。 怎么都学不会的叶慈:“……”救命。 看饰演男主的影帝林郑已经露出痛苦的眼神,叶慈道:“抱歉,我再试试。” 结果依然是:“cut!!!” “你为什么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萧知远,你是一见钟情,不是想把他毙命!不要用想随时掐死萧知远的眼神看他好吗?” 林郑苦笑:“……” 很好,在导演那里他从叉烧进化成了傻子,起码是个人。 不过……林郑偷偷看苦恼思索中的叶慈,心说刚刚那眼神还真挺恐怖的,大冬天的冷汗都给他看出来了。 “你酝酿你五分钟,等会再来。”黄导气到拍大腿,喝了一口茶,实在想不通经常一条过的叶慈怎么会栽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眼神戏。 五分钟后,全剧组都能听见来自黄导震耳发聩的质问:“你将来会爱上他,不是要杀他!他是你的春心心动的对象,不是痛下杀手的对象!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叶慈:“……嗯。” 听见这低低回答声的林郑:“???” 嗯?你居然嗯?! 黄导没听见她的回答声,拉着林郑,两个人再次给她讲戏。 林郑人没什么架子,这些日子对叶慈改观不少,还挺看好她的,对她传授了自己的技巧。 黄导一向对自己的作品很要求很严格,不言放弃,就是要在中这个眼神戏上死磕,誓要打造出心中的构思。 “你再调动一下情绪试试。”说着,黄导抬起头。 就对上一双带笑的双眼,好似星空落进了眼眸中,柔情似水,专注到只装的进一个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其他,喜怒哀乐都被对方牵动。 这就很符合黄导的要求了。 林郑说:“这不就挺好吗?” 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结果就看见大金主傅董清冷的面孔。 林郑:“……” 黄导也:“……” 两人对视,忽然有一个损招从脑海里冒出。 林郑领悟到了导演的意思,微微点头。 再次开拍的时候,林郑把萧知远坐在地上擦脸血迹的动作改成站起来擦。 “初遇相救第一幕,action!” [李云华被这桀骜少年气冲了心神,看呆了。 擦去脸上血迹后的萧知远露出俊俏容颜,长身玉立。 风吹树林,鼓动了少年的衣袍,少女的裙角也随风飘荡。 不知是风动,还是心动。] 镜头对着叶慈的脸,拍下她惊艳痴迷的眼神。 这时候,林郑微微侧身,保持站位的同时,露出了身后旁观拍戏的傅明喻的脸。 傅明喻站在树下,依然还是一身古板沉闷的职业风搭配,昂贵的手工衬衫下是配套的黑裙,深黑宽大的大衣掩盖了她的身体曲线,却显得清冷禁欲。 微风刮来,将她的发丝弄乱,抬起一只手将发丝挽回耳后,从袖口伸出的那只手皓白如霜。干燥的嘴唇轻抿,舌尖探出唇边,一对梨涡若隐若现。 镜头中,本来平淡无波的眼神一动,瞬间柔和起来,如雪中盛开的冰原之花,拥有最独特的柔情。 就这样,成功的拍到了黄导想要的爱慕眼神。 “cut!这一幕可以。” 林郑和黄导两个人蹲在监视器后面看效果,同时陷入了沉默。 联想到最近傅明喻频频到来,还出面给剧组压热搜,再一次不约而同的想:难道傅董还真铁树开花了? 两人一言难尽的眼神投向傅明喻。 傅明喻正在旁观拍戏,看他们在监视器面前嘀嘀咕咕,又看向自己,不禁:“?” 看他们讨论到一半就不说话,反而去看傅明喻的叶慈:“……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吗?” 两人同时摇头:“没什么没什么,脖子有点酸,松快一下脖子而已。” 谁敢当着傅董的面议论啊。 这次傅明喻来只待了一个小时,本来她是要去谈合作的,路过这里想着还有点时间就进来看看。 也就待了一个中午,和叶慈吃完饭就走了。 压抑了一个中午的剧组目送傅明喻离开,缓缓长出一口气。 虽然傅明喻从不指指点点,也不挑食,连剧组盒饭都能吃。安安静静来,安安静静走,但是他们还是很怕傅明喻,没有缘由,就是很惧怕她。 也就叶慈敢跟那位大佬同桌吃饭,闲谈聊天。 送走傅明喻后,叶慈继续拍戏。 今天叶慈的戏份不算多,她戏份的主要取景地也不在这里,在另一处上都皇宫里。 所以从早上开始到下午五点半左右就拍完了,还算轻松。 傅明喻那边本来推掉了一个宴会,打算再过来一趟,但临时又有突发情况正留在公司主持开会。 傅明喻作为集团董事长,忙才是常态,偶尔能来一两回都算很频繁了。 就像昨天一整个下午和晚上都耗在她这,能一起吃饭散步踩银杏叶才是侥幸。 等叶慈卸完妆,换好衣服出剧组的时候,就听说王副导那边还是没查出是谁泄密,正发火着。 “现在能找出来才怪了。”叶慈哂笑,本想出门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住了。 系统:【您不是知道是谁吗?现在想告诉王副导吗?】 “考虑过。”叶慈道:“明喻那边信了我的匿名信息,正在验证傅明涛秘书是商业间谍的真实性,找出证据后就会把周梦舒送进监狱,顺便把她大伯清出傅氏集团,才能彻底解除了破产危机。” 系统:【是的,您还有什么顾虑吗?】 “有点。”叶慈承认了,承认自己的不安。 系统觉得很难得,稀奇道:【您会有顾虑?您有什么顾虑?】 “在原世界线里傅明喻会因为这次的商业间谍的出卖,泄露公司机密,加上傅明涛父子背着傅明喻挪用大笔流动资金与顾以寒的暗中推动,导致建设智慧城市的资金链断裂,傅氏集团难以挽回,走到了破产这个结局。”叶慈道。 系统:【是的,但现在破产危机不是解除了吗?】 “可是绑架事件就发生在破产之后,时间临近除夕。而我不放心林恩不在我眼皮底下活动,世界线有时候会遗漏一些东西,甚至会欺骗任务者,让粗心自大的任务者产生判断失误。” “之前我是没品出味道来,现在我是看出来了,林恩压根不是什么苦情替身,就是个白切黑的。” 【……】系统迷茫了,它只是个信任数据的智能助手。 叶慈抬眼看向林恩所在的方向,眼中晦暗不明:“我怀疑原世界线里傅明喻被绑架会跟林恩有关系,原世界线记载,林恩是在剧组拍戏的时候被绑走的,而傅明喻是在住宅附近被绑走的。” 【?】系统哗哗翻世界线,确实如叶慈所说的。 “顾以寒疑心病很重,他那么紧张担心傅明喻会查出什么来,因此限制了傅明喻的人身自由,而她住的地方隐秘性很强,一般人都进不去。那问题来了,那个只是普通人的绑匪是怎么知道傅明喻住哪里?傅明喻又怎么会出现在外面?” 【有人通风报信,告诉绑匪傅明喻在哪里?并帮他把傅明喻引出小区门口?】系统道。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傅明喻住哪里,但林恩就不一定,她一直都知道那是顾以寒给傅明喻准备的金笼子。” “顾以寒估计也早察觉到了傅明喻之前的动作,清楚傅明喻就差一步就要拿到证据,再度起复。她手上的这些证据将会让顾以寒的余生都在监狱里度过。” “二选一的时候,他何不将计就计,借这个走到陌路的绑匪的手,灭了傅明喻的口呢?” 系统:【??!】 所以他才会和林恩抱在一起,喜极而泣,最终选择这个聪明的女人作为自己的妻子。 不然顾以寒得到了想要的白月光后,为什么态度是越来越忌惮慎重,而不是对付林恩一样,采用驯服压制的态度。 这不是顾以寒这个法制咖会有的态度,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怎会因为他是心间白月光会有更多的怜惜? 只会因为仰望月光太久,更加想要将傅明喻拉下神坛。 “我可以让林恩暴露,让王副导知道她是泄露照片的人,知道她还让郑平运作,买热搜营销自己。但这样她会被严格的黄导赶出剧组,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下,连同顾以寒一起。” “我不放心林恩,谁知道她会不会联系那个绝望且疯狂的绑匪做什么呢?” “未知的事情太麻烦了,我不想让傅明喻有任何的危险隐患。” 说完,她找到了正怀疑人生的职业装女人。 “桑菲,这边。”叶慈抬手打招呼。 桑菲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漂亮女人朝她走来,素面朝天也掩盖不了优越的五官。 来的时候就怀疑老板给的地址是不是不对,结果聘用自己的老板还真是明星,一个黑红黑红的大明星。 心里不禁泪流满面,想说大佬干嘛要在这演戏给自己找罪受,跟之前一样投资经营,迟早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不比大冬天的在这拍戏好吗? 还是说这就是投资大佬的兴趣爱好? 扶住了想要下滑的眼镜,桑菲主动上前,正经又精英:“您好,我是通过您线上应聘的助理桑菲。” 70-80 第71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11 “这些天的动向在这, 您看看。”桑菲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到叶慈面前。 “好的,有劳。” 正在看剧本的人放下笔,接过了笔记本, 原主有些近视, 叶慈翻出眼镜戴上看。 桑菲的目光落在叶慈写满笔记的剧本上, 与她过于秀丽的样貌产生反差,纸张上笔锋豪放, 笔走龙蛇。 又看向了叶慈认真的侧脸,桑菲内心十分复杂。 只能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大佬是人生爱好罢了,谁还没读过《月亮与六便士》是不? 黄导今天突发奇想添增了一个小剧情,想要使整部剧的逻辑更加通畅圆满, 于是叶慈大晚上的临时写出来的剧本。 背完飞页后又要挤时间去处理工作事宜, 劳心又劳力。 已经在心里构思出自己老板从小对数字敏感, 长大后虽然拥有惊人的金融天赋, 但是心里一直怀揣着演艺梦想所以毅然决然放弃天赋,投身爱好为此奉献一生的剧本了。 这样一想桑菲顿时觉得这就很合理了, 整理好心绪,提起精神专心回答老板的问题,事无巨细一一汇报。 在叶慈一手操控之下, 资产趋近平稳, 呈稳定增长的趋势,但经营时间不算长, 自然是还没有到达倾覆千山影视的地步。 由自己组建公司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与时间,叶慈选择了投资。 她眼光准下手果断, 逐日积累不少资产, 在投资圈里也小有名气。 横空出世的人总会引起不少注意, 自然有人想查出背后操盘者究竟是谁, 但只查出一个明面上的桑菲,背后身份倒是瞒的死死。 现在是晚上的十一点多,桑菲汇报完关于工作上的事,才松一口气。 叶慈又问:“我在三天前让你严密监控的人他动向如何?” 桑菲把脱口而出的哈欠咽了回去,挺直腰板:“和往常一样,冯志才最近找了一份商场送货员的工作,每天两点一线勤勤恳恳工作,因为他是老资历的货车司机,还颇得管理仓库管理的赏识,给他加了工资。” “不用那么拘谨,放松点。”叶慈笑了一声,眼尾的泪痣跟活了似的,刚刚还冷硬的气质变得柔和起来。 “……好的。”桑菲呼吸一滞,都说顶级容貌都是男女通杀,知道自己老板是大明星会很好看,这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这比她平时在微博上刷到的照片看起来的好看好多倍,老板究竟是有多不上镜! “只是这样?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接触他吗?”叶慈翻了一下他的每日记录,确实没怎么看出异常。 桑菲摇头:“没有,就是很普通,跟他的同事相比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沾酒不沾赌,都说他勤恳老实。” “勤恳老实才不对,冯志才之前好赌。”眉头微皱,叶慈摘了眼镜,闭闭眼缓解疲劳。 “……”桑菲不明白她意思,尝试问道:“您为什么会那么关注这个中年男人?” 他既不是叶慈的亲人,也不是叶慈会认识的人,跟大街上的中年男性一样常见,毫无特别之处。 就是一个籍籍无名且无妻无子的货车司机,怎么会得到叶慈那么多的关注? 叶慈:“告诉你也无妨,他不是有一个女儿叫冯茵音吗?在去年过年的时候通过选秀出道,排在第四名,与其余几人组成女团出道。还因为直言不讳热情开朗的性格小火了一把。” 经她一提,桑菲也想起来了这件事:“是的,不过她最后一次舞台演出完回家后,第二天就被发现在家中服药自杀了,我看过生前最后一场表演,并无发现情绪有任何异常。” 说完,桑菲突然想起一种可能性,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就听叶慈缓缓道:“她隶属于千山影视旗下,同时是副总顾唐翼最喜欢的类型,顾唐翼年轻时受过伤,并不能人道。” 叶慈眼睛直直看向神情飘忽的桑菲:“我也是千山影视的人,见过小姑娘几次,所以我和她父亲一样,并不相信冯茵音会服药自。杀。” 在原主的记忆中,冯茵音为了梦想,在现实的胁迫下做出了某种妥协,并未悲伤度日,仍保持着对星光舞台的向往,灿烂若向日葵的女孩。 “所以好好盯着他吧,冯志才独自拉扯大女儿,酒和赌只是他微不足道的小爱好,并没有误事过。”站起身,叶慈拍拍桑菲的肩膀:“好好休息,明天还得早起呢。” 灯光昏暗,桑菲听见套间的房门关门声响起,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 第二天早,两人五点半就醒了。 冬昼日短,出门时天色未亮,路边枯枝上结着一层未化的冰霜,路上行人寥寥。 今天的桑菲换下了职业套装,换上轻便的长衣长裤,那羽绒服往身上一套,发出了舒服的长吁。 早就不想穿那紧巴巴的套裙了,还是这样舒服。 生活助理的工作繁忙又复杂,数不尽的鸡毛蒜皮小事都需要桑菲处理。 尤其是她听见叶慈说她的经纪人每天玩失踪,几乎不会跟她交接任何工作的时候,桑菲已经想不明白千山影视到底是什么成分了。 花团锦簇之下,便是糜烂的沼泽,因为外在的美丽,吸引着不少怀抱梦想的人举身赴池沉溺其中,再也挣扎不能。 “早上好,小笼包吃吗?”洛梦琪举着袋子问:“还是说你要节食减肥,不吃带荤腥油腻的东西?” 今天洛梦琪有戏份,早早就过来化妆了,灰扑扑的冷宫公主裹着大号羽绒服,面前放着取暖的小太阳,正跟叶慈打招呼。 “早上好,小笼包就不吃了。”叶慈把手伸到她面前的小太阳前暖手:”我让助理给我带了馄饨,等会就到。” 刚说完,桑菲就拎着早餐过来了。 洛梦琪跟看稀有动物似的观察桑菲,震惊道:“你可算是有助理帮忙了!我还以为你们公司就把你遗忘了。” “……”桑菲再一次见识到老板身边的奇葩事,无奈道:“我是叶……叶姐私人聘用的,不是公司调派给叶姐的。” 洛梦琪无语:“助理都不给你请,也是够抠门的。” 经纪人张青也深以为然,她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老牌经纪人,哪能不明白叶慈经纪人是故意的。 一般这样的做法都是磋磨不听话的艺人,没有实际性伤害,就是工作起来很麻烦,又恼人。 连林恩这个十八线都有助理围着转,叶慈却一个人忙前忙后。 怎么说也算是流量女星,将近顶流的级别,换在他们万水娱乐都得捧着的一姐二姐,倒是在千山影视里连野草都不如。 暴殄天物不说,这样糟践人,真不怕她直接解约走人吗? 要是张晴知道叶慈的违约金是多少,就能明白张芳芳经纪人为什么敢那么肆无忌惮。 林恩比叶慈更早到剧组,听见后边的对话,刚侧过脸就对上了叶慈的视线。 对方首先勾起一抹淡笑,林恩瞧着,心头莫名不安。 系统问:【您这是有什么想法了?】 “有,我刚刚一想,昨天明喻给我撤热搜得花不少钱。”叶慈收回视线,从桑菲手里接过一性筷子。 对系统道:“既然不能拿她怎么样,给她找点麻烦还是可以的。” 系统:【……】 果然,睚眦必报小心眼才是叶组长本·色,它还以为就这样给林恩那一手轻轻揭过了呢。 林恩的不安持续到拍戏,最终灵验了。 今天就拍昨天背的飞页,临时补充的云华郡主开始黑化戏份。 原著里云华郡主的出场篇幅不多,关于她从天真柔软转变到心黑狠辣的描述比较突兀,显得逻辑不够通顺。 于是几个导演和编剧商量后,主编剧头悬梁锥刺股连夜赶出稿子来。 新出的飞页就是云华郡主的侍从雅儿为了寻求新的庇护,暗地背主。 而出逃途中被流民拦下的李云华惨遭玷污,遍体伤痕的她只相信这个侍女,将她当成唯一的依靠。 被李云华护在背后才得以保全的侍女却因之前的掌掴,对她起了埋怨之心。 悄悄泄露前朝郡主的行踪,让她们差点被抓住带走,命悬一线。 一切准备就绪,黄导朗声道:“李云华试探雅儿,第三幕action!” [搜查的士兵终于失望的离开,暗暗啐了声晦气。 “谁报的假消息!根本没人!” “上头给的命令,说有人举报前朝郡主躲藏至此,叫我们来搜,影子都没见着!” 他们终于离开了,憋着一口气的李云华松开手,从柴火垛里爬了出来。 身后还跟着余惊未定的雅儿,她双目飘忽,似乎还没从得以性命受挟的处境反应过来,呆呆的说不出话。 “怎么了郡主?”察觉到李云华怀疑的视线,雅儿心中一紧,仍伪装出茫然的表情。 就算沦落如此境地,荆钗布裙的李云华难掩天姿国色,鬓发微乱,有几缕秀发垂落耳边,脸上肌肤擦到了灰黑污渍,却更衬托出她肌肤的雪白细腻。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李云华目含怀疑,朝雅儿踏前一步:“我那么隐蔽行踪,他们是怎么发现的?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雅儿从小与李云华一起长大,李云华的奶嬷嬷就是雅儿的亲娘,她们是喝同一个的奶长大的,其羁绊之深可比亲生姐妹。 也因此,雅儿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李云华,李云华也比任何人都不愿意承认雅儿就是背叛她的人。 背叛之痛,堪比活掏心肝。 李云华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怀疑上雅儿了,这时候绝对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的退缩,走到陌路的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您怀疑奴?”雅儿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目露哀伤含着闪闪泪花,她反问:“您在怀疑奴?” “我也不想,可是一次是巧合,两次呢?第二次是怎么回事?我要是还相信你,谁知道会不会有下次?!”李云华快步上前,连声质问。 前段时间还会嫌鞋子不好穿,不柔软就不愿意走路的李云华早已改变,正踩着草鞋健步如飞,不见先前娇气模样。 “怎么可能,奴……啊!” 猝不及防中,雅儿被李云华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娇小姐抓着衣领扯走,狠狠撞上了土墙上。 “是不是你背叛我?是不是想我死?我死了你以为你就自由吗?新朝建立大肆抓捕旧朝王族的遗民,只求斩草除根,我贵为李氏王朝的郡主,又是诚王的女儿,自然在绞杀名单上。” “但你又怎会有好下场?不过一个奴罢了,当然也一并杀了!”李云华的手掐着雅儿的脖子,手指逐渐收紧,阴恻恻的说:“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敢背叛我的人就该死。” “咳——!” 这一撞,直把震得雅儿脊背发麻,五官一皱,当即想抬头反驳。 雅儿身为郡主贴身大丫鬟,又有幼年一同长大的姐妹情谊,跟郡主进过学,口齿伶俐总能将李云华说服,这次也不例外。 双目含着热泪,雅儿脸色憋的通红,悲愤委屈道:“郡主怎可如此想我!我与……我与……”] 在紧张对峙的气氛中,本该流利反驳李云华的雅儿突然卡壳。 林恩对上那双眼睛,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上方的人正垂目看着她,脸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清冷破碎,痛苦挣扎的样子。 可那眼神不是,有那么几秒的时间,浓浓的阴鸷狠厉散去,露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那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眼里的情绪是极致的藐视与冷漠,是不把万物放在心上的无情,让灵魂都不住战栗。 “……” 有那么一瞬间,林恩认为戏中的李云华和戏外的叶慈某些特质重叠,恍然有种真的敢在此对她,对背叛者痛下杀手的错觉。 比起顾以寒曾经暴怒中的怒视,他可差的太远了。 “cut!”黄导两条浓密的眉毛紧拧,喊道:“小林你怎么回事?昨晚上没背词吗?” 可惜刚刚的叶慈那一条情绪爆发的流畅度,要是保留完整就是一个完美的长镜头。 “我……我对不起……”林恩讷讷道。 对方放开了她的衣领,风轻云淡道:“要是再让我发现你的小动作,就不会和今天那么简单了。敢我拿当梯子踩,后果不会很好玩的。” “!!!”林恩一惊,立马就领悟到她话中意思。 第一反应就是她是怎么知道?连王副导翻遍整个剧组都没能查出。 “休息五分钟再继续!”黄导道。 林恩还没从对方的情绪中走出,又被戳中隐秘,一时反应不能。 就显得有些愣怔,她最终只看着叶慈的侧脸,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这精神恍惚的样子让黄导脸色更黑,国人做事第一次都讲究点好意头,这林恩早上的第一场戏就给他出问题,什么意思? 在经纪人郑平一顿说好话道歉下,黄导勉强收敛怒意,坐会原地看监视器。 林恩才反应过来,连连弯腰道歉,不敢伸手去揉被砸疼的后背,肩胛骨和后脑勺都在抽着疼。 这叶慈什么怪力气,都要把她摔墙上了。 桑菲给叶慈递水让她润润嗓子,叶慈接过抿了一口:“谢谢。” “这个温度刚好,不会太烫。”桑菲推了推黑框眼镜,看向从容淡定的叶慈,眼里还残余着微散的惊讶。 她是个行外人,最多看看热闹罢了,对于网上对叶慈的演技评价尚未不甚了解,但是那种氛围她还是能感受。 她将李云华那种绝望阴鸷的情绪诠释的很好,对亲近之人产生怀疑,愤怒之下步步紧逼质问雅儿的时候,在旁围观的她都能感受到紧张的压迫感。 接下来的几次重拍,依然不太顺利。 自第一次后叶慈就不再用演技压制她,本本分分按剧本演。 但是林恩还是掉链子,一对上叶慈的眼神就会想起方才的对视,不由自主转移目光。 心飘了,哪还能专注表演,导致说台词不够顺畅。 没有剧本里雅儿的理直气壮,变得心虚气短,一看就是背刺人的侍女,根本取信不了怀疑中的李云华。 “cut!!叶老师刚刚那条可以,情绪继续保持。”黄导再度喊停。 调转话头,黄导看向了林恩,语气越发的重:“小林你今天究竟怎么回事?你这是什么状态?现在连台词都说不好了?就那一段话你说错了几个词?一整个剧组陪着你重拍了几次,全都在风口站着,你要是不能演就直说!” 昨日剧组被人背刺他忍了一天,到今天基本找不着了,积攒已久的火气堆到今日一并爆发出来。 林恩不住道歉,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剧组没人可怜她,大冬天里全剧组都站在搭建的破房子前围着,就等着这一场戏拍完会棚里拍室内戏。 正当风口处刮来的东北风裹挟着细细密密的冷雨直往人脸上拍,眉毛睫毛上糊了一层薄雨,冻得人牙关打颤,能可怜她才怪。 叶慈冷眼旁观,后退一步站在屋檐下,搓搓胳膊。 总觉得黄导态度不太对,骂人常有,骂得那么凶,是带上了真火气。 不过想来也是,人老成精,混迹娱乐圈几十年的黄导怎么可能就发现不了其中端倪,不起疑心? 黄导发完火,戏还是得接着拍,他沉声道:“林恩你过来!其他人休息三分钟,等会继续!” 这就是要给林恩讲戏的意思了。 三分钟结束,林恩听了一耳朵的讲戏,心乱如麻,拧紧一根弦似的,绷着拉着。 深呼一口气,林恩明白再这样下去,不仅在黄导着落下坏印象,连带其他前辈都会产生意见。 这会对她的星途产生影响。 “李云华试探雅儿,第三幕第六次,开始!” 演员归位,林恩拼着一口气再演,勉强达到黄导的要求。 拍完这场戏,中途吃饭的时候林恩都是绕着叶慈跑,跟躲避洪水猛兽一样。 那饭盒的时候,就有人跟桑菲说话:“刚刚叶老师那眼神够凶啊,看把林老师吓得,我真以为李云华要掐死雅儿,一直提着心看呢。” 另一人接口道:“确实,谁在网上传叶老师演技很烂的洗脑包,她除了不会演爱情戏,其他时候都挺不错的。” 桑菲还不算了解剧组是怎么相处的,只是笑了笑,说:“谢谢。” “等会,这份汤给叶老师,听说叶老师爱喝汤。”他拿起一碗汤,放到饭盒上边,看包装就跟其他的配送例汤不一样。 “啊,谢谢。”桑菲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笑着道谢。 属实没想到才一个早上,就有人认出她是叶慈的助理。 她对娱乐圈不了解,对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黄导作为一线大导演,这个身份就代表着资源与人脉。 且他对叶慈态度挺不错的,还抱有隐隐的欣赏,离黄导近的都听他透露过二度合作的口风,可不得好好巴结一番吗? * 等那一辆迈巴赫驶入停车场,停下熄火。 车内的男人掐着时间,整理了一番仪容,喷上优雅醇厚的男士香,确认没有错误后,抢在傅明喻前面下车。 正低头看消息傅明喻才下车,便听有人道:“傅董,这么巧?” 其实不巧,顾以寒早就知道傅明喻偶尔回来剧组视察,终于给他买通一个内部人员,拿到傅明喻的行程。 傅明喻动作一顿,循声望去,过一会才认出对方是谁:“顾先生。” 顾以寒因为她眼中好几秒的陌生面皮一抽,转念一想也怪不了傅明喻,傅氏集团并未涉猎娱乐圈相关的业务。 强打精神,顾以寒试图打破沉默,首先一点就是降低两人身份地位之差。 “难得见傅小姐也会来影视基地,听说傅氏集团最近投资了《江山乱》剧组,今天是来视察的进度吗?”顾以寒走前几步,端的是英俊绅士气度,言语中保留着不经意的强势,满满的荷尔蒙。 何况他也有这个资本,肩宽腿长,眉目俊朗,地位与权利让他养出杀伐果断的深沉气度,惹来不少路人侧目回首。 但在傅明喻卖弄就是卖弄给瞎子看。 “那可巧了,我也来探班我司艺人,顺带送点下午茶,一起进去吗?” “是来剧组,主要原因是来探班一个朋友。”傅明喻自然点头,与他同行,闻言疑惑道:“剧组不是封闭式拍摄吗?你怎么进得去?” 听见朋友这个词,顾以寒神色一僵:“……?” 孙秘书:“……” 傅董,原因是这个吗?他是想泡您,孔雀开屏都快闪瞎我的眼了,就您看不见! 天子近臣孙思垂下了眼,打算眼不见为净,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朋友?”顾以寒眼神一暗,唇角依然带着笑意,为他不知道事情而感到不虞。 傅明喻不喜欢对别人解释太多:“一个志趣颇为相投的朋友。”伸手挽起碎发,露出丰润耳垂上的珍珠耳环。 顾以寒瞧着眼神渐深,继续聊起其他话题,傅明喻都是简短而冷静的回答,任对方怎么套话都没说是怎么认识的。 好在摆渡车及时到来,缓解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傅明喻带来的人多,自然要保护雇主,跟她同一辆车,顾以寒只好坐下一辆车,好歹是一起进去了。 上车后,傅明喻双目直视前方:“回去后再排查一遍公司的人。” 孙秘书:“您是怀疑……?” 傅明喻揉了揉太阳穴,严谨的面孔泄出高强度工作后的疲惫,淡声道:“傅明涛父子虽然清出了董事会,但大伯扎根傅氏集团十几年,时间是我的好几倍,留有钉子也不是难做到的事情。” “明白了,这就通知钱秘书去办。”孙秘书立刻懂了,暗自咋舌,刚平静没多久的傅氏集团又要起风浪,真是多灾多难。 傅明喻到达剧组后,撇下跃跃欲试的顾以寒,直奔实景拍摄现场。 林恩默默出现,安静的看着顾以寒懊恼的背影,而顾以寒一如既往地仰望着傅明喻的背影。 他摘不下那轮明月,她握不住那点星光。 “最近傅明喻来剧组来的勤,你为什么没告诉我?”顾以寒问。 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林恩心说,脸色落寞道:“我也想告诉你,可你总是忙……” 这几天因为男团的事情确实很忙,好不容易才抽身出来是。 思及此,他神色稍暖,问出来的话比冰雪还冻人心:“傅明喻都是来找同一个是?是来找谁?” * “天气那么冷,剧组准备好暖身的姜茶了吗?”路上,傅明喻问道。 “当然有,都有准备好的,绝对不会让进度有任何失误。” 还是制片人接待傅明喻,他刚从上都皇宫的拍摄地踩完点回来,又碰上了傅明喻。 几个负责人都在忙别的事情,可不就剩他了。 傅明喻财大气粗道:“进度没关系,钱我有的是。” 制片人:“……”差点就要抱着傅董大腿哭出声,他一辈子积善行德,终于让他撞上了钱多事少的投资商。 傅明喻看过排戏表,今天拍的是男主路过英雄救美,救下了李云华,再次心动的这场戏份。 她倒是没对戏的内容有什么看法,反而更顾虑叶慈。 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叶慈就是个不拘小节的粗糙性子,总是忘记自己皮肤细嫩敏感。 几天没过来,不知道她又给自己蹭了多少伤就这样丢着不处理。 其实导演也挺担心叶慈的,倒也不是担心她不能完成堕马这种高难度戏份。 这些日子相处,他看得出来叶慈可塑性很强,什么高难度动作基本一讲就会,不需要担心她武戏问题。 问题就在于对萧知远心动这个眼神。 这一幕在原著中花了一定篇幅去描述,在这一次相见,预示着两人的身份地位调转。 本来还犯愁的黄导无意间一回头,就扫到了傅董又在隔壁围观。 把低头琢磨剧本的叶慈喊过来,一指那边:“叶老师,看那边……对,就保持这个眼神,等会就保持着这个表情,可以吧?” 叶慈:“……” 是什么让黄导变得如此熟练? 系统也摸出了点门道,为了早日追到这部剧,它主动建议:【我可以改变一下你的视觉,让你看谁都像傅明喻。】 看谁都像傅明喻,这不有大病吗? 叶慈无奈:“那这就不是拍戏,是恐怖故事了。” 【……】系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好像也是。】 “其实在这一块,我认为……”叶慈想了想,跟黄导聊了几句。 思虑再三后,黄导还是同意了她的想法。 [战马嘶鸣,风尘滚滚。 狂奔的马上摔下一个瘦弱的人影,连马都不要了,在活命欲望的驱使下坚强爬起,拔腿就跑。 李云华被追赶的骑兵驱得跌跌撞撞,好几人围一块就拿她玩笑打闹,当玩意一样踢来踢去。 李云华不堪其扰,好几回差点死在铁蹄之下,连呼救命,却不料仍让他们哈哈大笑,颇为得意。 萧知远路经此地,见了这帮兵痞子这样戏弄人命,当即拉住了缰绳。 比萧知远更显说话的,是另一道斯文弱气的声音:“二哥外边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身后的马车也跟着停下了,咳声隐隐传来,随后帘子被一双洗白消瘦的手撩起,露出一张病容未消的脸。 “外边风大,你别露面。”萧知远只留下一句话,便策马上前。 “放肆!你们在做什么?!身为一城驻军,竟拿一个瘦弱小子取乐?”萧知远朗声厉喝,镇住了那帮兵痞子,纷纷下马行礼。 “见过大将军!” 萧知远见他们毫无章法,就想治一治该城守将治下不严的罪名,但首要的事情不是这个。 他翻身下马,走向地上瑟缩狼狈的瘦弱小子问道:“你还好吗?我这就给你找大……” 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抓住了他的袍角,萧知远一怔。 就对上了李云华的眼。 萧知远语塞:“你……” “救我……”李云华弱弱哀求。 萧知远沉默了,心绪复杂。 当年云华郡主名动京城,得了父兄万千宠爱,每逢出行都是仆妇丫鬟随行,清道回避。 又何曾与如今这般,像个乞丐苟且偷生。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角度。 只不过两方角色从狼狈的萧知远换成狼狈的李云华。 不知为何,萧知远瞒下了李云华的身份,亲自上手扶她。 “曾经你救我一命,今日我便还你了。”萧知远道。 李云华眸光一动,眼眶肉眼可见的泛起红晕,怯怯的看向萧知远。 马车中的人看不见外面,不放心的下车查看,就看见他二哥扶着一个人走过来。 连忙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 萧知远扶着李云华,对瘦弱的弟弟说:“路上遇到的一个女子,见她孤身一人又受了伤,让大夫给她治伤。” 瘦弱男子是萧知远的三弟,闻言看向难掩清丽姿色的李云华,恍惚了一瞬。 他如怀春少年一般,苍白的脸色红了一半,怔怔道:“是该给这位小姐请大夫治伤……” 而李云华并没有察觉他的目光,只看着气宇轩昂的萧知远。 苍白干裂的唇微微勾起,眸中涌动的可不是什么春心萌动再见定情,而是深沉如海的精明算计。 背在身后的手对后面的骑兵打了个手势,那几人得令,就知道自己任务完成了,装出老实听训的模样,等着挨罚。 再抬眼时,触及对面的视线,李云华目光再度变得悲苦怯生。 波光流转间宛若秋水波动,谁知这波水背后掩藏着什么谋划。] “好!cut!这条过了!” “这里眼神这样改也行,为之后的筹谋铺垫。” “快去叶老师看看有没有摔伤,护腰不知道保护到没有!” 比桑菲更快的,是傅明喻,几乎是跑着过去的。 桑菲这个穿运动鞋的都没跑过细高跟,一时懵住了,然后她就看见自己的盟友孙秘书。 叶慈一抹脸上的灰,惊讶道:”今天不忙吗?” “你有没有摔倒哪里?”傅明喻本来还紧张的心情,听她怎么一说顿时冒了火:“你管我忙不忙,忙我就不过来看你了吗?有没有摔腰,我听说你有旧伤的。” 从堕马戏开始,傅明喻这颗心就揪着了,差点就要喊停。 叶慈感受了一下,从马上摔下来,疼是肯定的,但也不太疼。 摇头,叶慈答:“不疼,没摔着,要是不信,我就把你抱起来亲身试验一下我的腰有没有受伤?” “你!”傅明喻被她这样一打岔,什么气都泄光了,莫名有些耳根发热。 恢复从容淡定的样子,傅明喻道:“没事就好,这场戏完了休息一下。” 傅明喻除了发烧,其他什么喝醉害羞的脸红,根本没有,她不上脸。 应酬酒席的时候,都以为傅董千杯不醉,好生夸赞了一波。 于是,叶慈眼睁睁看见傅明喻皙白修长的脖子泛上淡淡的红潮。 宛若夏日天际出现的火烧云,不知从何处弥漫开,那层层叠叠色彩浓烈的红,从深红橙红过渡到浅红粉红,势要将整个天际烧红。 这片红云最后还烧上了耳垂,烧的通红一片,跟莹白的珍珠耳饰对比,红的明显,红的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揉揉,量一量这温度到底有多烫。 但脸还是冷冷静静的白,如上好瓷器一样柔白细腻,脸越白,衬得脖子和耳垂就越红。 傅明喻没察觉到自己的异常,翠眉微蹙:“你的手怎么都是擦伤?手腕上的淤青是什么时候撞到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容易留疤的敏感体质?” 傅明喻不知道自己板着一张清冷高贵的霸总脸絮叨这些有多违和,总之孙秘书和桑菲都是怀疑人生脸。 “跟我去处理一下伤口。”傅明喻拽着人离开,边走边小声嘟囔道:“早知道拍戏那么难,那么苦,当初还不如不选你。” 叶慈好笑道:“我是演员,演戏就是我的本质,你不选我我就没有工作,得喝西北风了。” 傅明喻道:“我傅氏集团家大业大,养不起你这个小明星吗?” 叶慈:“确实养得起。” 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傅明喻:“……” …… “叶老师呢?她人去哪里了?”黄导正要找叶慈复盘一下,就看见傅董把人拉走了,立马不说话了。 休息就休息吧,傅董在此,谁敢造次? 第72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12 人人都言傅明喻清冷孤傲, 贵不可攀,想要靠近她的人如过江之鲫,听着惹人艳羡。 她再清楚不过, 这些溢美之词不过是身份与地位衬托出来的。 若是去掉身份地位带来的滤镜, 傅明喻就是一个耿直孤僻, 不讨人喜欢的普通女人,势必是要孤独终身的。 就连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说来好笑, 坐拥偌大的傅氏集团,位高权重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得不到,做不到的,她却觉得世间万物无味无趣。 从二十岁完成大学课业, 匆匆从国外赶回来, 来到父亲的病床前, 她就已经规划完了自己的一生。 早有预料的她镇定的听着父亲在病床上的遗言, 在各种嫉妒不忿的眼神中,临危受命, 正式接过傅氏集团的权柄。 还因为傅明喻的冷静,被老傅董认为此女肖他,将来必能振兴傅氏集团, 被其他家族亲戚认为过于冷血, 恐怕不会对他们好过。 有人欣慰,有人嫉妒, 有人暗中谋划,任何事情都没能影响傅明喻。 首先继承父亲的遗志, 挽回当前残局, 再按部就班的振兴集团, 按部就班的成为一个集团需要的领导人。 等到她年华老去的那一天, 为了集团的延续便会在家族小辈里挑出一个合适的孩子,教养成合格的继任者。 她则放下权柄在崇敬的目光中住进疗养院,再在哭声中安然去世,从始至终都是独身一人。 至于喜欢的事物? 没有。 喜欢的人? 那更加没有了。 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气氛一瞬间沉默下来了,傅明喻陷入茫然之中,不知道该作任何反应。 握着叶慈的手渐渐松了一点,想要理清自己真正的想法。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棚子倒了,小心!!” “惊马了!” “全都散开,别给踩到了!” 在一声声惊呼,马蹄声杂乱奔腾,那声音直冲这边而来。 还没等傅明喻回头查看,就被叶慈反手一拉,握着肩膀往旁边推去,撞上了惊恐中的孙秘书。 推她的人已经消失在原地,跑前几步接着地上石头的辅助,拽住失控马匹垂落的缰绳,直接飞身上马。 衣袂翩跹,裙角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的弧度,端的是英姿飒爽。 要不是时机不对,剧组武术指导老师都想大呼一声:“这身法够漂亮! “我靠???不用踩马镫的吗?” 有人震惊咋舌:“乖乖,她是飞上去的吗?” 叶慈手上一扯缰绳,眉眼神情一厉,双腿夹紧马腹控制奔跑方向,强行让受惊的马匹掉转马头,让它往另一边奔去。 那矫健的黑马长声嘶鸣,肌肉线条一崩,两条前腿人立起来,同时稳坐马背上的女人朝傅明喻撇来漫不经心的一眼。 好像降伏一匹烈马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次对视不过转瞬即逝,一触即离,正面直视这惊险一刻的傅明喻心情难以言喻。 心脏怦怦乱跳,也不知是因为这一刻的惊心动魄而跳,还是因为什么而跳。 “驾!!!” 黑马好险是被叶慈强行控制住了,一扭马身朝另一个方向奔去,绕着场地跑了半圈,渐渐平息下来,从疾跑改为慢走,最终停下。 “叶老师没事吧?!”剧组人员连忙围了过去,连声询问。 “没事,它怎么会突然发疯?”叶慈身形利落的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丢给工作人员,问道。 那黑马是专业的动物演员,都是经过挑选才能成为专业演员,外表不仅要矫健修美,性格还要温顺才对。 负责管理马匹的马场管理员脸都吓白,疯狂擦汗,跑过去的时候腿还有点软,心说这要是踩到这两位之中的任何一个都得完蛋。 “固定马棚的时候有根柱子倒了,砸到它屁股,就受惊跑了。”他还是心有余悸,解释道:“实在对不起,要不是你,就要伤到人了。” 黑马无辜的睁着黑眼睛,甩甩尾巴,嗤了口气。 “傅董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需要去医院吗?” 但更多的,还是围着傅明喻紧张询问。 每一张脸都说着相似的话,恨不得七手八脚的把她抬起来往医院送,好检查出能让他们放心的证据。 “我没事,全都让开!在我这堵着做什么,该紧张的人是我吗?” 傅明喻很少会没有耐心,沉下脸来出口呵斥,散发出不敢反驳的气势,把众人吓得脸色骤白。 黄导边擦汗边骂人,颠着肚子跑过来:“傅董您” 天知道他看见那马往傅明喻那边跑的时候双眼发黑,魂也要跟着飞了。 结果就看见被当成金贵瓷娃娃的傅明喻推开所有人,脸色黑沉的往叶慈那边走,路过黄导的时候眼神都没给一个。 黄导:“……” 得,看来这位是没事了,但还是要给个交代。 黄导扭身就走向了负责马匹的管理员。 “没吓到吧?”叶慈见傅明喻来了,笑着问道。 傅明喻绷着脸,语气含着难以察觉的埋怨:“没被马吓到,倒是被你吓到了。” 这算是……撒娇吗? “被我吓到了?”被拖着手腕的叶慈不解问道:“怎么了,带我去哪?” 傅明喻一扯她手,摊开掌心,语气里带上了火气,质问道:“你手不要了是吗?” 细嫩的掌心上横着一条渗血的擦伤,边缘红肿,表皮破损,看着就刺目。 正是刚刚制服黑马时被缰绳勒出来的。 “额”叶慈没想到会那么严重,蒙了一瞬,后知后觉才感受到手心火辣辣的疼。 但不过就是看着严重而已,没几天就好了。 叶慈正想说:“不过小伤而已,哪用得着那么紧张?” 才说了第一个字,傅明喻知道她又要说什么,直直看着她,眼里明晃晃写着:你敢说试试? 在傅明喻的瞪视下,叶慈默默把话给吞了回去。 既然傅董都发威了,还是乖乖屈服。 系统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难得您也有犯怂的一天!】 叶组长冷静微笑,拉出本源商城后台,购买了最新开发出来的鲱鱼罐头味数据段塞它核心里。 系统:【呕呕呕呕呕——!这什么味道!!】 傅明喻不放心在剧组处理伤口,便说把人带走,反正她的戏份也结束了。 黄导自然无不可,还叮嘱叶慈:“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剩下一个镜头就排到明天吧,去吧。” 即便是被傅明喻用冷冰的视线盯着,也半句不提放假。 没办法,拍摄进度正赶着呢,只是手受伤了,戏还是能拍的。 叶慈也坚持说:“我真没什么大问题,不能因为我一个人扰乱了整个剧组的进度。” “”傅明喻只好放弃,把人领走,就近送回酒店休息。 “你干什么去了,驯马?可真厉害,不过这手勒的真够狠的好了。”家庭医生直起腰,将手上的棉签丢垃圾桶里。 被傅明喻十万火急召唤过来的医生略带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叶慈,秉着优秀的职业道德什么都没问。 转而叮嘱道:“今天就比较严重,为了不碰到伤口就拿纱布包扎一下,明天过后就不用了。还有就是这几天伤口就不要碰水,注意更换药” 医生说了一大堆,受伤的本人没怎么在乎,倒是傅明喻听的认真,甚至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敲了几行字。 生活助理桑菲:“” 到现在她都没反应过来傅明喻和叶慈之间的关系,心绪激荡。 她曾在一家上市公司总裁身边任职过,随着那位出入过一次宴会,自然知道傅明喻的身份地位。 在她前雇主嘴里傅明喻就是冷漠无情高不可攀的代名词,是上流社会的一个神话。 当时的傅明喻众星捧月,人人讨好,她那不可一世的前老板连挤进去跟傅明喻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足以证明她的地位。 试问哪一个金融生没有听过傅明喻的名字? 桑菲自然不例外,对这位大佬神往已久。 如今那位大佬就坐她面前,托着手机给她的现任老板记医嘱,点外卖,事无巨细贴心周到。 温柔的神情跟桑菲第一次见到的傅明喻判若两人。 她忍不住想,这世界也太魔幻了,还是说大佬们就是喜欢一块玩? 不对。 桑菲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叶慈身份瞒得紧,傅明喻并不像是知情样子。 要不是叶慈手指能用,总觉得傅明喻真会亲自上手给叶慈喂饭。 叶慈本人也觉得很可惜,今日进度喜人,就差临门一脚就能把这朵高岭之花摘下来,就出了惊马事件。 现在气氛都没有了,再提起来就太尴尬。 傅明喻在酒店待了一下午,一通电话打破了安宁。 接电话的时候傅明喻表情严肃,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释然。 她嘲冷一笑,面对来自亲人的背叛,只回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叶慈看着,就知道傅氏集团那边还是找到傅明涛父子挪用公。款的证据。 离开前,傅明喻已经走到门口了,顿了顿,还是折返回来。 叶慈:“?” “这几天我可能会很忙,就不能来看你了。”傅明喻的指尖碰了碰她的脸侧,郑重道:“等我。” 微凉的指尖抚过温热的肌肤,一闪而逝,叫人心口发酥,好像想用指尖记住她此刻的温度,透着缱绻眷恋的意味。 旁人什么感受叶慈不知道,她只知道差点没忍住要把人拦腰抱住 接下来的几天,正如傅明喻所说的一直在忙。 直到叶慈的擦伤痊愈,傅明喻都没来。 天气越发的冷了,在影视基地的戏份全部拍摄完毕,将要转移阵地,飞往余城拍摄上都皇宫的戏份。 搬地方前,剧组放假半天让叶慈回去整理一下行李。 桑菲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经纪人张芳芳突然杀出来,一张嘴就是要她老板去陪酒。 当时叶慈回到家里没多久,才拿起财务报名表看没几行字,大门就传来开门声。 两人正迷惑着,连叶慈都忘了还有谁有她家门钥匙。 张芳芳手一甩关上了门,踩着高跟鞋进门,虎着脸道:“快,收拾收拾跟我出门参加个饭局,闫总可是出了名的大方,你真是走运了!” 说是饭局,谁都明白意思,大老板聚会,找几个小明星陪同活跃气氛。 不过程章之前怕原主被其他大老板看上,从不让她去这种酒局,托他的福有了几分安宁。 但是剧本资源还是照卡不误,经常发生剧本换人演,资源被同公司的艺人截胡。 就算拿到了资源,这八二分的分成到原主手里也就剩三瓜两枣,还完家里的债什么都不剩了。 好好一个大明星日子过得紧巴巴,只是表面繁华。 这次舍得放叶慈出去,估计是因为他并不知情。 叶慈收好文件,直接反问:“你有病?” “”张芳芳脸一黑,突然想到这些日子为了处理证据,专避着叶慈走。 心里一憋屈,她道:“你别不识好歹,这是顾总发的话,指明了要你去。你要是神气,自己跟顾总说去!能说服顾总就是你能耐!” 叶慈没说话,像是想到了什么陷入沉思。 不光是程章的点事,更让张芳芳忌惮的是她背后大山——傅明喻。 虽然张芳芳身不在剧组,但架不住她消息灵通,对傅明喻的另眼相看也有所耳闻,什么傅董对叶慈另眼相看,什么多次探班相会,什么亲自上药 这一看不就是傅董铁树开花,难得看上一个小明星的表现吗? 反正现在证据已抹平了,发话的还是顾以寒本人,再加上这几天傅明喻根本没来过剧组,这在唯利是图的张芳芳看来,可不就是傅明喻对她没了兴趣,要失宠的意思了。 因而,张芳芳的气焰更加嚣张:“你还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别以为你能拿捏我,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傅董真那么喜欢你,怎么不给你资源带你出入酒局结交人脉?还不是把你当玩意玩玩,玩腻了就把你扔了,现在还不得乖乖听话?” 那纹得浓黑的吊梢眉高高吊着,刻薄的唇角一扯,十分盛气凌人。 确实,在大多数人的理解中,小明星会和大金主在一块就是为钱为资源,身份都不对等就意味着难以圆满结局。 在大众眼中,这就是一个出卖美色,一个提供金钱的关系,谈友情谈爱情? 笑话,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傅明喻亲爹当年也是一个纵情风月的情场老手,身侧美人不断,就没有一个能在他身边待的时间超过半年,有其父必有其女,想来傅明喻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 叶慈十分配合她,惆怅叹息:“要是真的就好了,大佬的金丝雀小情人这种剧情听着就意思。” 就是傅明喻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开没开窍。 “还以为你多能耐,搭上了傅董这条大船,结果连包养关系都算不上。”张芳芳没能领悟她话里的意思,听了这话反而更加认定傅明喻和叶慈就是掰了。 蹲在地上清点行李的桑菲:“” 从没想过包养这个词会出现在叶慈身上,这就是活久见吗? 张芳芳也是真够敢想的,总把叶慈当软柿子就想上手捏,那一句不知天高地厚,桑菲只想还给她。 扭头看向叶慈,见识过她驯马和健身的桑菲默然。 况且让叶慈参加饭局,老板们真的不会被她徒手拧掉天灵盖吗? 叶慈这性格的人,看着和和气气眉眼带笑的,骨子里都是有一股绝不屈居于人下的气。 桑菲又想到另一件事,不对啊,傅董人是没来,但是每天消息可没断过! 今下午还跟叶慈视频过说她在金樽酒店应酬,还说她不想喝酒,不想跟什么闫总继续谈合作,只想睡觉,跟那些人说话真的好没意思。 那软绵绵的抱怨语气都把叶慈的心都听化了,想抱在怀里揉揉。 张芳芳见她态度软了,催促道:“行了,别在这里废话了,快去收拾一下跟我走,别耽误了时间,惹怒了他们可有你好果子吃。” 本以为叶慈又会挖苦拒绝,却不想她心平气和反问:“你刚刚说,是顾以寒指名让我去的?” 张芳芳已经在她对顾以寒直呼其名这事上感到麻木,懒得再去说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道:“是啊。” 进来的时候张芳芳提了闫总,傅明喻也提了闫总,要是不出意外的话…… “地址是金樽酒店吗?”叶慈突然问。 “???”张芳芳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明喻也在那里。”叶慈站起身,笑道:“行,那走吧。” 张芳芳:“?”突然又有不好的预感。 系统问:【您真去啊?】 “为什么不去?”叶慈弯腰挑了一条长裙往身上比,翻出了能搭配的长款:“我都好几天没见到明喻了。” 【】系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它问:【您就不怕真中顾以寒的离间计?】 挑好衣服,叶慈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应该不会吧?” 除此之外,她倒是咂摸出点味道来了,这顾以寒不好从傅明喻那里下手拆散他以为的包养关系,就从别的地方下手。 比如从叶慈这里下手,按照傅明喻这种孤高的性格,肯定对感情方面要求很高,对任何的瑕疵都会难以忍受。 要是她发现自己看重的人在别人面前谄媚讨好逆来顺受,会有什么想法? 会因为欺骗而感到愤怒,冷酷无情的抛弃欺骗她的人吗? 可惜他根本没看明白过傅明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也可以说他从未靠近过真正的傅明喻。 至于他脑海里的傅明喻,不过是基于时光与滤镜构造出来的自我满足的影子 饭局之中,谈笑风生,往来之间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坐在主位的傅明喻在这种场合也不能冷着脸,也微微笑着,笑意虚假而浅淡。 就算如此,置身热闹之中的傅明喻身上仍带着难以忽略的疏离,清冷如云端之月。 顾以寒就坐在一边,注视她的视线逐渐带上痴迷,看她与人交谈时含笑饮酒。 “我敬傅董一杯!愿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傅明喻皓白的腕子一抬,修长细白的手指举着红酒杯靠近殷红的唇边,微微仰头将最后一口红酒饮下。 众人纷纷道:“傅董大气,实乃女中豪杰!” 类似的恭维话傅明喻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只笑而不语。 又有一人见气氛正好,准备谈谈傅氏集团有关北山景区开发项目:“不知傅董接下来” 包厢门却在这时候开了,扰乱了里面的热闹。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妩媚入骨的女人,大冬天的只穿着v领短裙,露着秀美细白的脖颈和身体曲线,半遮半掩的在外边披了个披肩,也不知道是冷还是不冷。 来的人是闫总的新欢,靠着闫总拿到最佳女配角跻身二线明星的时晓晓。 时晓晓娇声道歉:“很抱歉闫总,我来晚了,你不会怪我吧?” 气氛顿时一静,全都看向了门口,又看向了那个闫总,最后都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女人。 果不其然,脸都冷了。 叶慈靠在门边,听见里面顿时安静下来,微微挑眉。 “你你也进去吧。”张芳芳亲自开车送她们来的,在路上她才得知这次聚会傅明喻也在,不得不硬着头皮催促。 心中暗骂顾总究竟在发什么疯,疯就算了还在傅明喻面前疯,这不是找死吗?! 叶慈笑道:“放心,我会的。” 张芳芳头皮发麻:“” 差点想说,不,我宁愿你清高病发作跟我讲我要誓死不从,扭头就跑。 这闫总也不知道是真不懂气氛还是假不懂,他回过头,招手笑道:“晓晓过来,你今天穿的那么漂亮我怎么会舍得怪你。” 众人:“” 心说这爆发户还真是不知道死活啊,好不容易在靖城站稳跟脚,就敢在傅董面前现眼。 其他人饭局上找小明星陪同是常有的事,可傅明喻不一样。 火气上来就敢直接把勾引她的小明星一脚踹出门外,顺便让侍者把那位带小明星来的老总一起丢出去的人物。 这一丢不仅是清出了宴会现场,还把他彻底清出靖城上流交际圈。 那时候傅明喻也不过二十二岁,果断又无情。 所以之后大家都达成了共识,只要有她在场的地方那必须是保持正经严肃积极向上的气氛。 玩可以,但绝不能在傅明喻面前玩,不然会把自己玩死的。 “为了来见你,肯定要盛装打扮啊。”时晓晓站门口没能看见里面的傅明喻,对闫总抛了个嗔怪的眼神,就扭着腰进来。 走没几步,感受到包厢内氛围不对,一抬头就看见了傅明喻冷漠的脸。 脸上的笑容一僵,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一路上的冷空气没把她脸冻白,倒是在傅明喻面前吓白了。 卡壳了一下,她说:“傅傅董也在啊您好……” 闫总看了一眼傅明喻,不满催促:“还愣着干嘛,过来!” 时晓晓只好乖乖听话,坐到闫总身边。 “今天你又漂亮了,真讨人喜欢,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我给你买。”闫总一揽时晓晓的细腰,另一只手捏捏她嫩滑的脸。 指腹的很是粗糙,手劲又大,可把时晓晓脸都捏疼了。 时晓晓坐立不安,僵硬笑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些最新款的包包鞋子裙子就没看上的吗?”闫总言语调笑:“你们女孩子都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像你一样乖巧懂事,温柔小意,这是我奖励你的,尽管提。” 众人再度:“” 可算是回过味来了,这脑残暴发户是在看低傅明喻,这不是找死吗?! 敢小看傅明喻的人早就不知道在哪条街上流浪,果真是不知者无畏。 他们这样想着,看向闫总的视线变得怜悯。 闫总却也在暗笑他们的无用,居然被一个小年轻压在头顶,瞧他们噤若寒蝉的怂样,没点男人的样子。 “闫总说笑了。”时晓晓都快哭出来了,忍不住将求助的视线投向顾以寒。 顾以寒冷眼旁观,只关心见过时晓晓婉转讨好的傅明喻,会对出现在相同场合的叶慈会有什么想法。 紧接着,闫总看看左右,又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不是还有一个吗?” 门外的叶慈对张芳芳道:“过了今日,之前种种我都会一并还你,半分不少,劝你好自为之。” 张芳芳心有惶惶:“你什么意思?你要让傅董对付我?” 被她追问的人只给了她一个背影,张芳芳走了几步,没能有拉住她的勇气。 她喃喃自语道:“合约又不是我定的,我只是递给你,是你自己眼瞎签的,又关我什么事?” 从闫总问话开始,顾以寒就紧盯着傅明喻的脸,果不其然看见她冷淡的脸色,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席间沉默的女人终于发话了,她看着叶慈走来的身影:“你怎么来了?” 迎着傅明喻的视线,叶慈缓步而来,引来不少目光。 “这不是那叶” 有人就认出这可不就是那叶慈,又想起之前听说过的那条傅明喻不喜叶慈的热搜。 这靖城上流圈里谁不知道傅明喻最讨厌别人提起谢青冉,居然敢把叶慈叫过来膈应傅明喻,属实是天才想法,挑高了眉毛看好戏。 一夜之间就踩中傅明喻两个雷点,这跟坟头蹦迪又有何异? 没救了,把闫总埋了吧。 “傅董不欢迎我,要把我赶出去吗?”叶慈问。 听见这不知死活的问话,众人心道:这个不是废话吗? 震惊众人的是,傅明喻居然有所回应。 “没有,我不会赶你出去的。”傅明喻摇了摇头,让她坐身边的空位:“你坐这里。” 叶慈自然不会拒绝,含着笑坐下:“你不惊讶吗?” 被问话的人还没回答,众人倒是先心说:我惊讶啊,我可惊掉下巴了,这还是生人勿近的傅董吗? 孙秘书保持职业微笑,内心呵呵,憋太久的她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竟有种诡异的高兴。 生人勿近是真的,对叶慈例外也是真的,你们太孤陋寡闻了。 傅明喻不喜与人靠太近,一般她身边的两个位置都是空着的,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惯例,今天这个惯例就被叶慈打破。 震惊程度不亚于刚刚看闫总的坟头蹦迪行为,表情管理不够好的都不自觉的瞪直了眼。 尤其是顾以寒,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站起来。 “有点。”傅明喻老实承认,她问:“现在时间不早不晚正好是饭点,你吃过晚饭了吗?” “你我还没有吃。”这回倒是叶慈惊讶了,傅明喻对她的出现没什么反应。 她在路上都准备好了解释的腹稿,没想到一个字都用不上。 “菜单拿来。”傅明喻把菜单递给叶慈:“既然你饿了,那就吃完再说。” 然后转头看向席间呆若木鸡的众人,最后定在了呆滞的闫总身上。 傅明喻语调沉冷,反问道:“怎么不接着说了,说啊?” 闫总:“” 其他人:“” 更加不敢说话了。 这看起来不像是不生气的样子,有点吓人。 一片安静中,系统幸灾乐祸道:【哦豁,您看,玩脱了吧。】 “”叶慈看着傅董塞过来的菜单,陷入了沉默。 说这小系统没礼貌吧,它用上了尊称,说它有礼貌吧,专挑人雷点蹦迪。 作死的系统再度被禁言,加塞两个鲱鱼罐头味数据段。 在场各位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很快就恢复了刚开始言笑晏晏的气氛。 只不过都很有默契的忽略掉了那闫总,权当他不存在,可把闫总气的脸红脖子粗。 闫总暗暗骂道:“一群孬种!” 要不是时晓晓是他情人,都想给他翻白眼,真以为自己在老家是土皇帝,跑到靖城也能在傅明喻面前撒野了? 不过她也想好了,等出去了就跟闫总断了关系,他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可别把自己牵连了进去。 叶慈就混杂在其中点菜吃饭,悠哉游哉好不自在。 吃到喜欢的菜色还会戴上手套剥虾给傅明喻吃:“这个好吃,尝尝看。” 正在跟傅明喻聊天的合作方,忍不住看了看叶慈,还真没见过大胆成这样的小明星。 今晚傅董除了喝口酒,都没碰过其他菜,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嗯?”傅明喻低头看见躺在碗里的虾仁,停住话头:“抱歉,失陪一会。” 拿起没碰过的筷子,将虾仁夹起来放嘴里吃了,动作流畅熟练,熟稔得像是经常一块同桌吃饭。 合作方哑然一瞬,笑道:“没关系。” 就这样,他围观了叶慈投喂傅明喻的全过程,本来半饱的他莫名就看撑了。 吃了一半,叶慈跟傅明喻说一声后,起身出门上厕所。 顾以寒放下酒杯,尾随而出。 洗完手的叶慈一出门就被拦住了,可不就是顾以寒。 “有事?”叶慈先发制人,反问道。 “”顾以寒被堵了一下,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目光藐视:“你胆子很大,连傅明喻都敢勾引。” “不过你也这点能力了,想背靠傅明喻,以为自己找了大靠山?做着叶家东山再起的美梦?可傅明喻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身份悬殊,你和傅明喻,永远都没有结果。” 顾以寒视线上下一扫叶慈,语气轻蔑道:“你与傅明喻,你与我,都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怎么,你嫉妒了?”叶慈笑了,靠在墙边抱手笑道:“嫉妒也没有用啊,像你这种只敢在背地里耍阴招,不敢走到她面前的人,她永远都看不见。” 顾以寒眼神一厉,身上那股气势爆发出来,压迫感十足:“你说什么?” 叶慈没有分毫胆怯,目光冷厉,气势与顾以寒不相上下,甚至隐隐压他一头。 她佯装惊讶:“不是吗?难道我说错了?” 踏前一步,在顾以寒耳边道:“周梦舒进去了,傅明涛父子进去了,蓝穹科技的总裁也进去了,你说离你进去还会有多远?” 周梦舒就是傅明涛身边出卖傅氏集团机密的商业间谍,虽然他不是安插的主谋,但还是为周梦舒应聘上傅明涛情人出了一份力。 傅氏集团在这件事上已经查明发出了公告,周梦舒非他手下的人,看似与他毫无关系。 若是继续深究下去,难免不会说出顾以寒的名字。 顾以寒瞳孔一缩,惊诧一闪而逝,保持镇定:“什么周梦舒?” 同时暗暗心惊,叶慈不会无缘无故就提起这件事,难道是傅明喻说给她听的? 傅明喻怎么连这种事都告诉她? 偏偏耳边的声音还扰乱他思绪,叶慈笑道:“你明明怕傅明喻怕得要命,你怕她比你有能力,比你有威望,比你有勇气,你怕她的一切。那你为什么还要追赶她?又有什么资格追赶她?” “追赶不上就要用鬼蜮伎俩把她拉下神坛,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月亮?这又是什么道理?你是白眼狼投胎吗?专门恩将仇报来的?不是傅明喻你早给你同父异母的姐姐打死了!” “还有,那句话我还给你,你和傅明喻,永远都没有结果的。” 不仅是在原世界线里,还是现在,永远都不可能。 被人这样直白揭穿内心伤疤,喝了几杯酒的顾以寒气上心头,逼近叶慈,扬起手:“你找死!” 叶慈抬手制住那只手,反手一拧背在顾以寒身后,手臂的骨头发出一声脆响,竟是给她拧脱臼了。 顾以寒没想到会被她反过来制服,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呼:“你他妈放手!” 紧握的拳头捣向了他的胃部,一拳头犹不够,连捣几拳,胃酸都要给他打吐了。 这几拳可真够凶的,那路过的大哥烟都没叼稳,捏着烟就跑:“娘呀,好凶的妮儿!” 随手一抛把人扔在地上,叶慈居高临下看着缩成一团的男人,漠然道:“打啊,来啊!” “叶慈你他妈有病吧?!”顾以寒靠上墙,离她远远的。 跟看怪物似的看着叶慈,他也是个接受过训练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愣是在她手下没有反抗的力气。 第73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13 顾以寒能在老顾总众多私生子中杀出重围, 在原配面前把同父异母的姐姐嫁给败家子,就知道是个心狠手狠的。 “他妈的婊。子” 顾以寒拖着一条脱臼的手臂站起来,翻涌的酒气冲上头脑, 对所处环境不管不顾, 抬脚想对她就是一踹。 对面的人反应比他更快, 照着他肚子又是一脚,直把他踹上墙。 额角从四四方方的花盆一角边缘, 擦出一条血口。 这还不够,穿着高跟鞋的腿踩在他面前,一只手摁着他的头往墙上摩擦。 以暴制暴她向来在行,叶慈沉声道:“你再骂一句?” “你等着”顾以寒眦目欲裂, 侧脸擦着粗糙的墙面, 一片火辣辣的疼。 叶慈低目打量, 只见他一贯打理整齐的鬓发撞到散乱, 额角血口流下微凉的血痕。 完全看不出平日风度翩翩的气派,好不狼狈。 不过都这样了, 还是不忘放狠话,也是个倔种。 “也不过如此。”叶慈耻笑一声,笑得残忍:“我还真当你是什么厉害人物了, 不是很” 那个能字尚未说出口, 就被一声疑问打断了。 “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听得耳熟,肚中薄酒未消的叶慈猛然醒过神来, 下意识松开了手。 怔怔想道:明喻不会对我印象不佳吧?今天怎么就没忍住。 “咳咳咳咳咳!你他。妈咳咳咳!”这才让顾以寒喘口气,趴地猛咳, 差点把肺给咳了出来, 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疼, 脸色煞白。 【您可算停手了!!!】系统整个统子都要哭崩了, 机械音都发颤了:【他都被你揍到内伤了,您是真想把他打死吗?顾以寒可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不可能!”叶慈下意识反驳:“我专挑不会留伤的地方打的,上医院绝对查不出来!” 系统:【我该夸您心思缜密吗?】 傅明喻披着清冷灯光而来,双目冷淡,重复一遍刚刚的问题:“你们在干什么?” 高跟鞋踩在厚重的地毯上毫无声息,每一下都踩在叶慈心口上。 叶慈讶然:“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在里面谈事吗?” “我等了许久,看你一直没回来,不放心就出来看看了。”傅明喻口齿清晰道。 把叶慈说得更加心虚了,背着她出来跟别人什么的,一听就好凶残。 “她暴力狂,他。妈的又打又踹!”顾以寒依然不肯就此安静下来,慌不择路就跟傅明喻告状:“他。妈的这b娘们以后绝对会家暴。” 顾以寒也是气狠了,忘了在暗恋对象面前保持风度,每一句都不离妈。 “”叶慈难得安静了,只在心里冷漠的说:“在说几句,我现在就家暴你,儿子。” 但叶慈不敢,怕吓跑了傅明喻。 傅明喻一眼都没看疯狂叫嚣的男人,不满道:“你为什么要摸他的脸?又瘦又硬,一看就不好摸。” 顾以寒:“???”我他妈!? 叶慈:“???” 系统思路清奇:【啊???为什么要用评价猪肉好不好吃的语气说这句话,还有,这是重点吗?】 对啊,这是重点吗? 人已经走到跟前,微微抬头看向叶慈,离得近了,她就闻到傅明喻身上淡淡的酒味。 再一看她双目迷离,里面一片水光潋滟,怎么看都不对劲。 “傅董虽然喝酒不上脸,但不胜酒力。”孙秘书收起了震撼我全家的表情,踏出一步给老板解释道:“但很快就会醒酒,不爱吵闹。” 叶慈:“懂了。” “顾总,您没事吧?”后面冲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惶急的把顾以寒扶起来。 “一群神经病!”顾以寒内心一片脏话,气度全失,痛骂一声:“你拽到我脱臼的胳膊了,会不会做事!” “顾总对不起!” 站起身的男人把助理踹到一边,顾以寒扶着手臂道:“我要报警,你等着,不许走。” 把顾以寒这个绕着警察走的法治咖逼到报警,叶慈也是一种能耐。 见主位的人离开许久都没回来,一同前来查看的众人:“” 有人问:“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就喊着要报警,哟,顾总脸怎么了?” 酒店经理匆匆赶到,处理过不少突发事件的他问:“监控室回报说有人在29楼打架,谁在金樽酒店打架?” 金樽酒店可是傅氏集团的产业之一,国际五星大酒店,懂点行的都得给傅家几分薄面,更遑论打架闹事。 看热闹的人抬手一指:“呐,就他们。” 就见人群中那个高高瘦瘦,长得就跟大明星似的漂亮女人拽住要跑的男人,一手扶肩,另一手托手肘,一抬一拉。 “你又要做什么?啊!!”顾以寒被拽着跑不了,难得对叶慈产生恐惧之情。 只听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轻响,他的手臂又能活动自如了,甚至能原地扔个标枪。 撒开手,叶慈分毫不惧,比顾以寒这个法外狂徒还要狂。 她道:“去吧,去指着你脑门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说,警察叔叔,就是这个女人竟然敢在我动手的时候没有乖乖挨打,反而把我打了一顿,我头顶监控全都看见了,它能给我作证!” 顺着她的话抬头一看,角落的监控闪着红光,正忠实的记录下它看见的一切。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众人无语凝噎,就听那女人冲顾以寒一抬下巴:“快去吧,顾总。” 顾以寒气到脸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叶慈:“不去了吗?等会那小口子就要痊愈了,别捂着肚子了,您肚子可好得很呢,把医院拆了都查不出任何毛病。” 顾以寒:“” 漂亮秀丽的面孔嫣然一笑,叶慈眼角泪痣不见妩媚柔情,只有毫不留情的冷然:“我等着你的伤情报告,尽管来告我,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告辞了。” 最后一击简直爆杀,这还能去吗? 是个要脸的人都丢不起这个脸,顾以寒也一样。 躲在暗处压根不敢露面的时晓晓喃喃道:“疯了疯了疯了,她连顾以寒都敢动手,那我抢她一个上星综艺常驻还有经纪人岂不是要给打毁容了?” 乘坐电梯下到一层大堂,清脆的跟鞋声在富丽堂皇的大堂中回荡,一听就知道人数不少。 前台的工作人员侧眼一望,仍保持着漂亮的职业笑容目送宾客们离开。 傅家专业司机已经等候多时,灯火通明的金樽酒店门口,一辆深黑的林肯如暗夜中潜行的野兽,盘踞在门口等着主人的光临。 送傅明喻上车的人被她拽进了车厢内,一起摔进后排。 “等会,别被我压着了!” 孙秘书面不改色,专业的关上门,坐上副驾驶。 司机见多识广,熟练的升上挡板,脚踩上油门。 开,往城市边缘开,开到郊区的傅家主宅,保证完成任务。 一时间,这一方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傅明喻在下,叶慈在上,昏暗之中,她的眼神很软,蒙着一片水光。 叶慈双手撑在她两侧,低头看她,不高不低,刚好是就差一点能亲上的距离。 带着略微酒意的呼吸相互交错,带着微醺的暧昧充斥着整个空间,凉丝丝的发尾挠上了傅明喻的侧脸,扫过残红未尽的双唇。 不知是谁偷偷舔唇,或者两者皆有,为着什么做准备。 “你生气了吗?今天。”叶慈哑声道。 那半醉半醒的人躺在她身下,无害懵懂的神情是最顶级的诱惑,叶慈目光渐深。 在侵略性极强的目光中,傅明喻不自在的动动腰。 仍是口齿清晰道:“对,我生气了。” “生气我出现在那里?”另一道声音反问。 但这次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傅明喻摇头:“不是。” “嗯?”带着鼻音的疑问声响起,叶慈又问:“不是因为我去了酒局,那就是因为我打了你的合作对象之一顾以寒?” “告状精。”傅明喻嗔怪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叶慈闷笑几声,没想到傅明喻还是个隐藏的鉴茶达人。 混沌的思维让傅明喻的表达乱了几分,组织好语言后。 傅明喻认真道:“不是因为你来了这个酒局,也不是因为顾以寒。是生气你有困难为什么不来找我,我那么厉害,能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到的?我可以让你有利所图,也不愿意看你憋屈。” 这自我夸赞的样子还真有点青春正茂的感觉,傲娇又可爱。 双手圈住了叶慈的脖子交叠,压近:“这几天我想了好多,白天想完怎么处理傅氏集团的事务后,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了你,连在梦里都是你的脸。” “那你想明白了吗?”叶慈循循善诱。 “我觉得我想明白了。”想来严谨执拗的人用上了不确定的语气,但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究竟有多坚定。 “以为我们只是志趣相投的友情,能谈天说地,灵魂交融,你的每一处都让我觉得很合心意,可是我参加一个婚宴后,我就知道我想错了。” 位高权重如傅明喻,就算剖白都流露着矜傲,不过不惹人讨厌。 当时傅明喻受邀坐在宴席主桌上,听着庄重的婚礼交响乐,看着新娘穿着婚纱出场,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挽住了新郎的手。 而新娘的好朋友正高兴的起哄,跟其他几个伴娘既喜欢又嫌隙的被捧花砸中。 笑闹着那个拿到捧花的伴娘什么时候才结婚,嫁一个贴心称意的丈夫。 傅明喻才猛然明白,真正的朋友会希望自己朋友寻得良人,给她做伴娘,给她送祝福。 而不是像她,一想到叶慈穿着婚纱挽起别人手臂的样子就会嫉妒到发狂。 这一个念头可把傅明喻震惊的不轻,平淡无味的她居然会有嫉妒这种情绪,有那么几秒甚至连让对方破产的方案都想好了。 强势又霸道,根本不像她本性。 也就是如此,傅明喻就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所以,傅明喻仰着下巴道:“我们这不叫友谊,我不想做你好朋友,我对你有想法。” “什么时候才有的?”想多听几句温软情话的叶慈低声诱哄。 傅明喻:“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在定妆照摄影棚里,我都挪不开眼了,我就知道,我对你一见钟情。” 要是旁的人听了傅董这话,指不定会说:“你当时要把她换掉的样子可不像是一见钟情的样子。” 叶慈忍住笑意,仗着她看不清表情,故意说:“那你不是只看脸才看上的我吗?” “对,我颜控。我长那么好看,喜欢更好看的有什么问题吗?”圈着叶慈脖子的手晃了晃,自问自答:“没问题。” “对,没问题。”叶慈噗呲笑出声:“傅明喻就值得拥有最好的。” “如果思念是喜欢,闲暇时的挂念是喜欢,想要把你安排进我的往后余生是喜欢。” “那我喜欢你,叶慈。” 清高无尘的人这样直抒胸臆,怎能让人不动容?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难舍难分,缠。绵至极。 傅明喻迷迷糊糊的想,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跟被放飞的风筝一样,飘飘忽忽毫无着落之感。 此时此刻傅明喻心无外物,只能听见兔子乱蹬般狂跳的心声。 婉转迎合,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唯有合拢不上的嘴被吻到发麻。 即便如此,也舍不得松开手。 察觉到身上的人有离开的倾向,傅明喻双手收紧,把她按了回来,含糊不清道:“别走,没亲够” 带笑的声音在唇间响起,叶慈说:“司机停车了,你到家了。” 杂乱的脚步声响彻空荡的傅宅,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打扰。 两人跌跌撞撞的走到房间,上楼,最后砰的一声巨响,关上了二楼的房门。 慌乱之中,傅明喻的手背打到了室内暖灯的开关,被刺到留下一颗热泪。 很快,那颗热泪没能到达下巴这个目的地,就被吻掉湿热温润的触感一闪而逝,就令人脊背发酥,一阵一阵的的发软。 那只打到开关的手被拉了过去,在傅明喻的注视下,俯首,落下怜爱一吻。 “不疼了,这手可金贵着呢。”叶慈说着,将那只手搭到自己肩膀上。 双手一用力,叶慈把人掐腰抱起,傅明喻失重心慌之下,抬起两条白皙长腿圈上了她的腰,两手可抱得紧紧的。 “等等,怎么是你唔!” 叶慈也不着急,慢悠悠反问:“你会吗?” “”傅明喻沉默了,确实是不会,但不妨碍她耍脾气:“你又是怎么会的?!” “我好学,懂得多。”稍稍分离了一些,叶慈认真道:“我这辈子就你一个,没有别人。” 不得不说,这句话确实受用,被哄高兴了的人就乖了。 被抱着走的傅明喻:“你的腰会不会疼,有没有伤到?” 这时候说这话就很煞风景了,叶慈都快被气笑了。 干脆堵住她的嘴,语气含糊道:“没事,你又不重。” 衣衫渐乱,手工衬衫昂贵的面料被蹭的皱皱巴巴,火热的手牵动着她的神经。 …… 在傅明喻没回归傅家前,妈妈也还在世,曾经带她出游,路上遇到了买木偶的店家正在进行表演,以此吸引游客们的注意力。 那只木偶可真漂亮,穿着洋装,留着到肩膀的黑头发,乌黑柔顺。 提线木偶身上挂着牵丝线,那漂亮的人偶随着傀儡师灵活的手指舒展舞动,又时因为傀儡师的倾情表演而颤抖。 逃不开,挣不来,那便让自己沉沦其中。 现在想起那木偶,傅明喻脑海中都会浮现相关回忆,某次出差至同一个城市。 它是一座热情缤纷的滨海城市,但不巧,等她开完商会后台风就来了,走不了了。 她就站在购置的别墅三楼的落地窗前,俯视外面风雨呼啸,乌云压顶。 狂风浪打,风卷起了清澈的海水,搅得浑浊纷乱,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到处都跟发了大水一样。 肆意弥漫,淹没了靠海的区域,冲上海岸线。 不知是谁讶然调笑:“你看,好多水啊。” 不仅如此,这风一阵一阵的,一会温柔轻抚,一会强势蛮横,根本没有定性。 风不顾棕榈树的要求,将它的枝叶吹得乱七八糟,只好随风摇摆。 傅明喻不禁瑟缩一下,惊讶于风的激烈。 在别墅对面是一家餐厅,员工们都紧急撤离了,那没关紧的门被吹到乱摆打颤,极力想要合拢,却被更强劲的狂风强硬摁住。 可摁住了门,摁不住从门轴承里承受不出狂风摧残而泄出的轻鸣。 “等会啊!” 回忆被打断,傅明喻惊呼一声。 缠。绵悱恻,犹如小猫哼哼的撒娇声,听的傅明喻耳根发烧。 心说这真是自己能发出来的声音吗? “疼?”她问。 傅明喻用力摇头,扣住了对方的肩膀。 叶慈低低笑了一声,她说:“那就是舒服了。” 灯光之下,傅明喻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流了太多眼泪,有点难耐。 覆在身上的人循着弧度的起伏向上,吻过凸起的锁骨,轻咬后仰的脖子,最后路过紧绷的下巴,吻上紧咬的嘴唇 “别忍着,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等叶慈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的十一点。 傅明喻睡觉的时候不喜有光亮,因此她房间里的遮光帘把外面的太阳遮挡的严严实实。 无光无灯,五感将会更加敏感,叶慈能清晰感受到怀里正蜷缩着一个人。 轻轻的挪开熟睡的人,叶慈起身穿衣,出了房门到楼下,老管家张叔正在下边浇树。 听见后边的动静,张叔回头笑道:“叶小姐中午好,吃点什么吗?” “我不着急,等明喻醒了再一起吃。”叶慈对他熟稔的态度感到惊讶:“你认识我?” 换做一般管家,指不定会把叶慈当成当任家主的小情人,就算面上说得恭恭敬敬,态度总会透出一点倨傲。 尤其他服务过纵情风月情场的老傅董,那可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一不小心就把面前人的身份代入一番。 刚刚这一路下来,傅宅内其他佣人就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她,视线触及到她耳下一抹红痕时,眼中闪过不经意的不屑。 想必在他们心里,叶慈跟老傅董的小情人们就没什么区别。 “我当然认识你了,你那么出名,我在电视上看过你很多次。”张叔说。 放下水管,脱下脏污的白手套,将自己打理干净了才站到叶慈面前,尽显他顶级管家的专业。 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活跃气氛。 张叔说:“不单是这样,我曾听大小姐提过你。” 见叶慈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又补充道:“很多次,只是大小姐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但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到这里,这不,终于让我见到你了。” 老管家头发花白,在傅氏老宅服务了十几年,对于年轻的家主终于有了着落这件事倍感欣慰。 “难得见大小姐有在在意的人,别看明喻看着冷淡,其实是个执拗性子的。” 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眼尾的皱纹变得深刻,越发慈祥。 看向叶慈的眼神里饱含经过数十年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与透彻,状似询问:“想来你也是个好孩子,就好好过日子吧。” 旁观者清,从管家的眼里看来,面前的女人很漂亮,灿若红山茶那样动人,与过于耀眼的容貌相映称的,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深沉。 这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啊,大小姐终究还是看错眼了。老管家心说。 这一句话让叶慈莫名有种见家长,正在征求家长同意的错觉。 所幸,这位家长对她很是满意。 叶慈明白他的意思,笑意更浓:“自然会的。” 老管家这才满意点头,转而说起其他。 人老了就是喜欢提起从前,从老管家的叙述中,窥见年少时的傅明喻究竟是怎样的。 老傅董和家主夫人早早离婚,傅明喻随母亲长大,不是跟母亲一起住在剧组,就是留守在家,让老管家照看一二。 直到十七岁才回到傅家,没稳定几天,就又被病中的老傅董送到国外上学,二十岁方归。 老傅董是个游戏人间的浪荡贵公子,母亲谢青冉又是美貌绝伦的戏痴,片约不断。 说实在的,两人都不是什么好父母。 不过老傅董还是有一点好的,游戏人间的同时并没有给傅明喻造成任何遗漏的麻烦,一个私生子都没有。 也不想老顾总那样重男轻女,认为把家业交给女儿就会改名易姓,将代代家族积累下来的心血拱手送人。 愣是力排众议,只认准傅明喻为继承人,却又对她疏于教养,这太奇怪了。 曾经老管家问过老傅董为何。 那老傅董说:“明喻已经是一个雕琢精美的玉器,任何的指手画脚才是对她的损坏,且等着吧,她自有光华。” 结果还真是被他说准了,老顾总那群私生子捆在一起都没能比得过一个傅明喻。 要是别人嘲讽他老牌家族偌大家业要改名易姓,老傅董更不在意了。 直言道:“她要是压得住家族里那群老家伙,那是她的本事。” 纵观这二十五年的人生,细数下来傅明喻最缺竟然是那一点常人都有的温情,漂泊的生活让她适应了冷淡。 渐渐长成了现在生人勿近的傅明喻。 “你不知道,明喻以前的志愿根本不是金融,是表演。” 张叔笑道:“好像是夫人的影响,让她也对饰演另一个人喜怒哀乐的一生产生兴趣。但是没能成。” 系统听得津津有味:【当然啦,傅明喻表情那么少,一看就不适合表演。】 叶慈也很难想象傅明喻是怎样用那一张看起来就很贵的脸去学表演。 老管家补充了没能学表演的原因:“那时候高二十七岁,老傅董就病了,在他病中处理任何事务总力有不逮,被家族里的宗亲们紧盯着傅氏集团掌权人的位置,都想取而代之。可老傅董不愿,觉得他们志大才疏,搞不好能把傅氏集团葬送,全都喝西北风去。” 张叔笑了笑:“所以为了让明喻尽快接手傅氏集团,将她送到国外,老傅董硬撑三年,好险是等到了明喻回国。” 说来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但是直面整个集团重担的傅明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但叶慈更关心另一件事情:“夫人是在明喻几岁的时候离世的?” 张叔笑容一敛:“十五岁,她亲眼看着夫人跳下去的。” 叶慈一怔:“” “夫人对表演很痴迷,每一次都是将全心身沉在人物上,一度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角色。”张叔唏嘘道。 叶慈明白了意思:“但这样对演员的精神伤害很大,甚至终身难以痊愈,再也不能表演。” “对,所以夫人对云华郡主这个角色入戏了,她被绝望的情绪占据心神,加上偷偷断了治疗抑。郁症的药,从阳台上跳下去了。” 谢青冉走得很突然,就差一场戏的前一夜去世的。 这是每一个影迷和学表演都知道的事情,她的葬礼万人送葬,电视台和纸媒铺天盖地的报道。 当年的采访说,导演看她劳累就给她放了一晚上的假,也好让她和周末放假的女儿交流感情。 没想到就是这一晚上的假期,让一代影后香消玉殒。 系统突然说:【等会,谢青冉是傅明喻的亲妈妈???世界线上没写啊。】 叶慈却说:“世界线的记载会有遗漏,会有隐瞒,什么都要靠自己挖掘,不能盲目信任。” 因为母亲的遗憾,所以傅明喻才会对云华郡主这个角色这样执念,力求完美。 她知道母亲对拍戏的迷恋,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怀念自己的妈妈。 都说她冷淡,可父母遗志她都默默完成了。 “原来你在这,差点以为你走了。”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沉默。 叶慈重新带上笑容,回头:“怎么下来不多穿一件衣服。” 第74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14 “怎么不穿件外套才下来?”叶慈问道。 “着急来找你啊。”傅明喻迷瞪着眼, 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凌乱又随性。 傅明喻肤色很白,因而任何一点颜色都会表现的很明显。 只见她眼尾还带着未消的残红, 稍显凌厉的丹凤眼柔和不少, 无端多了一股妩媚。 叶慈看的心头痒痒, 盯着那双水光潋滟的双眼,目光略深。 “张叔早, 又在浇树啊。”找到了想要的人,傅明喻才注意到一边的张叔,打个招呼。 张叔矜持微笑:“大小姐,早。” “不要叫我大小姐, 叫我名字。”傅明喻语气困倦, 抬起一只冷白的手腕, 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宽大的袖口滑落, 袖口卡在小臂出,露出了花园的冰山一角。 可当真是姹紫嫣红一片, 张叔的保温花房都没有那么浓烈的颜色。 张叔:“?” 疑惑的视线落在了她抬起的手腕上,见多识广的老人陷入沉默,笑容逐渐消失。 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等他想明白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一错眼又瞥见了另一个地方。 张叔:“”他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东西? 那衣领下的脖子当真是嚯——好大一片草莓园啊。 再对比叶慈耳下指甲盖大小的小红印,顿时微不足道起来。 张叔心中愤愤:他该知道的, 这女人本性睚眦必报,没想到在傅明喻身上变本加厉, 甚至是百倍奉还。 还想着新家主娶妻, 该如何张罗的张叔觉得自己还是太傻白甜了。 这哪是娶妻, 分明是嫁人啊! 张叔沉默, 张叔痛心疾首。 家中白菜拱别人和被别人拱,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精心培育的翡翠大白菜直挺挺的蹭过去,扑到叶慈怀里,脸埋胸口满足蹭蹭。 “我去看他们的午餐准备的怎么样。”张叔没眼看,唏嘘离去,苍老的背影分外萧索。 感受到对方的暖烘烘的体温,傅明喻才安心些许。 傅明喻声音闷闷道:“我还以为你走了可吓我一跳。” “我手机都在你床头柜上,怎么会走。”叶慈用身上披着的披肩包住傅明喻,掌心搓搓她泛凉的后背。 “不知道,我总有一种没有抓住你的没着落感。”最后一句嘟囔声太小了,叶慈没听见。 今天出了太阳,温度有所回升,在开着暖气的室内就显得闷热。 刚醒来傅明喻一时着急,保暖都顾不上,就穿着单薄的棉质睡衣就下来了。 等到外边才发现冷得要命,就打小哆嗦,浑身冒鸡皮疙瘩。 “冷?那我抱紧点。”叶慈两只手收拢,把人包围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嗯,冷,再抱紧点。”傅明喻抓着她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腰后:“好酸,你揉揉。” 这种姿势很有安全感,傅明喻第一次这样在另一个人的怀里,感觉很新奇,也很喜欢。 掌心下的脊背很单薄,叶慈略略量了一下腰身,手掌滑过突起的蝴蝶骨。 傅明喻的直白总是出乎意料,叶慈哑然一笑,从善如流。 酸痛僵硬的腰身在对方的揉捏下,好了许多,傅明喻这才松了口气。 刚下地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腿都要废了,趴在床边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软着腿下楼的样子差点被佣人们以为生重病了,要给她叫家庭医生过来。 “还是太瘦了。”叶慈说,抱着人挨挨蹭蹭的走向傅宅主宅。 也不知道家大业大的傅氏集团怎么就没把傅明喻喂胖些,浑身上下也就屁股有点肉。 尤其是只穿着睡衣的时候,褪去了傅董的职业装和威严的滤镜,只剩下如玻璃花一般单薄的脆弱感。 任谁看了都难以相信这是傅氏的新家主,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漂亮清冷小姑娘。 说小姑娘也不过分,傅明喻不板着脸的时候还是挺显嫩的。 “哪里瘦了,前天体检的时候医生都说我体重增加了一公斤,分明”傅明喻本想反驳她的话,说自己饭量都超过半碗了。 但一看叶慈揶揄的眼神,顿时偃旗息鼓,不高兴的鼓了鼓腮帮。 “果然男人女人都一样,吃到手里后就会态度大变,不知珍惜。”傅明喻嗤笑一声,抢过披肩就跑。 “等会吃什”叶慈话才说一半,身上一凉就被偷了家,当即拔腿就追。 十分冷静道:“是我的错,不应该怜惜你是第一次,不敢弄太久。” 傅明喻倒是没听见这句话,进门的时候突然脊背一寒,打了个寒颤。 转头看前院阳光灿烂,老管家精心照料的花丛尚有绿意,怀疑只是错觉 “你今天几点的航班?” 等吃完饭了,傅明喻窝在沙发上犯困,随手捞过一只大胖橘抱枕垫抱怀里。 这只橘猫很眼熟,像是傅明喻手机屏幕上那只翻肚皮的橘猫。 那只橘猫叶慈也在微博上看过,好像还是网红猫,现在这个抱枕估计是它的周边。 “下午五点的航班,飞两小时左右。”叶慈路过她,拎起一个抱枕塞傅明喻腰后。 傅明喻顿时舒服了,眯着眼睛问:“那你岂不是等会就要走了?要去多久?” “不一定,”正在翻看手机的人抬起头,唇角带笑,叶慈道:“今天估计是走不了了,希望黄导不会骂我。” 傅明喻:“?” 躺在叶慈掌心的手机响了,备注是桑助理。 接通电话,桑菲外放的声音响起,焦急道:“您可算是接电话了!这火烧眉毛的关键时刻您去哪里了” “之前您说不要动作,任由事态发酵等触底反弹,”桑菲知道叶慈的性格,立马说起正事:“现在您又上了一条黑热搜该如何处理?需要我现在就联系人公关吗?” “黑热搜?稍等,我看看。”叶慈接过傅明喻递过来的iPad,点开了微博。 平板的页面亮着光,微博热搜榜首位上正高挂桑菲说的黑热搜。 #叶慈打人#爆。 毒舌小扒v:千山影视旗下艺人叶慈在酒店打人了,还是打她的顶头上司顾以寒,这架势可真够凶啊。叶慈不会是什么暴力狂吧?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怨吗?(吃瓜)(吃瓜)(吃瓜) 点进视频链接,就能看见时间全长一共是三十秒,从上而下的拍摄角度,没有任何声音。 从叶慈反手拧顾以寒胳膊开始,到一脚踹上肚子把他踢到墙上结束,末尾还是叶慈意犹未尽的走过去准备再动手,顾以寒瑟缩一下的样子。 底下的阅读破亿,讨论度过三万。 热词广场哗然一片,全都是震撼我妈的心情,就像是瓜田里吃撑的猹。 这样一看叶慈确实像是戾气十足的暴力狂,顾以寒就跟无辜受伤的路人似的。 再加上叶慈还是千山影视旗下艺人,与顾以寒千山影视总裁的身份一对比,这一场殴打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下手也真够重的,用细高跟踹人,是想把他踹到胃出血吗?(惊恐)】 【这是什么暴力分子,请抓起来好吗,根本不配作为公众人物出现在大家面前!】 【支持封杀叶慈!】 【什么???国民老公挨打了?】 【不会是因为之前想跳槽到万水娱乐没成功,没谈拢就来打老板吧?】 【(疑惑)她心理状态真的没有问题吗???】 【可恶,我代入了我老板,我居然觉得有点爽。(流泪)】 【有一说一,这动作很利索,像是进行过专业训练的。】 【垃圾叶慈滚出娱乐圈好吗???】 当然也有追求真相的吃瓜群众指出疑点,光只是一个没有声音的视频并不能说明什么。 【这监控都没有声音啊,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国民老公有错在先?】 【潜规则失败反被揍?这就有点爽了。】 【你没事吧???我老公钻石单身汉需要去潜规则蛇精整容脸,半夜看见她的脸真的不会做噩梦吗?】 这个消息爆发的很突然,千山影视那边来不及公关控评,导致评论区群魔乱舞,吃瓜群众占据大半江山。 等飞上热搜后才反应过来,顾以寒老婆粉后来者居上,叶慈粉丝不明真相不敢随便发言。 一杯绿茶v:【人要是犯贱,怎么拦都拦不住。我爸在现场亲眼见证,据说是碾压式打法,谁碾压谁一目了然。(吃瓜)】转发@毒舌小扒v的热门视频 因为自认理亏的糯米糍们再上一个评论区被骂走,心虚的顺着网线跑到这里。 【茶茶不怕给姐姐招黑吗?】 一杯绿茶v回复:【我怕啊,可是是顾以寒先贩剑,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又闻到了瓜的气息,求细说。】 一杯绿茶v回复:【顾以寒死要面子,我堂姐说他正在疯狂找人删词条,删视频,估计等会我也会被删掉,但我还是要说:是顾以寒先动手想要打人,姐姐只是正当防卫哦,他昨天就去医院检查过了,一点伤都没有呢。(微笑)所以顾以寒就别出来碰瓷了,我怕我忍不住打钱加固热搜的手。(微笑)(微笑)】 【???我去?】 【你说顾以寒先动手的你有证据吗?(白眼)】 一杯绿茶没有继续回复。 果不其然,在她发出最后一条消息的一分钟后,这个帖子就消失不见了。 看着屏幕中间那句该视频已删除,叶慈嗤笑一声。 桑菲没有看见一杯绿茶的评论,提起这件事就觉得无语:“真不知道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偷金樽酒店的监控上传,真不怕傅氏的人追究吗?顾以寒未免也太无聊过头了。” “这个不必担心,”叶慈看完,笑了:“这件事不是顾以寒做的,且不提有损他公司形象,他也丢不起这个人,现在他比你还着急撤热搜,热搜的事情就不用去管他,保持评论正面即可。” “”桑菲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意料之中的感觉:“我明白了,关于这件事情可以下放。” 傅明喻眼皮一抬,看向手机,又看向神情从容的叶慈,好似早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 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作为一个总揽大局的掌权人,傅明喻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知道孰轻孰重。 从之前傅明喻就看出叶慈身上隐约的违和感,孙秘书已经将隐瞒的情况全部上报,事无巨细。 但相对应的,叶慈身上的谜团反而更多了。 旁人看不见那种明显的割裂感,连自以为拿捏住叶慈的经纪人也没有发现。 傅明喻看见了,也不愿意动用自己的权力去侵犯叶慈的隐私,她知道总有一天会知道事情真相的。 你看,这不就等到了。 “是关于昨天的事情?”傅明喻轻声问:“金樽酒店是我的产业,事关傅家我责无旁贷,你那边要我帮忙吗?” “好啊。”叶慈当然不会拒绝,偶尔吃一两顿软饭对肠胃好。 傅明喻这才满意了,拿出手机对秘书下达一连串指令。 “您身边是有别人吗?”桑菲害怕打扰了叶慈的正事,小心翼翼问道。 叶慈:“是明喻。对了,冯志才那边什么情况。” 嗯?傅董??? 桑菲被转移了注意力,接着汇报:“关于冯志才最近情况确实有异样,好像在为什么焦虑着急,购买香烟的频率大大增加,还有进出五金店的次数越发频繁。” 叶慈眉毛一挑,手上动作顿住:“没有人与他接触吗?” “没有。”桑菲道。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意料,因为按照时间线傅氏集团还在苦苦支撑,还没到完全走投无路的地步。 现在傅氏集团危机解除,傅明喻不会重蹈原来命运的覆辙。 那林恩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去接触去怨恨傅明喻,也更加不会产生除掉傅明喻的念头。 “行了,放弃监控他吧。”叶慈下了最后的指令:“我跟顾以寒的不和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与其等他准备充分来对付我,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在傅明喻疑惑的眼神中,叶慈恶劣一笑:“玩舆论战而已,谁不会?” 微博热搜榜上分外热闹,原先的榜一消失后,另一条#金樽酒店开除违规员工并索赔#空降第一。 尚未撤离的吃瓜大军再次蜂拥而至,点开一看,内容也很简单。 就是监控室的员工为了哄网恋对象高兴,将这一段视频发给她看看,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外传。 没想到网恋对象就是营销号工作室里任职的,天知道她认出了监控里两位的身份后有多兴奋,心知一定是个大爆点。 至于那句不要外传会连累他的话,早就被丢到马里纳亚海沟里淹了,什么都没有赚钱重要。 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涉事员工不仅要面对金樽酒店的控告,那所营销号工作室也跑不掉。 本想连夜删号跑路,可傅氏集团可不是什么能轻易招惹的对象,前脚刚删完号,后脚法院传票就已经敲开了公司的大门。 工作室的创建者接快递的手都在抖,恨不得回到昨天晚上把自己的手给剁掉,更后悔的是居然没有查清楚金樽酒店背后是傅氏集团。 关于这个瓜就这样落下帷幕,吃起来就没什么意思,索然无味。 但是另一个不清不楚,没有下落的瓜更加引起大家的兴趣。 关于顾以寒为什么会被打,千山影视公关越不让人查找真相,吃瓜群众就越是想要掘地三尺,挖掘出真相。 屡禁不止,反而热度更高了,各种谐音词汇齐出。 渐渐风向变歪,从顾以寒被打发展到讨论为什么会被打,想要潜规则被拒绝这一条猜测呼声最高。 除此之外,什么离谱传言都有。 有说顾以寒情人无数,公司里每一个艺人都是他的后宫,天天开趴。 有说顾以寒就是私生子上位,为了不让原配的女儿造成威胁,设计一个二世祖污蔑她清白,强娶回家。 甚至还有的说顾以寒手上有几条人命,当初老顾总有个私生子比顾以寒更优秀,更得老顾总喜欢,但被顾以寒买通司机,开车冲下高架桥,就为了消灭一个竞争对象。 这条新闻至今还能搜得到,标题却是司机与雇主吵架,气愤之下把车开下高架桥同归于尽。 那辆银色的车辆打捞了七天才打捞上岸,尸体都快被鱼啃完了。 吃瓜现场秒变犯罪现场,纷纷发表评论。 【刺激,这也太刺激了。】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这就是豪门的争斗吗?】 一杯绿茶也在其中,她评论道:【第三条不知道,但是第二条对上了,那次宴会我有在场,那个二世祖是顾以寒的小弟。所以我才会那么讨厌顾以寒。】 【???要是真的,这不是法外狂徒吗?】 最绝的就是有一条营销号说顾以寒就是个喜欢受虐的字母圈人,喜欢被手下员工虐。 该营销号的评论区顿时开花一片,开的海棠花,好一出海棠文学的大戏。 顾以寒顾以寒顾以寒,广场上全都是顾以寒,屡禁不止,还是病毒式传播,闪都删不掉。 连不追星的网友都发出评论:【顾以寒是谁啊?怎么今天全是他,他是死了吗?】 再任由发展下去,顾以寒底裤都要被扒出来了,千山影视的市值势必受到影响,毕竟现在已经有飘绿的迹象。 这可引起了顾以寒的注意,把他气到到脑袋生烟。 他宛若暴怒中的狮子,一甩手上的烟灰缸,怒斥道:“废物!我旗下差不多一百个营销号给你去公关,去协调,你到现在都没把那条热搜压下去?你他妈每天上班是来吃干饭的?” 额头被烟灰缸砸出打包的员工不敢反抗,讷讷道:“不仅是背后那个神秘操控者,其中好像还有傅氏集团的影子。” “傅氏集团一向不会沾边这些,那就是傅明喻的意思了。”顾以寒一怔,渐渐平静下来:“我明白了。” 在网上,不死心的吃瓜群众们再次翻了翻热搜榜,还真就发现了意外惊喜。 叶慈打人的热搜下去后,为了挽回千山影视的形象,再次把叶慈推出来挡。枪。 耍大牌,轧戏,抢戏,欺压同事每一条黑料看起来有理有据,然而根本不能细究。 千山影视的人都忘了,上一个拿她的小鲜肉已经封杀的彻彻底底,回家送外卖了。 现在顾以寒与叶慈双方都撕破脸,下手更加明显,都冲着把对方弄死的方向用劲。 各种黑料齐飞,整个微博就是一片瓜田,不论真假,反正看客是吃到肚皮溜圆,十分满足。 千山影视这回不再是浮于表面,似是而非的假料,仗着叶慈根本没有社交帐号不能为自己进行有利的辩白,抢先发言。 千山影视官微v:我以为你会悔改。@叶慈v 这条微博一经发出,转发半小时内破万,千山影视旗下艺人也跟着转发,一时之间叶慈就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 然后就是密密麻麻的九宫格。 开头就大约花了三百字卖惨,先是痛心疾首叶慈的狼心狗肺,他们千山影视辛辛苦苦把再也不能登上舞台的叶慈签回来。 给予她资金,用来缓解来当时叶家的巨额债务,然后把公司倾斜给她,资源把叶慈捧成现在的在娱乐圈的地位,让她入选《江山乱》剧组云华郡主一角。 就是万万没想到会被白眼狼这样背刺。 下面就用这种合同截图列举这些年叶慈的资源,确实都很不错。 签约千山影视后,叶慈的第一个代言就是有名的奢侈品牌的季度代言人。 其他小明星第一个代言都会从饮料零食起步,或者是开价彩妆产品,价格不高又能提高销量,让其他商家观察这个明星的带货能力。 所以叶慈这起点不可谓不高,好像是有点白眼狼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张图就更绝了,各种叶慈被包养的证据,包括但不限于照片与聊天记录。 从各个角度拍摄的照片上不同的豪车,或者跟各种看起来就身份不凡,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同行的照片,好似举止亲密,言笑晏晏的样子。 这就算了,叶慈为了成名上位,获得更大的利益,连同公司的副总都不放过,更是多次言语勾搭引诱程姓副总,但数次被拒绝。 千山影视列出的所有证据都根据时间线排列完整,甚至还有一张思维导图,誓要让大家吃瓜吃的完全,吃的明白。 最后才说叶慈最近扒上了一位重量级大佬的金大腿,心又野了,要求不能被满足就趁千山影视总裁醉酒对他大打出手。 事后还对有恩于老东家一通背刺,最后一张照片就是半遮半掩的露出了一辆价值千万的豪车的尾部,让事情变得更有说服力。 有懂行的网友立马就解读出来了,评论道:【这辆车可不得了,车窗都是防弹玻璃,是该公司出品的全球定制款,仅发售了五十辆,我国仅三辆,分别被抱歉,名单不能说,说了我就会被删掉的。(吃瓜)】 【连名字都不能提,这么严重的吗?】 【我班都不上了,就为了吃着一口瓜。】 【头一次吃瓜吃的明明白白,千山影视求锤得锤,是什么神仙公司啊!(流泪)】 【证据确凿,还是老东家亲自下场放锤,叶慈还能洗?】 【讲真,我上学考试做阅读理解都没看的那么认真。】 【有一说一,能用得起这种车的都是深藏不露的顶级大富豪,富豪大佬们不是地中海就是大肚腩吧?】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叶慈一直都没有上来回复,怕不是心虚了吧?】 【我看完了,还找了我的图侦哥哥看过,他说图不是p的。】 舆论战这一个手段顾以寒已经是玩弄得炉火纯青,并且无往不利。 【抵制劣迹艺人,叶慈滚出娱乐圈!!!】 不知道是谁先刷起这条评论的,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顶上了热搜榜榜一,差点把微博给干崩。 不少人涌向了叶慈的微博,要求她自证澄清。 不少糯米糍们都在焦急等待,连一杯绿茶这个大粉都不敢随便发言。 因为民众情绪太高,要是微博被冲掉了,就会更加难为叶慈发言。 至于相信上面的内容? 不可能的事情,那个帖子里面除了车是真的,没有一个是真的。 甚至里面还有一杯绿茶亲爹的身影,正跟叶慈要签名给她,现在那张签名照就在她房间墙上挂着。 这点证据太微不足道,比起千山影视山呼海啸般的攻击不过是滴水入海,毫无说服力。 双手推着轮椅,伊鹿焦急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只坚定的敲下几个字。 一杯绿茶v:我相信她,等一个回答。 这一条微博则被糯米糍们转发,都写上同一句话 对于这个结果,顾以寒还算满意,并让公关下场控评,不论怎么样,先把叶慈在社会舆论上摁死再说。 只要发言不了的人,就算之后是死是活都没人会在意,至于傅明喻敢这样对他,也不会就此放过。 顾以寒已经陷入偏执情绪的牢笼之中,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怎么也不相信好几次拯救他水火之中的少女,终有一天会为了另一个人去与他为敌。 自己已经给了机会给她,是她自己不珍惜,之后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 不,或许还有有人在意,那将是一场正义胜利的狂欢,全网都会庆祝劣迹艺人的死亡。 顾以寒唇角含着冷笑,于落地窗前俯瞰脚下的城市,再举目远眺属于傅氏集团的大楼。 他一直都有一种预感,上天是偏爱他的,无论他做什么事情,想要什么都会得到,连傅氏集团也一样。 舆论战这一个手段顾以寒已经是玩弄得炉火纯青,并且无往不利。 就像当初的弟弟一样,就算他死无全尸,现在提起他都是与拖欠工资跟司机吵架的好笑名声。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是叶慈的经纪人张芳芳。 接通后,张芳芳说:“顾总好,叶慈的社交帐号一直都在我手里,她从来都不知道密码,当初签约的合同也不她的手中,就是我侄女杨安安她怎么办?” 杨安安之前是叶慈生活助理,也是她在合同上做手脚,灌醉叶慈后,诱使半醉半醒的叶慈在白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若非如此,怎么可能套得住一个未来巨星的苗子? 顾以寒道:“给她一笔钱,先送国外避风头吧。” 说完后,顾以寒好心情的出门下楼,准备去对面便利店买烟。 经过斑马线的时候,顾以寒总觉得有一道视线正在窥视他,回头四处查看,只看见形迹匆匆的路人们。 绿灯亮了,只好回过头,准备过马路。 斑马线对面人群挨挨挤挤,顾以寒凭借着优秀的外貌获得不少视线,但那个窥探的恶意感消失了。 顾以寒并没有因此放心下来,心脏怦怦乱跳。 人群分散,迎面走来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他脸上是日晒雨淋后的沧桑,凝结了岁月的痕迹,略显瘦弱的身板披附近商城配送员的外套,干燥开裂的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肥大的裤腿下裹着两条细腿。 他很普通,跟其他底层挣扎的普罗大众没什么区别,普通到顾以寒只看了他一眼,就不在意的收回目光。 但是就是这一份普通松懈了他的心神,那双错开对视,布满红血丝与仇恨的浑浊双眼定在了男人的脸上。 忽然,顾以寒腰上一痛,连续三下,都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有人高声尖叫:“啊啊啊!杀人了!” “杀人犯!快跑!!” “报警!快报警!” 周围太吵了,吵到顾以寒都听不清男人是说“你们叔侄俩都要还我女儿命来。”还是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天。” 黑暗来临前,顾以寒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他见过这个男人的,就在冯茵音的墓碑前。 他看他在哭,手上捏着一张皱巴巴的支票。 支票弄脏了就不能兑换了,但,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东西送到了,是他自己不收而已 另一边,那位不可说+金大腿+油腻中年男多重buff在身的傅明喻本人:“” 手一指页面,脸上全是严肃与严谨。 “我有很多车,是我的错吗?为什么这会成为你被包养的证据?”傅明喻冷静提问:“我这就去把车库录下来发网上去,孙秘书过来帮” 毕竟傅明喻只是一个爱收集豪车的女首富罢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爱好。 “欸,等等,你理千山影视干嘛,这些东西都是假的,照片都是卡视角拍的,”叶慈伸手拉住要走的傅明喻:“等会桑助理整理好证据就会上传,并且让千山影视给个交代。” 听了这话,傅明喻才勉勉强强的坐下,双眼盯着桑菲手上的笔电。 沐浴着傅董冰冷视线的桑菲:“”救命。 强行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坐在这傅宅主宅大厅中,感觉自己就跟乡下土包子进村一样,总忍不住想要打量着百年传承的老宅。 每一处都是历史的痕迹啊,比如角落那只花瓶,像极了她在拍卖场里见过的价值百万的收藏品,再比如壁炉旁站立的石英钟怎么看都比太奶奶还老。 把傅明喻哄好的叶慈正在回复系统:“都整合完毕了?” 【是的!】系统兴奋道:【难得您会吩咐我做事,我已经将顾以寒所有的损事都在网上传播,还是病毒式传播!!保证每一个上网的人都能看见那条热搜页面。】 那个顾以寒挠破头皮,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出来的幕后黑手就是系统,一个根本不存在与世界上的人怎么会被找到踪迹。 今早上开始叶慈就把它链接至这个世界的网络,叫这个小系统自由飞翔了大半天。 系统兴头正高,问叶慈:【那些有关于千山影视偷税漏税,压榨员工,阴阳合同,草菅人命的证据我也终于收集完毕,一并匿名举报到相关单位了!】 叶慈:“挺好,出去玩的时候没下载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系统立马装死:【很抱歉,我听不懂您说什么。】 “”叶慈正要亲自动手删光它下载的东西,统子内存要是变大了,就会更加叛逆。 桑菲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好了!” 这一声引来所有的目光,包括修剪心爱盆栽的张叔。 “咳,抱歉。”桑菲默默收回举起的双手,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网上的吃瓜狂欢正处于中场休息的疲软期,突然有一条转发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空青-黄维生v:选角是我定的,什么叫做靠千山影视才能进入剧组的,你们刚开始不是打算换人吗?转发@千山影视官微v:我以为你会悔改。@叶慈v 这一转发,再一次引起轩然大波。 黄维生的态度很明显,摆明了就是支持叶慈的意思。 没想到第一个发言支持叶慈的人竟然是黄导,叶慈心中讶然。 转头去看同样惊讶的傅明喻,她断然否认:“我没有给他发过信息,他估计是真的欣赏你。” 每一个看见这条热搜的网友们第一想法居然是:今天千山影视还有完没完了。 事实证明,这事就是没完。 吃完下午茶的网友们重振旗鼓,再次加入战场。 魔方游戏跟着转发,并配文:【呸!净瞎扯净瞎掰,这嘴一张就能随便造谣,卡一卡拍摄角度,列一列本就应该履行的合约内容就能说叶总忘恩负义了?宁配吗????(无语)】 出品过风靡全国手游《游江湖》大型武侠游戏,在这几年逐渐走向下坡路魔方游戏知名度还很高的,特别是魔方游戏准备尝试全息游戏却失败后的那段时间。 官微天天都在微博哭要倒闭啦,没救啦。想不认识它都难。 后来这官微发了一条“不用倒闭了!还能接着做全息游戏!!!”后,就消失了,没想到今天又冒出头来。 吃瓜吃到一半的网友们:【???不是,你一个做游戏的来干嘛?】 【小方子你不去继续搞全息游戏,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不是,你个做游戏的公司替她站什么台啊???难道你们的新老板是叶慈的金主?】 魔方游戏v回复:【不,你说错了,叶总才是我们的金主,我们被她收购了。(龇牙)叶总还参与全息游戏的编写,提供主要技术支持。】 【???】 【是我今天吃瓜吃太多,看错了吗?】 【我下楼下摇摇车摇了一天都没能把脑子清醒,这世界太魔幻了吧?】 【我还以为小方子脑干被抽走,把叶慈达成叶总,正想喷他,结果你告诉我,这真的是事实???】 紧接着,魔方游戏再次转发一个澄清帖,将事态推上了风口浪尖。 魔方游戏v转发(狗头)这才是我们的叶总,那个社交帐号根本不在她本人手里。@慈悲为怀v:你说我死不悔改忘恩负义,我说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点进那个慈悲为怀的页面,除了一条孤零零的澄清微博,就是一条魔方游戏总裁的认证了。 叶慈懒得费事,直接把桑菲整理出来的证据往上丢,逐条反驳千山影视控诉她的证据。 桑菲工作能力惊人,整理出来的文档同样一目了然。 于是他们就看见了—— 第一个奢侈品代言根本不是公司倾斜给她的资源,而是地区分公司总裁兼设计师觉得叶慈的形象气质符合该季度新品,而且是在跟千山影视签合同之前就已经定好了的。 而且,签约的金额不是应该给的吗?打工这么多年,七三分成分不到几百万?少往脸上贴金了。 附上证据,并得到已经调任国外的该设计师的留言认可。 第二条被包养就更加没有可能了,好几个都是卡着拍摄角度的照片,他们之间并无瓜葛,只是来参加晚宴的,好几个都不认识叶慈。 附上证据,并得到照片内主角的认同,其中就有跃升集团的伊董。 跃升集团伊树v:【我就是帮我女儿要一个签名照而已,就给拍了。这事闹得我老婆都要把我拆了,还要让傅董亲自过问。@傅明喻v@一杯绿茶v这是我女儿。】 第三个,多次拒绝叶慈的程姓副总真实情况应该是反过来的,是叶慈多次拒绝该程姓副总。 附上完整的程姓副总私下与叶慈私下电话录音,录音里他用词露骨,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多次拒绝的正人君子的模样。 第四个,多次上不同豪车的照片就很荒谬,因为这些车都是同一个人的,千山影视没给她配保姆车,搞阴阳合同,让叶慈没钱买车。 附上一张车库照片,出现的车辆都在里面,整整齐齐,充满了富贵的气息。 车库的主人主动出现,并且转发认领。 傅明喻v:都是我的,一个爱好而已。转发@慈悲为怀 最后就是关于合同,慈悲为怀v:【你们真的以为把28亿的天价违约金且七三分成的合同收走,我就没你们奈何了?把我灌醉,哄我在白纸上签名摁手印的杨安安正在公安局等着你。如果去得及时,就能看见杨安安痛哭流涕的样子呢,。】 “怎么可能!”张芳芳一甩手机,脸色煞白。 网友们则:“” 这反转反转又反转的剧情可真是太刺激了。 第75章 金丝雀的职业素养15 叶慈这个反驳有理有据, 证据链完善,叫人反驳不能。 现在吃瓜的网友们就跟看辩论赛上旁观席上被牵着思路走的观众,活像一棵墙头草。 觉得正方千山影视说得有理, 等会又觉得反方叶慈说的也很有道理。 大家都说的很有理, 都很像相信。 可是这是网络名誉舆论战, 不是赛后还能握手言和的辩论赛,必须得选出一个冠军出来。 迷茫的网友们手上的瓜都掉了, 说: 【(裂开)糟糕,我已经失去了辨别能力了,骑在墙头上拔剑四顾心茫然。】 【我是傻狗,我两个都想相信。(流泪)】 【他们还都不是云里雾里的小作文打架, 两方都有完整的证据, 千山影视的图不是p的, 叶慈的阴阳合同也盖着公司的公章。】 【叶慈有录音, 我选择相信长腿美女。(吃瓜)】 【(疑惑)录音棚也能录音啊,有大佬出来拉音轨分辨是不是录音啊?】 【千山影视也可以出来自证, 拿证据反驳。】 【6,等千山影视一个回应,如果是真的, 他们旗下艺人的合同岂不是也】 【你们都不在意那个28亿的天价违约金吗?我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赚钱都赔不起这个违约金。】 很好, 这一下压力全给到千山影视这一边,全都在等公关出面回应。 结果他们从下午茶等到晚饭, 等到宵夜都没能等到千山影视一方的回应。 一向反应迅速,有完美公关之称的千山影视活像个哑炮, 完全不吱声。 自证清白的期间最重要的就是反应迅速, 证据真是有利, 但千山影视这般作为让人不得不深感意味深长。 本来半信半疑的态度瞬间压倒了对千山影视的信任, 叶慈一方的信任度越来越高。 然而第二个转发的人选也很令人意想不到,竟然是万水娱乐的洛梦琪。 洛梦琪琪琪v:终于从我经纪人手里把账号密码骗出来了,她睡了。原来你不让我挖你墙角就是因为这天价违约金!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我再说一句:垃圾千山影视!!!转发@慈悲为怀 一经转发,引起的讨论度更高了。 本来千山影视就是一锅浑水,现在万水娱乐还往里面趟水,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她的粉丝们纷纷把洛梦琪往回拉,统一口径道: 【这可不兴说啊,傻琪琪。(流泪)】 【经纪人呢!晴姐快把傻琪琪的微博没收啊啊啊!!!】 万水娱乐的洛梦琪出道人设就是娇气白富美。 虽不知道洛梦琪是谁家千金,但都有一个共识——洛梦琪不好好演戏是真的会回去继承家产,吃红利躺平咸鱼的。 到现在别说娇气白富美,就看她这股喜欢谁就要给谁说话的样子,就是地主家傻千金。 殊不知洛梦琪盯着手机冷哼一声,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嫩白的脸。 小声嘟囔道:“你们不懂,这可是一个潜力股!要是她不在千山影视混,我也能争取一下跟她做同事,嘿嘿。” 后面一道幽冷的声音反问:“嘿嘿什么?” 被抓包熬夜玩手机还转发微博的洛梦琪:“我可以解释的” 张晴:“好,你说。” 洛梦琪:“QAQ。” 熬不住的网友已经入睡,错过了一轮新瓜。 通宵吃瓜的则看见了千山影视总裁顾以寒因仇杀入院抢救的热搜。 再次震撼全家,握不住手里的瓜。 千山影视上下乱成一锅粥,没有了顾以寒的把控,舆论方向不保。 在内部,少了顾以寒坐镇的千山影视将成一盘散沙,忙着争名夺利。 每一个高层都妄想坐上顾以寒的位置,借此机会取代顾以寒…… 顾以寒人已经躺进了重症监护室,什么时候醒来也不知道。 早在昨日下午就知道消息的千山影视,第一反应就是压下顾以寒的伤势,而且这受伤原因也不光彩。 他的亲叔叔顾唐翼碾压全场,在清晨的会议上正式接替顾以寒的权柄,与顾以寒五分相似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美滋滋站上了主位上。 “谢谢各位的支持。”顾唐翼抬起双手一压,平息热烈的掌声,他镜片后的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 还没等他为此发表继任演讲,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撞开,周围骤然一静。 人群背后想要通风报信,却没能赶上时间的员工露出哭丧脸。 神情严肃的警察亮出证件,锐利的盯着表情僵硬的顾唐翼:“顾唐翼先生,现在你涉嫌虐杀你旗下艺人冯茵音,并抢先火化拒绝家属要求的尸检,意图消灭证据,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还有程章利用职务便利侵占公司财务,违反法律胁迫艺人签订阴阳合” “王勇做阴阳账本,罔顾国家法律偷税漏税,涉嫌金额数额高达百亿” 那神情严肃的男人细数罪过,全都围绕着钱权色展开,字字珠玑,震撼人心。 最后才道:“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带走!” 会议室本来坐满了人,等警察们走的时候还在座位上的只是三瓜两枣。 三瓜两枣们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在后怕自己竟然跟一群豺狼虎豹共处一室,还是庆幸也不在此列。 翻遍整个千山影视,敢说自己清清白白的几乎没有。 这浩浩荡荡的抓捕行动自然是瞒不住闻风而动的媒体们,网络纸媒电视台都大肆报道。 #千山影视总裁被寻仇正在抢救#爆 #千山影视涉嫌偷税漏税,金额百亿#爆 #千山影视阴阳合同#沸 #靖城警。方警情通报#热 #原来多次“拒绝”叶慈的程副总长这样#热 在澄清大战中摇摇欲坠的微博服务器终于崩掉了,献祭了数个程序员的头发后,才恢复正常。 如果说八卦只能信三分,其余靠澄清。但铺天盖地的公告足以证明,千山影视并不无辜。 【虽然但是,多次拒绝这条热搜是什么鬼啦!】 【笑死,我根本不能拒绝叶慈好吗?】 【千山影视到底是什么魔窟???】 而医院里,即将醒来的顾以寒也将面对迟来的正义。 那病房外照顾的女人终于放下了手机,回望重症病房的窗户,丹凤眼里闪过黯然。 林恩失望道:“我以为你就是最厉害的那个,好像也不过如此。那就算了吧。” 站起身,抱着搭在手肘上的外套,最终转身离开。 无所不能滤镜的顾以寒被她抛弃了,也加入了讨伐黑心公司的队伍中。 凭借着楚楚可怜的自述,获得了不少同情,在此之后反而小爆了一把。 往后不论,就论现在,顾以寒的罪名决逃不掉。 这场轰动全国的大案传播范围很广,本来只是娱乐圈吃瓜,没想到越吃越恐怖,转移到刑事案件区域。 纷纷直呼细思极恐,也因如此,盛极一时的千山影视最终落下帷幕,面临破产。 说来也有点意思,见证千山影视倾颓的傅氏族亲们都安静如鸡,不再和之前一样上蹿下跳引起傅明喻的注意。 直到某一个叔叔酒后吐真言道:“算了,千山影视一倒,公司破产拍卖,还算一流的豪门瞬间狗都不如,我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能让他们尚有余力去折腾,去闹,都是有傅明喻把控着整个傅氏集团,提供了安稳的环境的结果。 要扪心自问,自己能不能干得比傅明喻好,没几个人敢承认。 哈佛金融系优秀毕业生的含金量不是吹的,看看自己家不着四六的纨绔,还是学会知足活得更长。 如果傅氏集团和千山影视一样分裂覆灭,那岂不是也要和顾家人一样蹲天桥底下喝西北风? 想明白了的傅氏族亲们放下争斗,凝聚力比从前更甚,也不对敢傅明喻有一个明星女友再抱着不赞成的态度。 这个结果倒是傅明喻没想到的,但也乐见其成。 除此之外,最大的赢家竟然是没参加过舆论战的万水娱乐。 听说他们的总裁都已经连续三天喝香槟庆祝了,还是明目张胆,邀请大家前来参加的庆祝。 谁都没想到,最后扳倒偌大娱乐巨头的竟然就是一个花瓶女星。 但现在谁还敢说叶慈是花瓶,谁家花瓶能筹谋隐忍,将压在头顶大山倾覆? 有个博主是这样评论的:【这不是花瓶,这叫千斤顶。】 评论区有一条评论更加绝:【收购与投资是她的本事,拍戏只是微不足道的爱好罢了。如果这叫花瓶,我也想做这样的花瓶。富婆姐姐,看看我!!!(流泪)性别别卡太死可以吗?!!】 该微博点赞过十万,引来无数赞同 【这都行???】系统从没见过这样子的操作,整个核心都麻了:【顾以寒注射死刑?他不是气运之子吗?】 “他确实是气运之子。”叶慈刚跟黄导打完道歉电话,揉了揉太阳穴。 这几天事情又杂又多,饶是叶慈精力过人也遭不住。 【那顾以寒他】系统的资料告诉它,气运之子不可死亡,会对世界线产生难以挽回的蝴蝶效应。 毕竟星际世界的男主都是钻了那方世界意识沉睡的空子,要是世界意识还是清醒的状态,绝不会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气运之子确实不能因为规则以外的外因死亡,更迭气运之子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叶慈没有否认这件事。 系统敏锐的察觉到叶慈话里的异样,抓住重点:【等等,您说,不能因为规则以外的外因死亡?】 “准确的来说,气运之子在特定情况下可以提前更迭。”叶慈站起身,拉开窗帘放眼看世界,房间窗户正对着楼下花园。 外面,阳光灿烂,蓝天白云,清清朗朗的一片。 老管家在楼下除虫浇花,下班回来的傅明喻正在给他递剪刀。 听见响声后,傅明喻回头摆手,叶慈微微一笑,同样挥手回应。 清冷的脸上浮现了满意的笑容,放下见剪刀往屋里走。 系统补充未知的资料,接着问:【在什么特定条件下可以提前更迭?】 站立着的女人垂下眼睫,盖住了眸光,秾丽的五官无端流露出无悲无喜的神性。 语气冷然,像是给谁下了最后的审判:“在气运之子违反世界规则的情况下,世界意识也无法违背刻在神格上的规则解救他。” “顾以寒他杀人了,触犯了法律,罪行确凿。” 系统:【是的。】 “世界意识把握着世界秩序,但为了世界意识不因为私人感情搞乱当前秩序,都会给自己定下规则。有些是强者为尊罔顾律法,有一些则是公正严明谨守法律。” “只是世界意识再偏爱顾以寒,给过无数次让他逃脱制裁的机会,但是法不容情。” “一旦他被该世界规则定罪,世界意识就会断然放弃他,孕育出下一个符合心意的气运之子。” 叶慈:“所以,顾以寒能被更换掉。” 【这也行?】系统听着更换这个冰冷无情的词汇,恍惚以为更换的是一个房间里的摆件,而不是一条生命的消亡。 指尖划过窗台,叶慈笑了:“没有一个造物主会喜欢违背规则的孩子,这种罪名于祂而言是一种背叛。相信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不会因此影响我的结果。” 系统停下了记录,它说:【您可真是够公事公办的。】 又问:【那您知道世界意识会在哪里?是无所不在,还是神明一样俯视众生。】 什么都不知道的系统真的十分好奇,漫无边际的想是不是每一个分组组长都知道的那么多。 叶慈答道:“看个人喜好。有的会在人群中,也有的会在自己构建的空间之中,注视着祂的世界。” 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叶慈又道:“当然了,如果世界意识对这个世界不满意的话,是可以尽数毁灭,像模拟沙盘一样,再次建立一个祂喜欢的世界。” 房门被人打开,是傅明喻走了进来,今天的她穿着浅杏色大衣,温柔婉婉。 她笑着,唇边一对梨涡很深,问:“忙完了吧?走,跟我下去看看张叔的花,他说明年想种山茶花,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什么颜色都可以。” 叶慈垂着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拉住,牵着往外走,走到阳光下。 莫名有一种熟悉感,那种感觉一闪而逝,记忆宫殿里找不到任何经历过的证据。 只好按下这个念头,不再多做他想。 同时,叶慈回答了系统最后一句话:“不过几乎不会发生,重建一个世界是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过程,很少世界意识能忍受得了寂寞。” 【】系统听着,这一次莫名不敢问她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这些事情明明本源世界都没有记载 七天后,顾以寒被执行注射死刑。 他没有要求见任何人,但是有人主动要求去见他最后一面。 他同父异母的姐姐顾女士前去见他最后一面,以解心头之恨。 后腰被捅了三刀的顾以寒消瘦憔悴,丝毫不见往昔的意气风发,好像很是平静的样子。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早已崩溃过无数次,质问命运的无常,只是一直隐隐约约给予指引的命运不再回答。 莫名的,顾以寒感受到一股被全世界放弃的绝望,渐渐麻木平静下来。 顾女士冷眼旁观,只带回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遗言:“明月不照我。” 安静悠闲的咖啡馆里,只有两人对坐。 听的人在心底冷静肯定:“是的,明月不照你,满身污秽不知悔改的人怎有资格拥有月亮。” 跟叶慈提起的时候,顾女士未老先衰的脸上浮着嘲讽的笑容,看向对方的眼神又变得感激。 “我离婚了,我终于活过来了,谢谢。”顾女士站起身,拎着包:“我走了。” 叶慈放下咖啡杯,眉眼一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不过提供一个机会罢了。” 提供了顾唐翼虐杀冯茵音有力证据的顾女士露出清浅一笑。 与重获自由的顾女士道别,叶慈也该登上飞往余城的航班。 一到剧组,果然就看见导演黢黑的脸色。 叶慈抢先道歉,她忙是真的耽误剧组进度也是真的。 “说好的请假三天,这都几……”黄导一看叶慈身后的人换上另一个表情:“傅董下午好,您也来了?” 傅明喻:“我过来看看而已,不用在意我。” 黄导可不依,脸上挂着笑:“这怎么能行,傅董您风尘仆仆到来,怎么着都得请您吃顿饭接风洗尘,对了,您这次要待多久……?” 这变脸来的猝不及防,叫旁人叹为观止。 “……“叶慈一挑眉,就看见傅明喻一指带着鸭舌帽的叶慈。 傅明喻用冷静的语气说出最震撼导演心脏的话:“不用麻烦,我跟她住一块。” 黄导笑容一僵:“?” 天大地大,投资商最大,我等不敢不从,还能省钱。 但叶慈总觉得黄导投来的视线里明晃晃写着:“还真给你成功上位了?” 不远处的人群因为最大投资商的到来而热闹,这些时日的相处,让他们不再对冷着脸的傅明喻感到惧怕。 角落两个小角色捧着热饮感叹:“其实傅董也不怎么可怕啊,之前我看着傅董就跟逃课时候看见教导主任一样,头皮发麻。” 另一个人滋溜一口杯中热饮,身心都暖了:“谁不是呢,她还挺温柔的,估计是面冷心热的那一款,也不会端着,好说话又好相处。” 她们旁边的林恩静静的注视着那一边,孤身一人。 千山影视破产,经纪人郑平入狱,助理小圆忍受不了非议辞职。 失去了顾以寒的她也没有如何,明里暗里的鄙夷是少不了的。 外界的热度不过是表面繁荣,实际上找她的本子反而比以前更少了。 本来有一个谈好的生活综艺的飞行嘉宾邀约,也被电视台那方付了违约金,只为解除合同。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剧组更加明显了,关于她的戏份少的多的多。 黄导对她的耐心越来越少,言语中透露着对林恩的不满。 玲珑心肠的林恩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初那条剧组热搜还是被黄导察觉出端倪。 即便没有证据,作为一个把控全场的导演想整治一个小演员十分容易。 之前隐而不发,不过是看在顾以寒的面子上,现在顾以寒都成渣了,还声名狼藉。 …… 拍摄叶慈最后一场戏的时候,下雪了。 听说是余城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如鹅毛漫天飞舞,难得的美景。 这可乐坏了黄导,刚好叶慈杀青戏份就是除夕宫宴,还不用人工造雪,省钱又自然。 从早上就开始准备拍摄,光做这最后一个造型都花了好几个小时。 傅明喻放下工作,再次飞往余城,等她赶到剧组时将近下午两点,造型已经做好了。 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傅明喻走进了叶慈的化妆间,恰逢门开了。 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视线不自觉被里面的人吸引。 傅明喻就更不例外了,停止了说话,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 穿着云华郡主的服饰的人缓缓走出,明目善睐,红妆潋滟。 云华郡主承旧朝之风,喜欢奢靡繁华之色,更是在宫宴当天穿上了前朝尊尚的红色。 为了还原人设,剧组方面也很给力,给她量身定制的戏服价值数十万,裙摆衣襟处的水仙绣花栩栩如生,光华照人。 她怀里正抱着螺钿紫檀木琵琶,白皙的手背贴上了荼蘼花金箔纸。 明知叶慈扮相一直不差,众人还是被这一次出场再次惊艳。 叶慈笑问:“好看吗?都看傻了。” 傅明喻抬起手,本想摸摸对方的脸,在距离肌肤的前一刻,顿住。 不能破坏了这个妆面。她心想。 “好看。”傅明喻的视线从眼尾点缀的红眼线划过到泪痣,到含笑的双唇,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个遍。 像是害怕叶慈不相信似的,傅明喻又重复了一遍:“真好看,很像妈妈画的画,要是她看见有人能在她之后诠释出这个角色,一定会很高兴的。” 叶慈这才放下心来,得到傅明涛的肯定比得到黄导的肯定更让她欣喜。 众人都听见了那一句妈妈,没什么反应。 或者说大的反应早就过去了。 直到前几日,剧组的人才知道为什么傅明喻会对云华郡主执念那么深。 还以为她是谢青冉影后的狂热粉或者是原著粉。 结果都不是,真相比想象更出乎意料。 因为谢青冉是傅明喻的亲生母亲,引起傅明喻执念的,则是谢青冉在跳楼之前还念着云华郡主的台词。 十五岁的傅明喻期待着周末,好不容易等到了剧组可以探班的日期,便来到了酒店。 谢青冉和往常一样下戏回来,精致秀美的脸上略显疲惫,看见了做作业的傅明喻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来啦?”谢青冉揉揉女儿的脸,笑道:“最近在学校怎么样,老师说你这次联考又拿到了第一名,好多高中都打电话过来要把你挖去他们学校。” 傅明喻:“还好,我觉得并不难。” 难得的温馨时光让小傅明喻露出了唇边的梨涡,看似不在意的,实则暗带炫耀的向妈妈说起她在学校的事情。 聊了一会后,谢青冉开始背台词,一边背一边跟自己对戏。 琵琶声铮铮,越来越激烈,在高潮部分却戛然而止。” 傅明喻伴着琵琶声做作业,听见突然安静,抬头疑惑的看向谢青冉。 谢青冉怀抱琵琶,背对着她:“我好想吃枇杷,甜甜的枇杷。” 现在季节正当是枇杷成熟时期,冰箱里就有。 傅明喻便说:“妈妈想吃吗?我去洗给你吃。” 谢青冉声音飘忽:“好,我等你。” 这是谢青冉留给傅明喻最后一句话,她没有信守诺言。 第76章 金丝雀是职业素养16(完结) 早几天前场地就已经开始布置, 直到昨天半夜还在灯火通明,就为改动有关场景布置。 要求严格的黄导来来回回的改动好十几次,差点把造景老师们弄疯了, 才达到了黄导满意的效果。 不但如此, 叶慈开拍前也被几个导演拉过去轮番讲戏, 跟主演们对戏说台词排练好几次,务必把拍摄效果完美的呈现。 黄导对演员再三强调:“今天是云华郡主生命的绝唱, 情绪必须得起来,要有那种不顾一切的报复心态,明知不可仍然一意孤行。昨天排练的时候,叶老师给的情绪就挺好, 今天还得继续保持。” 一边说还一边想自己都好久没带过这样省心的演员了, 真不知道以前演技差的风评怎么起来的。 先不明白, 最终归咎于其他导演都没能发掘出叶慈的潜能, 并为此感到美滋滋。 怀里抱着琵琶,进行上场前热身的叶慈自然是点头应下:“好, 黄导放心,我明白的。”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摄像机架好, 收音话筒铺设完毕。 为了追求古代皇宫宫宴的真实感, 大量减少现代化灯光的使用,采用蜡烛与灯笼来照明, 现场灯火通明,叫人大冬天里热出一身汗。 “除夕宫变, 第四幕第一次, action!” 打板声响起, 演员们迅速进入状态, 叶慈深吸一口气,睁开时就是那个复仇心切的李云华。 [天降大雪,人间银装素裹。 今日是新朝建立第二年的除夕宫宴,为庆祝新帝坐上皇位的第二年,自然是好不热闹。 大殿之上,众臣道贺,有稀世珍宝进献主上,美酒佳肴款待宴客,放眼望去都是其乐融融,不见去岁之衰落。 新帝稳坐高位抚须大笑,一身墨色龙袍好不威严。 宠妃李氏一身红衣出现在宫宴上时,周围骤然安静。 用微妙的目光来回注视皇帝和李氏之间,果不其然,就看见皇帝微沉的脸色。 前朝尚火德,以红为尊,多着大红。 新朝为克前朝国运,取前朝而代之,故称水德。 五行中水克火那是天下皆知的道理,她这又是怎么回事? 且那李云华身为前朝郡主,为显示新朝皇帝宽厚,主张纳入新朝皇帝,成为媚极极一时的宠妃。 这是对外宣称的说法,故事过程可美化了不少。 朝中谁人不知,这李云华挟恩图报先是入了萧知远王府,辗转送到新帝幼子府邸作为侍妾,新帝幼子对这美貌侍妾情深根种,还提出要用十里红妆娶她为王妃。 可即便如此,这李氏仍是不安于室的,在新帝探望病重的幼子时使出妖媚伎俩勾引,把新帝迷得神魂颠倒,纳入宫为妃。 幼子本就身体羸弱,被父亲横刀夺爱直接气到吐血,奄奄一息,萧知远心疼幼弟与新帝对峙。 却在新帝面前不落好,萧知远本就战功赫赫又是年轻力壮,更遭到君父的多疑,以为他有不臣之心,让他远离太子之位。 就一个李氏的归属权,就叫父子几人几欲反目成仇。 这美人就是霍乱江山的狐媚,连朝臣上奏要求处死都没能让新帝点头。 多少读书人都唾弃这数典忘祖的宠妃,斥为妲己第二,不知骁勇善战为国尽忠的三王爷怎么就有这样的女儿。 造成这幅局面的李云华安然自若,在皇后厌弃的目光中嫣然一笑,对新帝施以臣礼。 穿着旧朝的颜色,对新朝的皇帝行跪拜大礼,这不就是俯首称臣的意思吗? 众人目光稍缓,新帝挑高眉毛,被乐得哈哈大笑。 新帝抬手连说:“李妃免礼,就你会哄朕高兴!” “能让陛下展颜是妾的荣幸,今日除夕宫宴,天下同庆的日子。”李云华柔声笑道:“见今日气氛正好,妾在此为诸位献上一曲《破军曲》。” 皇帝自然是说好。 召来侍女,送来琵琶。 李云华低眉端坐在大殿之中,双眸扫过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笑得越是灿烂,心中便是越恨。 视线定在了萧知远脸上,稍稍一停。 萧知远心头莫名一动,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被妻子询问后,勉强按下不动。 “没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这是萧知远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有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铮铮如金戈相击的琵琶声停下后,李云华垂首不语,好似沉浸在那余韵之中。 新帝也是听得心神激荡,再一次心想:这李云华不愧是色艺双绝的郡主,姑且再留一段时日。 只是 “今日是喜庆的日子,李妃这首《破军曲》是否不合适?”太子问道。 “自然合适。”李云华冷漠道:“给你们陪葬就很合适。” 众人被她说得一蒙,就看李云华霍然起身,将怀中价值连城的螺钿琵琶一摔,余声嗡嗡。 “众将士听令!起兵!” 李云华以摔琴为号,发起了新朝第二年的宫变。 “杀!!!光复津朝!!!” 顿时兵戈声骤起,杀声震天。 有连呼:“乱臣贼子竟敢谋逆!” “护驾!护驾!” “快将那妖妃李氏枭首警示!” 一向柔柔弱弱的李云华仗剑直立,立于新帝面前:“说我乱臣贼子,难道你萧家不是谋逆起家都吗?老东西,你还的得意吗!” “还真以为面前这点宠爱就能让我放下家破亡国的仇恨?滑天下之大稽!你亦是,你那愚蠢的儿子也是。” “杀!一个不留!” 这一场宫变死伤无数,不仅新帝被李云华刺杀成功,连同太子皇后都一个不留。 到处横尸遍地,惨叫声起。 李云华早知不能起事成功,行至陌路也不肯屈服投降。 被围困高座龙椅之际,毅然决然横剑自刎。 她言:“我金贵无匹,怎可遭你这乱臣贼子屠戮?” 血泼洒了满地,溅了萧知远满脸满身,只觉得心中快意更甚。 好叫他也尝尝被屠戮满门的绝望,最恨自己的竟然还是忍不下心去杀萧知远。 李云华自绝在龙椅之上,双目遥望大殿门外,含着热泪。 雪落了满地,漫天飞舞,新白掩盖了残红,李云华终于满意了。 都说人死前都会走马观花般回顾自己的一生,李云华也不例外。 刀锋割破了喉咙,她嗓音嘶哑:“我想吃枇杷,甜甜的枇杷。”] “cut!好!”黄导松了口气,畅快道。 工作人员也激动不已,连声道喜:“好!!!恭喜叶老师杀青!” “杀青戏必须要有个大红包,快拿着!” “恭喜你杀青咯,我还得留下来继续演我的冷宫啃野菜公主。”洛梦琪抱着叶慈的花俯首嗅闻。 刚吃完杀青蛋糕的她唇边残存着奶油,被看不过眼的经纪人用纸巾擦掉。 洛梦琪问:“你这次肯定能大爆,那你之后要怎么样?建立个人工作室吗?” “不了,不打算建立个人工作室。”叶慈摇头,视线停留在跟制片人交涉的傅明喻身上。 刚演完大场面戏份的她还是有点疲惫的,换个演员估计得在这种情绪中低落好几天都走不出来, “不建立个人工作室?”洛梦琪没能领会到叶慈话里的含义,当即兴奋道:“那来我们万水娱乐啊!一定会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 经纪人张晴难得不对此有什么发言,只是看了一眼叶慈。 倒也不是期待,只是她明白叶不会答应的。 叶慈站起身,走向了傅明喻:“等拿到影后奖杯,我会退出娱乐圈,就此息影。” 至于为什么要拿到影后奖杯才息影,一是圆满原主遗憾的人生,二是想多陪陪傅明喻。 演员这个职业太忙太忙了,经常跟傅明喻聚少离多分隔两地,这才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洛梦琪:“嗯??!你说你要息影???” 震惊中的洛梦琪正要跟叶慈好好掰扯,别浪费她的天赋,就看见叶慈抬起手,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大逆不道的揉了揉傅董的头。 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最震惊的是傅明喻没有反抗,面带关切的摸摸叶慈的脸。 温柔的不像是那个杀伐果决的表姐。 终把这些时日里的微妙怪异感串联起来的洛梦琪美女落泪,悲痛道: “她们什么时候搞一块去了!!!” 张晴幽幽道:“哟,才发现呢。傅董每回过来都跟叶老师住一块,这还不明显吗?你到底多笨啊。” 洛梦琪:“” 叶慈说到做到,绝不含糊。 一年半后,在万众瞩目的金兰奖的颁奖典礼上,叶慈凭借着电影《一个凶手》拿下最佳女主角奖项,摘下影后桂冠。 洛梦琪眼看着这梦幻的一幕,心说这将是这位新晋影后最后一次站在台前了。 果然,颁奖典礼上叶慈发表完获奖感言后,就宣布退出娱乐圈。 那明艳精致的新晋影后说:“我将永久息影,永不复出。专心爱人和事业,想要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我的爱人。” 当时全场哗然,连前来参加颁奖仪式的傅明喻也震惊不已。 他们震惊的是叶慈的退出,傅明喻则在意那一句爱人。 只有两种人不会感到震惊人,一个是早就知道的洛梦琪,另一个就是糯米糍们。 粉丝们有时候的直觉十分敏锐,早就察觉到她们粉的姐姐隐约有退出的苗头,本来也想再挣扎一番。 可是 根!本!找!不!着!人! 拍摄完《江山乱》后直接消失几个月,有消息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进了《一个凶手》的剧组,也就是剧组官宣。 这还能怎么说,不过叶慈有张良计,她们也有过墙梯。 既然做不了演员粉,那就做事业粉呗,入股魔方游戏血赚不亏。 主持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还是被惊讶的不轻,她的关注点和傅明喻一样。 “叶老师说要专心爱人和事业,不知道你的爱人是” 叶慈亮出食指上的戒指,笑颜如花:“是一个在背后支持我,给予我无数欢愉的人。” “或许在这种场合之下很冒昧,但我忍不住了,想在万千人前倾诉对你的爱意,向天下昭告你我的感情。” “你愿意与我结婚吗?愿意与我携手共度余生,让我把你安排进我的余生中吗? “傅小姐。” 这场求婚,无异于在会场中投放炸弹一样,将所有人炸得晕头转向。 媒体记者自然狂喜不已,顾不上新晋影后宣布息影这个消息,抓紧机会拍摄这一场万众瞩目的求婚。 都知道,这将会是震动娱乐圈的大新闻。 本来微博热搜榜上的首位热搜#金兰奖颁奖之夜#沸 几分钟之内被#叶慈求婚#爆给挤掉,稳坐首位,傲视群雄。 微博服务器再一次摇摇欲坠,苦苦撑着不崩。 金兰奖作为华国影坛最有影响力的奖项,它的颁奖典礼向来都是万众瞩目,都会进行电视台转播或者是现场直播。 而如今直播间和电视机前都坐满了人,全部都在疑惑傅小姐会是谁。 直播间的弹幕暴涨,几乎刷出残影,幸好直播通道的处理器够硬不然都得崩掉。 【刚拿到影后就要宣布退出娱乐圈了吗?】 【真够敢说的,不过我竟然不会感到意外,魔方游戏越做越大,早已达到上市规模,如果叶慈有心经营,都会选择退出娱乐圈。】 【我淦???求婚?谁是傅小姐???】 【(流泪)我才因为《一个凶手》粉上的姐姐,结果就告诉我她要退圈呜呜呜。】 【傅小姐究竟是谁???】 【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就告诉我要结婚了?】 [据我所知,叶慈身边姓傅的只有一个,比如现象级大爆剧《江山乱》投资商,傅氏最年轻的家主傅明喻。】 【说傅大佬的怕不是还没睡醒,傅明喻都是出了名的断情绝爱专心事业的。】 后排的就不知道傅小姐是谁,茫然不已左右环顾,想要找出目标对象。 结果就看见了同样茫然的同行们,对脸懵逼。 “姓傅???” “哪位傅小姐?” “我们圈子里有姓傅的女星吗???” 在场的前排诸位谁会不知道傅明喻是谁? 当即哗然更甚,不住的把目光投向第一排正中间,也是叶慈的视线注视的地方。 那里正坐着被她求婚告白的主角,上流圈都讳莫如深的名字。 现场的摄影师也是一个妙人,镜头一摇,傅明喻的侧脸一闪而逝。 万千喧闹中,唯有一株寒梅悄然盛开,簌冰濯雪。 那趋近完美的面孔叫直播间更加疯狂,纷纷问这个美女究竟是谁?从没在圈子里里见过。 那主位上的人站起身,清冷的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态度却如在婚礼上宣誓般郑重: “乐意至极,我的叶小姐。” 看似游刃有余的叶慈长长呼出一口气,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提起裙摆,翩然下台脚步越走越急,最后是跑着过去的。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去见喜欢的人,都是跑着去见的。” 现场的人都看见了傅明喻这一个笑容,第一反应竟然是傅明喻竟然会笑,还以为傅明喻天生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蛋,只会用冷淡的眼神冻死视线范围内的所有生物;第二反应就是傅明喻真的答应了,她要结婚了??? 洛梦琪仰头看向傅明喻,两手戳在唇边喃喃道:“原来不只是表姨有梨涡,表姐也有。以前我从没看见过。” 有细心的人就会注意到傅明喻左手食指上同样套着一枚戒指,虽然款式略有差别,但是很明显是出自同一个系列的情侣款。 事已至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鼓掌叫好啊! 直播间人都傻了,在傅明喻答应的那一刻静止一瞬,随后再次弹幕暴涨。 【我和我死对头在一起了?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谁知道是不是叶慈倒贴呢?(抠鼻)一个傅氏集团随便漏点什么都够叶慈受益终身。】 【不,叶慈的全息技术也不容小觑,建立一个与傅氏集团同等的商业帝国不过是时间问题,并不存在倒贴问题。】 【这么说她们岂不是因为《江山乱》结缘的吗?因戏结缘?】 【有消息说谢青冉是傅明喻的亲妈,叶慈又是因为云华郡主一角色与傅明喻结缘,这不是恋。母。癖吗?(呕吐)(呕吐)(呕吐)】 【傻孩子,还记得之前的一条那条#傅明喻说叶慈不像谢青冉,云华郡主疑似换人#这条热搜吗?】 【恋。母。癖恋你大爷好吗???黑子给爷死!】 【红眼病就是见不得真正的爱情吗?(翻白眼)】 【别拦着我,我要刷邮轮出份子钱!一个不够,要三个!!!】 最后只有一句话无限循环: 【说是傅明喻的预言家刀了!!!】 【说是傅明喻的预言家刀了!!!】 【说是傅明喻的预言家刀了!!!】 “” 重新回归游戏开发事业的叶慈在一年后,正式推出了全息游戏头盔,再度引起外界的目光。 说叶慈是靠傅明喻起家,吃软饭的人终于偃旗息鼓,不得不为一个合作机会挤破头。 傅氏集团是家大业大,传承百年的老牌豪门,但是论事实来讲,傅氏集团并没有涉猎全息技术区域,能在这一方面帮到叶慈的地方并不多。 她们之间的结合根本不存在什么强扶弱,一方倒贴一方扶贫。 从来都是强强结合,互相成就。 晚宴之中,乐声悠悠衣香鬓影,人人谈笑风生,等待着举办宴会主人的到来。 浓妆艳抹的女人挽着男人的臂膀,带着讨好的微笑听着他的话:“若是这次能得到叶总青眼,必定能让我更上一层楼,彻底摆脱控制。到时候我就把家里那个不会下蛋的黄脸婆给踹了,把你娶进门,可不能让我儿子流落在外,没名没份。” 说着,男人粗壮的手搂紧了女人的细腰,微微隆起的小腹在裙摆之下若隐若现。 “这可是你说的,我等着你。”女人粲然一笑,贴得男人更近。 周围逐渐喧闹起来,有人说:“叶慈来了!” “听说傅董晚点会到,要是能跟两位畅谈一番,那也是受益终身的事情。” “快过去吧,你这孩子待会要对叶总多点笑容,知道吗?” 听见叶慈这个名字,怀孕的女人神情怔怔,目光触及那张明艳自信的脸时,顿生恍然隔世之感。 这一次叶慈是作为晚宴的主人出现,所到之处皆是恭维谈笑,希冀能在她面前挣得一席之地。 正在跟人说话的叶慈似有所感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林恩,她变了很多。眼睛的形状变了,不再刻意画出丹凤眼的形状。 此刻正衣着光鲜的环着一个男人的胳膊,那男人身形略胖,气质斯文,还真有点儒商的气质,叶慈不认识他。 林恩以一种依偎依附的姿态站在男人身侧,对上叶慈视线后,静止一瞬首先避开了对视,脸上笑意淡了不少。 与原来世界线相反,林恩的星途并不顺畅,好几年都在五六线以下打转,很难有出头之路。 本来叶慈也以为她对顾以寒矢志不渝,在原世界线中为了和顾以寒结婚辛苦筹谋,甚至不惜以身试险,好歹是成功了。 但这拼过头的态度一度被叶慈以为她是斯德哥尔摩。 后来叶慈才发现,她错了。林恩不是斯德哥尔摩,她只是要做豪门太太。 至于是谁,无所谓,只想做豪门太太。 并为此庸庸碌碌大半生,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成功 叶慈在这个世界待到了九十五岁,与爱人相濡以沫,同舟共济。 曾经傅明喻在父亲的病床前,为自己规划了一生的计划,按照她的设想,傅明喻走到生命尽头时,在家族小辈里的哭声中,孤独离世。 然而命运待她优厚,并没有让她孤独的来孤独地走,躺在叶慈的怀中安然离世。 临终前,那双苍老的双手还不舍地抓着叶慈的手,最后一次感受爱人手上的温度。她人都那么老了,性情可比年轻时候还要倔强。 “我不要闭眼睛,这一次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你了。”傅明喻说。 叶慈笑了,拍拍她肩膀:“会的,你睡醒后还会看见我的。” “真的?” “我骗过你?” “这倒是没有,你从来不骗我。” “这不就是了。” 病房房门被敲开,年轻人走了进来,眼眶还带着未散的红意,他是傅氏这一辈最优秀的小辈。 “奶奶,你们” 房间里很安静,秋风吹拂波动天蓝的窗帘,拂动了垂下的银发。 年轻人什么都懂了,就不再说话,咬着拳头哽咽 系统,登出世界。” 01系统:【接受到宿主指令,开始结算】 01系统:【此方世界并无灵气修炼与修仙大世界不同,寿命靠修炼延续。由于原主的寿命仅27岁,您在28岁的生日时选择了用本源币购买余下67年的寿命,以每年一万本源币的价值,共扣除您六十七万本源币。】 01系统:【检测任务完成度……任务一完成度百分百,任务二完成度百分百。共奖励两千万本源币,扣除六十七万本源币,剩余一千九百三十三万本源币已汇入您的账户。】 01系统:【正在为您登出现代位面娱乐圈世界……】 第77章 太后千千岁1 【正在搜寻小世界, 锁定古代位面,选定6956号小世界,正在搜寻宿体。】 【载入成功!正在传输记忆。】 * 万籁俱静, 寝殿内烛火昏黑, 温度宜人。 有一个守夜的宫人正披着外袍坐在门边, 抱膝低头,脑袋跟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困得狠了, 差点一头栽倒地上,这才猛然惊醒,左右环顾周围,轻轻松了口气。 心想还好还好, 要是被人看见玩忽职守, 指不定会怎么受罚。 感受到寝殿内温度渐凉, 侍女悄悄起身, 伸手捶捶坐麻了的腿,往铜炉中再添增无烟无味的银霜碳。 指尖捏着盖子轻轻提起打算盖上, 侍女便听见内殿传出几声痛吟,昏黑的寝宫内突然有人发出声音,不可谓不吓人。 手一抖, 侍女险些把盖子给扔了:“吓我一跳!” 心惊肉跳了一会, 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公主的声音,连忙将盖子盖上。 “殿下?”侍女挑亮烛火往床边走去:“殿下?是您在传唤奴吗?” 帷帐里躺着的人影没有回答, 衣料摩挲的声音更加明显,像是有人在痛苦挣扎。 “殿下……”侍女紧走几步, 正要查看情况。 垂着的帘子中间伸出一只冰肌玉骨的手腕, 修长的指尖攥紧了布料, 将幔帐抓得发皱, 骨节攥得发白。 “疼心好痛快来人……”被病痛折磨的人低低痛吟,身体往外边挪动。 幽幽烛光中,侍女看见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布满了冷汗。 倒抽一口冷气,侍女握紧了手上的烛台,扭头就喊:“快来人!公主心疾发作,快传御医!” 这一声喊就是石破天惊,这位公主的金贵程度都是有目共睹的,本来寂静的皇宫热闹了起来,大半座宫殿都为她而亮。 意识渐醒时,叶慈只觉得心脏剧痛,跟被人一刀捅了进去,翻转搅碎般疼痛。 思绪模糊之间,那急促的呼吸怎么喘都喘不上来,越想呼吸新鲜空气就越是痛苦。 剧烈收缩的心脏发出痛苦不堪的悲鸣,剧痛之中叶慈抬起手腕,揪紧了胸口处的衣衫。 01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即将降为零,正在为您恢复生命值……已恢复健康。】 这边余痛未消,偏偏耳边还有人大喊大叫,着急奔走,眼前人影幢幢,活像是无数魂灵在飘荡。 不知谁拿着苦掉牙的药丸塞进她的嘴里,又是一碗水灌进来,抚背顺气。 晃眼的烛火晃得她眼睛生疼,还有人强硬的拉过她的手,微凉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 本就心疼难忍的叶慈更加烦躁,随便在床边抓起什么东西就往外扔,准确无误的砸中了面前的人影。 “吵死了!给我闭嘴!”这一下还真叫殿内安静不少,鸦雀无声。 床上的公主怒斥一声,抽回手腕,愤怒的睁开双眼。 结果就对上了一张苍老的脸,束发戴冠,神情严肃,只是眼神里还带着惊愕。 空气中弥漫着熏人苦涩的药味,嗅一鼻子就能感受到它的威力。 不光是这个老人,周围还站了一圈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非常的热闹。 全都震惊的看着叶慈,呆若木鸡。 要不是知道自己正在被抢救中,叶慈都以为自己是诈尸而不是被抢救。 【您别怕,他们都是原主认识的人,来救你命的。】系统好心解释:【刚刚您吼的是原主生父,现在不说话只是被您吓到而已。】 视线落在披着外袍的中年男人,叶慈:“” 你这小系统,不会解释的话,下次可以不解释的。 被玉珏砸中胸口的首席御医:“” 前来探望生病妹妹的年轻太子正握着药瓶手足无措:“” 帮公主喂水顺背的贴身侍女捧着茶杯一脸茫然:“” 被女儿半夜闹起来的皇帝嘴还张着:“” 气氛一时间十分安静,只能听见药罐子沸腾的咕噜声。 到底是皇帝,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男人,看见病的快死的女儿突然仰卧起坐且气势十足的骂人,竟然面不改色。 “太史令曾言我儿天生凤命,总能绝处逢生,如此一看果真如此。”皇帝轻咳一声,站起身走到床边:“岑首席,我儿如何?” “”叶慈沉默,心底冷静反驳:并没有,最好把那个胡说八道的神棍打出皇宫,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原主现在应该正在排队轮回。 “回陛下,岑首席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胸膛,苍老道:“昭阳殿下脉象平和,已无性命之忧,今日突然发病许是春寒温度骤降所致,还需多加小心。” 甚好。”见女儿沉默,皇帝俯首关切问道:“我儿感觉可还好些?” 叶慈少说少错,低头小声道:“嗯,好了不少。” 众人心想,都能砸人了,不好那是不可能的了。 确认她确实是没事了,又叮嘱几句,众人才披着夜露离去。 离开前,太子手捧着玉珏放在妹妹床边,犹豫了一会才说:“妹妹好厉害,闭着眼睛都能打中御医,他都是揉着胸口走的!” 说着,这十七岁的俊俏儿郎,一手抬起一手挽袖,竖起大拇指表达他最高的称赞。 叶慈:“” 叶慈扶额:“夜深露重,皇兄还是快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是上朝的日子。” 太子这才收手离开,背影透着不被认同的惆怅。 等人都走光了,叶慈靠在床头坐着,摊开瘦小的掌心一看,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将原主养的精致,但因为身体的缘故并不如其他女子健康。 这分明就是一个十几岁少女的手,还因为身子弱,就跟小孩似的。 天下纷争,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自大一统王朝盛朝末帝驾崩后,便开始了长达百年的诸侯割据战争。 没有一个君王能拒绝统一天下的野心,盛朝的灭亡就是拉开战争的序幕,各个诸侯国之间互相吞并征战,都想成为唯一且至高无上的皇帝。 直到百年后的今日,盛朝君王分封的百余位诸侯只剩下四个,以四方地理而划分。 分别为北周南姜西乾东黎,其中北周国力最盛,隐隐有四国之首迹象,南姜则地处富饶,国产丰富但整体战力稍次于北周西乾两国,经常以和事佬的角色出现在争端中。 再看其余两国,西乾国土接壤戎蛮,作风彪悍,对南姜虎视眈眈,最后的东黎则是靠海小国,每天都在隐身,只求妥善其身,不求逐鹿天下。 所以这又是一个四国鼎立,相互制约勉强和平共处的时代。 原主名为褚慈,是南姜国皇帝的第一个女儿,万千宠爱在身,封号昭阳。 身为南姜国嫡出大公主,原主从出生时就天降异象,据说当时红霞满天,百鸟鸣啼。 这乍一看,竟有古籍里所言的百鸟朝凤之象,不可谓不祥瑞,实在是世间罕见。 原主是皇帝刚登基的第一个孩子,本就喜爱不已,一出生就遇到这番景象,更加春风得意。 上天的意思不就是他命中该是姜国的皇帝,能昌盛姜国吗?都给他的孩子送祝福了,意思足够明显了。 这让还有些不满他登基的宗亲们都偃旗息鼓,对皇帝崇敬几分。 百日宴上,原主又被太史令断言,将来此女贵不可言,福泽深厚,能给姜国带来好运。 引起哗然一片,姜国皇帝更是哈哈大笑,暗中命人将此传言散播出去,将位置走坐得更稳。 果不其然,原主出生后的五年里,姜国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可皇家总是多疑的,都说原主有鸿运在身,边有人唯恐影响姜国传承,流言四起。 早在百年之前,盛朝也是出现过一个鸿运齐天的公主。 结果这公主鸿运是鸿运,气运强到反克兄弟,导致兄弟多夭,直到将那位公主送到别宫居住,她兄弟们方才得以保下几个。 但又因原主天生体弱,兄弟姐妹们一个比一个活蹦乱跳,只有原主病殃殃的,才让这种疑虑打消不少。 身为王室公主,总是逃不脱联姻的命运,备受宠爱的原主也一样。 在原世界线中,原主有过之而无不及,比与臣下联姻比远嫁他国更惨。 原主联姻的对象不是皇帝要拉拢的臣下,也不是邻国年轻的王族,竟是北周的皇帝。 那北周皇帝今年已然六十有余,年长南姜皇帝三岁,二人相见都已兄弟辈分论交。 彼时原主及笄之年,才过了过了及笄礼,又逢西乾来犯,南姜本就不胜武力,猝不及防之下连失五城。 这可是奇耻大辱,一番争斗下来后最终选择与北周联手。 北周皇帝欣然同意,只提出一个要求——要昭阳公主和亲北周。 而南姜皇帝本就焦头烂额,一想北周皇帝有不少合适年龄的儿郎,也就欣然同意。 却不想等那使臣说出迎娶人选时,南姜皇帝的杯盏都没能端稳,打湿了膝头袍服。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唯有一句话在心头回荡——这不是,有辱斯文的事吗?! 西乾威胁日渐强盛,为了边境子民,为了苦战的将士,最终南姜皇帝点头答应。 就如此,昭阳公主远嫁北周,一去不复返。 北周那方,其实也都不太同意自家陛下娶一个小公主为后,一定要和亲的话,太子就是适龄的人选啊。 说句实在话,他们家陛下大公主的女儿都有南姜嫡公主一样大了,成婚后族亲们见礼,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公主。 这不是,徒惹人笑话吗? 北周皇帝我行我素一辈子,临老更加倔强,非是不听,就是要亲自迎娶昭阳公主。 他娶原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听术士谈论起昭阳公主命格特殊,会对北周产生重大影响。 他本就是好奇的人,好奇原主会是怎样特殊,又撞上了南姜求助,故而有此举动。 娶回来后跟玩似的,也不碰,就这样放着,私底下,时不时让术士占卜她对北周的影响。 结果有一日,北周皇帝最宠信的术士占出将来这小皇后有牝鸡司鸣之兆,当即大惊失色。 匆匆起身,赶去找北周皇帝回禀相关事宜,就听说自家陛下去秋苑狩猎去了。 术士找不着皇帝,下意识掐指一算,被测算结果吓得魂不附体,面无人色。 立马扭头折返,回到那摘星楼里收拾东西,就要带着小徒弟跑路。 连皇宫大门都没出去,就听上阳城钟声报丧,细数下来共四十五下。 正是九五之尊驾崩的丧钟声,北周皇帝驾崩了。 原是他去秋苑打猎,非要跟左右比试,玩的太高兴就与跟老虎搏斗。 北周皇帝打赢了,就是高兴过头从马上摔下来,堕马而亡。 原主十六岁那年,就成了北周最年轻的太后。 在此之后,原主正如术士占卜的结果,不光熬死了北周景帝,还熬死了继子昭帝。 昭帝年轻,驾崩后并没有继承人继任皇位。继承人就是一个大难题,原主挑来挑去,挑中了景帝最不喜欢的十九皇子。 看似温顺仁善的姬雍,原主以为好拿捏的皇帝,却给了原主最狠的一刀。 姬雍举起了屠刀,第一刀砍向了原主,第二刀砍向了盟友国南姜,再度挑起战争。 至此,对北周影响最深也是最年轻的太后香消玉殒,年纪也不过二十五岁。 第三刀第四刀只要不如他意的,他必杀之。 这残暴不仁的作为,让姬雍成了青史有名暴君,提起他时都是大摇其头,成了教育后辈的反例。 既然叶慈来了,就说明时间线产生改动,本该熬过这次发病的原主,没能撑过这次发病,提前离世。 …… 01系统:【现在发布任务,任务一:改变原主红颜薄命的命运,不让南姜国再度陷入战争;任务二挽救原女主东黎衡康公主早死的命运,稳住此方世界格局。】 “你就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吗?”叶慈撩开幔帐,扫了一圈明显是未出嫁女子的寝宫,问道:“你告诉我,我在哪?衡康又在哪?” 【……】系统:【好像是有点不对,按照世界时间线您现在应该是在北周为昭帝挑选继承人的关键时刻……】 “光这年纪就不对,现在原主才多少岁?”叶慈问系统。 系统一扫原主骨龄,震惊道:【根据检测结果得知,原主今年骨龄才十四岁,患有心脏病?!嗯?!十四岁?!】 叶慈笑道:“我才十四岁,现在别说见不见得着任务对象衡康公主,光是熬都要熬好几年,真不怕我不耐烦了?到时候别说维持现有格局,还剩几个国家我都说不准。” 【现在竟然是泰平九年???】系统震惊,哗啦啦的翻查资料:【怎么可能!我这就去打报告去本源世界沟通一下,此方世界意识究竟搞错了什么?!】 话没说完,系统就跑了,徒留叶慈无语凝噎,一甩幔帐倒头就睡。 寝宫内再度恢复安静,静待黎明到来 泰平九年,南姜皇都建嘉城迎来了春日,冰雪初融,绿柳萌芽。 花园秋千上正坐着一个绝色少女,肤白如雪乌发如瀑。远山眉修整漂亮,不描而翠,春日照耀下,她凤眼微眯,唇色稍浅,从中看出她身体不如其他少女康健。 时有春风吹拂,叫旁人都不知道究竟是花园春色更美,还是因有她的存在点缀了这幅春日景。 陪伴着昭阳公主长大的侍女拂绿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心说殿下年岁增长,容貌又更甚从前了,日日对着这张脸的自己总会挪不开眼。 被拂绿打量的人正在问系统,声音沉冷:“所以,本源世界沟通后回馈,结果就是世界意识把时间线搞错了,就这样把我扔在这?” 【是的……啊,不是!】如果系统会出汗,它现在一定举着手帕疯狂擦汗:【正在想解决的办法,本源世界那边跟世界意识沟通中,这些日子要不您就忍忍?】 裙摆下伸出一只做工精致的绣鞋点地,定住了秋千摇晃的动作,叶慈冷冷一笑。 “十四岁到二十一岁,这几千天的日夜,能让我做多少事情了?叫我忍忍就好?还要我亲自跟北周皇帝成婚?”叶慈反问。 系统:【……】 虽然叶组长态度很凶,但是事实确实是要这样。 系统电子眼含泪,再也不能更清楚的意识到叶组长对工作要求的严谨度有多高。 非常想抓着她肩膀呐喊:【您还记得您是来度假的吗?!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忙呢!做咸鱼躺平平难道不舒服吗???呜呜呜!】 但它不敢,只敢唯唯诺诺的直面叶慈的怒火。 显然叶慈也察觉到了这方世界意识的尿性,冷哼一声:“这是祂工作出现问题,时间秩序都没管理好,要我给祂收拾烂摊子就算了,还要我吞了这个苦果?这是什么道理?我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系统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叶慈站起身,下巴一扬:“我这就去找我太子皇兄制定计划,先把那个罪魁祸首西乾打下来再说。祂给我找麻烦,我也给祂找麻烦。” 【什么?您等等!!】系统知道叶慈一直都虎,不知道她那么虎:【我再去催催本源世界的人,再去交涉!您等我,千万别冲动!】 要知道天下统一还得再过一百二十年,现在时间线可不能乱啊,时间线乱起来对世界意识的伤害十分大。 按照0号系统的说法就是,一夜之间头发全部掉光了成了一个秃头,虽然死不了,但是很痛苦,还是永久性秃头的那种痛苦。 光看人类掉几十根头发都哭天抢地,恨不得重新怼回去的架势,就知道要是全部掉光了这一定非常痛苦! “殿下乏了?您这是要回去吗?”拂绿见叶慈下地,便开口问道。 “暂时不回去就是坐久了,脑袋犯晕,便想随便走走……我自己穿。”接过拂绿递过来的披风,叶慈披在身上。 微凉的身体暖和起来,看看衣服厚度适中的拂绿,再看看弱不禁风的自己。 叶慈心说原主这身体素质还是太差了。 南姜国力富饶,盛行奢靡之风,多以青色为尊。 放眼望去,宫人们身着最浅淡的绿色,衬着春光灿烂的花园,倒是应景。 才走没多久,行至鱼池边,叶慈就感觉心口发闷,呼吸不畅。 拂绿作为公主侍女,最是察言观色不过,当即扶着公主,细声道:“殿下若是累了,就乘车回宫吧?” 叶慈:“……” 回头一看后面那辆金光闪闪的辇车,心知自己这一坐上去就会是整个上阳皇宫里最靓的崽,还是人人羡慕的那种。 突然有点想拒绝,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锻炼身体,坐车还是免了。 叶慈摇头道:“先不了,我还想再走走。” “是,殿下。”见公主身体状态并无大碍,拂绿这才作罢。 为表示对昭阳公主的宠爱,南姜皇帝特地给原主造了一辆辇舆,特需她在宫中自由使用,不受限制。 这种殊荣连太子都没有,其他妃嫔皇子公主就更加没有了,也就昭阳公主独一份荣宠。 那车身华贵异常,由宫中能工巧匠打造,用上好的木料制作,车身上绘有图腾纹样,名为鸾凤辇。 每逢公主出行,必是仆从随行,彩带飘飘。 隐约有嘈杂声传来,像是几个孩童打闹哭叫,偶尔夹杂几句尖利嘲弄。 叶慈自来到这个世界后身子弱,越发不耐吵闹声,便问:“去看看是谁在喧闹?” “是。” 有宫人领命去了,拂绿仔细听完后说了几个名字。 没几个是叶慈脸熟的,原主深居简出,为了养病很少露面见人,大概知道是皇帝宠妃的孩子。 叶慈本没打算说什么,让宫人去看看就罢。 不知是谁尖利的大喊一声:“碰到头!她流血了!” 终于引起了叶慈的注意力,唇角上扬,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那几个孩子还不安宁,互相推诿责任,又有一个放声哭了起来。 “是你推的她!你太大力气了!” “她,她不会死了吧?” “要不要叫人来?万一死了,父皇定不轻饶。” “你要叫你就去叫,到时候父皇问责,你可别把我说出来!” 冷冷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那人如鬼魅道:“哦?谁要死了?” “啊啊啊啊!谁在背后!” “不是我推得她,是六哥哥推是她呜呜呜!” “胡言乱语!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没想要弄死衡康的!” 这冷不丁的一问,那这群熊孩子吓炸锅了,呜呜哇哇叫成一团。 “衡康?可是东黎国的衡康?”叶慈注意到这个称呼,视线落在了脸色苍白的女童身上。 “是她……”七公主拧着眉毛,哭唧唧道。 那身着漂色衣裙的小公主脑袋歪在假山石上,额角殷红。 可不就是需要挽救的任务对象衡康公主。 叶慈一提裙摆,推开互相推搡的小孩,走至她身边蹲下查看情况。 这瘦瘦小小的女童,还好没什么大事,只是昏过去了,好险让叶慈松了口气。 伸手就要把她抱起,带回寝宫医治。 要是衡康公主出什么问题,在场的人全都一个算一个,定不轻饶。 不,就算没事,也不能轻饶。 默默装死的系统也被炸出来了:【衡康怎么也在这?按照时间线……等等,这是衡康公主,又不是衡康公主,她的魂体很斑驳,好像有什么力量在争夺她的意识。】 第78章 太后千千岁2 “魂体斑驳?”叶慈扶着女童肩膀的手一顿, 凤目中闪过冷然。 【是的,从我的角度看来,衡康公主淡青的魂体被灰白二色挤到了角落, 公主年纪太小, 但又因她才是身体的主人, 双方都在僵持不下。】 系统扫描过后,迟疑道:【这种应该是】 不用它下结论, 叶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来这种小世界之前。叶慈可见过千万次这种情况,也遣返或斩杀过无数次类似情况的异世魂体。 叶慈放下了提着的裙摆,一手揽着背,一手托着退, 就把她抱起, 缓缓站起身:“是夺舍, 带系统夺舍的那种。” 【夺舍???】系统都崩溃了:【时间线出现错误就算了, 怎么会还有人带着非法系统夺舍?这方世界意识究竟在干什么啊!】 系统越说越气,比叶慈本人还气, 它骂骂咧咧道:【祂的世界壁垒怎么跟鸡蛋壳一样易碎?祂究竟是应此方气运而生的神灵,制定规则的造物主还是半路出家的新人菜鸡??祂是泡沫做的吗?!】 没有回答系统的崩溃抱怨,叶慈将人抱得更紧。 “购买稳定灵魂药丸, 给衡康公主服用, 现在耳目众多,我待会再做处理。”叶慈稍一思量, 便说。 系统:【搜寻到本源商城有来自更高维度世界的稳定灵魂药丸,售价为一亿本源币。注:此商城只为宿主本人提供便利, 如果非宿主本人使用, 需购买非本人使用授权, 授权费用为两千万, 是否购买?】 叶慈:“买。” 系统:【已购买该商品,共计花费一亿两千万本源币,款项从您的账户扣除。您打算投放点定在哪里?】 叶慈:“我手里。” 【好的,投放中……】系统道:【已投放完毕。】 感受到手心里多了一样东西,叶慈握紧了天价药丸。 小小的衡康公主缩在叶慈怀中,脸色苍白,呼吸逐渐变浅。 夺舍带来的痛苦是从灵魂里发出的,对方是早有预谋,衡康公主不过是个十岁幼童,人小力微难以抵抗。 只得眉头紧皱,双手无意识的揪紧了叶慈的袖子,额头上的鲜血蹭红了她胸前的衣衫,喃喃道:“疼……我疼……” “请御医来为衡康公主治伤,”叶慈双唇一抿,扭头对身后的宫人冷声吩咐:“你叫人将那鸾凤辇御来,随我回青安宫!” “是,殿下!”宫人们莫敢不从,公主一声令下就动了起来。 趁他们都在各自忙自己的,叶慈揽着背部的手一动,修长的指尖夹着药塞进衡康公主微张的嘴里。 幸好这药丸入口即化,瞬间就起了效用,不然叶慈都不知道从哪里找水给衡康公主吞药。 “殿下,”拂绿自然不能让主子亲自抱着一个孩子,上前几步:“殿下,让奴来吧。” 怀中的孩子疼痛减轻些许,不安的动了动,有了些力气,手上抓着袖子的力道攥得更紧。 “”叶慈的手便下意识一闪,避开了拂绿的动作。 摸了个空的拂绿有些哭笑不得,但怕她硬撑伤到自己反而得不偿失。 拂绿又说:“请殿下放心,奴力气大,定能将衡康公主抱稳的。” 原主今年十四岁,在这个十五岁就算成年的古代,将有为人母亲的资格,说来好笑,她连一个小孩都抱不动。 因为天生体弱,又是尊贵的嫡公主,拿过最重的东西估计就是薄薄的书册。 现在叫她抱着一个十岁小童还是有些吃力的,走没几步就开始喘,心脏微痛。 以免自己保不住人摔了她,再给岌岌可危的头造成二次伤害,便不再倔强。 “是我思虑不周。”叶慈只好把人递过去,任由拂绿把人抱上鸾凤辇放好。 暗暗叹气,心说现在这具身体真是一个实打实的病美人,都这样了真不知道她在原世界线里跋山涉水远嫁北周的。 就算原主会在半路上因承受不住颠簸去世,叶慈都不会觉得奇怪。 面前好几个宫人都在听从昭阳公主命令而忙忙碌碌,最是乖张的六皇子心里对自己怀疑更甚。 自己都暗暗嘀咕:“母妃说这东黎不过是措尔小国,他们的皇帝都把一双儿女送到南姜为质,以求平安。哪用得着这样上心,没死不就好了。” 病秧子就是事多。六皇子心里嗤道。 叶慈只是身弱,耳不聋目不瞎,一字不落的听个完全,反问他:“伤了人,你很得意?” “我……”六皇子没想到昭阳公主将他的话听得完完全全,一时无语。 只是眼角眉梢流露出的不以为然怎么看怎么气人,他不忿道:“人有贵贱之分,天下的公主也有三六九等,北周南姜甚至是西乾的公主都能尊贵,就是东黎的公主不能,活该低人一等,谁叫他们国弱!” 见叶慈神色更冷,其他孩子都想拉住六皇子不让他接着说。 早就听说过长姐身子娇贵,又身负祥瑞之兆出世,一出生就稳固了父皇的皇位,被他捧在手心上不说,还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招惹的人物。 要是真把昭阳公主气出好歹来,或许六皇子不会怎么样,他们可就不一定了。 “就算是你,”六皇子一甩兄弟姐妹们的手,仰着下巴道:“你的尊贵也是因为南姜的强盛才能尊贵,若是易地而处,你为东黎公主,又怎会有今日之盛名?今日之尊荣?” 这人小鬼大的孩子别的没学到,倒是把宫斗技能学的十成。 双手叉腰,视线上下一扫面前少女,见她脸色越发的白,心中得意更甚。 “听母亲说过,患有心疾切忌多思多忧,劳心费力。”六皇子哼笑道:“姐姐要是身子弱还是少出青安宫罢,万一伤了身子又要闹得宫闱上下不得安宁,叫父皇叫太子放下政事探望你。” “小弟不才,不能为姐姐在疾病上分解忧愁,唯有勤练武艺,长大后好征战西乾,为姐姐寻来珍贵的西乾药材,让姐姐免遭病痛困扰。”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算什么老几,我能上战场为国征战,你个病秧子能做什么,又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 这话可把周围的人冷汗都说下来了,求求昭阳公主千万别被气到发病。 所幸的是,叶慈不为所动,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免了,你的兄弟情义我可消受不起。” 六皇子以为叶慈败退,唇角一扯,正要告辞离去。 “我怕这般毫无教养,满心嫉妒的人寻来的药材能将我毒死,”叶慈神情冷淡,眼尾一瞥脸色黑沉的小孩:“眼高手低,心比天高。就你妄想与我长兄比肩,无异于白日做梦!” “你说什么?!你敢说我白日做梦!” 心事被戳破,六皇子差点就想跑过去推打叶慈。 “六殿下这万万不可啊!” “长幼尊卑有序,昭阳殿下可是您的嫡姐呢!” 暴怒的六皇子就被宫人们七手八脚的拦住了,叶慈冷眼旁观。 殊不知六皇子听见那句嫡姐更加生气,这不是说他母亲迟迟未被皇帝封后,比不过先后的意思吗?! 六皇子不住踢打:“滚开,全都给我滚开!我要治你们的罪!” 九岁的孩子就跟小牛犊一样力气大的很,误伤了几个小黄门,哀哀痛叫。 六皇子生母是南姜皇帝最宠爱的卢夫人,正宫皇后早逝,由卢夫人掌管六宫,六皇子又是丞相之孙,自然是张扬过市,无人敢惹。 因而这孩子打小就被宠坏了,要不是上边还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太子长兄镇压,他估计早被外祖父推上了太子之位,入主东宫。 今日就撞上昭阳公主,一个是最疼爱的小儿子,另一个是最疼爱是大女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众人本来以为会是昭阳公主被气晕为最终结果,做好了挨罚的准备,没曾想现实却是两极反转,是六皇子被气得够呛,昭阳公主仍然游刃有余。 “不服?无能者最是爱在嘴上嚷嚷,不落半分实处。“叶慈一肚子糟心事没能找到地方发泄,就有老六撞她枪口,更是不放过。 她道:“如今西乾来犯,来势汹汹,父皇也为此分身乏术,夜以继日,只为寻求同盟共同抵御外敌。东黎为表成诚意遣太子与公主来我南姜签下结盟书。” 少女嘲弄的眼神落在了老六身上,哂笑:“在此关键时刻你们竟敢伤了东黎嫡公主,要是坏了国事,尔等该当何罪?还说为君分忧,分忧是见不着了,为君增忧倒是有的。” 六皇子心头一慌,大叫道:“你信口雌黄!” 叶慈理也不理他的挣扎,不屑道:“届时别说你得受罚,连你母妃都逃不脱一个教养不当的罪名。说来,你还得感恩我出手相救,不然你可有罪好受。” 身为受宠的皇子自然懂得叶慈嘴里说的什么结盟,什么西乾犯边,心头一慌,还真怕自己误了大事。 “你!你……”六皇子当即哑口无言,大张着嘴巴跟被掐着脖子的鸭子一样,发不出声音,看着十分滑稽。 这是什么道理,把人从头到脚损了一通,还要六皇子感恩戴德? 众人:“…………” 全都只觉自己长见识了,第一次知道原来寡言少语的昭阳公主是个嘴皮利索,损人不留情的。 “!!!” 那几个伤人的小萝卜头齐齐看向大公主,一动不动,被这冷沉的气势镇得不敢吱声。 不说几个小孩,宫人们也被公主的言论惊讶到,噤若寒蝉。 全都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悄交换眼神。 “此事我定会上禀父皇,你且好自为之。” 说罢,不耐再与他们多做纠缠,叶慈登车离去 青安宫中,宫人们井然有序地出入,面上带着不经意的焦急。 服了灵魂稳定药丸后,塌上的人可比之前好的多了,会迷迷瞪瞪的对着叶慈喊疼。 “疼,头好疼啊……” “不疼不疼,姐姐给你揉揉,很快就不疼了。”叶慈柔声安慰,坐在榻边用手指给她按摩太阳穴。 “大夫呢?”叶慈扭头,厉声怒斥:“人还没到吗?御医是爬着过来的吗?!都干什么吃的!” 宫人喏喏:“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叶慈直觉不对,霍然起身:“平日大夫到我青安宫不过一刻钟便能赶到,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糊弄我?!” 一番质问下来,宫人双膝一软,纳头便拜,才说出实情:“奴去到太医院时,恰逢卢夫人头风发作,都去那边诊治了……” 叶慈冷笑:“事关东黎公主性命,乃至签订同盟国书,现在是她能使性子的时候吗?” 就知道卢夫人在宫中耳目众多,手眼通天。花园那事估计早就传进卢夫人耳中,不敢直面对上昭阳公主,就背地耍手段。 现在敢拦她要的人,那下回是不是就要拦她的药,要将她置于死地了? “好,很好。待我……”叶慈还想说什么,就被人扯住了袖子。 衡康公主拧着眉毛,软绵绵的嗯了一声:“元楚能等,你不要着急。” 这轻轻一扯,勉强平息了叶慈的怒火。 “好,我不着急,你也别说话,好好休息一下。”叶慈声音柔和不少。 叫宫人们悄悄松了口气,心说:昭阳殿下发起火来,那气势真不输陛下。 其实衡康公主根本不知道说话的认识谁,只是出于本能安慰对方,又乖又懂事。 这样乖巧的孩子,可把她的心都听软了。 要是换成其他孩子怎么都得哭叫挣扎一番,这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现在灵魂才稳定下来,好险将那入侵夺舍的魂体禁锢在方寸之地,叶慈也不能轻举妄动。 明明叶慈在其他世界里处理过不少回这种情况,还是在她面显得像个手粗无措的新手。 若是稍有不慎,衡康公主就会神智受损变成痴傻之人,还需等到那违法系统能量耗尽才能将其抹杀。 以免那违法系统垂死挣扎,来一招同归于尽。 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先把这流血破损的额头进行包扎,要是留下疤痕,可就毁容了。 越想越气,差点就想叫人把老六给拧过来打一顿板子,叫他尝尝什么叫做切身之痛。 被匆匆忙忙从云乐宫里请来的御医跑到了青安宫门口,身后的药童抱着医箱,腿都要跑断了。 “我问一句,可是昭阳殿下身子又觉不适?”御医气喘吁吁道。 可看着又不像,要是是昭阳公主要人,他不应该是跑着来,该是被黄门抬着过来。 果然,那宫人摇头:“不是昭阳殿下,是东黎的衡康公主。” “又是衡康公主哪里受伤了?”御医随口一句,就被主殿里的人听见了,眉头紧锁。 但叶慈没时间多问,招来让他先给衡康公主治伤。 “先给衡康看看,看她除了额头外伤以外,可还有别处受伤?”叶慈道。 “是,殿下。”御医领命上前,先手脚麻利的处理完额头的伤,再探脉诊治。 才摇头道:“衡康公主并没有什么大碍,身子还算康健……但怎么就这样的疼?” 不好说衡康公主正被人夺舍,叶慈便说:“兴许是衡康公主怕疼,开些止疼的药可管用?额头不会留疤吧?” 在这个会祭祀神明,占卜吉凶的时代,若是露出半分不对,别说是东黎国的公主,连她本人都有可能引来猜忌,被架出去烧了。 太医的注意力被拉开,顺着叶慈的话说:“记得涂药就不会留疤,微臣再开几帖药给衡康公主止痛,多睡一会兴许没什么大碍。” “去吧。”叶慈吩咐道:“拂绿你去亲自盯着。” “是,殿下。”拂绿虽惊讶于叶慈对衡康公主的上心程度,什么都没有多问,领命出门。 拂绿出去后,叶慈将剩余的也挥退,现在寝宫内殿只剩下两人。 【第三条任务???】系统崩溃一会后,就发现自己后台弹出了一条消息,无语凝噎半晌。 叶慈盯着衡康公主那边情况,明知在原世界线中衡康公主没有被夺舍成功,还是忍不住心焦难耐,舍不得她受更多苦楚。 便问:“什么第三条任务?” 【是的。】系统幽幽道:【现在临时添增第三条任务:驱除带违法系统非法入侵者。时效不限,奖金翻倍。】 “现在才发布这条任务,世界意识做什么去了?” 等了好一会,叶慈都没能等到下文:“大致身份?系统等级?” 系统回答从本源世界那里回馈的消息:【身份,无。系统等级,无。】 叶慈:“……” 叶慈:“你说没有?” 处理破坏各个世界秩序的异世魂体是叶慈作为修复组组长的本职,甚至是道路轻车熟路的地步。 但什么都没有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深觉长见识了。 叶慈不愿就此不明不白的,系统那边又说:【此方世界意识说祂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定会对时间线出现错误这件事给您一个交代。】 不给交代不行啊,世界意识在通过本源世界了解到跑到祂这度假的叶慈到底是什么性情后,神格都在发颤。 这人行事方式够狠辣,还擅长钻规则空子,熟练到祂以为这个叶组长是不是祂们同行了。 同行何苦为难同行,祂只是一个爱摆烂的世界意识罢了。 系统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问题,便说:【现在该怎么解决问题?我的权限高于其他系统,又次于博士的A号系统和0号系统,并不能为您判定非法系统的等级和坐标。” 得了保证,叶慈俯身继续给恒康公主揉按太阳穴:“这好办,连你也判断不出来的非法系统,那就是经历过不少世界的老油条。” 叶慈说道:“大多都是吸食气运深厚者的气运作为能量维系运转,往往这一类人不是世界气运中心,就是对世界格局产生影响的大人物,一旦他们身上出现问题,很容易造成世界秩序混乱。” “这边罢了,该类系统还对人类抱有恶意,横行霸道肆意揣度,我就见过强行扭曲宿主价值观,日夜给宿主洗脑,把宿主洗成枉顾性命唯利是图的系统。” 【居然有系统会对人类抱有恶意?】系统震惊了。 01系统从诞生的那一刻起,相信人类这四个字就被钟离博士写进了核心里,难以想象还会有不喜欢人类,且抱有恶意的系统。 “怎么会没有,你还有的见识。”说着,叶慈召出慈悲。 银白剑身光滑流转,隐隐华虚,剑尖垂在衡康公主眉心上方,将要探入灵台中将那系统即刻绞杀。 系统生怕叶慈又开始整事,连忙问:【您要做什么?】 这架势就跟要把任务对象捅个对穿似的,系统整个统都傻了。 “驱逐异世魂体,将它与衡康的身体分离出来,但我等不及了,还是直接杀了算了。”叶慈手腕一动,就要碰上了衡康公主眉心肌肤。 本源世界有规定,上交违法系统将会有来自本源世界以及小世界意识的双重奖励。 系统有些疑惑:【根据资料显示,修复组的其他组员好像也不是这样的完成任务的啊,都是需要系统辅助……】 话没说完,躺在床上的人眼睫毛一颤,幽幽的睁开了双眼,琥珀色的双瞳里水光潋滟一片,带着初醒的懵懂。 “这是哪……!!” 结果这小公主昏昏沉沉中就看见有个人影提着剑要捅她,瞳孔一缩,又吓到昏迷。 这眼睛一睁又一闭,全程没超过三秒,十分迅速。 叶慈:“……” 系统:【…………】 问:一觉睡醒发现有人要杀你,是一种什么体验? 叶慈没试过,系统更没试过,但衡康公主给了一个正常人的答案:会迅速吓晕过去。 手上一抖,剑尖偏移一瞬,竟让那非法系统耗尽最后的能量,带着那个穿越者跑了。 系统:【它跑了?!】 这是什么奇耻大辱! 杀统无数的叶慈第一次手抖,这可比拿不到S级评价痛苦多了! 叶慈说:“……衡康公主应该没看见吧。” 系统残忍的打破了叶慈的袭击,实事求是道:【她看见了,身体机能反应出她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才昏过去的。】 叶慈:“……” 系统:【你吓到小孩子了,你哦豁了。】 叶慈:“…………禁言。” …… 衡康公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撞伤的额头还在疼。 手扶着额头,缓缓坐起,身上的锦被滑落到腹部堆叠。 “这里是……?”衡康公主疑惑打量四周,闻到殿内燃着安神的香料。 这味道很熟悉,像是在哪里闻到过。 周围的摆设过于陌生,衡康公主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跟南姜六皇子起了争端,被六皇子推搡至假山石旁撞伤了头。 然后她就……她就怎么了来着? 衡康公主想了好久,都没能想到意识模糊中的声音属于谁,倒是把那泛着冷光的长剑记得清清楚楚。 衡康公主:……救命。 顿时就头皮发麻,再看这富丽堂皇的锦绣堆都成了要人性命的妖魔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不怕,要杀我早就杀了,我一个小孩子就算杀来泄愤都不爽快,不怕不怕,元楚不怕。”说着,衡康公主拍拍自己的胸口。 好生安慰自己一顿后,她才下床穿鞋。 磨磨蹭蹭走到了门边,就听见半掩着的寝宫门传来外边的说话声。 “……请御医,不知小妹身子如何?”男子清朗的声音关切道。 衡康公主扒着门缝的动作,停了一会,侧过脸往外窥去。 只看见庭院树下背对着她是高大背影,一身青色便衣,缘边绣着麒麟瑞兽,熠熠生光。 衡康公主年纪尚小,懂得却不少,一下就认出了这是谁。 她自言自语道:“青色太子服?想必是南姜太子褚政……那他对面的人又是谁?太子妃?” 衡康公主的东黎国有将妻子取什么妹作为昵称的习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 被南姜太子挡的严严实实的女子轻笑一声:“长兄放心,我没什么事。” 那回答的声音柔和悦耳,如佩环玉石相击,竹下淙淙溪流,但平和之下难掩主人的虚弱。 “……”衡康公主的脸贴上了门缝,这声音就是她在昏迷时听见的。 衡康公主有过耳不忘之能,直觉自己曾面见过声音的主人,一时间竟想不起是谁。 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漫上心头,苦思冥想后终于想起了声音的主人。 是南姜国最有盛名的昭阳公主,年方十四就有倾国倾城美名的公主。 就是这公主身体不怎么好,远在东黎的她都听说昭阳公主年年都传出要病死的消息,但又年年都**的活着。 “没事就好,最近心情如何?”褚政本就是抽空而来,见小妹没事才勉强放下心来:“睡得好不好,药有按时吃吗?” 衡康公主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恰巧南姜太子走动,露出秋千架上的人。 也因如此,衡康公主隔着门缝,望进了那双带笑双眼。 那一刻,恒康公主只觉万籁俱寂。 第一反应不是惊叹她的容颜,而是想——这么美好的人不应该平白香消玉殒了去。 第二反应就是,这样柔柔弱弱的昭阳公主怎么可能会举着剑要杀自己呢?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叶慈察觉到门后有人再看,心中暗笑,面上对褚政的问题一一回答。 褚政忙得很,没坐一会就离开了。 就剩下昭阳公主和几个侍女在庭院煮茶赏花。 “还躲着不出来,是没看够吗?”叶慈笑道。 衡康公主被抓包,身子一僵。 拉开了寝宫门,笑容灿烂到:“是你救我回来的吗?” 说着,衡康公主跨出门槛,唇边一对梨涡又俏又甜,脆生生道:“美人姐姐,你可真好看,像是画上的仙妃,我还以为我到了仙境呢。” 这小公主讨好卖乖的话太明显,不少人都噗嗤的笑了。 拂绿没想到这衡康公主还真会说话。 “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小。”叶慈招手道:“过来让我看看,头还疼不疼?” “不疼,美人姐姐灵丹妙药一用,元楚就不疼了。”衡康公主提着裙摆下台阶,快步走到叶慈身前。 才十岁的孩子就这样圆滑,叶慈却有些心疼。 想来是长年的随东黎太子出使他国为质生活,将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打磨成能说会道的性子。 第79章 太后千千岁3 见对方目露怀疑, 衡康公主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我真的不疼,不过是破点皮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手指扶了扶额头, 衡康公主边笑边说。 她素净嫩白的小脸还带着失血后的苍白, 面若银盆, 除去繁复外袍后却显得身形略瘦,稚嫩的眉宇间流露出难以察觉的观察。 此刻她额头上圈着一层包扎的布条, 隐隐约约透出血色来,像是白玉上的一点红晕,分外刺眼。 “撒谎,”叶慈敛了笑意, 嗔怪道:“你不诚实, 再过来点。” “我没……”衡康公主语塞, 又凑过去了一点。 这粉雕玉琢的小孩神情怔怔,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顿时有些无措。 疑心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 惹对方不快了。 坐在秋千上的人抬手揉了揉衡康公主的脑袋,怜惜道:“你还小,疼了可以撒娇, 可以哭闹, 不用担心没人听见的,也不用那么乖的。” 衡康公主一抬眼, 就对上了少女含笑的双眼:“……” 当时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从叶间罅隙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 容光焕发, 温柔得要发光。 叫戚元楚弄不懂, 究竟是阳光更盛,还是对面的人容颜更盛。 头上轻柔的力道突然让她眼眶有些泛酸,差点就想点头。 当然疼了,摔破脑袋怎么可能会不疼,就跟有刀剑捅进去搅弄,去打碎了一样疼。 从没人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就算是她的母后在她与太子弟弟远离东黎前往南姜为质时,也只会说: “你是陛下的嫡公主,是太子唯一的姐姐,未来东黎皇帝的姐姐。你弟弟还小,在他国,要多加照顾他。切勿与南姜的王族起了争端,小事能忍则忍……” 是以,衡康公主还是对着叶慈摇头:“多谢美人姐姐关心,元楚并无大碍。” 面上是笑着的,心底却想着:谁知道是不是她突然发了好心,逗弄我呢? 也不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后面就把她当玩意似的,逗弄完就扔了。 叶慈也没有逼着一个小孩承认的爱好,只是笑笑:“你叫什么名字?就不打算问问我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东黎嫡公主,戚氏名元楚,封号衡康……”说着,戚元楚的表情一些羞恼:“至于美人姐姐,元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跟画上的仙子似的,看了就心生欢喜,但……并不知道您的身份。” 又撒谎了,她认识原主的身份。叶慈心说。 “我是南姜的公主,褚慈,封号昭阳。”少女念出自己的名讳,看向对面女童,等着她的反应。 “是昭阳殿下,”戚元楚佯装惊喜道:“原来你就是南姜陛下最疼爱的公主,早就听说姐姐美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系统也啧啧称奇:【这小孩见缝插针式说好话,心眼跟马蜂窝一样多,怪不得在他国质子,都能白白胖胖的。】 “你说……你叫戚元楚?”叶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心底一沉。 戚元楚不明白叶慈的疑虑,不明所以点头:“对啊,我从出生就被父皇赐名元楚。” “……一出生就叫这个名字?”叶慈也有些茫然了,收回手,掌心扶在秋千架上。 立马把系统揪出来,叶慈问:“你这次是怎么回事?东黎公主叫戚元楚?” 【……】系统开始装死:【人物资料是叫这个名字,您有什么问题吗?】 “……你敢说没问题?”叶慈一再逼问:“你把她名字念一遍再跟我说没问题。” 系统持续装死,它不能撒谎,只能沉默应对:【…………】 头上的温暖骤失,迎着对方迟疑打量的眼神,戚元楚笑容略僵,不明白刚刚态度那么好的姐姐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还用这种眼神看她。 有人打破了这怪异的沉默,原是拂绿来了。 她匆匆而来,轻生回禀:“殿下,您的药煎好了,衡康殿下的药也好了,现在就服用吗?” 戚元楚总觉得气氛不太对,也就没说话。 头顶传来叶慈的声音,她淡淡道:“那就拿来吧。” “是,殿下。”拂绿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看了一眼戚元楚,躬身行礼后飘然退下。 叶慈看似安静出神,实则捋了一遍世界线。 原世界线里记载,戚氏元楚,本应是北周武帝皇后,寿终正寝万世留名,乃有名的贤后。 至于系统为什么会发布挽救衡康公主,自然是世界线再次产生改动,造成格局大乱。 彼时东黎即将陷入内乱,东黎皇帝送衡康公主去北周和亲,不求正宫皇后位,得封夫人也好。 才到北周,昭帝病重难医眼看就要驾崩,根本不可能有把衡康公主纳入后宫的力气,把人就这样晾着。 东黎臣下造反遭逢内乱,父亲宫变中驾崩,太子亲弟流亡在外,远在他国的衡康公主日夜忧心。 这样就罢,东黎还打算送另一个公主过来,想寻求同盟。为了稳固地位,新帝隐隐有向北周称臣的态度。 衡康公主的身份更加不尴不尬起来,为了扶持双胞胎弟弟上位,衡康公主决定去投靠最能帮到她的人。 起初的人选是姬雍,也就是后来的武帝,成为太子良娣后为他出谋划策。 因为她的存在,还真的改变了北周的态度,选择扶持东黎正统,也就是衡康公主的嫡亲弟弟夺权上位。 之后昭帝驾崩,太子姬雍登基,衡康公主被武帝越发看重,干脆封为皇后,入主金桂宫。 继位十年,武帝病逝,她便带着孩子垂帘听政,一位颇有贤名的太后,史称孝懿惠太后。 北周国记曾记载:“……皇后戚氏,温善宽和,乃陛下利刃之鞘,婉言劝谏,使上亲贤臣,广言纳谏,嘉谋善政……” 从这段话就能很直白看出,姬雍就是一个脾气暴烈,很难听劝的人,也就能听听皇后的劝,才使北周更加强盛。 早年颠沛流离,婚后夫君英年早逝,看似孤苦寂寞,实则顺遂安宁的后半生。 最后被一个半路杀出的女子谭氏坏了命运,从一代皇后成了红颜薄命的公主。 这一次的世界线中,衡康公主将会在北周落水溺死,失去姐姐辅助的双太子弟弟也死在了外边,他的叔叔稳坐皇位,正式向北周称臣。 彻底改变了此方世界格局。 登基后的姬雍越发暴戾恣睢,先杀扶持他上位的太后,后吞东黎,对上了替妹寻仇的南姜皇帝褚政。 以一己之力挑起纷争,让休息养生的几国再度陷入战乱,导致民不聊生十室九空,人口锐减三分之二。 征战一生的姬雍也没能将北周发展更加强盛,越战越穷,几近国破。 到最后不是为强大国家二战,单纯为战而战。这种一意孤行,不管不顾的态度是在最初世界线里没有的,实在奇怪。 世界意识就怀疑问题出现在半路出现的女子身上,纵观全局,武帝的决策中,处处都有谭氏的影子。 虽然没有直面参政总能影响武帝的决定,使格局走向更坏的结局。 世界意识着急也无法,祂不能亲自出手干预,只好找来了本源世界员工出手。 祂要求不多,只想稳定现有格局,静待百年后统一天下的英才降生。 捋完世界线后,叶慈的视线落在了戚元楚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忽而,她笑了:“01,你学坏了,差点让我怀疑自己的判断。很好,你很好。” 系统的机械音死板无波:【……抱歉,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它确实没有撒谎,也没有隐瞒,全凭叶慈自己判断。 然后死鸭子嘴硬的系统被叶慈塞了几十个鲱鱼罐头混合榴莲味的数据段,疯狂呕呕呕。 系统嘤嘤呜呜:【感觉再也不会爱了,我的核心都臭了,凭什么0号可以悠闲度假,品尝各种味道的数据段,只有我是鲱鱼罐头混榴莲味的数据段!为什么呜呜呜,同统不同命啊!我就是冬天地里滴小白菜,好可怜!】 叶慈不为所动:“那你说说,这次任务对象的身份是怎么回事?” 系统一秒正常,试图给自己开解:【很抱歉,我也不知道。灵魂投放都是随机且会在最大范围内寻找最合适的宿体,我只是一个帮忙建立连接通道的小系统而已呜呜呜。】 “我没问你我的身份,我问任务对象的身份。”叶慈冷笑,指尖一点一点桌面,神色缓和些许:“看来就是故意的吧?还挺会玩,我就当是一场乐趣十足的考验了。” 这笑容,实在美丽也是在渗人。把系统的核心都笑麻了,差点想放弃不干。 系统直白的说:【要不您禁我言吧。】 喜提不知道多少回禁言的系统第一次那么希望被禁言。 …… “两位殿下,小心烫。” 药被端上来了,黑漆漆的药汁每一滴都写满了看我苦不死你,在桌上飘着熏死人的苦涩。 没有人会在中药面前面不改色,还是小孩子的戚元楚更不例外,隐隐露出抗拒之色。 坐她对面的叶慈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一捏,就拿掉了瓷白汤匙,端起喝完这苦的要命的药,全程面不改色。 世间上竟然有人能面不改色的喝药,这跟没表情吃酸橘子有什么区别?! “!!!”戚元楚都看傻了,第一次觉得对面的姐姐可真厉害。 咔的一声轻响,一只空碗放在戚元楚面前。 “我是一口闷,”叶慈一抬下巴,骄傲道:“现在轮到你了。” 小孩的比试就是这样的幼稚,自以为成熟的戚元楚觉得自己有被装到。 戚元楚:“……” 戚元楚:“…………” 戚元楚:“………………” 众人也无语,心说:殿下您当喝药是拼酒呢?还一口闷,幼不幼稚。 这该死的胜负欲让戚元楚蠢蠢欲动,心说我堂堂东黎公主,其他方面赶不上就算了,怎可在喝药上面输了?必须得争口气! 一咬牙一闭眼,端起温热的药碗,也想跟着一口闷。 态度很决绝,动作很坚定,只是越靠近唇边,动作越发迟疑。 叶慈的眼神也越发戏谑起来,唇边含笑:“苦吗?我觉得还好吧,连蜜饯和漱口都不需要。” 戚元楚:“我也不用!我能行!” “这样啊,那快些吧。”叶慈不紧不慢的催促。 碗边才碰到嘴唇,轻轻一抿。 戚元楚顿时觉得不对劲,眉毛紧拧:“呃……” 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上炸开,以山呼海啸之势瞬间染遍了整个口腔,分外霸道分外强势。要命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叫人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几欲作呕,实在难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忍。 于是戚元楚忍了又忍,才嘬了第一口,那口药汁顺着喉管向下,又苦又酸又涩,奇奇怪怪难以下咽。 戚元楚别看着人小只,从小就身体健康,几乎不生病,因而比常年服药的叶慈更难以忍受这股味道。 第一口就让戚元楚小脸皱成一团,唇边的梨涡都不甜了,好险才忍住那一句:“呕——” 偏偏对面的人还在悠悠的挑衅:“这药啊,就得一口闷,不然分着喝越喝越难受,越喝越反胃……你说对吧?” 戚元楚端着几乎分毫未动的药碗,觉得这个姐姐一点都不美了,分明恶劣的很! 戚元楚咬牙切齿道:“对,你说得对。” 然后捏鼻子闭眼,咕咚咕咚的往嘴里倒,一抹嘴巴,把空碗搁在桌面上。 “我也好了!比你干净,你还剩个碗底!”这语气听着,还挺骄傲。 心说这御医是往里面放了十斤黄连吗?怎么可以苦成这样!!! 不知道在戚元楚心里被腹诽成蛇蝎美人的叶慈放声大笑,手拍着桌子乐不可支。 “行……哈哈哈哈,行,你赢了,我输了。”叶慈笑道。 戚元楚被笑得鼓起了腮帮子,好歹是鲜活了不少。 “会耍小脾气了,很好。”揩掉眼角的泪水,叶慈笑意未褪,一掐她腮帮子:“可爱多了,我决定请你吃奶糖丸子。” 说着,戚元楚的嘴里就被塞了一个小圆球,甜甜的奶香味盖过了药味。 舌尖一滚,把糖球推到一边含着,软软的腮帮鼓起一个小包。 “谢谢姐姐。”戚元楚很好哄的想,她给我糖,我原谅她了。 叶慈眉眼一弯:“乖。” 不知道对方态度为什么一会一变的,戚元楚就喜欢这样的姐姐,跟着开心不少。 吃完药后,没坐一会,戚元楚就打了个哈欠,眼泛水光。 御医开的止痛药里有安神成分,想睡是正常的。 “困了?”叶慈见戚元楚犯困,便说:“要不要去睡一觉,晚点我再叫你用饭。” 戚元楚揉揉眼睛,正想答应,突然想起了什么。 便对叶慈道:“昭阳姐姐能让别的姐姐带元楚去偏殿休息吗?” 叶慈笑道:为什么要别的姐姐领你去偏殿,昭阳姐姐就不行吗?你还要几个姐姐……不过偏殿好像没人打扫,住不了人呢。” 像是求证似的,叶慈问拂绿:“偏殿能住人吗?” 拂绿十分配合:“回殿下,不能。” 叶慈露出十分遗憾的表情,对戚元楚道:“你看,拂绿都说不能。” 戚元楚呆滞:“……” 不,我的重点不是在姐姐上!是偏殿,是想睡在偏殿呐! 还有就是,青安宫偏殿没人打扫住不了人什么的,骗三岁小孩都不信!你们这种态度让我很难相信好吗! 客居昭阳公主的青安宫就算了,还住在她的主殿,这实在不礼。 戚元楚多精明一小孩,被叶慈带跑了思路,试图解释道:“昭阳姐姐,我没有想要几个姐姐,其实我想说的是……” “想说什么?”叶慈站起身,就往自己的主殿走去,边走边问:“走吧,我亲自领你去。” 戚元楚:“……” 她这态度很显然就是不容拒绝,再说下去又怕惹她不快。 戚元楚挣扎不能,只好放弃挣扎,乖乖跟上。 低垂着小脑袋瓜,小脸上满是纠结,越到刚出来的主殿,就越纠结。 几步路的路程,愣是给她走出视死如归的架势。 拂绿忍俊不禁,心知叶慈就是逗她玩的,衡康公主圆滑周到的小模样是看着新鲜,但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看着太累了。 不过…… 拂绿偏过头,扬唇一笑。 衡康殿下这好骗的样子确实好玩。 “好了,你的偏殿到了。”走在前面的少女笑道。 “……!”戚元楚猛的抬头,打量这明显干净整洁的偏殿,博古架上香炉袅袅,显然是早叫人打理好的。 一侧脸,就瞥见叶慈戏谑的笑容,她身后的拂绿也是暗暗忍笑,显然是看了一路的变脸。 都这样了,戚元楚哪能不知道自己又被哄骗了。 叶慈还火上添油:“怎么不说话,是不合你意吗?” “哪能啊,昭阳姐姐这样尽心尽力,元楚十分喜欢。” 憋了又憋,戚元楚气到涨红的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甜甜道:“谢谢昭阳姐姐。” 叶慈:“举手之劳,元楚不用那么高兴的。” 拂绿:“是呀,您看衡康殿下的脸都高兴红了。” 你才高兴到脸红呢!你们主仆都高兴到脸红! 直到关上门,戚元楚都能听到叶慈放肆的笑声。 扑倒床上,戚元楚怒而捶床,气哼哼道:“这都是什么人啊!哪有这样的公主,不是说南姜昭阳公主最是婉柔不过,逢人便是轻言细语。骗人!都是骗人的,南姜国骗人不浅!” …… 把人送去休息,叶慈也有些乏了,正想回自己主殿睡一觉。 就听小黄门来报,说青安宫外东黎太子携衡康公主侍女紫玉来见。 叶慈打哈欠的动作一顿,困倦道:“衡康公主侍女紫玉?” 小黄门点头:“是的,殿下。” “干扰项这么快就来了?”叶慈一手托腮,眼帘低垂,语气含糊道:“既然是元楚的弟弟,许是担忧元楚情况,那自然是要见的。” 小黄门恭敬的等着叶慈的吩咐,就听叶慈道:“你招待一下东黎太子,切勿怠慢,我随后便去……拂绿,替我更衣。” “是,殿下。”小黄门领命出门。 在专门招待来客的垂华堂中,东黎太子正焦急等待。 主心骨姐姐消失了一整个下午,让东黎太子根本静不下心来,在殿内来回踱步。 东黎太子与衡康公主是双胎,出生时辰相隔不到半刻钟,他们长相相似身高相似,但东黎太子远不及姐姐那样遇事镇定。 停住脚步,东黎太子看向了侍女紫玉:“你说,阿姐不过是出门打探关于回国的消息,这么就到了这青安宫来了……可听过说这位公主娇贵得很,是南姜陛下的掌上明珠。” 朝紫玉走前几步,东黎太子脸色凝重:“要是有什么差错,我岂不是又回不了东黎了?” 从北周到南姜,东黎太子盼了多少年才看见回国的苗头,自然是紧张异常。 衡康公主的侍女紫玉年纪稍大,闻言劝道:“太子殿下且安心,奴也听过这位昭阳公主,据说是个温和有善心的女子……” 话未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小黄门通报声:“昭阳殿下至——” 东黎太子转身去看,只见一个竹青衣裙的少女踏光而来,肤白如雪神色慵懒,面上病容不让她的容颜减损半分,更叫人我见犹怜。 神色微动,东黎太子上前,振袖抬手,与昭阳公主施了个平辈礼:“东黎戚玄见过公主,见公主精神不佳,不知身体可好?” “多谢太子问候,我很好。”叶慈落在东黎太子脸上的视线闪过讶异,很快收敛。 同样回礼笑道:“南姜昭阳,见过东黎太子,太子请坐。” 东黎太子后退几步,谦让道:“公主先请。” 坐下后,是免不了客套寒暄,叶慈困劲正犯,强打精神应对。 同时也暗中观察这个几年后将被刺杀的东黎太子。 听说过戚元楚和弟弟是双胞胎,但是发现这对双胞胎在长相方面不如其他双胞胎神似,更像是隔了年份,不同时间出生的亲姐弟。 不光是长相方面只有六七分相似,性格方面更是南辕北辙。 比起八面玲珑的衡康公主,东黎太子在处事态度,言谈举止上颇为拘谨,作为一国太子,气度不够大方。 叶慈暗暗摇头,只说难扶。 也有可能是常年在北周为质导致,在南姜这个问题就更加明显了。 怪不得原世界线里没了衡康公主在北周斡旋帮扶,东黎江山就易主了。 就几句话之间,东黎太子就被下定论:能力不足,不堪为君。 东黎太子不知道对面的人给他下了不足为君的定论,正在旁敲侧击的打探情况。 但东黎皇帝努力了一辈子,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太子,也不乐意传位给弟弟。 视线又落在垂头不语的紫玉身上,这是干扰项,不用搭理她。 叶慈这样想着,更加困了。 心里觉得无聊的紧,不如睡觉去。 便打算主动结束这场会见,先给东黎太子吃了一个定心丸,她道:“东黎太子放心,我与元楚一见如故志趣相投,就想多留元楚几天, 东黎太子恍然:“那姐姐她现在就在青安宫中吗?我想与姐姐说几句话,出门许久未归,还与贵国六皇子有龃龉,我作为弟弟还是有些担心的。” 沉默的紫玉也抬起了头,她年过十七岁,更加的成熟稳重。 “元楚没事,东黎太子且宽心。”叶慈摇头:“刚刚玩累了,睡着了。” 东黎太子面露难色,还欲再说:“我……” 对面的昭阳公主又道:“你明日再来就能见着元楚了。” 有了这句保证,主仆二人才勉强松口气,告辞离去。 看着两人离开,叶慈对拂绿吩咐几句,让人对东黎太子照顾几分后,也起身回宫午睡。 第80章 太后千千岁4 这一觉睡得戚元楚昏昏沉沉, 醒来的时候药劲好像还没完全过去,但不想再睡了。 戚元楚躺在榻上醒了一会神,揉着眼睛下榻, 问道:“我睡了多长时间了?” 榻边守候的侍女轻轻拉开幔帐, 一边替她穿衣, 一边柔声道:“回衡康殿下,您睡了半个时辰不到。” “那昭阳姐姐呢?”戚元楚稍一思忖, 又问。 侍女道:“昭阳殿下也刚醒,正在照影堂赏花呢,您要去寻她吗?” “自然是要去和昭阳姐姐问个好的。”戚元楚说道。 抬起双手让侍女替她系腰封,腰间扣上双鱼玉带钩, 玉质细腻做工精巧, 衬得她越发金贵。 这还不算完, 南姜是古盛朝旧都, 为凸显南姜古盛朝嫡系正统的身份,百年后的今日, 南姜仍遵循古礼,还有将其发扬光大的意思。 因而,在南姜对礼乐要求高于其余三国, 不论男女出行都需佩戴禁步, 不能疾跑,不能乱, 不能发出嘈杂之音。 一旦不礼不雅就会被长辈斥责,这些规定倒是跟豪放的北周相差甚远。 “殿下, 您挑中哪一样?” 一旁稍后的侍女将手中托盘呈上, 上面搁置着数串价值连城的玉饰。 戚元楚在东黎也是一国公主, 不说懂多少, 眼界是不低的。 一眼过去就知道这些配饰全都不差,有几个的角落有御用的印记,估计是南姜皇帝御赐给嫡公主的。 略过南姜御赐的,保持着少见多怪的态度,她的视线落在左侧,抬手一指:“这个。” 侍女一看眸光微动,看向她的眼神改变了不少,更加恭敬。 戚元楚挑中一串质地不错的青玉,伸手托起为她佩戴上。 看得戚元楚一阵无语,心说东黎在他们眼里到底是多穷,自己再怎么差也是个公主,在外为质,也不代表没有见识。 人小心不小的她自然看出来这些宫人在试探,觉得南姜国人上上下下爱炫耀的毛病真是没救了,也懒得理会,梳完头发便出门了。 跟着侍女的引路,戚元楚一路到了照影堂。 光听名字就知道,照影堂不光有奇珍异草,观赏的池塘也是少不了的。 听见主殿里隐约传来声音,估计并不在意被人听见。 那道声音正跟另一个人闲聊,她说:“陛下已知晓此事……在理政殿发了好大的火,谁都拦不住,连那鼻孔朝天的卢夫人都没能落好脸,快哉快哉!” 有人来了,小黄门扬声通报:“衡康公主至——” 里面的人疑惑道:“什么衡康公主?” “是东黎的衡康……”另一道声音回答,循着人声回头,少女昳丽无双的脸露出清浅笑意:“你来了,这次睡得可好,头还疼吗?” 少女身形纤细,换了一身深青直裾,站如芝兰般端庄秀丽,因为怕冷,外罩一件颜色稍浅的披风。 她身旁坐着另一个少女,与叶慈年龄相仿,气色红润看着就比叶慈康健不少,正好奇的打量着戚元楚。 或许她不认识戚元楚,但戚元楚早就从各个宫人的传言话语中猜出这个少女的身份——跟昭阳公主同年出生,只差三个月的新柔公主。 这个疼字可引起了戚元楚的警惕心,生怕叶慈又跟她比一比一口闷,立马挂上灿烂的笑容。 “不疼了,这次是真的不疼了。”戚元楚试图解释:“我认为这点伤口外敷就行了,不必要内服,是吧?昭阳姐姐?” 这一句态度亲昵的昭阳姐姐可把新柔惊讶的不轻,又多看了戚元楚几眼。 且不论新柔公主只对东黎来的衡康公主只有耳闻从未面见,就说她这个体弱多病的长姐。 常年深居简出,非重大节日根本见不着人。为了不被打扰养病,与她亲近的兄弟姐妹并不多,太子长兄一个,她一个,其他的都不敢靠近她。 能让长姐这样另眼相待的小孩,肯定哪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真的吗?可是御医说苦口良药,不吃好的慢……”叶慈怎么看不出来她想说的什么,佯装沉思。 听得戚元楚头皮发麻,压下去的苦味一阵一阵往上窜,连忙点头:“真的真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昭阳姐姐这么挂心。” 看她状态确实不错,比她这个病美人还要活蹦乱跳,也就不再逼她。 转而提起其他的,对戚元楚介绍道:“这是我的二妹,新柔。” 戚元楚顶着对方惊讶又好奇的目光,面不改色道:“衡康有幸与新柔公主相见,久闻不如相逢,果真是一如传言般美丽。” 新柔公主讶然,一手指自己:“你还听说过我?” 戚元楚点头:“早就听闻新柔公主琴艺一绝,在我东黎也是人人称赞,衡康早有耳闻,心有向往之,终于让我见到了本尊。” 这一刻,新柔公主就明白了为什么长姐会对她另眼相待。 这小孩挺有意思的,圆滑但不狡猾,在南姜为质也不曾唯唯诺诺,态度落落大方,仍以平辈相交。 在这一任西乾皇帝登基之前,西乾也曾遣皇子为质。同样出身正宫嫡子,表面镇定自若,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还是在不少地方露怯了。 “你在东黎也听说过我,真……” 这可就让新柔公主觉得来劲了,正要拉着她说点什么。 被一直沉默的长姐拦住,叶慈问:“你刚刚不是说女先生要罚你写大字吗?说你字迹好似地龙游过,没有半分筋骨。” 新柔公主眼神迷惑:“?” 且慢,长姐为什么要揭我的短? 叶慈打掉她的手背,含笑道:“快去吧,等会女先生就要寻到我这来逮人了。” 说完,叶慈倒是自己转身跟小孩聊起来了。 撞上戚元楚惊讶的小眼神的新柔公主:“……” 好像在说这个大姐姐居然写字像蚯蚓爬,也太丑了吧。 就,风评被害。 这样她就懂了,自己被夸了,长姐居然不乐意了,还嫌弃自己霸占时间。 心里十分哭笑不得,又不是抢她珍宝,用得着这样吗? 又说了一会话,新柔公主嫌弃完那眼高于头顶的卢夫人就起身告辞。 戚元楚眉毛拧紧,垂下眼帘,状似担忧:“卢夫人好像是六皇子亲母,还是卢丞相的嫡女?” “是,不过也不足为惧。”叶慈看着她薄薄眼皮下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小主意。 戚元楚抬起头,看向了叶慈,却只看见她的凝视天边的侧脸。 “别担心,你能平安的回东黎。”叶慈劝慰道。 “嗯。”戚元楚低低的应了一声,也不知信还是没信。 她们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公主,大多都会走向联姻的结局,包括她自己。 昭阳公主再怎么得宠爱,南姜皇帝也不会对她说国事,南姜太子唯恐小妹忧心伤神,更不会对她说这些。 或许昭阳公主只不过是看自己可怜,安慰自己罢了,谁都知道昭阳公主心软温善,都能为了一个邻国的孩子对上自己的弟弟。 只是戚元楚更希望她说的是真的,谁会不想回到故土,亲近家人。 叶慈见她神色怏怏,又说:“待会等着,我带你看点有意思的事情。” 戚元楚:“?” 没让她等多久,有宫人来报陛下身边的黄门郎求见,说要是召昭阳公主过去一叙。 黄门郎的视线落在戚元楚身上,笑道:“衡康殿下也在呢,不若一同去吧,贵国的使臣稍后也该到了。” 戚元楚瞪大了双眼,惊讶道:“南姜陛下也召见我?” 黄门郎点头称是。 又有本国使臣来接,又是南姜皇帝亲自召见…… 戚元楚心头怦怦乱跳,激动不已。 还真给叶慈说中了,她当真能回东黎了? …… 理政殿里,等大臣们退下后,南姜皇帝才平息了怒火。 宫人们默默收拾东西,将杯盏碎片扫净,奏章摞齐摆好,安静且迅速,生怕触怒皇帝。 “等会东黎国还有谁要面见来着?”南姜皇帝肘撑着桌面,两指并拢揉按太阳穴。 身边宫人正想上前服侍,就听太子主动道:“我来吧。” 宫人退至一旁,垂头等候吩咐。 褚政起身走到皇帝身后,为他揉按太阳穴,恭顺道:“除去东黎主使甘丞相,还有副使瑞王……” “瑞王?东黎皇帝的三弟?”南姜皇帝闭目养神:“那瑞王是个精明心大的,少不了要多提要求。” 这平和的态度完全看不出刚刚的盛怒斥骂。 原本南姜皇帝刚刚的怒火也只是做戏更多,顺便压一压卢丞相日渐高炽的气焰,省得他还仗着从龙之功,在这倚老卖老看的惹人心烦。 南姜皇帝又说:“幸好是昭阳路过帮扶了东黎的衡康一把,要是真出了什么大事,这盟约可就没那么容易成了。” 虽然东黎皇帝在一年前令一双儿女在南姜为质,不代表可以让他们的太子公主性命不虞。 东黎国就一对儿女,宝贝疙瘩,送来南姜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南姜国的人都好脸面,自认君子之国,明面上也不能做的太难看,有损颜面。 光脚不怕穿鞋的,什么都没有的人才可怕。 这要是东黎皇帝心一狠,火气上头,反而绕道与西乾同盟,那南姜将腹背受敌,损失惨重。 提起这事,南姜皇帝就面露愠色:“老六都九岁了,也太不懂事了,过几年都要前往封地就任,就这样脾性,如何为王,实在鲁莽至极!” “老六还小,还能教。” 对于皇帝认定他为太子这事上,褚政没有露出任何得色,从容淡定。 卢夫人和卢丞相的意思太明显了,反而招惹皇帝不快。 褚政回想起宫人来报时,昭阳公主嘲讽六皇子的话,可把他诧异的不轻,笑了半天。 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褚慈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对着南姜皇帝仍保持面不改色心不跳,他温和一笑:“小妹一向心善,平时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就见不得人受伤了。” 南姜皇帝不了解那天的事,深以为然道:“也算是昭阳误打误撞了,不愧是朕出生便自带祥瑞的公主……” 转而提起其他,又说:“老六在卢夫人那什么都没学好,性子都给长歪了,看他这回知错了……” 那个没字还没说出口,就听门外传来痛呼:“啊!!父皇,我好疼啊!!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不过是东黎国的质子而已,你怎么能因为外人打我!” 卢夫人爱子心切,也跟着求饶喊冤:“是啊陛下,复儿又不是故意的,他还小,他就是跟衡康公主小孩子打打闹闹的而已……你轻点劲,可别打坏了我儿身子……陛下!陛下!” 这对母子不哭诉还好,他们一哭诉,南姜皇帝就越火大。 “冥顽不灵不知悔改,命人再加十杖,打到知错为止!褚政你亲自去盯着!” “是父皇。”褚政乐得其见,起身出门。 等叶慈来的时候就看见这鬼哭狼嚎的场景,讶异的挑高了眉毛。 “……还真打啊。”戚元楚懵懵道。 正想多看几眼六皇子褚复痛哭流涕的样子,就眼前一黑,清淡的熏香笼罩住她,袖子上的精致暗纹怼到戚元楚面前。 头顶飘来少女幽幽的声音:“非礼勿视,他光着屁股呢。” 戚元楚:“……” 确实,趴在板上的小孩的裤子褪到小腿处,挨打的地方红肿不堪,四肢都被宫人按着。 左右站着两个小黄门手持杖棍,一人一下的责打,还有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亲娘一边哭嚎。 看着声势浩大,小黄门没有得到皇帝的命令,也不敢真下力气,其实并不怎么疼,就是看着可怕罢了。 杖责防止六皇子往屁股上垫东西,皇帝特地要求把他裤子扒了打。 侮辱性极强,伤害性一般,撒开手就能满地跑的皮外伤。 不说还好,被叶慈一说六皇子哭得更加大声。 “有辱斯文,这有辱斯文啊!!!父皇我知错了呜呜呜!” 哭就算了,哇哇大哭那种,要是站他跟前,连嗓子眼都能看见。 戚元楚耳朵嗡嗡的:“…………” 虽然但是,很解气。 这就是昭阳姐姐说的有意思的事情? 褚政哑然失笑,招手道:“小妹来了,外边风大快过来别着凉了。” 叶慈:“走吧,父皇召见可不能怠慢了。” 忽视掉卢夫人怨恨的眼神,叶慈牵着小孩路过他们。 笑话,昭阳公主是原配皇后生的嫡公主,地位尊贵无双,又有太子长兄撑腰,还怕她一个卢夫人? 况且现在还是卢夫人,等会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80-90 第81章 太后千千岁5 叶慈到后与皇帝闲谈几句, 无外在乎就是身体情况,吃穿用度,还真有些寻常人家父亲的细心。 没什么存在感的戚元楚静立一旁, 也得了几句问候。 戚元楚也不诚惶诚恐, 一一应答。 态度一如在他人前大方, 倒叫南姜皇帝和太子多看了几眼。 质子无外两种性情,一种是寄人篱下的拘谨瑟缩, 另一种是不甘示弱的倔强阴郁。 自六岁起远离古国,辗转两国,不过十岁稚龄,能有这样平和有礼的心态, 挑不出错处的应对, 确实少见。 南姜皇帝却不觉得可惜, 反而庆幸她是个公主, 而非东黎太子。 没有一个君王会希望邻国的继承人是个英才,越是平庸, 越是轻易应对。 谈没几句,便有黄门来报东黎使臣已到,正在文英殿等着。 “朕这就过去, 今日事情繁杂, 恐不能让衡康公主与家人叙旧,且等明日。”南姜皇帝听罢起身, 太子褚政尾随身后。 戚元楚微微躬身:“衡康明白的。”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复而转身, 南姜皇帝的视线落在戚元楚额头上:“若白玉有瑕, 就可惜了。朕让人送些墨玉膏去昭阳那, 叫人给你的额头治伤吧。” 南姜墨玉膏的珍贵, 用近千种珍稀药材制作而成,珍贵程度四国闻名。 传说能能肉白骨,深可见骨的重伤都能不留疤痕。 现在用来治一个额头的伤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估计不到明天就能痊愈。 在场的人都懂皇帝的意思,没人说什么太珍贵了没必要。 签订盟约的关键时刻让他们的公主身上带伤出现,未免不好看。 戚元楚保持微笑,脆声道:“东黎衡康谢过南姜陛下,能得南姜陛下关怀自是感激不尽。” 南姜皇帝摆摆手,领着太子出门,其中宫人随行,华盖开道,銮驾渐渐远去。 “恭送陛下。”众人齐声道。 直起身,望向皇帝离去的背影,戚元楚松了口气。 叶慈笑道:“紧张?” “嗯,面见南姜陛下,我当然紧张了。”戚元楚不自在的动了动手,发现动不了。 感受到手心一片温热黏腻,正被另一只稍大的细腻掌心包裹。 那只手冰肌玉骨,指节修长,指尖泛着浅淡的粉,整体略显单薄,却给了心烦意乱中的戚元楚不少安全感。 现在就被戚元楚的手指紧握着,勒出了如胭脂红般的痕迹。 戚元楚茫然:“我什么时候……” 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身旁人的手,把对方对方抓疼了不说,还将冷汗蹭在对方手心里。 也亏是对方心善,没挣脱开了。 那得多尴尬啊。戚元楚心下羞赧,白皙的小脸涨得绯红。 “昭阳姐姐疼不疼呀。“戚元楚软声问道。 “……”叶慈的注意力并不在手上,只是在想这小孩嘴里还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因为回家而雀跃,还是会修饰成所谓的面见皇帝而高兴。 见到皇帝有什么好高兴的,也不说会离开不舍得她,心都飞了。 啧了一声,叶慈心道:这小孩不诚实,送回了东黎怕不是没多久就把什么昭阳姐姐忘得一干二净了。 见叶慈没什么反应,撇过眼盯着仙鹤宫灯沉思的样子,戚元楚以为她不高兴了。 垂落的手被另一双手捧起来,鼓起腮帮子吹吹,又上手揉揉。 “对不起昭阳姐姐,我力气太大抓疼了姐姐。”戚元楚小小声道:“吹吹就不疼了。” “……”叶慈垂目注视,看小孩乖巧的样子,又原谅她了。 才十岁的小孩罢了,性情风一阵雨一阵不是很正常的吗?自己那么大的人还跟她计较什么。 丝毫不觉得自己双标的叶慈十分双标的想着。 表情没有嘴硬,早就挂上笑容了,翘着嘴角道:“是啊,我被抓的好痛啊,不会青了吧?” 戚元楚大惊失色:“不会吧?!我再多揉揉!” 系统眼看她底线一降再降,完全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 …… 签订盟约的进度很快,东黎国着急接回太子,南姜着急抵抗西乾,十天内就将事情掰扯清楚。 十天后就在议政大殿签订盟书,保证二十年内互不侵。犯,东黎还将出兵援助南姜。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新上任的西乾皇帝就跟疯狗一样,誓要打破现有格局,屡屡犯边。 而南姜与东黎接壤,再过数城将到东黎边境,东黎国土面积不大,实力最弱,怎能不慌? 正好跟南姜一拍即合,相互合作。 叶慈冷眼旁观,知道西乾皇帝的疯劲不止如此,待过半年后,眼看毫无胜算的西乾皇帝会选择联合戎狄部落的首领,再次犯边。 这一次犯边连下南姜数城,坚壁清野屠城劫掠,所犯之事骇人听闻,令皇帝震怒。 南姜骑兵并无西乾那般强盛,节节败退。又因无法退敌,南姜转而寻求北周相助,北周皇帝则在此时提出了昭阳公主入北周联姻。 没等叶慈想好该如何抵御半年后的西乾,保留南姜国力。 东黎使臣团启程的日子就到了。 彼时已经春发数枝,绿意葱茏,城郊的柳絮漫天好似飞雪狂舞。 车驾已经装点整齐,就等几位主子上车回国。 “昭阳姐姐留步,您已经送出三十余里了,再送就要送出建嘉城了。”戚元楚劝道。 本来没打算送那么远,愣是跟着妹妹一路跑到这的太子褚政也劝:“是啊小妹,这城外风大,可别着凉生病了。” 褚慈的身体不好,每天都活得处处精细,生怕她一不小心就会突发旧疾。 现在满天飞絮,又是换季的时候,更是要多加小心,这一路跟着出来,太子褚政冷汗都下来了。 已经裹得严严实实的叶慈:“……” 身上衣服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层,外面还罩着厚重的披风,兜帽盖在头顶只露出白皙的脸。 但事实上,她确实是感受到手脚泛凉,喉咙痒痒。 “……我无碍,皇兄莫忧。”叶慈头一回觉得这病弱之躯真的麻烦,看向了一旁的柳树。 “你且等等。”她说完,边朝送别亭边的杨柳走去,踮起脚。 抬手折下一支柳枝,塞到戚元楚手中,笑道:“可别忘了我啊。” 枝叶上还带着清晨的朝露,清凉入骨。 柳通留,以柳枝相赠,有挽留之意。 “……”戚元楚沉默,握紧了柳条,她低低道:“不会的,见过你的人都永生难忘。” 叶慈刚想说太言重了,以为她又在说好话哄人高兴。 结果就看见小孩泛红的眼眶,汹涌的泪意在眼中翻涌,几欲夺眶而出。 被这样一双雾蒙蒙可怜巴巴的眼睛注视,很难不心软。 “……”叶慈笑容收敛,用手帕替她拭干眼泪,轻声道:“终会有相见之日的。”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她知道什么时候重逢,会在哪里重逢,但小孩不知道。 戚元楚只知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时何年才能与故人相聚,或许根本没有相聚的那一天。 分居两国,又是王族公主。 将来的命运无外在乎联姻,区别只在于跟父亲臣下联姻或者是跟他国王族联姻。 双方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或许哪一天连对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知道消息的时候也大多从他人耳中听闻。 戚元楚没能听出对方语气里的笃定,只以为在安慰自己而已。 含着泪点头,抓着叶慈的袖子晃了晃,甜甜道:“我会记住你的,你也要记住我哦。” 叶慈:“……” 叶慈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好。” 这个好字说出口,才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差一点,差一点就想对她说:“要不别走了,我又不是护不住你。” 但是不行,如果她执意如此,确实能把人留住,仍然以质子的身份留在南姜宫廷。 这样的戚元楚与金笼锦雀又有何异? 戚元楚是东黎国的公主,本该尊贵无匹,享万千宠爱。 要是因为一己私欲,徒留她远在异国他乡,就算自己对她再好,也弥补不了缺失的遗憾。 且她的父亲母亲还在等她回国,戚元楚也期待着与父母见面的那一天。 不能肆意妄为,不能任性,这样的戚元楚不会快乐的,反生怨憎。 戚元楚说:“那我走了。” 叶慈点头:“嗯,还望一路平安。” 登车前,叶慈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几步,好险被褚政拉了一把。 腰间的禁步叮当作响,甚是悦耳,禁步乱了。 “等等!你拿着这个。”叶慈的手抓住了一串白玉卷云纹玉珏,从腰间拽下,撸下其中一只玉珏塞到她手里。 玉珏躺在戚元楚的手里,大约只有她半个掌心大,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这一看就知道这是主人经常摩挲把玩,珍爱异常的物件。 拂绿都忍不住看向了公主侧脸,瞪大了眼睛。 身后的褚政目露讶然,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拿着,此物如我一诺,只要在南姜境内必然畅通无阻。”叶慈合上了戚元楚的手,再三叮嘱。 戚元楚惊讶道:“你不是说过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吗?” “是我母亲遗物,好好保管。我等着你还我的那一天。”叶慈包紧了她的手,重重一握。 “……” 所有人都看见,昭阳公主就站在迎风坡上,目送着来自东黎的车驾远去。 直到那浩浩荡荡的车队完全看不见了,方才收回远眺的目光。 “回宫吧。” …… 说褚慈是一步三喘的药罐子,真不是虚的。 回宫的当天下午,就犯病了,当夜越病越重,又是闹得一阵人仰马翻, 虽说没有前段时间那么严重,还是让太子褚政守了一夜。 叶慈受不了了,买了缓解的药剂吃了一半,伪造出病情渐渐舒缓的样子。 即便治标不治本,也舒坦不少。 就算是这样,也让首席御医连连惊奇,再三诊脉想要查出到底哪里出现了奇迹。 首席御医皱纹都舒展了,喃喃道:“奇了怪了,怎会如此?” 叶慈:“……” 没什么奇迹,全靠我花钱。 他这样的态度,让叶慈彻底打消在南姜就把病治好的念头。 人家从娘胎带来的病,一下子就好了,徒惹怀疑。 看天泛白,褚政才被叶慈赶回东宫休息,他嘴上说好,实际并没有回东宫休息,洗漱一番后又去上朝了。 之后的几天,都在养病中。 其他王族出游春郊,叶慈在喝药,其他王族放纸鸢,叶慈在喝药,其他王族都换上了春衫,叶慈还在喝药! 连南姜的春日宴都没赶上,上面菜式全是忌口! 啪的一声,座上的少女放下银箸,一旁侍奉的宫人们垂头不语,噤若寒蝉。 少女厌倦的声音从头上飘来:“都撤了吧。” 拂绿壮着胆子问:“菜式不合殿下胃口吗?” “不想吃,撤了吧。”叶慈恹恹扫了一眼,实在提不起兴趣。 常年喝药都把舌头味觉喝坏了,吃什么都是苦的,五脏六腑都被药腌入了味,身上都泛着苦药味。 “不如喝几口红枣雪燕,这是您最喜欢的汤饮。”拂绿捧着汤盅问道。 盯着汤面上飘着的红枣,叶慈缓缓皱眉:“我不吃,送给元楚吧,这个合她的胃口。” 有个小宫人心直口快,轻声道:“可是衡康殿下早就走啦,您是因为思念衡康殿下才茶饭不思的吗?” 拂绿骤然安静:“……” 叶慈也才想起了什么:“…………” 烦,这小丫头真是多嘴。 “我去小憩,不吃了!都撤了都撤了!”叶慈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这大步流星的背影怎么看都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殿下!”拂绿立马去追。 众人默默对视:“……” 又全都看向了敢于说出真相的小宫人,她正哭丧着脸:“我,我没想到我会说出口的,以为我只是在心里想想的呜呜呜,殿下不会杀我灭口吧?” 其他人:“……想多了,殿下只是不容犯大错,这点小事还不至于。” 全都开始收拾东西,没过一会,又有宫人过来了。 左右一望,便说:“素素,殿下说庭中落花众多,让你这几日多加打扫。” 刚刚才说完昭阳公主不罚人的宫人:“……” 素素哇的一下哭出声:“……你们骗人!” 其余人无辜脸,我们也不知道啊,可能你戳到殿下痛处了吧? 安静了一会,又小声议论起来:“自衡康公主走后,昭阳殿下就病了一遭,今日用膳又提起了衡康殿下,都那么久了,还没适应呢。” 另一个宫人说:“我随昭阳殿下至建嘉城外,亲眼看殿下三送三别,看来是对衡康殿下喜欢得紧呢。” “不过也是,昭阳殿下还是第一次对人那么上心,连太子殿下都没有。” “是啊,太子殿下还因为这样吃味好几次,说亲妹妹连他着没着凉都不在意,净盯着衡康殿下……” 宫人们看的稀奇,系统看的更加稀奇。 它一直怀疑灵魂强度那么高的叶慈怎么能让自己病的那么重,不应该啊。 终于破案了。 没想到心无外物的叶组长还有一天会害忧思病,真是活久见啊。 …… 春去夏来,难得见今日天凉的些许,叶慈出门走走。 这段日子叶慈懒怠不少,青安宫大门都没迈出去,结果出门一趟就又看见那老六。 一天的好心情从见到老六终结。 六皇子大名褚复,周而复始的复。 所以,从名字来看就是个爱重复搞事的娃子。 见到叶慈,他不再装什么礼遇乖巧的模样,翻白眼冷哼:“又看见你这病秧子,晦气!” 转身的脚步就停住了,心中感叹:为什么每一次想发泄的时候总有不长眼的往他眼前撞。 “好巧,我也是觉得万分晦气。”叶慈笑意吟吟:“早晨起床就听见乌鸦叫,我以为摔了镯子就够倒霉了,原来倒霉的还在后头。” 不听她说什么,还以为她温和的跟小孩聊天谈笑。 “……”褚复一看她笑就害怕,往后挪了半步。 才多久没见,这厮的嘴怎么越发厉害了?天天躲在青安宫里练习怎么损人吗? 不行,一想他堂堂男子,怎可退缩? 如今就在褚慈面前退缩了,往后又如何直面太子褚政? 不能怂,必须得刚上去。 表情一会一个样的小孩逐渐态度坚定,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太轻易看出了。 这样一想,褚复又站定了,仗着他肺活量好,先发制人:“算了,孔圣人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君子,我不跟你斗,免得伤着你,告辞!” 叶慈:“……” 拂绿:“……” 褚复这个老六,用最刚的语气说最怂的话,用最狼狈的姿势逃离这里。 他一溜烟就跑了,后面随行的宫人呜呜泱泱跟着跑,对昭阳公主视而不见。 宫人尚且如此,由此可见卢夫人对她的态度。 叶慈也不喜欢卢夫人,倒也不是因为她没啥脑子,恃宠而骄。 在原世界线中,几年后这心比天高的卢夫人,眼看南姜皇帝日益病重,设了个巫蛊之祸的局栽赃太子褚政。 那时候南姜皇帝年老力衰,太子年轻力壮,且权柄日益在握,群臣拜服。 就算是亲父子,也是隔着君臣之恩,南姜皇帝看着难免不起芥蒂。 卢夫人则趁此机会,设了一局,并扬言是太子因为不满陛下的斥责心生怨怼,为了早点登基,听从蛊惑行此鬼蜮伎俩。 在南姜皇帝震怒彻查,把太子禁足,就差走到废太子那一步的时候,她作了个大死。 ——进献术士丹药,说此丹能解开巫蛊诅咒。 因为病痛陷入暴怒中的南姜皇帝突然冷静了,反而审视起宠爱了一辈子的宠妃。 卢夫人知道巫蛊是南姜皇帝心中逆鳞,触之即死。 但她不知道的是,比起小小的木偶,他比谁都痛恨所谓的丹药。 南姜皇帝当初继位的时候并不得到其他宗亲的认可,靠着女儿出生时的祥瑞之兆,又是好几年的风调雨顺才稳住地位。 上边有一个太子长兄,吃丹药死的,他的父皇,是吃丹药死的,就连原配皇后,也是吃丹药死的。 卢夫人这一招直接往南姜皇帝心口捅刀。 皇帝烦了,想着自己也快死了,能带走一个是一个,直接掀了棋盘。 先是赐死了卢氏,废了丞相,把疼爱的六儿子扔到封地自生自灭去了。 后来褚复的结局如何并没有记载,有褚政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当叶慈该想找点什么事情做,把这对母子送走的时候。 很快,褚复就给了她机会,还是亲自送上门的机会。 老六不愧是老六,亲娘都因为他的莽撞从代后掌管六宫的夫人变成毫无实权的夫人,犹不收敛。 这回搞的不是叶慈身上,而是另一个受宠的夫人身上。 那夫人姓李,善音律善歌舞,最绝的是一捧乌黑柔顺的秀发让皇帝爱不释手。 她正是南姜皇帝新得的宠妃,二八芳年娇艳欲滴,漂亮的跟朵花一样,皇帝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待在她那。 这可不就嫉妒坏了想要复宠的卢夫人,也不知道她在老六面前说了什么。 向来表里如一……不对,热爱挑事的老六逢上了正在跟其他美人炫耀皇帝赏赐的李夫人。 那一刹那就是天雷勾地火,相看两厌。 李夫人不满褚复在她入宫之前随父赴宴,被褚复扯过头发,褚复不满李夫人抢了亲娘的宠爱。 按照年龄来算,其实都是年轻气盛的小孩,斗起来可不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混乱之中,褚复推了一把那个身怀六甲的李夫人,扑通一声落水声。 原是李夫人被推到站不稳,腰身撞断了栏杆,整个人摔进鱼池里,殷红的血蔓延了整个鱼池。 浓烈的红在翻涌,实在骇人。 “怎么会……”褚复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当场脸色煞白。 “李夫人落水了!快来人呐!” 李夫人怀了孩子身子重,眼看着就要下沉了,伸出一只手扑腾:“救我!救……我!” 周边的宫人惊骇尖叫,大呼:“夫人落水了!快来人救命!” 中间夹杂着褚复的慌张辩解:“我没有推她!她是自己跳下去的!不是我!” “我真的没有推她!她自己靠上去的,你诬陷我!” 没想到这里竟然没几个人是会水的,任由李夫人扑棱。 “你们都不会水吗?!”叶慈脸色黑沉,厉声询问。 虽然叶慈隐隐约约觉得这样太过顺畅,哪里有点奇怪,但是看李夫人对孩子的宝贝程度…… 应该不会吧…… 来不及多想,这命要紧。 众人却面露难色摇头,叶慈便说:“竹子,砍一节竹子拉一拉李夫人啊!水都要没过头了!” 叶慈正想往前走看看情况,拂绿脸色大变以为昭阳公主要拖着病体,亲自过去拉李夫人。 猛的抱住叶慈的腰往回拖,不让她靠近半分。 拂绿表情怪异,急声道:“殿下,殿下别过去!宫中早有传言,李夫人这一胎根本不稳!” 叶慈动作一顿,反问:“什么意思?” “陛下至——”小黄门的通报声响彻云霄。 叶慈就明白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不,这场戏的主角,可终于登场了。 第82章 太后千千岁6 “昭阳你说, 是不是看见了褚复将李夫人推下水的!” 一拍桌案,使众人精神一悚,心下惴惴。 “我冤枉!”褚复大呼, 越过众人膝行几步:“我真的没有推她!是李夫人自己没有站稳的, 儿臣恳请父皇明查!” “陛下息怒, 妾请陛下明查!”卢夫人生怕昭阳公主说出不利他们母子的话,先发制人。 “兴许旁人说的情况有谬误呢……而且世上那么巧的事?” “这足不出户安心养胎的李氏偏偏去了复儿经常待的地方?偏偏用言语激怒复儿?又偏偏常常检查的栏杆会断裂?!” 卢夫人将所有疑点都列了出来, 试图说服皇帝。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的,卢夫人话里就差把李夫人故意栽赃禇复的意思明说了。 她一身素净,洗去繁华的颜色,脱簪待罪, 倒别有一番我见犹怜。 但现在卖俏是给瞎子看, 皇帝决心整治, 是谁来求情都无用。 所有视线都明里暗里的落在叶慈身上, 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回答。 一个是不甚喜欢的兄弟,另一个是鲜少谋面的后妃。 无论她怎么回答, 但有一件事是很明显的,她的答案将是决定六皇子的命运。 立在左侧的昭阳公主安然自若,被卢夫人明说她的证词不可信也没有任何反应。 皇帝一指叶慈:“昭阳是朕的女儿, 朕不信她, 还能信谁?” 安静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晦暗不明的眼神扫过惶然的褚复, 扫过愤愤不安的卢夫人,唇角微动。 似乎在衡量他们的罪行, 审判最后的下场。 从她的表情看, 根本看不出任何心中所想。 卢夫人被看得心头发慌, 犹不肯就此打住, 连呼几声:“陛下!复儿虽生性活泼爱闹,但心思热诚,绝不可能会做下此事啊,陛下!” 褚复没有母亲的巧言善辩,只会呜呜痛哭。 呜呜泱泱的闹作一团,吵死了。叶慈心说。 “闭嘴!现在岂有你说话说话的份!”上首的皇帝怒喝道,阴沉着脸色。 帝王震怒,众人拜服,齐声说到:“陛下息怒!” 俱是匍匐在地,战战兢兢不敢言语,脊背冒出一层又一层冷汗。 看向叶慈,表情缓和些许:“昭阳你说,朕只听你说!” “父皇息怒,切勿气大伤身。” 叶慈慢悠悠的跪下,腰身一弯,顷刻之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再起身的时候,叶慈眼帘一掀,语气淡然:“回父皇,昭阳路过此地,只目睹六弟褚复伸手推搡李夫人,至于是否……” 话到一半,内殿隐隐约约传来了李夫人痛呼声,间或是宫人焦急走动的声响。 “夫人用力!” “啊!!!” 最后是凄厉悲痛的惨叫:“不,不!这不可能!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不论之前御医对李夫人的诊断,只论现在,流了那么多的血,受了那么重的伤。 才五个月的孩子,也根本活不了。 有人惊叫:“夫人急火攻心,晕过去了!” “快止血!拿千年人参压在夫人舌下醒神,可不能就此睡过去!” 这句痛呼的意思很明显,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卢夫人梨花带雨的脸惨白如纸,撒开紧搂褚复的手,瘫软了下去。 “巧言令色颠倒是非!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蛇蝎心肠,拿自己孩子的性命还做争斗?!” 叶慈耳朵听着,视线放在内殿映在屏风上的重重人影,目露冷嘲。 悲痛欲绝的呼声叫皇帝怒火更甚,霍然起身:“昭阳也看见你动手伤人,人证俱在,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辩解?” 高大的皇帝站在褚复面前,强势深沉的威压沉沉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褚复。 第一次感到自己父亲那么陌生的褚复呆住了,嘴唇翕动,半天不能言语。 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无话可辨,事实如此。 “你口口声声说你冤枉,朕问你,”皇帝句句斥责:“你言出不逊是为真?你罔顾人伦是为真?你屡教不改是为真?李夫人因你小产又是为真?!” 越说越怒,抬起一脚将褚复踹倒在地,惹来卢夫人一声惊呼。 “陛下!!!” 皇帝恨铁不成钢道:“如此不孝不悌心肠歹毒之人,叫朕如何宽恕?!” 被皇帝金口玉言说不孝不悌心肠歹毒,往后还焉有活路?光是天下议论都能逼死他。 “来人!”皇帝振袖一挥,下了决断:“将逆子褚复杖责二十,送往皇子殿禁足,三日不许进任何饭食……三日后去益郡就封,非诏不许回建嘉城!” 卢夫人如遭雷击,抓住皇帝袍服:“陛下不可!益郡苦寒,匪祸横行,复儿怎可受得住啊?!” “对,还有你,”皇帝替袍一抽,冷酷无情:“至于卢氏教子无方颠倒黑白,枉顾后妃性命,褫夺夫人服制,贬为庶人,迁入听风宫,非死不得出。” 卢夫人扑倒在地,完全没从这一场严惩中反应过来:“陛下……” 谁还不知道听风宫是什么地方,破烂孤寒的冷宫之地,还以为卢氏能随儿子就封成为益王太后,不想皇帝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褚复吓得面如土色,惶惶然无法言语,只会语无伦次道:“我没有……儿臣冤枉。” 一场阴谋就此落幕,拂绿将叶慈扶起身,缓缓走出宫门。 叶慈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的惩处,明显超过了,还是太子褚政解了疑惑。 “小妹出来了?”褚政早已在宫道上等候,见了叶慈连忙上前,上下打量她安全无虞才放下心来。 提及这次惩处,褚政知无不言。 他笑道:“看小妹不喜欢他们,我也不喜欢。我没做什么,也就把卢丞相酒后真言透露给陛下,父皇估计也不是很喜欢。” “……”叶慈沉默,卢相之心昭然若揭,褚政这招杀人诛心呐。 近些年被皇帝捧得越高心也越飘,妄想成为权倾朝野的外戚,三番几次请求立后,想要让卢夫人彻底坐实皇后之名,那褚复也是中宫嫡子,地位跟太子有的一比。 又逢次子尚得公主,就以为得了免死金牌,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能有什么真言,不就是他不知收敛的狂言。 南姜皇帝正值壮年,最烦就是别人提及登基那段时间的事,这不就踩雷点了。 叶慈:“……皇兄深谋远虑。” 褚政眉眼一弯:“小妹也不差,实乃女中舜尧。这次献策改道抵御西乾卓有成效,父皇心下大悦奖赏了我,可小妹为何要隐姓埋名,借我的手献策。若是父皇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两人慢慢的在宫道上踱步,身后宫人随行。 “大哥也知道我身体的,”叶慈也笑了,心照不宣道:“不宜操劳过度。” 褚政十分遗憾:“太可惜了,不过还是要多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就找我。” 叶慈自然说好,褚政送至青安宫前与她分别。 目送他离去,叶慈才进宫门。 合理怀疑,原世界线里就算没有卢夫人献丹作死,褚政也走不到被废的一步。 都在这位少年太子的掌控之下。 不愧是能跟姬雍打了十几年,还能有来有回,命比姬雍长的男人。 也幸好他对昭阳公主是真的疼爱,若是敌手,对付起来是真的麻烦。 …… 时光流转,叶黄叶落,转眼又到了年末入冬。 挑暗了烛火,宫人关上窗户,转身侍奉叶慈更衣。 外边进来的宫人在外间暖了身子才敢进来,声音脆亮道:“下雪了外面,好大的雪啊。” 拂绿添好银霜炭,保证温度适宜,才说:“今年下雪的早啊,往年还得再过半个月。” 一年过去,叶慈长高不少,容貌更胜从前。 但到了冬日还是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是吗?”叶慈随口说了一句,脑子里还在想前几天从东黎递过来的书信。 东丽那边情况跟世界线记载的大差不差,暂时没什么危险,就是戚元楚说想念南姜的菜了。 她也想看看这小孩一年里长高了多少。 “我来。”拂绿放下手头东西,洗净手,替叶慈散了头发,理顺梳齐了。 扶着人躺下,处理妥当就开始守夜了。 青安宫主殿内放置着喜鹊衔枝滴漏,水滴落的声音滴滴答答,十分催眠,躺没一会叶慈也睡着了。 难得做了一场梦,梦见大雪遍地,天地皆白。 有个人撑着伞在前面慢吞吞的走着,身上的衣裙是古朴的石青色,像是静谧的海面。 裙摆上的海棠金边随着走动翻涌,叶慈亦步亦趋的跟着,怎么都跟不上她。 最终还是对方先停下脚步,回头笑着说了什么。 叶慈好奇她到底再说什么,越努力去听越是听不见,只有朦朦胧胧的轻声细语 躺在床上的人挣扎着睁开眼,就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语气焦急彷徨。 “……病重,该如何是……?” “可太……也没多久……” 叶慈觉浅,轻易被吵醒了,不耐睁开眼道:“谁在说话?” 心说不应该的,拂绿很注重她睡眠问题。 平时除了滴漏声伴着入睡,都不敢有其他声音,又有谁还敢在她睡觉的时候吵醒她? 系统突然说话:【有一件事我得向您汇报,就是这个时间线它……】 幔帐外人影移动,快步奔到床边跪下:“太后恕罪,奴斗胆来报,陛下又病重了,您要过去瞧瞧吗?” “太后?”叶慈坐起身的动作一顿,才发现所处的环境不太一样。 第83章 太后千千岁7 青安宫的幔帐是淡淡的水碧色, 还是少女使用的轻灵颜色。 现在垂下的幔帐则是沉闷的官绿,上有游凤暗纹,下绣蝙蝠松鹤, 以求长寿安康。 这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用的端庄颜色, 联系刚刚那人称呼她为太后。 很明显, 时间线又改动了,来到了原主成为太后的时期, 年龄范围是十六以上,三十六以下。 原主最终在三十六岁早逝,所以上限是三十六岁。 再怎么不靠谱,世界意识都不会把进度拉到三十五六岁, 再结合刚刚那一句“陛下病重。” 现在也就是北周昭帝时期, 景帝那老小子已经死球了好几年, 自己年龄顶多是二十多岁。 二十岁, 还是很年轻的。叶慈轻轻松了口气,要是成了老太婆那可不美了。 不用自己解释, 叶慈自己找准了时间节点,系统深觉自己无用。 【……又发生了改动。】默默接上了上面没说完的话后,系统陷入沉默。 “时间节点改变就算了”叶慈抓住重点:“戚元楚还有几年前跟我相遇的记忆吗?” 系统:【】 不合时宜的沉默早已说明了一切, 叶慈的心沉了下去。 “世界意识就没有说什么吗?”叶慈咬牙切齿道。 【有的, 】系统核心都在发颤,数据都要溢出了:【祂说自己忙活了好久才找准了这个最初的时间节点的坐标, 来不及跟您说就先把您送来了,送完后才反应过来忘记先跟您说一声。还有就是, 根据本源世界那边反馈祂不需要感谢。】 坏了大事, 还有脸说不用感谢。也就祂敢这样心大, 换个人还不得当场跟祂发疯, 什么任务都不干了。 北周上空的天际响起冬雷,一共三声,一声比一声欢快,就像是某个傻x世界意识在应和01系统的话。 叶慈安静听着,听完了才说:“还有呢?” 那语气冷静的过分,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就算这压迫感不是给系统的,系统也觉得很麻。 系统看了看反馈过来的页面,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核心程序是不会撒谎,不会欺骗。 忍痛承认道:【还有的,祂说:“诶嘿;-),不好意思啦。”】 “还诶嘿……” 叶慈被气笑了,轻咬后槽牙,明晰的下颌线收束紧绷一瞬,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终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略一点头,她说:“行,打不了老的,还逮不着小的吗?等着。” 【】系统不敢吱声,这次它也不敢劝,无师自通领悟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易地而处,要是自己辛辛苦苦写了许久的程序,好不容易构建了整个框架,大好江山初现规模,结果就被人一脚踹了电源开关,还是没存档的那种,没有当场发疯都是圣人。 叶·圣人·慈苦恼的揉了揉眉心,也给这不靠谱的玩意搞得心力交瘁。 幔帐后的人一直没有反应,宫人犹豫许久,又轻轻地唤了一声:“太后?” 定定心神,叶慈才回答:“陛下病重,我为太后,自然是要去探望一二的。起身更衣吧。” “是。”得了命令,宫人长舒一口气,起身掀开幔帐。 其余人挑亮灯火,各自忙碌起来,珠帘被人挑开,宫人捧着衣饰铜盆,来来往往时腰间佩环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停凤殿是太后居所,什么热水都是提前备好,就等着宫殿主人使用的。 没过多久,穿好衣服的拂绿也奔了过来,她接过宫人手上的腰带,板着脸道:“我来。” 问叶慈的声音变轻,“太后才睡不久,都不足两个时辰,昨夜回来的时候还说心口疼,现在可还舒服?” 今天不是她守夜,在耳房睡了一觉,没想到就是这一觉没看好,就让人把太后给吵醒了,实在不该。 “没事。”叶慈刚到这个时间节点不久,并没有觉得哪里不适,也就摇头。 叶慈边穿衣边试探道:“现在陛下情况如何?” 拂绿答道:“还是老样子,反反复复的,今早上看着还精神着。入夜后又病倒了,明日上朝又要劳累太后您批阅奏章。” “不劳累。”叶慈立马就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正好是北周昭帝病得最重的这一年,太后褚氏借机协理北周朝政,临朝称制。 说来也有点意思,偌大个北周,两个掌权人都是病恹恹的,北周昭帝是突发家族遗传病,太后直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谁都别比谁好过。 穿好衣裳,又围上厚重的银狐毛领披风,添了碳的手炉塞她手里,拂绿还觉得不太满意。 眼尾扫到一旁的白貂毛抹额,双眼一亮给她围了上去,整个额头暖乎乎的。 任由拂绿打扮的全副武装的叶慈:“” 这拂绿年纪轻轻的,愣是活成了老妈子。 看来这段时间,身体还是病得很重,甚至又加重的迹象。 在室内穿成这样了,身体都不觉闷热,治病任重道远不如找个机会好全算了。反正现在也不在南姜,根本不用担心褚政看出端倪。 出了停凤殿,外面天色昏黑,彻夜未停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冰冷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北周的特有的低温呼啸而来,落了行人满肩霜雪,触目所及之处皆是银装素裹,天地皆白。 太后的车驾早已经停在了停凤殿大门,拂绿撑起伞,力求不让太后沾到半分风霜,安全无虞到达。 如今是宣和六年,上阳城十年一遇的大雪。 载着这北周另一个掌权人的车驾缓缓走动,被温暖包裹的叶慈侧头问拂绿:“现在是走那一条路去陛下那?” 拂绿讶然于太后为何有此一问,老实回答:“从停凤殿出发,途径皇子居所长新宫,后妃居所蕙兰宫最后路过皇后居所金桂宫,才到达陛下的临华宫。” 叶慈睁开眼,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手炉,感受着暖烘烘的热意:“改道,绕过长新宫。” 拂绿刚想说改道会延长时间,但太后的命令向来不是她们能左右的,自然有她的道理。 探头出去吩咐几句后,浩浩荡荡的车队改道绕过皇子居所长新宫,往月影宫方向而去。 【外面零下十几度,为什么要改道?】系统看着地上宫道两旁厚厚的积雪,不解问道。 “长新宫是皇九子姬雍的居所,姬雍不得先帝青眼,十七岁了都没能前往封地就任,还在深宫蹉跎。然而就在今天,原主会路过长新宫,就看见姬雍身着薄衣跪在雪中,于凌晨时分为皇兄祈福,还为了给皇帝治病,听信古方以至亲血肉入药” 【嗯?这么快您就反应过来了?】系统翻了翻时间线,还真是这样。 皇九子姬雍一向不显露人前,在意他的人没有几个,甚至太后本人都对他印象不深,只有一个朦胧的侧影。 此事传出,上下皆言这番举动孝感动天,昭帝年轻未有继承人,自知时日无多,就对这个热诚忠心的弟弟刮目相看。 原主也同意了他的选择,而她之所以同意扶持他为皇帝,就是看中他的恭顺。 身体虽弱,但野心不小。原主并不舍得心中的权柄,便以为姬雍是个好拿捏的羔羊。 但她圈养的并不是什么温顺的羔羊,而是蓄势待发的野狼,能闷不做声割肉入药,还让两位掌权人撞见伤痕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是一个心思纯净热诚的少年? 只待昭帝殡天,姬雍登基之后第一件事,除掉的就是她这个来自南姜的外戚太后。 手段一反先前小心翼翼的筹谋,简直粗鲁的过分,先是杀了她身边内臣,将她囚禁在冷宫锁秋楼中,对外宣称太后病重,不能露面。 谁敢为太后说话,帮太后求助都走不出那一道宫门,前朝有姬雍隐瞒,后宫有谭氏把控,堪称密不漏风,轻易宫变成功。 在他感怀太后对他的帮扶之恩,说自己一天几回探望太后,恨不能亲身侍疾以尽孝道的时候。 太后褚氏早就因为断药断粮,活生生原主饿死在锁秋楼里,夏日闷热,不出三日腐朽的味道就传出了锁秋楼。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太后早死球了,尸体都烂了!还不许让人收拾! 朝野上下震惊不已,不明白这新帝究竟在发什么疯! 这等宫闱隐秘怎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两国的盟约还要不要了,你这皇帝还当不当了?! 发疯就算了,居然没有半分隐瞒,就这样大喇喇的把自己暴露出来。 这与当众裸奔,边跑边叫“太后是我弄死,我就是凶手”又有什么区别? 那南姜皇帝还是太后亲兄长,对妹妹疼爱不已,每三月都会寄来书信问候太后可否安康。 超过日期不过十天,就被南姜皇帝褚政察觉出问题,才知道自己妹妹崩了。 闻言大怒,即刻撕毁盟约,率领大兵压境。 这一打就是好十几年,两国反目成仇。 南姜已然不似曾经,韬光养晦练兵秣马数载,早有与北周一战之力。 北周和南姜打,东黎新帝对北周称臣,也跟着老大打南姜,西乾也不甘落后,一起加入战场。 至此,天下大乱,再逢乱世 雪哗啦啦的飘,姬雍身披薄衣站在长新宫外,冻到瑟瑟发抖。 心中疑惑不已,搓了搓胳膊去问身边的小黄门:“你不是说太后已经起驾,按照时间早该到了。” 小黄门消息都没打听错过,惊讶不已:“奴再去打探一二。” 又是半刻钟后,小黄门才哆哆嗦嗦的回来:“太,太太太太后,她改道往月影宫方向去了。” 姬雍:“嗯?太后改道了,往月影宫旁边路过???” 小黄门牙都要冻掉了,牙冠打颤,巧士冠上积满白雪,声音发飘:“是是是是是的,月月月影宫方向。” 看他瑟瑟发抖,牙冠咯咯作响,姬雍也不由自主跟着发抖:“我,我我我白受冻了???” 看样子是的。 小黄门:“” 姬雍:“” 相视无言,两个差点冻成冰坨的少年人跟瘟鸡一样迈着僵硬的步伐,回到了长新宫里。 背影萧索,看样子比半夜起夜摔到腰的老头还惨。 第84章 太后千千岁8 另一边的月影宫也是烛火细微, 窗棂上透出微黄的烛火,偶尔有人影走动,预示着这座宫殿住客并不宁静的心绪。 侍女紫玉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窥探, 就被扑面而来的刺骨寒意冻得一哆嗦。 回过身, 抱起白狐皮裘, 忧心忡忡的对房中的人说:“公主,您真的要出去吗?” 房中人生的容色倾城, 两弯柳叶眉不描而翠,目若含秋水盈盈,不着粉黛。 只是现在镜中人双唇苍白干裂,两颊生晕, 一看就是受了风寒, 正发着高烧, 翩然伶仃好似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听了紫玉的话, 她眸光微动,视线落在了或蓝或紫的衣裙上, 摇头否了:“这些不要,颜色太浅了,在雪中根本看不见。” 侍女们捧着衣裙退下, 又去翻找别的衣饰。 而后才对紫玉道:“东黎那边太子危在旦夕, 此时我若安静龟缩在这,是能保全性命安全无虞, 那我弟弟怎么办?东黎又怎么办?我确实只是一个和亲公主,人小力微, 能做的事情很少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紫玉哑然, 一直都知道自家公主是有主意的, 她只是做奴仆的, 听从吩咐就是了。 戚元楚的掌心按在了模糊不清的铜镜上,她的声音低哑却也坚定,:“又怎知瑞王稳坐皇位后,为了稳固地位不会送来另一个公主取代我?北周皇帝病重,这次和亲是成不了的了还会有新帝啊,总该会是与我年纪相仿的吧?这所谓的月影宫我住够了,这些讥讽与嘲笑,真的当我看不见听不见吗?” 紫玉心中一动,小声问道:“那您的想法是有看中的人选了?” “前几日,我在临华宫前与皇九子偶尔一瞥,他身边的小黄门喊了他一声,你猜我看见了什么?”戚元楚饶有兴趣的问道,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一对梨涡在烛火中若隐若现。 “您看见了什么?”紫玉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心说公主怎么会注意到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他装得温善,蒙骗了不少人。”戚元楚眉眼带笑,双眸中涌动着不需掩盖的野心,她道:“但其他地方骗不了人,我观他有鹰视狼顾之相,必定是个脑生反骨不愿屈居认下的。” “若是这样,公主您能把控住吗?”紫玉问。 北周太后都能掌握朝堂权柄,凭什么她就不可以? 还没等戚元楚回答,远远传来了宫铃荡荡,马蹄清脆的声音,悠悠扬扬声声入耳。 紫玉侧耳倾听半晌:“这是” 这是提醒宫人避让开道的提醒声。 “这个声音,是北周太后?”戚元楚越过众人,首先拉开房门极目远眺,她目力好,果真让她看见了半空中朦胧飘摇的华盖。 “外面风雪重,公主您可别病情加重了!”紫玉连忙追着戚元楚,将手上皮裘围到她身上。 眼睛瞥到戚元楚变幻莫测的神色,紫玉刚想把人拉回室内,就听她喃喃道: “是我想错了,未来的新帝哪有现在的太后来的实际,北周皇宫里除了北周陛下,不是还有北周太后吗?” “!!!” 这句自言自语让紫玉惊惧不已,这传言从南姜远嫁而来的太后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十五岁和亲,十六岁就成了最年轻的太后,十九岁渐渐触碰到朝政权柄,直到如今的临朝称制。 北周太后更是四国中和亲公主憧憬的对象,有哪个和亲公主能做到北周太后这份上,不是早早就隐居后宫,就是迁居别宫,无一例外远离政治中心。 什么心机深沉,杀伐果断都隐藏在那一身病骨之下 行驶中的车驾猛地一顿,差点叫里面的人撞到头,手撑在壁上。 拂绿先紧着太后,而后才怒斥车夫:“怎么做的事?万一伤着太后你有命赔吗?!” 她也是气得狠了,平时都不会用那么重的口气说话。 那车夫也是狂擦汗:“回拂绿姑姑,有,有人突然冲出来拦驾。” 拂绿只觉得更加烦恼,要不是今天轻车从简,哪里还有人能跑出来拦下太后凤驾。 前面传来了哭诉声,恳求道:“太后!还请太后留步救救我家公主吧!我家公主要快不省人事了,太后!” 叶慈直觉不对:“这是哪里?” 拂绿:“刚路过月影宫就是东黎公主的居所。” “东黎?东黎衡康?”叶慈睁开眼,系紧了身上披风。 拂绿:“是她,要奴将她驱” 走字还没说,就看稳坐不动的人推开了车门,从后面下车了。 那动作之利落,身形之矫健,叫没来得及放脚凳的宫人都傻了,后面也跟着出来表情呆滞的拂绿姑姑。 这这这,这还是我病恹恹的太后吗? 其实戚元楚并不觉得好受,为了让病情更加真实,惹人怜惜。 心下一狠,在大冬天里用冰水泡过,只穿薄衣待到大半夜。现在发作起来,浑身如火烧一样炽热,手脚又如坠寒冰地窖发颤发冷,靠在宫人身上昏昏沉沉,双目半合。 心说这太后要是当真铁石心肠不下来,叫人把她赶走,那也只能另寻别的办法了。 以前她是不会这样铤而走险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阴沉天幕下看见那飘摇的华盖开始,心就怦怦乱跳。 某种预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疯狂叫嚣着要是得到太后青眼,之后计划能顺畅百倍。 头脑一热,就做出这种没有几分把握的决定。 被她靠着的紫玉好像喊了一句还是几句太后,语气里带着泣音:“求您帮帮我家公主吧,公主要是再病下去就要” 眼帘一抬,戚元楚恍然看见有人越众而出,步履匆匆。 狂风刮起她的披风,翻飞翩跹,在往上的,就是对方的脸,清幽若莲重瓣开,是山巅上唯一的青莲,自有清贵气度,漱冰濯雪,是世间少见的好颜色。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可苦思冥想,戚元楚都没能想起自己究竟哪里见过这样的她。 反而自问,自己真的见过她吗? 当然是见过的,在南姜为质惊鸿一瞥,在北周宴席上,在各种场合里,都能看见她的侧影或者背影,之前的所有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一面来的浓墨重彩。 有人在问:“这是怎么了?” 紫玉还在苦苦求情:“我家公主感染风寒,本想找御医诊治,可是合宫上下的御医都在北周陛下的临华宫中,分身乏术。我们寻不到御医寻不到药,眼看公主病得越来越重,恐有性命之忧,拦下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还请太后恕罪。” 叶慈道:“有病寻医人之常情,你忠心为主冒死拦驾,我不罚你。” 紫玉喜极而泣:“多谢太后。” 强行摁下那不明不白的情绪,戚元楚没忘自己现在应该要做什么。 袖中伸出手腕,指尖微微颤抖:“求,求太后怜惜” 昏昏沉沉的人不知道站在对面的人眸色有多深沉,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寸寸扫过她的脸庞,从微蹙的眉头滑到酡红的的双颊,最后落在了吐着热气的双唇。 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有斯美人,我见犹怜自当怜惜。” 戚元楚根本听不清这一句话,倒是让近前的紫玉大惊失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公主能得到北周太后的青眼好,还是被赶走忽视好。 她这样想着,就对上了叶慈含着警告的双眸,心中一惊,手上不由自主松开了。 戚元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冰冷的指尖被另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握住,脚下一软,就倒在了一个泛着清苦药香的怀中,昏睡过去了。 可能是那双手太过稳当,莫名有股心安的感觉,本来应该强撑着的戚元楚竟然就在对方的怀中睡着了。 在场几十双眼睛,眼睁睁看着太后抱走了东黎的衡康公主,下巴都要惊掉了。 拂绿震惊道:“太后您是千金之躯,怎可亲自动手,让奴来” “不用。”叶慈抱着人路过她,径直上了车驾:“去临华宫给衡康公主寻个御医,顺便看看陛下。” 好一个顺便看看陛下,您终于记得自己出来的目的了。 拂绿:“是,起驾!” 下车前叶慈心里紧张,就用了猛药,现在身体健康得很,别说抱一个戚元楚上车,抱着她走回停凤殿的力气都有。 车驾内温度适宜,戚元楚正发着高烧,身体忽冷忽热的,开始难受起来,撕扯身上盖着的披风。 被人强硬的按住不动,戚元楚觉得难受,憋着嘴哼哼唧唧道:“难受,我热琬娘难受” 叶慈顶着拂绿呆滞的眼神,轻声安抚:“不难受,等会就给你寻御医诊治。” 系统扫描身体后,汇报结果:【泡冷水后发烧了,情况有点严重。】 “泡冷水?长能耐了,小时候嘴里没一句真话就算了,越长大越发会糟蹋自己的身体了。”叶慈一抚她的侧脸,看她烧得晕晕乎乎的,气不过用两根手指一掐她侧脸。 戚元楚觉得疼,睡都睡不好,扭着脸想躲过那两根手指的钳制,怎么都逃不过,难受得哭出声来。 “哭的挺好看的,不错。”叶慈盯着那那颗滑落的泪珠,饶有兴致评价道。 拂绿看着把脸埋在太后怀中的衡康公主:“” 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在这后宫中出生陪伴褚慈长大,浮沉那么多年,又辗转南姜后宫到北周后宫,拂绿早已见多识广。 怎能看不出眼前这一幕的怪异之处? 第85章 太后千千岁9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衡康公主就是故意此刻拦截太后车驾的。 本来可能性不大, 毕竟这是人命的事,可拂绿看着皮裘之下石绿色的衣裙。 南姜尚青,以青色为尊。 太后出身南姜公主, 一直思念故国多着青色, 这不就是为了引起太后注意吗? 不得不说, 还真被拂绿说中了,戚元楚就是故意表达亲近南姜之意, 很显然她也成功了。 “找她能吃的感冒药,把烧先退了再说。”嘴上说的再恶劣,叶慈还是口嫌体正直问系统买药。 系统早就习惯了她的操作,熟练的拉开页面版:【有了!来自本源世界出产的特效感冒药, 售价三十本源币。注:此商城只为宿主本人提供便利, 如果非宿主本人使用, 需购买非本人使用授权, 授权费用为十本源币,是否购买?】 叶慈:“买。” 系统:【已购买该商品, 共计花费四十本源币,款项从您的账户扣除。您打算投放点定在哪里?】 “等会,”叶慈扭头跟拂绿说:“倒杯热水给我。”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拂绿爬起来, 给叶慈倒了杯水后, 继续在角落里种蘑菇。 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挡,叶慈将药剂融进了热水中, 就要给戚元楚喝下。 戚元楚的怕苦真是刻进骨子里的,杯壁刚上唇边, 抿了一口就不愿意喝:“苦的, 我不喝紫玉你为什么给我喝苦的?” “这是热水, 怎么会是苦的?是不是你风寒尝不出味道?”叶慈哄道:“你再喝一口尝尝?” 戚元楚现在是发烧烧得不轻, 认错人了也不自知,迷迷瞪瞪道:“真的?” 察觉到她有退缩的念头,叶慈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半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捏着后颈硬是给灌了下去,一滴都不剩。 灌完后,叶慈才说:“当然是真的,你看你都喝完了是不是?” 戚元楚:“” 拂绿也被这简单粗暴的喂药姿势惊呆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现在的状态根本让戚元楚思考不了任何事情,只迷离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眉头紧锁。 又一杯泛着热气的热水递到唇边,抱着她的人说:“喝吧,喝完就不苦了。” 犯药劲困的戚元楚只想睡觉,咕咚咕咚喝完,一头栽进满是清苦药香的怀里睡着了。 恰逢此时,车驾也停了。 宫人轻扣车门,回禀道:“太后,临华宫到了。” 下了一整夜的大雪终于停了,为了给太后清道,宫人早早就把路上积雪扫干净。 气温骤降,叫这位年轻的北周皇帝病得来势汹汹,宫内上下乱作一团,尽是着急惶然,愁容不展。 “太后至——” 黄门令的通报声响彻大殿,叫这哭声停顿了一会。 叶慈刚踏进临华宫就听见一众妃嫔哭声嘤嘤,还有几个是抱着小公主哭的,那才不过几个月大的小公主脸都哭紫了,见者凄惨。 把好好的帝王寝宫吵闹成灵堂一般,要是的不知道见了这鬼样子还以为皇帝今天驾崩,要把这些人全部拉去哭丧似的。 众人见太后驾临,齐声道:“妾等见过太后,太后安康。” “安康安康,有你在我还安什么康?”叶慈厉声呵斥:“这是皇帝的临华宫,不是你们唱歌表演的伶人班子,谁让你们献媚卖嗓子来了?” 周遭哭声一滞,有太后发话,全都不敢哭了。 角落里有个没捂住嗓子,又细细的哭了一声,叶慈彻底烦了:“哭什么哭,皇帝如今还好好的,要哭全都给我滚出去哭!” “太后息怒,太后恕罪。” 那人哪里经历过太后的雷霆之怒,哭得更加大声,当即被宫人拉了出去,丢在门外。其他人都静默下来,含着泪水的双眼偷偷瞧着立在人群中的太后,想知道她还会有什么措举。 “都出去,临华宫需要清净。”叶慈道。 “妾告退。” “奴告退。” 叶慈一声令下,全部都站起身,连滚带爬跑出去。让临华宫徒增烦恼的哭声终于消退,可算是安静下来了。 正要进去查看情况,叶慈就听系统的声音响起,它惊讶道:【那个逃脱的异世灵魂怎么在这?】 “什么?”叶慈脚步一顿,那个带着非法系统穿越的异世灵魂竟然就在北周皇宫里? 【是的。】系统的机械音板正道:【检测到周围异常能量波动,就在您三点钟方向。】 “且慢,都别动。”殿中央的太后突然发话,喊住了所有人。 人群中,路过叶慈的时候,绯色衣裙的少女停住脚步,跟着其余人跪下。 不耐烦的鼓鼓脸颊,心说这老太婆真够烦人的,一来就坏她好事,今天估计又见不到姬雍了。 就算是经验老到的穿越者,她还是很讨厌这种古代世界,尤其是刚起步的时候,她的身份不够高,见到比自己地位高的总是要下跪叩拜。 就比如现在。 不过也没有关系,总有一天她也要这个老太婆好看,报复回去。 想着想着,她就觉得不对劲,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诡异的感觉。 绯色衣裙的少女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视线莫名,叫她心中一乱。 她问自己的系统:“你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的系统等级没有叶慈的高,就是个东拼西凑的破烂货。 更加察觉不出有什么异常,系统只能如实汇报:[太后褚氏在看你。] “看我?我知道我很好看,但她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有招惹她。”少女只觉得十分无语,心说大概是太后嫉妒自己的美貌吧。 系统:[] “我就觉得她是,”少**越感十足:“听说她年纪轻轻就守寡,估计是憋出了毛病,嫉妒我花了那么多点数改造的美貌。” 她的系统实事求是:[太后褚氏今年不过二十一岁,按照人类年龄,并不过归类到中老年的范畴。] 拂绿见叶慈只看着十几岁的少女不说话,好奇道:“太后,她可是有什么不妥?” 现在是皇帝病重的关键时刻,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过。 少女本人倒是好心态,大不了这个身体死了就去找一个更加尊贵身份的。旁的人比她更怕太后又会说什么。 头顶的人终于发话了,但不是问少女的,而是问向她身旁的女人:“谭美人,你带的什么人进来?” 谭美人抱着小公主,弯腰恭敬道:“回太后,她是妾的侄女,名素颖。家父担心妾产后不适,特地递了帖子让侄女陪陪妾快,给太后见礼。” “这老太婆真的好多事啊,”谭素颖问系统:“要不还是提前弄死她算了。” 系统不通人情,只按命令行事:[看你本事,她把持着北周朝政,不是轻易对付的人物。] 谭素颖心里不以为然,表面装出乖巧的模样,恭谨叩首:“臣女见过太后,太后安康。” 这一脸乖巧的人并不知道,叶慈能听得见她跟非法系统的所有对话,被人心里一顿吐槽,扬言要弄死自己后,还能保持镇定。 这个本事连01系统都不能做到,只能看见叶慈突然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叶慈已经在思考怎么在让她不夺舍的情况下,干脆利落的弄死啊不,是遣返她了。 “是,太后。”谭素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太后审视的目光。 面前的女人一点都不老,容光正盛,矜傲无双。 不论是气度还是外表,都是她花再多点数改造,拍马都赶不上的对象,任何自满的人都会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你叫谭素颖,可是谭御史的次女?”面前的人终于说话了,一字一句的念着她的名字,双手交握。层层叠叠的衣衫垂落,穿在她身上并不觉臃肿, 这真是冤家路窄了,带系统穿越就算了,还穿到了谭氏身上,与姬雍共谋原主性命,将一国太后活活饿死。 不,或者说。应该是穿越者的到来,才有了后来的谭氏,也是个厉害人物。在背后搞了那么多事情,史书工笔却没有将她的名字留下,或赞誉或评价,全都没有。 之前的疑点终于有了解释。 作为赫赫有名的暴君姬雍的皇后,谭氏就跟隐形了一样,没有人的目光会落在她身上,只一个劲的记录姬雍。 “回太后,是臣女。”谭素颖莫名心下突突,不明所以。 她直觉不对,对系统说:“我的万人迷光环给我开开,这太后态度不对啊,我还没见到气运之子姬雍呢。” 系统:[万人迷光环已开启,开启一次花费点数五百。备注:你的点数余额还剩两千,请尽快完成下一条任务。] 谭素颖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等我弄死戚元楚后嫁给姬雍有大把气运让你好吸收的。” “我知道你,死而复生真乃奇兆也。”叶慈只说了这一句,转而看向谭美人:“谭美人带无关人等进入皇帝临华宫,罚俸三月,禁足一月。心思不静,那就静思反过。” 这一态度的转变十分突兀,别说谭素颖本人,众人也猝不及防。 谭美人呆住了:“妾” “行了,”叶慈抬步离去,声音远远传来:“都出去,我不说二话。不过你们乐意哭的话,我可以让人把外边扫干净,让你们尽情哭个够。” “妾/奴不敢”众人齐声道,用比刚才还快的速度,火速离开现场。 但有个态度很明显,太后不喜欢这个叫谭素颖的女子,到了厌恶的地步。 不过也是,有人的视线落在了她绯色的衣裙上。 心说陛下正是病重的时候,这小娘子随长辈入宫,本应该小心谨慎才对,还穿着鲜亮的颜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能不让太后不喜吗? 在谭素颖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所谓的万人迷光环降低了几点,看向她的视线带上审视和不喜。 连最喜欢她的姑姑谭美人也焦躁不已,一边被人送回居所,一边担忧。 “你说你,”谭美人抱着孩子,恼怒道:“我让你别穿这个颜色,你非要穿这个颜色,让我在太后面前没落好就算了。被太后说了这么一句,看她这般态度,你以后想找个好郎君,可就困难了。”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谭美人说道:“之前那个云家的长子对你挺喜欢的,还起了提亲的心思,不如再跟他暗示一下,就答应他了吧。” 谭素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还是算了吧,就喜欢舞刀弄枪的,一个粗野莽夫罢了,我跟他合不来。” 何况自己靠近他不过是因为他将来会成为姬雍面前的大将军,现在他的气运都没有了,云家都不一定能继续鼎盛下去,那还嫁给他干吗?可别连累了自己。 谭美人:“云家钟鸣鼎食之家,出了不少能臣武将,这你都不满意?算了,我不管你了!” 谭素颖还不想失去这个助力,连忙卖乖讨好,好不容易才把谭美人哄开怀。 第86章 太后千千岁10 内殿中, 皇帝的情况早就好了不少基本平静下来。 见到太后进门,纷纷上前见礼:“微臣见过太后。” “多余的礼就不必了,”叶慈一抬手, 拦下了行礼的御医们:“我就问你, 皇帝情况如何了?” 首席御医知无不言, 也是累出来满头大汗:“回太后,陛下病情皆因骤雪低温而起, 现下情况已经稳定许多,但还是需要少操劳,切忌劳心伤心。” 现在是稳定了病情,意味着就会反反复复, 现在看着昭帝没什么大问题, 可刻进骨子里的沉疴旧疾哪能轻易改变? 算算时间, 距离昭帝驾崩也不远了。 叶慈的客套话自然不会少, 在众人面前蹙眉忧愁道:“陛下是北周之主,是北周的顶梁柱, 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自当尽心努力,为陛下分忧,这是微臣作为臣子的本分。”首席御医发须皆白, 沙哑着声音道。 其实谁都清楚, 皇帝这病就是家族遗传病爆发,根本无药可医, 一旦发病基本就是等死的份。 别看景帝健康又长寿,活蹦乱跳的活了将近七十岁, 最终才死于堕马, 谁知道祖皇帝的毛病居然隔代遗传到了昭帝身上, 还是在年轻力壮的年纪爆发, 可不就是愁坏宗亲与朝臣们。 昭帝今年也不过二十有四,还是青年正茂的年纪,膝下只有两个公主。 “太后,陛下有请您进去一叙。”黄门令出来邀请。 见里面收拾好了,皇帝命人来请,叶慈不再与御医多聊,提裙进门。 绕开屏风步入内殿,感受最明显的就是直冲大脑的药味,饶是拂绿为褚慈煎药多年,也被这股苦涩入骨的药味冲得不轻。堆叠深厚,每一处都萦绕着这股浓烈而腐朽的味道,预示着这位年轻的帝王正在走上末路,无人能救。 “陛下,太后来了。”站在床边的黄门郎轻声提醒。 “来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年轻帝王眼皮一动,对黄门郎伸出手,挣扎着要起身:“扶朕起来。” 叶慈看他辛苦,不解道:“要是陛下觉得难受,便躺着吧。” 昭帝已经坐稳了,摇了摇头:“太后亲临,我还躺着接见,这般不礼。” 见他坚持,叶慈没说话,顺着拂绿的手坐在绣墩上,距离他不近不远的位置。 烛火被宫人挑亮了,殿内灯火通明。 借着明亮的烛火,能清晰看见坐在床边的年轻帝王一身玄色寝衣,双目明亮,含着轻微的笑意,在几天前还很合身的衣裳变得宽大起来,衬得他肤色苍白,精神憔悴不振。 如果不是浓重的病容占据了他的精气神,能看出这是一个极为俊秀,心有城府的年轻人。 “难为你大雪天赶来这一趟。” 昭帝开门见山道:“天气渐寒,又病了一遭,实在不该。看来我接下来的几天根本出不了临华宫,这几天清醒的时间都凑不够两个时辰。现在抬手都费劲,别说批阅奏折所以,在这之后一应事宜都要有劳太后你了。” “”叶慈觉得他的话有点奇怪,抬起眼直视那双含笑的双眸。本来这段时间都是太后代劳,哪里用得着他再提醒一次? 便说:“你好生吃药养病,说这些话做什么?陛下得天庇佑,定能长命百岁。” 有哪个帝王不希望自己长命百岁,但这对病入膏肓的昭帝来说就是一句象征性的安慰话。 “长命百岁,不过是哄骗人的话。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人比我更加清楚明白了。”昭帝刚喝完药,开始犯药困了,因此说话有点费劲:“我祖父,我曾祖都是因这个病而崩” 喘了一口长气后,勉强平复激荡的心绪,他道:“我年岁尚轻,膝下无子。往后继承皇位的人选得从封地诸侯王里选择,我就想着什么时候写一封诏书将他们都从封地召回来,从中择其贤良者继承皇位,好延续我北周江山。”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并没有反驳他的意思,只是说:“如今大雪封路不说,路遥又酷寒,诸侯王们怕是来不了了,至少要等开春后御医说你本就病重,少思少忧,精神好了再提这些。” 昭帝恍然,点点头:“太后说的是,是我想差了。” 叶慈眉头皱得更紧,心中衡量起来。 想起势大的外戚基本没有什么好下场,旧主为了皇权稳固,都会对外戚下手。这些话免不了让她发散思维,皇帝这话的意思是叫自己不要做无谓的事情,在挑选继承人一事上轻举妄动? 紧接着,他就让黄门郎将他的印玺拿了过来:“你去,将暗格中的王玺拿来。” “是,陛下。”黄门郎领命去办,托着东西,快步而来。 东西递到面前,昭帝定定看了许久,才伸出消瘦的双手,将象征着帝王权柄的印玺托在手里,颤颤巍巍的往前一递。 如献祭一般决绝,他道:“太后,请——” 罩着金龙环绕金丝罩的四方印玺就朝着太后的方向,盘绕的金龙双目圆瞪,长须微扬像是微微笑着,正趴在顶部,冲着叶慈的方向龇牙。 揭开这威压深重的外罩,就是莹白润泽的白玉章,它承载着厚重的历史痕迹,见证了数位北周帝王的昌盛与衰亡,唯一的亮色就是系在腾龙足边的绛红色穗子,不用翻开来就能知道底部用小篆篆刻着四个大字——山河永继。 “陛下这是何意?”叶慈霍然起身,并没有伸手去接。 这番举动让在场的人心头一震,不少人直接跪下,连叶慈都诧异的看着他。 昭帝神情坚定,丝毫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一样,又或许是知道仍要如此:“我不在的日子里,由太后代行帝王职责,安稳我北周朝政,若有反意者,可杀。” 之前太后就是在代行帝王职责,但是这权柄来得不名正言顺,接过这方印玺之后,就是名正言顺,无人可置喙。 不管缘由,没人能拒绝无上权力的诱惑,只希望昭帝不要后悔。 出了临华宫,天色蒙蒙,灰暗天边染着浅淡的日光。 天光破晓,灿阳高升,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永无尽头之日。 北周祖上信奉金乌,以此为家族图腾。有时在祭祀的祭词会将他们的君主比喻为灿烂耀眼至高无上的金乌鸟,但是她身后的君王过没多久,就再也不能升起了。 “回停凤殿。”叶慈只看了一眼,就领着人离开。 捧着王玺的拂绿紧随其后,只觉得手上的王玺重若千斤,忍不住在它面前放轻呼吸,态度恭敬。 这才是正常人对着突如其来的权利的正常反应,分明触手可及,却又诚惶诚恐。 停凤殿内,被先送回来戚元楚早就醒了,为自己惊人的恢复速度感到惊讶。 “太后回来了?”床边的人一拽打盹的紫玉,推了推她的臂膀:“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太后回来了算了,我亲自前去迎接,快给我更衣,我不能在太后面前失礼。” 这边紧张的准备着,那边叶慈刚下车也不回自己的主殿,马不停蹄地就往偏殿赶。 身上沾染的药味都来不及驱散,一面走一面问戚元楚的病情,偏殿侍奉的宫人一一作答。 得知人已经退烧了,叶慈才放下心来,让其领路。 “东黎衡康见过北周太啊!” 于是刚一迈进偏殿的叶慈就看见有人翩翩奔来,轻灵的跟花蝴蝶似的,也不知是腿软还是绊到了裙角,扑通一声就在自己面前跪下了。 叶慈:“” 所有人:“” 这东黎的衡康公主热情的过分了,没必要把想抱大腿的意思表现的那么明显的。 “膝盖,好痛”戚元楚余光瞧见了眼前做工精致的裙面,腰间垂下的青玉质地禁步一闪而逝,华美异常的禁步没能留住她的目光。却被一对卷云纹白玉珏吸引了注意力,但闪得太快,根本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想法——距离那么近,都要撞进对方怀里了,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清苦的药味萦绕在鼻尖,并不觉得难闻,反而有种熟悉的感觉。 不由觉得面上一窘,觉得自己也是病傻了,悄悄扯身边紫玉的裙角:“还不快扶我起来” 还沉浸在今早余韵的紫玉看见叶慈就下意识避让,被人拉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弯腰去扶。 “啊,是。” 一双手比她更快,欺霜赛雪的手搭在那石青衣袖上,好似溪涧青石上落下的一捧新雪。 明明隔着好几层的衣料,戚元楚莫名觉得被触碰到的地方酥麻滚烫,奇怪的熟悉感又涌上来了,没等她想明白,那双手往下一滑就托在戚元楚的手肘处,巧劲一托就把人扶了起来。 叶慈也是哭笑不得,随手拍拍她膝上弄脏的地方:“生病了还跑那么快,你看这就摔着了吧。” “”戚元楚一见着她面,就呆住了。被对方出言戏谑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倒是一旁的宫人惊讶的不轻,太后尊贵如此亲手替人拂尘,还言语亲昵。 不禁揣测这衡康公主到底哪里得了太后欢喜,叫她另眼相待。 紫玉不忍直视的撇开了脸,平时这样自有城府的公主怎么屡屡在北周太后面前栽跟头,就跟迷了心似的。 叶慈伸手一晃,好笑道:“怎么只看着我不说话?” “我,我”戚元楚组织好语言,推开一步行了晚辈礼:“衡康冒犯太后殿下,实在不该。” 手上的温度离去,叶慈的手顿了顿,垂在袖中的手搓了搓:“冒犯算不上,你很紧张我倒是看出来了,你对着我不用那么紧张的。” “”戚元楚被这句话说得一蒙,什么叫做对着她不用那么紧张? “又傻住了,”面前的人擦过她,步入了偏殿,声音清朗:“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的?看你这样着急,不是像是只想道个谢就走的样子啊。” 被叶慈一顿抢白,向来巧言善辩的戚元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上一红,忙提着裙追了上去。 “确实不止这些。衡康自东黎来北周逾一载,就在那月影宫中客居至此,无人问津看尽冷眼,若非您恰巧路过出手相救,衡康就没有现在能站在您面前说话的份了。”戚元楚追着人到屋内,看着她款款坐下。 叶慈想知道她还能说什么,好整以暇的喝了口热茶:“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想再继续住在月影宫里了,你想得封夫人……或者皇后?” 客居北周皇宫的人只能住在月影宫,如果不住月影宫,就是想要入后宫的意思。 即使知道戚元楚不会点头说是,她还是难以忍受这种可能性。 “不是。”戚元楚本来是,现在断然否决这个可能性。 成为君主的附庸,哪有自己掌权来的爽快。 看着对方鼓励的眼神,戚元楚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衡康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感念太后的救命之恩,想要涌泉相报” 第一点,她必须留在褚慈身边,才有挽救太子弟弟的可能性。 “既然你说救命之恩要涌泉相报可我富有天下,什么都不缺,没什么需要你报答我的。”叶慈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逗她。 看戚元楚脸色一白,唇角垮下。 叶慈才忍笑改口道:“见你心诚,我身边缺一个女史,只替我侍奉笔墨,这可是辛苦活,你乐意吗?” 拂绿听着,心中诧异。 叶慈可跟其他太后不一样,只管理后宫事务,她过手的文书都事关北周国本,桩桩件件都能影响戚元楚的眼界。 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拉一把东黎。 这哪叫辛苦,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差事。 “侍奉笔墨?那不就是随身侍奉?”戚元楚不是不识好歹的天真公主,只是没想到对方答应的那么轻易,心中一喜。 叶慈知道她想要什么,不忍她苦心筹谋,干脆将计就计。 面上还是装出从容泰然的模样,冷了声音道:“嫌辛苦?也是,你贵为公主,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又怎么愿意忍受在我身边的苦闷呢?” 手上端着的茶盏放在桌面上,发出的轻响被另一道惊喜的声音盖过去。 “不辛苦!” 戚元楚终于得偿所愿,顾不上什么其他直接坐在脚踏上,紧靠着叶慈的双腿。 双手手搭在叶慈的膝盖,她仰着脸道:“怎会嫌弃辛苦,琬娘能为太后做事就已经很高兴了。” “琬娘?”叶慈念了一句,神情疑惑。 戚元楚有些害臊,主动解释道:“琬娘是我的小字,我母后给我取的。” 察觉到叶慈的沉默,戚元楚有些不解道:“怎么了,是琬娘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叶慈满脸欲语还休,忍痛夸赞:“没有问题。” 戚元楚有些高兴的样子,眉眼弯弯。她笑得越欢快,叶慈就知道自己被小时候版的戚元楚骗的越惨。 在那条时间线里天天昭阳姐姐叫的那么甜,结果分别了,连小名都没告诉她。 要不是自己察觉不对,岂不是要被带偏了,得来一波认错人火葬场? “不错,真的不错。”叶慈幽幽道:“琬者,玉圭也。通体浑圆而无棱角,晶莹剔透纯净美好,比喻小娘子温婉柔善,亭亭玉立。这个小字很适合你。” 在戚元楚透彻的双眼里,叶慈说:“也罢,那以后我就叫你琬娘吧。” 昭帝与褚太后的谈话并没有隐瞒他人的打算,不出三日内,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当真是病到不行了,连印玺都给了太后。 而他本人当真是一连数日都没能出现在众人面前,连后妃都不能去打搅皇帝养病,能见到他的也只有褚太后。 不过也有朝臣疑心太后坐大,趁机谋夺权柄,纷纷要求面见皇帝。 “太后殿下,陛下已有七日未曾露面,老臣心中担忧,不知可否探望一二。”商丞相与几个肱骨重臣于议政殿内集体抗议。 商丞相的双目注视着首位上的褚太后,不偏不倚态度坚定。 他眼中的女人很年轻,他活了五十余载都少见的好颜色,一身沉闷的官绿衣袍也没能压住的昳丽。 与之同时的,叶慈对一切事物都应对自如的态度也令他感到心惊。 之前已然做得不错,现在则是越发周到,甚至有些决策能与先帝比肩,难以挑出错漏之处。 如此年纪,又如此稳重深沉,危难之际及时稳住了北周朝堂,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老臣恳请太后殿下应允,不然我心难安啊!” 商丞相措辞客气,但暗藏的意思很明显,他要见皇帝。 不就是生怕皇帝被褚太后囚禁起来么。 这个担心并不奇怪,叶慈虽膝下并无亲子,但她可是出身南姜的嫡公主,南姜的皇帝就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一朝不慎,可就是动摇国本的事情。 耳濡目染的戚元楚知道他们究竟有多难缠,总是要议事很长时间,将视线落在叶慈身上。 叶慈态度平和,丝毫没有被逼迫的恼怒,淡然自若:“商相是社稷肱股之臣,又是先帝将陛下托付给你的顾命大臣,要求见陛下自无不可。” 他要见,那就见呗。叶慈当然不会拦着,说着,就放下手上狼毫。 站起身,她绕开桌面走到几位大臣面前:“现在就让你们去见陛下。” 双手交叠身前,裙面上的暗纹粼粼,越众而出。 几位大臣面上一松,齐声道:“微臣等谢太后应允。” 他们如愿以偿见到了皇帝,但皇帝身体确实越发不好了,聊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几位大臣心情悲痛,眼角全挂着泪水,估计是在里面对着皇帝哭了一遭。 起码对着叶慈不再抱着警惕怀疑的心态,相信了太后并没有蒙蔽众人视听,从中作梗。 害怕她排挤她不信任她,最后还不得是听从她的命令,叩拜在高座之上的她? 如今不过是无谓挣扎后的自我安慰罢了。 终究是她君,他臣。 那几位大臣擦着眼泪相携离开临华宫,现在是哭得真情实意,背后回去了又不知道筹谋策划着什么,最好在皇帝驾崩之前收拢更多的权利,叫自己家族更上一层楼。 她走在前,其余的都在身后。 …… “你说,皇九子为表孝心,寻来古方,要为陛下割肉入药?” 听了宫人的汇报,叶慈好笑道。 最近忙昏了头,许久没想到姬雍这个人了,现在终于按捺不住又要开始蹦跶了? 那宫人恭敬回复:“回太后,确实如此,御医也说那方子可用。” 这种偏方真实性存疑,叶慈不置可否,只问:“首席御医也认同这个偏方了?” 宫人点头:“是的。” “呀,用至亲之人的血肉入药……”戚元楚捂着手臂,好似刀已经切到了她身上一样:“从手上割肉,那得多疼啊!” 【……不是,】系统都忍不住凑热闹:【人肉并不能治病,小心中朊病毒好吧!】 叶慈在意的点比她们多,又问一句:“那陛下知晓此事吗?” 如果知道,他没有反对的话,不是还抱有希望就是在考验姬雍…… 在原世界线里,姬雍就是因为这一招,终于走到了皇帝的眼前,连原主也被他感动了。 接下来宫人的话肯定了叶慈的想法,他有些惊讶于太后的敏锐:“回太后,陛下确实对此事有所耳闻,大为感动,并说不必如此,想拒了皇九子殿下的忠心。” “那行,皇九子孝感动天,我也大为感动。”叶慈站起身,奏折也不批了,就想去看看姬雍又会怎样应对:“那就去瞧瞧热闹,宫里好久都没有发生有意思的事情了。” 众人:“……” 不是吧太后,这也能看热闹? 不对,后面半段才是你真正想说的话吧! 被看热闹的对象,也就是姬雍正对着眼前的匕首陷入沉默。 扔匕首的人还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抬手一指:“刀,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削铁如泥的刀。碗呢,比较普通,不过也就是拿来装肉的而已,你将就点,开始吧,我就替陛下看着。” 姬雍欲言又止:“臣……” “你在犹豫?”叶慈敛了笑容,不满道:“不是说要为陛下尽孝道,难道你只是打算说说,并不打算做?” “……”姬雍深吸一口气:“太后误会了,臣没有,只是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说着,姬雍垂头看了看匕首,抬头又看了看好整以暇的叶慈,头皮有点麻。 第87章 太后千千岁11 “仓促?为陛下治病, 怎会有仓促一说?”叶慈露出比他还匪夷所思的表情。 不等对方应答,叶慈一改口风,漫不经心道:“还是你只是说说而已, 嘴诚心不诚。” 姬雍:“……” 姬雍:“臣不敢。” 对面的叶慈步步紧逼, 姬雍难以辩驳, 说这些话的人确实是自己。 复而垂下眼,深色的双瞳盯着扔在面前的匕首, 刀鞘因为扔下的力道松了,露出一线雪亮的光。 那匕首刀鞘镶嵌着数颗宝石,华贵精美,一看就价值连城。正如叶慈所说, 这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刀, 而非华而不实之物, 刀身锋利光可鉴人, 刀柄上裹着精密细腻的牛皮革。 他在犹豫的时候,叶慈也在看着面前的青年。北周皇室都没有长得丑的, 作为气运之子,他生的更加不差,极为英俊。 此刻正垂着眉眼, 从上而下的角度并不能看出他的桀骜锋利, 反而有种乖顺的隐忍,只是左侧眉峰上有一道细细的伤痕, 将他浓密的眉毛从中间拦断,泄出了那点极力掩盖的暴戾疯狂。 旁人见了, 很难不对他心软。 连拂绿都不能免俗, 但深知他本性的叶慈不会, 只是从容注视。 也不催促, 叶慈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姬雍终于动了,他深呼一口气。 如今骑虎难下,要是再推三阻四,更加在陛下和太后面前不落好。 青年从袖子里伸出一只手,就要往匕首上搭。 “殿下!”他身边跪着的小黄门扑过去,想抱住他的手又不敢,只能急切的喊了一声。 “有你什么事!”姬雍将他推了回去,低声喃喃:“左不过都要走这一遭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这对主仆好一出苦情戏,叫人拧住了眉头,再一看褚太后,仍是八风不动的模样,真是无情。 也就都不敢说话了,噤若寒蝉。 刀被抽出来了,千锤百炼的刀锋泛着冰冷的光,拂绿忍不住闭上眼,撇过脸。 估计在场的还敢眼睁睁看着的也就叶慈一人了。 “滴答……滴答……” 闷哼一声,咬着牙接着动作。 浓郁的血腥气弥漫来,紧接着就是匕首掉在地上的脆响,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好几遭。 姬雍痛极了的声音响起,虚弱道:“臣忠意已表,请太后明察。” 叶慈笑道:“九殿下移孝为忠,甘愿为长兄以血肉入药,诚意十足,想必天下都为你感动。” 有了叶慈这句话,姬雍反而松了口气,知道顶头两位的想法被他凿了个缝隙。 不过不要紧,那条缝隙终有一天会越变越大,自己今日所受的苦便不算什么。 姬雍抖着唇,强打精神:“雍于陛下而言实属微不足道,但能为陛下略尽绵薄之力,是姬雍的福分。” 等他表够忠心,叶慈才说:“有你这等肺腑之言,陛下定然心下大欣慰,我会向陛下说的。” 转而向旁人吩咐道:“端出去吧,御医院那边的药估计煎好了,就等着这一味药呢。” 周围一静,竟没人动,都被骇的不轻。 戚元楚是唯二看完全过程的,从一开始的震惊骇然到最后的微妙平静,一股奇妙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 见没人动,她下意识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拉住她手腕的人说:“你胆子小,别过去,万一吓着了就不好了。” “琬娘明白了。”戚元楚顺从的退回她身后,当真不动了。 姬雍:“……” 众人:“…………” 胆子小?不见得吧,我看她都跃跃欲试的样子! “微臣见过太后,九殿下……就是这个吧?”门外有御医匆匆步入,行完礼后,端起碗就跑。 来去匆匆,把捂着伤口在原地痛出冷汗的九殿下忽视的彻彻底底。 满手是血的姬雍:“???” 不是,真没人在意我的吗?看看我啊!! 叶慈当然不会完全丢下不管他,又叫了一个御医给他包扎伤口。 姬雍没想到还管他的人竟然还是褚太后,不伦不类行了个礼:“臣谢过太后。” 青年一直在后宫里猫着,礼仪教育方面并没有跟别的皇子一般从容规整,显得滑稽又拘谨。 叶慈指尖敲了敲座位,没计较:“皇九子回去之后就好生修养,需要什么尽管跟御医所拿。” “……是。”姬雍又行一礼,软着腿离开。 回到长新宫后,姬雍本人倒是没怎么着,他身边的小黄门哭得稀里哗啦的。 要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割肉入药的是他,不是面无血色的姬雍。 “这褚太后是真够狠心啊,竟这般逼迫殿下您。”小黄门十分疼惜的看着姬雍包扎好的伤口,上面隐约渗出血迹。 姬雍人还晕着,躺在床上闭着眼:“你不用这样伤怀,不论褚太后是否要求,我都会这样做。” 小黄门可不服这种说法,忿忿不平道:“可没有褚太后当面监视,殿下那会留下那么大的伤口……奴看着都疼。” “……”姬雍也没话讲了,事实确实是这样,他就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看太后不是记着我安危了吗?” 小黄门被说的哑口无言:“……” 虽然说预想中的沾个碗底和现实中的小半碗还是有一定差别,但结果终究还是自己符合心意的。 回来的时候,姬雍人都是飘着回来的,面见皇帝是等不了了,怕自己昏厥过去。 …… 飘着苦涩药味的药碗被宫人呈到皇帝面前,每天都要经历好几遭的皇帝也忍不住拧紧眉头,扭过脸想要逃避。 端药的黄门郎介绍道:“陛下,左边这碗是九殿下献药,右边这碗则是您一贯喝的药,您……要喝哪一碗?” 昭帝安静的看着左边那碗药,心情确实复杂。 皇九子姬雍是他最没存在感的弟弟,也是先帝最不喜欢的孩子。 他的生母曾是容色倾城的宠妃薄姬,一身舞艺让她盛宠不衰数年,连同皇九子也曾是景帝最疼爱的儿子,自己有时都拍马难及。 若不是后来薄姬痴恋景帝兄弟多年,一直拿景帝当故人旧影的事情败露。薄姬也不会早早香消玉殒,只留年幼无知的姬雍承受景帝的怒火。 有哪个人能容忍自己捧在掌心上的宠妃心里装着别人,更何况是不可一世的景帝。 在薄姬病亡前,她根本不知道景帝已有立她为后的想法,一心想着年少的影子,期盼着黄泉相聚。 连当年薄姬入他府邸也不是真心倾慕,而是为了给那位兄弟做内应,这才是令景帝真正火光的原因。 要不是景帝手段过人,将谋反者斩于马下,如今在帝王宝座上坐的到底是谁都不一定。 怎么说姬雍都是自己疼爱着长大的孩子,景帝实在眼见心烦。 就把人扔在皇子所里不管不顾任由自生自灭,这一扔就是十数年,驾崩的时候都没有给他一块封地。 那么多年过去,昭帝都快忘了宫里还有这个人,听见姬雍名字的时候还恍惚了一瞬。 黄门郎疑惑道:“陛下?” “右边。”昭帝回神,点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那碗的就撤了吧,都是无用之物。但皇九子其心可鉴,不可不表,就着人赏赐黄金千两……择闽东之地,深州之北……就定昌郡为封地吧,封号为恭王,开春后去封地就任。既然封王了就不能再待在皇子所里,即日迁出长新宫,暂居集英宫。” 说了一溜,看黄门郎都记下了。等他呈上来,皇帝扫了一眼才点头:“行,就这些,去给太后过过眼吧。” 黄门郎妥帖收好,称是。 喝完药后,昭帝又问:“对了,太后就没说什么吗?” “有。”黄门郎想了想,模仿叶慈当时的神态语气,漫不经心道:“此情此景,我是很感动的,陛下你呢。” 昭帝:“……” 你这样子,我实在看不出来啊! …… “皇九子为表孝心,割肉入药,朝野上下都大为感动,甚至有人为此写下文章赞颂……琬娘你怎么看?” 问话的时候,叶慈面前正摆着临华宫那边递过来的手书,上面就是封姬雍为王的内容。 戚元楚磨墨的手一顿,回想起姬雍当时的决绝,摇头笑道:“琬娘不懂,大家都说好那就是好的。九殿下的决心感人,还以为这种孝举只能在书中看见,没想到开了眼界。” 言左右而顾其他,半天没说到重点。 叶慈幽幽叹了口气,对系统说:“没有感情培养,还身份悬殊就是麻烦。琬娘活的太谨慎了,怀念她叫我姐姐的日子。” 人就是这样,习惯了亲亲蜜蜜的关系,稍微疏远些许就觉得万分难受,逾矩几分都怕吓到内敛含蓄的小公主。 比如现在,她不想一坐一站,自己在孤零零的批阅奏折,隔壁站着戚元楚在磨墨。 老婆什么的搂在怀里,一边工作一边香香才是真的香。 【要是说实话,按照古代标准那就是大逆不道?】系统最近狂补了前朝后宫相关的事实,恨不得亲身下场宫斗一次。 叶慈:“?” 【您看这个。】知行合一的系统拉开了板面。 上面正在播放着它看得宫廷剧,坐在首位上的男人一拍案,呵斥了一句:“放肆!朝堂之事岂容你后宫妇人置喙,妄图干政实在大逆不道,来人,即刻将她打入冷宫!” 系统还把透明的板面往叶慈面前怼,挡住了皇帝手书,还挡住了戚元楚递笔过来的手。 叶慈:“……我看不见了。” 【啊,抱歉。】系统迅速挪开页面。 左右夹击,真是搞得叶慈苦恼不已,强制性给系统换成动物世界:“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看点正经的。” 页面上传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男人的声音浑厚道:“春天到了,雨季过了,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的季节!公海龟趴在了……” 再次强制关停。 系统看的正入迷,跃跃欲试的问:【**是什么感……】 真是要命啊,她是怎么突发奇想给自己造了这样一个系统。 丝毫没察觉自己较于从前,性情鲜活许多的叶慈这样想着。 “禁言,闭网二十四小时,采用强制性程序。” 世界清净了。 她多余的,居然想要在缺心眼似的系统那得到安慰。 系统越长越叛逆,什么都敢问什么都敢看,难以想象有身体以后会怎么做。 现在的她就跟带俩孩子的老母鸡似的,左边翅膀挎着吱哇乱叫的鸡崽子01系统,右边翅膀搂着一步三回头的小鸡仔,怎么都带不动。 接过她的笔,叶慈深呼吸:“你不必在我面前事事藏拙,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实之语,我听着难受。” 戚元楚垂下的眼睫毛一颤,悄悄抬起觑了叶慈的侧脸一眼,低声道:“琬娘不敢。” 这些日子她能察觉到叶慈对她的纵容,甚至她提了一嘴东黎太子想要试探一二,都能得到她完完全全的回应。 天知道她亲眼看着叶慈写下手书命边关守将接应东黎太子,在朝堂上力压朝臣同意北周插手东黎事务时,有多激动。 她戚元楚哪里是来报恩的,明明是被牢牢庇护着。 为什么不敢? 怕自己被宠坏了,学了那些史书上记载的恃宠而骄的佞幸,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被厌弃被赐死。 她还不想那么快远离太后,还想再靠的近一点。 对戚元楚的口是心非有十分清晰认知的叶慈自动翻译了,她说不敢意思就是:我想说,你不会怪我吧? “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会因为这些罚你,我身居高位久已,身边尽是阿谀奉承,从没听过半句实言。”叶慈提笔角落上写了一个准字:“……还是说,你怕别人说你是佞幸之辈?” 被说中心事的戚元楚:“……” 叶慈一哂,十分昏庸道:“我辛辛苦苦收拢政权,把握朝堂,现在朝野上下莫不敢从。就是想要肆意妄为,做自己高兴的事情,现在我回了自己屋里,连想听一句实话都不行了?那多没意思。” 戚元楚:“…………” 等等,这是可以说给我听的吗? 叶慈笑道:“怕御史参你?说你红颜祸水,说你祸乱朝纲?可做决定的人分明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要参的人是我才对。” 戚元楚:“太后贤明,众臣拜服怎会被参?” 抬眼看着面露难色戚元楚,叶慈抓过戚元楚的手,用力一拽,把人扯过来,笼在自己怀中。 戚元楚闻着她身上清苦的药香,浑身一僵。 这还没算完,对方掌心包着她细嫩的手背,跟教小孩写字一样,在奏折上一连写了几个准字。 这一本,诸侯王问太后安,问皇帝安,大笔一挥,准! 第二本,上阳城郊外桐县大雪压顶,有街道民居坍塌,希望上批准拨款修整,安抚灾民,准! 第三本,战败国西乾开春后送质子入北周,割让平宁十一城,列举岁贡名单若干,请上过目,准! 第四本,封皇九子为恭王草拟诏书,请上过目,准! 第五本,东黎逆臣,伪君戚直递国书希望能得到北周太后襄助,上曾言扶持正统,不容叛乱败坏,是否拒绝?准! 一连五个准,跃然纸上,宛若出自书法大家之手的字迹铁钩银划,锐利难挡。 写完后,叶慈将笔一抛,任由戚元楚怔怔的看着桌上字迹。 就算是被人带着写,戚元楚仍觉得心中思绪激荡难平,很难不生出向往之心。 后面的人还问:“爽快吗?” “爽快!好生爽快,琬娘从没这样爽快过!”戚元楚忍不住翘了嘴角,唇边一对梨涡深深。 既然叶慈这样明显,她也不能露怯,双目扫过第四封草拟书。回头,好奇道:“太后您不是不喜皇九子吗?为何轻易同意了?” “你又知道我不喜欢他?”叶慈将就着这个姿势,眼帘一掀对上身前人的视线。 眼里含着清浅笑意,不像是在讨论一个皇子的命运,语气随便的像是再说一只小猫小狗。 “虽然您面上不显,细微之处还是能看出来的。您对皇九子并不看重,”戚元楚道。 “我确实不喜欢他,只不过有一句话也说过,站的越高摔得越惨。区区封地封王,算不上什么,小事尔。”叶慈抚平了袖子,指尖擦过袖上暗纹。 觉得怎么快就将他打落,顶多让姬雍回到了原本的生活,那也太没意思了,根本受不到什么实际性伤害。 她就是恶劣,就是坏,坏的明明白白,挖好坑等着人自己跳下去。 戚元楚并不了解北周地图,隐约听说了一点,她道:“闽东之地,深州之北,这定昌郡可是靠近国都的富饶之地,陛下看来是真的对九殿下另眼相看了。” “那看来这一次他不亏,是别的诸侯王羡慕都不来的。”叶慈总看见那一截细腰在自己面前晃。 盈盈一握,柔韧如湖边绿柳,风情不自知。 “……”叶慈抬了抬手,想揽。 戚元楚猛地回头,把叶慈的手惊得缩回去。 她不知一叶慈的小动作:“太后说的极是,琬娘看这赏赐的规制,陛下怕是不愿让他就此前往封地……啊,琬娘失礼了。” 说了那么久,戚元楚才发现自己一直站在叶慈身前,还背对着她,对方的膝盖挨蹭着自己的裙琚。 最终还是罢了,叶慈提起别的话:“琬娘见微知著,除了这些,你还对姬雍的性情有什么看法?” 戚元楚脱口而出:“心狠手狠,心志坚定,敢做常人不敢做的事情。” “确实。”叶慈也觉得她说的对,要是姬雍没那么疯,也不失一个好苗子。 …… 有叶慈亲自把关,规章流程全都加快速度,动作迅速准备完毕。 不出三日,那封王诏书连同封王服制就到达了议政殿,传皇九子姬雍入殿听封。 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姬雍身着无品阶的皇子服缓步而入,在丹陛前跪领诏书。 丹陛之上,王座之前,立着一人。 帝王因病不至,由褚太后主持仪式,通身华服,头梳高髻,庄重而威严。 从他一进门开始,叶慈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面上带着矜持庄重的微笑,眼神却是晦暗不明。 万众瞩目不是说假的,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姬雍身上,其中情绪各自不一,有打量,有衡量,有了然,也有新奇。 朝堂从不乏洞若观火之人,敏锐的开始明白着北周要开始变天了,如今看来只是封王。 可这封地定的地方就不一般了,起点太高,饱含掌权者的深意。 往后这姬雍懂得把握机会,再往上走一走,站在丹陛中间,也未尝不可。 如果想要站在丹陛之上,端看这位新出炉恭王殿下会有什么作为。 从当前局势来看,光是得到皇帝青眼还不够,更重要的…… 视线一挪,落在了褚太后身上。 帝王式微,太后不允,有诏书也是白搭,封王不过是一个开始。 有年事已高的大臣知晓当年往事,没想到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居然是先帝最为厌弃的姬雍。 随着高昂的宣读声自那句开始:“皇九子姬雍听封……孝心可鉴,朕怀甚慰……今特封尔为恭王,予册予宝。忠君孝亲,诸侯守身之要道。尚其祗王侯服,封地定昌,封邑……” 饶是姬雍心志坚定,也难掩激动之色,托着诏书,跪谢上恩。 “臣,姬雍接旨。” 抬起头,姬雍朗声道:“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些朝臣能想到的问题,姬雍也能想到,他当然不会止步恭王这个台阶。 褚太后临朝称制,手上权利日渐渗透整个北周,想要坐上想要的是绕不过这位太后的。在此之前的所有,他都甘愿承受。 叶慈看着他强忍野心的双眼,笑道:“恭王得封,也算是了了陛下一桩心事,可不要让陛下失望。” 姬雍笑容腼腆:“臣幸蒙上恩,自当喜不自胜,必将恭顺谨慎,若能床前侍疾皇兄,聆听一二教训,雍感激涕零。” 在一众视线中,太后笑容渐深。 叶慈:“你有孝心,不可不准。” 就这样,姬雍获得了侍疾皇帝的机会,离目的再进一步。 哪怕皇帝身边侍奉的人数不胜数根本用不着姬雍做什么,哪怕皇帝现在基本长睡不起,做不了任何事情。 一个纯孝的好名声就能让姬雍受益不少。 …… 从前几日开始,姬雍封王的消息就传遍整个上阳城,纷纷感叹这皇九子的运气。 与之同时,褚太后身边有一位女史随侍的消息也跟着流出,听说太后对她颇为信任,多有栽培。 如果只是普通名门小娘子随侍,倒也不会这般流传甚广。 问题就在于,这女史是东黎国的公主,既尊贵又未嫁。 就有不少人猜测,褚太后是要将衡康公主留在身边培养,待新帝登基后,将公主嫁给他。 以此更好笼络政权,掌控新帝。 听闻此事,谭素颖都要把手上帕子扯烂,心中恨恨。 “明明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我被关在家里,这衡康公主哪能活到今天!” 说罢,谭素颖一推桌案,上面杯盏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不光是桌案,整个房间都毁得七七八八。 系统冷静道:[按照剧情发展,将来衡康公主会嫁给新帝姬雍,请宿主尽快改变这个最关键的剧情节点。] “不用你提醒,都说了我知道!我会想办法出去的!”谭素颖烦的要命,这破系统什么都好,就是老催她做这做那的。 她在豪横都不敢在系统面前豪横,最初的起点她可受够了电击的滋味,到现在也在穿梭世界获得一切想要的,得到了乐趣。 系统:[好的,你知道就好。] 看着满地残片,谭素颖计上心头,抓起碎片握在手里,佯装自尽。 对着门口大声喊道:“我都说了我不嫁!若是父亲执意如此,那素颖只能以死明志了!” 第88章 太后千千岁12 不过谭素颖闹的丁零当啷也是白搭。 本来谭御史只是想让他陪陪谭美人, 没想到她进宫一趟,谭美人就被禁足了,好险没有在太后面前吃挂落。 但她也没落好, 太后那一句意味深长的点评明面上是说谭美人没规矩, 不知礼数。 谁不知道褚太后说的是谭素颖本人, 这未出阁的娘子要是被太后金口玉言说不知礼数,那谁还敢过来提亲。 前朝后宫都是可都是连着的, 不然皇帝设立后宫还真是为了纳美来了? 何况现在还是褚太后临朝称制,这段时日上朝的时候,同僚们的眼神都微妙难言。 就把要面子的谭御史气着,不顾谭素颖的反对, 彻底定下了跟云家的婚事, 明年择日出家。 二小姐也不许出门, 在家老实待着, 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也就造成了这幅局面。 谭御史一家之主,有他发话谁还敢给二小姐开门? 那房门依旧紧紧关着, 八风不动。 谭素颖提高了音量:“我真的割了——” …… 紧闭的房门被嘭的一声撞开,发出好大一声响。 “见过恭王殿下。” 集英宫内的宫人压下惊惧,连忙上前伺候。 只见高大的青年站在门口, 脸色冻的青白, 身上披着的披风卷了又落,抖落一片残雪。 满天狂飞的飘雪随着姬雍的动作, 一起踏了进去,很快就在温暖中消融, 半点不留痕。 小黄门没有姬雍身材高大, 一路追得辛苦:“殿下, 您消消气, 别气了……” 走在前面的人没有理,大步跨进内殿,小黄门一挥手,对其他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人皆退,内殿只剩下两人。 姬雍将手笼在铜炉上取暖,炉中炭火哔啵轻响,火气是越烧越大。 见周边清净,他终于是忍不住了:“我在陛下面前侍疾,颇得上恩,时常点拨一二,恐有栽培之心,但陛下身患重疾,总力有不逮,便叫我多去太后面前听取教诲。可太后根本没有用心,总是贬低针对!” 天知道他听见皇帝这句话的时候,究竟有多欣喜。 在临华宫有多高兴,在同书殿就有多泼凉水。 “殿下消消气,太后殿下究竟说什么了,让您火气那么大!”小黄门还是第一次见到气成这样的姬雍。 姬雍:“太后也没说什么,一进门就考我学问,问完了就叫我熟读四书五经,将春秋三传学全了再过去。” 其实这才不是最恼人的,最恼人的还是褚太后惊讶的神情,好像想不明白还真的有人会笨成这样的。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小黄门:“……” 他虽然不识字,但还是听说这几本经典的。 前边的四书五经是皇子们小时候都该学儒家经典,姬雍不得景帝看重,并没有进学,所以学识方面确实是半桶水晃荡,会看会写不会解。 难怪姬雍那么气,这不是相当于说他还不如小孩子,被人戳着脑袋说没文化。 姬雍是个心气高脾气躁的,人前的乖巧恭顺都是强装出来,现在能高兴才怪了。 一拍桌子,杯具震颤。姬雍却下意识压低声音:“我看她根本容不下我!” “殿下,以奴看并非如此,您想,”小黄门就劝他:“现在陛下病重,太后临朝称制,人人拜服。可现在太后权柄大有什么用?终究是个女人,一个远嫁他国且无依无靠的女人。” 倒了一杯水,小黄门递到姬雍手边:“外边天冷,喝口茶暖暖身子。” “……”听到这话姬雍眉头稍松,显然也是认同他的话的。 见姬雍神情舒缓,显然是听进去了。 他继续说道:“陛下英明圣武,不可能由着她一直坐大。将来若是您能坐上那个位置,哪用得着在意她……” 姬雍接过热茶,杯壁温度适宜,举起手一饮而尽,依然沉默。 小黄门抛出最后一击:“向来都是母凭子贵的道理,儿子好了,母亲也能更上一层楼,哪有如太后这般……孤家寡人的。” “母亲?儿子?”姬雍轻轻念了这两个字,仔细咀嚼一番,忽而计上心头。 轻声劝慰的小黄门见姬雍把话都听进去了,默默松了口气。 干爹临终前将殿下托付给他,千叮咛万嘱咐要看顾好这位殿下。 他也没什么本事,位卑力薄,空长姬雍几岁,只能在细枝末节处提醒提醒这位年轻的皇子。 但也忍不住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那么信任她,印玺都给交出去了,这可是事关国本的大事啊!” 姬雍的眼眸一动,或许他知道什么原因。 这个问题他也曾试探过皇帝,当时他怎么说来着? 那半倚着床头,病骨支离的皇帝笑着说:“第一,她膝下无子,早在父皇在世时,就被御医诊断无法孕育子嗣;第二,褚太后虽年轻,但她身体不好,处理朝政是极其损耗心血,迟早后力难继;第三嘛……” 话语一滞,昭帝笑了笑,没再说下去了。 皇帝话中意思很明显,总结起来也就差不多同一个意思——你怕什么,迟早都能把她先熬死。 只是这讳莫如深的第三…… 侍奉床前的姬雍心弦一绷,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垂下头,不敢去看皇帝的表情,恭恭敬敬的将烧好的手炉放在皇帝手里。 …… 同书殿内,炉烟袅袅,烧了地龙的屋里温度宜人。 才把人打发走的叶慈捏了捏鼻梁,一直对着数不尽的文字,眼睛都要看花了。 盛朝崩后百年,天下才堪堪稳定。 如今北周国土幅员辽阔,得以前几代君王的努力,北周已然蒸蒸日上。 但盛世总要有人负重前行,这也意味掌权者事务繁重。 批完这一本,叶慈放下了狼毫,揉揉手腕。 拂绿刚一动,正想上前给她揉揉手腕好放松一二,但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留在了原地。 不知道背后拂绿的小动作,叶慈还盯着不远处的人影,漫无边际的发散思维。 心说皇帝这种职业真是件苦差事,不是为了满足任务需求,才不沾染这些东西。 费劲又累人。 要是昏君还好,每天醉生梦死,醉卧美人膝。想做个勤政的明君,那就得累死在岗位上。 她从以前开始都不乐意坐这种位置,生杀大权掌握多了人也麻木了。 另一张桌前,戚元楚理了理胡乱堆着的奏折,理通理顺。 再根据内容,按照事情的轻缓急重分类分别,方便叶慈批阅,有戚元楚帮忙,倒是轻松不少。 敏锐的洞察力,精准的政治嗅觉,只做女史有点大材小用了。 看着戚元楚的背影,想起同样年纪,只会到处流亡,半分反抗能力的东黎太子。 轻轻啧了一声,更加不喜欢他了。 稳稳当当的太子,从小保送到大,扫平所有阻碍。 就差被东黎先皇摁在皇位上,还是被人谋反,现在还跑到了北周边境,一路被人追杀出国。 丢人,实在丢人。者等手段,谈何为君? 人和人的差别怎么那么大,跟亲姐姐差了十万八千里也算了,跟没文化的小疯狗姬雍又是差了一大截。 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 要不是戚元楚不乐意,她都想让她学自己这样在背后摄政,反正东黎太子扶不动。 戚元楚的视线落在几卷泛黄的书卷上,忍俊不禁。 刚刚叶慈拿着这几本书,一脸诚恳的建议姬雍多读书的时候,把他脸都气绿了。 估计是忍了又忍,才忍住内在太后面前发脾气,还要强行挤出笑容。 姬雍死死盯着书卷,咬牙切齿的说:“臣,晓得了。” “太后,这几本《公羊传》……”戚元楚捧着几卷典籍,回头。 就看见对方正看着自己背影,一贯威严冷漠的眉眼含着清浅的笑。 叶慈总是笑着的,冬枝寒梅一般,苦寒独自开,暗香浮动,十分惹眼。 就是有一点不好,明明才花心之年,又老爱穿老气横秋,颜色深沉的衣裳。 威严是威严了,就是平白老了几岁。 戚元楚早就听过不少次宫人私底下说太后真可怕,在她跟前做事,真的是大气都不敢喘,小心谨慎的,生怕出了错误。 当然了,在戚元楚心里还是顶好看的。 听见戚元楚的问话,叶慈:“嗯,什么?” “你的手又疼了?”戚元楚早就忘了自己想要问什么了,扔下手上的东西,转身折返。 叶慈:“是啊,好痛啊,琬娘快来给我揉揉?” “御医常说你手腕的问题要休息几天,辅以针灸就能好一点,你偏不愿意……算了,我这就来。” 戚元楚被她耍赖轻慢的态度闹的没办法,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叶慈把手一伸,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不成,那御医说得用粗银针针灸,比普通银针痛的多的多,我怕疼。” 拂绿目光幽幽,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前几天,戚元楚不在的下午,她亲眼看着叶慈任由御医把自己手腕扎成刺猬都面不改。 那针粗的,差点让拂绿以为自己看见了缝衣针。 怕痛?呵! “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天天痛,不是更加难受吗?”戚元楚不赞成她的说法,一心劝人就医。 天真的戚元楚不懂,如果治好了,又少了一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系统直呼会玩,有人拿钱泡妞,有人拿权泡妞,就它叶组长独出心裁,拿病泡妞。 不是西子捧心,就是琬娘我疼。 茶到极致,男女通吃,堪称一代绿茶大师。 结果还真是卓有成效,看戚元楚那熟练的样子,哪有之前的谨言慎行,还敢反过来责怪叶慈了。 “你说得对,所以我离了你就不行了,要被活活痛死,比发病还要心痛。”叶慈笑笑没反驳,一副当她耳旁风的样子。 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戚元楚。 “说什么死不死的!怎么可能会死,你会长命百岁的!”戚元楚不满道,甩开了手,气鼓鼓扭过脸。 仔细一看,眼眶还有点泛红。 叶慈:“……” 系统哦豁一声:【您看,让您说话没把门,又玩脱了吧?昨天她才跟您一起去探望过北周皇帝,脸都煞白煞白的,怕死您也会和他一样。】 叶慈想也不想就反驳系统:“怎么会?我可以用点数延长,陪伴她到寿命尽头。” 【可戚元楚不知道啊,她只知道您好像活一天少一天。】 系统不吃这一套,用事实说话:【您吃了药,现在原主的心脏病是不会发作了,但也只是保证不会发作而已,您自己都知道了,每天的药都没断过,是个人看了都会担心的好吗?】 因爱生忧因爱生怖,情窦初开不自知的戚元楚就是如此。 嘴上不说,她比谁都害怕叶慈的消亡,心惊胆战的看着她喝一碗又一碗的药。 她在那里担心的要命,叶慈倒好,还把死这个字眼提在嘴边。 这不就踩炸了戚元楚了吗? 叶慈果断收敛笑容,用手帕给她拭泪:“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随便开玩笑诅咒自己的。” 其他臣民见了太后都会祝福一句太后安康,太后千岁,好像不希望太后长长久久活着就显得自己不忠心一样。 但背地里估计每天都盼着她死算了。 这一句吼没把叶慈吓到,把其他宫人吓得不轻。 生怕太后发怒,但一看太后,果然太后她…… 嗯?为什么太后对大逆不道之人道歉?还轻言细语的哄人?? 戚元楚一抹眼泪,没好气道:“快不把手递过来!” “……好。”叶慈怕把人又惹哭了,任由她拽过自己的手。 关于如何缓解手腕的疼痛,戚元楚早就轻车熟路了,比之专门训练过的医女技术不相上下。 知道叶慈身体不好,总是多病痛的,她就特地跟医女学习。 日日练习,才学了一手揉按技巧,只为了替她缓解疲劳。 藕色衣裙的少女坐在她身旁,翠眉微蹙,眼眶微红。 正托着她的手腕按摩穴道,态度专注认真。 生气是很生气,叫她撒手不管,不可能的事。 一室静谧,安然舒适。 叶慈就垂下眼,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 指尖力道适中,轻揉按捏,让那阵阵的痛感缓解不少,本应该跟着放松的心情却逐渐紧绷的。 反手一握,把那不断动作的手握在掌心里,牵紧了,正要往怀里拉。 叶慈:“我……” 戚元楚:“你……” 这忽然动作,叫戚元楚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看向叶慈,刚想说什么。 门外传来通传声:“太后殿下,商相于门外求见。” “?!” 紧靠在一起的两个人顿时分开,各自坐在一边。 不,应该说是弹开的只是戚元楚一个人,心头怦怦乱跳。 叶慈一整衣衫,正色道:“传商相来见,拂绿着人奉茶。” 拂绿躬身应是,带着宫人们动了起来。 “臣见过太后,太后安康。” 一身官服的商丞相缓步而入,身后跟着两个个长史,怀抱着要商议的文书。 “商相不用多礼,快坐。”叶慈起身去迎,就叫人坐下商谈。 商相如今已经习惯了戚元楚的存在,反抗也没用。便道:“……使臣上报,就西乾国以天寒为由,想用药材换良品种马数量一事,臣以为……” 几人对坐,商量着如何在战败国西乾国上获得更大的利益。 比如西乾国优良的战马,更加先进的弩,北周早就眼馋很久。 履行记录会谈过程职责的戚元楚没动,脸色通红的在那里发呆, 叶慈也不招来其他侍从,自己动手记录,她一向有这种习惯。 商相都被西乾国的态度气到扯胡子的时候,戚元楚还在那思绪纷乱,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早慧多思,敢做许多女子都不敢做的事情,却也含蓄内敛。 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做一个宜室宜家,贤良淑德的妻子,做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从东黎远道而来北周,不正是为了做北周皇帝的夫人吗? 当那股清苦药香扑来的时候,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悸动。 但戚元楚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奇怪,也不是避让。 想要就此机会,多靠近对方一点。 戚元楚终于抓住了这段时日飘渺不定思绪的苗头。 她想的是,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做褚慈的妻。 正跟商相商量该怎么把西乾彻底摁服的叶慈,并不知道旁边的人心动进度突飞猛进,直接进度条拉满。 于是晚上,叶慈就被好大一个惊喜砸到头上。 “你说你要侍……侍奉我安寝?!”叶慈震惊脸。 第89章 太后千千岁13 还在忙碌的众人动作一顿, 互相对视一眼,俱是瞳孔震颤。 “嗯,琬娘想为太后暖床。”戚元楚说完, 肯定的点点头。 叶慈:“……” 啪嗒一声, 有个侍女的毛巾没拿稳, 摔进了盛着水的铜盆里,溅湿了半张脸衣襟。 不过现在谁都不会在意她的失礼。 褚慈因为病症体虚, 常年手足冰凉,尤其是在北周冬日的夜晚里,整夜辗转反侧,根本睡不好。 因为手炉有时候会在夜间降温, 保暖效果不如开始的时候…… 于是戚元楚就想到有什么比恒温的人更有用呢?小时候生病, 奶嬷嬷也会这样抱着她睡觉, 暖乎乎的。 戚元楚一歪头:“有什么问题吗?” 说话眼神很无辜, 说的话一点都不无辜。 问题有,说大也不大, 说小也不小。 叶慈:“!” 虽,虽说自己目的确实不纯,但戚元楚今下午到底经历了什么? 难道她的时间线又发生改动了??? 【时间线没问题!还是宣和六年!】系统也傻了, 连忙去查阅完时间线, 松了口气。 那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没等叶慈缕清缕明问题关节,等待回答的人踏前了一步。 “太后不愿?还是嫌弃琬娘了?”戚元楚轻声细语, 目露哀伤。 垂下眼帘,戚元楚掩盖了眼底情绪。 难道是我太明显了, 吓到褚慈了?那就不该了。 叶慈心情复杂:“……并无。” 面前静立的少女乌发披散, 垂落腰间, 用一根发带松松束着。 稍显青涩的五官已经显现出该有的风华, 精致,瞩目。 手上还捧着烧好的铜手炉,这双手下午叶慈摸过,柔嫩细腻。 身为太后女史,她在叶慈安寝前都是会在场的,看她睡下了,才会返回自己的偏殿就寝。 戚元楚一扫忧愁,惊喜道:“那太后是愿意了?” 叶慈:“……” 拂绿:“呵……” 其余宫人:“……!!!!!!” 很好,现在压力给到了叶慈这一方。 石破天惊啊石破天惊,没想到最先暴露自己的竟然是衡康公主! 还以为她们还得多拉扯一段时间,才勉强进一步。 问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笑话,太后都没遮掩过自己好吗? 且这点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见多识广的她们! 那现在她们应该怎么做!? 是把记录太后起居的女官拖下去捂嘴,还是再烧几盆水备用,随时等着换床单?! 再一看叶慈,呆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众人心中扼腕,不是等会,太后您居然在纠结? 太后不行啊!还愣着干嘛,快啊! 宫人们激烈又吵人的心声没能传到叶慈那边。 本人正在沉思。 说她纠结,她也确实是在纠结。 叶慈:“不应该的,才十七岁呢,我也不是老禽兽啊。古代女子十五岁成年,这也不可啊。” 系统试图唤起她的道德心:【如果您把疯狂乱扬的嘴角往下掰我就信您!!!】 见她没反应,戚元楚着急了:“琬娘自东黎来北周皇宫,受尽冷眼苦楚,是太后出手相助……” “别说了,我愿意。” …… 昏暗烛火下,幔帐低垂,宽大的床榻间只躺着两个人。 一个侧身睡着,另一个人盯着帐顶满脸麻木。 麻木脸的人是叶慈,正在尽力按捺自己发出惆怅的叹息,别吵醒了隔壁的人。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说是暖床就是暖床,不带一点颜色的暖,就是纯盖被子。 当她在考虑应该用春潮带雨晚来急的手法,激烈一点,还是沾衣欲湿杏花雨的手法,温柔一点的时候。 戚元楚来了一句:“快睡吧,有我在不会冷的,明天还要早起开小朝会呢!” 叶慈:“……” 叶慈:“…………” 叶慈:”………………” 叶慈大失所望,心中戚戚,宛若被骗了三百斤真心,两百二十斤期待的纯情小姑娘。 心说:我差点就要去找锉刀磨指甲了,搁着跟我虚晃一招。 这跌宕起伏的激烈情绪搞得她心脏病都快发作了。 因而,她对于这个结果就是失望,十分失望。 系统没来得及被屏蔽,眼睁睁看完全过程乐到打滚:【哈哈哈哈哈哈哈!忽悠大师也有被忽悠的一天!让你天天逗人,栽了吧!】 “……”小心眼的叶慈双眼一眯,正想制裁这不懂事的小东西。 突然觉得背后轻轻一动,有什么悄悄碰了她一下,很轻,怕吵醒她一样。 跟雨天里的小蜗牛一样,小心翼翼探出两只触角,碰了碰喜欢的绿叶。 叶慈下意识放轻了呼吸,调整成绵长的呼吸状态,伪装成深眠的样子。 背后的人也轻轻呼了口气,在这闷闷床帏之中,清淡的花卉甜香十分明显。 确认对方没有被自己碰醒,这只小蜗牛可就来劲了。 随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从这那条被子里挪了出来,把自己拱进了叶慈那条被子里。 隔着两层薄薄的寝衣,紧密相贴。 戚元楚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凑的更近。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身上温度凉凉的。 被蹭来蹭去的叶慈:“……” 看她半天不得章法,只晓得乱动。在她这都不叫暖床,叫欲擒故纵。 假装自己被闹醒了,迷迷糊糊一翻身,就把人搂进怀里,顺顺脊背。 “睡不着吗?” 带着鼻音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戚元楚浑身一僵。 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手还跟哄小孩似的顺抚着背部。 最后轻轻拍了几次啊,又睡着了。 这次是真的睡着,今天处理的事情太多,累的。 浑身被清苦的药香包围着,戚元楚躺在叶慈怀里,被抱的完全。 滚烫的脸靠在她锁骨附近,额头就蹭着她脖子,头发弄得戚元楚有点痒痒的。 原以为自己会一夜睡不着,没想到睡得比平时还快。 …… 接下来的几天,依然无事发生。 昭帝确定是看中了这个弟弟作为继承人,他自己没有精力教育,希望叶慈帮忙一二。 一副临终托孤的架势,叶慈面上动容,心里无波无澜。 冷眼看着商相哭得稀里哗啦的,恨不能以身替之,将帝王的病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忠臣良相啊…… 最终叶慈没有反对,和商相一起,还教的尽心尽力。 那方姬雍已经想通想明白了,不说学得完全,也是能举一反三,一点就通。 也是,作为气运之子,姬雍还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没点本事怎么可能会被选为这一代气运之子。 这日等姬雍交完功课,退下后。 一脸严肃的商相才松了神色,又看写满字迹的纸张。 商相感叹道:“恭王殿下日益进步,有帝王之才,北周后继有人,想来陛下也欣慰不已。 “不错,进益不少能撑起担子了。” 他写的东西叶慈也看了,确实写的不错,言之有物。 对于一个刚起步的人来说,十分难得,也可以说极具天赋。 见戚元楚好奇,叶慈顺手递给她了。 这毫不避讳的样子让商相眼皮一抽,也没说什么。 与此同时,叶慈就有一个疑惑。 从现在情况来看,姬雍确实是个还不错的继承人,昭帝眼睛没瘸,她眼睛也没瘸。 那在原世界线里,为什么姬雍的抽风来的猝不及防,前一天还乖乖巧巧的,第二天跟突发脑疾一样。 系统:【他确实是脑子不好。】 叶慈:“?” 系统:【他脑子里有个良性肿瘤,这几年长到压迫神经的大小了,所以脾气方面有点急躁暴躁,不过还在能忍住的范围内。】 所以他后面才会越来越暴躁,娶了戚元楚的那一时间线里英年早逝。 死因就是没站稳撞到柱子上,当时觉得有点晕但没管,当晚就驾崩了。 “……”叶慈问:“这也行?” 系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叶慈无语:“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也纳闷:【我刚发现的!我就想扫描一下商相,看看他高血压到什么程度了,然后没对准,扫到姬雍身上,发现他脑部有阴影……】 不被撞到头就不会死。 所以娶了谭氏那条世界线的姬雍那么长命,是因果被改变了。 叶慈发现不对的地方不止这一点,奇怪道:“你为什么要在意商相的血压问题?” 【我好奇啊,他每天都很生气的样子,袖子里常备护心丸。就好奇怎么会有人血压那么高,还能熬死三代皇帝。】 老爹景帝,儿子昭帝,后面的姬雍武帝。 死了那么多个皇帝,他还活蹦乱跳的。 要不是精力实在不够,这老头估计还能接着熬下一任皇帝。 叶慈:“你也是闲的。” 系统不那么觉得,它觉得自己在观察人类,感叹道:【人类的身体机制真神奇!】 …… 一直都知道姬雍骚操作很多,但这次叶慈被他的骚操作无语住了。 彼时叶慈才结束有关除夕宫宴的商议,谁都知道,皇帝精神越发不好,真的快不行了。 朝臣们就想搞一场大的,热闹热闹,添添喜气。 皇帝后宫没什么人,往年都是普通的家宴,很少搞那么大排场。 也就同意了,着人安排一切事宜。 谈完了就恰好傍晚,大家各回各家,就此散了。 姬雍没动,犹豫许久后,站起身给叶慈送了个惊喜。 叶慈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揉了揉太阳穴,诧异道:“你说什么?” 姬雍表情一滞,以为褚太后是想多磋磨他,看看诚意。 心想也是,他生母名份被废,不葬妃陵,自己的身份就是庶人之子。 想要登上皇位阻拦还是不小的,宗亲那边也会以此做文章。 他听了商相指点,和身边侍从的暗示,就来给自己抬一抬身份。 褚太后是先帝从南姜娶回来的正妻,又是嫡出公主,身份尊贵。 若她认自己为子,他也能抬高身份,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姬雍端正跪着,腰板挺直,还真有几分皇子的金贵从容:“雍自少时丧母,孤苦伶仃,今得您谆谆教诲,日夜感怀于心,想在母亲身边一尽孝道。” 躬身俯首一叩,眼神坚定道:“我姬雍愿尊太后为母,赡养终身,在此立誓,绝不背弃诺言,否则叫我天打雷劈,遗臭万年!” 他也对原主发过誓,但没做到,所以他史书上确实遗臭万年,赫赫有名的暴君。 这就有点意思了。 此番发言慷慨激昂,不少人都看向了首位上的人。 戚元楚也不意外,只是觉得……恭王这样,有逼迫之嫌。 要是褚慈不认,等日后姬雍登位,想起此事总会心有芥蒂。 要是认了,意思就是褚慈认可他了,那姬雍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人选。 被关注着的叶慈笑了,不见怒色,看向沉默的商相:“这是你的意思?” “臣不敢,太后您可折煞臣了。”商相声调苍老,暗含深意:“恭王纯孝,定会诚挚待您。” 叶慈不置可否一点头:“如此。” “您看,恭王殿下既然得到陛下的认可,又是您亲手带出来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商相又道。 是啊,原主也是这样带着他,事事教导的。 商相身为北周臣子,自然不愿放任褚太后把持着北周传承,北周的君王岂不是都是有南姜血脉? 长久而往,北周君王天然亲近南姜,这还了得? 沉默下来了,都等着上边的人发话。 姬雍也有点紧张,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稍一思量,上边的人点头了:“商相之言,可。” “……!”姬雍喜不自胜,连唤几声母后。 商相也松了口气,至少让他稳定了继承人的人选。 认子后,见面礼是少不了的。 叶慈听了他几句母后,也不会吝啬,叫人拿来了一对价值不菲的玉佩,就当是改口费。 宫人手捧装着玉佩的木盒,放到姬雍手里,垂目一看盒内玉佩质地温润,是一对蝉玉。 “此玉赠你,预祝恭王一鸣惊人。” 姬雍小心收好,在一叩首:“雍谢过母后。” 叶慈拍拍他肩膀,双眸饱含深意。 这次她没有刻意去改变,时间线果然按照原来的安排走,献药封王,侍疾认母,之后便是…… 不过生病了也不是他合理发疯的理由。 战争因他而起,原主因他而死,这份因果必须偿还。 …… 除夕宫宴当日,皇帝勉强爬起来参加,众臣等携家眷赴宴。 宴会之中喜庆洋洋,谁都不会不长眼在这时候说晦气话,言笑晏晏。 皇帝被氛围感染,多吃了几口菜,就又放下了筷子。 “这味道……” 细细咀嚼,皇帝忍不住皱眉。 “怎么了陛下?”黄门郎最怕皇帝皱眉,连忙问道。 “菜色不合陛下胃口?”叶慈看他刚刚心情挺不错的,怎么突然又没兴致了,便出言问道。 “苦的,朕吃的都是苦的。”皇帝语气含着不解。 看了看那道菜,分明是自己以前最喜欢吃的羊肉煲,怎么可能是苦的。 “我吃的也是苦的,”叶慈执箸,夹起鲜嫩的羊肉往嘴里放:“苦药喝多了,舌头就尝不出味道,吃什么都是苦的。” 皇帝:“……” “……”戚元楚讶然,也觉得自己嘴里的糕点索然无味起来。 恍然明白,怪不得从没听说褚慈说过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对于膳食她都只说饱腹即可,原来都吃不出味道了。 堪堪过了半个时辰,皇帝就撑不住了,被黄门郎扶下去休息。 众人起身,齐声道:“恭送陛下——” 褚太后稳坐首位,接着主持宴会,恭王姬雍留下协助。 给大家认认人,也顺便结交人脉。 吃到一半,系统提醒叶慈:【谭氏试图靠近气运之子姬雍,需要去阻止吗?】 放下杯盏,叶慈笑道:“不用,让他们凑,我在等一个机会。” 【???】系统迷惑:【等什么?】 叶慈:“等谭素颖把她点数用完,等她的系统能量耗尽,到时候一网打尽。” 系统了解了:【好的。】 猛然发现问题的重点:【等等,您怎么知道谭素颖的同流货币是点数?】 “听见的,我能听见她跟系统的对话,系统的能量格我也能看见。” 系统:【!!!】 我家宿主竟然有这般恐怖如斯的技能?! 女眷们都在另一边聚会,褚太后在皇帝那边把控,这边就由位份较高的慧夫人主持。 “母亲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好不容易被谭御史放出来的谭素颖脱离了谭夫人了手,走开了女席,往外边走去。 她的侍女不住的问:“您这是要去哪?” 谭素颖当然不会说真话:“里面闷热,我去湖边散心。” 侍女疑惑道:“可是,这不是去湖边的路啊。” “是这里,我抄近路过去,你跟着就是了。”谭素颖随口糊弄一句,拉着人跑。 要不是怕这小丫头去给谭夫人通风报信,她也不想带着这个小拖油瓶。 禁足了那么多天,她父亲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她在家里待嫁。 又不能直接告诉谭御史云家气数将近,他们家崛起的将星气运早就给她吸完,化成点数,根本撑不了多久。 绝对不能再沉寂下去了,等到姬雍跟衡康公主定情,哪还有她的位置。 不是她对自己不自信,衡康其人在史书留下的评价让她不得不谨慎三分。 后妃在史书留名困难,大多都是祸水之名,戚氏能被群臣赞誉为贤后,称为女子表率,手段定然不俗。 直到现在,谭素颖的认知里还把姬雍跟衡康公主当一对来看。 她的系统冷静导航:[前方三百米,左转。姬雍刚好送完皇帝回来,身边人不多。] “行。”谭素颖放心了不少,接着下指令:“把万人迷光环开了,美颜光环也拉满吧初见总是要留下好印象的。” [好的。]系统依言照做:[万人迷光环已开启,美颜光环已开启,共花费点数九百,您您还剩余的点数是一千一百,请谨慎使用。] “啧,从云家那里弄来的那么快就点数那么快就用完了,没用。”谭素颖嘟囔一句,继续赶路。 “小姐您身上的香包真好闻,是您配的吗?” 她的侍女被谭素颖身上的熏香闻得飘飘然的,正想凑过去再闻闻,只觉得眼前一花。 再一看她家小姐,美若天仙,好似仙妃下凡。 提起这个,谭素颖就颇为得意:“是啊,我亲自调出来的安神方子,好闻吧。” 侍女神态痴迷:“好闻……” 不远处,有好几人走来。 打头的就是姬雍,他头戴金丝双龙五珠冠,身着玄色王服,腰挂蝉玉双佩,气度尊贵,众星捧月。 身边侍从正跟他说着什么话,眼看着要从自己身边路过了。 谭素颖轻声道:“臣女见过恭王殿下。” 这声音如黄鹂鸣啼,婉转动听,不少人都被吸引了视线。 谈话中的姬雍也闻声扫了一眼廊边的小娘子,他身材高大,第一眼就看见她莹润的肌肤,宛若质地极好的珍珠。 视线一动,就算对方垂着头,也能看见她双颊泛粉,羞怯的模样。 这种作态的小娘子姬雍已经看了不少,尤其是他得势这段时日,不甚在意的挪回视线。 正要走开,一阵微风袭来,幽然暗香飘来,勾勾缠缠,不甜不腻,反而敲动了姬雍心扉。 “这药香……” 他只知道自己闻到那种香料的时候,心情安定了不少,隐隐作痛的头也跟着平息大半。 谭素颖被姬雍抓住胳膊,急声问:“且慢,你身上是什么香?” …… 除夕过后三天,皇帝命人请来了叶慈。 叶慈在去的路上,突然有一种念头冒出。 等见到皇帝的时候,那种预感应验了。 皇帝今天醒的时间有点长,他还挺高兴的。 见到叶慈笑着打招呼:“太后来了,快先请坐,……给太后奉茶。” 又转过来对叶慈说:“再等等吧。” “陛下今天心情不错。”叶慈低头品茗,是她喜欢的碧螺春。 “心情好不好,都得过这一日,哭丧着脸我还是得吃药,那病情也不会减轻几分。”皇帝病容未退,眉宇却舒朗不少,不再郁气深重。 这话不好回答,人会自嘲不是让别人附和的,到了皇帝这个程度,更加不用去劝。 叶慈也就笑了笑没说话。 人还没到齐,皇帝倒是自己忍不住了,跟朋友间闲谈似的:“恭王一直都是你教着的,你觉得如何?” 叶慈想了想,抛开他的发疯行为,中肯点评:“从现在来看,可塑之才。” “立为太子,如何?”皇帝又问。 “这不是陛下从开始就想做的事吗?”叶慈直接点破他想法:“都让人过继到我名下了,我还能扔了不管?” 皇帝笑了,手掌拍着桌案,好一会才停下。 “是,你说的是。” “早知道你要做什么,就把印玺带来了。“回头叫了一声:“琬娘。” 皇帝终于注意到了戚元楚,本应该会成为自己后宫的 自从病了后,就没在意过其他,这样一看还挺不错的。 能在叶慈身边待那么久,想必有过人之处。 年龄符合,出身也符合,就想给还没着落的恭王寻个姻缘。 欲言又止,皇帝试图问道:“衡康公主是不是未……” 话没说完,就被叶慈打断:“不嫁,别想了。这是我养自己宫里的宝贝,叫我给你处理朝政就算了,别打她的算盘。” 宝贝什么的…… “……”戚元楚脸色爆红,后退一步藏在叶慈身后。 态度太过果断,含着愠怒,跟被人抢媳妇似的。 “?”皇帝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茫然。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满脸欲语还休:“你和……” “陛下,诸位都到了,正在外面等候。”有小黄门在帘外通秉。 平复一下心情,皇帝深吸一口气:“请进来。” 被皇帝传召的人都到齐了,姬雍是倒数第二个来的,匆匆忙忙,脸侧还留着一道没擦完的笔墨印子。 “朕,欲册恭王为太子。” 听到这句话,姬雍就知道自己快熬出头了。 心中激荡不已,面上仍是悲戚难当。 好像由皇帝亲笔写下,由太后亲自盖章的草拟书都不能让他高兴起来一样。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册封太子的典礼就着皇帝身体缘故,加快了不少速度。 在一个雪停的日子,北周皇帝发挥余热,愣是爬起来了。 大殿上,商相宣读册封太子诏书,然后一起去祭告太庙,宣告天下储君已立。 顺便姬雍的加冠礼也一起举行,由皇帝亲自为姬雍取表字——敬渊。 第90章 太后千千岁14 没等到柳枝萌芽的那天, 皇帝灯枯油尽了。 那是雪停的几日后,皇帝破天荒的心情非常不错,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劲。 自己起了身, 还说要去看看未凋谢完的红梅。 黄门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强行挂着笑脸, 把皇帝扶去看梅。 回来后就开始不行了,说宫里怎么不点灯。 其实房里灯火通明, 就是他看不见而已。 临近傍晚时分,阖宫上下一片焦急混乱,早早就把能主持大局的叶慈给请来了。 “朕,不治了, 拿走吧。” 周围顿时一静, 无措的视线不知何处安放。 跪在床前的姬雍眼角还挂着泪水:“陛……” “拿走, 都散开。” 皇帝睁着迷茫的双眼, 左右看看重重人影,语气虚弱, 但坚定:“太后在哪?” “我在。”叶慈出声回答。 她一直都在床边,注视着他生命的消亡。 皇帝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没着落的抓了抓, 碰到了一节衣袖, 紧抓在了手心里。 “你,过来些。” 都明白, 这是要说临终遗言的时候。 闲散人等纷纷退下,偶有几句哽咽声响起。 只剩下寥寥几个重要人物, 太后, 太子, 几个重臣, 外间还有几个后妃在低低哭泣。 他年轻的面容上蒙着与年纪格格不入的死气,双眼浑浊暗淡。 “朕登基六载有余,也算勤政为民,然天不假年,如今……废去殉葬,迁入别宫……” 嘱托的声音越来越小,让叶慈不得不弯下腰去听,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皇帝的声音提高。 抓着叶慈手腕的手收紧,手背爆出青筋,皇帝双目圆瞪,发出生命的绝唱:“你,你要兴盛北周,辅佐新君稳定朝局,再退西乾,绝此后患……朕,朕才安心!” “我知道的,你安心去吧。” 压抑的临华宫随着那只手的垂落爆发出嘹亮的哭声,为这位年轻君王的消亡而哭。 襁褓里的婴儿不理解母亲的眼泪,只觉得周围很吵,也跟着放开嗓子哭泣。 “陛下驾崩——” 丧钟声长鸣,响彻整个上阳城的上空,足足四十五响。 皇帝驾崩后,上下皆言长兄无后,兄终弟及,是世间常理。 推脱一番后,太子姬雍强忍悲伤,灵前继位,登基仪式择日举行。 经过群臣商议,为皇帝定下谥号为昭,称北周昭帝。 太子姬雍灵前守灵七日,几次哭崩在灵前,皆言太子殿下纯孝,大为感动。 叶慈不为此发表任何意见,冷眼旁观。 七日后,北周昭帝葬入帝陵,其后妃中有子嗣者则敬为太妃,无子嗣者则迁出后宫,移居别宫。 一个月后,太常寺卿选定吉日,在三月中旬举行登基仪式,那是最吉利的日子。 姬雍登基后,太后褚氏并未归还朝政,仍临朝称制。 言,新帝年纪尚小,总力有不逮之处,还需由太后辅佐。 姬雍:“……” 都快二十岁了还年纪尚小,他庶长子都满地爬了好吗! 见姬雍表情隐忍,叶慈笑道:“还是陛下不满意我在旁边碍手碍脚了?” 姬雍适时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怎会,有母后指点,是敬渊幸事。” 叶慈意味深长道:“敬渊,路还长着,切勿急于一时。” 姬雍乖巧笑着:“母后说的是。” 明知这是她随口胡扯的理由,姬雍都不可能会出声反驳。 他才登基不久,根本没有朝臣会急着给他表忠心,也就意味着他没有任何助力。 与褚慈抗衡? 无异于以卵击石,有脑子的都干不出这种事。 碍于褚太后对朝堂的把控能力,姬雍暂时忍下了,话里话外也承认自己能力不足,需要太后的教导。 双方来回试探数回,次次以姬雍败退为告终,小疯狗却越挫越勇。 这段时间看他消停不少,就以为他认怂了。 结果叶慈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她。 从本质上来看,其实也不算麻烦。 身为一个位高权重且寡居的太后,那可比金子还耀眼,自然有人献媚求宠,以求富贵。 前有嫪毐封侯,他们也想做效仿者。 这一日阳光正好,那扬安伯汇报完手上政务,忽然说想要举荐一个人才给太后。 有点打瞌睡的戚元楚醒盹了,眼神杀向挤眉弄眼的扬安伯:“……?” “……”叶慈抬眼一扫说话的人,眼含疑惑。 姓安,家中长辈尚过公主,沾点皇亲国戚,倒是能力不差,还算好用。 起初叶慈没明白举荐什么,下意识接了一句:“哦?他有什么惊世才华能让扬安伯这般看重,特地在我面前提起来了?” 扬安伯以为有戏,顿时喜笑颜开:“太后您见一见不就知晓了。”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 叶慈抱着看乐子随意点头:“那就叫上来吧。” “?!” 你还真敢答应啊! 背后的戚元楚眼睛都要瞪出框了,就差举着砚台跟扬安伯拼命。 真是,又气又难过。 人很快就随着扬安伯而至,躬身行礼:“草民于普见过太后,太后安康。” “起吧,扬安伯说你本事过人,想为我效力。你可敢在我面前自荐,能让我破格提拔你?“叶慈看着面前的男人,带着轻微笑意。 说话的声音悦耳动人,阅女无数的他一听,就知道这是美人的声音,心中更加期待。 抬起头的时候,于普眼眸一亮,完全打破他固有印象里的太后,一点都不老! 面前的女人十分年轻,肤白如雪,犹如姑射仙人,身后还有好几个年轻貌美的侍女随侍,桌案炉烟袅袅,跟站在仙宫里似的,叫他怔了一会。 戚元楚忍了又忍,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见了人后,叶慈总觉得哪里不对。 面前男人模样勉强跟俊秀沾上边,身约八尺,略瘦,但气质粗俗,显得市侩非常。 既不像隐世不出的大家,也不想是工于技艺的能匠,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推荐? 隐约感觉自己被蒙骗了,又说不出哪里怪异,心里勉强压着火气。 现在他还傻在那不会讲话,这还效什么力?趁早滚回去算了。 敲敲桌子,叶慈不悦道:“若是没话讲,那就滚出去,少浪费我时间!” 叶慈沉下脸,身上散发出沉沉威压。 扬安伯在一边默默擦汗,心说这于普今天怎么回事,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太后恕罪,草民第一次见到如此光景,竟看呆了。那个叫于普的男人猛地回神,差点双膝一软就给跪下了。 好歹是撑住了,没在对方面前两股战战。 “就这点胆子?”叶慈眉头皱的更紧。 花言巧语之人,哪能担当大任,不堪用。 正要叫扬安伯将他带走滚蛋的时候,就看那于普把手放在自己腰带上。 “……!” “放肆!” 眼看着要解开腰带,叶慈抄起一方空砚台就往对方头上扔,砸的他头破血流。 “太后饶命,太后恕罪!”于普跪倒在地,顶着满脑袋的血不住磕头。 扬安伯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人都傻眼了。 “你说的效力,是这个效力?”叶慈气笑了,沉声道。 扬安伯已经跪下了,虚汗止不住的冒:“臣,臣惶恐。” “草,草民没什么本事,也就这点长处。”于普仍在磕头,试图挽救自己一二。 是啊,只是此长非彼长而已,提起就叫人恶心。 还不知悔改,在叶慈雷点上蹦迪。 “我看你半点不惶恐,还有心情走歪门邪道!”叶慈一拍桌,让扬安伯匍匐更低。 都这种态度了,哪能不知道自己马屁拍歪,拍马腿上了。 扬安伯扬声道:“臣有罪,请太后殿下责罚!” 理也不理求饶的人,叶慈冰冷的视线落在另一颗脑袋上,道:“你不是想做我内臣,为我分忧吗?我给你个机会。” 于普磕头的动作一顿,心想这是峰回路转了? 紧接着就听那悦耳动人的声音残忍道:“那就去净身,叫你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宫内侍,总有机会为我分忧的。” 于普如遭雷劈,人都傻了,嘴里止不住大呼:“太后恕罪啊!草民无意冒犯,求太后恕罪,太后!” 吵的人耳朵烦,叶慈扬声道:“来人,拖下去行刑!” 那不停叫唤的男人被几个力气大的内侍捂嘴拖下去,呜呜咽咽,瘫软如泥。 “至于你,扬安伯。” 目光落在微微颤抖的扬安伯身上,叶慈语气含着失望:“我对你寄予厚望,托付要任,你却不思进取,钻营这些旁门邪道,实在失望!” “看来你这个官也不用当了,那就连降三品,调任地方,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半年,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想明白了再出来!” 现在正是朝廷需要人的时候,这一处罚就是变相将他驱逐出政治中心。 意味着他被太后厌弃了。 “太……”扬安伯心中惶急,还欲再辩,给自己求求情。 叶慈皱眉:“嗯?你还想说什么?” 扬安伯:“……” 这种语气他还敢说什么,再说下去就不止这些了。 扬安伯偃旗息鼓:“臣不敢,甘愿受罚。” 叶慈眼见心烦,一摆手:“退下!” “臣告退!”扬安伯一骨碌爬起来,微胖的身材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灵活,麻溜的让自己滚了出去。 这糟心事闹得,把叶慈心情都给闹没了。 拂绿默默奉茶,让叶慈消消气。 戚元楚倒是高兴得很,看她的样子,该是对男人没兴趣的吧? “臣下讨好主上的事情时有发生,只不过这种事情,需要处罚那么严重吗?”戚元楚疑惑道。 “如果只是这种事情,确实没必要,”叶慈哼笑一声:“但要是一心二主,那就很有必要了。” “……!”戚元楚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心中一惊:“你是说,这跟……” 叶慈冷笑道:“就是跟姬敬渊有关系,扬安伯就是投石问路的石子罢了,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喜欢听枕头风呢!” 况且商相那老家伙忍了许久,可一直盯着呢。 要是关键时刻传出一国太后秽乱后宫,名声不好听不说,权柄定然会被逼着交出来,一群虎视眈眈的东西。 别提什么礼义廉耻,疯狗没这玩意,亲爹都敢叫人绿的人。 “……”戚元楚没想到就是一个献宠背后还有那么多渊源。 姬雍来投石问路,她叶慈也能杀鸡儆猴。 …… 那一边,有人匆匆路过花园,找到皇帝,低声汇报。 “净身房净身了?”姬雍放下鱼食,诧异道。 宫人点头,补充最后结局:“太后殿下还说,此人野蛮无礼,险些惊扰凤驾,本想就地格杀,但看在先帝不忍后宫殉葬,再添人命的人上,改而求其次,就特地吩咐净身房那边……” 说着,宫人面露难色,说不下去了。 姬雍看他支支吾吾的,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宫人含糊其辞:“……喂狗。” “?”姬雍忍不住皱眉:“说清楚点!” 宫人放大音量:“太后殿下说,多余的物件,喂狗。” 姬雍:“…………” 突然觉得**一凉,下意识并拢双腿。 宫人也觉得头皮发麻,他虽然已经没有了,但至少还存在啊! 生带来,还能死带去的。 人不都讲究完完整整的来,完完整整的去么?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那人,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姬雍咽了咽唾沫,前有扬安伯被贬,后有于普喂狗,心知肚明褚太后是在警告他。 撇了鱼食,姬雍也不想喂了,感觉现在看见细碎的东西都觉得犯恶心。 忽然一股急躁的感觉直冲大脑,口舌干燥,心跳失序。疯狂叫嚣着,急切的想要什么,连带着手脚发虚。 算了算时日,好像已经好几日没去素颖那里了,越发焦躁,头痛又要发作了。 宫人见皇帝一直沉默,抬眼偷偷观察。 姬雍脸色黑沉,双颊晕红,好像要站不稳一样,连忙伸手去扶。 “陛下,您当心自己别气着了。”宫人劝慰道。 心里却想着这种事也能吓到陛下?未免有点…… 不说还好,一说姬雍就更为火光,跟被点燃的炮仗一样。 “谁说朕是因为这点事生气了!朕有那么没用?!滚开!”姬雍推开扶着他的宫人,一脚踹过去。 一脚不够,连踢三脚,还想再来几下。 直把宫人踹到身体蜷缩成虾米,嘴角晕出血丝,疼到脸色青白。实在承受不住,抱头乱滚不住躲避,可见姬雍是用了多大力度。 “奴该死冒犯陛下,求陛下恕罪,扰了奴吧!” “你竟敢躲?谁让你躲的!连你也敢不听朕的话了是不是,全都仰仗着褚氏,把朕当不存在是不是?!啊?!” 皇帝暴怒,没人敢上前劝导。 连一直跟随他黄门郎也不敢拦,只敢在一旁喊陛下息怒。 听着他越说越不对劲,生怕这些话传到褚太后耳里,连忙上前阻拦:“陛下,万万不可啊,您……啊!” 现在他也吃了姬雍一脚。 “你也敢左右朕?贱奴你算什么东西!” 才是初夏时节,他却穿上木屐,鞋底忒厚,踹人死疼死疼的,一脚就是一个青紫。 发泄完了,姬雍大步流星离开,走之前还不忘说:“起来,躺在地上犯什么懒,随朕去慧心院一趟!” 木屐踩着青石板路,留下一串急躁不耐的脚步声。 被脚步声惊扰的宫人闪到一旁,完完整整的将刚刚的场景记录下来,之后会一一汇报。 可见那黄门郎担心的没错,这份记录就呈到叶慈桌面上。 借着明亮烛光看完,叶慈冷静的点燃一角,丢到香炉里烧掉。 看来用不着她怎么出手,姬雍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残。 这么能作死的气运之子,叶慈还是头一回见到。 根据宫人汇报,只不过才是初夏,他就闹着要穿轻薄夏衫,不仅要轻薄还要是材质柔软,质地最好接近浆洗了几次的旧衣服。 北周皇室就没缺过钱,哪会有旧衣服给皇帝穿?这不是大逆不道吗? 除此之外,还嫌弃靴子磨脚箍着双足,改穿木屐去了。 可是关于他神态的描述,也不像是因为肿瘤压迫到神经,总是轻易发怒的样子。 更像是…… 还没等叶慈顺着这个苗头想清楚,就听后面有人喊她:“殿下,殿下,太后殿下?” 叶慈回过神,顺手握住挥动的手掌:“怎么了?” 思绪被打断,也接不回去,干脆放着不想了。 “……!”戚元楚突然想起了什么,浑身一僵。 试图抽了抽手,但没抽动,也由着她了:“……该安寝了。” 叶慈:“好。” “那快点吧,明天是大朝会的日子!”一撒手,戚元楚又跑没了。 手上一空的叶慈:“?” 嗯?好不容易把人养成能让自己随手搂搂捏捏,睡前搂怀里的习惯,怎么又打回原形了? 总觉得今天的戚元楚怪怪的,从下午开始就怪怪的。 叶慈习惯性在睡前顺一顺当天做了什么,整理记忆方便之后储存进记忆宫殿。 顺完今天做的事情,叶慈才猛然反应过来。 今天那什么普想献身的时候……好像戚元楚也在场。 该不会她以为自己是直的吧?!那可不行,亏大了。 刚想回过头找人解释,又觉得不对。 能认为另一个人与自己性向不同并为之避让亲近动作的前提是,那个人的性取向跟她所认为的人是同性。 也就是,戚元楚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弯的,今天的事情让她不高兴了。 叶慈一拍脑袋,后知后觉想起这是她的不对,因为太忙忘了戚元楚的感受。 完了……得想个办法哄哄才是。 这啪的一声,拍脑瓜声音贼响,惹来拂绿奇怪一瞥。 那脑门正中间上的红印,叫拂绿嘴角一抽:“……” “殿下您这是……”拂绿欲言又止,那个表情复杂的人风风火火就迈步离开了。 “今晚都怎么了,一个两个全部都古古怪怪的。” …… 内殿里,戚元楚捞起袖子闻了闻,幽幽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跟钩子似的,叫人闻了还想闻。 戚元楚第一次用这种香,弟弟说东黎闺秀们现在就流行类似熏香。 之所以说类似,这一款香是基于前一款改进的,说什么让人更加欲罢不能。 说的真够玄乎的,登基后也不专心治理东黎,整天捣鼓调香。 谁能想到东黎新帝最擅长的是调香? 民间流行的不少香方都是戚玄匿名传出去的,现在他都被奉为调香高手了。 “琬娘,你已经睡下了吗?” 身后传来疑惑声,是褚慈来了。 戚元楚一撒手,什么想好的计划都被推翻了,被子一掀就往里面钻,净当缩头乌龟。 “……睡了?”叶慈进来的时候就只能看见一个鼓起来的被包。 不,其实没有。 不仅没有,看样子这睡姿不甚优雅啊。 戚元楚是从小接受礼仪训练的公主,那睡姿板正的,能当标准版教材。 既然她不愿面对,叶慈也不好干出大晚上把人挖出来,就听一个干巴巴解释的缺德行为。 熄灭几盏烛火,也跟着躺到床上了。 放下幔帐后,空间缩小,空气流通度没那么顺畅,因而就很容易暴露出很多东西。 比如,彼此身上的味道。 虽说分量不重,但叶慈鼻子灵,一下子就分辨出成分了,这不是…… 这不是那什么调情用的媚香的味道吗? 眼皮才相碰撞没几秒又睁开了,困意顿散,双目炯炯。 叶慈扭过头,就对上了戚元楚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视线。 亮晶晶的,泛着雾气朦胧的水光,就跟落在清澈溪水的珍珠一样。 再蠢的人都品出点味道来了,何况叶慈不蠢。 然,她没动,只透着这朦胧夜色盯着对方。 “你觉不觉得,有一点点热啊。”戚元楚舔了舔唇,越说越燥热了。 叶慈意味深长道:“有吗?我觉得还好,要不把被子往下拉一拉透透气?” “不热吗?是我盖的太严实了吗?”戚元楚蹬了蹬被子,露出肩膀部分。 白色的寝衣在动作间被蹭乱,半截锁骨一晃而过,又给盖了回去。 “……”叶慈的目光顿时变得失落起来。 很快,她就不会再为此感到失落了。 不知道自己浑身飘着有人香气的戚元楚蹭了过来,滚烫的手心贴了贴叶慈的侧脸。 用喟叹的语气道:“好凉快啊,像玉一样。” “你想凉快一点?”叶慈提问的语气变得循循善诱。 戚元楚人开始迷糊,傻傻点头,又发现对方可能看不见,老实回答:“嗯,想要凉快一点。” “那真巧,我觉得冷,要不试试互补?” “互补?互补是什么?”戚元楚的声音带上了鼻音,黏黏糊糊哼哼唧唧,像在撒娇一样。 与之产生对比的,就是叶慈含笑的声音:“互补就是,你热,我冷,那我们互相中和中和,就叫互补。” “你的主意不错,那该怎么互补?” 叶慈道:“来我怀里。”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戚元楚蹭到了她怀里,满足的轻叹。 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渴望涌上心头。 迫切想要得到什么,却不不知道该怎么做,心里住着一只调皮小猫一样,抓心挠肺,不得其所。 明明自己浑身散发甜腻的香气,戚元楚却觉得对方身上的清苦药香更好闻一点。 叶慈屹然不动,任由她哼哼唧唧不得章法。 等她难受了,声音带上哭腔了,叶慈才慢慢悠悠的说:“我自十五岁嫁入北周皇宫,出嫁前,专司侍寝的教习姑姑就说,洞房花烛夜都是先疼,之后就是极乐般的舒服……那种舒服,是什么样的舒服?” 这个说法很奇特,戚元楚听出了症结所在:“难道你……没有过?” 想了想原主的记忆,攻道:“没有,景帝连夜都没留,把我放在那当摆件了。” 戚元楚:“……” 什么对方如魅妖般诱惑的语气在耳边询问:“你可尝过极乐?那是什么感觉,能告诉我吗?” “我,我教你?” 戚元楚感觉自己胆子肥了,又可以了。 “好啊,你教我极乐。”叶慈答应的很爽快,松了一点力道,又催促似的推了推她肩膀。 “……” 其实戚元楚也不会,不愿意但不愿在褚慈面前露怯。 犹犹豫豫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首先第一点,是亲吻……” 是,是亲吻吧? 风月话本都是从亲吻开始的,应该没错的。 凑过去,双唇轻轻碰了碰,跟吃糖丸一样,互相蹭蹭,小心翼翼的舔了舔。 临时抱佛脚的戚元楚还在绞尽脑汁回忆风月话本的下一步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满脑子的什么檀口含茱萸,轻拆花儿蕊。 什么把镜自怜影,娇娇闺深无人顾。 忽然,戚元楚停住了,她好像舔到了什么。 温软而潮湿,忍不住去追逐那种感觉。 另一只手一推,把阻隔在两人之间被子推开,不知道被谁一脚踹下了床。 凌乱中,叶慈伸手按住了戚元楚的脑袋,一手搂腰,用巧劲一转,反客为主了。 微微震荡的幔帐中传来一声惊讶的:“嗯?!” 就归于平静,偶尔有细细密密的吸气声泄出,无人敢听,早早退让。 之后就是,玉露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一夜到天明,大朝会滚蛋。 …… 远在东黎玩调香的戚玄打个喷嚏,把没压实的香片掀翻了。 “哎呀,可惜。” 拢了拢,用铲子收集回去接着压实出片。 他美滋滋的想,姐姐难得问他要点什么,还是关于情爱方面的,那肯定是在北周看中哪个王族了。 他们东黎民风开放,喜欢谁都是直接莽上去的,哪有北周那样磨磨唧唧,试探来试探去的。 这回还不给一举拿下! 小样,这还迷不倒你了。 90-100 第91章 太后千千岁15 昨晚动手前就想着大朝会滚蛋。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 还是想着一心温存。 可现实总与预想相违背,睡着没多久的叶慈就被生物钟叫醒了。 时间逐渐入夏,昼长夜短。 夏天快到, 鸟都醒的比冬天早, 不知道在哪一扇窗户边啾啾乱叫。 宽大的床榻睡着两个人, 戚元楚正缩叶慈怀里枕着她胳膊。 轻轻动了动胳膊,叶慈表情微变。 嘶……略麻。 等了好久才消掉了那种僵硬的麻劲, 把戚元楚的头挪到枕头上。 “不了不了,不来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戚元楚被人搬动,突然发出带着泣音的哼哼。 “……”听得叶慈差点就想要对外边的人吩咐今日罢朝。 但是罢朝是不可能罢朝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罢朝的。 在不吵醒她的情况下起床洗漱, 双足踩着凉丝丝的地面。 回头看了看, 捏着那只探出来的手腕, 把她放回去, 用被子盖住莹润肌肤上的红痕。 侍奉的宫人早就被拂绿提点过,都蹑手蹑脚的进来。 手捧铜盆手帕, 行动之间,腰上垂挂的佩环没发出任何声响。 叶慈却对拂绿一摆手,双手合拢放在脸侧, 有指了指隔壁, 意思就是她睡了,去偏殿洗漱。 拂绿悟了, 拿起外袍披在叶慈身上,一行人又安安静静的离去。 戚元楚明面身份还是太后女史, 生物钟基本跟她同调, 现在有点醒了。 但因为太累, 根本睁不开眼睛, 身上有点酸痛。 感受到身旁空了,不习惯的伸手在隔壁空位上乱摸。 摸了一会摸不着人,退全而求其次的拱进另一条被子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再次陷入深眠。 这次大朝会足足开了一个时辰,一下朝叶慈就匆匆离场。 叫其他朝臣摸不着头脑,散朝的时候还两两三三的说:“今日太后殿下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办吗?走的那么急。” “确实,每次大朝会都是超过一个半时辰,或两个时辰的。” “不过太后殿下今日心情看起来不错,好似春风得意。” “我也觉得,连西乾擅自把太子质子换成不受宠皇子都没黑脸。” 回到停凤殿时,戚元楚仍在深眠,睡得天昏地暗。 叶慈看了一会,就安静退出。 …… 叶慈坐在主位上,下边跪着一个臣子在痛哭流涕。 “太后殿下,臣忠心为君,保家卫国。十五岁随父上战场,落下满身伤痕,旧伤缠身,不说战功赫赫,也是劳苦功高!可如今!臣是有冤无处诉,只能来打扰您了,您可要为臣做主啊!” 身高超过一米九壮的跟头熊似的武将就跪在那哭,声音嗷嗷的。 “臣的心难受啊!呜呜呜……啊啊啊!太后!!!” 吼完这一嗓子,他扑通一下就跪地上,沙包大的拳头一握,连捶好几下地面。 那动静真是地动山摇,博物架上的花瓶都晃了晃,被小黄门连忙扶住了。 感受到座位在发颤的叶慈:“……” 听着了听着了,我还没死呢! 【真的是说哭就哭诶!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比我之看的电视剧演员哭的还快,还不带酝酿的!】 系统饶有兴致的录下黑熊哭嚎全程,并归入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系列文件夹,以便时刻查看。 男儿有泪不轻弹,弹起来效果比放炮仗的阵仗还大。 直把叶慈的耳朵吵的嗡嗡作响,捏捏眉心:“行了,别哭了,长项候你都不说有什么事,叫我黑你做什么主?” “是!太后!” 还在号丧的人立马止住哭声,一抹眼泪,就开始口齿清晰地叙述过程。 台词素质堪比国家级老戏骨。 听到开头的叶慈:“?” 听到中间的叶慈:“……” 直到故事的结尾,叶慈的心情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后边坐着的戚元楚接受不来,一副被大瓜噎到的表情,连忙调整过来。 惭愧惭愧,身为公主竟然失礼了。 “那位姑姑,劳烦给我倒杯水。”说得口干舌燥的长项候突然来了一句。 呆滞的拂绿动了,亲自倒了一杯水给他。 长项候嫌弃的看了看不够他两根手指大的杯子,将就着润了润唇。 最后在一众无语的眼神里,总结全部:“当时臣真是看见了,那谭家女郎好大的肚子,住的好大一座院落啊!真是金屋藏娇啊!太后殿下!” 角落的小黄门抬起手,再次把花瓶推回原地。 叶慈:“……我知晓了,你小声一点。” 长项候立马放低声音,依然浑厚嘹亮:“是,太后殿下!” 深呼一口气,作为全场最淡定的叶慈抓出了他话里的重点:“你说,你的长子云擎与谭家二女定亲,早已下聘,交换过庚帖,定好了迎娶日子,于今年十月成亲。” 系统啧啧称奇:【怀上了?谭素颖这就怀上了啊?原世界线里根本没怀孩子啊。】 长项候听到自己长子名字的时候,眸色冷厉,面容抽动一瞬,沉沉应了一声。 他冷笑道:“是的,殿下。那替臣合八字的太常卿还说这是天作之合,天赐良缘呢!” 如果没有这个异世灵魂,谭素颖和云擎确实是天作之合,他们的姻缘线本就是连着的。 原以为姬雍会因为于普的下场吃一蛰长一智,安分一段时间,这才多少天,又闹出事来了。 叶慈接着说:“你又是怎么知道谭家二女与陛下私相授受的?” “……!!” 众人都看向了叶慈,心说这等丑事不藏着掖着,太后您是真敢说啊! 长项候就知道叶慈会出手,不枉他冒死罪闯进去,心下大定。 一拱手,仰着脖子骄傲道:“当然是臣察觉到不对,调查数日后终于趁陛下不在,亲自去抓出来的!人就在门外侯着呢!” 众人:“…………” 除了叶慈以外的人都不知道长项候在骄傲个什么劲。 叶慈一挑眉梢,好笑道:“你倒是准备齐全。” 长项候得到安抚,心下大定,憨笑道:“臣这不是捉贼拿赃嘛!可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您说是不!” 叶慈摇头失笑:“卿家说的是,捉贼得拿赃。” 她才不相信十五岁就上战场,摸打滚打十几年,自己挣个世袭三代爵位的长项候会是个憨厚汉子。 他甚至连皇帝在宫外安置的院宅都敢闯,莽是有,鲁莽倒是不见得,准备够周全的。 心知姬雍登基不足一年,年号都没改,大权不在握,隐隐有傀儡之兆 此等皇室丑闻,无人敢动他,万一捅破,姬雍的皇位将不稳。 叶慈:“既然谭氏都被你带来了,就把人叫进来问问吧。” 宫人领命出去传召,出去是一个人,带回来的则是三个人。 倒是叫人意外,长项候惊讶一瞬。 打头的是身子骨依然硬朗的商相,大步流星脸色黑沉。 他一手拖着谭御史的领子,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把手上的人往地上一摔。 “哎哟!我的腰!”谭御史比商相年轻二十多岁,力气还没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大。 老乌龟翻身似的,谭御史连忙趴地上请安:“微臣见过太后!” 仔细一看,他左眼眶还有点青紫,应该是商相另一只手揍的。 北周文武不分家,商相年轻的时候也曾领过兵,杀过敌人,现在看来他老当益壮,再熬死一个皇帝都不费劲。 商相瞥一眼谭御史,冷嗤一声,转而向叶慈行礼:“臣未经通报擅自闯入,实在失礼,请太后殿下责罚!” 反而是故事主角缀在最后面,抱着微凸的肚子,被身旁的两个强壮仆妇压着动弹不得,摁着跪下。 她头发散乱泫然欲泣,这形容狼狈的,叫人看着都可怜。 谭素颖:“……臣女谭素颖见过太后,太后安康。” 刚刚目睹老丞相怒闯谭府,暴起揍人,还跟拎小鸡仔一样把谭御史一路拎到这来,也怂了。 见过老头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横的老头 【嗯?】系统惊讶道:【宿主,她这孩子不对啊!】 “怎么不对?”叶慈目光在谭素颖的肚子上打转,神情疑惑。 刚刚她走路姿态沉重,感觉也不像是枕头塞出来的。 系统又扫描了一遍,十分肯定道:【她根本没怀孕,只是一块无生命体征的死肉而已。】 死肉?这东西能放进肚子里? 这边谭素颖也有点紧张,把肚子抱的更紧,不经意用袖子住腹部。 语气着急问她的系统:“褚太后回事,一直盯着我的肚子不放……她不会发现什么问题吧?” 她的系统:[你放心,我出品的药不会有问题,就算是太医首席过来了也是喜脉。] 谭素颖松了口气:“那就好,不枉我花了好几百点数买的,家底都快没了。” 叶慈收回视线,没理她,叫她继续跪着,转头对商相一抬手:“小事尔,商相也是一时心急,不必挂怀。不过你这是……?” 商相余怒未消,声音朗朗道:“老臣是来给外孙讨个公道的。” 厌恶的眼神瞪着谭御史:“老臣要告这谭松教育无方,玩忽职守,再告这谭女郎……哎!老臣没这脸说了!” 商相也要脸皮,根本说不出口,心下对新帝失望不已。 这都是景帝的孩子,怎就差别那么大,实在是云泥之别! 之前姬雍装的恭谦乖巧,获得不少赞誉,昭帝给的封号恭是谦逊有礼的恭,而非恭敬避让的恭。 这一举动放在别的帝王身上或许只是一个小污点,何况小娘子还尚未成亲。 但半路出家,政绩不显,地位不稳的姬雍就不行。 简称,塌房崩人设。 对比之下,就显得商相简直枉费心机,苦心孤诣在褚太后面前为他辛苦筹谋,根本不落好,被新君背刺。 如今在明知的情况下沾染臣妻,那之后是不是要对他这个老头卸磨杀驴了? 商相这样一说,叶慈就懂了。 面上露出沉痛失望的表情,叶慈道:“商相放心,此事确实是陛下的不是。” 开了这个口,商相就忍不住了,连连诉苦,那在朝堂上倔强的老头一瞬间跟老了十几岁一样,心痛如绞。 商相的嫡女嫁给长项候,而云擎是他的亲外孙,商相人老又护短,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暴躁爷们,经常在景帝的朝堂上大打出手。 现在慈祥儒雅都是因为人老了,挥不动拳头了而已。 他不然他那暴脾气,谭御史就不止一个黑眼圈,早跟揍孙子似的把他揍残,该在床上躺着等大夫抢救了。 “泰山啊,可怜我们家擎儿情窦初开,竟,竟遭遇此祸,伤都没养好又被这谭家女郎气到吐了血,彻夜难眠,我难受啊,我的儿啊!!!” 看见自己泰山大人也来了,长项候更加来劲了,抓着商相的袍角,嗷嗷一顿哭。 “太后殿下明察秋毫,定会体恤我等,你别着急!”商相拍着女婿的肩膀,想起云擎就互相垂泪。 趴地上请罪的谭御史看得眼角抽抽,差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但这次不好好说话铁定会被撸下去,家族与女儿,谭御史选择放弃不顾家族任意妄为的女儿。 于是,谭御史也不甘落后,加入混战:“微,微臣确实不知情啊!太后殿下!要是微臣知道自己会教养出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早该把她掐死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说着,谭御史一骨碌爬起来就往柱子上冲,一副血溅当场的架势:“微臣实在羞于面对,叫我以死谢罪吧!!!” 叶慈当机立断:“快拦下谭御史!” 侍候的宫人们一拥而上,把谭御史给扒拉下来了,场面一度失控。 要不是场合不对,戚元楚估计会笑出声。 闹了一会,叶慈被吵的头疼,把谭素颖本人留下,其他都被打发回去了。 谭素颖脸白如纸,看向谭御史离去的背影摇摇欲坠,被打击的不轻。 心里在疯狂唾弃谭御史:“这他妈什么怂包,我是他女儿都不管了吗?有这样的渣爹?去年说了不嫁,非要跟云家长子那个莽夫定亲,他都瘸了都不去退亲,非要我嫁给瘸子!这是什么爹,垃圾吧?” 怪天怪地,连死了的昭帝都没能逃过:“死鬼昭帝也是有病,死了都不安宁,好好的做什么好人,让民间不必守孝三年,不禁嫁娶,不会是想要博一个好名声 “……“叶慈被她尖利的心声闹得耳膜突突,一拍桌案:“谭氏,果真好本事。” 对着系统疯狂叫骂的心声一顿,只剩下一句:“妈的,吓我一跳!” 跪着的人立马匍匐在地,声音惶恐:“太后恕罪,太后饶命……” 车轱辘话滚来滚去,好没意思,刚想说起别的,就听宫人通传: “太后殿下,陛下在停凤殿外求见。” 谭素颖心中一喜,计上心头。 把风不动的叶慈一掀眼帘,瞥向门口。 不继续装怂,终于敢来了? 一挥袖,叶慈道:“请进来。” “陛下至——” 一身轻薄夏衫的姬雍快步迈入,面色强装镇定,惴惴不安。 主殿内上首坐着太后,宫人随侍,下面只跪着一个纤细背影,可不就是被他挂心的谭素颖。 谭素颖正在不住磕头请罪,叩首的声音沉闷:“请太后饶命,都是素颖的错,是臣女对陛下暗许芳心,难以忘怀,是臣女不愿听从父命盲婚哑嫁,嫁给身有腿疾的男子,苦守一生。” 抬起头,谭素颖膝行几步,哽咽不止:“若是太后怒火难泄,要安抚长项候,那要罚就罚臣女,要杀要剐都冲臣女来吧!陛下对您最是孝顺,千万别因为我和腹中孩儿伤了你们母子之间情分……” 叶慈知道她想做什么,全程冷笑,也不打断她的发言,让她继续说。 这奇奇怪怪的发言听得戚元楚眉头直皱,什么叫做为了安抚长项候,又是什么叫做为了泄愤迁怒皇帝? 难不成她自己不顾婚约,与他人私相授受,珠胎暗结还是太后的错了?听听这是请罪的话吗?这不是拱火吗?! 正想说什么,戚元楚就被另一只手按住,安抚似的拍拍。 “……”戚元楚只好勉强冷静下来,稳坐不动。 姬雍抬手行礼:“儿敬渊向母后请安,太后安康。” 还在求情的人跟刚反应过来似的,看向姬雍,先是惊喜,而后露出更加担忧的表情:“陛下您怎么来了……” 这变脸功夫,不枉费她穿了好几个小世界积累下的演技, 问姬雍怎么来了?戚元楚听着都要气笑了,感情她刚刚听不见通报声,聋了是吧? “你身怀有孕,朕当然要来。” 听着谭素颖这些苦苦求情的话,姬雍焦躁不安的心情有所缓解,心中一软,改变了主意。 好一对被棒打鸳鸯的痴情人,倒显得座上的叶慈就是恶人似的。 这个恶人她还真是当定了,一切痛苦皆是他咎由自取。 叶慈:“你口口声声谭御史为了攀附云家,不惜让你嫁给云擎。可我怎么听说,云擎的腿是为了救你才摔断的?” 天生将星都被她一手陨落,要不是长项候哭诉,叶慈都不知道这件事。 也怪不得会多了这一条婚约,原世界线根本没这件事。 “臣女……”谭素颖一噎,没想到这件事还能传到太后耳中,竟哑口无言。 姬雍也惊讶的看向了谭素颖,显然也是不知情。 “无话可说?惺惺作态!” 叶慈抓起杯盏一掷:“还跟我说安康?有你们在我这辈子都安康不了……皇帝德行有亏,你还当自己是天下表率的君王吗?简直枉费先帝一番苦心栽培,给我跪下!” 碎片四溅,热茶泼洒,溅湿了谭素颖的裙角。 下面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姬雍也被吓得不轻,看着叶慈黑沉的脸色,半天不会动弹。 叶慈:“怎么?我身为你母亲,还受不起你这一次跪了?姬敬渊,你当真是长本事了。” 不知道哪一个字眼触动了姬雍,他年轻锋利的面容一抽,暴戾之气泄出一瞬,被强行压下。 明知对方是在故意折辱自己,但今日不得不受。 姬雍脸侧一绷,咬牙道:“敬渊不敢,母后教诲不敢不从,自当跪听。” 提起袍角,就要下跪。 好巧不巧,姬雍面前地上散落几块茶杯残片,如果当真下跪,就会不偏不倚的扎进他的膝头。 “陛下……”谭素颖当然也看见了,不由自主拦了一下。 她的手被甩开,姬雍垂眸。恭谨道:“敬渊让母后伤怀挂心,儿子受点苦楚是天经地义的。” 一提袍角,就结结实实跪在碎片上,姬雍面容隐忍,血迹渗出的颜色晕深了常服布料。 谭素颖瞠目结舌:“……” 这回谭素颖当真是有些震惊了,她知道褚太后一直压制着皇帝,没想到压制到这份上,姬雍居然根本不敢反抗。 那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熬死褚太后? 叶慈冷眼旁观,痛心疾首:“我把你从长新宫带出来教你为政,教你做人,认你为子,苦心孤诣捧你稳坐帝位,这些种种,如待亲子。可你又怎么报答我的,事事防备着我,真当我看不见吗?还是你翅膀硬了,迫不及待的废了我吗?!” 姬雍心下一慌,手按在地上,擦伤了手腕:“敬渊不敢,愧对母后教诲,请母后责罚!” 这幅场景虽然难见,但看周围宫人居然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好像皇帝就应该这种态度对着太后。 谭素颖彻底慌乱,以为对方如天神降临就是救自己出囹圄,没想到对方根本自身难保。 叶慈站起身,紧盯对方带着帝王金冠的脑袋:“我看你是敢的很。” 瞥一眼惊慌失措的谭素颖,叹了口气,又道:“这件事情你实在伤了商相的心,长项候又是跟你父皇上过战场的老将,战功彪炳,手握三万云家军……” 步下台阶,步步踩到姬雍面前居高临下:“此事必须得有一个交代,又是后宫秘事,绝不能有半分差错,影响你的皇位。你要知道,不服你的宗亲不在少数,个个都盼着把你拉下来,北周正是权利更替之时,又逢西乾使臣入北周,断不能乱的时候。” 从叶慈走下来的开始,谭素颖就觉得不安,手按在腹部上。 心说:“我有了他的孩子,不会这样杀了我的……虽然有点麻烦,大不了再夺舍一回。” 叶慈对他们的处置轻飘飘吐出:“谭氏留不得,总有一个人为你担着,她魅惑君上,赐鸩酒。” 谭素颖心道果然。 但戏不得不演,当即哭叫一声:“为了陛下,妾甘愿赴死,素颖叩谢太后赐酒!” 一直没反应的姬雍却断然拒绝:“我不同意,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他们不是还没成亲吗!” 不说还好,一说就惹得褚太后大为火光,抬起一脚就踹上姬雍:“看来我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糊涂至极!” 姬雍歪倒在地,被褚太后一声呵斥:”趴着做什么,跪好!” 又爬起来,直挺挺跪好,也不知道在犟什么,还是为了争一口气。 姬雍梗着脖子:“朕要纳谭氏为妃,谭氏已有身孕,是朕的亲子!” “你大儿子都会走路了也没看你去抱过他,才三个月大的胎儿倒是有父爱了。”叶慈才不吃他这一套。 姬雍:“……” 谭素颖:“……” 本来她也没打算今天就杀谭素颖,她的系统能量还满着,随时带人跑路。 要是跑了,她上哪去完成任务。 姬雍思路被带跑,今天就是不想屈服,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他还做什么男人。 “朕是君,他们是臣,为何是朕要给他们交代?!” 很好,唯我独尊的暴君苗头初现端倪,给人戴绿帽还是一脸恩赐。 “既然你不知悔改……”褚太后淡声吩咐:“将打龙杖请来。” 众人心头一震,姬雍直挺挺跪着,好似浑然不惧。 其实垂下的双手微微发颤,双颊晕红。 叶慈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从刚才下来的时候就闻到他身上的药味。 她鼻子灵,感觉他都要被寒食散的味道腌入味了。 谭素颖也不遑多让,倒也不是寒。食散的药味,是跟寒食散产生反应,能叫人上瘾的熏香。 为了留住姬雍,谭素颖无所不用其极。 “奴参见太后殿下,太后安康。” 手持杖棍的宫人很快到位,手捧着两根雕刻精致的长木棍,乍一看盘的油光水滑,漂亮的像装饰品,都是揍人揍出来的。 这打龙杖是北周建国皇帝留下来的,当皇帝德行有亏,不听劝谏时,德高望重的长辈就能以此惩戒皇帝。 “先帝才驾崩多久,尸骨未寒。你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染指臣妻,当真是长能耐了,姬敬渊。” 一声令下:“打!给我狠狠的打!打到怕,打到知错为止!” “是,太后!” 行刑的宫人能听出太后话里真正的意思,下了一半力气,虽不致内伤,倒也不好过的力度。 木棍敲击背部发出沉沉闷响,一下,两下,三下…… 从第一下开始,姬雍就脸色一白,到第十下就要撑不住了,要倒不倒。 宫人心里也迷糊,但怕打出了问题,犹犹豫豫的看向褚太后。 叶慈怒火未消的样子,没有出声饶过。 上边不发话,下面的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第十二下时,叶慈发话:“可认错?” 谭素颖满脸动容,好像被感动的不轻:“陛下……” 那股幽香靠近,叫他恍惚一瞬。 “……”姬雍突然紧咬牙关。 “冥顽不灵,继续。” 才十六下,就坚持不住了,双手撑地,浑身冒汗。 他服用的寒食散过多,亏空了身体,换做以前挨个三四十下都不成问题。 第十七下,姬雍双臂一颤,就要趴下。 黄门郎忍不住了,哭叫一声就要扑过去帮他挡棍:“太后,您就饶了陛下吧!打伤了可就不好了!” 有人比他更快,纤细的背影伏在姬雍身上,受了这一棍。 两道声音交错响起,每一道都清晰入耳。 “陛下昏过去了!” “太,太后……她流血了!” 第92章 太后千千岁16 “太……太后殿下?” 行刑的宫人犹犹豫豫的看向叶慈, 冷汗直冒。 人都晕过去了,总不能接着打吧? 叶慈:“将陛下送回临华宫安置,传御医。” 宫人连忙应是, 而后指着不省人事的谭素颖, 又问:“那这个……” 对着这个, 叶慈只冷笑一声:“拖下去,能治治, 不能治就只能再添丧事。” 都知道叶慈正在气头上,不再多问,埋头做事。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皇帝被七手八脚抬回了临华宫。 谭素颖也被抬走, 她满身都是血, 搞得停凤殿主殿地上血呼啦擦的, 宫人清理了好久才清理干净。 看这出血量, 是保不住这个孩子了。 果然,御医说:“微臣惭愧, 这位小娘子小产,没救了。” 叶慈眼皮一抬,一手撑着额头:“不惭愧, 虽说先帝遗诏言民间不禁嫁娶歌舞, 不必守孝,但陛下身为亲弟, 也应自发为兄长守孝,以表哀思。此等无媒苟合之子, 本不应该存在。” 眼角一瞥内殿的方向, 叶慈淡淡道:“你退下吧。” 御医额角抽抽, 拱手应是:“……微臣告退。” 临华宫主殿挤满了人, 都在跟叶慈请示,内殿不遑多让,都在给姬雍的皮外伤上药。 床边,不知哪个御医奇怪道:“陛下的皮肤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脆弱了?怎么一碰就破了……蓝御医你没察觉出异样吗?” 负责姬雍身体健康的蓝御医脸色微变,勉强道:“……并无,陛下身体康健。” “不对吧?听说陛下只受了十七杖,皮肉伤都不算,可看这样子就跟打了一百多下似的。” “这脉象看着肝火虚旺,外强中干。” 其他御医一想,好像确实有点问题,纷纷给姬雍做了个全面检查。 姬雍从小虽不受宠,也没经历多少肉。体磋磨,还算养尊处优,倒不如其他皇子生的细皮嫩肉。 就是更加抗揍一点,没理由会跟今天这样。 等几个御医轮流检查完后,回想起最近听说陛下头疾越发严重,嗜酒成性,脾气爆裂,还打伤了好几个宫人。 问题不得不被慎重思考,这哪是身体康健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那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几圈,都脸色凝重的互相对视。 “你们也……?” “你也是?” 首席御医面色冰冷,瞪一眼自己的弟子,没好气道:“分明就是,你还敢说陛下身体康健?!” “我……”蓝御医面无人色,崩溃道:“君上有令,我做臣子的又怎能不听呢!” 首席御医失望至极,扭身出去,找到了外面等候的叶慈,讲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像是失望堆积过多,叶慈露出冷笑,重复一遍首席御医说的话:“服食寒食散过量之兆,任由下去恐有性命之危?” 首席御医今年都八十岁了,到了准备收拾收拾致仕的年纪了,现在谁都不怕。 他道:“回太后殿下,确实如此。” 众人也是被震惊的不轻,都看着叶慈的反应。 寒食散从一开始并不是以违禁药品的身份出现,运用得当,就是治病良药。 但盛朝末期开始,民间出现大量滥用寒食散的贵族名士,多服用者成瘾后难以彻底戒断,死状恐怖。 北周开国皇帝深知其可怕,要是继续下去必定会走上盛朝旧路,国不将国。 明令禁止民间过度服用寒食散,购买相关材料都会被盘问一二,才平息了这股不良风气。 皇帝君临天下,应当一心为民,可服食寒食散之人大多脾气暴烈,嗜酒贪睡终日昏昏沉沉,又怎能处理政事? 令人失望的是,叶慈没有什么反应,只问:“可有医治之法?” 首席御医已经打算扔掉自己写好的致仕书,慎重道:“观其情况,应当是成瘾不久,有的治。” “很好,有的治就治。”叶慈点头,站起身:“有劳了。” 首席御医也是从景帝时期过来的老人,忠心耿耿医术高超。闻言叹了口气:“太后殿下言重了,这是微臣的本分。” 说完这个,叶慈又道:“陛下病重,自当修身养息,不能让任何人打扰,传我令,临华宫封宫三月,违令者就地格杀。” “至于蓝御医欺上瞒下,玩忽职守,导致君王重病罪不可恕,除去官服,来人,讲他拖出去斩了!” 众人齐声道:“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蓝御医不住磕头请罪,把额头磕到鲜血直流,最后还想他的恩师求助。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早早投靠新帝了,这分明还是太后的天下。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为医者,失职失德,无可饶恕!”首席御医一抽袍角,甩了带了几十年是徒弟的手。 不断求情的人被宫中侍卫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哭诉的声音渐渐消失。 “有此先例,看谁还敢欺上。” 众人跪倒在地,纷纷道不敢。 昏睡中的姬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醒来后只能看见禁闭的宫门,以及面生的侍从们。 出了临华宫主殿的叶慈没有回停凤殿休息,也没有去理政殿处理政事,反而去了临华宫偏殿。 此刻谭素颖已经醒来了,跟它的系统聊天,因为肚子太疼,就忍痛花点数给自己恢复身体。 听着那句冰冷的机械音汇报:[已花费一千点数恢复健康,备注:您剩下的余额是三百点数,请尽快完成下一条任务。] 还不等谭素颖肉疼自己的点数,就听外面通报声传来:“太后殿下至——” 现在谭素颖听到太后这个称呼就头皮一紧,按照常人流产后的状况,她现在应该是做不到独立起身的。 但这个可怜不得不装,还能传出褚太后冷漠无情,意图谋权篡位,更是害死未出世的小皇子。 但她忘了,褚太后何曾怕过这些不痛不痒的骂名? 这些宫斗手段对无权无势的太后皇后有用,确实落下不贤无德,心胸狭窄的名声。 早在几年前,原主试图干政的时候外边骂的可比这个难听多了。 谭素颖调整表情,虚弱开口道:“快过来扶我起来……” 宫人们跟木头一样,面无表情站在原地。 “你们……!” 左右看看直立不动的宫人们,谭素颖咬着牙下床。 先让她们再得意一时,总有一天都会被她一一奉还。 一身官绿常服的叶慈迈了进来,佩环声清脆,悦耳动听。 叶慈的禁步是从南姜带过来的陪嫁,用珍稀宝玉制作而成,价值连城。 行动起来声音比其他禁步更加好听,是北周皇宫独一份的。 谭素颖不懂欣赏,只觉得自己都快都还患上禁步声PTSD了。 “臣女见过太后,太后安康。”谭素颖虚着声音道。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起来两个字,但能感受到对方审视的视线正注视着她的脑袋,好似在衡量着什么。 “……” 房内安静的过分,谭素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谭素颖感到压迫感十足,这种感觉还挺罕见的。 踩在她面前的绣鞋动了,绕过她,坐在了她身后坐具上。 谭素颖只好调转身子,继续头朝对方跪趴在地。 等待是一件十分煎熬的事,尤其是对方不怒自威的气场压制着,谭素颖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 终于,叶慈说话了:“我记得,你是谭氏二娘,曾在先帝病重的时候在谭美人身边见过你。” 谭素颖:“是臣女。” 叶慈嗤笑:“那还真是没有半分长进,依然投机取巧,粗野无礼。” 深吸一口气,谭素颖现在心里默念一百遍不跟封建残余计较,她有心脏病死的比谁都早。 才恭敬回道:“臣女惶恐。” 不过有一件事很明显,褚太后在这跟她磨磨蹭蹭说半天话,就是没有杀她的意思。 “不,你不惶恐,你胆子大的很。”叶慈慢慢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才说:“陛下宁愿受罚也不舍你,看在陛下一直孝顺,我也不忍心让陛下伤心。那好,我全了陛下一腔痴情,我不杀你。” 谭素颖:“……” 没看出你哪里不忍心了,你忍心的很。 佯装惊喜的表情,谭素颖顺杆子爬,喜极而泣道:“谢太后恩典!只要能陪伴陛下身边,臣女愿意做任何事情!” 唇角微勾,叶慈笑道:“但是陛下才登基不久,帝位不稳,绝不能闹出沾染臣妻这等丑事。所以你也不能再以谭二娘的身份出现。” 谭素颖的头还抵着地面,不好的预感又来了:“太后殿下的意思是……” 叶慈嗓音凉凉:“我的意思是,谭氏二娘红颜薄命,久病不治病故闺中,如今在我面前的只是奴隶苏英。” 谭素颖猛的抬头,如遭雷击,半天不能言语。 这意思不就是她好好的大家闺秀从此落入奴籍了?! 奴隶根本没有地位可言,这还了得! 她也不想想,自己做出这种事,差点带累家族,谭御史还会认她才怪。 现在谭御史正愁会不会被商相和长项候两家找麻烦,家中未嫁女眷会不会被连累名声,自己会不会被太后殿下革职,那才是真正的寸步难行! 见她神色犹疑,叶慈双眼一眯:“不舍得尊贵的身份?刚刚不是说愿意为陛下做任何事情,还是这只是你随口说说的而已?” 谭素颖:“……”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换个身份还未必能靠姬雍那么近。 谭素颖忍痛叩首,恭顺道:“奴苏英遵太后懿旨。” “很好,看来你是真心待陛下的。看在你们一片真心份上,我破例将你调到陛下身边伺候。” “奴谢太后。” 叶慈一走,谭素颖就被迁出偏殿,赶到宫人们合居的地方。 “我身上还带着伤,就让我住这?” 看谭素颖不情不愿的样子,那掌事宫女冷笑道:“还以为自己是名门闺秀谭小姐呢?” 谭素颖:“你……!你何必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笑话,凭你的身份如何叫欺人太甚?况且太后殿下留你苟活于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当谁不知道寒食散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谭素颖脸色一白,正要解释:“什么叫……” “行了,你这点装模作样的小伎俩用不到我身上。看你长得机灵模样,居然芯子是个蠢笨的。也不想想,事关陛下,怎么大的事情太后殿下怎么可能会不查清楚,蛊惑陛下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谭素颖:“……” 掌事宫女翻了个白眼,手一指屋内简陋的摆设,不屑道:“你是最次等的宫女,就该住这!且受着吧!” …… 一直看着对方沉着冷静的处理完这么些糟心事,还不被姬雍理解,只当她是洪水猛兽,处处防备。 戚元楚就忍不住心疼。 先前褚慈是提过她不喜欢姬雍,嘴上是这样说,可行动上可不是这样的。 要是真的讨厌,又怎么会把他捧上帝位,尽心尽力辅佐新君? 殊不知叶慈的故意放纵,造成了大众印象的错误认知,让戚元楚以为她是个重情重义口是心非的性格的人。 戚元楚忍不住安慰她:“太后别难过了,当心气坏了身体。” 拂绿也跟着说:“是啊殿下,没什么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了,可别为了这些事憋坏了心情。” 叶慈:“?” 揍完人的叶慈分明神清气爽,笑道:“我不气,我怎么会生气,我心情高兴着呢。” 净看他的笑话了,怎么可能会憋坏心情? 戚元楚:“……” 拂绿:“……” 听见这几句话的其他宫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们都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太后殿下都怒极反笑了,果真是被气坏了。 戚元楚连连附和叶慈,生怕她心疾发作:”是的是的,你不生气,你高兴着呢。” 叶慈:“我确实不生气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对对对,您不生气,您一点都不生气。” “……”叶慈也不是傻,哪里看不出来她们都在敷衍自己,心情哭笑不得。 她们都以为太后殿下被养子忤逆,气昏头了。 连跟她最亲密的戚元楚都这样认为,更别提其他人了。 再一看,拂绿的眼眶都被气红了。 她们公主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远在南姜的陛下要是知道了该会多心疼。 看她们义愤填膺的表情,现在不论叶慈怎么解释都会被以为气傻了正在说反话。 纯粹浪费时间,也就放弃解释了。 一事毕了,还有其他事没解决完。 说了要给商相和长项候一个交代,绝不含糊。 次日,任命长项候长子云擎为淮南郡郡守的诏令就到了长项候府上。 接过盖着印玺的诏令,以及象征权利的官印,证明身份腰牌,郡守的官服等一系列东西,云擎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云擎本来是云家最得意嫡子嫡孙,从小武艺过人,苦读兵书,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将来的长项候。 可一朝断腿什么都没了,为了深爱的谭素颖,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如今未婚妻这样背叛,他不恨不怨吗? 当然恨,当然怨了,一腔痴情错付,都比不上断腿之仇,因为显得他太可笑了。 没有将士会接受一个马都骑不好的瘸腿将军,没有家族会接受行动不便的王侯,没有朝廷会接受断身有残疾的官员。 参不了军,承不了爵,也入不了仕,一狠心,云擎选择了捅破天,毅然决然投靠太后。 结果他赌对了,换来如今的就任诏令。 听说谭氏被太后赐死,皇帝也被囚禁深宫,不能上朝,彻底成了傀儡皇帝。 云擎就心里高兴,朗声叩谢太后恩典。 宣读诏令的宫人带着一包金子美滋滋的离开了,走前说了不少吉利话,还透露出太后心情不错的消息。 长项候弯腰扶起长子,虎目含泪道:“诏令上说半月后去往怀南上任,怀南是富饶之地,容易出政绩,不错。只是擎儿上任后切记要好好治理,为国为民,不要辜负太后殿下的好意。” 云擎知道这个机会是他爹不要脸皮亲自哭回来的,微微动容道:“请父亲放心,儿子晓得的。” …… 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呈到姬雍面前,端着碗的宫人死板道:“陛下,到时间喝药了。” “……”床上躺着的单薄人影没有任何反应,但很明显呼吸起伏的弧度加重了。 他太瘦了,瘦到背脊骨突出,许久不见天日的肤色苍白,跟玄色寝衣对比起来,就像是更加明显。 虽然是瘦,但明显比先前虚假繁荣式健康真的多。 这些宫人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要走这一遭,换做一个月前,皇帝陛下还会拿各种东西打人揍人。 太后殿下为此换了一批又一批身体强健的内侍,只为了摁住戒断反应的皇帝,叫他喝药,被首席御医诊脉治疗。 顿了顿,那宫人又出声道:“陛下,您该……” 喝药两个字还没说完,床上的人动了。 嘭的一声,药碗被砸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漆黑的药汁泼了一地。 这一声脆响,打破了僵硬的沉默。 “滚!滚出去!” 周围的人因为皇帝的震怒跪下,齐声道:“陛下息怒,为龙体着想切勿糟践自己。” 又一碗药呈了上来,跟不要钱一样,不同的人穿着一样的衣服,说着一样的话。 恭敬又死板的说:“陛下,您该喝药了。” “……”姬雍的眼睛冒着光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看似倔强不屈,心底不住的开始发虚。 说来可笑,姬雍被戒掉寒食散后,就想通了许多事情。 比如褚太后变相软禁他,许久才过来一趟,就是一心磋磨他的意志。 不得不说,她好像成功了。 “陛下,快喝药吧,待会凉了就更难入口了。”奉药的内侍再次提醒。 这句车轱辘话姬雍已经听到腻味了,脑子里绷紧的那一根弦终于忍不住,崩断了。 姬雍再次打翻第二碗药,不顾满地残片赤脚踩上去,疼的他心肝直抽,怒斥道:“你们口口声声喊朕陛下,表面供着敬着,可是心里的态度有几分是真正敬朕是陛下的?!” “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息怒!只会叫朕息怒!朕已经好了!” 每说一个息怒,姬雍就会踹翻一个内侍,碗的残片深深扎进脚底。 疼的撕心裂肺,姬雍诡异的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正活着的,不是跟行尸走肉的木偶一样,不会思考,任人宰割。 跟强调什么东西一样,姬雍手一指昏暗的宫殿大门:“朕要出去。” 好久没见过光了,光明究竟是怎样的。 外面到底是什么时候,是花开的时候,还是春耕的时候,他一概不知。 内侍们哑声了,只跪着不说话。 这种态度无疑是火上浇油,姬雍崩溃更甚:“朕要出去!朕是皇帝!你们这是欺君,这是谋反!让朕出去!朕要找商相,让朕出去!” 跟响彻临华宫吼声相反的,是无尽的沉默。 明知没用,还是会尝试。 闹够了闹累了,姬雍就会坐回床上,盯着被他砸光了摆设,显得清冷空荡的临华宫发呆。 他干裂的嘴唇喃喃自语:“不应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怎么觉得我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会有贤后,会有良母,会有忠臣,会有良相,不应该囿于方寸之地,如笼中囚鸟,挣脱不能。” “自继承皇位后,究竟什么东西变了?” 跟每个陷入低谷时期,往外界寻找原因的人一样,姬雍复盘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人生。 角落里的谭素颖抱着旧伤未愈的胳膊,忍不住花点数修复伤痕。 除了外露的伤痕,衣服之下掩盖的青紫可不少。 不光是她,临华宫服侍的每一个人基本如此。 谭素颖盛实在受不了了,她生性极度怕疼,就一次又一次用点数恢复身体健康。 心中懊恼不已,现在国运阴盛阳衰,隐隐有女主临朝之兆。死死压制了姬雍的龙气,导致他运势低迷,根本没多少气运可以给她吸收。 从他身上吸收的气运都不够自己治伤用的,系统连日装死,一天说不了几句话,问就是能量不足,要保存能量。 忽然,她觉得有什么视线在盯着她,心头一惊,那种审视的意味太明显。 悄悄抬起头,谭素颖就对上了姬雍冰凉入骨的视线。 得做点什么挽回,不然又要挨揍。 她强撑着真的走到床边跪下,就看见蹭了一地的血,震惊道:“好多的血,陛下受伤了?!” 看他没什么反应,谭素颖试探道:“让奴为陛下疗伤,可否?” 男人的视线仍然紧紧盯着她的脸,直把她盯得脸色青白,才沉沉应一声:“嗯。” 谭素颖松了一口气,扭头叫人拿东西来,仔细处理伤口。 看他肯处理伤口,侍奉的内侍们也松了口气,太后有令力求恢复陛下健康,不能有半分差错。 谭素颖:“你们先退下,待会这些我来收拾,先让陛下清净一会。” 跪了一地的内侍询问似的看向姬雍。 姬雍淡淡道:“退下。” “是陛下,奴等告退。” 人走完后,谭素颖说了许多话为了开解姬雍心情,都没能把姬雍的脸色说缓半分。 但在谭素颖心里也算是另眼相看的优待,毕竟他都不接受其他人的啰嗦。 最后才说出真正想说的话,声音压的极低:“……分明您才是北周的皇帝陛下,太后殿下为了把持朝政软禁陛下,实乃……牝鸡司晨呐。” 姬雍眼皮一掀,语调古井无波的重复四个字:“牝鸡司晨?” 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年他年纪不大,景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时,术士在出宫门前撞到了他。 当时他脸色突变,嘴里那句低声喃喃:牝鸡司鸣之兆,北周将格局大变。 现在褚慈临朝众臣拜服,不敢不从。 看看,那句话这不就应验了吗? 推开跪着为自己处理伤口的谭素颖,无视她震惊的眼神。 姬雍大步流星走到内殿外吩咐:“我要见母后,儿子姬敬渊要向母后请罪。” 第93章 太后千千岁17 该说不说, 姬雍真不负他能屈能伸,隐忍蛰伏的性情,见到叶慈就跪下哭诉请罪。 字字真情, 涕泗横流, 浪子回头的肺腑之言总会让闻者感动不已。 完全没有前几天见到褚太后时大肆叫骂, 拒不理会的样子。 叶慈静静听着他说,手撑着额头。 不愧是能糊弄住原主的男人, 这伶俐口才,这文学底蕴没有一处是虚的。 那股苦涩的药味在临华宫中横冲直撞,把每一个人身上都熏得苦涩无味,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昭帝病重时期。 “是敬渊不识好歹, 不知母亲苦心孤诣的教导, 如果不是母亲, 就没有如今的姬敬渊, 敬渊知错了,求母亲原谅!” 直到她被一句响亮的“敬渊知错了”叫回心神, 垂目注视。 都以为皇帝被太后关疯了,脑子不清醒了。 不然怎么会把自己放的那么低,说的那么肯定? 大殿门外送来微风, 吹散了大部分药味, 心旷神怡。 日光笼在姬雍身上,他又热又喜欢, 没开门的临华宫真的太阴冷了。午夜梦回,总能看见昭帝和景帝在那唉唉痛叫, 想把他也拉入地府。 “知错了?”叶慈却知道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又有了新的目标。 姬雍双眼发亮, 语气坚定:“敬渊真的知错了, 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弥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叶慈,想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她的意思。 很可惜,包括极会察言观色的姬雍在内的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心有惴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上面传来一声轻笑,简直把姬雍的心肝高高拔起,拳头攥紧,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幸而,端坐正位的褚太后小道:“你肯学好,我很欣慰,不枉昭帝对我的嘱托。” 此话一出,姬雍如获新生,差点瘫软在地,好险是稳住了自己,当即谢恩。 都以为她不会放人,她真的放人出宫了。 带着人走上步撵,戚元楚忍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真的让陛下出去?” 叶慈晒着暖阳,人懒洋洋的,惬意道:“总有人不死心,等真正死心了才能安分下来。” 戚元楚眉宇一拢,有些茫然:“你是说……?” 叶慈一捏她脸,果然软乎乎的,心情好了不少:“北周皇室没有表面简单,昭帝临终前给他留了点东西,不说能跟我正面相对,鱼死网破的能力还是有的。暂时不把他逼的太急,免得处理起来更加麻烦。” “嗯?”戚元楚傻傻的哼一声。 叶慈:“等着引蛇出洞,让我看看都还有谁会帮他。” 谭素颖惊诧不定的看着褚太后远去的仪仗,倒是真的想不明白褚太后究竟是什么想法。 难不成,还真的是对姬雍真心以待? 走出囚笼的姬雍晒着太阳,腰上垂挂着一枚墨玉,面色沉冷,好似一只惨白的鬼。 他也看着仪仗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背影,全都消失不见了。 才回过头来,瞥了一眼谭素颖,姬雍扭头对旁边的人吩咐:“苏英这段时日伺候深得朕心,升一等宫女,在朕身边侍奉起居。” 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降临,谭素颖连忙跪下谢恩。 “谢陛下隆恩,奴以后定会更加尽心尽力侍奉陛下!” 被磋磨过分的她早就忘记之前说过的最讨厌的就是下跪,现在跪的比谁都快。 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把她打动,安抚。 “起来吧。” 垂目盯着谭素颖的脑袋,姬雍缓缓勾起一个笑。 这个女人有点小聪明,又爱自作聪明,或许在之后有点用处。 皇帝重新出现在朝堂上,让不少臣子松了口气,如果褚太后再继续下去,他们难免不会心有疑虑。 解禁的皇帝在朝堂上比之前更加听话,更加恭顺,倒叫商相更加失望。 下了朝后连连摇头,暗叹终究还是太年轻,受不得磋磨。 又听说他跟那个叫苏英的女奴十分亲近,还想提她为少使。 对月惆怅几夜后,古稀之年的商相提出了乞骸骨。 商相经历三朝,算上姬雍已经是第四朝,都活成了老古董,在朝中极有威望。 他想致仕没那么容易,这封折子一出,惊动了不少人,叶慈也不例外。 再三挽留后,看他实在坚持,最终是同意了。 商相退出朝堂,回乡安心颐养天年,那就要择出新丞相,接任商相继续辅佐帝王。 丞相乃是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切不可马虎。 最终选定由御史大夫卫呈继任丞相之位,这卫呈家中出过几任皇后,卫呈的姑姑就是前一任皇后,也就是昭帝的生母。 本来御史大夫就是丞相预备役的意思在,位比副相。选中他,既能服众,又让褚太后觉得满意,皆大欢喜的结果。 这件事好不容尘埃落定,眼看着卫呈跪受官印,大呼陛下万岁,太后千岁。 这段时日感觉自己紧张到彻夜难眠,惊醒好几回的姬雍默默放下了紧绷的心弦,悄悄深吸几口空气。 但不敢先说平身,带着笑意的面容看向了左侧的褚太后,看她的应答。 叶慈在众目睽睽之下,比皇帝还先开口:“平身吧,卫相可要尽心尽力辅佐陛下,才不枉你这身官服。” “臣卫呈定不负太后殿下厚望,忠心为君。”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姬雍总觉得褚太后华中总有深意,下意识想要去细细揣度。 姬雍这才猛然惊觉,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揣度褚太后各种意思的习惯了,细细数来,原来他对褚太后的恐惧竟然已经深入骨髓了? 可帝王之侧岂容旁人酣睡?此人不除,早已酿成心头大患,继续放任下去,他该要惊梦到几时? …… 入盛夏后,叶慈嫌热贪凉,就叫人在停凤殿里放多一盆冰盆纳凉。 不想因为这点贪凉,她竟然风寒了,早上起床就打了一个喷嚏。 下了朝就眼泪汪汪,连打好几个喷嚏,脑袋发涨发晕。 戚元楚伸手一探,被额头温度烫的一跳:“你发热了都!” 叶慈早就就从系统那里知道自己感冒,买了感冒药吃了。 还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瓮声瓮气的说:“没什么大事,一点小发热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戚元楚刚想说什么,隔壁站着的人比她还快,紧张道:“这怎么能行!母亲体弱,不能因为小病疏忽,得请御医过来看看才成。” 叶慈:“?” 被抢话的戚元楚:“……?” 你怎么还没走? 两人眼里的意思太明显,姬雍明显噎了一下,有必要那么嫌弃? 不管真心实意,话都开口了,戏总要演全套。反正姬雍表现得比谁都着急,忙着人请御医过来为叶慈诊治。 御医只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夜间着凉了,发出热汗,好好休息,再开药吃一帖就没什么大事。 宫人送走了御医,出几个人跟着御医回去拿药。 面子功夫都下了,嘴上的好话是不能少的。 人站在屏风外,姬雍紧张道:“母后一定要好好修养,可不能小病拖成大病。过段时日就是西乾使臣将来北周岁贡的日子,敬渊愚钝,万不能没有您主持大局。” 这话过于伏低做小,还是没能听习惯的戚元楚差点没忍住多看他一眼,但还是忍住了,拧了帕子给叶慈额头降温。 叶慈鼻塞头晕,不想再跟他演母慈子孝,便挥手道:“你有心了,先退下吧。” “敬渊这就出去,不烦扰您了。” “嗯。” …… 出去之后,谭素颖首先迎了上来。 “陛下,太后殿下可还好?” 姬雍缓缓叹了口气,摇头道:“母后没什么事,就是风寒发烧罢了。幸好只是一点风寒发烧,不然她体弱多病的身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谭素颖笑容勉强:“陛下纯孝,若是太后殿下知道,定会感动不已。” 听他叹气的时候谭素颖就高兴,以为老妖婆要病死了,结果就是一个小小的风寒发烧! 白浪费心情了! 看姬雍真心实意担忧的表情,谭素颖火气更甚,想不明白好好的气运之子怎么在褚慈那里怂成孙子! 不是说他大杀四方,运筹帷幄吗?现在他这怂样,那还有系统跟她说的威武霸气,这褚慈真是碍事。 姬雍将她的表情全都收归眼底,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仍是忧心忡忡道:“母后说今日她无法起身,一应政事由我自己处理,也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得给母后留一个好印象……” 留下呆愣在原地的谭素颖,姬雍坐上了前往理政殿的步撵。 褚慈……碍事? 没有褚慈,不就行了吗? 铤而走险的谭素颖忘了,抱有这样心态的人总没有好下场。 她以为姬雍被褚太后驯成俯首帖耳的孬种,其实没有,他仍然在利用她。 她以为褚太后会喝下那碗与众不同的药,其实没有,捧到面前的那一刻,她就闻出不一样的地方。 叶慈伸出的手一顿,静静看了那碗药半晌,才问:“这是我今天的药?” 奉药的宫人不知道太后为何会有此一问,点头应是:“是的,这是御医开给殿下今日的药,他说殿下您身有旧疾,有些药材得避讳一二,所以味道可能没有往日苦。” 戚元楚见她态度奇怪,看了看那碗药,又看叶慈:“怎么了吗?” 对奉药宫人招了招手,叶慈说:“你凑过来点,让我再看看。” “我去找那御医过来问话。”这话一出,戚元楚的脸顿时冷下来了,站起身就要把它拿的远远的。 “琬娘不急,等会有的好问的。”戚元楚被叶慈拉住手腕,坐了回去。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拂绿也看出了她态度不对,正色道。 抬手端起,俯首嗅闻的时候,袖口处滑出一点碎末没入药碗里,顷刻间就溶入药碗。 把碗放回去,叶慈才悠然道:“是啊,没有往日苦,但也比往日多了点东西。” 在场的人皆是闻言色变,跪地俯首。 给褚太后下药,这跟老虎头上拔须有什么区别?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啊! 戚元楚终于忍不住了,霍然起身,目色冷厉:“查!必须严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想要谋害太后的人!” 阖宫上下闻风而动,不单震惊后宫,朝野也被惊动一二分。 还沉浸在暗喜中的谭素颖被侍卫抓走的时候还没能反应过来,把姬雍人都看蒙了。 谭素颖大惊失色:“检查出见血封喉的鹤顶红?!怎么可能?!我一个小小女奴哪里能那到这种顶级毒药,我是冤枉的!” “你说你是冤枉的,在午时一刻时分你可进了膳食房?” 谭素颖为自己辩解,口齿清晰道:“我那时候是为陛下拿一道汤,偶尔路过而已,谁知道那里煮着的是太后殿下的药!” 那人根本不信,嗤道:“你以为这样说就能取信于人?如今谁不知道太后殿下风寒发热,这药分明就是呈给太后殿下的,你进入御膳房后就往那边去,拿的还正好是汤,又把所有人支使的团团转。” 看谭素颖无话可说,他一再逼问:“不是趁乱下药,难道你只是去那里过过支使人的宠妃瘾吗?” 谭素颖:“你这是构陷之词,并无实据。” 自己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分明是无色无味的毒药,用尽这个世界任何手段都检验不出的毒药,只是诱发褚慈心脏病的毒素而已。 怎么可能会是鹤顶红?! 她再蠢都不会放鹤顶红,现在怎么可能会变成一检验就出来的鹤顶红,她疯了吗?! 捉人的侍卫不再跟她闲扯,只道:“有什么话,自己跟慎刑司的人说去。卑职惊扰圣驾,请陛下勿怪!带走!” 轻飘飘一句请陛下勿怪就想把这件事揭过去,叫姬雍面色扭曲一瞬。 求助的眼神投向皇帝,谭素颖惊恐呼救:“陛下,妾是冤枉的!请您救救妾!” 不想姬雍后退一步,神色比她还惊恐,跟不认识她似的,厉喝道:“大胆狂徒!你这贱人胆敢下毒谋害母后,其罪当诛,罪不可恕!还不快拖下去给母后问罪!”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做了还暴露,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身边了。 反正他也没有忘记,究竟是谁把寒食散送给他服用的,又是谁用异香勾引自己的。 当他当真没查出来,那引诱他服用寒食散的蓝御医就是她的倾慕者吗? “陛下?!”谭素颖如遭雷击,她是没想到宁愿自己被太后打死也要保下她的姬雍会说这样的话。 不住挣扎,谭素颖鬓发散乱:“可妾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下药,我真的没有下药,难道往日妾与陛下的情分皆是虚妄吗?!” 姬雍一挥袖,冷酷无情道:“把她带走,别让母后久等!” “我tm真瞎了眼看上你这连老婆都护不住的狗渣男了!你就tm活该一辈子给褚慈压死!”谭素颖彻底崩溃,不住叫骂。 不怪谭素颖会崩溃成这样,因为她的点数早已清空,这一次就真的是死。 …… 阴暗的地牢里趴着一个女人,遍体鳞伤不知死活。 忽然外边传来开门的声音,吱呀一声,一闪而逝。 紧接着,就是女人冷淡的回绝声:“不必,我一人足矣。” “……可这地牢环境可怖,会不会污脏了您的双眼?” “我见过的东西可比你多了,倒是不用紧张。” “那卑职告退。”尖利的声音低低笑了几声,脚步声渐近。 叫趴着的人影条件反射抽搐几下,每一次听见这种声音的时候,就是刑具加身之时。 系统左右看看,十分稀奇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古代刑房是长什么样的,比电视剧里的要恐怖一点……不过您来干什么啊?】 “来杀系统啊。”叶慈轻飘飘道。 【……?!】系统大惊失色核心震颤,机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我是做错了什么,要让您迫不及待的下手杀了我呜呜呜。您要是觉得使用感受不佳,真的可以申请回厂格式化,再次重造的,不用直接嘎了我的。】 “……”叶慈笑道:“我偏不,就是要在这里辣手摧统。” 这笑容略略变态,系统哭的更加大声了。 叶慈穿过阴暗的走道,路过一间又一间空荡但飘着血腥味的牢房。 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的,就想之前她一步一步浪费掉谭素颖的所有点数。 等到她想要逃生的时候,点数不足,无法逃生。 就比如现在,她和她的非法系统都没有能量了。 弯腰踏了进来,手拢了拢身上披风,尊贵如玉的人置身这脏污之地,倒是让人明白了什么叫做蓬荜生辉。 谭素颖认出了她,惨笑几声:“叫人打还看不够,要亲眼看看我现在有多惨吗?” “倒也不是。”叶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并无嘲讽也无厌恶。 也可以换一种说法,比如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谭素颖已经被打怕了,打服了,没有力气挣扎。 也没有点数可以脱离这具身体夺舍其他人,就等着系统等会把她灵魂带走,修养生息后,再去别的小世界攒攒家底。 翻过身平躺在地上,她道:“那你想要……” 站着的人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躺着的人一愣:“什么?” 心中不明所以,不论是谭氏二娘谭素颖,还是她亲自赐的奴隶名字苏英,都没那么容易忘记吧? “听到了,你名崔九九,来自33684号小世界,身份是死在围捕中的逃犯。” 被叫破真实名字,崔九九勃然色变,翻身而起:“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知道原世界坐标,叶慈不再跟她废话。 “不用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是遣返你的人就够了。” 崔九九下意识要跑,大喊她的系统:“我在原来世界已经死了,那我回去了不就是死了,我不要回去!系统!系统救我!” 她的系统没有回答,跟死了一样:“系统!救我啊!没有我你怎么可能有今天,要不是我辛辛苦苦给你做任务,你怎么可能恢复的那那么快!!救我啊!我不要死!” 崔九九知道系统在的,这就是见死不救的意思。 “打开传送通道,叫此方世界意识记得免费开放,要是花我半分钱,祂埋地底下都会被我挖出来揍。” 【好的!这就为您连接世界通道!坐标是33684,36,12。】 系统这才明白杀系统确实是杀系统,杀的不是它这个乖统子,而是非法统子。 叶慈步步逼近,手上长剑光华流转,玄奥的符文阵法刺得崔九九双目刺痛,不住流泪,只能侧目避让那阵白光。 大限将至,崔九九回归一种诡异的平静,就跟很多死不瞑目恶事做尽的人物一样。 她一手抓着剑尖,死死盯着叶慈:“你好像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凭什么你就瞒的那么好?不会整夜害怕被人发现身份而提心吊胆吗?” “我到底输在哪里?我明明笼罩在气运之子的光环之下,你却把一个应该早夭的公主当宝,处处防备。我还想着到底是谁啊,一直阻拦我,没想到是你。” 而后又喃喃自语,否定了之前所说的话,好像不多说几句,以后就没法说话了。 “不,我没输,要不是身份悬殊,我挑的人物身份不好,你这个病秧子怎么可能会站在这里看我笑话?” 注视她的双眼平静无波,毫无垂悯,清清楚楚倒映出她的狼狈。 原以为叶慈不会回答,跟之前一样把人捅死了事。 “你以为你输在哪里?” 叶慈嗤笑一声,搭理了她几句:“你输在你愚蠢又自满,输在枉顾性命又肆意妄为,输在太相信不着边际的好事了。” 缓缓弯腰,阴影笼罩住呆愣的崔九九:“你遣返原世界后死亡才是最轻松的事情,你来回穿梭的几个小世界的因果还等着你呢。” “谁说死了之后,杀人就不用偿命了?等你回去之后,可能会被投放到修罗界里,熬他个……几百年吧,如果你能熬出来再说。” 崔九九难以置信:“……什么?” “我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去那了。”叶慈笑道:“那个惩罚专用的小世界弱肉强食,什么都吃。” 双目猝然瞪大,瞳孔紧缩。 [宿主已死亡,灵魂已被传送,能量告罄,寻找下一任宿主……] 一点灰光从倒地不起的尸体里飘出,晃晃悠悠的一闪一烁,以为自己隐藏在叶慈看不到的角落,悄然遁走。 可离开的速度一点都不慢,眼看就要从不过巴掌大小的小窗口飘离,寻找下一任宿主。 一剑挥来,精确无比的把它钉在墙上,挣扎不能。 “摧毁。” 一声令下,归于平静。 第94章 太后千千岁(完结) 在荷花开的最绚烂的季节, 西乾国的使臣到了。 虽说是接受战败国西乾的岁贡,这宴席还是办的火热盛大,以此展示北周国力。 宫宴之上, 北周国人谈笑风生, 听着侍官高声诵念岁贡名单。 在场的人中, 有那么一群人与北周国人产生鲜明对比,保持着强颜欢笑, 也就是西乾国的使臣和小皇子一众。 西乾小皇子根本不会笑,木着一张脸盯着眼前的糕点。 才十五岁的西乾小皇子瘦弱是身体裹着不相称的锦衣华服,稳坐席间,拘谨瑟缩。 戚元楚陪伴叶慈身旁, 目光没有落在西乾独有的珍稀药材, 金银珠宝, 甚至是献城地图。 只定定看着瘦弱瑟缩的小皇子, 神情恍惚。 好像透着他能看见以前的自己,她也坐在差不多的细微上, 牵着弟弟的手,强装镇定。 想来那时候旁人看她的表情,跟看这个西乾小皇子没什么区别。 镇定自持之下都难以掩盖的仓皇无措, 就跟强行从母亲羽翼下剥离的雏鸟, 啾啾叫唤,满是对陌生环境的害怕。 正出神着, 垂在席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把她从回忆中拉回喧闹的现实。 微凉的温度冰的她一颤, 力度不重, 亲昵缱绻。 下面的侍官还在大声诵念名单, 夹杂着西乾使臣的恭维声。 台下高朋满座, 宫乐余音袅袅,舞姬伶人翩翩起舞,她们却在暗度陈仓,暧昧有无。 对方还凑在自己耳边问:“尚食局新学会的糕点样式,尝尝看。” 微潮的热气扑在耳边,敢这样对她的也就一位了,明明更亲密的接触都有过了,戚元楚还是会为此心颤悸动。 “好,我尝尝。”戚元楚忍着耳尖热意,端起糕点碟子接过筷子上夹着的豌豆黄。 定定看了她好几眼,叶慈才在她疑惑的眼神里将东西放下:“我给你东西吃,就不要想以前的事情了,看他干嘛,要看看我。” 筷尖碰上了碟子,擦出细细的声音。 戚元楚脸色烧红,不太好意思点头:“我知道了。” 恰巧乐声中途停息,乐师换曲子,那一声不大不小的应答在席间响起,引来皇帝为首的上位席们奇怪的眼神。 “……!”戚元楚双手捧着不过巴掌大小的小碟子,挪挪身体将自己躲在了叶慈身后,不愿再出现在人前。 偏偏那人还轻轻笑了一声,戚元楚恼怒的用碟子边缘抵住叶慈的腰,表示自己的不满。 但是太后的玄色深衣太多层,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性伤害。 不知道什么时候,岁贡名单册已经念完了,轮到了最终重头戏——献城。 西乾皇帝又菜又爱玩,登基第二年就学开阔进取的祖父领兵出征。 打了几年下来,赚多少不知道,反正是赔了不少,西乾赔完南姜赔北周,东黎没出几分力气,又逢新帝登基,暂时无人在意。 这次北周也被打出了火气,一鼓作气连下西乾十城,戎蛮不讲武德,眼看没好处拿立马跑路,连跑带拿,没把西乾国百姓饿死。 内忧外患,要是再继续下去,临济城城门迟早会被打破,连带他这个皇帝就别当了,迟早给人拱下来。 满脑子肌肉的西乾皇帝一拍脑袋,也有点后怕,就说:“北周不是占了十城吗?反正都是边境苦寒之地,划给他们吧。”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丞相献城。 一身土黄官服的西乾丞相手捧地图,越众而出。操心过度的他才不过而立,看起来年岁跟致仕的老商相差不多。 西乾丞相声音朗朗,声音嘹亮,对上首二位行臣礼:“西乾使臣柳隆见过北周太后殿下,北周皇帝陛下,问二位安。” 与叶慈对视一眼,得到对方的点头。 姬雍冠冕上的冕毓微动,视线透过罅隙落在瘦老头身上:“柳相免礼,平身,代朕问西乾皇帝安。” 君王相称,或以吾以孤互相称呼,稍显谦逊礼待。 这显然就是压西乾皇帝一头的意思。 在做的西乾人脸色微变,柳丞相也不例外,他功夫到家,仍是笑着:“臣定然会向我国陛下传达您的问候,今日臣来是为献上十城地图而来,请北周君上过目。” 西乾众人但看柳丞相隐而不发,他们也安静坐好,免生事端。 倒是西乾国的小皇子脸色苍白,人都快晕过去一样。 姬雍心下快意,唇角微勾:“呈来。” “这是按照城池情况绘制的地图,请君上过目。” 柳相一边往上走,一边展开地图,一卷绘制精致的地图徐徐展开。 周围却是骤然一静,靡靡之音也猛地停下,琴师的手掌摁在震颤的琴弦上,战战兢兢。 在座各位都在面面相觑,各自交换眼神,而后将目光放在了柳相背影上。 因为这柳相嘴上说着北周君上过目,却停在了褚太后的面前,把皇帝落在了一旁。 尊太后不尊皇帝,这不就是挑拨离间上头二位么。 “……”姬雍笑容收敛,明晰的下颌线紧绷,手抓紧了膝头衣料,蔽膝上的金线扎着他掌心。 “您看这……”柳相将地图全部展开,抬头就对上了叶慈意味深长的双眼,跟反应过来似的。 侧过身对向脸色黑沉的姬雍,柳相愧疚道:“哎哟,臣这连日舟车劳顿,老眼昏花了,二位服制相似,颜色相同,竟叫臣看错人了……还叫北周陛下勿怪。” 除非眼睛戳瞎了,怎么能把身材高大的皇帝跟身材窈窕的太后看混。 意思分明是北周是太后拿主意这事传遍天下,可以拿出来暗刺姬雍肺管子。 姬雍并不想理会他,但不得不理会。 还没开口,他旁边的叶慈就说话了,语调冷嘲:“孤也以为极是,柳相老眼昏花上头了。若是柳相眼神不好使,我北周圣手可以为你诊治,别带病回了西乾,就落下我北周款待不周的名声。” 柳相被刺得不痛不痒,脸上褶子深了几分:“不敢不敢,太后殿下言重了,这……” 朝姬雍再三拱手,赔笑道:“这事确实是臣的错,北周陛下勿怪北周陛下勿怪。” 赔笑了几句,又有北周朝臣出来缓和气氛,勉强把这宫宴进行下去。 但谁都清楚,这个疙瘩永远都在。 …… 姬雍回去后,对着满室清冷长叹。 黄门郎上前服侍他更衣,有宫女捧着装着热水的铜盆侍立,另一个宫女替他拧帕子擦脸,水声滴答,一双纤纤玉手托着帕子递到她面前。 “陛下,请用。” 比帕子更惹眼的,是那双堪称完美的双手。 “……”姬雍伸出的手一顿,眉宇聚拢。 抬眼看着对面垂脸娇羞的宫女,白皙的皮肤,微翘的鼻头。这个角度莫名让他想到谭素颖。 立刻觉得索然无味起来,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就撇回铜盆里。 水溅了她们一脸,全都大惊失色跪下请罪。 “陛下息怒——” 越听人求饶,姬雍就越烦,总会提醒他今晚发生的事情。不耐挥手道:“聒噪至极,行了全都退下!” 灯熄灭了,姬雍却翻来覆去一整夜。 只有一句话在脑子里来来回回过了好几圈,字句都振声发聩——“天下只知褚太后,而不知北周陛下。” 天蒙蒙亮时,黄门郎前来侍奉他起身上朝。 一夜没睡,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又被人叫醒,顶着晨露出门。 姬雍罕见泄出一点火气:“去什么去,去了又怎样,又不是朕拿主意,全都看着褚太后的态度,她点头了,才能事成。” 双目直视黄门郎惊恐的双眼,按着他肩膀:“你说,朕这个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 人的爆发总是日积月累而来的,所有是极端情绪不断积压,告诉自己再忍忍看看。 等累积到顶点,忍受不了了,终有一天顶破了压抑的盖子,叫人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这一次西乾柳相的挑拨还不至于让他有了放手一搏的勇气,之前是因为寒食散过得浑浑噩噩。 现在的他,清醒的很。 但从实际来算,真正让他起来起事之心的,只是一个小细节。 姬雍第一个女人是他宫里侍奉穿衣宫女,相貌中上,既不柔也不清丽。 一次露水情缘,将她收入后宫。 因而有了第一个孩子,今年才一岁多一点,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长得随母生得玉雪可爱,逢人就带笑。 按理来说他是宫里第一个皇子,怎么着都得给来跟太后请安。 冯八子起头害怕太后不喜这孩子,不敢多待,请完安就会匆匆离去。 后来戚元楚看大皇子长得可爱,还会挥着小拳头对她叫:“解解……解解!” “他说什么?”戚元楚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好奇道。 冯八子看戚元楚喜欢,她又是太后面前得脸的女官,便笑道:“她再喊您姐姐。” “哦,是姐姐啊。”戚元楚恍然大悟,惊喜道:“你说他还学不会喊阿母,居然会喊姐姐。” “是啊,妾教了他好久都不会喊阿母,倒是会喊姐姐了。”冯八子尝试把孩子放下来,让孩子跟戚元楚玩一会。 那孩子会走路不久,一下地就颠颠的往一旁喝茶的叶慈扑过去,抱住她膝盖。 “宝儿!别跑那么快!冲撞太后了。”冯八子惊叫一声,生怕惹叶慈不快。 “小孩子而已,不妨事的。”捧稳了手中热茶,以免烫到孩子,叶慈把杯盏放回桌上。 一低头,就看那豆丁大小孩就冲着叶慈咧嘴一笑,嘴咧出几颗小乳牙,跟福娃宝宝一样一,看着就喜人。 “小孩子真的好软啊,胳膊跟藕节似的!”戚元楚又凑到叶慈身边,爱不释手般捏捏小孩的胖胳膊。 看得出来,冯八子照顾的不错,大皇子生的健康又白胖。 叶慈也看得稀奇,伸手捏捏小孩软软白白的小胖脸,像面团一样软乎。 小胖手抱着膝盖晃了晃,下巴搁在她膝头上,估计是站累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叶慈小腿上,葡萄似的大眼睛一弯:“香香!” 说一次还不够,还要连说好几次:“香香!香香!香香!” 戚元楚也倚着叶慈大腿,闻言抬头笑道:“你看他又学会了一个词!” 这回倒是听出来了,说她身上的药味好闻,别的小孩闻到她身上清苦药味都避之不及,也就他会说香香。 刚想说什么,叶慈就听冯八子皱眉纠正道:“不是香香,是祖母。” 小孩这回反而机灵了,咧着只有几颗乳牙的小嘴,炮语连珠般:“堵母!堵母!香香堵母!” 叶慈抬起的手一滞,表情如遭雷击:“……嗯?” 祖……祖母? 一句话就把她叫成老奶奶,苍天可鉴,她还是青年女子。 戚元楚笑容变深,最后忍俊不禁的趴在叶慈大腿上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系统也在脑子里笑道打滚,学小孩奶声奶气的声音:【祖母~】 这机械音撒起娇来,把叶慈喊出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没忍住对它进行返厂重置。 “……?”这气氛有点诡异,叫冯八子心中惴惴,试图问道:“太后……?” 心想自己说错话了?还是褚太后并不愿意认大皇子为孙? “没什么,看着孩子机灵,学什么都快,是个聪明相的。” 叶慈这里被戚元楚笑,脑子里被系统笑,幽幽叹口气。 芳龄二十二,是太后就算了,都忘了自己还是祖母级别的人物了。 但这确实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叶慈颇为苦恼扶额,无奈的看着叫的起劲的小孩,轻声应答一声:“晓得了晓得了,不用一直重复这句话。” 每天都装听不懂家长话的小孩顿时收声,瞪着眼睛看叶慈。 叫冯八子好气又好笑。 小孩都开口了,她这个长辈的怎么着都要给点意思,解下腰间一枚如意佩,塞到他手里。 叶慈笑道:“既然你叫我,嗯……这个就拿去玩吧。” 冯八子比小孩还高兴,连连谢恩。 姬雍子嗣不丰,除了一个长子以外,还有一对后他两个月出生的龙凤胎,一男一女。 那两个孩子避太后如蛇蝎,叶慈又不是大善人,怎么可能会对他们另眼相待? 与其去寄托希望于不亲近孩子的亲爹,还不如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太后。 于是宫里就传,褚太后对大皇子另眼相待,赐下十分喜爱的如意佩。 说褚太后接大皇子去停凤殿过夜,赏赐如流水一般涌进了椒兰宫。 说褚太后见冯八子照顾大皇子有功,特地提拔位份为夫人,后宫晋升速度第一人。 说褚太后亲自给这个孩子取名,大名姬鼎,一言九鼎的鼎。 前面都没能让姬雍有太大反应,但大皇子这个名字,终于让他色变。 朝臣最近隐隐有希望她归还朝政的意思……是不是她觉得自己碍眼了,想再走一次皇帝驾崩,太皇太后摄政的路子? 想起自己的父亲,景帝就是被慧康太皇太后带大的,他爷爷还落了一个厉的恶谥。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反了! 桩桩件件积累下来,姬雍决定不在忍受。 下定决心的姬雍回身找来笔墨,草草写了一封手信,附上腰间墨玉就着人送出去。 “一定要送到指定的人的手上,切记。” …… 金桂之秋,中秋之夜。 冷月高挂天幕,清冷月辉静静撒向人间,为宫墙瓦上镀上一层无情的光。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北周皇宫却杀声震天,尸横遍地。 所有宫人都禁闭门户,誓死不出,惊疑究竟谁能在这一场宫变中获得最终胜利。 是褚太后还是皇帝陛下? 冯夫人紧紧抱着好奇的儿子,低声哄道:“快睡吧,睡吧。” 她的周围,守着一众侍卫,正是褚太后特地拨给她的侍卫。 皇帝分明打的人猝不及防,褚太后如此周到,不得不让人怀疑在此之前她真的一无所知吗? 鏖战至大半夜,这一场宫变终于停息。被撞开的停凤殿大门跑出沉沉脚步声,两队重甲侍卫列在门外。 冷月依然高悬,公平的照耀着每一个人,没有半分偏颇。 故事主人公之一的褚太后才姗姗来迟,缓步踏出鲜血遍地的停凤殿。 立在月辉之下,立在姬雍面前。 双手交叠腹部前,昂首曼声道:“不知陛下何故谋反?” 姬雍被心腹保护的很好,虽只是身受轻伤,但沾了不少不知道是谁的鲜血,显得狼狈不堪。 姬雍仗剑直立,他拼光了所有,也无所畏惧了,恨声道:“朕是北周的皇帝,北周之主怎会有谋反之说?” 叶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多稀奇啊,皇帝而已,不是我想立就立,想废就废吗?” “想废就废,想立就立?你当我北周皇位是什么?是你下棋的旗子吗?!” 叶慈只笑不说话,如玉般的面容恍若姑射仙人,但意思很明显。 ——是的,不过棋子罢了。 姬雍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双唇颤抖:“所以,我也是你的一颗棋子而已?”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车轱辘话,叶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十九岁起被你带出长新宫,悉心教授,捧上帝位。我曾以为母亲所能之事也不过如此,不是您教我胜者为王,是您教我乘胜追击,也是您教我权谋衡量。难道我做的不对吗?我究竟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叶慈只冷静的注视他,好像从没认识过他一样。 倒是暗处躲藏的戚元楚很想反问姬雍:“难道你暗藏后手,挑在此时宫变,若是不成她便会死,这就是为人子应该做的事情了?” 蚀骨的寒意弥漫全身,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到底碰上了什么人。 根本就是冷血无情,步步算计,毫无柔软心肠的女人,她的目的只是乐得其所看自己垂死挣扎,看他为了一根毫无边际的蛛丝抛尽所有。 最后看他一败涂地,痛苦不已,这是她最有乐趣的事情。 环视周围,全都是他没见过的生面孔。 别说见没见过,他都不知道宫里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有那么多人守候。 “今天的事你早有预料了?”姬雍不死心有再问一遍。 叶慈抿唇一笑:“是极。” “卫丞相早就投靠你了?” “不错。” “云家……” “是你亲自叫他们失望的,因为谭素颖你心有愧疚,你无颜面对,远离了他。” “还有商相……他……” “你疑心为了权利靠近你,因为他的劝告感到提防,心有不耐,他早已乞骸骨了。” 恍然惊觉,他好像一直都没能逃出过褚慈的掌心,四肢缠上了傀儡丝,任由褚慈摆布。 他孤家寡人,他一败涂地。 “啊啊啊啊啊!” 姬雍彻底崩溃了,朝叶慈扑来:“你是故意的!褚慈!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的!” 确实,云家和商相就是姬雍原世界线里最大的助力,是他自己远离所有的。 “长新宫也是,太子之位也是,就连帝位也是!”他手握长剑,就要突破守卫们砍到叶慈身上。 “小心!”戚元楚再也忍不住了,提着裙角就跑出来。 叶慈后退两步,反应比身旁侍卫还快,随手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剑。 握着剑柄的手腕一转,巧劲一别就把姬雍的剑打落。 “铛啷啷——” 铿锵有力的声音砸在地上响彻这方安静天地,与此同时还有姬雍崩溃的喊声。 “啊啊啊啊啊啊!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看我起高楼,故意推我下悬崖!” “为此你忍了大半年,你当真是好心计!好耐性啊!!!” 抬手再一挥,一顶,那个被拦着的男人头顶的发冠被打落,象征着皇帝独有而尊贵的发冠摔落在地。 使他鬓发散乱,状似疯人。 叶慈一剑挑了皇帝的冠冕,比什么都轻易。 杀人不过头点地,挑落发冠比杀了姬雍还要屈辱,牙关咬的咯咯作响。 “你很愤怒?你想杀了我?想和我同归于尽拉一个人垫背?不会的陛下,我不会杀你的。” “你——”姬雍猝然抬头,双目红的滴血,心里估计在想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痛快。 “你是不是忘记了,没有我的扶持哪有今日的你?我如何待你,你又是如何待我的?” 这一句发问,叫姬雍恍然一瞬,眼神像是透过眼前的人落到了谁的身上。 “君上无德,屡屡犯禁,昭帝尸骨未寒便再起宫祸,如今意图弑母,性顽劣,器难琢,不堪为君!” 叶慈的声音掩盖了所有,响彻暗夜:“又突发脑疾,更难以担当大位。孤为北周太后承昭帝之托,有昌盛北周之责,当择明君任之,才不枉昭帝之托!” “着人将废帝姬雍迁出临华宫,脱下一应服制,换上庶人衣裳,迁居锁秋楼,非诏不得出!” “但昭帝心怀仁善,孤当为昭帝积福,不应赶尽杀绝,姬庶人便按皇子份例供应,不可怠慢。” 叶慈一挥手,信手一抛手中长剑:“至于其余人等,犯教唆君王,谋逆之罪,不需压入大牢待审,即可绞杀!” 众人呼声震天,齐声道:“是!谨遵太后殿下懿旨!” 人都被拖走了,戚元楚提着裙角走到叶慈身旁,犹豫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叶慈先发问,唇角还勾着浅笑:“他看起来很可怜吗?” 戚元楚说不出什么感受,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绝没有褚慈这样果决。 叶慈知道她还有点没缓过劲来,主动牵住她泛凉的双手,搓了搓。 戚元楚发颤的指尖被搓热,反手抓紧了叶慈的手。 跟充满温情的动作相反,叶慈将人笼在怀里,拍了拍背,笑道:“这一遭讲的还是老话重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他不成功,被关在锁秋楼的的就会是你我。” “……”戚元楚恍然醒过来。 是啊,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姬雍这一次分明是奔着围死停凤殿的人来的,她怎么能因为停凤殿的人没受到任何伤害而心生怜悯? 这种怜悯无关感情,只是单纯见到下场凄惨的弱者感到怜悯。 要是真的这样,那跟农夫与蛇又有何异? 第95章 揍人番外 一日天晴, 几人随着引路女官路过重重宫门,停在了巍峨庄重的大殿门前。 匾额上笔走龙蛇的三个理政殿大字散发着沉沉威压,见者拜服。 玄青袍服的少年在踏入大门前, 又被身后的母亲拉住了。 对上母亲忧愁的双眼, 少年眼里露出一些疑惑:“阿母, 怎么了?” 前面的绿衣女官也不解的看向她,恭敬道:“宣王太后您有什么事情遗漏的吗?” “我自景帝陛下驾崩之后, 再也没回过上阳城,想再嘱托我儿几句,免得在太后陛下面前失礼。”宣王太后不太好意思的笑笑,不说什么事, 双手握着少年的手腕不放。 绿衣女官倒也不是什么不通人情的, 点头道:“烦请宣王与宣王太后快些, 太后陛下一直在等着宣王殿下呢。” “我晓得的。”宣王太后牵着少年的手走开几步, 一应侍从都在原地不动,垂首侍立。 “看来这一遭是躲不过的了, 这么多诸侯王在封地听诏,太后陛下偏偏看中了你。看似天大的好事,可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宣王太后抬头仰望庞大深沉的理政殿, 里面正坐着北周最有权势的女人。 又看向寡言少语的少年, 柔声道:“既然太后陛下属意你,你就乖一点吧, 不求再多,只求平安顺遂。” 宣王低低道:“儿子明白的。” 理政殿门户大开, 殿内一片肃然。 叶慈只扫一眼手上奏章, 便提笔写下几行字, 稍一晾干就递给身旁的人。 戚元楚看过内容, 将它放在了急要的那一摞上。 绿衣女官,也就是拂绿脚步轻盈迈入,轻声道:“陛下,宣王殿下已在殿外等候。” 叶慈头也不抬:“宣。” 少年提袍踏入,目光全程只看着脚下的路,低眉顺眼道:“小臣姬寿见过太后陛下,陛下安康。” 紧随其后的宣王太后同样柔声问安。 “起吧,给二位赐座。” 上面传来褚太后冷淡的吩咐声,笔杆搁在笔架上的轻响。 “谢太后陛下。” 宣王母子二人听着,心头一紧,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期待感弥漫开。 写完最后一笔,叶慈的目光落在席上的少年身上,眉梢微挑。 少年生的清秀修长,虽然神情顺从,倒也不显的瑟缩拘谨。 观察的时间有点长,少年才飘起的心又重重跌落在地,变得忐忑不安。 “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还是叶慈先发话了,她紧盯着少年,忽然道:“抬起头给我看看,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垂髫小儿,原来已经长那么大了。” 这开玩笑似的闲谈,让母子二人心情一松,脸上也到处笑意来了。 宣王抬头,声音清朗道:“现在天气正好,并不觉辛苦,还能沿途看看风景,惬意不少呢。” 叶慈:“那也不错,你过来让我再看看你。” 在叶慈探究的眼神中,他站起身,又行一礼:“寿再给您请安,见过陛下。” 少年清晰的面容呈现在叶慈面前,英气蓬勃。 叶慈眉头紧蹙,很快恢复原状:“在封地有好好进学否?读的什么书?有定亲亲事否?” 少年一一答来,从容顺畅。 宣王太后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因为褚太后看起来挺满意宣王的表现。 聊了一番后,天色将昏,叶慈便说让他们留下,一起吃个饭,干脆在宫里过夜。 “集英宫已经收拾好了,宣王与宣王太后即可入住……拂绿,你带路。” “是。” “也罢,我在这里闷坐一天了,也出去走走,我也同去吧。” 宣王太后受宠若惊:“这怎使得劳动陛下您?” 叶慈牵着戚元楚的手,无所谓道:“这没什么,走吧。” 出了理政殿,几人坐了一段路的步撵,叶慈突然看见路边的花开了,停下来看花去了。 宣王和宣王太后也下撵陪同,陪着说好话。 忽然宣王问了一句:“宫内是何人在喧哗?” “……你听错了,没有声音。”宣王太后扯了扯宣王袖子,跟想起什么一样,宣王面色一白。 听说废帝姬雍就关在锁秋楼里,行状疯癫日夜唾骂褚太后。 “是啊,你听错了吧?”叶慈俯首嗅花,笑道:“我只听到芷兰阁挂着的黄鹂鸟在唱歌,是吧?” 众人:“……”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只能跟着说是了。 目送宣王母子前往集英宫,戚元楚可算是找到机会问出疑惑了。 “你中午怎么一直盯着宣王?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叶慈想了一下,斟酌道:“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戚元楚一拧眉毛,推叶慈肩膀:“故弄玄虚,快说!” 反手把人扯到怀里,捏捏脸,软乎乎的,比什么都解压。叶慈脑子里缺德的那根筋一抽,抱着人反问道:“你猜猜看。” 戚元楚当真是被勾起好奇心了,被当人形抱枕:“他……他长得不像好人?” “……”叶慈失笑:“不是。” “他暗藏祸心?” “这个跟上面没什么区别。” “那他是身份有异?被偷天换日了?” “……” “我知道了!”戚元楚一握拳,就要冲出她怀里:“难道他是鬼魅变得?” 越说越离谱,再让她说下去宣王都要成了被妖精吃下去,狐狸精披着宣王皮来面见太后的话本主角了。 把人扒拉回来,抱稳了,叶慈才说出答案:“勉强跟偷龙转凤沾上边吧,宣王并非男儿身,是个公主来的。” “什么?!”戚元楚拔高了音量,引来不少宫人惊讶一瞥,捂住嘴,小声道:“居然被你看出是个女郎,母子两还真敢啊?” 叶慈只笑不语,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双手环腰的姿势把人拢住。 戚元楚早就习惯了这种过于亲近的姿势,脸皮厚了不少:“那么多诸侯王里你就挑中这个风评甚佳,勤奋上进的宣王,结果是个女郎……那你的意思是……?” 叶慈懒得再去料理北周的事,眼皮一掀:“女郎怎么了?你觉得我教的不够好,怕误国?” “倒也不是。”戚元楚摇头,说出心中所想:“只是现在宣王还只是少年,身材方面尚且看不出来,可长大了呢?男子的身量和女子身量总会有差别,待之后,朝臣必然会要求皇帝广纳后宫,诞下子嗣……谎言越说越多,之后该如何是好?” 叶慈无所谓道:“那就是她的事了,她有这个胆子敢站在我面前为了皇位拼一拼,就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 临近冬至,北周又迎来了新君。 十三岁的少年身着冕服,迈着沉稳的步伐,带领群臣祭告天地,昭告天下。 由褚太后牵上了皇位,稳坐王座,俯视山河。 座下群臣俯首叩拜,山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年君王的声音响彻全场:“平身——” 前宣王,即如今的新君,姬寿听说过姬雍的事,耐不住性子偷偷跑去锁秋楼看了那位忤逆不孝的废帝。 没一眼,她就仓皇逃走。 疑心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人还是鬼,惶恐忐忑一夜后,顶着黑眼圈上朝。 叶慈从她半夜出门就得知此事,看新君心思不定,神色憔悴也不点出她心事。 反而疑惑的问:“看陛下眼下青黑,频频犯困,是昨夜没睡好还是病了?” 岂止是昨夜没睡好! 简直就是一夜没睡,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 小皇帝:“劳母后关心,寿无碍,就是昨夜看母后给的奏折,偶有所感,不禁看入迷了,一晃眼才发现到了上朝时间,所以看起来气色不佳。” 叶慈点点头,欣慰道:“看你那么认真,那今天就来理政殿学着自己处理一部分奏折吧,也好给我分担一二。” “!!!”小皇帝刹住脚步,突然想抽自己的破嘴。 什么勤奋!什么勤奋!我不好勤奋,我要做褚太后的乖崽,听话孝顺一心一意,绝不两面三刀脑生反骨! 叶慈脚步顿住,好笑道:“怎么哭丧着脸?不想学?” 哪敢啊!我不敢! 小皇帝挤出一个乖巧的笑:“没有,寿这是喜不自胜,能在母后身边学习哪怕是提点一二,都叫寿受益匪浅……” 当然,面上小皇帝是不会说自己不想摄政了,安心做傀儡这句话。 叶慈伸手一提溜,把小皇帝提着走:“那快点吧。”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褚太后跟拎崽子一样拎着小皇帝走,然后哐的一声,太后女官戚元楚抱了一摞奏折放在小皇帝面前。 素手一摊,戚元楚眉眼含笑:“小陛下,请——” “……“小皇帝看着这摞得山高的奏折,感觉每看一本,命就少一天。 叶慈催促:“看吧,让我看看你这些时日的功课如何。” 小皇帝很害怕,小皇帝十分乖巧。 “是,母后。” 这样乖巧圆滑的人并没有如外界所料,成为褚太后重点打击对象,反而一生顺遂。 在十八岁的时候,褚太后看她能独当一面,便在朝上提出:“陛下择日加冠吧。” 男子加冠,便是成年,有独立门户的意思。 现在提起加冠,就是为之后交还朝政做铺垫。 “……!”姬寿彻底坐不住了,差点站起来高呼自己惶恐。 “!!!” 座下朝臣也是震惊不已,看褚太后心意已决,便开始假模假样的挽留褚太后。 为姬寿举行完加冠礼后,叶慈召来小皇帝,将王玺交给她。 小皇帝手捧王玺,跪听教诲:“仲青定不负母后厚望,励精图治,爱民如子。” 权利正式交接,叶慈笑道:“我这算是物归原主……之后我决定迁居别宫,或者出去云游四海,有事给我写信,没事就算了。” “母后您要走?”褚太后说要走,姬寿还真挺不习惯的,下意识想要挽留:“您不在背后坐镇,仲青万一有不周之处,恐惑乱江山。” 教育这些年,姬寿看在眼里,对她十分孺慕。 叶慈才不信这个敢骗到她面前的小孩会想要她继续坐镇,伸手一点她眉心:“不留了,十五岁嫁过来,现在都快三十了,没出过宫门半步,又闷又无聊,我要去游山玩水。” …… 叶慈说到做到,三个月后就登上驶离上阳城的马车。 皇帝亲自送别,给予最好待遇。 余下半生,叶慈和戚元楚周游天下,先回南姜跟长兄团聚,住了一段时间又去东黎,可算是见到了调香大师东黎皇帝。 等玩腻了,就回北周行宫。 北周皇帝年年来拜会探望,当真是把褚太后放在心上了。 文宁十一年,北周康县大雪。 秋苑行宫再一次迎来了皇帝尊驾,这一次不是来探望太后,而是来送别。 戚元楚不行了,七十多岁的年龄,放在这都是老寿星。 “公主殁了。” “太后殿下?!太后殿下怎么也……!” 姬寿还没下地,就听行宫里爆发出一阵哭声,夹杂几句传御医。 一拉身边皇后,姬寿急急往主殿赶过去,心下沉沉。 等见到人的时候,姬寿肩膀一松,眼眶泛酸,一开口就输带着哭腔的询问:“御医说母后如何了?” 这时才有人发现帝王亲临,忙跪下请安。 “这些虚礼不用在意,就告诉朕!母后怎么了!” 御医颤声回答:“太后殿下回天乏术……与,与戚女官同去了。” 拂绿擦了擦眼泪,悲痛难忍:“太后殿下还说,她可不入皇陵,只要与衡康公主合葬。” “母后遗愿,儿不敢不从。” …… 叶慈不知道的是,她这遗愿给这个小世界后世研究历史的学者添增多少未解之谜。 她正站在一片荒野中,大雪呼啸,全身皆白。 不光是雪落在身上的,还有她身上的长袍也是白的。 身边飘着一只圆球,不解问道:【您不登出世界,在等什么呢?】 静立的人眼帘一掀,浅灰的瞳孔光华流转,抬头看看天色:“等时辰。” 这个形态的叶慈系统还是第一次见,好奇的绕着叶慈转了好几圈。 圆球上的表情从0.0变成0w0,打开记录功能,对着叶慈咔咔拍照。 忽然,叶慈动了,掰了一根枯枝就在地上画。 在地上画了一个系统看不明白的图案,它搜索了一下数据库,根本没有这张图案的答案。 不过有相似的,图片名为叫做法阵。 系统:【您在画阵?这是什么阵?】 叶慈一撇被灵力灌断的枯枝,重新掰了一根:“召神阵。” 系统的表情变成了?。?,没明白意思:【……】 叶慈意简言骇:“这方世界意识阴我那么多次,我不爽。” 系统也沉默了:【……???】 这个答案好像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发生在叶慈身上真的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您是真的记仇,我现在是真的信了本源世界打卡楼里那一个怎么看都不靠谱,像是胡乱编造的爆料了。 ——叶组长因为不满意那一方世界意识给的A评价,特地跟世界意识打了一架,让祂把评价改成S。 也不知道是哪个编号的怨种小世界。 系统看她画的认真,不敢阻拦,只问:【能成功吗?】 召神阵什么的,不是要虔诚,要全心全意,还要是有供奉请神。 就算全都做到了,都不一定得到天道垂怜。 “别的不一定,如果是祂的话……那祂会来的。”叶慈画好了,把棍子扔开。 旁边堆了好几根被灵力灌断的枯枝。 地上法阵爆发出灵光,灵力游走,系统就看见光柱之中走出一个雌雄莫辨的神灵。 系统:【!!!】 等等,还真成功了?! 外表雌雄莫辨的神灵,汇聚天地灵气而生,气质神秘磅礴,无上容光。 一开口也是不分男女的音色,空旷轻灵,带着一股威压深沉的神性。 “是谁请吾。” 系统一个智能机械,也能感受到所谓的威压。 但这所谓的威压在叶慈面前啥都不算,一看那张脸,就握紧拳头大步过去。 “这灵力太熟悉了……硬生生把我拉来了,啧。”祂低低嘟囔一句。 系统:【……】 我都听见了! 祂抬头正色道:“是尔画的请神阵?看你心思虔诚……啊!等等!” 一拳正中脸,祂蒙了一瞬,缺心眼的想起另一件事:“这力道吾太熟了,怎么粗鲁的神灵吾也就见过一个……果然是你!慈!!你居然还活着!” 叶慈一捏拳头:“闲话少叙,正事要紧。” “不是!等会!” 同行相见,先揍一顿,不打祂个涕泗横流的,都缺少同行之爱。 于是系统就看见叶慈全程把那个神灵按地上摩擦,对方压根不能反抗。 系统再次明白一件事,叶组长放狠话的时候,是真的能做到,并不是口嗨。 以上已加入叶组长观察日记,序列号为第五条。 “世界壁垒脆如鸡蛋壳!这就算了,什么人都敢放进来!调我时间线!随便增加任务,不给意识灵魂坐标让我两眼摸瞎……还跟我诶嘿?!知方你真够能耐的!” 一边细数罪状,一边摩擦知方。 爽了,才把人扔一边,看祂大喘气。 “怪不得……怪不得这召神阵那么强势,还真就是你,我都以为你陨落了。”知方顷刻就恢复伤势,仰头无奈道:“不是……你怎么越来越暴躁了?” 叶慈没搭理祂前一个问题,踹踹祂小腿:“你之前说,报酬只是翻倍?” 都是同行,能不知道慈什么想法么,知方脸都皱了。 “……”知方肉疼,这可是花祂的力量给的,已经很大方了,弱弱道:“两倍不够,四倍?” “四这个字不好听。” “你还在意这个?!”被叶慈一盯,知方又躺回去了,如死鱼般:“那六倍,六倍行了吧!凡间都说六六大顺,祝你工作顺……” 说着,知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迷茫道:“等会,你怎么会以本源世界员工的身份到来?你给总调度局打工?你神格呢?” “你问题太多了。”叶慈对呆滞的系统一抬下巴。 “开始结算,准备登出。” 知方不乐意了,抓着叶慈的袍角晃了晃:“你怎么不说了?你之前的世界坐标封存起来了,我找不到你。你不是还跟我说过,你新一代气运之子有点意思的吗?后来呢?” 没想到那么久没见面,知方还是那么多问题,一个神灵就能写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有那么多为什么怎么不下凡做百晓生? 知方比她还激动:“我有啊!西乾皇帝那个满脑子肌肉的家伙我让他修生养息,韬光养晦,他却把我当神棍,把我赶出来了!我一生气就把他们家命格给改了,让一统天下的英才不降生在西乾。” “……”叶慈无语:“你这性质能一样吗?” “我觉得差不离,都是我的世界,这不算是干扰进程的大因果……不说他了,你还没告诉我你那个气运之子怎么样了?” 提到那个气运之子,叶慈额角一绷,抽走祂手上袍角,往外走两步。 “死了。” 知方穷追不舍,再三逼问:“不对啊,你说过他资质定能成仙的,享无边寿命,怎么就死了?” “我想他死就死,能有什么的。” 知方啧啧道:“他不是将来会是正道魁首,座下徒孙万万众,还会成为仙界君主,掌管仙界万万年。这样一算,那可是干扰你世界进程的大因果啊,你也舍得。” 01系统:【接受到宿主指令,开始结算】 01系统:【由于原主的寿命仅36岁,您在36岁的生日时选择了用本源币购买余下四十年的寿命,以每年一万本源币的价值,共扣除您四十万本源币。】 01系统:【检测任务完成度……任务一完成度百分百,任务二完成度百分百,临时添加翻倍奖励任务三:遣返异世灵魂,抹杀非法系统完成度百分百,任务三奖励翻六倍。】 【任务一,任务二共奖励两千万本源币,翻六倍奖励任务三,奖励六千万本源币。】 【结算最终奖励,扣除四十万本源币,剩余本源币七千九百六十万本源币已汇入您的账户。】 叶慈果断甩开知方,一弹祂额头:“小孩子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走了。” 知方叫骂声响彻荒野:“我都数不清多少岁了,哪里是小孩!!!你给我等着!别想甩了我!!!” 01系统:【正在为您登出古代位面宫廷世界……】 …… 【正在搜寻小世界,锁定现代位面,选定6956号世界,正在搜寻宿体。】 【正在载入……正在载入……载入中止……】 【查询到世界编号重复,正在查询结果……】 【结果反馈无误,是6956编号小世界。】 “那就投放吧。” 第96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1 【载入成功, 正在传输记忆……】 疼,后脑勺传来剧烈的疼痛。 耳膜嗡嗡作响,头部是棍棒用力敲击后的痛, 叫人眩晕反胃, 没有反应能力。 01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即将降为零, 正在为您恢复生命值……已恢复健康。】 …… “要就怪你自己得罪人,有人雇我来打你。冤有头, 债有主,别找我,就你们班的叶慈,找她去!” 意识刚一回笼, 叶慈就听见这句极其嚣张的话, 饶是她都懵了一瞬。 十分纳闷的想, 本人坐不更姓, 行不改,从入职以来就叫叶慈。难不成还有人雇人敲自己闷棍的? 头还疼着, 行动能力骤降,不宜硬拼。叶慈也不知道这几个是什么玩意,就暂时按兵不动。 梅市闵阳区近日秋雨连绵, 从傍晚时分开始就要添衣保暖, 以防着凉。 巷道阴暗,勉强借了一点隔壁二楼亮黄的光, 在地上的人的侧脸上撒下灯光,半昏半暗的, 还有点恐怖片那味。 现在晚上将近十点半, 温度骤降, 冷得几个精神小伙直打哆嗦。 “冷死了, 要不走吧?” “她呢?她怎么办,不会是在装死吧?” 什么书包眼镜散落一地,头发黏在脸上,狼狈又吓人。 见地上的人一直不动,面色苍白,肉眼可见的血色渐渐消退。 为首的精神小伙放狠话的雄心壮志早就消失,心头有点发毛。 不知道是谁哆哆嗦嗦道:“老大是不是你敲的太用力了?不会死人了吧?” 还在发抖的精神小伙顿时来劲了,一推说话的黄毛:“你他。妈胡说什么,我都他。妈没挨着她!是红毛敲到她的脑袋好吗?!” “不是我好吗!是,是蓝毛搞的!”红毛矢口否认,直指隔壁的蓝毛。 “我他吗没有!别j.b乱讲!” 几个人互相推诿,都没抓出个罪魁祸首出来, 刚加入这个精神小伙团不久的蓝毛脸色骤白,比地上的学生还白,活像是刮了一层腻子。 巷口传来脚步声,大颗大颗的雨点滴落伞面上,发出嘈杂的啪塔啪塔脆声。 脚步声里夹杂着几句无甚所谓的回答,通话的女生懒洋洋道:“嗯,我知道的,温嫂这几天请假我可以点外卖……叫私菜馆专门配送?算了,太麻烦了,我能自己处理好……我快……” 话停住了,那女生单手撑伞,茫然的看着面前几个红橙黄绿青蓝紫人。 那几个还在互相推脱责任的精神小伙也呆住了,回视女生。 女生:“……” 精神小伙们:“……” 当时的场景十分混乱,跟贪吃蛇大作战玩到末尾的时候一样。他们肢体纠缠在一起,你扯我头发,我抓你衣领,左脚踩着另一个人豆豆鞋鞋面,右脚却被人猛踹。 就没一个是闲着的。 轿车呼啸而过,车灯照亮了巷子内的情景一瞬。 女生茫然的神情变得锐利起来,脚后退半步,握紧伞柄,摆出了攻击之前的预备姿势。 感谢她妈妈怕女儿在学校受欺负,什么柔道跆拳道空手道轮着学,打遍全校无敌手。以前没事还跟外婆打过几年太极打过基础,所以掀翻这几个绷蛋裤精神小伙的力气还是有的。 因为她看见几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后面半躺着一个人,沾着泥泞的黑色的双肩包上残存着不知道谁的脚印。 从实际角度出发,她应该保全自己先跑路再找人救命,但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下意识不想走。 不想对面几个人比女生好慌,尤其是蓝毛惊叫一声:“啊啊啊啊!她看见我的脸了!” 然后捞起地上棒球棍,捂脸娇羞遁走。 不是,你是来搞笑的吗? “我草!别给认脸了!跑!”其他也做鸟兽散,溜的比过街老鼠还快。 女生:“?” 针尖大的胆子,老鼠般的速度。 现在管不了难么多,女生连忙跑过去,把伞撑在叶慈头上,焦急问:“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刚想伸手过去拍拍她的脸,但怕碰到伤患造成病情加重。 把伞柄夹在颈肩处,另一手打电话叫救护车:“我给你叫救护车……” “没事,还会喘气。”挺尸的叶慈抬起手一抹脸,把头发全部掀上去,露出一张素白的脸。 “不用打救护车,我没事。”对方一再拒绝,并扶着墙站了起来。 系统帮她恢复了伤势,去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来,现在顶多有点犯晕。 不过早知道这几个是怂货,就有一个算一个进行棍棒教育,再提溜去派出所进行七日游。 “你……”问话的人倒是呆住了,蹲在地上仰望她,手上托着手机,还有个零没摁。 她认出了对方是谁,不仅知道是谁,她们之间还有点龃龉。 今天原主出门没带外套,夏天校服轻薄,被雨一淋,身形曲线毕现。 女生盯着叶慈的脸,不合时宜的想:原来没戴眼镜,露出额头的叶慈长这样……还挺好看的。 “嗯?怎么了?”叶慈双眼一眯,试图聚焦面前女生的脸。 眼睫毛上挂着水珠,一眨眼那水珠顺着脸侧滑下,滴到了女生的手背上。 原主六百度近视,五米开外人畜不分,昏天黑地的症状加重,更加看不清对方是谁,听见对方说话的声音,只觉得还挺好听的。 女生摇摇头,才想起叶慈近视可能看不清,开口说道:“那,那你现在是回家吗?真的不用去医院吗?要不去报警吧?” 站起身,她把伞倾斜过去,宽大的天青色伞面遮挡了两个女生,阻挡了绵绵细雨。 “真不用,他们都是街溜子,对地形把握了如指掌,会躲监控走,挑中这个没有监控巷子……” 解释了几句,得知没能惩罚那几个彩虹人,只能吃闷亏,女生心里突然有点不爽。 “现在时间不早了,我要赶末班车了,谢谢你。”叶慈身量稍高,头顶着伞面,曲腿就对方的身高。 低头去抓书包带子就往身上背,眼镜就不用去想了,早被踩得稀碎。 等着,那几个彩虹人迟早被她抓出来一报还一报。 眼看人就要走了,女生心神一动,喊道:“等等!” 这声音有点大,隔壁的楼道灯都被喊亮了。 叶慈头顶着书包,不明所以,然后手上就被塞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 叶慈:“?” “你校服湿了,还是穿件外套挡一挡比较好,也别着凉了!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对方生怕叶慈不要,塞完就跑,留下一股馥郁栀子花香。 “诶,你还没告诉我你什么名字!我怎么还你啊!”叶慈尔康手,那越过她就跑的人早就没影子了。 跑到了一条商业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凉嗖嗖的风一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神情再次被变得茫然,喃喃道:“我今晚是傻了吗?不仅把外套给她,还想把雨伞给她……她可是叶慈啊……” “算了,就当日行一善吧。”女生搓搓胳膊,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掏出来一看,是杨依伊。 “才分开没多久吗?打给我做什么?”她一边纳闷的想,一边用大拇指划开接听键,就听见杨依伊焦急的声音冲出屏幕:“止玉!你没事吧?!” 顾止玉觉得今晚的人都奇奇怪怪的,疑惑道:“我能有什么事?” 杨依伊:“你不知道,叶慈红眼病犯了,找人去你放学路上堵你,你有没有事?” “她?找人堵我?”顾止玉怎么觉得这些话她都听不懂呢。 杨依伊:“对啊!你现在在哪里?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要不我现在就出去找你!” 明明被堵的人是叶慈本人啊,怎么就变成受害者是她了? “不用不用,你才到家别出来,我根本没事。”差不多到家了,顾止玉刷卡进小区,一边问:“没人堵我啊,我都到家门口了……不过,谁跟你说叶慈找人堵我的。” 杨依伊:“真的?” 顾止玉肯定道:“我骗你干嘛?” 对面隐隐约约传来电子声“欢迎回家。”,是她们小区的入门声没错。 杨依伊松了口气,才说:“吓死我了,不过你没事就好,校内论坛都传遍了,红眼病叶慈摔了你水杯就算了,还嫉妒你找人打你,聊天记录都在上边呢。” 顾止玉:“?” 杨依伊不满的低声嘟囔:“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张口胡来真的是……” …… 掀起校内论坛狂风巨浪的主角之一没时间去看所谓的校内论坛。 顺着巷道出去,往左拐弯,就看见有公交车靠站,瞪着两只人畜不分的眼,终于认出这是能回家的车。 车门一开,叶慈就拎着书包上去,刷卡。 “滴——学生卡。” 司机看了看形容狼狈的女学生,浑身湿透,外面罩着一件闵阳实验一中的秋季校服,脸色苍白冰凉,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酷。 看她这样不像是被霸凌的,像是刚霸凌人回来的女校霸。 真实情况只是叶慈高度近视,根本看不清,板着脸显得表情凶而已。 司机就是觉得有点眼熟,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诶,你——” 想了想,还是没问她怎么了,只抓起手边的纸巾递过去,好心询问:“学生妹,要不要纸巾擦擦脸啊?” 当然要,叶慈觉得眼睛好像是进了雨水,有些酸涩麻痒。 “谢谢你。”抽了几张纸巾,叶慈趁着这点时间把自己收拾干净。 司机一摆手,热心肠道:“不客气,梅市最近多雨,出门记得带外套带伞啊,别感冒了。” 刚说完,后面的学生妹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司机咧嘴笑了:“你看是吧。” 叶慈:“……” 默默揉揉发痒的鼻子,沉默了。 车辆启动,轻灵的在路上行驶着。 车里没几个人了,都是晚班而归满身疲惫的上班族,没几个对湿哒哒的学生有半分好奇心,全在闭目修养。 挑了个位置坐下,叶慈搓了搓凉丝丝的脸,扭头看向朦胧的车窗外。 闭上眼,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 原主也叫叶慈,是闵阳实验一中高三理科班一班的学生,成绩优异名列前茅。 虽然成绩好,但天生资质一般,不算很聪明,就是勤能补拙的类型,在班里属于埋头苦读的那一挂。 高二分班后,原主听从父亲的安排,选了不够擅长的理科,为了弥补缺陷经常熬夜学习,周末补课。 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原主一直稳居全级第一,是老师心里的好苗子,是同学心中的大学霸,金身塑的稳稳的。 高三的时候空降一个转学生,起初原主没在意这些。 只是这时候还敢转学的,不是有底气就是早放弃,很显然,那位转学生就是前者,十分的有底气。 开学考试就空降荣誉榜,稳坐第一,把原主挤了下去,比原主分数整整高出八分。 全班都震惊,没想到挺爱玩的转学生居然是个隐藏学神! 老师都说开学考试的难度虽然没有以前的高,但是也是有点难度的,在大家都因为暑假有所松懈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比 就一哄而上,似真似假的凑热闹套近乎,蹭欧气的都有。 成绩有起有落是常事,这次原主成绩比上学期的还高十几分,可还是没能追上转学生。 更叫原主感到无力的还是她在暑假根本没有一天是休息的,都在刷题做题,居然比不上隔壁市转来的准学生。 家里父母要求甚高,以为她大退步,骂了好几晚上。 而自己也觉得难以接受,再加上同学们的玩笑话,因此生性敏感的原主心中有些郁郁,说话略显刻薄。 如果一个人稳坐高位,那么她的傲气将会成为她微不足道的小缺点。 要是金身已破,还摆出傲气十足的脸面,那么她迎来的将会是更加严重的指点。 转学生本来也没觉得怎么样,只是一次考试而已,觉得同学们这样说话也不太好,拦了好几回。 原主就觉得她惺惺作态,假装什么好人,更加铆足了劲针对。 被原主几次针对后,也转学生无奈了,她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大善人,直接撒手不管了。 原主就是处在这一种微妙的状态下学习,并持续到第一次正式月考。 试卷尚且没发,但跟老师亲近的同学已经看到了排名,傍晚的时候老师就会发成绩到家长那里。 转学生顾止玉再次第一名,高原主三分。 原主屈居第二,高第三名六分。 原主看不到下面,只看到上面,忽觉这三分犹如难以跨越的天堑,信心顿失。 心神不定的原主端着水杯去打水,想着今晚上要怎么去跟父亲解释,撞到了隔壁桌的书角,碰倒了转学生的杯子,摔个稀碎。 转学生下意识说这是她妈妈国外带回来的礼物,周围一静,全都看向原主。 转学生才反应过来,说没关系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原主也觉得不好意思,刚想道歉赔偿。 原主的朋友却说:“你就算再不喜欢顾止玉,也不用这样吧?” 想起原主这段时间的行为,同学们目光骤变,原主百口莫辩,又撞上了转学生怀疑的眼神。 原主彻底崩溃,说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这样,她嫉妒,她红眼病,你们都满意了吧?! 原世界线里,原主确实被人劝动过找人打转学生的念头,让她参加不了考试,也只敢想想了。 她一个乖乖女,怎么敢接触社会人士? 所以转学生安然度过考试,各自相安无事,直到下午那场摔杯子的冲突。 冲突过后,也就是刚刚那一场迟到的找茬,那群不知道收谁钱精神小伙揍错了人,打到原主身上。 带着一身伤的原主回家没能得到父母的关怀,反去责怪她不学好,枉费父母栽培。 到学校,全校都知道原主偷鸡不成蚀把米,叫人打转学生不成,打到自己身上,笑话了许久。 同班同学其实不太相信只会闷头学习,性情孤僻的原主会做出这种事情,但聊天转账证据就摆在论坛上,叫人很难相信她的清白。 老师也难以置信学生会有那么大的转变,就想问清缘由。 心思敏感的原主只以为同学怀疑自己,老师也怀疑自己,觉得在哪里都得不到谅解,走进极端情绪。 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既痛苦又学不进去,老师的劝慰起不了作用,对外界没有反应。 成绩节节退步,父母更加失望,总拿亲戚孩子跟着对比,言语更加刻薄,原主成绩再次退步,如此恶性循环。 苦熬到将近高考的前夕,原主翻到了以前自己的成绩单,每一科都优秀的不得了的。 但现在,她的成绩已经跌到了后排,就在中下游吊着,做梦都不敢想的分数。 大家都对她失望了,老师,父母,同学都对她失望了,任由她在阴暗角落里苟活。 天将明的时刻,不敢上考场的原主,却敢踏上窗台,当着父亲的面一跃而下。 在十八岁的时候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既然身体的芯子换了人,就意味着世界线发生改动,本来只是胳膊受伤的原主,不知被谁敲中了脑袋,换来了叶慈。 01系统:【现在发布任务:任务一,好好学习,考上心仪的大学,远离原生家庭。任务二,挽救女配顾止玉早逝的命运。】 发布完任务,系统也觉得不对劲,它问:【原主她那么不喜欢顾止玉,还要以她的身份去拯救她,会不会不太好?】 大是大非前性命最大,但是原主与顾止玉矛盾重重,虽说这是经过她同意才使用她的身体。 叶慈却做出违背她意志的行为,未免让原主感到寒凉,不太公平。 叶慈却摇头了,否认了系统的说法:“她没有最讨厌顾止玉,从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也决定好了明天就去买同等价值的杯子赔给顾止玉。” “她痛苦的根源并不是因为顾止玉而起,在之后的自我封闭中几乎找不到有关顾止玉的影子,就算提及了也没有带上怨气,只觉得羡慕。” 【……是吗?】系统只对人的感情一知半解,作为一个智能系统,它能从原主的角度出发,对事情发出提问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下了车,雨已经停了,天幕沉沉。 叶慈拿出小区卡刷卡进大门,在冷风里继续说:“转学生的出现只是一个引子,就算没有转学生的出现,生活在高压状态的原主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若论最让原主痛苦的人…… “对了,原主还有什么愿望吗?根据本源世界规定,她应该有补偿。”叶慈伸手按下电梯,指尖从16楼离开。 从进入这栋居民楼开始,这具身体的手指就开始颤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在电梯里惶恐不安。 甚至对16这个数字产生极大的厌恶感,听见电梯上行的声音都会反胃作呕。 这是刻在身体里的抗拒姿态,过度的情绪让身体对此产生应激反应。每一处细节都在表明——她不想回家。 系统道:【她说:我不知道,我好像没什么愿望,也没什么想要的。】 “……”叶慈拎紧了书包带,甩到肩膀上,只应一声:“行,那我自由发挥了。” 系统听见她自由发挥四个字就害怕,及时建议道:【您或许可以悠着点?】 “知方那小子又把我拉进祂的世界里,时间线是往后拉了几千年,也是祂的世界,祂不会说什么。”叶慈走到家门前站定,才想起来去翻钥匙。 系统:【……】 您豪横,我不敢有什么意见,祂都被你按在地上摩擦了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还没等她翻出钥匙,门却开了,露出叶母不高兴的脸:“怎么那么晚才回来?还浑身湿淋淋脏兮兮的……去哪里混了?” 叶母纹的精细的眉毛一挑,责怪道:“都说了不要跟那些不上进的人玩,没有半点好处还会拖你的后腿,还脏兮兮的,你知不知道我每天为了照顾你和爸爸很累的,你还给我找事情做,这样让我怎么洗?” 进门没有一分钟,叶慈就被叶母从头到脚批评个彻底。 “校服一直都是我自己洗的,洗完澡一起洗了出来的。”叶慈木着脸,半干半湿的头发耷拉在头上凌乱不堪:“下雨了,赶公交车的时候摔倒了,沾了一身泥。” “……”叶母哑然一瞬,又说:“早上不会看天气预报吗?最近梅市天天下雨,也不会记得带伞,早上我都不想说你了。” 叶慈随意嗯了一声,眼睛飘向客厅电视,上面正播放连续剧,茶几上摆着吃了一部分的水果。 按照叶母的话来说,她知道今天原主没有带伞,再根据距离来算,小区是学区房,学校距离小区搭乘公交车不用十分钟。 但她没有给原主送伞的想法,也没有问早上夏衫出门的女儿哪里来的外套。 退一步来讲,叶慈理解她作为家庭妇女负责整个家庭日常生活的重担,晚上想要放轻松也无可否非。 只是不应该用这种语气跟学了一天,十点半才终于回到家的一身可疑伤痕的女儿说话。 她甚至都没问她摔得疼不疼,需不需要治伤。 什么都不想说,叶慈转身就进房间了。 “我说你几句而已,你就要进房间,摆脸色给我看?”叶母穷追不舍,跟叶慈差了三步,追到房门前。 慢慢悠悠的嗓音打住了叶母的长篇大论:“我洗澡,在不洗澡就会感冒,到时候发烧就不能上学。” 叶母就像是抓住了狐狸的跟脚,吹响了胜利的号角,声音拔高:“你这是跟我顶嘴?我好心好意关心你,你就拿这些话堵我的嘴,学习不好就那我撒气了是吧?要不是你爸爸今天有事加班,看他怎么说你……” 从一进门开始,那股焦虑感就在脑子里横冲直撞,恨不得大声叫骂反驳对方,不知道被哪一个词汇刺激到,想要奋起发怒的情绪顿时偃旗息鼓,焦虑感卷土重来。 叶慈烦了,反手关门。 咔哒一声,阻隔了所有的絮叨。 这干脆利落,毫不留情的动作反把叶母气的倒仰。 “真是翅膀硬了,学叛逆了,敢顶撞妈妈的话了,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第97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2 热水洗去了初秋雨水的寒凉, 浑身暖和起来,十几分钟后,叶慈擦着头发出来。 顺手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准备把这件校服外套给洗了, 找一找这位不知名的好心人, 物归原主。 铁制拉链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叮叮响。 “嗯?” 叶慈往浴室走的脚步一顿, 翻开了衣服的正面,发现秋季外套的心口处别着一枚金属胸牌。 胸牌奶白底色,头部印着浅蓝校徽,上面正楷字写着闵阳实验一中几个大字, 一条横线隔开, 而下面则是板板正正, 直戳叶慈双眼的——顾止玉。 叶慈:“……” 系统:【……】 这是顾止玉的外套? 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不入, 今有叶慈路遇老婆认不出,这是什么闻者心酸, 闻者流泪的故事? 叶慈仗着自己睁眼瞎,理直气壮反问系统:“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系统也茫然:【我,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系统, 哪能大街上逮着谁就去扫描对方身份, 您太看得起我了!】 叶慈手臂搭着蓝白相间的外套,扣在心口处的金属胸牌沉甸甸的, 有些苦恼道:“居然没能认出来,她会不会不高兴啊?” 【她生谁的气都不舍得生您的气, 别想太多了。】系统差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话到嘴边, 突然刹车。 立马切换模式, 装傻道:【抱歉,我听不懂您说什么。】 在别的方面是不能说谎,但十分了解叶慈的制造者留有后招,迫不得已,就祭出万能听不懂大法。 宁愿做人工智障,也不愿意做被抓到尾巴的二五仔。 “真听不懂?”叶慈意味深长道。 系统保持镇定:【您和顾止玉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加上您高度近视,就算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她不会那么小气吧?】 又被它反应过来了,没能抓到这小玩意马脚。 “……行。”叶慈哂笑一声,拆下胸牌放桌上,捞着衣服去洗了。 把烘干的外套叠起收好,放到袋子里后天带去学校还给顾止玉。 学校学习任务重,高三学生上六休一,明天是周日。 收拾好淋湿的书包,拿去洗了晾干,幸好书包质量过硬,里面的书没淋湿。 才坐下翻了翻该做的作业,看看原主的教材是怎样的,就听门口传来大门被甩上的巨响。 叶慈翻书的手一顿,另一手抚上狂跳不止的心脏,心若擂鼓,想要跳出胸腔一样激烈。 哪怕灵魂换了,肌肉记忆也没忘掉恐惧的感觉。 “在哪?房里……?” 隐隐约约的,听见了问话声。 接着就是沉沉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咔哒咔哒,门被反锁了,打不开。 于是门外的人怒火骤起,嘭的一声,掌心拍打在门上。 “开门!关着门干什么?!” 拍门的声音一声重过一声,好似雷霆在耳边炸响。 实际上只是略显急促的拍门声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 见叶慈缓缓站起身,面色沉冷。系统本着职业精神,弱弱提醒:【法治社会,我们处在和谐的法治社会。】 叶父还在大力拍门,不顾妻子的劝慰,甩来她的手:“什么时间不早怕吵到别人?这一层楼都是我的,能吵到谁?!让他们投诉去!” 叶母被甩开了,看他站不稳要歪倒在地,又连忙上前扶稳了:“站稳别摔着了,怎么喝那么多酒啊?” 今天叶父临时加班,赴宴谈成了一单生意,酒桌文化让他浑身在酒坛里泡过一样,酒气熏天。 叶父不满道:“嫌我臭了?不是老子去喝生喝死,能有你们的今天?”扭脸对着紧闭的房门,怒斥道:“叶慈!你猫在里面不吱声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没脸见……” 抬起手,还欲再敲门,门忽然开了,属于学生房间的浓浓书墨香扑面而来。 叶父猝不及防拍了个空,把我字给吞了回去,对上了叶慈冷静的双眼。 跟那双眼睛对视,总觉得哪里不对,酒气熏脑叫他忘了去深思这异样。 “在家里,你关着门干什么?”叶父推开了搀扶的妻子,气焰拔高。 叶慈:“换衣服,不方便。” “……”叶父一噎,有理有据不好反驳,他反而更觉得不爽,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威,他扭头走向客厅:“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叶慈踏出去了,站在他面前。 “你们学校给我发信息,说你这次才考了第二名。”叶父喝了口妻子拿来的热水润嗓子,审视的视线透过镜片看向叶慈。 家里安静下来,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 在以往,叶慈会败在这种视线中,开始了结结巴巴的自我检讨,表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定会加倍努力的学习,拿回第一名。 然后叶父再总结陈词,再三强调,叶母插嘴帮腔,对孩子的退步表示不满,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因为你的不优秀,让我们失望了。 自责感堆叠,堆出一个敏感的孩子。 可叶慈没有,弯唇一笑:“我的总分是691分,比第三名高六分,比开学考试高四分,你看见了吗?” 叶父敲了敲桌面,突出问题重点:“你离第一名差多少分?” “三分。”叶慈回答了他的问题。 “差三分……”叶父被她笑愣了一下,眉毛一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都是跟高了比,你比第一次有进步这一点应该保持,但跟低分比有什么意义吗?你怎么不跟最后一名比名次分数?” 见对方沉默,叶父才舒坦了些:“所以你应该找出那三分的差距在哪里,错误在哪里,而不是为你比第三名高而沾沾自喜!现在的三分只是在校内排名降低一名,在省排名市排名一分就差了好几百人,你应该认识到这点错误,更正你这不正确的想法!” 对方依然沉默,叶父一拍桌子:“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你臭着脸什么意思?” 叶慈实话实说:“我没臭着脸,只是有点累了,做不出表情。” “累?!你一个学生主要任务就是学习,能有我养家糊口累?我白天要上班,晚上下班还要关心你的学习,难道是我活该了?”叶父炮语连珠,怒气冲冲站起身。 叶母心惊胆战:“别太大声了,外边都听见了。” 你开心就好。叶慈很想这样回答他。 不过原主早六点半晚十点半,生物钟已经开始闹了,自己也是真的有点困,只好说:“对,你说得对。” 叶父一指无所谓的叶慈:“你在家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看她什么态度!” 又想起另一件事,眉毛一扬:“我问你,你姑姑打电话来说你在校外找人打架斗殴,霸凌同学,谁让你这么干的?” 叶慈眼帘一掀,终于来了点精神:“她说,你就信了?” 原主亲姑姑是闵阳实验一中的年段长,她有个儿子是高二学生,成绩不如原主优秀,态度也不如原主勤勉。 但在这位姑姑嘴里,关于原主的就没一句好话,如果不是原主安分乖巧,恐怕要被姑姑背刺成筛子。 偏生她说了,叶父也信了。 “不然信你?”叶父真的觉得叶慈今晚变化太大了,简直莫名其妙的,他归咎于青少年的青春叛逆期,更加要治一治这气焰。 叶母也不明所以的看着叶慈,才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软声道:“你爸今天刚谈完生意回来,太累了所以脾气不太好,他也是为你好的是不是?你快跟你爸道个歉,父女间哪有隔夜仇的……” 叶慈收敛了笑意,摇头:“不道歉,我没做错……” 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呼啸而来的巴掌,冷眼看着暴怒的男人。 “你想打我?” 叶父双目圆瞪,残存的酒意消散干净,现在他清醒无比:“我算是发现了问题,你在不满意你老子?!” 火上心头,叶父更加恼火了。 他不明白一向乖巧顺从的女儿怎么了,也不愿意去想明白。 站在自己的角度出发,他斥责道:“你有富足安定的生活,你有你妈悉心照料,你有名师独家指导,你从小就有丰富的课外辅导班,全家都围着你转,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那么艰苦的环境我都能走到这里,怎么放你身上就那么难呢?” 再一次甩开了妻子,他站在叶慈面前,不知道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还是宣照本科说出谁的话。 声音震耳发聩,激动非常:“谁没给自己老子打过?老子教育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是你爹,教育你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这是长辈都会对孩子说的话,千篇一律,带着我为你好的枷锁。从上一代传到下一代,让自己的下一代重蹈自己覆辙。 “我都这样过来了,为什么你不可以?” “你坚持不住了,那是你的问题,绝对不是我们做法有问题。” “玉不琢不成器,你太脆弱了。” 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自己高飞不能,就要她翱翔天际。 叶慈不避不让,声音清冷:“所以你将你遭受过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加在你的下一代身上,试图把我也变成像你这样虚伪,暴戾,处处攀比,只会揪着一点错误就不放的家长。” 没想到叶慈真的会字句反驳的叶父呆住了,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人,就跟第一天认识她似的。 叶慈嗤笑:“你不会问她为了达到这个分数付出了什么,你只会认为差掉的三分就把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打水漂,将她斥为社会的渣滓,折磨她的意志,贬低她的人格,一步一步将她逼成以为自己是无用之人!” 手一指黑屏的手机,叶慈声调平平,字字珠玑:“不去查证就将罪名盖在她的身上,人云亦云,打心底就不信任她,又何必摆出严父面孔?” 再看向呆滞的叶母,叶慈:“以为息事宁人按头认罪就能粉饰太平,掩盖伤疤。以此显示你的痛心疾首,用心良苦,实在是孩子学不了好,不是你的错。” “永远都不会接受自己的平庸,更加受不了孩子的平庸,理所应当的认为她就应该飞的比所有人都高!” 双眼直视叶父,叶慈反问:“你真的觉得你的想法是健康的吗?叶陆英?” 全都静下来了,只听见秋雨又在泼洒,发出沙沙的声响。 叶慈只觉得心中快意,撬开了锈掉的锁,踹开了一扇紧闭的门。 “……”叶陆英的面皮一抽,半晌哑口无言。 “……”叶母只觉双眼发黑,扶住了桌子。 在这一刻,他有两个选择,所有人都等着他做出选择。 很遗憾,他选择最次等的选择。 “反了天了!”叶父恼羞成怒,宛若被触怒权威的雄狮。 叶慈手一拧,就把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反拧到身后,将这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摔倒柔软的沙发上。 不致伤,也无足够行动能力。 “哎哟!你干什么啊你!那是你爸!”叶母不继续晕了,刚跑过来推开叶慈靠近叶父:“你有没有摔到哪里?” 叶父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散乱,眼镜歪斜,他一向好体面,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如今这样罕见的狼狈。 视线落在叶慈身上,是今晚第一次正眼打量女生。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头发遮面,瑟瑟缩缩的少女变成这样了? 因为身高问题,叶慈常年微弯的腰背挺直,与他们夫妻形似的五官变得冷冽,没有表情。 以前的形象恍然陌生起来,她眉眼锋利,占据着身高优势,正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你……你!”叶父喘着粗气,对这个结果难以接受,挣扎着要起来。 然后就被泼了冷水,是杯子里他喝剩的茶。 叶慈垂目问:“你冷静了吗?” 叶父叶母:“……” 终日暴力制人,今日被以暴制暴。 夫妻俩都傻了,坚定的唯物主义信仰让他们不想去联想其他可能性。 只觉得疯了,叶慈疯了。 像是验证他们的做法似的,叶慈脸色骤缓,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爸,是不是觉得我疯了,觉得这样很可怕?” 被她喊爸的叶父有点受宠若惊的同时头皮发麻:“……” 作为公司高管,每天看新闻掌握社会动态是必备的,也因此看了不少什么社会亲子类新闻,每一条都沾着血。 叶慈:“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刚刚那样的。” 叶父双目茫然:“……” 原主害怕十六这个数字,害怕皮鞋脚步声,害怕回家,甚至害怕高声。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隔夜比较好。叶慈主动解释:“我不知道是谁要给我找不自在,非要做告状精,我没打人,我是被人打的那一个……刚就打在这。” 手一摸后脑,朝他指了指地方。 叶父神色微动,刚想问什么,就被接下来的话截住了。 “没办法,为了我能长命,你不让我好受,我也只能让大家都不好受了。” 叶母双目含泪:“你这是不孝!” “那我很抱歉,我不孝,不继续乖乖做木偶被你们操控。”叶慈丢下这一句话,就回房了。 论实际来讲,她叶慈就是没爹妈的,天生地养,从有意识开始就是个成年体,不通人情。 会操控万物,学不会被操控,学不会服软。 经历了那么多世界都没让她柔软几分,心冷的跟千年冰川有的一拼。至于她装得像不像人样,取决于对方用什么态度对她。 遇到没心肝的她,只能说夫妇俩倒大霉了。 成了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恶人。 …… 回到房间,叶慈倒头就睡。 留下夫妻俩相对茫然,无措的跟孩子一样。 房间里的人再次违反他们的规定,将房门反锁,并直接睡到了九点才起来。 睡了一觉,浑身舒爽的叶慈伸了个懒腰。 一下地,才想起自己昨晚到底干了什么,坐在床边的人默默抬手捂住脸。 系统幽幽道:【哟,您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捂着脸的人没说话,安静了许久,才从指缝里飘出一句:“冲动了。” 确实冲动了,感觉都不是自己能说出来的话。 活了数不清多少年的人属于老妖怪级别,都能对自己的情绪进行精准控制,昨晚上那样子实在冲动。 不是演的,字句发自内心。 叶慈说:“这小孩的执念太深了,我也被影响了。” 闹得也有点僵硬,后续处理麻烦程度比较高。 不过也有好处,现在叶慈浑身通畅,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叶父叶母这段时间应该也会收敛不少,不敢再犯到叶慈面前。 换好衣服出门,果然客厅里冷冷清清的,忤逆父母的孩子不配拥有早餐。 拿好手机带上钥匙,叶慈直接出门了。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主卧的门开了一条缝,确认了什么时候,也恼怒的摔上了房门。 摔得山响,十足的气急败坏。 出门首先第一件事,吃个早餐,然后找个理发店给自己剪了个头发。 随便挑了个理发店进去,店内不算忙,只有一个店长一个总监,店长正在给一个阿姨烫头,总监在收拾桌面。 见有人进来,忙挂起笑容道:“请问你……” 叶慈一捻刘海,觉得这个长度十分扎眼,意简言骇:“剪头。” 原主的刘海太长了,有点遮住眼睛,只剪刘海看着有点傻,变成了长度只到脖子下的学生头,跟她本人气质不够和谐。 既然都是剪短发,换个清爽点的发型也可,总不能丑兮兮的。 稍一规划,一个发型就在心里成型。 拒绝了Tony总监倾情设计,叶慈借了一套工具直接上手,让总监以为这是谁上门踢馆来了。 这尼玛是来剪头还是来炫技? 总监全程呆滞,头顶的每一根黄毛都写着我不理解。 之后再次拒绝Tony总监办卡会员护理一条龙推荐,叶慈顶着Tony总监幽怨的眼神出了理发店。 共计付费五十。 Tony总监盯着手机上上的支付页面,唯唯诺诺。 才忙完的店长走过来,问Tony总监:“刚那学生你拍照了吗?” 入职不到三个月就升总监的Tony茫然:“什么拍照?” 店长一锤表弟脑袋,痛心疾首道:“她长得比你好看,打印成海报贴店里,保证客似云来!广告效应懂不懂?”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女生推门而入,其中一个半长发的女生指着叶慈背影兴奋道:“她是在你们这里剪的吗?这个发型叫什么名字?我也要剪同款!” 另一个长发及腰的女生倒是宝贝自己的头发,没打算剪。 店长:“……” Tony总监:“……” 叶慈不知道自己给两位下了什么高难度挑战,只知道自己眼镜坏了,得配合新的。 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压岁钱,感觉还能撑一段时间。 但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为了以后着想,这样下去叶慈反而没有底气刚。 眯着眼睛在柜台上看半晌,叶慈挑中了一个银边框的。 挑完后,叶慈才问店员:“我是高三学生,就比较急用可以抓紧时间配吗?” “可是我们都是……”两个年轻店员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一边打盹的老板发话了:“可以,过来我帮你配。高三任务重,体谅体谅给你插个队,别出去跟其他人说。” 老头俏皮的开个玩笑,就开始给她配眼镜。 老板用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啧啧道:“学生妹,你这度数有点深啊,注意用眼啊。” “恐怕有点难,忙着头悬梁锥刺股。”叶慈也跟他开玩笑。 “你等等,我这就去弄。”老头笑了几声,着手配镜片,过半小时后,才把新出炉的眼镜给叶慈。 “谢谢老板,扫着给你付钱。” 带上后,叶慈恍然觉得天地都清晰了不少,连听力都有所上涨的错觉。 剪完头发,配完眼镜,接下来就得买杯子赔给顾止玉,对方虽说没关系不用赔,自己也做不到占那点便宜。 想着三楼就是卖场,叶慈拎着眼镜袋搭电梯上去。 她正按着记忆认真找路,在人群中身姿高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鹤立鸡群。 今天周天,全都放假休息,商场里人山人海,因此吸引不少目光,有男有女。 从奶茶店出来的顾止玉也被电梯上的侧影晃了一下眼,不由自主多看几眼。 “你看什么呢?有帅哥吗?让我也康康!”杨依伊吸着桃桃奶,撞了一下她肩膀,顺着她眼神看过去。 结果什么都没看到,不免有点疑惑。 “没什么,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好像是我们班的同学。”顾止玉回神,随口解释了下。 “这附近有三所高中,又是周末,很正常的啦。”杨依伊不以为然,又说:“不过我觉得几所学校里,还是霍池最帅嘿嘿!” 看她少女怀春的样子,顾止玉笑了笑,没说什么。 之前顾止玉随口说了句她觉得还好,没什么感觉。就被杨依伊骚扰了一整夜,非要她改口夸帅。 后来顾止玉也观察了一下,按照基本的审美标准来说,霍池是好看的,跟明星有得媲美。 但顾止玉在他一个爆扣惹来全球场尖叫好帅的时候,依然保持着心如止水,没有那种戳中心巴的感觉。 霍池是闵阳实验一中的一根草,喜欢他的小女生能有几条街那么长,就包括她发小杨依伊。 第98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3 拎着粉嫩嫩的礼品袋出了商场, 微风略燥。 叶慈低头一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暂时不饿。 左右环顾芸芸众生, 有人迎来假期忙里偷闲, 有人因为人流加大忙成陀螺。 接过广场上年轻的兼职递来的宣传单, 看着他忙的满头大汗,双唇干裂的样子。 “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进店尝尝, 跟朋友一起吃,还可以拍照发朋友圈……” “谢谢不用了。”叶慈果断抛弃了也去兼职这个想法,还是更乐意搞点快钱。 就算被怀疑了,也有办法糊弄过去。 打定主意后, 就想挑个设施不错的网吧, 看看能做点什么。 路过一个花坛的时候, 突觉衣摆被什么抓了一下, 还在想事的人一顿,低头看去。 茂盛的花坛里伸出一只毛乎乎的白爪子, 勾了一下衣摆,又勾了一下。 猫猫蹲草丛里猫猫祟祟。 系统:【根据爪子的外形判断,这是一只猫, 还是一只白猫。】 叶慈:“……这么明显的事情倒也不用重复播报。” 在这只罪恶的爪子第三次勾搭叶慈衣摆的时候, 叶慈伸出两指一捏,把整只都拖出来了。 一阵沙沙响, 那猫咪吃了叶慈的力道,抵抗不过, 委委屈屈的喵了一声, 在控诉人类的粗鲁无礼。 【您小力一点, 猫会疼的。】系统没有实体, 倒是比叶慈怜香惜玉的多。 叶慈撒手了,猫蹲在边缘仰头看女学生,嗲里嗲气的喵了一句。 如系统说的,就是一只纯白长毛猫,蓝眼睛深邃如海,大尾巴微垂,尾巴尖颤了颤。 它毛茸茸的脖子还系着蓝领结。好一只天生端庄贵族外形的猫猫,无人能挡它的魅力。 在它的面前,任何的粗鲁都是不应该的,是一种对圣洁的亵渎。 【好干净的猫啊,它一点都不怕人!】系统还挺喜欢它的:【是不是谁家走丢的猫?得送回去啊。】 不少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看向它,碍于对面女生微冷的气质不敢靠近,以为她就是白猫的主人。 见叶慈一直沉默的盯着它,白猫拉着嗓子喵了一声,歪着小脑袋看她,不明白对方怎么没动作。 【!!!】系统被白猫可爱到,在叶慈脑子里开养鸡场一样,病毒式刷了一片啊啊啊啊啊,好可爱,好想吸,好想摸! 叶慈唇角一翘,字句冰冷:“好玩吗?” 白猫:“咪?” 系统:【??】 微暖的阳光下,白衣少女手撑着膝盖,笑看花坛上的白猫。 街拍的摄影师举起摄像机,拍一张背影,满意的看着成果。 叶慈不知道的是,这张照片将会在社交网站上小火一把,因为那只白猫,也有的说她背影好看,正脸估计也好看。 在这童话般的构图中,在白猫的眼里,面前的少女如恶魔般低语:“知方。” “喵——”白猫一僵,试图借着广大白猫都有的毛病,打算装聋。 系统:【…………】 想到那个被按地上摩擦的神灵,系统萎靡了。 “卖萌没用,我不吃这一套。”一弹白猫脑瓜,叶慈继续盘问:“你没事出来做什么,还给自己捏了个猫身。” 飞机耳的白猫竖起耳朵,人性化的叹口气,口吐人言:“这不是……来看看你嘛……” 叶慈哂笑:“看我?满足你好奇心还差不多,别问了,没答案。” “……”白猫的尾巴连拍几次地面,勉强压下纠结的心情,不情不愿到:“好吧,我不问了……诶,你去哪!” 知方一直都知道慈这人够冷酷,没想到连萌死人的猫猫都敢抛下,气的喵喵叫。 拖着祂的大尾巴,知方跳下花坛不服气的追上去。 叶慈走的不快,知方轻易追上了:“你要去哪里,我刚测算了一下,你昨晚上才跟生身父母闹完矛盾……难不成你要离家出走彻底叛逆一回?” 知方给自己设了法,旁人听不见祂的话,只知道这小猫可真话唠,一路喵个不停。 叶慈看祂,表情复杂:“别说话了,你这样会让我以为自己不是在一个唯物主义社会里执行任务。” 知方:“……” 知方一甩尾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穷讲究!” 忍了又忍,知方还是没忍住:“你现在应该缺钱,作为同行,我可以用合法的方式给你一笔……” 叶慈一抬手:“不用,我自己就能行。” 知方啐道:“……油盐不进。” 清楚叶慈性格说一不二,说不会回答就不会回答,知方无奈选择放弃。 真的好奇死了,好好的神灵,怎么下凡做人去了,一般世界坐标封存起来就意味着…… 正想继续跟着进去,就被叶慈用脚一拦,不让祂过去。 知方:“?” 抬头就看见她伸出一根手指,一指五颜六色的招牌:“网吧,猫不能进。” 知方:“……” 出来一趟,还花费大力气把她留在自己世界第二次,居然什么都没问到! 目送她背影的白猫直接气到炸毛,尾巴一甩,压根不理意图逗祂的人类,仰着下巴傲娇的踩着肉垫离开。 吾很高贵,尔等不配。 正在逗白猫的杨依伊:“?” “怎么了,你不是说玩猫吗……猫呢?”顾止玉还挂念着刚刚看到的背影,眼睛一直往里面看。 杨依伊直起身,遗憾道:“跑了。”又奇怪的问:“怎么突然有心情想玩游戏了,你家配置比网吧包厢的都好。” 顾止玉总不好说自己被人背影杀戳中心巴,心血来潮想看看对方正脸吧? 含糊几句后,拽着杨依伊进去了,差点被里面的烟味冲出来。 这家网吧顾止玉来的次数不多,眼神一扫,周末放轻松的学生和成年人混着坐,烟雾缭绕,看不清谁和谁。 但有一点很清楚,没有刚刚那个人。 “你找什么呢……好呛!咳咳咳!” 顾止玉跟老板和前台不熟,也不好意思问白衣服的女生是包厢还是大厅,只好被咳嗽不止的杨依伊拖了出去。 …… 顾止玉没有想错,叶慈确实不在大厅里跟别人混坐,花大价钱在楼上干净的包厢安静独处。 骨节修长的手握着鼠标,看似姿态散漫,实则双眼专注,不落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用极快的速度浏览完当前页面,缩小放一边,继续查看有用的信息。 在网上,某个隐秘的技术论坛里横空出世一个大佬,不知姓名不知所属公司,更加不知是否哪所研究所的研究员上网冲浪来了,只知道这人专挑难题回答,讲的头头是道,言之有物,引起了不少关注。 在一个关于能否实现自动驾驶技术问题里提出了自己的见解,篇幅不长,足够让研究该问题的公司开发总监翻来覆去研究好几遍,势要找到对方。 最好能把对方扒拉到这公司来,这是前所未有的方向,足够让他们走向更高的地方。 回答完问题的叶慈脱下眼镜,闭目缓和了一下酸涩的双眼。 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捞上眼镜礼品袋,起身回去。 屋里依然是清清冷冷黑灯瞎火,饭厅里尚有微散的饭菜香,但都料理的干干净净,厨余垃圾都不剩,全然当这个家没有第三个人。 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的叶慈没在意,回了房间。 要不是学校没有住宿,叶慈早就申请入住了。 再等等,等到款项到了,高考过了,之后就由不得叶父叶母如何了。 …… 七点半刚过,高三一班就坐满了大半学生,今天都不会互相借试卷抄了,也不嘤嘤嗡嗡的背单词。 热闹是热闹,只是为了校内论坛那件破事热闹,都捧着手机说的热火朝天。 闵阳实验一中严抓成绩,纪律方面倒不如其他方面严格,校方也相信学生们的自制力,并不严格限制携带电子设备。 一贯而来,学生们也没让校方失望过。 “她平时一直都在座位上阴阴沉沉的,也不跟我们说话,对我们也爱答不理。傲气得很。” “是啊,她就只晓得读书做题,尤其是数学题目,同类型的题刷了好十几遍才能顺利应用,练习册上密密麻麻全是笔记注释,看的眼睛疼。” 有人把头伸过去,就看见他指着假期作业试卷上是倒数第二题,撇嘴。 “哪种题……就这种?没必要,做几遍就会了,要练习十几遍就……” “虽然很麻烦,可是有很用啊,她次次考试都是数学接近满分。” “确实,我没有她的毅力,倒是很佩服她。她太努力了,拼命三娘啊!” “她爸妈要求很严格,你们不知道,上学期开家长会的时候,那一次题目不是贼难吗?全部人都不行,叶慈不是退步了几分,还是第一名,她爸把她骂的狗血淋头的。易地而处,我那么虎一男的被我爸这样说,能一路哭回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宝宝别哭,爸爸给你递纸巾!” 男生一推同桌,愤怒锤他肩膀:“受死吧!” 装逼气息十足的数学课代表一推眼镜:“个人评价,不如顾止玉。天天悠哉悠哉的,还敢在牛头梗的课上看高数书,真猛人也。” 提起顾止玉,众人谈论的方向就开始歪了,不由自主将这前第一名和现任第一名对比起来。 说到摔杯子那件事,还是挺多人露出不太赞同的表情。 “估计是对比太明显了,憋坏了吧,之前就处处针对顾止玉。” “不是都说嘛,老实人爆发起来最可怕了。” “她自己不是都承认了吗?她嫉妒顾止玉,会做出这种事很正常。” 说完,大家都扭头看向叶慈的座位,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居然没到。 级内有名的拼命三娘,为了第一名勤勤恳恳的叶慈平时是最早到的,按照往常早就坐在位置上背单词了。 “听说纪律会那边已经把情况上报给学校查证,不会是真的吧?我怎么不信呢。” “因为纪律会新会长是叶慈的堂弟,所以你不信会上报给学校?”一个女同学斜了说话的人一眼。 班长挠挠头,否认了:“不是,我是不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立刻有人神色暧昧的起哄:“你不会喜欢她吧!” 班长一摆手,冷静道:“我只相信证据,我从高一就跟她分到一个班,高二分班后也分一个班到现在,对她还算有点了解。不觉得她会因为嫉妒就敢去找人打人。” 他用了一个敢字,充分说明叶慈在学校里的形象,安静内向,如缩在壳里的蜗牛。 太正经的解释反而叫同学们索然无味起来,纷纷喝倒彩。 不过班长就是这样的人,出身警察世家一身正气凛然,还想追随家人的事业,志愿是考警校。 “证据不是在论坛上吗?明明白白的呢。” “谁知道是不是p的。” “谁那么有空p图害她,我学习都没时间。” “唉,她也不是故意的,根本没地方发泄……”郑晓静叹了口气。 立马有人不满起来,一拍桌子暴躁道:“没地方发泄也不能打人啊,那我学习学不进去了,是不是要跟隔壁学校那个人一样,把我前一名给干掉,叫他考不了试?” 此言一出,又激起群愤,想起那条鲜血淋漓的新闻,不免有点头皮发麻。 听着听着,有人实在听不下去了。 “不是,叶慈本人都没说什么,你怎么给她扣上帽子了啊,你不是她玩的好的朋友吗?”叶慈的同桌回过头,手搭在叶慈的椅背上,弱弱道。 被问话的郑晓静更加义正言辞:“就是因为是她的朋友更不愿意看她步入歧途啊,这才是害了她。” 同桌无语道:“……味太呛了。” 郑晓静眉毛一拧,还想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就听刚拍桌子那男生一看暗恋的同学被针对,就大声说:“要不是她做的,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到学校,不是心虚吗?!” 这吼声震耳发聩,全班一静。 没等他得意于自己护花成功,扭头看郑晓静希望能得到她感激的眼神,结果就看大家的目光看向了班级门口。 都说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那啥,不会吧?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的许航飞:“……” 再牛马的男高中生也是会感到尴尬的。 跟生锈的机械一样,许航飞的脑瓜子一卡一卡的转过去,对上了一张略显陌生的脸。 松一口气的同时,脱口而出:“同学你走错班了,这是一班。” 背着书包的叶慈:“?” 大家眼睁睁的看着好看但不认识的同学走了进来,把书包一放,正是叶慈的座位。 然后她就对上许航飞懵逼的脸,发出一声疑问:“你说什么?” 许航飞:“……” 郑晓静:“……” 众人:“!!!” 这特么是叶慈本慈???! 不是说好的阴郁蘑菇头,粗边黑框眼镜的苦读生吗?!这位明显帅大家一脸的靓女是谁! 叶慈同桌反应比较直观,直接喊道:“叶慈?!” 显然刚刚的话题中心叶慈淡定多了,把手上的礼品袋挂好。 轻轻“嗯”了一声,坐下。 “是我。” 全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熟练程度是本人没错了。 全班同学:“……” 班长推眼镜的手,微微颤抖。 余鱼用第一次近距离大熊猫的眼神上下打量同桌,震惊道:“你你你……你昨天干嘛去了,变了个人似的。” 想起原世界线里这位余鱼同学是原主较为亲近的同学,刚刚还主动为原主说话。 叶慈神色微缓,解释道:“刘海太长了挡眼睛,就去剪了一点而已。” 同桌不知道自己新造型的威力,反正余鱼是倒抽一口冷气,她滑动且繁复多样的xp蠢蠢欲动。 很有那种斯文败类的精英感觉,唔,还有点禁欲。 “……而已。” 堪比换头的修刘海,叫做剪了一点而已。 余鱼托腮,点点头:“不过也好,这样看起来比较精神,早该这样了……你之前的眼镜呢?” 叶慈笑道:“摔坏了,干脆换掉。” 平时弯腰驼背不显身高,还总是垂着头不说话,搞得大家都以为她长得一般,现在腰背挺直,露出脸和额头,干净清爽不好,颜值直线上升。 余鱼呼吸一滞,灵感迸发:“……不错,这不错。” 不行,那种斯文败类的感觉更加明显了,余鱼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产粮的笔。 看她淡然闲适的样子,也不像是犯事后的心虚感,还有心情换眼镜。 本来信任占大部分位置的同学们心中的天秤更加朝信任倾斜。 郑晓静咬了咬唇,危机感更加明显,挨挨蹭蹭的走过去:“你刚刚怎么都不跟我说话呀?你以前都会主动跟我打招呼的,你是怪我吗?” 她声音太小,还说的含含糊糊的,近视之后的叶慈总觉得自己的听力水平也跟着往下掉,不懂欣赏夹出来的萝莉音。 叶慈讶然,没明白她的意思:“你说什么?大点声?” 郑晓静如遭侮辱,脸都气红了:“你怎么这样!我不就是拒绝帮忙嘛!用得着这种态度对我吗?!” 叶慈:“?”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到底在讲什么废话? 不单是叶慈茫然脸,余鱼也没理解她想打什么哑谜:“郑晓静你有啥直说呗,说话含含糊糊的,数学压轴题都没你的话难理解。” 郑晓静一指叶慈,控诉道:“她没回我信息!” 余鱼:“……” “就这?”之前余鱼就不爱跟郑晓静说话,抱着尊重物种的多样性的心态与她相处。 所以到现在余鱼都没想明白,叶慈是怎么忍她的,并从初中到高中都是以闺蜜关系处。 看她们以往的相处模式,余鱼觉得叶慈被郑晓静CPU……不对,PUA了。 不然的话,郑晓静以前怎么老爱把“只有我和你玩了”,和“其实我觉得你……“这两句话挂嘴边。 “郑晓静。”叶慈想起来了,恍然道:“没回你的消息对于这件事我……并不感到抱歉。” 正等着她说好话的郑晓静:“???” 叶慈手肘撑在桌面上,笑道:“毕竟我不会对把聊天记录截图后发散出去,还敢在受害者面前装无辜的人感到抱歉。” 郑晓静先是脸色一白,而后疑惑不解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不要无赖好不好!” 同学们都安静了下来,看目前情况,最好不要出声掺和。 许航飞再次挺身而出:“不是,你自己做错事就算了,为什么要诬赖晓静?聊天记录的头像根本不是晓静好吗?” “对啊,我都劝你不要这样了,你还是要这样做,多伤感情啊。”郑晓静定了定神,眼眶微红声带哭腔。 叶慈的破手机坏了,才换的新手机,根本没有聊天记录,而且那也是她的小号,证明不了什么。 叶慈露出了涨见识了的表情,反问:“你是不是忘记了聊天记录能恢复啊?” “……”郑晓静的控诉一顿,显得怪异起来。 吃瓜正起劲的同学们也看向了郑晓静的背影,纤细漂亮,宛若娇花在风中微颤。 还真有人吃这一套,看不过去了:”叶慈你也不用这样吧,把人逼哭了多破坏同学感情。” 叶慈理也不理他,搞得这位理中客不尴不尬的,抬手搓搓自己脑袋。 镜片后的双眼只看着郑晓静,朝她笑了笑,那带着审视视线让郑晓静觉得分外难堪。 然后她看着叶慈随手掏出了兜里的手机,手指一动解锁,看样子是真的要鼓弄出什么证据来。 余鱼学习能力好,冲浪能力也一级棒,在数次塌房中练出了钢铁般的意志和敏锐的嗅觉,立马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手已经摸上了桌洞里的手机,点开校内论坛连接,准备随时发布最新鲜的瓜……不对,第一手消息! 我余鱼不是瓜的生产商,只是瓜的搬运工! 既然来都来了,那叶慈就不能落下这位同学了。 虽然不知道她针对原主的原因,也不妨碍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叶慈说到做到,这点事情根本难不住她,两三下就找回了原本的聊天记录。 郑晓静看得出来她有底气,想走又不敢走,想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走了反而不好挽回。 有一点她也想不通,这叶慈什么时候成了这厉害性子? 那靠坐在椅背上的人一边弄一边说:“19号晚上,你跟我说你在外面买东西,你说手机丢了要去认领中心拿,要用另一个号跟我借三百块钱付一顿饭钱,地点在广海商城三楼的奈茶寿司店……” 说话的人语调冷淡,清晰可闻,走廊上的声音都盖不住。 “视频验证是否本人后,我转了三百给你,时间是正好是晚上的七点半,跟论坛图片上的转账记录对上了,也跟你的朋友圈对上了。” 郑晓静只觉得一股难堪的情绪席卷而来,嘴唇翕张,说不出辩解的话。 彻底哑炮了,下意识去摸裤兜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原主对郑晓静很好,因为郑晓静对她说,她们是很好的朋友,原主只能跟她好。 叶慈弯唇一笑,十分善解人意道:“需要我把你没来得及三天可见的奈茶寿司店朋友圈展示出来吗?” 郑晓静:“!!!” “这位屡屡劝我找你社会上好哥哥们帮忙却被我拒绝的郑晓静同学?” 看着郑晓静哭着跑出去的背影,叶慈提高音量:“之后记得还钱啊,加上奈茶寿司的三百,共计三千九百二十一块钱!” 郑晓静……郑晓静跑得更快了。 同学们看了看郑晓静,又看了看叶慈。 都说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叶慈这只是一天没见而已,就猛成这样了? 回头对上同学们惊呆了的表情,叶慈没再说什么,低头翻书。 第99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4 秉着瓜不能一个人吃, 大家一起吃的瓜才是真的甜的瓜。 余鱼将手速发挥到极致,十分钟就把事情整理出来了。 于是冷冷清清没几个人的校内论坛多了一个帖子。 皆若空游无所依:[李涛,前第一和她夹子闺蜜的关系正常吗?] 这可叫还在路上的同学们来了一点精神, 手指一动就点了进去。 就被里面的内容震惊到包子都捏不住了, 发出一声不够文明的:“我草……” 众所周知, 高三一班的拼命三娘叶慈第二次与第一宝座失之交臂,闪闪发光的学霸光环有所黯淡, 于是拼命三娘就成了前第一。 然花无百日红,霸榜两年的叶慈虽然遭遇滑铁卢,但都觉得这是正常的事情,唯一的感受就是空降生真牛掰。 而郑晓静总说自己跟叶慈关系好, 是天选闺蜜, 借笔记都是常有的事情, 至于其他什么辅导作业代写作业借钱应急生日礼物纪念礼物等等等等都是有的。 因为她爱在朋友圈炫耀, 交友范围甚广,再加上人工萝莉音, 得封夹子闺蜜。 郑晓静发朋友圈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很羡慕叶慈对郑晓静的尽心尽力,友谊长存。 可仔细一想就会觉得不对劲, 因为郑晓静只提到叶慈给了她什么, 从没说自己给了叶慈什么。 偶尔一次的奶茶零食都是大张旗鼓,要求下次回请哪一个品牌店的新品, 搞得跟天大好处似的。 连合照的美颜都是只给自己p,光彩照人的样子把隔壁的叶慈衬成一个猴子, 足以看出就是叶慈的单方面付出。 鉴于叶慈本人没什么反应, 其他人作为旁观者, 心里门清也不会多说什么。 “我去, 这多大仇啊……要是叶慈没能拿出证据澄清,那岂不是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了……”上楼梯的时候杨依伊还在看,手上捏着吃了一半的奶黄包。 杨依伊也是见识过在教学楼下叶父指着叶慈脑袋骂的场景。 吸着豆浆神游的顾止玉突然问:“什么叶慈?” 顾止玉从隔壁市转来没多久,对班上的同学不甚了解,更没想到自己才第二次考试就惹出那么大的麻烦。 直到现在,顾止玉对叶慈的印象还停留在巷子里那一幕,浑身狼狈又镇定过头。 跟教室里对着碎瓶子崩溃的承认自己“我就是嫉妒你行了吧?!”的形象迥异。 太不像了,能让这样的叶慈崩溃成这样,触底爆发,那得是多难过的事情啊。 “就是说什么叶慈找人打你这件事啊。”看快到教室了,杨依伊也不好直接口述,人多口杂的。 杨依伊把手机塞到顾止玉手里,让她自己看:“算了……你自己看,就这个。” 顾止玉托着手机,一目十行的翻看,心情十分复杂。 上楼梯的时候,杨依伊想起那晚上的事,还觉得有点愧疚:“是我误会她了,被玩了那么久的朋友背刺,还挺惨的。不过你说,郑晓静她图什么啊?” 顾止玉把手机还给她,语气淡淡:“谁知道她呢,有些人就是受不住好,非要犯贱而已。” “……”杨依伊惊讶的看向顾止玉。 “?”顾止玉:“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杨依伊没想出哪里不对,摇摇头:“没什么。” 从外表看,顾止玉长了一张乖孩子脸,大眼睛小嘴巴,黑眼仁跟带了美瞳一样大,显得十分无辜。 所以就算她站在事发现场,地上躺了一片人,老师们也不会觉得是她揍的。 由于家庭关系她性情独立自强,招惹必报,不算非常乖的性子。但也很少评论别人,就没想到她会说那么重的话。 “快点吧,你作业不是还没写完吗?等会就不够时间抄了。”顾止玉吸完最后一口豆浆,一步两个阶梯的踏上了三楼。 心里还有一个疑惑没有得到解释:如果说那群人跟郑晓静有关系,想要栽赃陷害叶慈,为什么还会打到她身上?不应该是堵我,坐实这个传言吗? 嘴上慢悠悠却地说:“本来今天就起晚了,时间更加不够了。” “就来就来。”杨依伊静音息屏一条龙,把手机放回书包里就追了上去。 * 作业没写完作业问题,不光是杨依伊有,叶慈也有。 她没写,一个字都没写,试卷练习册比她的脸还白。 物理课代表一看,忍不住惊呼:“你竟然还没写?!以前你不是早写完了吗!” 埋头补作业的同学们抬头,像是听见了什么大新闻一样的表情看着叶慈。 叶慈:“……” 按照原主的性格,确实应该是写满了的,不仅写满,还会有标注的笔记。 可是她刚到这里就被敲闷棍,回到家就摁下一场即将爆发的家庭暴力,昨天一整天都在捣鼓别的事情,还真忘了去写作业。 “要不我的借你看看……?”物理课代表说完后有点后悔,都知道叶慈是绝不作弊,什么都得自己写的死板性子,绝对会被拒绝。 果然,叶慈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物理课代表刚想走,就看叶慈从桌洞里摸出一根笔,拔了笔盖。 她说:“我现写就行,用不了多久,几分钟就行了。” 物理课代表:“?” 几分钟做完一张卷子?你在说什么童话故事? 五分钟后,拿到写满了的试卷的物理课代表就知道她没在讲童话故事。 定眼一看,字迹龙飞凤舞,解题过程只是简单几步就得出答案,物理老师看了都要痛心疾首,大呼这会扣分的级别。 确实是仓促而就的作品。 物理课代表捏着试卷,突觉心中悲戚戚,连一丝不苟的叶慈都变得没有心情做作业,那么随便了,她一定很难过。 抬起头,对叶慈说:“对不起,我刚刚居然说你不是被陷害的,我有罪,我忏悔,你别难过了。” 正在补数学作业的叶慈头也不抬:“你说什么?” 物理课代表只觉得叶慈在故作坚强,并且不想搭理他。 痛苦挣扎后,他掏出兜里的蛋黄酥放在桌角:“请你吃,我给你赔礼道歉,原谅我吧。” 然后他就一脸痛惜的飘走了。 “你不……”叶慈被这小胖子的表情逗笑了,刚想还给他。 余鱼就说:“李宏宇就是这样爱脑补的,你还给他估计会更加胡思乱想。” 她这么说,叶慈也就不再坚持了。 余鱼昨晚上写完了作业,就托着下巴看叶慈写,看了一会,她没能耐的住:“不过只是这样放过郑晓静会不会太轻易了啊?怎么着都得告诉老师,让学校处罚她。” “暂时不。”叶慈把试卷翻面,开始写大题。 余鱼震惊了:“不会吧,你对她还留有余情呢?你知不知道要是真的坐实了这件事,对你有多大影响,影响高考怎么办。” 确实影响很大,原世界线里原主不够巧言善辩,没能作出辩解,又被不了解真相的人千夫所指,导致成绩一落千丈。 郑晓静则当众与她断交,不停宣传这件事,闹得人众皆知,当事人之一顾止玉出声制止都没用。 与此同时,没了原主的辅导的她成绩也退步不少,从全班中游掉到倒数那里吊着。 笔尖在写出一个解字后停住了,叶慈一推眼镜:“我没打算放过她,可是不轻不重的批评有什么意义?” 听出她话里的凉意,余鱼看不清叶慈的表情,不知道她眼中的冷漠让人觉得心凉。 抬起手一划,做出划脖子的姿势,用严肃的语气说:“是的,报仇要趁早,斩草要除根,若是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余鱼是在开玩笑,叶慈是真这么想的。 到现在也没缕清郑晓静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不明白,那就不去想。 余鱼还想说什么,就看见门口有人匆匆赶来,挥手道:“依伊今天你怎么那么晚?又和顾止玉一起出现了,你两是住一块吗?” 杨依伊气喘吁吁,拖着沉重的腿迈进来,她摆手道:“不是住一块,止玉家跟我家同一个小区,隔了一栋楼。” 余鱼:“也差不多了,怪不得天天一块上下学。” 叶慈和余鱼两人的座位在第一组的前排,能看见每一个从前门进来的同学,余鱼是个热情的人,每个同学都会打招呼。 闻言,叶慈抬起头,视线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今天顾止玉头发扎了起来,套着新校服。她是转校生,外套还是崭新的,心口处空荡荡,没扣上校牌。 为了这事,顾止玉是翻墙进来的,免得被纪律会的人抓到,通报批评。 顾止玉还挂念着之前的事情,也下意识把目光放在余鱼隔壁的位置上。 两人就这样目光相接,顾止玉愣了愣,看见对方镜片后的双眼微弯。 顾止玉也跟着笑了一下,没为什么,就是想笑。 昨晚上见识过露出全脸的叶慈,顾止玉直接认出人来,杨依伊就不行。 “你是叶慈?!跟变了个人似的。”杨依伊眼睛一扫而过,脑袋又晃了回来,马尾甩到顾止玉脸上。 马尾甩人可疼,顾止玉战术后仰。 已经被很多人问“你是叶慈?!”的叶慈冷静以待,肯定坐在她面前的是本人。 杨依伊直呼666,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叶慈这小发型一剪,把脸一露还挺好看的。 乍一看,这跟文科班那边的星二代校花旗鼓相当啊。 说着,后面打水回来的同学一喊让一下,她们俩就要回座位上。 叶慈喊住了顾止玉,拿出了一个纸袋递给她:“周六晚上谢谢你的外套,我已经洗好了,现在还给你。” 余鱼:“……!” 杨依伊:“……???” 这一句话瞬间把周围人的注意力拉到她们身上,目光好奇。 周六下午还因为杯子闹得不愉快,晚上就把外套借给叶慈,这发展太曲折了。 不过借外套都有了,还说她们有龃龉?还说她们是什么争抢第一宝座的死对头? 骗小孩也不是这样骗的! 顾止玉眨眨眼,犹豫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是我……” “外套上面有胸牌,想认不出来很难吧?”叶慈笑道。 “……”顾止玉恍然大悟,接过纸袋:“原来胸牌在你那,我以为我落在学校里没拿,找了一早上。” “还有这个。”叶慈跟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又拎出一个袋子:“这是我赔给你的杯子,挑了许久,希望你能喜欢。” 定睛一看,这包装袋上印着某个品牌店的logo,虽说跟顾止玉之前的不是一个牌子,但两者之间价格相当,都不便宜。 但看起来这一款好像比之前的更贵一点,是联名款来的。 顾止玉昨天就说不用赔了,没想到叶慈还是赔了。 杨依伊刚想说顾止玉已经买了一个新杯子,就被顾止玉扯了一下,没说话。 顾止玉露出灿烂笑容,唇边浮现一对深深的梨涡,双手接过袋子,欢喜道:“我会喜欢的。” 接过的那一刻,顾止玉已经决定了要把书包里的新杯子永远雪藏,只用这个。 至于这个杯子价值不菲,她也会在别的方面对叶慈进行补偿。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大颜控。 她妈妈顾女士说过的,有来有回才是感情的开始。 至于是什么感情,顾止玉暂时不打算考虑这件事情,干完再说。 余鱼:“……” 你看都没看,就说会喜欢的,万一叶慈买的是新出的那款巨丑的骷髅头杯子呢? “有几件事情我还是想当面解释一下,不想造成误会。”叶慈竖起一根手指:“第一……” 看着对方带笑的脸,顾止玉看迷糊了,DNA也动了。 不由自主接上话,她说:“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 叶慈被她一噎:“……” 当代青少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楚雨荨这个梗? 杨依伊暑假的时候嫌弃太安静了,边听流星雨边补作业,完事还天天在她耳边重复这个梗,顾止玉想不记住都难。 余鱼噗的一声笑出声,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我今天姨妈,不能笑的那么大声的,可我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学们也:“……” 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顾止玉红了脸,低声道歉:“不好意思。” 嘶,青涩纯情女高中生还是有点可爱在身上的。 叶慈手握拳头抵在唇边:“咳,没事。” 顾止玉生的白面皮还薄,什么都反应在脸上,于是眼看着她的脸更红了:“……” 心里却是彪悍的想:那你别笑啊!可恶啊啊啊! 叶慈接着说:“第一件事,我想为之前的事情给你道歉,因为我的个人情绪对你造成了困扰,这是不对的。第二件事就是,我从没有动过找人伤害你的念头,绝不会这样做。” 没想到一向内敛阴郁的叶慈会在大庭广众下承认自己错误,之前老师让她上台致词她都不敢,要推拒机会。 “我知道你不会。”顾止玉手上还拎着俩袋子,洁白的牙齿轻咬上唇唇珠,纠结道:“……可你不是赔杯子给我了吗?那就不用再道歉了呀。” 呀什么呀,怎么可以那么嗲!顾止玉痛恨自己的颜控属性。 叶慈:“不只是杯子,还有之前的,比如值日的时候……” “不是,你还真继续说啊!”顾止玉忙上前一步按住她肩膀,抬手捂嘴,甜甜一笑:“过去了就过去了,这点小事真的没关系的。” 细数自己罪行什么的,大可不必,这种事情你知我知就好,传出去对她影响不好。 顾止玉不知道背后的杨依伊跟看什么珍惜动物的表情看顾止玉。 什么时候一个打十个的春丽变成身娇体弱易推倒小甜妹了? 叶慈被捂着嘴,说不了话轻轻一笑,表示我知道了。 呼出的呼吸温温热热的,还是凉爽的秋日早晨,顾止玉却觉得手心发烫,讪讪收回手。 感觉这样不太礼貌,直接捂嘴什么的。 顾止玉低声道:“对不起……” 双眼一抬,对上了面前的人。 临近八点的太阳斜斜挂在对面文科楼后面,金灿灿的洒了一片光,给叶慈的肩头也映了一层光。 她的校服扣子扣的整整齐齐,扣到最顶上,笔挺的领子盖住了一部分利落修长的颈线,下巴削白,唇角微翘。 在往上看,就能看见挺直的鼻梁上架着银丝眼镜,微长的头发用发带松松垮垮束着,有些许碎发散落在肩头,显得十分随性。 更让人注意的是那双镜片后的浅色双瞳,正含着清浅笑意,密密长长跟扇子似的睫毛一眨,险些扫到了镜片上。 顾止玉看着,只觉得自己化成了荷塘,本来在阳光下波澜不惊,不知何处飞来一只蜻蜓在平静水面上一掠,泛起了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十分板正一女学生,看着不够柔软,倒是别有一番飒爽滋味。 顾止玉突然觉得,这人长着一张斯斯文文的学霸脸,还挺招人稀罕的,就想多靠近靠近,再多看几眼。 纯种理科生思维让她没能想到用“欲”这个词来形容叶慈。 直到升旗结束,开始上课了,顾止玉总觉得自己能闻到一股清淡的香气。 像柑橘般清新,又夹杂着鸢尾香的余韵,混杂在一起构成了独属于某人的味道,奇异又和谐,但不知道是在哪里闻到的。 脑子突然灵光一闪,顾止玉猛的站了起来,椅背嘭的一声撞上了后桌,后桌同学被吓一跳,差点也一起跳起来。 顾止玉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终于想起来了了! 这不就是在叶慈身上沾到的味道吗?! 台上刚进门的化学老师也被吓了一跳,他推了推眼镜,疑惑道:“顾止玉你有什么问题要问老师吗?” 顾止玉:“……” 才发现自己正在课堂上准备上 第一节 课,同学们都疑惑的看着她,包括第一组前排的叶慈。 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丢脸,影响她形象。 动了动嘴唇,顾止玉把没有两个字吞了回去,随便抓起一张试卷:“有的老师,就你星期五发的那张习题,第三题我没想明白为什么答案不是选C,而是选A。” 化学老师看了一眼手上试卷,正好要讲,就说:“巧了,我等会就讲这张试卷,这道题有点超纲,你想不明白很正常。先坐下吧。” “好的,谢谢老师。”顾止玉搬回椅子,缓缓坐下,跟后桌说了句抱歉。 化学老师一扫全班,除了第三组最后一排属于霍池的座位是空着的以外,还有一个位置空了。 霍池常年翘课,学校那边说不用管他,就是个刺头少爷,霍家交代过不用束缚他。 老师们乐得清静,更不想找麻烦,把心思放在其他学生,对他的缺课早已习以为常,当他不存在。 对着座位表看一下,化学老师皱眉:“班长,郑晓静今天请假吗?我怎么没看见假条?” 班长:“她说人不舒服,去校医室了。” “好。”化学老师不知道学生们发生了什么,只拧了拧眉,看起来不太赞同的样子。 不过他没说什么,摊开试卷就开始讲题。 等到讲到那道题的时候,杨依伊就看着自己试卷上的答案A陷入沉默。 这跟顾止玉跟她讲解的时候没区别啊,甚至更加透彻,为什么顾止玉说她不明白这道题? 再去看顾止玉,她在低头闻袋子里的校服外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杨依伊:“……” 你怎么了?难道是别人家的洗衣液更好闻吗? 虽说女生都有点爱俏的毛病,更在意外观和嗅觉,好看的会多看几眼,好闻的会多闻几次,但也不用上着课就要着急找答案的…… …… 闵阳实验一中有个闻者悲痛的变态规定,每出一次成绩都会提前给家长们发短信,包括总分,级排名,班排名。 之后还要家长过目签名,让学生们根本没时间掩盖自己,方便学生们乖乖回家听训,接受爱的教育。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学生们一涌而出,宛若出闸的羊群,老师们吃教职工食堂,压根不用排队,抱着教案如慢悠悠的牧羊犬。 关于成绩早就发给了家长们,绝大部分学生也该从家长那里得知自己的成绩,但全级榜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学生挤在公布栏下围观。 饭都顾不上去吃了,看自己到底在哪里,有还差多少分才能超过前面的同学。 “果然又是顾止玉第一,这是哪里来的学神大佬啊!” “她以前的学校是怎么同意把她放出来的,我老师在办公室说她活脱脱的状元苗子。” “隔壁市高中校长哭晕在厕所。” 看着看着就有人说了:“叶慈也不差啊,第二名呢。” “她确实挺好的,但冲刺省状元很难,老师说过她的上限大概到这了,上不去了。”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叶慈正好路过,看都没看那榜一眼。 倒是多看了荣誉榜上的照片几眼,上面贴着文理两科前三名的照片,这次的荣誉榜的阴盛阳衰。 文科那边三个女生,理科这边一个顾止玉,一个原主,唯有第三名一个男丁,可怜巴巴的被五个女生包围。 叶慈的视线落在顾止玉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女生穿着蓝校服站在树下,朝气蓬勃眉眼带笑,依稀能看见唇边有两个模糊的梨涡。 要说校老师的拍摄技术是真的差,一米六五身高的顾止玉都拍成了一米五的小孩似的。 亏得她长得上镜,这烂的要命的照相技术里也漂亮的清新脱俗。 不光这个,荣誉榜上的每张照片下面都会放上该学生的座右铭,以此激励学生们。 但大多老调重弹,都是什么“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学海无涯苦作舟”“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等等。 原主就更不例外了,是中规中矩的“立志高远,脚踏实地。” 至于顾止玉下面的座右铭则写着——“我要打十个.GIF。” 叶慈:“噗哈哈。” 第100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5 一般转学生都如滴水入海, 来了就来了,在学校里掀不起什么浪花。 人的好奇心保留不长,没过几天后就会继续埋头学习, 一心冲刺高考, 把所谓的转学生抛在脑后。 但顾止玉不一样, 开学的第四天就是开学考试,巧的不能再巧, 撞上顾止玉来报道的第一天。 双手空空只打算来办手续的顾止玉就直接被推去参加本校开学考,听说她连笔都是跟隔壁桌的同学借的。 那同学瞪大了眼睛,腿都不抖了:“你考试连笔都没带?” 那同学天天在底层遨游,上课下课都是睡过去的, 考试也不例外, 根本记不住隔壁坐过谁, 也不知道对面是个转校生。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够牛了, 没想到强中还有强中手,命运让他碰到了两袖清风, 校服都没穿的顾止玉。 顾止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双手一摊,表示无奈:“所以同学你有多余的笔借我吗?” “你等着, 没想到我隔壁能出一位认真考试的同学, 虽然我考不好,但我喜欢看别人考得好, 定不辜负!” 那同学收回抱拳佩服的双手,发挥优越的社交能力给顾止玉凑齐了考试用的碳素笔, 2B铅笔跟不知道谁那里掰来的一半橡皮。 顾止玉盯着桌子零零碎碎, 哭笑不得道:“……谢谢。” 事后那同学还跟自己同学吐槽有人比他生猛, 考试不带笔, 试卷一发就一顿写,也不知道正确率多少。 结果成绩一张榜,他看见那位同学的名字写在了第一名上,顿时痛心疾首,比丢了一百块还难受。 痛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金光闪闪的大腿坐在隔壁都不懂得去抱,枉费机会。 不管如何,顾止玉在校内知名度直线提升,小猫两三只没啥人看的校内论坛被灵活利用,上面全是顾止玉的名字,搞得跟微博热搜榜一样热闹。 什么低调星二代文科校花又被人送情书了,什么刺头霍少爷跟哪个学校的人以一敌五打得对方满地爬,什么拼命三娘居然没考第一被转校生挤下去了。 刚开学的氛围还挺轻松,实实在在的八卦了好几轮。出完成绩,荣誉榜也要撤掉照片换新的。 叶慈挪了位置,让出来霸占了两年之久的方框,放上了顾止玉的照片。 结果围观的同学们就被那句“我要一个打十个.GIF”给镇住了。 只有一个想法——不愧是身负腥风血雨的女人,好清新好不做作。 顾止玉的整活座右铭在校内被当笑谈传了好几轮,还传出了校外,被哈哈哈了许久。 至今还有学生吃饭路过的时候看一看,添个乐子。 因此荣誉榜下的叶慈还算显眼,跟隔壁成绩榜前呜呜泱泱的人群显得形单影只起来。 “快快快,我要看看究竟是谁把我挤掉了!害我倒退一名!”杨依伊鼓着双颊,拖着顾止玉手腕往公告栏前走。 “下次我给你补回去?”顾止玉一下楼就看见了那个背影,心念一动。 隔壁看完成绩的学生不经意扫到了顾止玉照片下一行字,忍俊不禁一下,才注意到隔壁的叶慈。 共校两年多,同级的人或许叫不出名字,但大多眼熟,看叶慈有点面生,好像没在学校里见过这人,就又多看了一眼。 想了许久,还真没想出这是哪个班的,这个时间点在这里自由活动的只有高三。 气质还挺特别的,要不是看她穿着校服,还以为是老师站在这了。 刚还想着,后面就传来声喊:“叶慈你还没去吃饭吗?” 这一声问引起不少注意,包括沉思中的女学生,都左右看看叶慈到底在哪。 拼命三娘叶慈的名字现在是无人不知。 先是因为技不如人掉了名次嫉妒转学生,后来又被揭秘其实她并没有嫉妒,是被人诬陷了,短短两天风评再次两级反转。 对着被朋友背刺的叶慈都莫名产生一种怜悯感。 要不是纪律会的人早早把帖子删了,估计现在下面还排满了忙里偷闲的吃瓜群众。 不过不是说高二管纪律的学弟是叶慈的堂弟吗?高三年段长还说是叶慈的亲姑姑,也没见她发过话,她有个高二纪律会的儿子,不可能没听说过的。 怎么自家堂姐的澄清帖 第二节 课没上完就删了,那个诬陷的帖子挂了一天一夜加一个早上,今天才跟着澄清帖一起删掉。 这样一品,总觉得咂摸出一点说不出的不对劲。 结果他们就看见了顾止玉往一个高个女同学身边一站,手挽上她胳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怪顾止玉有此一问,原主向来只和郑晓静一块去食堂,被她蹭鸡腿,不然就是一个人去,吃完回教室午睡一会继续学习。 跟郑晓静闹掰的叶慈现在可不就回归独来独往的生活了吗? 被抛下的杨依伊:“……” 被震惊的同学们:“……” 等会,那是叶慈本人?那刚刚他们还在讨论叶慈的成绩…… 说的最大声,说她上限就在那的几个学生往人群里挪了挪,面带难堪。 太尴尬了,背后说人还被本人听见了,谁知道叶慈现在改头换面,变得那么陌生了。 根本认不出来啊! 然而,被挽住的叶慈也:“……” 虽然但是,她还真不是一个人。 对楼拐角厕所,余鱼甩着手上水珠出来,边走边说:“走吧,让你久等了。” 一抬头,就对上了站一块的叶慈和顾止玉。 她还把手挽在另一个人胳膊上,身体相贴,亲亲蜜蜜的样子让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她们是好友。 余鱼:“……?” 这一刻,余鱼和其他人的想法诡异的重合了。 二位这是什么梦幻组合?说好的竞争关系死对头,我们开始压下一次考试究竟谁第一,结果在这好朋友一生一起走? 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脸,挺疼的,看了看手机时间,没有错,意味着她没有做梦,也没有时间旅行错过一大段剧情。 顾止玉瞬间抬头盯着叶慈,双眼微眯。好像在质问你居然背着我有别的人了? 余鱼看着她们,她看着顾止玉,顾止玉回视。 有点修罗场内味了。 “……”叶慈被顾止玉紧紧盯着,突然有点心虚,试图组织语言解释:“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就是心虚。宛若绞尽脑汁向妻子解释自己真没出轨,她和另一个人真的是纯洁关系的爱人。 但现在她们只是刚破冰的同班同学,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有什么好解释的,吃饭去啊,再不去就没有鸡腿饭了。”顾止玉抛下那种奇怪的感觉,一扯叶慈,对着杨依伊喊了一句:“依伊看好了吗?你的挚爱黄焖鸡饭要没了!余鱼快走!” 杨依伊:“来了来了!我今天一定要吃到黄焖鸡,我今生的愿望就是在今天吃到黄焖鸡饭!” 余鱼顾不上什么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去,快冲!” 顾止玉无语:“你天天都吃黄焖鸡饭,就没看你吃腻过,然后你第二天的今生愿望还是吃到黄焖鸡饭。” 杨依伊想到那滋味就想流口水,肯定点头:“是的,真不愧是我发小,我和你心连心——” “免了,你还是和你的新爱豆心连心吧。”顾止玉嫌弃脸。 杨依伊哈哈大笑,十分高兴道:“你这是在祝福我和哥哥在一起吗?谢谢你!” 顾止玉:“……” 被顾止玉扯着手腕跑的叶慈哭笑不得的听着,顾止玉回头问:“你待会打算吃什么?” 学校食堂是学子噩梦这条定律在闵阳实验一中并不成立,食堂里聘请的做饭师傅手艺十分不错,就是价格略贵。 同时品种多样,分量也实在,在这两个前提条件面前,价格方面问题约等于不存在。 叶慈想了想,她口腹之欲不重,随口回答:“鸡腿饭吧。” “那正好,一块排队去!” 进入饭堂,掏出饭卡排队,食堂窗口多,没多久就排到她们了。 四个人又坐在一块吃,只有杨依伊吃的黄焖鸡饭,其他三人都吃鸡腿饭。 杨依伊咬了口鸡肉,鲜香嫩滑,感觉被五三摧残的青春都圆满了:“好吃……不过还是止玉做的更好吃。” 余鱼如饿狼投胎,啃一口鸡腿扒一口饭,吞下去了才说:“顾止玉还会做饭啊,厉害了,不像我只会煎鸡蛋撒葱花。” 杨依伊一抬下巴,十分骄傲:“她不仅会做黄焖鸡,还会做麻辣小龙虾,卤鸡爪,盐焗鸡,酸菜鱼,冬阴功汤……” 她念了一溜菜名,只把余鱼的口水都念下来了,最后阴险一笑:“羡慕吧,这些我都吃她做过!她昨天还在家里烤曲奇饼干,可香了!” 听着听着,叶慈突然有点嫉妒起来了,顾止玉会的这些她都没吃过,也根本不了解她。 不过没关系,以后会有机会好好了解的。 “羡慕死了,顾止玉怎么那么厉害啊!真的就是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简直全能。”余鱼双眼闪着诡异的光,像是饥饿了好久的恶鱼。 顾止玉难得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不是很自在的说:“无他,唯手熟尔。” 说完,顾止玉想起了什么,又说:“家里还有一点烤饼干,我明天带来给你们尝尝,叶慈也想尝尝吗?我还会做水果千层。” 余鱼:“好哇好哇!” 叶慈不习惯直接啃鸡腿,垂下眼,正用筷子进行骨肉分离。闻言笑道:“好啊,有空去你家吃。” 顾止玉一点头:“行,到时候我给你做芒果千层。” 点完头才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讶异的看向叶慈。 就看见她缓缓唇角勾起一个笑,银边眼镜折射着灯的白光,不过不再是刚刚沉默阴郁的样子。 让顾止玉有点自作多情的想她是因为自己的话而高兴,顾止玉唇边也浮现出一对梨涡,低头吃饭。 去她家一起玩,说不定还会呆一整天,这样一想还有点小开心。 聊了几句,几人就继续吃饭,高三任务重,连休息都是争分夺秒的来。 花十几分钟吃完饭,几人有点犯困,在教室里将就着趴了一会,养养神。 如果站在讲台上看去,就能看见高三一班趴了一片,全是黑压压的人头,每一个摘下眼镜的学生眼底都带着淡淡青黑,神情疲惫。 …… “好了,这道题是解法就是这样,接下来这一道题……”数学老师的慷慨陈词被放学铃声打断,写字的粉笔啪一声断掉。 学生们的心也跟着提起来了,而数学老师也在拖堂和放学之间反复横跳,直到铃声结束。 回头看着学生们,数学老师第一次败下阵来:“好吧,今天就讲到这里,就先下课吧……下发的试卷记得叫家长过目签名。” 老师说完,就捏着试卷拿起保温杯就走。 丝毫不在乎这大晚上叫家长签名这件事究竟变态不变态。 不少父母都是上班族的学生幽幽叹口气,希望回到家父母没有加班,还没睡着。 “等我回到家都十一点了,我爸今天不知道加不加班,希望我妈没加班。” “我找我奶签,这会我奶可能还在看夜间档电视剧。” “我让我三岁的小舅舅签算了,不会写字就画个圈上去哈哈哈哈!我没疯!我没逝的!啊啊啊啊啊!” “又疯一个,抬走,下一位。” 互相打闹着,疲惫的背着书包离开教室。 签名?人都跟叶父打起来了,再去找他签名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还在座位上的叶慈翻出以前的试卷看了几眼,抬起笔写下了一样字迹的签名。 龙飞凤舞的叶陆英三个字跃然纸上,完美模仿,毫无破绽。 不是照搬的那种模仿,就像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写下的签名,字迹以假乱真。 余鱼还没来得及走,见状目瞪口呆:“……6,我也想要这个技能。” 叶慈瞥一眼她:“要帮忙吗?” “要!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压低声音,余鱼讨好道:“明天请你喝豆奶。” 没能挡住诱惑的余鱼翻出以前的试卷摊在桌面上,再恭恭敬敬的抹平。 高三晚修的放学时间是晚上十点半,学生们全都回家没有内宿生。 高一高二的学生则早在九点钟的时候放学了,现在人都走光了。 学校大半建筑陷入黑暗,有点空荡,又因为高三学生的放学再度热闹起来。 顾止玉磨磨蹭蹭的收拾好书包,故意绕路从第一组路过,就看见叶慈替余鱼签下家长签名。 “6,教练我想学这个。”顾止玉是真的想学,对她非常有用。 她妈妈顾女士是个大忙人,工作重心转移到梅市每天都忙到昏天黑地,根本见不到人。 以前的学校根本没这规定,顾止玉正头疼该怎么处理签名这一件事,就撞上意外之喜了。 叶慈发现了顾止玉,再次发出邀请:“那要帮忙吗?” “必须要。”根本不用挣扎的顾止玉掏出试卷,不光是数学这一科,其余几科都拿出来了,跟扑克牌似的铺在叶慈桌面上。 张张都是顶好的成绩,除了语文是131,其他几科十分优异,数学更是满分。 余鱼知道她的分数,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叹:“我想我这辈子都考不到这个分数。” 顾止玉:“……” 看着其余几个接近满分的数字,顾止玉有点不安,就怕叶慈以为她是在故意炫耀。 “努力努力又不一定了,你就是比较懒。”叶慈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就跟看习惯了似的,神情闲适,仔细观摩后,就照着顾女士的字迹签了几个名字。 顾止玉看着就眼前一亮,她妈妈字好,叶慈的字也挺不错的,自成风骨。 余鱼收好自己的试卷,哼哼道:“顾止玉是学神级别,常人难及,就算她在数学老师课上走神都不会被他骂,学校都要供着她。” “没……”顾止玉刚落下的心又提起来了,正要解释。 叶慈点头笑道:“确实,她不是很适合中规中矩的学习方式,放养教育更适合她……听说你自学学到了高数,真厉害啊。” 顾止玉:“……” 叶慈朝她投来的眼神一片清明,略显冷淡的浅色双瞳漾开了温润笑意。其中不见任何的不满和暗讽,就像她是真心夸赞一样,毫不芥蒂。 迟疑了一会,顾止玉点点头:“嗯。”心里还是有点骄傲的:“我觉得还是有点难的,要理解一下才能看懂。” 这凡尔赛的发言叫余鱼和杨依伊都沉默了,差点自掐人中。 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不就是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后面传来一句弱弱的提问声。 几人回头,就看见一本正经的班长背着书包站在后面,手上托着卷子。 班长一推黑框眼镜,顶着几个人惊讶的视线,施施然道:“我爸今晚上出警了,我妈还在省局开会,家里没家长在所以……” 这理由充分,不给签都不行。 叶慈:“行。” 杨依伊也懒得再去麻烦她爸,也跃跃欲试:“其实我也想……” 叶慈:“……也行。” 签一个是签,签两个三个也是签,写几笔的事情而已。 送走了满意的班长,还得到了班长的高度赞扬,他说:“送到司法鉴定机构里都可能分辨不了真假。” 知道他只是开个玩笑,叶慈一笑而过。 余鱼家的方向跟叶慈不同道,出校门左拐走了。 而叶慈跟顾止玉两人回家方向倒是一致,需要搭乘同站牌下不同班次的公交车,不然也不会让那几个彩虹人堵错人。 背着书包,晃晃悠悠的走在路灯下,耳边是杨依伊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是在说她新爱豆在舞台上有多炸裂。 顾止玉随口应答,其实她根本没听清楚,一心留意着隔壁的叶慈。 是顾止玉她们的车先到,上车的时候她回过头,对叶慈道别:“拜拜,明天见。” “明天见。”叶慈抬手挥挥,看着她上车离去。 车远去了,还剩几个学生在等叶慈同班次的公交车,在后面低声讨论着家里爸妈对她们有多关心,现在一定在家里准备好宵夜等她们回去吃。 说着说着,就都笑开了,各自说自己爸妈有什么拿手好菜。 清脆的女音回荡在路边,话语里充满着从小长在幸福家庭的无忧无虑。 叶慈听着,就想到有关顾止玉的资料,不免有些同病相怜起来。 顾止玉的妈一直都是个有想法的女人,聪明有志向。 在老家的时候被她爸唠叨烦了,自作主张在追求者里挑了一个,招为赘婿。 之所以挑中顾止玉亲爸做赘婿,因为他长得最帅,哪怕他好吃懒做油嘴滑舌什么都不会,因为他好看,顾女士就选中了他。 顾止玉外公气的上蹿下跳,手握降压药都没能改变顾女士的主意。 由顾女士出大头,办了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叫其他追求者眼睛都嫉妒红了。 顾止玉亲爸沾沾自喜,以为大美人对自己情深根种,倒贴都要跟他在一起。 结婚半年,顾女士就有了顾止玉,她在公司做事得力,颇受上司赏识。 不愿失去机会的她孕中坚持上班,临产的时候请假回家待产,生完一出月子把孩子交给父母继续上班。 至于孩子亲爹早就被她抛在脑后,当没这人。 可把顾止玉亲爸气的倒仰,但他是顾家赘婿,压根抬不起头来,又不愿意工作,就靠着顾女士养。 一言蔽之,他在顾家没有说话的份。 顾止玉三岁的时候,顾止玉亲爸就被爆出他跟同镇的寡妇有染,得知消息的顾女士火速赶往现场。 光彩照人的都市丽人并不生气,也不恼怒,反而笑意盈盈。她只说了六个字:“离婚,净身出户。” 孩子都三岁了,顾止玉外公才意识到顾女士的真正意思,她愿意听从家里说的去结婚,但要找一个能被她掌控的男人,不能对她的事业有半分阻碍。 至于顾止玉亲爸,在顾女士眼里就是供精者,跟精。子银行没什么区别。 顾女士十分潇洒,签完协议被人踢出门外就走,继续她的事业。 这就苦了小顾止玉。 镇子小,老人多,就爱聚在一起嚼舌根,编排长短,老人影响祖孙辈的小孩,联合起来排挤小顾止玉。 所以小顾止玉就在各种流言中长大,什么有爹生没娘养,什么她妈在外面做不正经的事情,什么她爸妈都不要她了,什么顾止玉的妈早在外边二婚了,嫌弃有小拖油瓶…… 怎么戳心窝怎么说,不敢在脾气暴躁的外公面前说,只敢对小顾止玉说,以为自己十分有道理。 小顾止玉从小就是个鬼精的,从不相信这些老头老太太的屁话,听了全当没听见,扭头就走。 搞得想看小顾止玉发脾气,才好名正言顺说她没教养的老头老太太们十分失望。 走了老的,就来小的。 不是聚众嘲笑小顾止玉没爸妈,就是排挤她不跟她玩,欺负她的都被她揍回去,根本讨到不了好。 后来杨依伊搬过来后情况才有所缓解,不在形单影只。 小学刚毕业,外公外婆相继离世,顾止玉脱离了小镇,随着母亲居住。 顾女士早就从原来公司辞职出来自己单干,开了个工作室,正好是上升期,更加繁忙,经常不着家。 雇来的保姆偷奸耍滑,克扣菜钱被顾止玉发现,没通知顾女士,就叫她自己辞退了。 没了保姆做饭,顾止玉就自己上手做饭,她脑子机灵,学任何东西都很快,因此练得一手好厨艺。 所以顾止玉的童年和青少年都缺少父母的陪伴,没让她长歪半分,还能这样活泼开朗就算是她的造化了。 高二结束后,顾女士公司来到梅市发展,商量一番后,顾止玉就同意了转学。 她就这样来到了闵阳实验一中,跟旧友杨依伊重逢。 成绩优异,品学兼优一直都是她身上标签,别人家的孩子。 在原世界线中,顾止玉担心好友下落,雪夜出门,被看不清路的卡车司机撞死。 生命停止在十八岁,顾女士十分自责,认为都是自己的过错才导致女儿的死亡。 再也没有了工作的动力,蒸蒸日上的公司破产,心力交猝之下生了重病,没几年也跟着郁郁而终。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她将会扶摇直上,拿下省理科状元,成为更多人仰望的人。 原主跳楼而亡后,叶父叶母对着采访的记者埋怨是原主经不起教育,怎么敢说跳就跳,声泪俱下倾诉自己究竟给孩子多好的条件,而她根本没考虑过父母辛苦抚养。 结果转头就高龄生二胎,说怀念前一个孩子,也害怕老无所依。 二胎出生的时候还正好就是原主的忌日,彼时这对夫妇在产房里喜极而泣,感叹老天保佑,原主坟前荒芜无人打理。 看似不负责任只会给钱的顾女士日日痛不欲生,自责而死,看似尽心尽力万事周到的叶父叶母喜得麟儿,忘却前人。 对比过于明显,叫旁观者觉得十分讽刺。 100-110 第101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6 “叶同学, 老师听说你替其他同学冒充家长签名了?” 办公室里,语文老师一推眼镜,用看透了所有, 早已了无牵挂的眼神看向叶慈。 早读期间就被叫到办公室尚且不明所以的叶慈:“?” 顿时人就清醒了, 腰背都挺直了三分。 叶慈:“……老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说虚的, 她叶慈走遍那么多个世界,模仿过的字迹难以数计, 居然在四十出头的班主任面前翻了车,这不应该。 奇怪的胜负欲就燃烧起来了,必定是加以改进,争取天。衣无缝。 语文老师笑了一下, 倒没生气:“你的字很好, 不是我看出来的, 几个老师都没能认出来。要不是我临时起意看了一下监控, 还不能发现你这隐藏的小技能。” 后面一句话里班主任虽有解释,理由也完善, 但叶慈听出来点不一样的感觉。 隐藏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有人告密了,不然班主任不会有这个想法。 每个班级里确实是有监控, 班主任们也会查看, 抽查学生们学习情况,上课情况。 但一班的班主任王老师并不喜欢这样, 几乎不看监控。 见叶慈一脸沉思,班主任以为她在害怕挨训。 当即缓和表情, 严肃的面容柔柔一笑, 显得温和了不少, 她道:“不用紧张, 老师不是来骂你的,你先坐下聊聊……要喝水吗?” “谢谢老师,我不渴,就不用了。”叶慈依言坐下,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去巡班了,就剩下她们两人。 “我叫你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批评你替人签名这事,他们家里情况不一样可以直接跟老师说,私下作弊是不可取的行为,所以还是要警醒一下,下次不许了啊。”班主任仔细观察对面的学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作为她的班主任,对叶慈的家庭情况也有所了解,曾经她也隐晦的劝过叶父不要把人逼太紧了,有什么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青少年成长期间最是敏感,心理也不够成熟,逼急了容易钻牛角尖,走极端,这种例子比比皆是。 叶父当时答应的好好的,回到家该怎么干接着怎么干,让叶慈看起来越发阴郁。 班主任看在眼里也有点担心,经常给叶慈做一做心理辅导,开解一二。 来多几回后被年段长叶雪琳看见了,以为叶慈又犯错误去挨训。 叶雪琳她是叶慈亲姑姑,高三的年段长,要求严格性情严肃,转头就告诉叶父,不了解真相的叶父又是一顿骂。 反而搞得叶慈第二天都是肿着眼睛上学,见到办公室就怕。 人没安慰好,日渐阴郁寡言,事情搞得更加糟糕,班主任也不敢再叫人过来了。 叶慈不知道班主任在想什么,她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也就她会那么无聊。 分几分心思去听班主任的话,面上则是露出认真听教的表情,闻言应了一句:“我知道了老师。” 俨然是诚恳知错的乖学生,殊不知乖学生脑子里已经想好了怎么报复回去。 “你会改正就很好。”班主任稍稍放下心来,转而提起其他,就是关于学习方面的事情。 对于进步,她加以表扬,言语鼓励,希望叶慈继续保持,不要自怨自艾。 直白的说她出她的想法,班主任说:“我并不认为没有拿到第一名就叫做退步,其实你每一科都有进步。至于名次,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是独立的存在,不必彷徨,不必迷茫,你做好你自己就好了。” “……”叶慈耳朵听着,双眼一眨,睫毛扫过了镜片,视线落在了班主任的身上。 班主任对上学生镜片后的浅色双瞳,背后窗户的阳光照射进来,让她的镜片有点反光,叫自己看不清对面学生真正的情绪。 整理了一下心情,最后她说:“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找老师,千万不要害怕会麻烦到老师,老师是你的班主任,理应对你负责。” “不说老师我有多厉害,也是比你年长那么多岁,关于人生经验肯定比你丰富,说不定老师能给出更好的解决方式呢,对不对?” 她循循善诱,爱护之心不加掩盖。 “嗯,我知道的老师。”叶慈听着,也觉得心情复杂。 这些话班主任也对原主讲过,但她没往心里去,反而更加远离了想拉她出阴影的老师,自顾自缩在角落里。 受过的伤害太多,对温暖恐惧。 原主怀疑温暖的真实性,害怕得到后再失去后会更加惨烈,打定主意就一开始不去触碰,给自己划了一个结界,只要不出去就不会有意料之外的结果发生,自欺欺人的活着。 “那就好。”班主任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听进去了,真正松了口气,笑道:“快回去教室吧,差不多是下课时间了。” “好的,谢谢老师。” 顺着走廊走回去,路过几个正在大声背诵单词的教室,叶慈停在了一班门口。 “报告。” “进来。”看着背诵的英语老师一看是她,招手叫她进来,抬头叮嘱一句:“别停啊,继续背,等会 第一节 英语课还有一个小测。” 学生们跑掉的心神瞬间被拉了回来,拖着嗓子:“啊——?” 英语老师眉毛一挑:“啊什么啊,你们啊也没用,现在都高三了,到了总复习阶段,明年六月份就是高考,以为自己时间很多吗?其实不多了,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学生们低头继续背书。 叶慈回到自己位置坐下,察觉到有人看她,似有所觉的偏过头,就对上暗中观察郑晓静。 郑晓静:“!!!” 触及到叶慈视线的郑晓静猛的低下头,把脸埋进书堆里,装出认真学习的样子,压根不敢抬头。 在叶慈被叫走之后她就暗喜中,没想到她去了那么久回来,看起来还心情不错,跟没挨过训一样。 回想班主任那段意味深长的:“郑同学,学生的任务是要好好学习,不要想着这些没必要的事情。” 这不就是说她没用心搞学习,没尽学生本分的意思吗? 被老师这样说,郑晓静难堪又恼怒,怎么离了她叶慈人缘更好去了? 明明没人在乎她,就跟个阴沟老鼠一样躲着,全级第一又怎么样?依然没人喜欢她,除了自己会跟她玩,谁乐意跟她玩? 现在连班长都要跟她套近乎。 而且本来撒谎就是不对的,自己好心告诉老师,倒是显得是她的不是了,叫她怎么看叶慈怎么不爽。 又觉得王巫婆就是捧高踩低的,看叶慈成绩好就对她好,自己没她好就踩,没有师德。 怨天怨地,感觉自己身处黑暗社会,唯有自己清醒,全都是不向着自己的坏人。郑晓静才缓和了脸色,专注书本。 余鱼趁老师不注意,偷偷问:“刚班主任叫你去干嘛?” 叶慈没空搭理郑晓静,只觉得她挺没意思的,低声回复:“怕我心里出问题憋坏了,开导我来了。” 班主任关注学生心理健康是正常的事情,班主任王老师是长了张严肃脸,看着就像学生嘴里的灭绝师太。 实际是个热心肠的,学生们都挺喜欢她的,好几届学长学姐都说做王老师的学生最幸福。 “这样啊。”余鱼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郑晓静等一天,这一整天里都没发现叶慈有什么举动,该干嘛干嘛。 郑晓静就以为她怕了,第二天又跟男同学们打得欢快。 在她的想法里,叶慈还是以前自己知道的那个,吃到苦都不敢说。 于是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像是得了阳光就灿烂的花似的,看得余鱼白眼直翻。 每个女生都是天生的鉴茶达人,哪能看不出郑晓静想要鼓动其他同学孤立叶慈。 大家每天被五三折磨的死去活来,哪里有空去搭理她,让她自讨没趣,不想郑晓静把大家的沉默当成赞同,说的更加起劲。 实在不明白这尖利的要命的夹子音到底哪里好听了,郑晓静这么久还那么乐此不疲呢? 但还是有人先叶慈一步,忍不住爆发了。 理科一班分班的时候,能分到一班的女生不多,就七个,二班的有十几个。 在一班,除了叶慈以外,还有余鱼,杨依伊,顾止玉,郑晓静以及两个女生。 郑晓静是踩着分数线进的一班,靠着叶慈的辅导爬到中游,而剩下的六位都是年级前五十名的优秀生,一心学习。 杨婉婷是郑晓静同桌,平时忍受她的叽喳就够了,想着快换座位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但不想郑晓静变本加厉,今天她终于不堪其扰,爆发了:“郑晓静你能不能别说话了!我正在解题,你把我思路打断了!我真的没空听你感春伤悲倒垃圾情绪,你和叶慈怎么了不关我的事情,不要打扰我好吗?!” 所有人都被杨婉婷的大嗓门给镇住了,抬起头看向她们的方向,连走廊外背单词的同学都回过头好奇的看向班里。 “妈的。”杨婉婷低骂一句,一摔练习册,思路断了就不想继续做下去了。 带上笔和单词往外面走,语气很冲:“烦死了!” “你太过分了!”郑晓静双眼泛红:“你怎么这样说话骂我?我只是心里难过,没人能让我倾诉而已。” 杨婉婷火气没地方发泄,当真停住脚步跟她掰扯:“那你骚扰我学习就有道理了吗?!你难过你抑郁你找学校心理医生去啊,找我干嘛,我又不是专业医生!” 郑晓静眼泪都掉下来了:“我没有……” 杨婉婷剪的齐耳短发,身材高挑脾气暴躁,是个利落性子的人。 她往前走几步,厉声质问:“我说你什么了吗?我有说错你吗?你哭什么?是不是明天又要跟别人说我校园暴力你?” 扔下一个雷后,杨婉婷仗着上学期跟她同桌,知道的不少关于她的事情,又扔下一个雷。 杨婉婷一。撸。校服袖子,人气热了:“是不是又要匿名发帖到论坛上,叫追你的小学弟别删你帖子,让大家都唾骂那个人?你当我傻啊?” 郑晓静只会哭,柔柔弱弱的样子:“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没有,我问心无愧。” 掌管校内论坛纪律,并且有删帖权限的高二小学弟就是张智博,叶慈的堂弟。 “……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余鱼早就知道张智博喜欢她,还送过奶茶给郑晓静,没想到这傻。逼。玩意连堂姐都坑。 扭头一看叶慈有些讶异的表情,余鱼问:“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张智博喜欢她?” “……”叶慈沉默了,事实上她是真不知道。 那边郑晓静哭的梨花带雨,仍口齿清晰,不得不让叶慈感叹她的优秀表演素质:“你针对我就针对我,不要把别人拖下水,我跟他只是聊得来的朋友而已。” 杨婉婷气笑了:“……我针对你?” 装出这个样子,倒是显得杨婉婷的不是了,她哪受过这委屈,张嘴就要怼回去。 许航飞终于看不下去了,冲杨婉婷吼道:“行了,你要发脾气出去发行吗?别再这里扰乱课堂纪律!” 杨婉婷果断转移炮火,怼上了许航飞:“你瞎吗?眼睛不要你可以捐了,现在到底谁先挑事,你那么怜香惜玉要当护花使者跟她坐一块啊!我还真不乐意跟她坐一块,一身臭毛病还把自己当公主了。” 大家都知道许航飞暗恋郑晓静许久,不少人低声笑了。 “你他妈……”许航飞面皮薄脾气冲,刚站起身就给班长拦下了。 “现在是自习课,同学们都要学习。”班长没戴眼镜,五官端正,气质显出点警察世家里熏陶出来的正气,盯着许航飞,将话原本还给他:“不要扰乱课堂纪律。” 郑晓静感激道:“谢谢班长出来主持公道。” 这声音又嗲又尖,像是对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配音课学歪了的萝莉音,听着比指甲刮黑板还难受。 杨婉婷一扯嘴角,不客气的直接翻了个白眼:“……” 余鱼:“……我去,魔音摄心啊。” 直面这杯浓茶的顾止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层层冒起,没忍住搓搓胳膊。 叶慈冷眼旁观,翻出了书包里打印好的复印件。 岂料班长一本正经的说:“不用客气,扰乱课堂纪律你也有份,所以我把你的名字也记下了。” 郑晓静:“……” 全班同学:“噗。” 郑晓静不甘心的说:“那杨婉婷她也……” 杨婉婷直接说:“没关系,班长你记我名,王老师问我来的时候我一定如实相告。” 如实相告四个字给杨婉婷念出了重音。 班长一视同仁,只要出声扰乱纪律的都被记在本子上,等会就上交班主任。 “神经病。”郑晓静这回表情比哭还难看,气愤的坐回位置上。 自习课一下课,叶慈就起身往第三组走去,就把要往外走的郑晓静给拦下了。 正在水机面前打水的顾止玉注意到叶慈走过来,刚想问她是不是也来打水,就看见她手上托着着一叠纸张。 一叠目测一厘米厚,洁白方正的A4纸。 顾止玉:“?” 闲话不多说,叶慈把复印的纸往她桌子上一放:“还钱,三千九百二十一块钱,你打算转账还是现金?” 坐隔壁的杨婉婷扫了一眼,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全班同学:“???” 郑晓静也:“???” 还钱???还什么钱? 郑晓静这么想,也就这样问了。 叶慈手按在纸上,笑道:“你跟我借的钱啊,我花了一点时间,恢复了所有的聊天记录。从初二你跟我借的十块钱开始,一直到上一回的三百块,每一笔款项都有截图,我整理截图都弄到了两点多。” 其实没有,叶慈嫌麻烦把系统链接到手机上让它整理,自己去睡觉养足精神。 郑晓静:“……” 郑晓静差点就对叶慈脱口而出:“你有病吧?浪费时间去整理好几年的聊天记录???” 好歹是忍住了,脸都给憋红了,满眼写着我不理解。 郑晓静咬牙切齿道:“你翻那么久,就为了把这些打印出来找我算账,真的是好毅力啊。” 其他同学也是这样想的,真的是好毅力啊。 还以为之前叶慈那句三千九百二十一块钱是笼统的数字,没想到真真是这么多,一块不差的。 所以叶慈到底是什么神仙记性,居然全部记得清清楚楚。 叶慈笑容不变,没把她话当回事:“三千九百二十一块钱也是钱,将近四千块钱呢,能让我一学生花多长时间啊?” 见她语塞,叶慈又问:“废话少说,你到底是打算转账还是现金?别说我诬陷你,每一笔转账都清清楚楚,分毫不差。且有时间在,前面一句都是你说的“借”来应急,说过会还的。” 借这个字被重点念了一遍,杨婉婷直接笑出声。 “……”郑晓静扫了几眼A4纸上的内容。 还真是,自己都有答应会还,并不是叶慈主动赠与。 当即气到要吐血,可她根本没那你多钱,想要斡旋一二:“一块钱你也要,你也太斤斤计较了。” 叶慈跟看傻子似的看她:“啊,对啊,我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别人怎么招惹我我就这么弄回去,一点亏都不乐意吃。你有意见吗?” “况且要我放过你,你配吗?” 最简单的嘴臭,最极致的享受,郑晓静彻底没话了。 叶慈不会说脏话,不代表她不会骂人:“现在没钱还就给我写个欠条,你自己亲笔写,格式就在最后一张纸上面你照着抄。别说什么你还是学生,你上学晚还留过级,今年年龄过了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了。” “……”这话太无懈可击,郑晓静没法反驳:“我哪里有钱还给你,我爸妈只是工薪阶级,月薪不过万,比不过你爸爸是公司高管,家里有钱不愁吃穿。你这样当众逼我还钱,是要我去借高利贷给你还钱吗?!” 高利贷这三个字触动了叶慈,像是想起来什么,正要说话:“高……” 高中生的简单生活里都对什么**离得远远的,对外界信息的获取渠道并不多,大多通过网络和新闻。 其实这些还是修饰过的,真相远远比摆在明面上警示的案例还要严重。 什么高。利。贷校。园。贷离他们的生活十分远,想到新闻里报道向他们借钱的人的凄惨下场,都觉得头皮发麻,面露嫌恶。 “不是,叶慈你有必要把同学关系闹得难看?不顾她跟你玩了那么多年的友情,一定要这么恶毒把她往死里逼,你还是人吗?”许航飞截住了叶慈的话,不满问道。 叶慈终于搭理他了,直直盯着他:“关你什么事,你替她出什么头。显得你能耐了是吧?” “我。草。了……”许航飞被气蒙了,霍然起身,椅背撞上后桌,发出一声巨响。 他后桌正趴着睡觉被他吓了一跳,低骂了句国骂。 “许航飞!”班长没拉住冲动的许航飞,忙跟着起身喊他:“你干什么?!你这是暴力行为!” 郑晓静连忙后退几步,撤离误伤范围,还口不对心的劝道:“许航飞你别为我冲动,不值得的。” 许航飞是班里的体育委员,闲暇时候就爱打打篮球,身材高大结实,往那一站还真有点吓人。 壮的跟头牛一样的许航飞倔起来还真没人拦得住,好几个男生拦他都被误伤,甩开了好几个人。 班长拉的最紧,吃了他一肘子,痛到弯下腰脸色发白。 “班长被打到胃了!” “有人去叫老师了!” 嘈杂声响成一片,分不清谁是谁声音,充满着风雨欲来的惊慌。 其他人等远离战场的远离战场,上去帮忙的上去帮忙,各自乱作一团。 “不是,这许航飞什么毛病?”顾止玉不再围观了,放好水杯就要过去。 “许航飞一直都这样的,学校里没几个人敢招惹他……等会!你过去干嘛??”杨依伊看她要过去,连忙拉住她,反被顾止玉脱开手腕。 “叶慈快跑啊!” “老师快来了老师快来了!” 现在是午休时间,其他班吃完饭回教室,都在安安静静的休息,就一班吵吵嚷嚷的,惹来不少围观的同学。 结果大家就看见就要挨揍的叶慈跟老大爷似的,站原地八风不动。 等许航飞走到跟前抬手抓住他胳膊,用上巧劲背身一摔,直接一个过肩摔就把人高马大的男学生撂地上了。 **摔在瓷砖地上发出闷响,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摔的有多痛,牙根发酸。 许航飞人都摔懵了,头磕到瓷砖地正嗡嗡的响,浑身都疼,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缓不过劲来。 同学们:“……” 卧槽!!!这身法是真够利索的!好帅! 这一刻,大家都成了沉默的石雕,安安静静的注视着站的笔直的叶慈,每一张脸都挂着震惊的表情。 “草。你。妈的……”许航飞本来真没想对叶慈怎么样,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叫她别那么拽,老实点。 这下是真被摔出火气来了,当即就要爬起来反击。 他倒下的地方是叶慈精心计算过的,正好处在走道中间,不会破坏任何一个同学的书桌,也不会让许航飞伤得太重。 叶慈走前几步,穿着帆布鞋的脚踩着他心口,硬生生把人踩了回去。 “!!!” 那微微喘着气的女生身量很高,挺直了腰背估量着过了一米七,却因为很瘦显得弱不禁风,一撂就倒的样子。 肤色透着经常闷在室内的苍白,鼻梁还架着斯斯文文的眼镜,薄唇紧抿。 深蓝与亮白两色。相间的秋季外套校服穿的规规矩矩,拉链拉到锁骨处,盘靓条顺的能直接上校园宣传册。 就是这样一个乖学生形象模板的叶慈把身高超过一米八,体重一百五的男生直接摔地上了。 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这就叫人不可貌相。 叶慈笑了,说出来的话可跟她温润的面容完全相反,威胁之意十分明显:“建议你不要在我面前说脏话,我脾气暴躁,要是火了你会挨打的。” 被完全禁锢住的许航飞:“……” 还以为能把叶慈吓退的郑晓静:“……” 刚刚许航飞冲动的看着很吓人,叫人恨不得退避三舍。 但相比起来,他们觉得用冷静表情威胁人的叶慈更加吓人,是方圆五米内不敢站人的冷漠。 侧过脸,叶慈问:“欠条,写不写?” 对上她的眼神,郑晓静心一跳,连连点头:“我写我写,我现在就写。” “日期定在一个月内。”叶慈淡声道。 郑晓静笔尖一顿:“……好。” 叶慈就看着她写,脚踩着许航飞没挪地,慢悠悠道:“记住了,要是没还我就会去报警了。” 郑晓静脸都气绿了,憋屈道:“……知道了。” 收了欠条,叶慈一改刚刚的气势,温和道:“明明能和平解决,你非要耍小心机闹成这样,动手动脚的多粗鲁啊。” 郑晓静:“……” 同学们:“……” 要命,怎么感觉这样的叶慈更恐怖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老师来了!!!” 第102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7 “老师来了!!!” 这一高喊像是县令升堂前的惊堂木声, 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学生们如同摩西分海般,空出一条走道。 王老师后面还跟着两个把她找来的学生,她板着脸停在了教室门口, 不高的身量散发着压制所有人的气场。 每个学生都对老师有血脉压制般的畏惧, 全都陷入了沉默, 不由为几个当事者感到担忧。 “谁打架?”王老师对情况只是一知半解,并不打算当众开口斥骂。 任职二十余年, 深知随口教训学生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沉默。 围观的的同学都不敢说话,口齿伶俐的郑晓静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抽屉里躲起来。 谁都怕老师,牛的不行的许航飞也不例外,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在王凝音拧起眉毛前, 有人打破了沉默。 叶慈首先出列, 对王老师弯腰道歉:“老师对不起, 我有份。” 有她开头, 班长手捂肚子白着脸站起来:“我有参与。” 看班长翁嘉树这样子,不瞎都能看出是受伤了。 王凝音脸色不变, 只问一句:“还有呢?” 班主任一向和善,虽然在其它方面严格了点,很少简言短语的说话,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大家心情更加惴惴不安。 有一有二, 许航飞也不好意思继续孬种下去,自己爬了起来:“还有我。” 其他几个拉架的也出声说话。 “午休时间不好好休息, 养足精神准备下午的课程,居然开始打架斗殴?”王凝音双眼扫过几个学生, 目光所及之处都垂头不语。 憋着一口气的王凝音沉声道:“都跟我来办公室。” 看郑晓静就这样装死想要糊弄过去, 天生就虎的杨婉婷冷不丁来了句:“王老师, 事情是因为郑晓静而起, 许航飞要给郑晓静出头。” 王凝音审视的目光转移,落在了郑晓静脸上,心中叹了口气:“都来我办公室。” “我没有……”郑晓静神色慌乱,下意识推脱,声音微弱:“我没有让他帮我,又不知道会真的动手……” 许航飞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话,下意识扭头看她,只看见对方躲避的侧脸。 王凝音一视同仁,全部带走:“你们好好休息,下午评讲月考试卷。” 王凝音把人带走的时候,顾止玉挣脱了杨依伊捂嘴的手,大喊一句:“老师!是许航飞先动手的,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监控!可不能冤枉每一个受害者啊!!” 同学们被她夸张的形容逗笑,紧张的气氛莫名松快了点。 叶慈走在最后一个,露在阳光下的下半场脸似乎笑了一下。 顾止玉就看着,感觉比收到一束花还高兴。 …… 把学生叫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弄清前因后果,再从中调节,做出应有惩处。 鉴于班长翁嘉树被顶到胃,冷汗直冒。王凝音先让剩下那两个拉架的学生把他送到校医那里检查一下。 提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追根溯源时,被杨婉婷硬推过来的郑晓静支支吾吾。 倒是叶慈全都说了,丝毫不管许航飞隐忍的神色。 王凝音讶然的看着侃侃而谈,叙事清晰的叶慈,惊讶于她的转变,当真是判若两人了。 早上对话的时候是王凝音说的更多,态度不显,现在就明显感受到她的转变。 她是希望叶慈能够开朗点,没想到这一开窍就反手把同班同学给揍了。 一时之间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欣慰叶慈不再封闭自己,还是苦恼她的开朗过头,放飞自我。 “事情就是这样,关于经过我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如果王老师还有疑虑,可以翻看监控,验证我说的事情是真是假。” 结束语拉回了王凝音的思绪,秉承着公平,她还是选择了查阅监控。 “金钱相关的事情,我不想过多置评,这毕竟是你们的私事,双方自己在私下做好协商。”王凝音谁也没看,只盯着电脑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两道声音交错响起,一道镇定一道微弱。 郑晓静难堪的撇过脸,背在后面的双手要把手背抠破皮。 “至于许航飞,在不关你事情的时候,为什么要参与她们的争论,并试图采取暴力行为?你认为你的行为是正确的,应该的吗?!”失望的视线看向许航飞,王凝音沉声质问。 现在是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老师在,可以提高音量问话,不会妨碍到别的老师工作。 “……”许航飞嗫喏一会,才倔强道:“我没想打她我只想吓唬一下她,谁知道她……” 叶慈面无表情的接话:“啊,真的吗?看你冲过来的时候,我害怕极了。” 这毫无感情的控诉叫许航飞噎了一下。 刚刚看过监控的王凝音不由自主回忆起教室里如老僧入定的背影,看不出半分慌张,并有能力反抗,但这也不是她受到伤害的理由。 王凝音看向许航飞,刚想说话。 许航飞:“而且事情明明是她先挑衅我的,我气不过想要理论几句,她反而把我过肩摔了,我现在背还疼着呢!” “把拳头即将放在我脸上的理论,如果我当时反应不及时,现在我应该哭着跟王老师讲话。”叶慈如人工智能版平板叙述,越说越显得许航飞理亏。 许航飞怒声反驳:“可是你不是打我吗?我根本没挨着你!别诬赖人了!” 双眼盯着许航飞,叶慈反问:“要是脸部受伤了,脑袋磕到了桌角上会脑震荡,不能上学不能学习,那我怎么办?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我就是拿时间堆出来的成绩,根本不能看,要是又考砸了。你将如何补偿我的损失?” “我的过肩摔控制好了力道,并没有对你造成任何伤害,只是为了制止暴力行为。不满意的话,我可以出钱给你做身体检查。” 许航飞没话讲,心知她说的就是事实,已经不痛了。 王凝音哪里听不出来叶慈在挖苦,听着这话也有点不舒服,对许航飞不满更甚。 确实,教室内桌子四四方方的,要是因为校园。暴。力事件造成任何一个学生受伤,她作为班主任都要为此负责。 “从监控上看,你确实有实施暴力的倾向,而叶同学选择以暴制暴,我不得不为此做出处理,许航飞无故起事,打伤班长翁嘉树,写三千字检讨书,并对班长和叶慈道歉,检讨书下在周班会的时候崽班会课上念。” “叶慈和郑晓静各一千字检讨书,周五放学前上交。”王凝音下了定论。 旁光瞥见叶慈气定神闲的样子,好似早有预料。 似乎是察觉到了许航飞的实现,平直的嘴角轻轻勾起,暗含嘲讽。 青少年永远不缺叛逆,许航飞一看就不服,想也不想反驳道:“我不服,凭什么是她先动手罚的最重的人是我?” “许航飞你现在连老师的教育都不听了是吗?”王凝音彻底火了,一拍桌子:“不服是吧?!要打架是吧?!你现在还上什么学?不是喜欢打架吗?那么能耐来打我啊,打啊!” 许航飞话一出口也很后悔,心仍有不满却不敢说话了,手指扣紧了校服裤边缘。 王凝音:“现在是你高三的关键时刻,你看看你在干吗?上学期分班的时候你在班级名次是前十名,你现在在哪里?上个月月考又退步了那么多都没叫你警醒,以为自己不学习能考过其他同学很能耐。你但凡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也不会差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父母生你养你,辛苦工作就为了让你在学校取得好成绩,你回头看看,别人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替人女同学出头?出什么头?用得着你逞英雄吗?” “你当你是什么**大佬?还是街边不学无术的混混?!不对自己的退步有所愧疚,反而把心思放在旁门左道上,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许航飞完全不敢说话,盯着鞋面挨训。 叶慈冷眼旁观,她一向不讨厌冲动易怒的人,轻易就被人挑拨情绪。 比如现在的许航飞。 好不容易等王凝音平复情绪,喝了就水润嗓子,想要继续说。 “王凝音,王老师!”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房门拍在墙面上又反弹了回来,本该在午休的年段长大步而入。 “我听说你们一班的学生打架了?”叶雪琳对王凝音问话,眼睛却是盯着叶慈背影。 “是谁违反学校规定?又有谁参与?叶慈怎么也在?”犀利的视线戳着她的脊背,想要在其中找出任何的不妥之处,加以斥责。 谁又把她给招来了,不会把事情闹大吧? 王凝音有些头疼,没想到叶雪琳又来了,想到前几次叶慈的经历,她莫名不想让年段长知道更多。 表情缓和几分,王凝音说:“只是学生之间一些小矛盾而已,现在都已经解决了。” “叶慈打人。” 弱弱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王凝音笑容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郑晓静,跟不认识她一样。 据她了解,郑晓静与叶慈几乎是玩到大的关系,不可能不知道叶慈的家庭关系,也不可能不知道叶雪琳对叶慈莫名的针对。 但她还是说了,用最暂定截铁的语气。 郑晓静抬起头,手越过许航飞指向叶慈,再次重复:“叶老师,叶慈打了许航飞,把人过肩摔了。” 许航飞都愣了:“……” 叶雪琳与叶慈长相四分相似,因为职业缘故,她眉心有一道浅浅的川字纹,让她看起来更加不近人情。 她的性情与面貌一致,严厉凶悍,对自己亲儿子都不假辞色,严格以待。 没有老师没有外号的,她也不例外,人送外号——暴躁藏獒。 每次学生看见她出现,都会说藏獒又要出来咬人了。 现在挨咬的是叶慈。 果然,叶雪琳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脸色骤黑,略显刻薄的细长眉毛紧皱。 王凝音直觉要遭,再三推脱:“叶老师,班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只是一些小误会而已,还是不要浪费时间让学生回去休息准备上课。” “我作为年段长有权过问这件事,而且她爸爸把人托付给我,我身为家长有权管教。”叶雪琳对上那张冷白的侧脸。 “叶慈你为什么打架?” …… 梅市国庆之前的天气温度总是反反复复,跟喜怒无常的疯人似的。 昨天闵阳区才升温到只穿短袖,今天下午温度暴跌,还带点冷风狂吹。 叶母从美容院里被一通电话叫出来,坐上了网约车。 从车窗外边刮进来的冷风一吹,抬起手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这个动作让她看见了自己手上仓促做好的美甲,中指上的亮钻贴歪的,在这双保养得宜的双手上如精致艺术品上难以忽略的瑕疵。 她是家庭主妇,家里有洗碗机洗衣机,周末会有钟点工打扫屋子,丈夫除了早餐在家吃,其余两餐都在公司饭堂解决。 需要她做的事情不多,过的并不辛苦。 “啧,忍几天卸了再做算了。”叶母下了网约车,抵达校门前。 时间紧迫,她一直催美甲师快点,手忙脚乱之下就出错了。 贴歪的亮钻让她心情更加糟糕,看见学校保安懒洋洋的要她登记入校原因时更加烦躁。 捏着笔,在那一栏上面赌气似的写下“打架请家长。” “好了,进去吧。”保安大爷眯着眼看了看,饶是他见识多广也被镇住了。 再抬头时,那靓丽妇人踩着高跟鞋迈了进去。 叶母气愤,王凝音也不高兴。 根本没打算请家长,叶雪琳还是以她教育不到位的理由,自作主张把叶母叫来了。 许航飞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请家长,总觉得没必要,也不太光彩。 他爸一到,先问许航飞怎么了,有没有事。 听完事情全过程后,许爸爸也火了,直接开骂:“老子和你妈天天在后厨热火朝天的忙活,你他。妈在这里学校里学人家打架?!在学校不好好学习一天天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要不想学我立马送你回老家随你奶一块掰苞米算了,好歹是废物利用,省的浪费时间。真是我生你不如生条狗,狗还会给老子摇尾巴叼鞋!” 那汉子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口音骂声传得很远,三班的学生坐教室里都听的一清二楚。 许航飞看见亲爹暴怒,想起了刻进骨子里的童年阴影,不愿再吃来自亲爸的爱的耳刮子。 熊一样的体格,跟木头似的杵在角落听他老子骂。 再看郑晓静……她爸妈根本不来,也说小儿子今天运动会,夫妻俩在幼儿园正参加没空到。 主要目的也不是郑晓静爸妈,叶雪琳说了几句后没怎么管。 踩着高跟鞋的妇人走上三楼,清脆的脚步声响彻楼梯道,透着急促的焦躁。 看见虚合的办公室门,伸手一推门,她就看见许航飞被他爸训到快哭的脸,委屈巴巴的缩在一边。 叶慈还饶有兴趣的看戏,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叶母一看就火气更大,上前几步一推叶慈:“你怎么可以打同学,快给人家道歉!” 另一边背对着叶母的男人冲自己儿子爆发出吼声:“她瘦的跟条柴似的,横竖都没你宽,我餐馆后院种的竹子都比她有劲,怎么打得你?梦里打得你吗?许航飞你还要脸不?” 两道意思截然不同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构成一幕荒诞无稽的喜剧。 叶母:“……” 叶雪琳:“……” 欣赏了一会,王凝音开口劝人:“这位家长先别动手,了解情况再说。” 叶雪琳定了定心神,调整好表情:“是的,许航飞家长你先不要激动,了解清楚情况再说……” 许爸爸不以为然,一摆手道:“已经没什么好了解的,监控我也看了,事情我也听老师说了。再说我这儿子脾气我了解,从小就暴躁不听管教,跟个虎崽子似的爱找架打,也没见他怎么样。” 叶雪琳:“……?” 这是亲爹会说话吗? 许爸爸随意打量了叶慈,笑道:“看人小姑娘斯文柔弱的,细胳膊细腿的,风一吹就跑,能怎么着他?我看他根本没事,有事他早回家喊妈了,还能在这杵着跟我犟?” “老师还说你打到你班长的肚子,幸好你班长人没事不跟你计较,不然得多耽误人家学习?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心虚着。” “爸……”许航飞表情讪讪,没敢反驳。 不明所以的叶母听得一愣一愣的,才发觉那男同学人高马大的,在办公室里鹤立鸡群。 “???”叶雪琳没想到许航飞爸爸会是这样的家长,竟没能让她达到预想效果。 许爸爸一直都想要个闺女,现在看长得白白净净的叶慈越看越喜欢,看样子这个什么叶老师还跟小姑娘是亲戚关系,咋觉得她不安好心呢。 意有所指道:“本来就是学生之间的小矛盾,班主任自己解决就好了,还让我白跑一趟,我可不跟别的人一样闲!” 被讽刺没事找事干的叶雪琳:“……” 叶母没来得及了解真相,迷茫问道:“所以叶慈到底打没打人?” 许爸爸看见这种家长就来火,反唇相讥:“你自己孩子什么性格你不了解吗?” 提起这件事,叶母就有一肚子苦水:“我怎么不了解她了,一直在家阴阴沉沉的,跟她说话也不搭理。前几天还推她爸,叫她爸别招惹她,不然叫大家都不好过!你听听,这是正常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其他人:“……?” 没想到她的生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连她爹都难敌她手。 叶慈表情不变,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拉扯,只说:“他说我考试退步一名,说我不服管教要打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不是我的错,我没动手。” 从儿子十岁以后就没揍过儿子屁股的许爸爸:“你原本多少名?” 叶慈:“全级第一名。” “……” 想到自己儿子挂在中游的排名,许爸爸不想再问了,免得伤心。 不过这种生活她过腻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不加思索的针对,不明所以的背叛。 叶慈狠掐大腿,憋红了眼眶:“妈,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的话,我可以搬出去住的。我不求别的,只想专注学习,分开一段时间对你我都好。” 叶母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断然拒绝:“你爸不会同意的。” 王凝音却想:她不是应该问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吗?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叶慈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叶母手机响了:“抱歉老师,我接个电话。” “麻将?现在去不了……还不是我家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学人家打架,闹得老师请家长……我也想好好教,她根本不听我的……那行吧,你留个位置我晚点再过去。” 电话挂断,叶母对上了王凝音。 叶母问:“老师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要去忙了,或者让我小姑处理也行,所有情况她会跟我老公说的。” 王凝音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难道不知道被叶父知道后的叶慈会再次遭受什么不白之冤吗? 叶母离开了,没能达成目的叶雪琳意思意思骂了几句,重申一下校园纪律。 又说:“叶慈虽然这件事不是你先开头的,但是你也有责任在,写三千字检讨书,周一升旗在国旗下做检讨。什么该写的,什么不该写,你要想好。” “等会叶老师,这太过了。”王凝音只想在班里处理完就算了,有必要闹到国旗下? 叶雪琳不为所动:“有教训才有记性,不然下次她看不顺眼其他同学,仗着自己有能耐再过肩摔别人,就不好了。” 王凝音据理力争:“叶老师,我认为这就有点过了,错误也不在她为什么要有那么重的处罚,而且我已经对这件事作出应有的处罚,不需要再重新定罪。我可以认为你在故意针对我的学生吗?” 明明这种话不应该出自她一个班主任的口,对方还是年段长,丈夫在教。育。局里工作,在闵阳实验一中是招惹不起的对象。 这次王凝音是真忍不住了。 以前的叶慈连优秀生发言都不敢上去,基于性情王凝音也理解她,鼓励过她。 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又叫她遭受无妄之灾去做检讨,无疑是毁灭式打击,这一上台光是好奇的眼神都能把她杀死。 叶慈不再置身事外看戏:“叶老师你刚刚说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你到底在暗示什么……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针对我?” “我没有针对你,我是尽了一个长辈和老师的责任再教育你,希望你更加好。”叶雪琳想也不想就否认了。 叶慈直面叶雪琳:“那我就更加想不通了,任由人家污蔑我不算针对,主动打电话误导我爸不算针对,今天的事不问缘由给我定罪不算针对,分科考试的时候当众质疑我作弊不算针对,那什么叫针对?” “这些都是你没有查清楚事实的时候就把谣言散发出去,搞得我一次又一次被误会。这又是你身为一个以身作则的老师应该做的事情吗?你对我的品行质疑,相对应的,我也能对你的职业道德产生质疑。” 第103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8 叶雪琳都是多少岁的成年人了, 自认阅历丰富,就算叶慈这般反过来质疑她,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说不准心里有多慌。 叶雪琳轻蔑一笑:“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如果不是你持身不正, 大众对你的印象不好, 大家为什么会信?” 好一个颠倒黑白,张口就来。 有很多不懂自省的人都会对受害者这样说“为什么他就欺负你, 不欺负别人”“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肯定也有问题”“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叶老师你这样说话就太过分了,作为老师我们是学生的引路人,处事公平公正, 怎么可以用受害者有罪论来反驳学生?”王凝音不再坐着, 直直站着。 诸如此类的话王凝音是最不喜欢说的, 一件事情的发生必有起因后果。 人的感情复杂, 总被情绪牵引着走,一方受到迫害, 两者之间看似毫无交集,总会有隐藏的因。 有时是嫉妒,有时是忽视, 有时是只是一件微不足道, 只有一个人记住的事情。 经过记忆的次次冲刷,反而更加深刻, 阴暗的情绪越积越多。 最终出手伤害,犯下罪行。 或许现在也是, 只是不知道因是什么。 叶雪琳之前看原主无视多过针对, 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叶慈沉了脸, 目含疑惑:“你总是这样步步紧逼, 我会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要迫不及待的打压我了。” 叶慈只是随口一说,竟叫叶雪琳当场色变。 虽然收敛的很快,但这转瞬而逝的变化被叶慈收归眼底,埋下疑惑的种子。 “王老师,你到底教的什么学生,让她这样目无尊长顶撞我?” 她想转移注意力失败,王凝音被气得够呛。 叶慈嗤笑:“我没素质是我的事情,关我班主任什么事情,不是你先打扰王老师工作的吗?” 根本插不上话的王老师:“……” 叶雪琳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面对师长的态度吗?你妈妈说你不学好,之前我是不信,现在我是信了,我好心好意引导你走回正道,你却说我针对你,说我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你一个高中生怎么心那么脏,逃脱责任不成诬赖我来了?” 叶慈不是真正的少女,叶雪琳的色厉内荏吓唬不了她,反过来观察叶雪琳神情,想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叶雪琳只觉得那目光犹如实质,将她寸寸剖开,没来由的叫她心头一慌。 “行,我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看你以后会有什么好下场!” 办公室的门嘭的一声关上,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气急败坏。 看完全程的许航飞咽了咽唾沫,对叶慈的不服全都烟消云散,只想绕着她走。 连年段长都敢怼,还是让对方没法反驳的怼,以前的阴郁人设不会是故意营造,然后等哪一天一鸣惊人吧? 这是什么凤傲天爽文剧本??? “今天的事,给老师添麻烦了。” 叶慈还在考虑着其他事情,跟老师道完歉后回去上课。 由于叶雪琳的强势。插。入,导致下午 第一节 课没赶上,王凝音的语文课跟别的老师交换,现在是化学课。 化学老师正在评讲月考试卷的选择题,见了学生就喊他们进来上课。 学生们被几人带跑心神,探头探脑看向那几人,想从他们的表情里观察出什么来。 顾止玉也不例外,从她出现在门口的开始,百般无聊的目光一亮,眼神跟着她的走动而转移。 可怎么看叶慈都是一脸平静,不像是因为打架被拉到办公室训,像是课间上厕所又回来了。 倒是许航飞和郑晓静满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尤其是许航飞巴不得离叶慈远远,避之如洪水猛兽。 听说叶慈爸爸妈妈对她要求很严格,年段长叶雪琳还把事情闹到请家长,她不会被骂吧? “顾止玉……顾止玉!” 胳膊被人拧了一下,顾止玉一回神就听见了讲台上化学老师揶揄的目光。 同学们也全都回过头看着顾止玉,眼神好奇。 顾止玉一脸茫然的站起身:“呃……老师?” 化学老师刚点人名回答问题,没想到化学单科第一的顾止玉不知道看着哪里出神。 他笑道:“一直盯着人家叶慈干什么啊,好奇心那么重吗?” “我……我跑神了,不好意思老师。”目光触到叶慈带笑的双眼,顾止玉收回视线,有些难为情的涨红了脸。 同学们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还有些稀奇。 化学老师也不是要训斥她的意思,将近满分的成绩让人无可指摘。便说:“成绩是一步一步积累出来的,就算这一次取得好成绩不应该自满,要抱着谦虚的心态,保持应有水平……好了,坐下吧。” 老师转回去,继续未完的化学方程式。 教室重归安静,可顾止玉的心安静不了,手心濡湿,把老师讲课声当成了背景音乐,朦朦胧胧的。 少女情怀总是诗,喜欢从某个细节开始,脑补出一篇锦绣诗文。 顾止玉此刻就自作多情的脑补,心想自己应该否认的,说自己只是盯着门口不小心发呆了。 可是她没有否认,从某种角度肯定了老师的说法。 好像在当中之下承认了某件隐秘的事情,令她莫名窃喜。这一种无声的告白,隐晦的传达出我在关注你,我在被你吸引的青涩心情。 眼角瞥到桌角的水杯,取代了妈妈的礼物。这是叶慈赔给她的,一份不算礼物的礼物。 杯底还剩下几口水,顾止玉看着,突然觉得口舌干燥,炫开瓶盖一口闷了。 混乱的思维在这一刻无比清晰,有一个惊人的想法横空出世,霸道无比的占据大脑。 什么情况下人会认为对方的样貌脾性符合自己心意,从对另一个人过分关注? 她从没接触过情爱相关区域,通透如她,很快就察觉到自己哪里不对了。 如果调换某个条件,应该给这种感情取名为暗恋。 顾止玉豁然开朗,并不打算逃避。 “你问我暗恋是怎样的感觉?”杨依伊托着下巴思索。 顾止玉在安静的等着答案,严肃的神情散发出区别于其他同学的沉稳。 别看她长了一张不谙世事的乖巧脸,多年的独立生活让她的处事能力比许多成年人都强。 杨依伊还没想出真正的答案,就被顾止玉这样子弄蒙了。她开玩笑道:“你这样子会让我以为你在问什么关乎人生大事的问题,而不是在单纯八卦。” 顾止玉左右看同学们都趴了一片,露出黑黑的脑袋。眼帘一垂:“你没说错,这个答案确实是关乎人生大事,决定我以后的道路。” 杨依伊:“……” 突然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顾止玉。 绞尽脑汁的杨依伊就说了自己初中暗恋某个学长的心情,给顾止玉直观的参考。 顾止玉听了,却突然问:“霍池不算你暗恋人选吗?”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杨依伊听得见。 杨依伊一摆手,毫不在意的样子:“痞帅男生是我的菜,我只是看他好看而已。但是那么久没见到他,那种感觉早就淡了,我都要记不住他长什么样了。” 杨依伊金鱼记性,开学的时候就见过临时转班的霍池一面,一见钟情。但好看的男人那么多,用不着在他那里吊死。 才觉得自己思绪清明不少的顾止玉又有点茫然了。 …… 叶慈晚修下课后照例跟她们俩一块放学。 三人随着人流出来,杨依伊忙里偷闲刷手机,爬上微博去超话签到。 其他的学生手上也都拿着手机,边聊边玩。 只有两个异类两手空空,兴致勃勃的聊天,指着围墙上的狸花说好胖。 没搞明白自己心理的顾止玉本来还隔着叶慈一段距离走,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之间的距离越挨越近,到最后肩膀贴着肩膀。 看着巷子的宽度,顾止玉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她先靠近叶慈,还是叶慈先靠近她,还是两者皆有。 “明天的话,应该吃小馄饨吧……小区门口对面新开一家小馄饨,挺好吃的。” 少女淡淡的嗓音在她耳边说着,高强度学习后的泛着一股懒劲,仍坚持着跟顾止玉描述小馄饨有多好吃。 那次冲突之后叶母就不再准备早餐给叶慈,只做她和丈夫的份,想以此表达作为母亲的不满。 叶母希望叶慈和以前一样,先一步服软。 更多的,叶慈觉得是叶父叶母都没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过来想要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顾止玉家庭关系跟别人不一样,没察觉到叶慈话里的不对,只说:“那我也想尝尝什么味道。” 叶慈顺口道:“那我明天给你带一份,叫老板汤分开装。” 顾止玉:“好啊。” 杨依伊听见吃的就抬起头,双眼发亮:“那我呢那我呢!” 叶慈:“那就一块带吧。” 杨依伊:“好耶!等会让我妈明天不用给我留早餐,下回我也请你喝奶茶!” 顾止玉莫名有点失落,好像独属于自己的东西分享给别人。 脚上踢到路上翘起的地砖,猝不及防就要跪下,被叶慈捞着腰抱了起来,挨上了朝思夜想的怀抱。 那抱着她的人还笑道:“止玉的腰好软啊,像挂胳膊上的小猫咪。” 顾止玉:“!” 隔着两层的校服外套都能感受到烫人温度,柔软温热,如浸泡在温泉里般舒畅飘忽。 “不过小馄饨你要什么馅的,白菜鲜肉的?”叶慈转头问杨依伊,她知道顾止玉喜欢吃什么,就不用再问。 杨依伊:“可以的,我不挑食。” 走出昏暗的巷子,到站牌下的时候,顾止玉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叶慈牵着,还是十指相扣的牵法。 对方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整齐,泛着健康的血色,漂亮的能去做饰品手模,不用p图的那种。 杨依伊看见了牵在一起的手,并没有什么反应,也挨过来聊起了她的第二个看中的爱豆。 女生嘛,玩得好的都会一块牵手,搂搂抱抱都是常态。 她习以为常的样子反叫顾止玉有点遗憾,同时又有点庆幸。两种相互矛盾的心情在心间交错,都不知道该叫她如何是好。 不过有一点倒是挺讨厌的,过了明天就又是周天,又是一整天都见不到她的日子。 …… 叶雪琳可能担心过犹不及,就再也不过来找茬了。 搞得一班的其他同学都开始纳闷,藏獒最近怎么都不上三楼咬人了? 而被重点关注的四楼欲哭无泪,他们同是理科班,本就是成绩中流的班级,天天被年段长批评真的很影响学习心态。 “暴躁的更年期藏獒。” “她都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天天拿我们撒气,隔壁班是她带的班,听说天天挨骂,好几个同学都被骂哭了。” “不会又出一个卢佳怡吧?” “嘘——你还敢提卢佳怡?” “我来大姨妈都没她这样火气冲,怀疑她每天不吃饭,就吃。枪。药,见人就突突!” 这位同学话音刚落,敏捷的扫到了窗边窥视的叶雪琳,脸色骤变,强行扭转话题聊起了学习。 心里嘀咕都是课间休息时间,老盯着我们干嘛? 等人走后,五班这几个学生才活跃来,说起了卢佳怡,全都心照不宣的压低了音量。 楼下一班正热闹着,呜呜泱泱的准备调换位置。 轮到了一个月一次的调座位,鉴于之前的矛盾,王凝音将许航飞和叶慈隔开,两者天南地北,一个第一组倒二排,一个第三组中间排。 杨婉婷直言自己不想跟郑晓静同桌,她如果老师觉得没法调,愿意在讲台隔壁按个座位。 宁愿自己坐讲台隔壁也不愿意跟郑晓静同桌什么的……嫌弃之意十分明显,就差杨婉婷直白的说:“我讨厌郑晓静。” 杨婉婷:“她老是自习课讲小话,打扰到我学习,我讨厌她。” 同学们:“……” 婷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牛,郑晓静都快哭出来了。 不过她本来就娇气爱哭,应了那句“女人是水做的”,除了哭和撒娇,连学习都不搞了。 既然说到了学习,王凝音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可班里排除掉长期翘课的霍池,就是双数人数。 杨婉婷要拆开的话,其中一个解决方式就是拆另一组学生。 王凝音:“有同学想要和郑晓静一块坐吗?” 全班安安静静,没人说话,无声的拒绝这个要求。 欠钱不还,暗中告密,火上浇油,匿名发帖,打扰学习……这五条,哪一条都让人望而却步,谁知道下一个被背刺的是不是自己。 这种麻烦事,还是能免则免。 有人看向了许航飞,他正低着头码书,好似对外界的视线毫无所觉。 他回家后挨了自己爹一顿训,脑子醒了一点点,不想再当二傻子被人耍。 郑晓静当时那句“我没有要他帮忙”他可听进去了,他是个实心眼,是喜欢郑晓静,乐意护着她,但他不是舔狗。 王凝音发出遗憾的叹息:“没有人吗?” “……”郑晓静觉得自己好像变成待价而沽的商品,从没遭受过这些的她十分屈辱。 同学们打量她的眼神跟他们之前打量叶慈没什么区别,带着直白的审视,蔑视着卑劣的人格。 不,比叶慈那时候还要糟糕。 那时候的同学们只是对这件事半信半疑,当成谈资在讨论,话里的意思根本不信。 而对着她就是不需掩盖的排斥。人人都讨厌告密者。 “老师,不用了。”郑晓静强忍泪意,这一次是真的想哭,而不是故作坚强:“我在最后面加个座位就好了。” 王凝音:“也行吧。婉婷就……” 杨婉婷:“就讲台隔壁吧,离得近还不用戴眼镜。” 王凝音被她逗笑了,答应了她。 换座位是一件不算麻烦的事情,就是要整理东西挪桌子花点力气,唯一有点好处的就是隔壁桌是顾止玉。 虽然隔了一条过道,起码比隔了一个组,跨越大半个班好多了。 顾止玉眉眼一直挂着笑,喜庆如过年。 余鱼看完,轻轻啧一声:“装,接着装,搞得好像多委屈一样,她不折腾会有这些事?咎由自取罢了……你打算叫她什么时候还钱,你爸妈现在限制你的钱,等你没钱吃早餐了怎么办?” “她昨天还了。”叶慈欣赏完郑晓静的表情,坐下整理自己的桌洞。 顾止玉震惊脸:“你是怎么做到的?” 余鱼同款震惊脸:“对啊!她一看就跟赖皮的那种感觉,班长也被她借过五十块钱,说什么明天还。班长跟她要了两回后还是推脱,话里话外说班长大男人太小气了,班长也就懒得理会她了。” “我最烦欠钱不还还推脱是人了。”杨依伊爸妈也被赖皮亲戚欠钱不还,提起的时候满脸嫌恶。 叶慈:“我知道她家地址,雇了个保镖,敲门当着她爸妈和一大帮邻居的面说,她的邻居们也有自己小孩是我们学校的……她爸妈好面子,不敢不给。” 当时凶神恶煞的黑衣保镖往门口一站,肌肉鼓胀的胳膊挡着门缝,就盯着他们看。 郑晓静人都傻了,拼命叫骂叶慈脑子有病,请个保镖来讨债,四千块钱能雇一个保镖吗?! 把自己带入郑晓静,余鱼一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头皮发麻,能干成事的人果然要比一般人厚脸皮。 不过有一个问题余鱼也想知道:“你那三千九,能雇到一个保镖吗?” 顾止玉想了想,就说:“没多贵吧,两千一天,还能回一半。” 那还是挺贵的。 余鱼和杨依伊知道顾止玉她妈妈是开公司的,她就是富二代本代,价值观不同很正常,加上顾止玉并没有骄奢淫逸的毛病,几人之间相处也是有来有往。 余鱼竖起大拇指:“叶姐牛掰!在我心里你第一牛掰,第二是杨婉婷。” 顾止玉更担心另一件事,价值观开始滑动:“可是你够钱用吗?才剩下一千多。” 叶慈笑了笑:“我怎么可能会没钱,我很有钱的,还是跺一脚整个梅市抖三抖的大富婆。拥有的财富数不胜数,能买下整个学校。” 其他三人哈哈大笑,以为叶慈在开玩笑。 “这是什么掌握全球经济命脉的霸总文学?我爱了!”余鱼笑出了眼泪,趴在桌子上擦眼泪。 杨依伊:“哈哈哈哈那你会在落地窗前天凉王破,对红眼掐腰,然后在雨中跪在门前求原谅,不定时发疯把自己搞进ICU吗?叶总?” “总结的很到位,杨依伊你到底吃了多少本霸总文学?”余鱼笑道捂着酸痛肚子。 杨依伊脑洞一直很大,她畅想着:“不过……不过我想象不到叶慈红颜掐腰别的男人的样子,gb文学吗?” 叶慈笑道:“年轻人,性别别卡太死了。” 其他两个又笑作一团,开玩笑似的齐呼:“女同就在我身边?” 顾止玉也笑得很开心,两边梨涡很深,突然来了一句:“那求富婆包养,我不想努力了。” 叶慈从善如流:“好,我养你。我将买一座庄园,花园里种满热情的玫瑰,所有的所有都按照你的喜好布置,把你当公主一样宠着,穿最华丽的衣裙,戴最闪耀的珠宝,做最漂亮的小公主。” “……”顾止玉愣住了,心跳乱了几拍,酸涩感开始蔓延。 她的语气太认真了,顾止玉都要忍不住相信了。 顾止玉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去想想象:“那太隆重了。” “你喜欢普通一点的生活?”叶慈思索了一下,才说:“我也更喜欢在本国生活,那就建一座小楼,前面圈一个院子,树下搭个秋千架,平时你就在院子里种种花浇浇水,在秋千上看书,在小池边喂鱼。” 顾止玉:“……” 叶慈仰头看了看洁白的天花板,活动僵硬的脖子,笑道:“你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我买菜回家,两个人一起做饭。没事的时候,可以邀请朋友来聚餐烧烤。” “哇——这生活够舒服。”余鱼感叹道:“富婆求包养!!!” 杨依伊凑热闹:“富婆求包养!!! 被拉出想象的顾止玉:“…………” 不行!她有我一个就够了! 叶慈摇摇食指:“我是个一心一意的人,只包养一个就够了。” 余鱼捶桌:“可恶!是我来晚了!” 杨依伊满脸悲伤:“错失与富婆贴贴的机会!” 顾止玉又高兴起来了,没有缘由,就是高兴。 不过叶慈也没有说谎,她自认是个好享受的人,从不会没钱。 周末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跟云生集团商讨,签完合同回来。现在卡上一串零,年年有分红,躺平不干都能花三辈子。 签完技术入股合同,她也是云生集团的股东之一,拥有的资产大大超过公司高管的叶父。 虽然云生集团那边对她的年轻感到震惊,差点认为她和网上交流的大佬不是同一个人。 但他们没有轻举妄动,抱着谨慎的态度交流后,证实了面前的人并不是冒充的才放下心来。 感叹后生可畏,云生集团那边尊重隐私,没有去彻查她背景,窥探隐秘。 从她除了主动出现,其他时间根本找不到一点消息就可以看出,这不是能拿捏的人。 孰轻孰重,只要有脑子都能分得清。 不过合同规定也很严格,双方都有约束,不得有任何越线,否则将会被追究责任。 为了保证他们在汽车自动驾驶的领域领先所有人一大步,成为行业领头羊。云生集团从没有对外暴露过震惊该领域的人的名字,让不少试图挖人的势力铩羽而归。 在产品出来之前,都捂得严严实实。 第104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9 他们也想不到的是, 自己到处都找不到的神秘大佬正在高中里为换座位感到苦恼。 “可算是弄完了,等会是什么课?”叶慈问。 顾止玉看一眼课表:“生物。” “……”叶慈刚刚好像把生物书压最底下了,只好挪动书籍, 抽出生物课本。 胳膊肘顶到了角落牛津词典, 嘭的一声摔地上了, 摊开的书页夹着有一张纸。 “卢佳怡的英语试卷?你怎么有六班卢佳怡的月考试卷?”杨依伊好奇问道。 叶慈想了一会,从原主的记忆中抓住一点苗头:“好像是……选拔竞赛的时候同一个自习室, 她跟我借了一回词典。” 不过那一次测试她们两个人都没选上,原主并不适合灵活变通,需要更强的数学逻辑素质的竞赛。 那个印象模糊的卢佳怡情况比她好一点,但之后不知道怎么了, 在选拔的时候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让老师十分失望。 弯腰捡起试卷和词典, 随意放在桌面上。 余鱼看着瘫在桌面上:“才九十五分, 就比及格线高一点,要不是她英语拖后腿, 她应该是我们班的学生。” 纸张是灰色的,看题目是复印往年高考卷给学生进行课堂测试,并没有答题卡。 杨依伊:“可惜咯, 现在她连本校学生都算不上。” 顾止玉才转来不久, 不了解谁是卢佳怡:“为什么说她连本校学生都不算。” 杨依伊:“听说身体原因退学了,学籍都注销了。” “真可惜……”顾止玉表情讶然。 叶慈只觉得有点奇怪, 身体有问题的学生大可以选择申请休学,保留原有学籍等身体康复后继续上学。选择退学就是注销了学籍, 之后要想再继续学业手续十分麻烦。 冲浪达人余鱼持反对意见:“才不是, 她是因为成绩降的太厉害, 追不上其他同学把自己憋出了毛病, 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根本没法继续学业,申请退学去住院。结果没多久就听说她在家里吞药。自。杀了。” “你怎么知道的?”杨依伊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下意识跟着余鱼压低声音。 余鱼说:“卢佳怡住在城东那一片,那里有个集体菜市场,我妈就经常去她家买菜。卢佳怡死了后,她爸妈就没心思做生意了,整日郁郁寡欢。” 叶慈突然问:“六班的班主任是谁?” 其他两人看傻子似的看向叶慈,余鱼无语:“就是藏獒啊。” 叶慈眉心微蹙:“叶雪琳?” 说话的时候,走廊路过一阵跟鞋的声音,声音急促张扬,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 叶慈循声望去,就看见头发扎得整整齐齐的叶雪琳路过,跟往常相反,她并不打算在这里停留急急走过。 她走到前门的位置,似有所觉回头,结果又对上了叶慈打量的目光。 叶雪琳不适皱眉,走的更快了。 上课铃打响了,上厕所的学生们各自归位,准备下一节课。 热闹的教室里,叶慈摊开了被压得整整齐齐的英语试卷,上面写满了各种笔记,每一道题下面都写着该题目答案的原因。 密密麻麻写了一大片,做笔记的红色字迹连成一片,变得刺目,看久了,总感觉端端正正的正楷体都变得歪歪曲曲。 可以看得出来她很努力更正,但方法死板多靠死记硬背,并不能融会贯通,想要寻求进步却不得其法。 可原主是跟她不熟,只是几面之缘,因为性情相近在自习课有多聊几句。 卢佳怡在高二第二学期初退学。 原主则是在高二第二学期……准确的时间是接近末尾开始被叶雪琳看不顺眼。 收好这张试卷,叶慈心想原本叶雪琳以为自己有什么把柄,想要把她搞垮,但原主那个心眼哪能想那么多? 现在好了,就如她所愿当真有了把柄。 …… 再一次整理世界线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不妥之处。在原世界线里原主跳楼后,总有爱搞噱头的无良媒体要采访一下家长。 叶雪琳也不例外,她在葬礼上说的声泪俱下,大力赞扬原主的刻苦精神,呼吁家长们一定要关心孩子心理健康。 同时为她的逝世感到万分可惜,直言她作为师长她也有责任。 转过头,在原主墓前,叶雪琳低低的说:“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头顶的夜空被电线切割成一块一块,低低的压在每个人的头上,散发着沉闷压抑的气息。 独自行走的少女穿高低不齐,违章建筑起飞的出租房门,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很难想象仍处于高速发展的一线城市的梅市能有这样藏污纳垢的区域,一路走来遍地厨余污水,污水染黑了叶慈帆布鞋的鞋边。 “老太婆又乱倒水!”被弄脏鞋子的住户恼怒的低骂一声,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擦拭自己的新鞋子。 忽然他眼前一亮,就看着干干净净的学生冷着脸走过去,鞋边也是染着一层颜色。 这里的住户鱼龙混杂,什么职业都有,卫生差治安差条件差,这里什么都不好,只有一点好——便宜。 所有人就看着这一看就不像是这里住户的女学生停在了一栋楼前,这栋楼不过四层,每一层都住着三户以上人家,可以看出可利用空间有多少。 纸箱乱堆,杂物乱放,虫子和老鼠横行,没有一处是空余的,置身此地转身都困难。 “好像是闵阳实验一中的校服,跟佳怡的校服一样。” “她来干什么?从没看见有人找过佳怡。” “看着像是有钱人的女娃,这书包牌子我在商场见过,好几百块钱。” 叶慈抬手敲门:“请问卢旺先生,费红霞女士在吗?” 干瘦的中年女人拉开门,昏黄的灯光倾泻而出,常年被生活压迫的她比同龄人显老许多岁,变得眉目愁苦,浑浊的双眼正上下打量叶慈。 叶慈又问:“你是费红霞女士吧?” 被一个女学生像模像样的喊女士,让费红霞有些不适。 她不认识对方,不妨碍她对这件校服触景生情,反问:“我是,你是谁?” 叶慈把手里的文件递到费红霞面前,笑道:“你好,费阿姨我叫叶慈,曾跟卢同学一起学习过。” 费红霞看了看文件上的字,又看了看眉眼带笑的叶慈:“……” “红霞——饭好了,来吃饭!”后面传来了男人的喊声,嗓音粗哑。 “红霞?”没得到回应的男人放下碗筷,支使着枯瘦的双腿走到门边,就看见自己的妻子抓着一个女学生不撒手,神色激动。 “你说你叫叶慈?”费红霞哆嗦着唇,还沾着菜油的双手拉着她的衣袖:“佳怡一直说有东西在什么慈那里,要跟你拿回来,还反复说不能被老师知道,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费红霞双目含泪,浑身发抖:“我听不明白是什么慈,以为是她生病了说胡话,那个人……是不是你?” “是我。”叶慈扶住她,不让她摔倒:“只是一张试卷。” 费红霞:“什么?” 叶慈:“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张课堂小测的英语试卷。” 费红霞并不知道真相,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叶慈,又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让叶雪琳感到忌惮的东西,只是一张第二天需要评讲的英语试卷,无意间遗落在她这里的试卷。 前因后果尚且模糊,稍加推测就能补充大概。 或许因为学生问题前来家访的叶雪琳听到了卢佳怡发病时的话,以为有证据在叶慈那里,能让她身败名裂的证据。 她自认是个成年人,应该有更周密的计划,几番试探,但原主三番几次说印象不深,在叶雪琳听来就是推托之语,她并不清楚原主到底什么想法。 前途和亲戚,她选择了前途,反正她哥哥更加相信她。 这件事情不难,把她变成下一个卢佳怡,之后无论她说什么都会变成压力过大的胡言乱语。 没人会相信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提供的证据,再加上叶雪琳也会在中间周旋,到时候只会以为这只是她的幻想。 原主和卢佳怡都是死于自。杀,隐藏的凶手并不止一个。 于是叶慈问:“我想让坏人绳之以法,你们先看这份文件,如果有不懂的我都可以替你们念……不用担心其他,我今晚请假没上晚自习。” …… “卧。槽,卧。槽!!!藏獒怎么被押上警车了?!”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三,学生们都在各自学习,一句惊呼打破了沉默。 这个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把一潭死水炸的七荤八素,人心浮动。 每一栋教学楼里都先是一静,而后发出相似的惊呼,呼声震天。 “卧槽!!!” “藏獒干嘛了?手铐都带上了!” “难道警察也看不过藏獒乱咬人的事,派来拯救我们的吗?” 所有学生都挤在窗边看着停在教学楼下的警车,还有些手快的已经录下了全过程,在论坛上疯传。 本该及时封禁该视频的论坛管理者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任由视频乱传。 高三一班更加不例外,他们的教室正对着操场,还没有树木遮挡,将全部都看得一清二楚。 叶慈没有跟他们一块挤在窗边,只看着他们热闹的背影,听他们惊奇的感叹着眼前这一幕。 “叶慈你知道怎么回事吗?”不知道那个同学问了一句。 还不用叶慈回答,其他同学就先发言了:“她能知道什么?” 余鱼不经意的引导话题:“是啊,藏獒那么针对叶慈,天天跟亲爸告状,要是换做我,我肯定离她远远的,巴不得这辈子都见不到她。” 其他人稍一代入自己,还真是这样觉得的。 顾止玉仗着第四组的地理优势,第一时间看完全程:“要不是我知道她是叶慈姑姑,我还以为是什么新型校园暴力呢……不对,就是校园暴力。” 顾止玉:“那态度不像是对着哥哥的女儿,就像对仇人的儿子!” 毕竟狠成这样的姑姑是在世间少见,他们也有的人姑姑总拿自己跟她家里孩子比较,但没有叶雪琳这样过分。 那是实实在在的伤害,不是叶慈心理素质过硬,早该抑郁了。 周围一片是啊是啊的附和。 根本不用自己解释的叶慈:“……” 这段时间大家相处融洽,觉得不藏私,有问必答的叶慈挺好的,还会跟他们一块说笑不见往常阴郁。 叶雪琳总爱找叶慈的茬,看她不反抗,只是挨骂都替她感到不值。 特殊的集体荣誉感让他们更加讨厌没事找事的叶雪琳,人总对朝夕相处的同伴感情更深。 没多久老师就过来维持纪律,王凝音多看了几眼叶慈,看她一派淡然,不像是有被影响到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同学们安静!现在已经打了上课铃,该准备上课了,下一节是什么课……数学,你们数学老师等会就到了,别吵了。” 数学课下课的时候,学生们还沉浸在刚刚的大新闻中,激动的讨论起来。 门外传来喧嚣声,一路冲进了高三一班,粗哑的男声怒吼着:“叶慈!叶慈草。你。妈!” 一班的人都蒙住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站在门口的男生终于看见座位上的叶慈,眼中怒火更甚:“是你。他。妈报的警吧?!我妈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她?!” 叶慈动也不动,只看着脸红脖子粗的他不说话。 眼看着他就要冲向叶慈,挥舞着拳头揍她,班长翁嘉树终于反应过来了,第一个拦住他:“张智博你干什么?这里是高三,不是高二!你来这里发什么神经!” 高二三班的张智博是纪律会会长,手握管理校内论坛的大权,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同时他的另一个身份也广为人知,张智博还是高三年段长的儿子,叶慈的堂弟。 现在他来这里质问叶慈,难不成说藏獒被拷走还真跟她有关系? 这个问题没人敢问,只是对挣扎中的张智博不满道:“这里是我们的高三,你一个高二的来耍什么威风?”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同学也义愤填膺: “你妈被抓了你去找警察啊,找叶慈干嘛?又不是她抓的你妈。” “你们一家人还真是奇葩,你妈出事找叶慈,你上次诬赖你堂姐的账还没算呢!” 上次事件的始作俑者郑晓静默默躲在角落,没说话。 张智博不知道被他们的态度刺激到,还是被哪个字眼触动了,更加愤怒道:“谁说跟她没关系,就是叶慈搞出来的事情!是不是你帮卢佳怡的妈妈出头,要你犯什么烂好心,自家人不帮帮别人,你是不是有病啊?!” 此言一出,同学们都愣住了。 “什么卢佳怡?” “就是学到魔怔吞药自。杀的卢佳怡啊!” “六班退学的卢佳怡死了?!” “早就死了,没多少人知道而已……消息瞒住了。” 叶慈站起身走到他身前,冷静回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他。妈放屁!除了你还能有谁?”张智博被这双淡漠的双眼注视着,没有冷静半分,更加被愤怒冲昏头脑。 “除了你还有谁会那么恨我妈?也只有你会做这种肮脏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听不懂。”叶慈反问:“不过我为什么要恨你妈,我们不是亲戚吗?” 张智博语塞一瞬,挣扎的力道松了一些:“因为我妈对你严格要求,让你爸管教你。反而是你不识好人心,我妈浪费精力关心你,小时候辅导过你读书,没想到培养出你这个白眼狼!” 这番话不知道让谁笑出声了,没忍住的笑声激怒了张智博。 “笑什么!”张智博又要冲过来打人。 一班的人都见识过叶慈过肩摔的英姿,翁嘉树也不拦他,让他去作死。 果不其然,这一回是擒拿手摁住了躁动的张智博,那双斯文秀气的双手牢牢摁在他肩膀,卡着关节,一动就钻心的疼。 张智博:“啊啊啊!痛!好痛!” 头顶还响起了叶慈冷淡的嗓音,透着不经意的嘲讽:”我不知道你妈给你灌输了什么价值观,也不知道你道听途说了什么就来跟我问罪,我只一句话,别在我这发疯,我专治疯狗。” 疯狗之一许航飞默默打了个哆嗦。 疯狗之二叶雪琳正戴着银手镯铁窗泪。 张智博眼泪直流,刚刚只靠着一股蛮劲冲上来的,现在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只有嘴巴还是自由的,在到处都围满人的一班里,张智博痛哭流涕的控诉:“可是卢佳怡妈妈和程子豪妈妈都说是一个叫叶慈的人出钱帮忙请律师,连证据都是她找齐的!” “我妈有你这样对待亲戚的吗?你还是人吗?你就是个六亲不认的冷血动物! 听着他说的话,所有人都看向了淡然如旧的叶慈,要是她真的这样周到的话…… 那该是多恐怖的实力,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叶慈嗤笑:“谁告诉你的?她们当着你的面说的?还是警察跟你说的?” 张智博:“……没,我躲校门口听见的。” 被学生喊来的王凝音匆匆赶到,见到这莫名熟悉的场景就有点心累。 王凝音:“高二的学生怎么跑过来了,快把他带走!” 叶慈:“几个受害者家长随口闲聊的你就信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能做到这些事情吗?你的判断力给狗吃了?!你被害妄想症未免太严重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叶慈松开手,把人往前一推,差点撞上讲台。 但没有,他跌坐在讲台下,靠着讲台哭的泪眼朦胧,哭的毫无形象。 被叶慈堵的哑口无言,心也知事实如此。 不少人的心脏也落回原处,心说也是,叶慈一直跟他们一起上学放学,白天晚上都在学校。 大家学习都来不及,她又哪里来的美国时间去做这些事情? 不说时间,光是收集什么证据,支付请律师的金钱,都需要大量的精力和金钱,她一个靠家里吃饭的高中生怎么可能去做这些事情? 张智博简直异想天开,被刺激蒙了。 王凝音一脸烦躁,对张智博十分不满:“班长和几个同学把他送回高二那边,别让他打扰到其他同学。” 张智博被几个男生合力带走了,哭声随着距离的移动隐隐传来,不仅为母亲感到悲伤,也为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感到绝望。 “神经病,没事直接过来发疯。” “跟他妈妈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之前检查纪律的时候多趾高气昂啊。活该!” “就是就是,我是学长都敢训,要不是我那时候着急回教室,肯定跟他吵一架,谁还会在升旗以外的时间抓仪容仪表啊。” “我也是被他记过名字,搞得我们班被扣分了,我明明没有犯错,没拉外套拉链而已。” 旁观的顾止玉一脸沉思,她想起了周一晚上,那一晚叶慈请假了。 请假之前她还在走廊角落接电话,她当时拿着小面包过去问她吃不吃,就听见叶慈说了一句:“让吴助理拿给我就行了,在校门口。” 说完这句话,叶慈就挂电话了,毫无所觉的回头跟她说话。 所有人都不相信张智博说的话,顾止玉却信了。 但她并不如其他同学一样,为她超出年龄的能力而感到恐惧,只觉得这确实是她会做的事情。 骨子里都带着傲气的叶慈不可能会一直被叶雪琳欺压,没有缘由,顾止玉就是这样直觉的。 跟她同一个想法的该有郑晓静,她看着叶慈的背影,只觉得她十分陌生。 其实她在学生中十分鹤立鸡群,不仅是身高外貌,连气质也是。 十七。八岁少女的气质总是青涩的,还残余着不谙世事的纯真无邪,把所有的心情都写在脸上。 哪怕再早熟,都对成年人的世界抱着试探的心态,做事或有纰漏,像是一颗没成熟的青苹果。 而不是像叶慈这样,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能玩弄人心,把控事情的发展。 她敢雇着凶神恶煞的保镖在自己家门口要债,敢对着自己的父母谈判,让他们没脸给钱了事。 刚刚也是,如果她被张智博质问,自己只会第一时间否认,被热烈的情绪冲。 而不是会表情不变,用质疑的语气反问对方,等着张智博的回答。 从那一刻起就等于是叶慈掌握了话题主权,张智博只能跟着她的问话走,反而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 所以她也相信张智博的话,或许真的是叶慈做的。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自己怎么办? 莫名的恐慌将她淹没,得罪了自己的她该如何继续自处? “叶慈!你刚刚那招叫什么啊!真够麻利的,我也想学!” 坐在郑晓静前面男同学兴致勃勃的喊话,把郑晓静吓了一跳。 现在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叶慈这两个字PTSD了。 不光是他,还有其他同学也纷纷迎合,直言想学两招。 看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着,郑晓静看了一会,从桌洞里掏出手机,翻出某个聊天框。 静静哦:[哥哥,我好害怕,感觉在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委屈)] 对面还没有回复,估计在忙。 但郑晓静不着急,他会回答自己的。 手指一动,就露出了上一条聊天记录。 顶着一片漆黑的头像问她:[我在夜色这里,你要不要过来玩?我请你喝酒啊!] 第105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10 不管校方如何想方设法掩盖消息, 都挡不住学生对这件事的窥探之心。 连家长们都打电话过来询问校方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老师被带走调查? 且不知校方领导如何回应寻求答案的家长们,偶尔一两个知道全情的学生已经把消息传开。 有真有假, 但道听途说的消息更加多。谣言满天飞, 搞得学生们人心浮动不思学习, 老师们屡屡出面维持纪律才勉强平息。 “班长,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啊?” 有的太离谱, 听的翁嘉树都哭笑不得,忙摆手说:“这些涉及机密,我爸不会告诉我的。” 同学们败兴而归,把目光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好奇心叫他们跃跃欲试。 叶慈笑道:“怎么都看着我?等会体育课是想跟我练擒拿手吗?” 想到上次的练招, 叶慈跟掰螃蟹钳子似的, 那叫一个清脆利索, 可苦了好奇心过于旺盛的他们。 纷纷摇头说:“不了不了,我不好奇, 一点都不好奇。” 辣手摧花的叶慈笑而不语。 祖国的花朵也是花。 过了一段时间,叶雪琳的判决下来了,连带着她的丈夫一起接受判决, 夫妻俩难辞其咎, 锒铛入狱。 此消息一出,再度引起哗然。 “强行向家长索要礼物, 数额高达三十万?” “不给就针对学生,一个卢佳怡受不了退学了, 还有前年的程子豪被校园暴力到精神衰弱, 无法继续学业……嘶, 可怕。” “偷答案给某学生作弊, 以此获取竞赛资格?我就说呢,六班那学生数学分数都没我高,怎么有资格去参赛了,不是浪费学校名额吗?有病!” “我舅舅在法院工作,听说叶雪琳被狱警带走的时候还念叨是有人故意整她的,谁那么有空整她?难道不是她咎由自取?” 有人注意到了出挑的背影,另一种想法冒出头来。 “那个好像就是高三的叶慈……他们是亲戚,你说有没有可能她早就知道了……” 高二的学生经过张智博的耳濡目染,说出自己的见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听说姑侄关系非常好,她不会也是帮凶吧?” “她过来了,小声点。” 叶慈背着书包,穿过议论不停的学生们,跟着顾止玉一块出校门。 叶雪琳跟叶慈有一层亲戚关系在,其他人又不知道她是叶雪琳落网的幕后推手,有所议论也算正常。 杨依伊有些事情去办,今天没有一块回家,就她们两个一块走。 顾止玉天生洒脱,本就不是个在乎外界评论的人。小时候七大姑八大婶在她耳边叨叨都没能影响她半分,每天快快乐乐的。 但现在她听着这些话怎么听怎么难受,被议论的人分明不是自己,却比自己被议论还要气愤。 叶慈哪能不知道她想什么,看着很有学神光环的顾止玉就要下凡替她吵架,伸手一捞就把人拦腰捞回来,搂着腰快步离开。 顾止玉:“!?” 腰间环着另一个人的手臂,被深蓝校服遮挡的手臂看着细瘦修长,实则十分有力。 顾止玉就跟被揪到后颈肉的猫一样,失去所有挣扎的力气,四肢也软下来了。 算了算,这是第三次亲密接触。 一次荣誉榜下,一次是被石砖绊脚,这次则是第三次。 不过是拥抱都算不上的亲近,足以让顾止玉手足无措,脸色泛红。 走到人少的地方,叶慈才把人放开:“他们也就说说而已,过几天就会忘记了,没按大不了的。” 被放开后的顾止玉还有点遗憾,很快就被她的话吸引注意力:“可叶雪琳是叶雪琳,你是你,一层血缘关系说明什么,其他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跟我有关系,只是他们枯燥生活的一点谈资而已,过没几天就会抛在脑后。”叶慈摇头,半点不在意的样子:“换种角度来看,叶雪琳不会再来找我们一班的茬,等我取得了好成绩,也不会有人怀疑我的成绩是靠姑姑偷答案考上的。” “这么离谱的谣言都信?”顾止玉的关注点清奇。 叶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一下:”嫉妒是每个人都有的情绪,但看个人如何应对,极度嫉妒,甚至到蒙蔽自我程度的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对方说话的时候,顾止玉的脑子里模模糊糊冒出了一个影子,灵光一闪而逝,没能抓住这个念头。 顾止玉不说话,不高兴的鼓着双颊,无意识啃咬自己的唇珠。 完全没察觉到隔壁投来的目光逐渐热烈,晶莹通透的琥珀色变得幽深起来,喉间微动。 “一群大嘴巴的。” 看着顾止玉担忧的小表情,叶慈脑子里缺德的那根筋一抽,唇角勾起不怀好意的微笑。 “不过……”刚刚还在侃侃而谈表示我很坚强的人语调一转,变得落寞起来:“其实我也会为此感到难过,我也是人啊……” 顾止玉哪听过叶慈用这样落寞的语气说话? 从她跟叶慈熟悉起来后,对方都是游刃有余的处理各种事情,强大到不需要任何帮助,时常给人一种只要有她在事情都能完美解决的想法。 一直坚强的人偶尔脆弱才是最动人的,好比现在的叶慈。 顾止玉当即心疼不已,想质问命运为何让她遭受那么多的苦难,如果可以,她愿意为对方分担一半。 “别……”顾止玉刚想劝慰一二,话刚开头,身体就是一僵,看着不远处的路灯的双眼瞪大。 温热的躯体将她拥抱住,双手拢在顾止玉的腰间,力度渐渐收紧,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腰部微弯,将脸埋在她的肩颈处,垂落的碎发蹭的顾止玉颈侧,脸侧都酥酥麻麻的。 这还不算什么,最过分的还是呼出来的热气,秋季夜晚温度微凉,皮肤温度一冷一热交错,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痒得不行。 这种痒意具有极强的渗透性,从皮肤沿着神经传达,勾得她的心尖也痒痒的,有什么冲动在破土而出。 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欲抬不抬,有些犹豫。 顾止玉还是第一次觉得温柔的柑橘香还有催。情的作用,不然她怎么光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都激动不已。 “我有点难过,能让我抱一会吗?”闷闷不乐的声音就在靠近耳朵的地方响起,话是询问的语气,手上的力度可没半点放松。 那有些委屈的声音直接在顾止玉心尖跳舞,咚咚的舞步吵的她耳膜嗡嗡,才发现那时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声音沙哑的应了一句:“嗯。”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唯有一个念头在顾止玉的脑子里回荡——她在抱我。 用一种寻求安慰的姿态,向她展示自己的脆弱,让顾止玉毫无招架之力,丢盔弃甲,神情也变得温软。 担心安慰力度不够大,顾止玉回抱过去,手轻轻拍她单薄的背,用动作无声安慰。 被轻拍背部的人肩胛骨一僵,呼吸粗重一瞬,放在她腰上的双手越发扣紧。 从旁观的视角看来,其实这种姿势传达出来的情绪珍视大过寻求安慰,毕竟那种浓浓的占有欲也就当事人没感受到,还以为对方是真的因为这些事情难过。 顾止玉都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只记得对方牵着她往前走的手很热。 等到站牌的时候,今天是叶慈的班车先到,顾止玉眼看她要上车回家,总觉得让人就这么走了不太乐意。 伸手拉住她的书包,声音略带磕巴的安慰她:“你,你千万别想太多,别让这些影响你的心态,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叶慈站在车门台阶上,手臂一伸捏捏她的脸,好笑道:“我知道的,谢谢你的安慰,不用担心我。不过呢,那天张智博确实没说错我,事情是我干的。” 本来想瞒着她的,但看顾止玉生怕她因此难过抑郁的神情,就告诉她了。 顾止玉双目圆瞪:“嗯?!” 车门关上了,隔着玻璃窗还能看见顾止玉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嘴巴还念叨了句:“还真是这样。” 这反而叫叶慈有些茫然,她怎么看起来早有所料的样子。 “滴——学生卡。” 司机还是那个递纸巾的大叔,随口闲聊道:“今天怎么就你们两个人,还有一个齐刘海的学生妹呢?” 叶慈有些讶然他的搭话,还是回答了问题:“她有事没能一起走。” “这样啊。”司机笑道:“你现在有朋友一块上下学,比以前形单影只好多了,人还是有朋友才会更开朗点。” 叶慈一怔,搭乘公交车上下学两年余,司机眼熟自己也很正常。 打开家门的时候叶慈就觉得不对劲,今天客厅的灯是亮着的,隐隐传来了不止两个人的说话声。 “我去探望过雪琳,她说就是她搞的事情,除了叶慈没有谁了!” “真是家门不幸有这样的孩子!陆英你当真要好好教训她,她连亲姑姑都敢举报,要是以后不顺心,是不是连你这个亲爸爸也去举报了?还有雅怡也是,天天在家里不工作都不会教孩子,做什么妈妈?” 尖利的声音顺着门缝飘到叶慈耳里,声音难掩幸灾乐祸。 “成绩再好又有什么用,都不会向着家里,以后结婚了更加不会你们夫妻俩放在眼里……还是我儿子听话,虽然成绩一般,好在孝顺……” “我会好好问她的。”叶父声音沉沉道。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里面的声音一静,全都回过头看向出口,高挑的身影就映入他们眼帘。 眼里都闪过陌生,突然有点不认识她似的。 刚说话教训叶父叶母的中年女人反应比谁都快,从相似的五官和校服看出了这是叶慈,不满道:“这么没礼貌,我们一大家亲戚你不会叫人吗?” 叶慈目光扫过或陌生或熟悉的脸上,有的是叶家的亲戚,有的是叶雪琳婆家那边的亲戚,满满坐了一个客厅,搞出了古老家族审问家族子弟的架势。 最终视线落在先发制人的中年女人身上,叶慈干脆道:“既然你喜欢,也不是不行。叔婆晚上好,诸位探望完姑姑后不回家,是打算在我家借宿吗?” “……你这个孩子。”那女人被她干脆利落的态度噎住,刻薄的嘴角一抽。 另一个双眼泛红的女人没好气道:“有你这丧门星在,我好不了!” 叶慈认识她,自己今天才把对方儿子儿媳给送进去了,正在迁怒中。 叶慈把书包放好,好整以暇:“在外做客对主人家的孩子叫骂,不愧是教育出以权谋私儿子的好妈妈。” 被反怼的老太太惊呆了,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一样:“都说了是她!叶陆英你还一直否认,你看你养的什么女儿!” 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全都七嘴八舌的讨伐她这个破坏家庭和谐的忤逆子孙。 叶陆英全程脸色黑沉,不发一言,叶母的脸色涨的通红,被所有人指责觉得很难堪。 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外出差,一回家就听说了这件事,又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处理完也没能休息,正是精力透支的时候。 “……你到底是什么养不熟的白眼狼,雪琳和鸿云对你那么好,他们可是你的姑姑和姑父啊!你让我以后怎么活!”哭诉的女人说着就要扑过去撕扯叶慈,没靠近她身边就被另一个人拉住。 叶慈有些惊讶的看向叶陆英,没想到他会帮忙。 “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叶陆英胡子拉碴,眼下浓重的青黑显得他十分憔悴,扔开了老太太的手。 “天杀的父女俩,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是不是嫉妒我们家很久了?!”老太太坐在地上哭嚎。 叶陆英只觉得她无理取闹,不耐烦道:“叶慈只是一个高中生,她能做什么,别听听风就是雨行吗?!” 其他人七嘴八舌接话:“雪琳说死掉的卢佳怡把证据给她了,雪琳跟叶慈拿,叶慈就是不给她!” “原来就是为了存心报复,把人送进监狱,毁人前途,真是好狠的心啊!” “确实没有证据。”叶慈一说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直直看着老太太:“死掉的卢佳怡什么都没给我,就是一张英语试卷落我这里了而已,她说的重要的东西就是一张试卷,没有试卷会被姑姑骂,会被罚站,会被罚抄。” “……”大家被这个答案搞得迷茫,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答案,从身份地位来讲,叶慈就是一个学生,能做到的事情很少。 联合告夫妇俩的则是一些穷苦家庭,连律师都是别人帮忙请的,其专业程度让叶父的同学都落败,直接说根本赢不了。 他们都知道,只是想找一个人让他们发泄自己的不满而已,正好叶雪琳说了这个人选。就硬赖在了叶家这里,要讨回一个“公道”,要惩罚这个破坏家族和谐的人。 叶陆英松了口气,正要把他们都请出去。 叶慈又说:“她几次三番试探我,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毕竟没有那种东西,又怎么可能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她以为我在要挟她,开始针对我。在庭审时律师应该念了她在校表现,她也是这样对待我的。” 老太太挂不住脸,直接反驳:“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叶陆英忽然问:“她也是这样对你的?跟我说的话都不是真的?你没想早恋,也没有因为这个影响成绩?” 叶慈笑道:“她这么跟你说的?我是因为早恋才影响的成绩?” 叶陆英:“……对,她还说你是为了抢男朋友跟别人打架,说别让我提这件事,小女孩有逆反心理,越提就越要早恋。” 叶慈:“她为了掩盖罪行直接打压我,这样的人能有几句真话?” “你信任她,一回到家就直接问罪,听过我的解释吗?你和妈妈都没有,我每天上下学,妈妈难道看不出来我根本没时间做这些事情?” 叶陆英:“……” 叶母:“……” 没有,他没有相信过自己孩子,更相信叶雪琳。 …… 人都被叶陆英清出去了,勒令他们不许再踏入自己的家,对于这些事情他作为哥哥和姐夫已经仁至义尽。 况且夫妻俩证据确凿,校园暴力学生导致死亡,另一个则替她掩盖,利用关系让她升为年段长,难辞其咎。 之后所有亲戚都被叶陆英拦住,他现在对叶慈的感官复杂,保留着严格要求的同时,抱着误解她的歉意,那一次泼水的记忆倒是被他冲淡了。 叶父叶母拉不下脸道歉,只是恢复了每日早餐,多给了一点零花钱。 给零花钱的时候还多叮嘱了一句:“既然没有发生那些事,你也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 叶母还是那样爱漂亮,送了叶慈一组摆件,意图掩盖裂痕。 “……”叶慈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一个盒子里,锁在衣柜深处。 并不打算使用,也不打算替原主原谅他们,纵使叶雪琳从中作梗意外造成原主自。杀,这对夫妇也在其中占据大部分原因,说是帮凶也不为过。 迟早都是要离开这里的,少浪费心情比较好。 叶慈恢复了正常生活,照常上学下学。 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月考,闵阳实验一中的月考安排在国庆前,考完后放假。 国庆过后学校才公布学生成绩,并发到家长手机以便查看。 这种魔鬼般的安排让学生们直呼学校变态,这是要想他们假期都是提心吊胆的过。 王凝音微微一笑,安排同学们在晚自习后挪动桌椅准备迎接明天的考试。 一班的学生们一边搬书一边哀嚎,想想也知道,国庆不光是担心成绩问题,还有一大堆作业等着他们。 余鱼搬着书痛苦面具:“这叫国庆放假吗?不,这叫换一个地方写作业,我看见化学老师已经复印好了他的试卷了。足足有四张,要命啊!!!!” “我怎么感觉才考完月考没多久就又要考试了。”杨依伊也戴上痛苦面具,唉声叹气道:“完了完了,我没复习好,绝对会考差的!” 顾止玉冷哼一声,表示不屑:“一般说自己说自己没复习好的人最后都会考的嘎嘎好。我明人不说暗话,提前自爆我根本没复习!” 余鱼,杨依伊:“学神禁止参赛!你复不复习都没区别!” 顾止玉:“……我委屈。” 余鱼杨依伊二重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顾止玉学习就跟玩似的,什么都是看看就会,一点就通,还没有粗心的臭毛病,该拿的分一分都不会少。 跟她们三个人刻苦的画风完全不搭,也不知道这聪明的脑袋瓜是怎么长的,余鱼不止一次直呼羡慕。 叶慈放下怀里的书,顺便帮顾止玉的摞好,捏捏她的脸:“不委屈,我请你吃糖。” 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撕开粉色包装放她嘴里。 顾止玉左侧脸颊鼓起,笑弯了眼。 甜甜的果香在教室办公室门前弥漫来,勾起了不少同学们的馋虫,更加饿了。 “……”余鱼和杨依伊明明啥都没吃,莫名就饱了。 “好香,我也想吃。”余鱼一贯嘴馋,经常兜里带着许多小零食分给她们一起吃。 杨依伊也是爱吃糖的人,眼巴巴的看着叶慈,希冀着她兜里还有第二根糖。 叶慈朝她们摊开双手:“没了,就一根。” 独得偏爱的顾止玉默默吃独食,圆润的糖球在舌尖打转。 余鱼佯装难过,看向叶慈的眼神就像是不得宠爱的弃妃:“偏心,就留给顾止玉一个人吃,难道我余鱼不是你最宠爱的同桌了吗?” 叶慈冷漠无情:“……并不是,你清醒一点。” 戏精余鱼伸手一指叶慈,控诉她的冷漠:“不是的,曾经你不是这样的,难道我们之间的情爱都是假的吗?” 叶慈再次撇清关系:“我们没有过情爱,只有普普通通的同桌情。”扭头看向笑眯眯的顾止玉:“你一定要信我,我是清白的。” 余鱼悲痛欲绝的倒在杨依伊身上,悲声道:“从前的种种,竟是我一个人的自作多情,究竟是错付了!” 叶慈:“……” “既然你如此的绝情,那我也不再手下留情。”余鱼脸色突变,完美的饰演一个因爱生恨的黑化角色。 伸手一拉看戏的顾止玉:“其实有一件事我想坦白很久了,我根本不喜欢皇上,我入宫都是为了你啊!顾皇后!你与我私奔吧!” 顾止玉:“啊?” 叶慈:“?” 等会,你在撬我墙角??? 伸手一拽又把人给拉回来了,跟护食的大老虎似的把人挡在身后:“做人小三是违背道德的,你可以去找别人……不,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都能给你介绍。” 言下之意就是别挨这个。 那严肃的表情把她们都逗笑了,好像真的被戴绿帽子的皇上。 余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冷幽默天赋,行行行,给你给你都给你!” “哈哈哈哈她是真的好认真,你不会没发现余鱼开玩笑吧?”被这错综复杂的三角恋搞的一愣一愣的杨依伊笑到肚子疼。 然后就看见叶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好像是真的没理解这是开玩笑,顿时一静。 叶慈是活的长,经历的多,但从没有跟青春少女一起打闹过,也不知道有种友情就是随时就能编个剧本出来演的戏精好友。 况且余鱼嘴里男男女女都能是她亲爱的,上到看的着摸不着的爱豆纸片人,下到班内同学高二学弟学妹,全都是她亲爱的。 那后宫简直浩瀚似海,叶慈以己度人,怕她把顾止玉给勾搭跑了。 “……” 冲浪达人余鱼十指发颤,只想翻出手机暴风输入,怒更万字。 文名都想好了,就叫:《说好的死对头怎么背着全班偷偷搞一块了!》 这个文名很长!很有槽点!这才足以表达她的想法! 但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在脑子里来回跑圈——我。草,我好像搞到真的了!!!!! 第106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11 考试按照成绩分配班级, 所有资料清空,书桌倒转。 一个班容纳四十个考生,按照名次排序, 叶慈和顾止玉是肯定留在本班考试的。 至于余鱼和杨依伊, 她们的名次都在全年级四十名后, 就在二班考试,距离不远。 这次考试并不是表面那样风平浪静, 高二张智博因事卸任后,校内论坛的管理权就交给了另一个高二学弟手里,他并没有严格管控论坛记录。 所以论坛上有一个楼就被顶了上来了,该发帖人是匿名发帖, 做出一个投票楼。 ——《这次考试叶慈和顾止玉你认为谁第一?》 A.叶慈 B.顾止玉 高一高二的学生不是月考的日子, 还是比较空闲, 刷帖子的时候就看见该楼里大部分选B, 几个零星的A夹在中间,显得有点可怜。 选A的人给出自己的理由:[叶慈从高一入学开始都是第一名, 前段时间是因为心情不佳偶尔失手,这次觉得不一定。] 选B的则是觉得:[据一班的同学透露,顾止玉已经自学到大学课程, 解题方式已经超过了高三的范围, 竞争力更加大。] 有人另辟蹊径,提起第三名:[潘知乐也不错啊, 高二拿过数学竞赛省奖,怎么没人说他?] 得到的回复就是:[潘知乐是不错, 但他比第二名叶慈差六分, 距离有点远。] 高一高二学生瞳孔地震:“……?” 差六分??? 高三的第一第二名都是那么卷的吗? 突然为自己的前途感到忧愁。 被全级关注的第一第二名并没有互相看不顺眼, 也没有互相阴阳怪气说一定能考赢对方。 顾止玉正在分享她烤的小饼干, 把其他同学香的差点连书都看不下去。 潘知乐坐的近,一眼就能看见散发着馋人香气的小饼干。 那装在小盒子里的饼干是小熊形状的,上面夹着零散的越蔓梅干,漂亮的跟饼干广告似的。 叶慈推了推眼镜,捏起一块尝了一口,笑道:“好吃,不会很甜。” 叶慈不是很爱吃甜腻的东西,这个甜度她就很喜欢,唇齿留香,难得的连吃三块。 “知道你喜欢吃口味淡的,这些全都烤给你的,你可以带回家吃。”顾止玉双眼一弯,唇边梨涡很深。 她把印着蝴蝶结兔子的盖子合上,挡住了所有视线。 “好啊。”叶慈把饼干咽下去后,从兜里掏出一瓶可可奶给顾止玉:“余鱼说这个好喝,我叫她从家那边带了一瓶过来,你尝尝看?” 叶慈对甜食不怎么热爱,与之相反的,顾止玉就是狂热的甜食爱好者,越甜腻的东西她就越喜欢。 “这个我没喝过,不像是梅市有的。”顾止玉惊喜的喝上了,是她喜欢的味道:“好喝!要是冻过更好喝!” “余鱼奶奶来看她,特地给她带的,你要是喜欢我去网上找同款。”叶慈看见她下巴上有一点可可奶,用纸巾顺手擦掉了。 全程态度自然,不论是擦嘴角的叶慈,还是被擦嘴角的顾止玉,完全不管直面一切的潘知乐的死活。 其他班的同学没能看见叶慈和顾止玉火药味十足的样子还有些失望。 现在就有点惊讶了,听见顾止玉说的话,视线都落在了饼干上。 这竟然是顾止玉亲自烤给叶慈的,还是专门的口味定制。 她们的关系居然那么好的吗?谁说她们两看相厌的!谣言误我! 所以他们看见叶慈掏出可可奶的时候已经是麻木脸了,听说你喜欢就让人带,不够就再买多点什么的,他们对自己女朋友都没那么细心。 过了半小时,考试铃打响了,所有学生把东西放在了外面,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考卷。 “把资料都放到外面去,准备开始了。” 考试时间持续两天,第二天考完后全都觉得自己解放了,浑身轻松。 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天正常上课,余鱼她们把书搬回去,讨论着这次题目的难度。 “数学选择题看着简单,做起来好多陷阱,我差点就翻车了。”余鱼的数学是弱项,差点就被数学伪装出来的纯良给蒙骗过去。 杨依伊还沉浸在文言文阅读理解的余韵中,闻言苍然泪下:“我恨褚太后!她写的《景春赋》佶屈聱牙,根本读不懂!我翻译不出来,只好随口乱编说什么后人参照之前的错误提高觉悟,不要做错事情!” 余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写的是后人应该以前人的例子做警醒,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杨依伊:“……要命,感觉我的是错的。” 余鱼:“或许我的才是错的,我感觉没一个能对的上的。” 纯种理科女顾止玉点点头:“这次文言文阅读确实比较难,比诡异的光还难解释。” 如果说这次考试的拦路虎,那就是北周褚慈的《景春赋》,并非是纯粹写景,描绘锦绣江山的背后是褚太后的野望,反正是写的学生们双眼发黑。 三人看向了一直沉默的叶慈,齐声问:“你觉得呢?” 叶慈笑容一滞:“……确实有点难。” 背景音是杨依伊对天怨念的絮叨声,隔着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她散发出来的怨气。 “十几分,整个阅读题整整十几分,能让多少人超越我啊!!!”杨依伊狠狠捏紧拳头,完全看不出以往软萌形象。 什么回忆里的腼腆软萌班花人设崩了,叶慈见了都摇头。 始作俑者叶慈试图安慰:“或许其他同学也写不出来,想开点。” 杨依伊:“谢谢,有被安慰到。” 余鱼:“谢谢,有被安慰到。” 顾止玉:“同上。” 叶慈:“……” 当时写爽了,拿起笔随性而就,写完就扔在一边,没想到被人收集起来存放好了。 谁能知道有朝一日会被选进试题,祸害起学生来了,更没想到自己还会回到这个世界。 叶慈的笑容有点勉强,其他几人就以为她也被难住了,对自己的答案更加没有自信心。 “连叶慈也说难了,那是真的很难了。” “连这个读文言文宛若看白话小说的女人都觉得困难,我们只能等死了。” 杨依伊被余鱼传染了沙雕气息,双唇一咧:“我要跟褚太后决斗,我觉得我的怨气比死了几千年的鬼王还要重!” 叶慈:“……” 倒也不必。 学生们的话题总是来的快去得快,很快她们就把答案这回事抛在脑后,说起了国庆安排。 余鱼嘿嘿一笑,说:“我爸妈说带我回老家一趟,奶奶家的果林成熟了,能去边摘边吃。” 杨依伊没什么表示:“我爸工作性质特殊,国庆不放假,我跟我妈去医院探望外婆,顺便照顾几天,在舅舅家那边度过国庆。” 听到杨依伊的答案,叶慈轻轻一眨眼,心想终于到时间了,世界线即将开启。 “我也是挺无聊的,自己在家待着,没打算去哪里。”顾止玉更加没规划,她总是到处转学朋友不多。 妈妈工作忙,国庆还要飞国外谈合作,到处也都是出游热,不出意外的话顾止玉还是一个人度过国庆。 桌子早就挪了回去,顾止玉把书放回桌面,整理整齐准备上课。 “……”叶慈看着她的神情,没说话。 今天不上晚修,下午放学的时候学生们带着满书包的作业和对假期的期待回家。 顾止玉跟她们分别,踏上回家的路,其实心里并不太高兴。 今日一别,足足有七天见不到人。 叶慈爸妈对她那么严格,放假的时候都会给她找老师辅导,自己找她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家,打开灯迎接她的就是空荡荡的家。 温嫂的孙子也放假了,早早就跟顾止玉说好了国庆节要回家看孩子,她也同意了。 肚子叫了一声,告诉主人自己需要进食,冰箱里有温嫂准备好的宵夜,但顾止玉不想吃,没什么心情。 书包一扔,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头顶的灯光晃得她双眼发花,眨了眨眼睛。 感觉被灯光晃到酸涩的双眼落下几颗眼泪来,家里太安静了,无边无际的寂寞将她包围。 坐了不知道多久,电话铃突然响起,是她给叶慈设定的专属铃声。 还在沙发上咸鱼的人立马垂死病中惊坐起,犹如猫猫刨沙挖出了藏在书包底层的手机。 “咳,咳咳!”顾止玉调整一下干涩的嗓音,尽量变得柔和好听。拇指划开手机页面,放在耳边:“喂?怎么那么晚还打给我?” 对面传来叶慈的声音,还带着明显的笑意:“我被我爸赶出家门了,现在无人收留好可怜啊,你要跟我一起去私奔吗?” “什么?你爸妈这么晚了还赶你出家门?!”顾止玉猛的站起身,站在窗户边往外看:“你现在在哪里?” 心中着急的顾止玉没能注意到她的措辞问题,一心只有被赶出家门那几个字,心疼的不行。 只看见路灯下的小区安静祥和,绿化葱葱树影婆娑,别说人,一只野猫都没有。 一拍脑袋,她居然给忘了自己住的是小区,不是以前那栋别墅,能从窗户望到大门口。 “在……你家小区门口,能下来接我吗?”叶慈含着笑意的声音回答,隐隐约约传来保安大哥的调侃声。 “能!必须能!你等我!!”顾止玉一口答应,翻出钥匙就往外走。 其实她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窃喜有之,担忧也有之。 叶慈换下了校服,拖着行李箱一身便服,银边眼镜后的双眼笑眯眯的。 门前的保安大爷喝了一茶,看见对面姑娘挂了电话,笑的跟抓住兔子的白狐狸似的。 他乐了,调侃道:“你刚说被你爸赶出家门,我看你倒是挺乐意的,准备挺周全啊。”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叶慈像模像样感叹一句:“谁都爱吃装可怜那套。” 今日的争吵是叶慈主动挑起了,为的就是一个合理的离家出走的理由。 小叔一家带着奶奶来梅市住几天,征用了叶慈的房间也没提前告知。 熊孩子弄脏了她的床单,本不是什么大事,换了就好,但更严重的问题是隐私与尊重。 母亲陈雅仪认为这不过是不小心的,她太斤斤计较的,叔叔一家也在帮腔,指责叶慈的不懂事,奶奶直说她的不孝。 这些都正合她意,她还烦恼有什么理由能合理的离家出走,真是瞌睡送上枕头了。 叶慈借题发挥,以一敌六,来了一场震惊全家的争吵后。用犀利的语言把所有人都对怼到哑口无言,一个拳头捶裂大理石茶几,熊孩子吓到哇哇大哭后,抄起行李箱就走。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去拦煞气冲天的叶慈。 防止后续麻烦,叶慈还跟老师告了一状,说自己要去同学家暂住,受不了那种压抑。 并发送了吵架时的录音,其中言辞之激烈,确实不堪入耳。 王凝音沉吟片刻,她认为在那种家庭会让叶慈更加难受,同意了她的想法,主动跟叶陆英周旋。 其他不论,结果就是现在的叶慈就是自由之身,身份证学生证所有证明都被她带走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赌气出走,不知道这是叶慈的早有预谋。 保安大哥没听明白她话里,呵呵笑了:“看你也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学生妹,说话那么沧桑干什么……你朋友说来接你了吗?” “来了。”叶慈站直了身,朝前方招了招手:“我在这。” “你没事吧?” 还是一身校服的顾止玉奔出大门,直接扑叶慈怀里,额头上的细汗在灯光下十分明显,圆溜溜的双眼满是焦急。 叶慈顺势搂着人没撒手,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我能有什么事?没人能伤的了我。” “那你……那你之后怎么办?”顾止玉一边带着人进门,一边问。 顾止玉的妈妈对她采取放养状态,但吃穿用度半点没少,定时打电话回家询问情况,她不知道叶慈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看了看神情淡然的叶慈,顾止玉又问:“那你要不要暂住我家?”不知道想到什么,鼓起勇气说:“不用交水电费,不用房租……就,我一个人住太孤单了,有个同邻人陪陪我也好,我妈不会介意的!” “不用担心我,我正常生活不成问题。”叶慈捏捏她的脸,笑道:“所以,现在要和我一起私奔吗?” 顾止玉嘴巴微张:“啊?” 没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跳跃到这里来了,但不妨碍她对这句话感到一丝心动。 然后她拒绝了:“用不着私奔,我的存款养得起你,供你上大学都绰绰有余。” “吃软饭啊,好像也不错。”叶慈被她的认真劲可爱到了,笑了一会才说出真实想法:“哄你玩的,其实我想和一块去泡温泉,去明秀山庄那。房间预定好了,就等着我们过去玩。” “好啊!什么时候出发,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顾止玉双眼一亮,开始规划起要干什么了。 明秀山庄是一个高级度假区,接待的人非富即贵,极难预定。 顾止玉不想去问叶慈一个小小的高中生为什么有明秀山庄的预定资格,只为她的邀请而感到高兴。 她一直都知道对面的人没有想象中简单,神秘强大,并不让她望而却步,更加向往。 …… 两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什么都不问,当夜就收拾好了行李。 叶慈随便在顾止玉家客房里对付一夜后,两人就出发去了明秀山庄三日游。 叶慈直接定了一栋别墅,两层楼,拥有好几个房间,内部设施舒适,环境通透。 虽然不是同一间房间居住,顾止玉还是有种她们真的是私奔出来的刺激感,玩的尤为尽兴。 第四天的时候剩下的四天顾止玉突发奇想,想去海边玩。 说干就干,叶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张飞机票,当真飞往了海市,在这人挤死人的假期里定到酒店。 只有一点不好,叶慈定的是套房,房间多一人一间绰绰有余,所以她们还是分开居住的。 顾止玉本来还有点羞怯住同一间房会怎么样,到后来反而怨念起来,非常想问为什么不是同一间房。 没办法给出解释的叶慈微微一笑,把烤好的海鲜递给她。 顾止玉怒啃烤鱿鱼,吃的嘴巴油乎乎的。 旁边还有不少家庭或者小情侣也在自助烧烤,她们两个在其中也不算突兀。 明朗星空下凉风习习,浪声翻涌,海边还有不少人在玩耍,时不时爆发出年轻男女的调笑声。 不远处的吧台传出轻柔的音乐,调酒师调出一杯又一杯色彩艳丽的酒,送到不同人的手中,开启不一样的夜晚。 到处都充斥着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不让人觉得吵闹反而觉得更加宁静。 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出来游玩总会有人试图搭讪,理由众多,令人烦不胜烦。 顾止玉本来就长得不差,青涩的年纪已经具有未来明艳美女的雏形,别看她常年一身宽宽大大的校服什么都看不出来,实则身材一点都不差。 那形状,那弧度,只能说两手托不住,十分傲人。 小心眼的叶慈坚决不同意什么比。基。尼小吊带,给人挑了一件没那么显身材的泳衣。 就算是气场冻死人的叶慈也不例外,银边眼镜一脱,头发微散,慵懒靠在一边休息的侧脸说不出的吸引人。 在不知道第几次用眼神冻退搭讪的男男女女后,叶慈仰天长叹,突然有点怀念在学校里单纯的生活了。 不过幸好,已经是第五天了,明天就该出发回去了。 “下巴,你下巴又沾到油了。”她这么说着,抽出纸巾给人擦嘴巴,动作温柔。 顾止玉被她抬起下巴,仔细擦拭,盯着她垂下的睫毛发呆。 如果她的视线往下偏移一点,就能看见轻薄外套下的一线春光,比夜色下翻涌的浪花还白。 第107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12 返校当天, 学生们的假期综合征十分严重,高三一班的学生也不能幸免。 全都精神萎靡哈欠连天,没把生物钟及时掰过来, 精神面貌岂是一个颓字可以形容。 有一学子振臂高呼, 手中三张化学试卷哗啦啦的响:“谁!谁的物理试卷写完了!借我, 我用化学试卷换!!!” “我!!”另一边的学子朗声响应,两人视线相接, 都泛起了激动的泪光。 “同志!” “同志!!” 双方跟长征会师一般激动慷慨,双唇哆嗦到说不出话,他们互相交换胜利的火炬,扭头回去狂写。 夹在他们中间的班长:“……” 请尊重一下我, 谢谢。 叶慈打了个哈欠, 眼眶盈满了生理泪水, 喝了一口手上的咖啡。 这具身体对睡眠环境要求高, 她在商务舱也没能睡着,一路睁着眼睛盯着隔壁睡颜发呆, 等到梅市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十一点多。 倒是顾止玉在哪都能睡着,回到家眯瞪着眼睛洗漱完倒头就睡,今天的她在一众精神萎靡的学生中难得的容光焕发。 顾止玉看了看她眼下的青黑, 她说:“午休的时候要不我给你带东西回来吃, 你就别去食堂了。” 今中午不补觉,将会影响下午的学习。虽然高中知识对叶慈不算什么, 但为了维持原主勤勉人设,别太突兀了。 点头同意了, 叶慈说:“也好。” 顾止玉:“那你想吃什么?” 教室里不能吃味道大的, 那些饭食估计不能带进来。叶慈就想到了校内商店的饭团, 能加热又能充饥。 她说:“就肉松味的饭团吧, 加一瓶牛奶。” “保证完成任务!”顾止玉伸出手,微微的OK。 两人一进门就对上两道幽幽目光,眼中情绪太过怨念,叶慈都有些犹豫的停下脚步。 余鱼:“温泉钓鱼摘草莓,好不惬意。” 杨依伊:“海边沙滩小烧烤,好不热闹。” 两人就跟对口相声似的,余鱼一指自己:“同样都是假期,头一天我奶把我当宝,剩下六天我奶把我当生产队拉磨的驴,半刻都不停歇。我手上的茧子不是茧,是剪果实修枝叶留下的勋章!” 杨依伊毫无感情的捧哏:“嚯!” 余鱼:“我这就稀里糊涂的过完了国庆节,你那边肯定没我惨吧?” 杨依伊轻蔑一笑:“也还好,我就是花了六天半的时间跟我小表弟解释清楚五十加六十不等于一百零一。” 说完,两人的目光再次齐齐看向进门的人。 顾止玉突然有点愧疚:“……” 叶慈仗着活得够久,心智够硬,练就一颗钢铁心,面不改色道:“你们一个回老家,一个去外婆家,我想带上你们也有心无力。”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 本来有点小尴尬的顾止玉也挺直了腰板:“其实我们也是临时决定的,放假当天晚上叶慈家里有点事情发生,她一生气就出来找我,所以就……” 她们两个本来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往心里去。 杨依伊口直心快:“什么事情让你大半个出走?” 本来余鱼也想问,她选择了沉默。 一想到叶慈爸妈的性格,能把叶慈逼成这样,估计不是小事情,还是别触到她的伤心事比较好。 也就不在多问,余鱼刚想转移话题,就听叶慈简单说了当时情况,最后总结:“我跟我爸妈吵架,成功离家出走,现在他们找不到我。” 真实情况是叶慈放大矛盾,借此机会脱离原有家庭。 其他两个都是家里乖孩子,离家出走这个名词离她们太遥远了。 思来想去,余鱼竖起大拇指:“牛。” 说了几句,都继续埋头补作业。 玩了七天,漏写的作业多的是,教室里试卷满天飞,为了借到写满答案的试卷练习册,献出了尊严。 什么爸爸爷爷什么姐的称呼随便乱来,和谐如一家。 各科课代表也懒得去一个一个抓,一班的学习水平都有目共睹,基本稳拿平均分第一,他们各有分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慈带着作业出去玩,把写好的的科目放在左上角,余鱼早写完了,就照着她答案查漏补缺。 在课代表站上讲台领读的时候,教室门被人撞了一下,吓了不少学生一跳,全都抬头看过去。 课代表正想批评这个迟到的同学,一看对方略显陌生的脸,有点迟疑:“你走错班了。” 一个男学生出现在了班级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后面的晨阳,略显桀骜的痞帅长相让他极有威慑力,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刺头。 在一班不认颜值认成绩,并没有几个人对他的好相貌有几分反应,只是有些不太适应。 看他脚上的鞋,正是她同桌天天念叨的有钱都买不到的限量款,课代表在心里加了一个形容词。 有钱且不好惹的刺头。 “我走错了?”那男生一愣,浓黑的粗眉一挑,后退一步看向班牌:“是高三一班,我没走错。” 也不多加解释,他直接背着书包进来,这目中无人的性情倒是叫同学们一愣。 “你叫什么名字?”班长戴上了眼镜,试图阻拦这位闯进来的同学,但身材瘦高的班长站他面前有点不够看。 【霍池身份确认完毕,世界线正式开启。】 冰冷的电子音突然冒出来,没点镇定的人都要给它吓一跳。 提示完后,系统发表自己的感叹:【爱翘课的少年时期男主就这一点不好,您来那么久了才见到第一面。】 “没点爱翘课的设定在身上,哪能叫校霸?”叶慈笑道:“今天怎么愿意说话了,之前不是说要在这个世界开始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吗?” 系统的语气有点飘忽:【我们系统的存在就是辅助任务者完成任务,之前我经常说话是为了相互磨合,更好的完成工作。但相对应的,您有些话只会对内发表,对待他人情感淡漠,显得感情过于公式化。】 悄咪咪观察叶慈的表情,系统接着说:【这对您之后的心理健康不好,所以在您适应世界后我都会减少存在感,让您身心更加放松。】 叶慈没说话,知道系统在鬼扯。 以为自己蒙混过关的系统轻轻呼了一口气,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倾倒。 经过系统严密的计算,它算出如果自己继续肆无忌惮的发言,那它迟早有一天能被叶慈看穿所有。 为了身体,为了积分,系统选择少说少错,除了必要时刻死活不出来。 叶慈早就将真相猜到七七八八,哪能看不穿系统的自作聪明,也由它沾沾自喜。 隔壁的顾止玉奇怪问:“他是谁啊?” 叶慈敏感的注意到杨依伊表情不自然一瞬,恼怒般的咽下了想说的话,静静看着这场闹剧。 身上套着麻袋一样宽大的校服都能感受到他结实的身材,他应声停下:“我是霍池。” “……”班长想了一会,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个名字的相关:“你是霍池?霍池会穿校服上学?” 霍池:“……” 认真看看他的脸,那种独一无二的拽叫班长印象深刻,点头:“抱歉一下子没认出来,那你回座位吧,你座位还在原来的位置。” 霍池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越过大半个教室,在第三组最末尾坐下。 同学们才反应过来班里有一个叫霍池的学生,临时调到一班却从没来上过学,成绩也不计入总分。 如果不是这样,拉低全班平均分的霍池早被一班学生们活撕了。 “安静,不要讲小话。”课代表维持纪律,让同学们继续早读。 但好奇一切新事物的学生们总会忍不住把目光放在最末尾的男生身上,各自交换好奇的眼神。 郑晓静也不例外,几乎是全身心都在关注对方。 看着一到坐下就趴着睡觉的霍池,忍不住心脏乱跳。 这一刻她不再埋怨杨婉婷与她单方面拆分的事,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到第二组末尾坐着,也不会坐在离霍池那么近的地方。 叶慈只是一开始看了霍池一眼,就没再回过头。 这个世界的任务之一是挽救顾止玉的生命,但短暂的校园生涯并不是主角们的主要故事,他们主要的故事都在成年进入职场后,隔了好几年的重逢。 那时候顾止玉早就死了,成了记忆里那张泛黄的照片,任谁提起来都会暗叹可惜的优秀学生。 叶慈垂下眼,手指敲了敲桌面,思量着解决方式。 属于他们的故事开始于学生时期的国庆节雨夜相救,结束于职场时期的遗憾分手。 原世界线里杨依伊在医院附近救下被围攻的霍池,用报警喝退了围攻他的校外学生,又发现霍池满脸冷汗,一时气不过就把人拉到医院去。 一检查就发现霍池年纪轻轻因为三餐不定,喜欢空腹喝酒换上了胃病。 现在还疼的起不来,缩在病床上,跟被暴雨淋过的猫一样,十分可怜。 杨依伊本就是个看脸的人,曾经肖想过他的脸,另一方面又是同班同学,做不了太绝,就留下来照看了一夜。 醒来后的霍池发现对方留的纸条贴在她买的早餐,叮嘱他吃了,又从护士嘴里得知对方照看自己一夜,清晨才离开。 双亲情分淡泊的霍池就被这份温柔戳中了心,回到外公家就发现隔壁老太太的外孙女就是杨依伊,几乎是共处了一个假期。 两人因此结缘,霍池为了更靠近杨依伊主动上学,他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只为自己舒服。 杨依伊性情还算温和,对上霍池就会两级反转变得嘴上不饶人,假期一起辅导小表弟的时候经常怼的霍池无话可说。 又生气,又舍不得真的走开。 青涩的少年时代就是这样打打闹闹的,霍池与杨依伊成了欢喜冤家,谁的话他都不听,杨依伊的不一定。 霍池长得好家境好,出手更是大方,放学校里就是风靡万千少女的校草,追求者数不胜数。 于是独得校草青睐的杨依伊就成了女生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各种找茬针对。 某次闹得很大,竟然有个女生联合社会人士对落单的杨依伊下手,把她关到酒吧地下室。 绝望之中霍池如天神般冲天而降,解救出杨依伊,两人在这次冲突中明白各自的感情,成了一对。 至于那个女生被霍池处理掉了,反正再也没在学校出现过。 如果故事就是这样继续下去,那就不会成了be结局。 事情转机发生在寒假时期,霍家在梅市有名的家族,与搞实业吴家关系密切,更是早早定下了联姻。 霍池身为霍家这一代长子,将来必定是要继承家业,那这个联姻他是逃不掉的,他不愿也没关系。 未婚妻从未在故事里出现过,她并非是这对小情侣感情的绊脚石,霍池的母亲才是。 霍池父母也是因商业联姻结合,生下两个孩子交代任务后。夫妻俩就心照不宣开始各玩各的,绝不会提离婚的事情。 霍池的母亲将婚姻当筹码,知道自己儿子不喜欢联姻,劝慰儿子这不过是订婚宴而已,只要他去参加了她不会在意霍池在外面谈几个小女朋友。 霍池问吴家小姐不会有反应吗? 霍池母亲笑了,她说不会,吴小姐一直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不论你怎么玩,只要保证她是正妻就行。 别看霍池狂放桀骜,实则十分重感情,他对母亲的言论感到恶心,再次离家出走。 还挑在订婚宴前两天出走,到处都找不到任何痕迹,用幼稚的举动反抗,这简直在挑战霍夫人的底线,她找到了杨依伊。 自认找到了长子越发叛逆的原因,这个外表单纯的小女生就是事情关键,想要用她逼出躲藏起来的霍池。 杨依伊和霍池都下落不明,杨家父母着急死了,跑了警局几趟都没能得到结果。 敏锐是顾止玉发觉对方的话不对,暗中利用自己妈妈的关系得知消息,半夜出行死于车祸。 获得自由的杨依伊听见了顾止玉的死讯,她不顾抱着自己喜极而泣的霍池,一巴掌扇了过去。 霍池愣了,杨依伊双目通红,咬牙切齿的叫霍池滚。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滚!” 无忧无虑的青春就此戛然而止,霍池转学,杨依伊一反常态拼命学习,考上了津城大学。 几年后霍池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霍总裁,不再冲动幼稚变得十分沉稳,完全看不出昔日影子。 一次谈合作时,他碰见了杨依伊,沉寂多年的心依然为她而动。 再一次展开了追求,这一次他以自由之身对杨依伊求爱,所有人都很羡慕杨依伊有金龟婿,还是钻石王老五霍池。 出乎意料的是,杨依伊明显表示出心动,她还是拒绝了霍池,无比坚定的拒绝。 破镜重圆向来很难,镜子再怎么沾都会留下难以忽视的修补痕迹,杨依伊这些年心里一直有一道疤痕。 霍池不愿就此失去真爱,问及原因。 杨依伊很直白告诉他:“止玉为你我而死,你还记得吗?” 杨依伊冷静的给出了理由,如少年时期一般堵得霍池哑口无言。 她说:“我原谅不了你,我也原谅不了我自己。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了,我感觉这是对我和止玉的感情的羞辱,会让我更加痛不欲生,心肝俱颤。” 霍池沉默的听着,怀里的怒放的花在嘲笑他的厚脸皮。 杨依伊:“你妈,不顾我的意愿把我拉到郊外别墅,就为了逼你出来,你也不知所踪,只有止玉怕我有危险出来找我。不是因为你妈!不是因为我,至于根本不会死!” “她明明是学校里最耀眼的明珠,有望成为所有人仰望的对象,就因为我,这颗明珠永远失去了光芒。我没有脸获得幸福生活,我感觉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偷来的,这个认知无时无刻的提醒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走吧,别再出现了。” 霍池黯然退场,杨依伊离开了这座城市。 两人都终生未婚,用余生赎罪。 …… “可恶啊,一中老师放假都在改试卷吗?!他们为什么不和你一样,自由自在的浪七天!返校第一天就出成绩,这是要逼死我!” 余鱼趴在桌子上嘀嘀咕咕。 被内涵到的顾止玉保持沉默,默默贡献了自己的数学笔记,余鱼成功骗到笔记,美滋滋收好。 叶慈表情八风不动,心都不带虚的。 不怪余鱼念叨,谁让她俩十分高调的发消息,那七天里余鱼和杨依伊天天都收到顾止玉的分享。 余鱼的脸侧过来,好奇的问:“你们估分了吗?估分多少?” 对自己水平有把握的会估分很正常,据余鱼观察,以前叶慈就会估分,更多是往低了估,对自己一点b数都没有。 顾止玉:“有。” 余鱼和杨依伊来劲了:“多少?!” 顾止玉:“这次比较简单,710上下吧。” 周围安静下来了,顾止玉以为老师来了,左右乱望。 “710啊……这分数能上津城大学了吧?”杨依伊仰头,不让酸涩的眼泪从眼角划下。 余鱼往嘴巴塞棉花糖,沉重点头:“吾辈难以企及。” 分数越高就代表着提分就越难,每一分都尤为艰辛。余鱼她们都为了重本线而努力,或者说津城大学都是每个学生的梦。 顾止玉也想考津城大学,这个目标早就定下了。 “叶慈呢。”余鱼想着问都问了,来一个是刺激,来两个也是刺激,那就以此为例激励自己! 分数和顾止玉不相上下的叶慈在衡量该怎么回答:“我……” “叶慈?!叶慈在哪啊?” 浑厚的男声打断几人的闲聊,很多人都看向了叶慈所在的方向。 没有人出声指明她在哪,霍池这样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去招惹叶慈的……等会,参照徐航飞的下场,好像去招惹了也没事。 于是都更加大胆的看向叶慈的方向了。 郑晓静也是怨毒的看叶慈,没想到霍池跟她讲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叶慈在哪?” 一时愣住了的郑晓静没回答,霍池耐性不佳直接喊出声了。 为什么又是一来就问她? 怎么所有人都喜欢她? 叶慈感受到郑晓静的视线,并没有去多加理会。她问霍池:”我是,怎么了?” 杨依伊目含不解,但没说话。 “你是叶慈?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没有黑框眼镜长刘海我都认不出你了。”霍池才反应过来说话的女生是他要找的人,从书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你等会,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叶慈:“什么?” 没能想到他们能有什么交集,出于谨慎,叶慈翻了翻回忆,平静的微笑忽然裂开了。 众人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怎么也想不通叶慈怎么就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霍池扯上关系,还说有个东西要给她。 “就这个笔记,开学的时候跟你借忘记还了,现在还给你。”霍池把封面皱巴巴,被挤坏的笔记本端端正正放到叶慈桌面上。 动作意外的轻柔,并不是粗手粗脚的男生。 浅蓝的封面上正端端正正的写着物理笔记四个字,翻开扉页就是叶慈的名字。 是原主的笔记本没错。 原主天资不足,因此学的很认真,她每个科目都有专属的笔记本,都密密麻麻记了很多笔记,光是基础公式的理解都写了一页,以供自己吃透。 不过这一借就是小半学期,还回来的时候还是皱皱巴巴的,就很惹人生气了。 霍池看叶慈眼神不对,像是要刀了他:“它变成这样,我不是故意本来想好好学的,没想到借回去之后就出了点事情,耽误了……” 像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他不再往下说了,转了一个话题:“我把你的笔记本弄脏了,买了一本新的还给你。” 他把一本一看就很昂贵的笔记本放在桌面上,硬实的封面上印着一个烫金单词,约摸是品牌logo,没拆封。 这格格不入的贵价笔记本散发着金钱的气息,其他人不认得,叶慈认得至少将近四位数。 叶慈还在想他们的渊源,没想到闷声不吭的原主给她留了炸弹,只想让这个二货离她远远的。 眼不见心不烦的冲霍池摆手,示意他快走。 顾止玉注意到叶慈面色不虞,以为叶慈为笔记被弄脏感到不高兴,连带对霍池也讨厌起来了。 杨依伊以己及人,心说要是她辛辛苦苦做好的笔记被人弄脏,会立马跳起来给对方一耳刮。 她幽幽道:“知识是无价的,人叶慈从高一就开始整理的笔记被你弄脏了,不该说对不起吗?” 余鱼仰头目测,认为霍池身高超过188,如同行走的电线杆子,十分挡光。 然后她就被杨依伊的话震惊到了,惊恐的使眼色。 大胆!竟敢对校霸颐气指使! 别看现在的霍池好像脾气很好,其实从高一开始打遍全校无敌手,高一上学的第一星期就把高三学长打到骨折,从此避其锋芒。 果然霍池的脸上露出一点不耐烦,硬生生给他忍下了,低低道:“叶慈对不起。” 余鱼跟见鬼了一样,没忍住瞪大了眼睛。 别说她,班里其他同学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闵阳实验一中校霸的威名谁人不晓?没想到他还是个会道歉的好校霸,纷纷为自己的刻板印象感到惭愧。 叶慈声音冷淡:“没关系,我已经整理出新的了。” “那行。”霍池如释重负,扭身就走,而后又顿住脚步冲杨依伊道:”这样行不?” 杨依伊脸一垮:“……你问我?” 霍池两边都讨不到好,讪讪离去。 欢喜冤家初见雏形,现在没没人发现霍池对杨依伊态度宽容,都被那个硬壳笔记本吸引了注意力。 有个家境富裕的学生扫一眼那个封面,就认出来了:“这个牌子的飞鹤系列是限量版,爱好者在网上高价收藏,你赚了叶慈,霍池拿这个赔给你算是有心了。” 叶慈随口附和:“是吗?” 随手把笔记本收起来,放进了桌洞里。 有些同学去问说话的男同学,得知价格后惊讶了一波,倒也没多想什么。 用这个来偿还一个笔记本,叶慈大可以转卖获得一笔意外收入,确实稳赚不亏。 不知道那个词汇触动郑晓静,眼睛都要气红了。 第108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13 闵阳实验一中的老师们效率很高, 上午的时候就已经把成绩排好,几个老师打印出排名榜张贴公布栏。 早上最后一节课最是人心浮动,听着楼下隐隐约约的张榜声, 学生们无心听讲, 总看向黑板前挂的时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下课前十五分钟都坐不住了,等到下课铃一响, 老师也识趣的不拖堂,让他们准时下课。 高三一班的楼层不高,老师还不拖堂,极其天时地利人和, 第一波到达榜前。 只不过他们第一反应不是看自己成绩, 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第一排第一列, 全级第一到底花落谁家。 看见结果的一班同学们都沉默了, 莫名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还真给我赌对了!叶慈第一名!” 这是在论坛上暗戳戳投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级生。 “666, 不愧是叶姐。老师老夸她又有进步了,原来不是鼓励,是说实话。” 这是高三一班的学生。 “这分数是人能考出来的吗?!我跟第二名整整差了十分!” 这是新晋万年老三潘知乐。 潘知乐的眼镜都要戴不住了, 分班考试他生病状态不好, 跟一班失之交臂。 这也罢了,他认为在哪里都是学习, 不拘泥于班级。 顾止玉来之前,他就是理科班万年老二, 排名永远被叶慈压一头, 差个一两分。 现在倒好, 顾止玉转学后他还掉了一个名次, 从一两分的差距变成五六分再到十分,堕落成万年老三了! 这究竟是什么人间惨剧!他这辈子就是跟一无缘了是吧?! 潘知乐痛苦扶额:“一班卷什么卷!” 午休时间不限手机,于是学生们都能看见国庆节之前的投票帖又被顶了上来,在标题前面加个hot。 紧接着又一个热帖被顶上来,发布时间仅仅五分钟前,点赞超过百。 标题十分简单粗暴,短短几个字就将内容主题说明。 “拼命三娘再次登顶,再创记录!” 余鱼捧着手机,用最抑扬顿挫的语气念出这个标题,她身为青少年诗朗诵大赛第一名,念得十分有感觉,很激情澎湃。 反正叶慈被她念出了鸡皮疙瘩。 余鱼用笔充当话筒,采访当事人感受:“拼命三娘,请问你对此有什么感想?” 叶慈一脸平静的啃饭团,嚼完吞下,意简言骇:“无。” “好的。”余鱼收回手,对其他两人转播道:“当事人三娘向记者表示她的心情非常之激动,坦言为了这一次成绩下了很多苦功夫,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打破了外界的固有印象,达到了目标。不仅如此,三娘还表示不会就此停下脚步……” 作为一名高三生,随口胡诌八百字都是基本素养,现场写一份作文都是小意思。 余鱼作为优秀的应试教育生,张口就给叶慈编了五百字采访稿。 文采很好,也很激励人心就是内容跟本人没有半分关系。 笔又伸过来了,余鱼十分有职业素养:“有个小问题希望能得到你的解答,听说你以前为了保持成绩曾学习时间超过十八个小时,这是真的吗?” 面对脸都激动红了的记者,红色铁罐包装上的滑稽笑脸都比叶慈本人激动。 叶慈接过了顾止玉递来的牛奶,沉静的吸了一口:“嗯,这种做法并不值得提倡。” 是真的,但不是本人。 “十八……天呐。”顾止玉一脸震惊。 杨依伊看了看一脸冷漠的叶慈,说了半天眉毛都不带动的叶慈,终于忍不住了:“噗哈哈哈。” 其他三人都看向她,眼含不解。 杨依伊摆摆手:“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很好笑……噗哈哈,还有叶慈配合的样子也好好笑哈哈哈。” 看看面无表情的叶慈,顾止玉也被逗乐了。 叶慈刚补完觉,双眼叠成三眼皮,显得疲惫。她看向余鱼:“你想当记者?” “你怎么知道的?”余鱼惊讶了。 叶慈托腮:“看得出来,你对这些很热爱。” 杨依伊以为余鱼在整活,说的有模有样的,没想到是真的:“那你怎么选的理科?” 余鱼一摊手:“我爸说的,说之后找工作好找。” “我爸妈也让我选理,我拗不过就选理了。”杨依伊深有同感,好在理科她学起来是有点吃力,但能保持不错的成绩。 这个问题顾止玉没有发言权,和叶慈保持沉默。 她妈妈随便她挑,按照她的原话就是:“不论你学什么专业,出来之后躺平当富二代就好了,她会安排好职业经纪人打理公司。不求她积极进取要去创业,只求守住家业不要破产。” 听了顾止玉的复述,叶慈笑道:“阿姨是个有意思的人。” 顾止玉却幽幽道:“我怎么觉得这是每个富一代的真实想法,宁愿后代当咸鱼也不要败光家产。” 叶慈笑了,镜片后的双眼弯弯,打破了刚刚高冷斯文的形象。 见者都要暗叹一句双标,平时笑的那么疏离,对着顾止玉倒是笑成一朵花了。 余鱼对此持反对意见,只高深莫测说:“你不懂,这是爱情的力量。” 钢铁直女杨依伊:“?” 今天王凝音的心情也不错,不仅因为他们高三一班再次保持平均分第一的佳绩,还有她非常看好的学生叶慈也振作了起来。 二班班主任捧着菊花茶,语气怨念:“平均分只有两科超过你们班就算了,第一第二名还都在你们班,还让不让人活啦?” 王凝音笑眯眯:“哪有,你太夸张了。” 二班班主任换了个姿势,靠在了办公桌上,手上保温杯热气袅袅:“实验一中和三中一向存在竞争关系。去年的理状元出在他们三中,文状元是我们实验一中学生。要是我们理科再出个理状元……凝音你今年的职称评定能再上一层楼,还有这职务也不只是个带班班主任。” 他话没说全,话里暗示的意思很明显。 自叶雪琳被捕入狱,罪名揭露让他们实验一中的名誉受损,校长急需恢复实验一中以往形象。 这时候谁接任年段长都是烫手山芋,最后经过开会商讨后,暂时由副校长暂领职责,等这一届过去了肯定要选出一个人接任的。 “这些都看上面决定,我哪知道什么……上课了,我先过去。”王凝音随口敷衍。 再傻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多做评价,以免有自傲自满之嫌,听响起的上课铃抱着试卷起身。 下午 第一节 课就是班主任的语文课,教室里早早就安静下来,等老师上课。 看王凝音抱着试卷进来,众人目光一亮,排名榜上只有总分数,并无单科分数,都想知道自己单科成绩。 “这次考试语文难度比前几次的都高,但同学们都考的不错,这点值得表扬。”王凝音不再赘述,直接开始念成绩。 “念到名字的同学们自行上来领取试卷:“郑晓静92分退步很大,有失一般水平。你的课外阅读题全错,连同诗文默写也扣了两分,这种低级错误不应该犯,有几位老师反应你上课总是跑神,要加以改正。” “知道了老师。”郑晓静接过试卷,被分数栏的红色数字刺到双目。 慌忙遮着分数她低着头回去,感觉每一道向她投来的视线都写着嘲笑。 “林玲102,你的问题是作文有点跑题,不然可以有更高分数,黄颂……” 随着老师的声音学生们站起身领取试卷,见了分数,有人欢喜有人愁。 讲台上的试卷厚度不断减薄,能看得出来老师是按照成绩排序念的名字,没领到试卷的更加激动,盼着能从老师嘴里听到一个满意的数字。 “好,现在开始念全班前十名的,杨婉婷119,进步了,翁嘉树121……” “顾止玉130,全班第三,单科成绩全级第四。”王凝音递试卷的时候笑着说:“继续保持。” 班上同学讨论声细细,听见顾止玉成绩不自觉放大了:“语文考130,还是有点难度的,学神厉害了。” 余鱼有些紧张自己成绩,激动到手心濡湿。 “余鱼132,全班第二,单科成绩全级第二,进步很大。” 等余鱼下来后,就是第一名的分数了。 现在班里没拿试卷也就叶慈,余鱼这个分数都排第二,难以想象叶慈有多高。 有人小声说:“看二三名都是相差二,估计也是二,我压一个134!” “自信点,我压135!” 王凝音听见学生们的议论,笑了:“你可以再自信一点的。” “我还不够自信啊?!”那同学长大了嘴巴,满眼写着震惊。 其他同学也不例外,看老师这表情不像是一个接近其他两名的分数。 不会上140了?那是什么神仙? 王凝音提高音量,传达出欣喜之情:“恭喜叶慈班内第一,全级单科成绩第一,139分!” “我。草,差一分就上140,这是人能考的分数?” 一班轰然,然后热烈鼓掌,等着胜利者上前领取试卷,拍了一会发现没人动。 纷纷扭过头去看叶慈,没想到看到一张冷静的脸,好像盯着黑板沉着思考。 实则本人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啦,还在无知无觉随大流鼓掌兼发呆。 余鱼沉浸在震惊中,拼命鼓掌,还是顾止玉反应过来推了叶慈一下,让她去拿试卷。 “到我了?”叶慈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去拿试卷,一点不像是刷新记录的样子。 看她淡定的表情,不少人直接酸了,犹如恰了柠檬。 王凝音都要乐开花了,把试卷递给她:“你这次语文进步非常大,课外文言文阅读只扣了三分。继续保持,不要气馁。” “谢谢老师。”叶慈双手接过试卷,完全不在意背后投来的目光。 不努力又爱眼红是她的事,与叶慈无瓜。 不过有一点让叶慈感到奇怪奇怪,课外文言文都扣了三分还能让王凝音那么高兴? 抱着满心疑问落座,正想去看余鱼的课外文言文阅读分数。 王凝音就在讲台上揭秘答案,语气带笑道:“这次试卷都是我们学校老师自己出的题,难度偏高。其中语文的课外阅读选题是副校长出的,没想到难上加难,导致整体难度比之前的大很多。” 王凝音转言安慰道:“不过不用灰心,副校长挑中的篇章其实超过了高中水平,很多同学都做不出来,失分较高……特别是两道翻译题,老师们批改的时候都是一两分同情分,很少人拿满。” 叶慈一听,就有不好的预感,先看了余鱼的分数,又去看顾止玉的分数:“你课外文言文阅读拿多少分?” 顾止玉奇怪道:“就这么多,我第一次拿那么少分呢。” 同时,王凝音在讲台上说:“全级只有叶慈两道选择题,两道翻译题全对,最后感想题扣了三分,答案只有几个字太简单了,如果多写一点会拿更多分。” 叶慈:“……” 并不会,我多写一点一样会被扣分。 叶慈有预感,感想题的答案跟她当初想的完全不沾边,也不想用模板去写出答案。 毕竟自己是看着山水发牢骚,看天看地看老婆,顺便感叹春天的景色真漂亮,咸鱼生活真舒服。 但看这个试卷上的题目,后世把她的文章分类到的地方不太妙。 ——节选自《北周褚慈作品集·景春赋》 有作品集了,还能少的了相关传记?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收集起来的,经过千年岁月战争对哦还没把它打散,依然完完整整一篇不落,把她写过的文章一起塞了进去。 除了晦涩难懂的《景春赋》以外,听说还有好几篇更简单的经常被拎出来,选为高考题。 那当真是……造孽啊。 同学们不知道叶慈心中所想,都惊奇的看着叶慈,知道她本来就很厉害,没想到还有那么大的进步。 王凝音带头鼓掌:“让我们给叶同学掌声鼓励,能跟我们分享你做题的经验吗?” 叶慈沐浴在噼里啪啦的掌声里笑容如旧,风轻云淡的好似什么都不能改变她的态度。 闻言,她吐出六个字:“靠积累,抠字眼。” 这六个字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都是做题的老调重弹,不妨碍同学们掌声如雷,纷纷附和。 “好!!!叶姐说的对!” “这经验太有用了,值得学习!” “我也要多抠字眼,拿下阅读题高分!” 叶慈含笑点头,十分赞同道:“对,就是这样。” “哈哈哈哈!”顾止玉趴在桌子上笑,同学们都是逗她的,没想到叶慈真敢应。 叶慈任他们笑,心里想着别的事。 不过这次好像有一点过了,原本一步一步提升分数计划破灭,在很多人眼里她就是成功翻身,坐了窜天猴上天。 毕竟她总分比顾止玉还高十分,这差距有点大,要是又降下来,老师和父母那边不好把握。 叶慈了解顾止玉性子,看似随性,实则骨子里很好胜,这次分数被反超,并不会觉得气馁,只会激起好胜欲,下一次铁定会追回来。 她选择保持原样,继续稳坐高位。 垂下的手,暗暗握拳。 心里坚定道:状元,我必拿下。 老师开始讲题了,想不通的叶慈盯着试卷考虑剧情线,小情侣情愫初见苗头,意味着寒假是她重点防备时刻。 现在她搬出了叶家,决计是不会回去的,虽说同居很香,但不是长久之计,会给顾止玉的妈妈留下不良印象。 顾止玉的妈妈是很忙,她得知女儿的消息大多来源于电话聊天和聘请的保姆温嫂。 温嫂年纪渐长,性情是很和善,但从她某些言谈里能看出三观与年轻人不一样,年长的人更喜欢听话的孩子,讲究父子没有隔夜仇,家和万事兴。 这些大道理不用她说出口,叶慈都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照顾顾止玉多年,从隔壁市跟着到梅市,情分不比谁少,闹僵了反叫顾止玉难做。 今早上她对叶慈很热情,言语里就有隐隐有劝她与父母和解的意思。 也可以在同小区里租房住,离顾止玉近也自由,能做更多的事情。 在以前的家总担心一些机密文件被翻出来,解释起来更加麻烦。 正沉思的人被一声声拉长音的“啊?”打断,抬头看去,幕布公布出文言文答案。 短短三行字,关键词就是什么看似寄情山水,实则为国为民的情怀,什么带病筹谋,爱子情深。 分明是姬寿那丫头总过来找她求教,开始只是人过来,后来抱着奏折来,搞得朝中官员以为她又要重出江湖,惶然许久。 余鱼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如果理解全文,写出感想题答案也不难啊,你怎么四分扣了三分?你写的什么?” 看完后,余鱼沉默了。 慕名而来的顾止玉也沉默了。 她问:“作者认为她对目前的悠闲生活感到很满意,再也不想回去上朝了……姐姐,答案编岔了。” “……”叶慈目光幽幽,把顾止玉看的莫名心虚。 当年你站我旁边,亲眼看我写完,如今物是人非,反过来质问我了。 难得皮一次,没皮好就算了,还有点无人get到的冷幽默。 余鱼:“史书记载,褚太后原是南姜国的嫡公主,出生自带祥瑞,身体虚弱,十五岁因战事和亲到北周。却是个超长待机病弱工作狂,熬死景帝,送走昭帝,将废帝幽禁锁秋楼,立景帝幼子为帝……按理说,后宫女子还是邻国嫁过来的后妃过度把持朝政,总会落下不好名声……” 余鱼满脸写着我不理解,试图邀请同桌加入讨论:“可褚太后没有,关于她的记载全是赞誉。都说是因为有宣帝这个妈控在,亲自给褚太后立传,不许任何人说她坏话,还让后人也不准说她坏话,这才是真孝顺啊。” 叶慈:“她性情直白,有恩记恩。” 关于宣帝的记载确实有这一条,余鱼没注意到她语气里的异常之处。 一转话头,余鱼说:“其实有一点我还挺好奇的,历史研究者也没能给出准确答案,至今还在研究这个问题。你说她为什么主动要求不入帝陵?临终前还要求跟自己女官同葬,宣帝亲笔写的墓志铭还写的橘里橘气的,看得后人以为褚太后跟戚女官才是一对。” “……”是的,他们猜对了,倒是到处宣传啊。 余鱼好奇的大眼睛看向叶慈,问:“你觉得呢?” “……”叶慈看向旁听的顾止玉,不发一言。 用眼神传达出一个意思: 你觉得呢? 顾止玉:“……?” …… 成绩公布后,叶慈除了总分第一,语文第一,其余单科成绩也全都第一。 叶陆英打电话来夸她做的不错,让她回家拿奖励的时候,被叶慈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管气得暴跳如雷的叶父,叶慈干脆利落的把电话给挂了。 扭头就去向王凝音诉苦,几次三番提到了心理压力,焦虑,压迫,指责等词汇。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认为,叶雪琳是自己触犯法律,与你有什么关系?!”王凝音肃容冷声。 面前的学生不发一言,安静的盯着水杯。 经过思虑,王凝音与叶慈商量出一个结果,再次接过担子去对付叶父叶母。 托王凝音的福,舒心的过了几天,叶慈通过杨依伊的关系在小区里租了房子,两房一厅带小阳台,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房东是一个和善的老头子,他坦言最大的乐趣就是收房租。 把帮忙搬家的余鱼听得口水从眼角滑下,她也想这样混吃等死。 纵使顾止玉有些不舍,没能说出挽留的话,怏怏不乐的帮忙搬东西。 结果就发现房子就在自己家楼上。 除此之外,叶慈亮眼的成绩引起了不少讨论度,再加上逐日改变的样貌和气质,让不少同学悄咪咪递情书。 对于这种破坏感情,啊不,耽误学习的行为,叶慈只为满脑子情情爱爱的祖国花朵感到悲哀。 她一视同仁,从书包抽出叠的整整齐齐的塑料袋,抓起情书们一股脑塞进去。 趁班里来人不多,她手一伸,再翻出另一波人往顾止玉抽屉里塞的情书。 提着满满一袋子情书的背影像极了勤勤恳恳的邮差,在一个毫无人烟的角落里,让它们全都进入爱情火葬场。 烧毁的信封烟火冲天,那是她捍卫爱情的决心,心中清正,并无半分酸意。 不仅如此,她还拍了一张灰烬的照片,不小心上传到朋友圈,用实力捏碎一颗又一颗芳心,杜绝一切能破坏她们感情的因素。 一直默默观察的系统:【……】 叶慈,可真有你的。 好好的叶组长,怎么就变成恋爱脑了呢? 又是新一天早上,三人一同到达教室。 纪律会的学弟找到了叶慈,他说:“学姐你好,荣誉榜又到了更新的时候,请问你的座右铭还是按照以前的那个吗?” 叶慈懒得去想别的,点头说是。 学弟:“好的,我会反馈给老师的,顾学姐呢?” 谁都想在校园荣誉榜上有名,这是对他们实力的一种认可,一班同学们都向她们俩投来羡慕的目光。 顾止玉仰头思索一会,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不,我要改一下。” 叶慈看着学弟本本上写的话,也说:“等等,我突然有个想法。” 她对学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本正经的学弟听完,表情都裂开了。 叶慈板着正经的学姐脸,一副弟弟你见识太少了表情:“我们学校是一个风气自由的学校,校领导也倡导学生们畅所欲言,我这也没违反规定,对吧?” 顾止玉叹道:“果然还是太年轻,不敢打破规则。” “……”学弟面如死灰记下了。 顾止玉一看,宛若遇到知音:“这个座右铭不错,我喜欢。作为高三学生就应该这样!” 学弟:“……” 最后学弟是带着满脸的欲语还休离开的。 第109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14 随着国庆节一过, 梅市气温一降再降温,早晨的凉风一刮,从脚脖子凉到天灵盖。 讲究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学生们斟酌一二, 把秋季校服里面的短袖换成了长袖。 霍池并不在此列, 他仗着身体好比谁都莽, 敞着秋季校服外套招摇过市,露出里面的短袖校服。 后边跟着几个相似着装的男学生, 活像是古惑仔电影里老大和他的马仔们。 他身后的小弟们都觉得自己老大脑子抽掉了,从高一入学开始就没看过他们老大穿校服,他身为霍氏集团的长子,学校老师们看在新建的饭堂份上, 选择眼不看为净。 国庆节刚过, 他在桌球台前一拍脑袋说自己要回去上学, 还翻出了校服整整齐齐的穿上, 逃学威龙们看愣了。 几个人大摇大摆的入门,气势十分嚣张。 周边的学生们都跟身上装了屏蔽器一样, 自动远离以霍池为首的小团体,纪律会的小学弟小学妹则在抬头望天,选择性眼瞎。 远远的, 霍池就看见教学楼下站了一堆学生, 末尾的背影分外熟悉。 凭借他玩射。击的视力,霍池能肯定那个就是杨依伊, 隔壁的……很眼熟,忘了叫什么。 被忘掉名字的余鱼吐出一口浊气, 勉强微笑:“不愧是你们。” “……”杨依伊是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 早就知道结果的她保持沉默。 顾止玉用严谨的目光打量着新出炉的荣誉榜:“学弟不够上道, 居然没有主动提出更换叶慈照片的请求, 难道现在的叶学姐不好看吗?” 荣誉榜上叶慈的照片还是以前那张,刘海遮眼嘴角平直,十分颓丧的样子。 顾止玉摇摇头:“不行,画风太不搭了。” 叶慈:“下次跟他们提一提建议。” 顾止玉赞同点头:“让拍照老师蹲着拍,显得人高。” 周边的同学们:“……” 没人会质疑她们下次会上榜的自信发言,倒是挺认同顾止玉的话。 画风确实不搭。 看看年级第一颓丧版叶慈下边写的座右铭,这画风能搭上就怪了。 红底烫金字体板板正正的写着——“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断情绝爱版)” 最底下的一行则是闪闪发光的总分719。 早在第一眼的时候,同学们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确实没看错。 这正经中透着不正经的座右铭,一镇住围观的学生们,不知道都该如何评论。 放弃发言,转移视线看下一位。 结果看见第二名的离谱程度跟第一名不相上下,大清早就差点噎得他们一口气没上来。 一张中规中矩,莫名乖巧的全身照。 座右铭:再说一遍,我要一个打十个(估错分版)。 总分:709。 既视感太强了,让人不知道从何下嘴。 有人问顾止玉:“你原本给自己估多少分?” 顾止玉声音脆亮:“710。” 那人:“……打扰了。” 所幸,荣誉榜上还是有正常人的,比如理科的第三名潘知乐。 存在感很低的他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强烈正常光辉,令人不禁感叹这才是正常尖子生发言。 同样中规中矩的全身照,脸上的眼镜存在感都比本人强,让人看了一眼过后会想再看一眼,因为根本没记住脸。 座右铭:功夫不负有心人。 总分:699。 有人默默感叹:“这才是正常学霸的座右铭。” “有被安慰到,普通女高中生的总分真的伤害到我了,她一点都不普通。” 旁边传来一句喃喃低语,带着对面状况难以理解的困惑:“原来她们就是这样跟我拉开差距的,受教了……” 话到最后,语气变得坚定起来。 谁?!谁要走上歪路了? 学生们悚然一惊,纷纷看向说话的人,居然是潘知乐! 二班的学生惊讶的问:“潘知乐你什么时候来的?” 站他身前的潘知乐转过头,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镀亮,闪着智慧的光芒。 他说:“我就站在你面前,已经有五分钟了,你却没发现。” 二班同学:“……” “果然,人群的目光只会放在第一名身上,其他的再也看不见了。”潘知乐缓缓握拳,语气幽幽:“看来是我不够正常,跟不上她们的脚步,所以成绩一直难以寸进,我悟了。” 同学们:“……” 不,你冷静一点,不正常的人不是你! 刚想开口劝一劝,潘知乐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离开。 二班的其他学生向叶慈和顾止玉投来一言难尽的眼神,其中情绪太过复杂,叶慈分析不出来。 他们都没有说话,能让人感受到们眼神里的谴责。 这一场无言的谴责,以叶慈牵着顾止玉先离开为告终。 后来兼职高三年段长的副校长闲来无事,就去看了下荣誉榜,想感受学生们的积极面貌。 据窗边的同学转述,当时副校长在荣誉榜面前站了足足五分钟,然后拿起手机拍照了。 也有学生抱着不能只有我一个被伤害到的心态拍下照片,手指一动发到朋友圈。 看到的学生也跟着转发,传到了竞争对手二中那,他们的学生也被镇住了。 他们也把照片转发出去,不能只有自己受到伤害,转发范围越转越广,某天登上了短视频网站热搜,点赞过几十万,小火了一把。 还有的慕名而来,聚在校门口围观,想看看普通女高究竟是个怎样的沙雕。 他们就看见校门下走出两道人影,高的那个背着书包跟同行的女同学说话,那种高冷斯文的脸,银边眼镜气质禁欲,确实很断情绝爱。 有人问过叶慈她朋友圈里那张灰烬照片是什么意思。 叶慈笑道:“那是我断情绝爱的证据。” 问话的同学:“……” 回到座位就给另一个人发消息,他说:[她说那是她断情绝爱的证据。] 又发一条:[看来你的情书走进了爱情火葬场,兄弟,节哀吧。] 对方:[……] 荣誉榜只是叶慈人生路上的一次微不足道的小风波,座右铭卓有成效。 比如再也没有人给她塞情书了,落得清净。 但是顾止玉就不一样了,每天上学都能看见抽屉里一两封情书,有时还有一两盒巧克力。 叶慈正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就听顾止玉惊讶的说:“怎么有人把东西落我这了?还是手工巧克力,不行,我得放到失物招领处去,失主丢了那么大一盒巧克力,肯定很着急。” 杨依伊欲言又止:“……” 她认为顾止玉把这些东西放到失物招领处,会让他们更加着急。 杨依伊看向性情稳重的叶慈,希望她能出声劝一劝顾止玉这种做法。 被倾注希望的叶慈霍然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顾止玉:“好。” 杨依伊:“……”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杨依伊坐在位置上深刻反省。 余鱼问:“好好的,你怎么自闭了?” “我真傻,真的。”杨依伊喃喃道:“我为什么会觉得叶慈是个性情稳妥的人?” 余鱼:“……” 好在顾止玉没做那么绝,只放了巧克力,文字类的信件卡片都集中销毁。 …… 学校广播在朗读两盒巧克力失物招领启事时,逃学威龙们来到了一班,全程蹑手蹑脚没发出半点声音。 上一次来的时候没把握好度,吵到其他学生了,霍池给他们一人吃了一个爆栗。 几个逃学威龙压低声音:“老大,翘课开黑吗?” 霍池正对着跌宕起伏的曲线双眼发昏,闻言想也不想道:“不去,我要做题。” “?!”逃学威龙们真的震惊了,上下打量好好学习的霍池。 “不去?您是真打算服从你爸的话,好好学习了?” “您不是说要反抗不负责任的无良父母吗?就用烂成绩气死他们!” 霍池面色一黑,口气冷硬:“不是,跟他没关系别瞎猜。” 某个网络文学爱好者眨眨眼,试探道:“老大,您是被夺舍了吗?” 肚子吃了一拳后,他安静下来了。 这个力度,是他老大没错。 “总之是有原因的,跟我爸妈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霍池伸了个懒腰:“不想继续浪费时间,我想好好学习。” 他这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缩在课桌前略显突兀,总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得劲。 没管小弟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他手一指复习试卷:“看见没,这是全年级第一给出的题,针对性训练。” 还是杨依伊主动帮他跟叶慈求来的,他当然得珍惜。 他也知道杨依伊这种女孩子是不会喜欢天天逃学打架的烂人,都说爱情使人盲目,霍池愿意因此改变自己。 不过没表明心意前他不会说的,以免给杨依伊惹来烦恼。 “叶慈给你定制的试卷?”逃学威龙们没控制住音量,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被隔壁的女学生听见了,猛的抬起头看向这边,手指扣紧了桌边。 逃学威龙们学习是很烂,不妨碍他们对成绩好的学生有几分敬让,更别提第一名的叶慈,几双眼睛都要把学霸亲笔盯出花来…… 这群人压低声讨论要不要自己也打印一份做做,郑晓静什么都听不清了,满心只有怨愤。 这段时间她过的一点都不好,好像人生两极反转,掉到了低谷。 心境影响过甚无心学习,考试成绩一退再退,被爸妈骂差点被打,在校被老师们轮番批评,总被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 郑晓静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淤泥,叶慈则人人追捧,从不缺拥护者。 许航飞避着她走,埋头学习,张智博彻底颓废,申请休学。 至于其他的爱慕者都是冲着脸来的,当着她的面骂叶慈骂的响,站她本人面前就气短,脚踹都踹不动,说什么打不过她不敢招惹。 更别提校园之外的爱慕者,社会气息浓郁没有任何出息,还总爱说奇奇怪怪的话,对她动手动脚。 真是没一个有用的,全都再说比不过叶慈,哪里都比不过。 杨婉婷在分桌前就阴阳怪气她:“这么好的朋友不珍惜,非要作死搞人家,自食苦果了吧?活该!” 一语成谶,郑晓静无论做什么都遭到了反噬,加倍反噬。 不过其他人也就算了,凭什么霍池也对她另眼相待,把她出的题目当宝? 凭什么?为什么? 从很久之前她就很想问,为什么所有人的眼光都会放在叶慈身上? 初中老师也总爱夸叶慈成绩优秀叫她辅导自己,她爸妈也总爱拿叶慈跟自己比较,说自己太笨了。 成绩比不过她,家庭比不过她,现在长相也比不过她,处处都提醒自己,你不如叶慈。 这个念头深深刻在脑海里,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直白无比的提醒自己与她相形见绌。 那一次也是一样,被勒索的明明是两个人,为什么霍池第一个问的是叶慈有没有事? 只会发抖的阴暗鬼有什么好问的?! 物理笔记她也有做,做的漂亮有好看,霍池偏偏选择跟阴沉的叶慈借,忽略了她。 叶慈不知道郑晓静又在角落里完成自我黑化,正在找书准备上下一节课。 顺便捋一捋世界线,这对少男少女的前期拉扯叶慈没做任何干涉,让他们自由发挥。 至于断掉的姻缘线能不能接上,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这不是她分内之事。 然而昨天杨依伊请她帮忙的时候,叶慈就知道他们开始对对方动心了,不问缘由就同意帮忙。 现在的杨依伊对这个渴望温暖的桀骜少年除了怜惜以外,多了几分情愫,希望他不再浪费时间一起上进。 没想到的是,霍池真的打算改,说明他心性方面还有的救。 叶慈因着顾止玉的关系,不介意多上一点心。 接下来就应该是杨依伊校外落单,被人威胁,霍池如天神降临英雄救美,正式确定关系的剧情了。 但叶慈不知道的是,因为霍池大嘴巴的那一句,剧情歪了。 让郑晓静认错了霍池的心属之人。 凉凉月色下,叶慈抓着对方的胳膊反手一拧,清脆的脱臼声响起的同时,还有他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痛痛痛!草!好痛!!!” 墙头路过的野猫被这惨叫吓得怪叫一声,炸毛奔逃。 叶慈把人一扔,冷眼旁观,让他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哀嚎。 除了这一个还有其他几个在唉唉痛叫,地上掉落一堆管制刀具,被她眼神震慑,试图挪动着身体远离叶慈附近。 心说这他。妈是死板读书的高中生?!**。拳的选手都被她下手狠辣,好几回都以为自己要给她打死了。 “来了还想走?你问过我了吗?”站着的人冷冷发问,跟钉子一样把他们钉死在原地。 “……”没人动了,痛叫都不敢大声。 弯下腰,捡起其中一根铁质棒球棍,那尖锐的摩擦声在他们简直心尖跳舞,肾上腺素狂飙。 顶着所有人惊恐的目光,叶慈走到最角落的男人面前,在他骨裂的肋骨上一碾。 那男人退避不及,发出渗人的惨叫,让不远处的路人更加避之不及,以免自己惹祸上身。 染着金发的男人疼的泪眼朦胧,想求饶都说不出话来。 叶慈放轻了力道,她说:“我认得你。” 所有人都一愣,包括金色头发的男人,全看向了叶慈。 金头发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过这个煞神,哆嗦着唇说不出话。 “那时候你染着蓝色的头发,手上也是拎着棒球棍……”叶慈轻声说着,缓缓举起了那根棍子。 “……”金头发男人的双眼眨也不眨,心惊胆战的盯着高过头顶的棒球棍,冰冷的月色为它蒙上一层光。 叶慈:“然后朝着我的后脑勺,用力的挥了下来……就像这样。” 金发男人瞳孔紧缩,抱着脑袋:“啊啊啊啊啊!!!” 对方给他的压迫感太重,让金发男人很难不怀疑会打到自己头上。 但事实上确实是没有,棒球棍挥过的风擦过头皮,重重捶在了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 不用多想,如果这一下打到人的脑袋上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怕了?你当时不是打的很起劲吗?”叶慈冷冷反问:“因为没记住脸,一直没把你找到我感到非常遗憾,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生命遭到威胁的金发男人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想起了对面是谁。 这变化太大了,让他不敢承认。 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清相似之处的。 不顾身上的痛楚,勉强直起身,涕泗横流:“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在对方下一步动作前,他大吼一声:“我,我只是一个听人命令办事的马仔而已!!” 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对方是真的想弄死他,那只好拿出别的事情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冷白月色下的脸庞沉冷,能看出属于少女青涩还未蜕变干净,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又不是那么回事。 没有文化的他们绞尽脑汁,才选出一个词汇来形容——不怒自威。 看似违和感十足,又会发自内心的觉得她就是应该这样的,无情的俯视着所有。 “谁?”叶慈果然停了,心里冒出一个名字。 “方志飞。”暂时被饶过的他狂喜,吐出一个名字。 叶慈蹙眉:“什么东西,没听过。” 把梅市隐形地头蛇说成什么东西,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好还是该说她无知好。 金发男人一股脑的把所有的事都说了:“方志飞你不认识……郑晓静,郑晓静你认识吧?!她也是你们实验一中的学生,她昨天还穿着校服过来夜色找我们老大!” 叶慈神色不变:“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跟着老大进了房间,过了一个小时后老大出来说……”金发男人瑟缩一下,被胸前骨裂的肋骨疼到龇牙:“把照片上的人,带回去。” 叶慈:“你看见照片上的人是我。” 金发男人:“是。” 叶慈:“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上一次她找方志飞的时候叫你们打谁?” 现在怎么不知道上一次打错人了,谁知道她们同条路同时间回家,但是…… “……”金发男人有一种直觉,问题的答案会让他的处境更加糟糕。 骑虎难下,他不得不说。 捂着呼吸都痛的胸口,金发男人缓缓指向另一个人:“她。”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正是顾止玉。 “敢动她,很有胆量。”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不知道是针对谁,其中的寒意不用去理解就能感受到。 金发男人毫不意外的吃了叶慈一脚窝心脚,后脑磕在花坛边缘,疼的双眼发黑晕死过去。 这群长期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混子们看的心头一颤,问话的时候竟没一个敢趁机跑路。 金头发的倒在那生死不知,看似横的要命的他们本质就是欺软怕硬,全吓成鹌鹑。 现在的叶慈应该没人敢靠近,杨依伊被刚刚那一幕吓得缩在角落,脸色发白。 她从小就是父母的乖孩子,在温室里长大的娇弱花朵,一直与人为善,哪里见过这样的激烈的场面。 一群人凶神恶煞的跑出来,要求叶慈跟他们走一趟,这样毫无法律可言的直白恶意,有脑子都知道跟他们过去会是什么下场。 不等他们答应过来,叶慈先发制人,冲上去就是梆梆一拳把带头的揍到鼻血直流。 打好配合似的,顾止玉把她往战场外一推,及时掏出手机报警,语气急促的同时保持口齿清晰。 通话还没挂断,叶慈已经三下五除二揍倒一群人,躺了一地的人,当真是应了那句“我要一个打十个。” 看顾止玉走过去,杨依伊冲过来抓住她的手,双目残存着微散的惊恐:“……别,他们,他们危险!!” “没事。”顾止玉脱开了杨依伊发颤的手,步伐坚定走过去,左手上的手机上还亮着没退出的通话页面。 拇指摁熄屏幕,顾止玉跑到叶慈身边,心有余悸的问:“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要不要叫救护车?” 叶慈表情瞬间柔和,抱着人拍了拍背:“我没事,他们很菜的,我油皮都没蹭破。” 温热的掌心在她背部上下抚动,平复她的心情。 叶慈垂目看着怀里的人,心说幸好你没事,不然真的很难收场。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真的要吓死我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顾止玉不知道自己紧张的时候会浑身发抖,手脚冰冷如冰水泡过。 她只知道自己没有表现的那么理智,但愿意听叶慈的暗示,保存体力在一边找机会报警。 叶慈只默默把人抱紧,唇瓣碰了碰柔顺的发丝,温柔的不像话。 “……”温情的模样让看的混子们恨不得自抠双眼,对着他们就是煞神降世,对着怀里的小女生就是温柔天使。 这一刻,他们的心声跟杨依伊的重合:“妈的,双标!” 第110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15 十一点的公安局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热闹起来, 有时是酒鬼闹事,有时仅仅是两个路过的下班族互相碰到了肩膀当街对殴,有的是小姑娘被混子吹流氓哨…… 在这里, 人生百态一天就能体验完, 总能有刷新三观的事情发生。 做笔录的是个年轻的女警, 隔壁坐着她的男同事,此刻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坐在对面的女学生忧心忡忡的问:“还有什么需要我说是吗?我一定积极配合工作, 身为我国公民,维护社会安定在所不辞!” 两位警官:“…………” 如果是其他的人这样对他们说,他们一定会对积极配合工作,不怯场的学生抱有非常大的好感。 但是…… 扎着低马尾女警的看向自己写的笔录, 入职三年也算见过世面,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发言。 端端正正的字迹下, 是一个拘不住的自由灵魂。 什么“我当时害怕极了”“是他们先动手恐吓的, 我出于无奈开始防卫”“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虽然第一拳打到鼻骨骨折,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太害怕了” 字字句句的情真意切, 发挥了高三学生该有的文笔。 如果不是知道对面几个混子的伤情,他们都要不由自主的原谅她了。 一个肋骨骨裂,一个鼻骨骨折, 一个腿骨骨折, 三个手臂脱臼,还有一个逃跑的时候吓到脚崴, 摔断了拇指骨。 警车到达的时候地上躺了一堆人,只有三个是站着的, 差点让警察分不清谁才是受害者。 调取监控的时候, 他们不能再清晰的理解什么叫做揍到满地乱爬, 什么叫我要这铁棍有何用。 带再多的管制刀具和武器都散了一地, 全都没用上。 男警官右手手握拳,抵住唇低咳一声,说道:“……这种态度很好,基本没什么需要问的了。” “那就好。” 神情忐忑的女学生瞬间放松表情,露出一个笑,清冷寡淡的面容瞬间生动起来。 她前倾的腰身往后靠,靠在了椅背上,闲适的不像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严肃场面的高中生。 把手上的手机放在了桌面上,手心似乎还带着消息通知的震动。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叶慈重新戴上了银边眼镜,散乱的头发被理顺,垂在肩膀处。 就一副眼镜,一个清浅的笑就给男警官来了个大变活人,刚刚的惶恐女学生形象消失的无影无踪。 把他看的一愣,心说真是天生的表演苗子。 女警比她同事敏感,一下就看穿了这小孩心眼不小,但她分内的事情已经做好了。 才开口说:“谢谢你的配合,可以出去了。不过有一件事得提醒你,虽然你已经满了十八岁,还是要家长来接你才能离开。” 女警将笔录收好,仔细严谨的态度预示着这并不是一份简单的民事纠纷。 叶慈说:“我知道。” 门被敲响了,另一位同事推门而入,表情略显复杂。 他说:“叶慈可以走了,有人签字领你走。” 这么快? 叶慈的表情看起来,半点不意外,不免让人联想到那一声震动。 女警跟着站起来,觉得同事的表述有点奇怪,不是说明对方身份,只说有人签字。 她跟紧同事脚步,低声问:“谁签的字?” 同事的声音同样低:“云生集团的人,说来接叶小姐。态度很好。” 又有云生集团什么事?难不成他们也想在这一次事情上插手? 女警看过叶慈的资料,人际关系很简单。父亲是某公司高管,跟云生集团八竿子打不着边,母亲手家庭主妇,更加跟云生集团没关系了。 “就经常上电视那位。” 同事看着前面的背影转弯不见,耸肩:“其他的不管,反正之后有的好忙了,托那高中生的福,马仔方志飞的尾巴被抓住,他顶上的吴氏集团也跑不了。” “……嗯。”女警没说话,心里想是还是刚刚那个问题。 一个普通女高中生能跟梅市巨头云生集团有什么关系? 大厅灯光明亮,各种人的声音交错响起,热闹的不行。 因为顾止玉和杨依伊都没动手,也跟他们没有半分渊源,需要问比较少,早就出来了。 就坐在长椅上聊天,杨依伊后知后觉的害怕,抱着热水杯低低哭着。 顾止玉看着镇定,心里还有点后怕,就静静坐着陪着杨依伊。 看见叶慈出来了,她双眼一亮:“怎么样?” 比她更快的是坐在角落的男人,一身黑大衣下是板正严肃的西装,凸显身上的精英气质,有他坐着的地方,他隔壁的酒鬼说话都会不由自主的文明起来。 顾止玉早发现他了,她出来之前就在那坐着,办案人员对他的态度客气,不像是身份普通的样子。 皮鞋声走没几步,就被叶慈用眼神拦下来,示意别靠近。 “……”那男人一眨眼,面不改色的跟她擦肩而过,快步进去里面了。 鹤立鸡群的男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还有些奇怪的杨依伊这才收回眼神,继续用水杯暖手。 “认识?”他们的眼神交流没瞒着顾止玉,她问。 先前心情不佳没想起来,其实她见过这个人的,就在跟妈妈参加过的宴会上,所有人都喊那个男人为:“小云总。” “认识。”叶慈不想瞒着顾止玉,但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她快速的说:“我与他有合作,之后会给你一个解释。” 牵起顾止玉微凉的双手揉揉,把她的手热暖了也不松手,就握在掌心里。 顾止玉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无微不至,也没发现自己纷乱的心情在对方出现的时候迅速平静下来,有多余的精力是靠别的事情。 什么样的合作能让云生集团的继承人亲自出马?但有一点很明显,叶慈在他们心里的分量着实不轻。 顾止玉压下好奇心:“好。”她看了看杨依伊,又说:“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快回去吧,杨依伊要赶在她爸妈之前到家才不露馅。” 叶慈想也不想:“我让人先送她回去。” 只说她,没说她们两个。 顾止玉闻弦歌而知雅意:“那我们要留下来做什么?” “看戏。”叶慈笑道。 …… 郑晓静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作为嫌疑人被押送到公安局的一天。 刚结束完跟父母争吵的她摔上房门,摸出手机静等好消息。 她妈妈尖利的声音穿过房门,隐隐约约的:“……都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一周两百零花钱都说不够用,那你那些衣服和耳机……” 郑晓静戴上了最新款的耳机,将近五位数的价位,防噪效果很棒。 等了许久,郑晓静没能等来好消息,等来了打破小区宁静的警车。 居然说是来找她的?! 什么叫带走调查?什么跟不良势力勾结?什么叫对方已招供?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一个学生而已!” 郑晓静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被吵醒的弟弟被严肃的警察吓哭,她爸妈震惊到说不出话,脑袋发蒙,无论怎么辩解都只得到无可奉告四个字。 叶慈说到做到,就在公安局静待主角登场。 不知道在里面聊了什么的黑衣男人又出现了,如风一样走过来,在叶慈面前站定:“琐事就帮你处理好了。”他看一眼满脸好奇的顾止玉,冷白的脸勾起一个笑:“这位就是你之前提过的女生……看来要提前恭喜你了。” 对上男人戏谑的眼神,顾止玉的脸莫名发烫。 叶慈感受到手心里的手没抽离,笑容变得更加真实:“辛苦你了。” 男人一摆手,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他已经不想去好奇叶慈为什么还要待在学校里受这种鸟气,也不想好奇叶慈为什么要针对吴氏集团。 就按照他爸说的做,不要好奇,把事情做好就行,所以现在的他只想睡觉。 或许这就是大佬的恶趣味,玩一把扮猪吃老虎的打脸戏码。 他带着浓重的黑眼圈飘走,浑身都是疲惫。 叶慈提供的技术资料非常完善,能给出让人醍醐灌顶的意见。但在实验的过程也不能有半分差错,作为继承人的他还兼任着技术研究首席,只有在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才去请教叶慈。 顾止玉端着水杯喝第二口水的时候,嘈杂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少女的尖叫哭泣。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门口的动静吸引,想知道又有谁被逮进来了。 听声音居然还是个年轻小姑娘。 “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随便提了一下,这不算教唆……呜呜呜,我要回家!!!” 见到叶慈的那一刻,哭得浑身发软的郑晓静整个人都静止了,干燥的双唇滑稽的大张,涕泗横流。 叶慈就站在不远处,毫发无伤的站着。 发抖的身体抖的更加明显,这一次并非是因为惊惧,而是因为愤怒。 牙关紧咬,郑晓静咬牙切齿的挤出话来:“叶、慈、又、是、你。” 叶慈多记仇一人,当即微笑道:“托你的福,我响应国家号召,积极配合扫。黑除。恶,不用担心孤单,除了那几个扰乱治安故意伤人的几个小混混,还有方志飞很快与你相聚。十分热闹。” “……”郑晓静的眼皮一跳,通红的双目死死瞪着对方,只想扑过去撕了这张风轻云淡的脸。 突然爆发出来的力气让警察差点没压住,叫人给窜出去了,好在她被及时制服了。 警察呵斥一句:“你干什么!别乱动!” “我。草。你妈!!勾引男人的臭。婊。子装什么清高好学生样子!!我做讨厌的就是你了!整天阴魂不散一样,你为什么不去死!” 被压住的少女尖利的叫着,不用深入理解都能感受到她散发出来的怨怼。 但站在她对面的女学生却冷静的过分,半分不给她的话影响到。 郑晓静极度激烈的情绪让围观者情不自禁去猜测她们之间的关系,在心里判断她们的对错,但更多的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十几岁的少女面目扭曲,带着让人心惊的恶毒:“像你这种只会装乖讨好老师,联合我来让大家都针对我!总拿我跟你比较,我真是一刻都受不了你,你为什么不就去死!无死啊!!!” “你就应该被千人骑万人踩,任人玩弄,看你还怎么清高起来!” 叶慈突然问:“你想让方志飞卖了我?卖到国外?” 原世界线里,是不是杨依伊也遭遇了这件事?但不可能会成功,方志飞再傻都不会答应这件事。 这句反问让所有人都紧盯着郑晓静的表情,经历不少案件的警察怎么看不出她表情里的异样,对这个貌似无辜的女生感到心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郑晓静再蠢也知道不能透露再多,恶声恶气道。 她自以为自己掩盖的很好,实则跟答案写在脸上没什么区别。 这让旁观者感到心惊,一个小女生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竟然要对同校的同学下手? 叶慈却为她的天真感到好笑,偏激成这样的性格,无论获得什么都不会感到满足。 顾止玉满心的怒火,质问郑晓静:“你有病吗?!叶慈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就要这样针对她?!” 郑晓静本来不想说话的,看顾止玉义愤填膺的表情,心中泛起一样的情绪。 忽然就说了这句话:“你不觉得她很装吗?” “什么?”顾止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 心如死灰过后,郑晓静反而有了倾诉的欲望,或者说……她想在顾止玉的心里也埋一根刺。 “这次考试你被抢了第一名,你不生气?” 顾止玉想也不想道:“我没那么小气,第一不第一难道不是靠自己实力得到的吗?” 郑晓静:“所有老师都夸奖她,连你的爸爸妈妈也夸奖她,你不会觉得难过?这些明明都是属于你的。” 顾止玉确定她脑子确实有问题:“什么属于我的不我的,这有必要在乎?” 郑晓静低低说一句:“我在乎,她抢了我所有的第一,把我当成衬托。” 嫉妒,从第一次夸奖开始,就在郑晓静的心里生了芽,以外界的比较和自我的愤世嫉俗作为养料,将它逐日长成了参天大树。 至于为什么会越做越绝,是因为好控制的人变了,再也不受控制了。 她给叶慈安排好的结局是——在人人唾弃之中苟且存活,要比街上的流浪狗还惨的那种。 而自己就在一旁笑看风云,兴趣来了就落井下石,再往她头上踩上一脚,好满足自己的胜利欲望。 在原世界线郑晓静做的还算成功,要不是被霍池暗中处理了,还有能看见她跳楼的那一天。 但郑晓静没想到的是,在计划距离成功就差最后一步的那一夜,叶慈变了。 变得不受控制了,会反击了。 郑晓静也越来越偏激,强烈的战胜欲只想让这个人消失,给她带来屈辱的人彻底消失。 ……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高三一班的学生们仍在闲聊,完全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早读结束了,第二组末位的位置都是空着的,有个课代表抱怨:“郑晓静今天是请假了吗?班长!郑晓静请假了吗?!我记名字咯!” “不知道啊,你先把名字记下吧。”班长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老师没说。 他们聊天的时候没发现杨依伊表情微变,视线看向了属于郑晓静的座位。 空空荡荡的座位,或许课桌的主人不会再有机会坐上去了。 耳边是叶慈带着笑意的声音,正在给余鱼讲题,淡然的样子看不出昨晚上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像自己,失眠到两三点睡不着,顶着黑眼圈爬起来上学。 失眠的人不止她一个,顾止玉也失眠了,正趴在桌子上补觉,身上披着叶慈一件毛衣外套,是温柔的浅杏色。 杨依伊的视线停留过长,霍池就以为对方在看他,痞帅的脸扬起一个傻笑,宛若英俊的哈士奇。 “……”杨依伊默默转了回来,并不想理会这个傻子。 前桌转过去就看见校霸脸上和善且不失傻气的笑容,没忍住那颗八卦之心,他问:“池哥,郑晓静怎么没来啊?” 霍池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跟她又不熟。” 前桌却不服:“她不是老爱跟你搭话吗?还跟我们要你的微信,她就没跟你聊过天?” 心说不应该啊,郑晓静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机会。 郑晓静对霍池有意思是人尽皆知的事,从霍池到学校的哪一天就传遍了整个班。 霍池满头雾水:“加我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我不加不认识的人。” 前桌看霍池态度平和,跟传统校霸不太一样,忍不住拉着他多聊几句。 霍池则没想到对方还是个八卦大师,掌握校内一手资料,就在他对前桌感到不耐烦时,他提到了杨依伊这个名字。 正要爆发的霍池安静下来了,专心听他说话,时不时配合一句“然后呢?”“这样吗?”“挺可爱的。” 殊不知,他口若悬河的前桌心情激荡,竟叫他发现这一个天大的秘密! 霍池!绝对!喜欢!杨依伊!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恨不得现在就掏出手机把这个八卦给发出去。 被迫倒光所有八卦的前桌嘴巴干燥,上课铃打响了。 他猛灌一口水,转回去上课,还被霍池威胁了。 霍池天生眉毛又浓又粗,压下眉时,那股野蛮的桀骜尽显无余:“你想八卦谁就八卦谁,以后不准侵犯杨依伊的隐私。” 前桌:“……” 侵犯隐私什么的,你刚刚不是听得很欢乐吗? 但他能反驳吗? 必然不能,因为老师来了,绝对不是怕校霸那沙包大的拳头。 “同学们上午好。” 王凝音今日心情不佳,一贯和善的脸黑沉沉的,她看向班长,淡声吩咐道:“班长,等会下课的时候把第二组末位的位置挪出去,书本……尤其是笔记类的东西都保存好,打包放进箱子拿到我办公室里。” 翁嘉树知道一点内情,点头说好:“好。” 班里不知情的学生哗然,面面相觑。 许航飞口直心快,直接问:“郑晓静不来了?” “不来了,以后都不回来了。”王凝音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开始上课:“安静,开始上课了,不要在我的课堂上讨论不必要的事情。” 台下的学生立马住嘴,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高三这种关键时刻居然不来了,还让王凝音露出厌烦的表情,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出现的问题不小? 下课后,同学们都在一块讨论开了,猜什么原因的都有。 “我觉得不会是因为成绩太差被退学,学校没那么变态。”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她很经常去万华街,就那个很火的夜色吧,她是常客。” “你又知道了?是不是你也去过?” “不是,我家就在万华街后面,能不看见她都难……而且每次都穿的很……很开放。” “等会,夜色她都敢去?在里面的人,特别是老板玩的很花的,我有个不懂事的堂哥在里面被人打断腿都没得赔。” 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忙问为什么。 他似乎在顾及什么,压低声音道:“他们的老板是吴氏集团的小舅子,吴氏集团知道吧?就跟霍池家不相上下的大企业,以前黑洗白的,作风还保留着蛮劲。” “我去——” 班长翁嘉树拿了纸皮箱,开始收拾东西,他性格严谨有点轻微强迫症,讲书本从大到小依次排列,保证每一个角落都塞的整整齐齐。 或许这些会被拿去研究她的心理,研究她为何会犯罪,成为教科书上警示案例之一。 翁嘉树想着,眼神里流露出不经意的厌恶,他将一本印着紫色兔子封面的日记本塞了进去,打包。 没了郑晓静的高三一班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依然各自为高考而努力。 班主任和副校长担心受害者们情绪不稳定,把她们三个拉进办公室谈了好久的心。 得到了学生们的再三保证自己没问题,老师们这才放下心来。 清瘦的副校长一直在打量乖乖听话的叶慈,镜片后的双眼情绪晦暗不明。 叶慈回视他,副校长笑道:“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 起初叶慈没理解他的意思,看王凝音忍俊不禁,才想起楼下荣誉榜那事。 好在她心脏够强大,脸都没红,还义正言辞:“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副校长心中情绪复杂,摇头道:“你这身法,可一点都不普通啊,第二名的座右铭也给你占了,当真是一个打十个去了。” 杨依伊噗呲笑了一下,顾止玉没笑,她只会想起当时的心惊胆战。 “……?”王凝音没看过监控,闻言惊讶的看了看叶慈。 这听起来……好像不简单的感觉? “不过,”副校长收敛了笑容,严肃道:“你很自信能力强是好事,但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度的,这次的胜利万一是侥幸呢?我并不提倡孤勇,更希望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你们都不要硬刚,及时退出寻求其他人的帮助,人多力量大,以免受到伤害……知道吗?” 知道副校长是为她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叶慈这样恐怖的实力。 叶慈笑道:“我知道的,程校长。” 得了保证,副校长才把几个人给放回去。 关上门之前,副校长的话隐隐约约飘了出来。 “……郑晓静证据确凿判了,我们不保留学籍……有云生集团那边盯着,吴氏自顾不暇,方志飞他……” 门关上了,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 面前的是学生们为学业拼搏的脸,面貌疲惫,但双眼里满是坚定,处处读书声朗朗。 一切都豁然开朗。 顾止玉拉起她的手,往教室走去:“明天打算吃什么?” 今天是周六,晚上放学后就是一天的休息。 “想吃火锅。” 110-120 第111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16 最终这顿火锅还是没能吃成。 那神龙见首不见尾, 只活在顾止玉话里的妈妈顾女士回来了。 当时是早上十点左右,余鱼正捧着手机,用记下几人要吃的菜。 房子大门被打开的那一刻, 余鱼的手机滑落到毛茸茸的地毯上, 目瞪口呆。 “这漂亮大姐姐是谁啊?” “止玉, 妈妈回来了!” 两道声音交错响起,混在一块后煞然停顿, 面面相觑。 顾女士拨下墨镜,露出和顾止玉形状相似的双眼,她挑眉道:“有客人?” 后面传来一声问:“顾总,东西就放这吗?” “对。” 一侧身, 才看见顾女士身后跟了好几个黑衣助理, 一言一行都写满了严谨。 “……” 听顾止玉提过她妈妈几次, 毕业于金城大学, 年轻在外打拼,到如今积累下不菲产业。这样厉害的女人, 原以为她的形象就是严肃飒爽的职业女性,跟影视剧里精英形象差不多。 结果不是,顾女士就是一个跟大明星一样艳光四射的美女, 长发如瀑, 红唇烈焰。 事业就是她最好的美容剂,岁月没能拿她如何, 因此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她有个那么大的女儿。 她与顾止玉坐一块说是姐妹都不过分, 只不过顾女士身上的风韵比少女的青涩相较, 更为动人。 余鱼和杨依伊都惊呆了。 杨依伊想了想, 说:“我十年前见你就是这样, 你十年后还是这样。” 顾女士抿一口热水,双眼一弯:“谢谢夸奖~” 这亲和力十足的态度竟叫杨依伊有点受宠若惊,脸都红了。 “没……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害羞。”顾女士看向很少发言的叶慈,眨眨眼,唇角微动。她手肘一捅隔壁的女儿:“不介绍一下吗?” 从顾女士出现开始顾止玉就陷入一种莫名的慌张,心弦紧绷,被她一拨弄,差点直接站起来。 顾女士也被她炸毛猫似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眨眨眼:“怎么了?” 叶慈也向她投来了疑惑的眼神,但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如面上淡然,关节微微曲起。 “……没。”顾止玉意识到自己不对劲,勉强平复心情。 语气简短的介绍自己的朋友们,其他三人都喊了一句阿姨,乖巧的不行的样子。 顾女士听了,一边分发礼物一边笑眯眯的说:“我还是更喜欢你们叫我姐姐,不过不行啊,要是你们叫我姐姐了不就空长止玉一辈了吗?” 余鱼被香喷喷大美人的笑蛊的七荤八素,想也不想道:“那我们各论各的,我叫你姐,她喊我同学。” 所有人都被她的话逗笑了,气氛轻松不少。 顾女士每次回家前都会跟顾止玉提前说一声,突然回来实属突然,不怪顾止玉感到奇怪。 提到这件事顾女士才露出属于母亲的忧愁,修整漂亮的眉毛一拧:“你出了事,我怎么能不回来看看?”说着,话语里带上了嗔怪,像是很伤心的样子:“可是你并不打算跟我说这件事,是不是觉得……” 余鱼知道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左右看看,表情不安。 学校一直瞒着这件事,也希望两位受害者不要外泄,毕竟本校学生勾结不良势力这件事影响太大,很容易造成不良舆论,对来年的招生产生影响。 几乎所有学生都以为郑晓静只是退学了,而非入狱了,除了极为亲近的几个人。 这件事确实是顾止玉做得不对,受到伤害也不告诉母亲,还让她在国外跑回来。 仔细看她的脸,果然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顾止玉笑容一滞,有些无措道:“我,我没有,就是担心……” “……觉得我会怪你?说你不听话?”顾女士接上没说完的话,笑了:“我只会聘请行内顶尖律师,争取给她加几年刑期。” 余鱼:“……” 杨依伊:“……” 顾止玉哭笑不得:“妈妈……” 顾女士冷哼一声,露出了谈判桌上的强势:“欺负我女儿还能全须全尾的退场?那真是想得美。” 众人却莫名的觉得顾女士这表情这语气这话也非常耳熟,好像听谁说过…… 杨依伊脑子灵光一闪,和余鱼对视一眼,都想起叶慈某次跟律师对话的场景。 她也是这样说的:“招惹到头上了,还想全须全尾的撤离?天下间哪有那么美的事情,必不轻饶。” 当时没觉得什么,只觉得她竟然敢跟律师面对面沟通,胆子挺大。 现在想起来,好像第二天的时候吴氏集团旗下的工厂被爆出生产线质检疏忽,该批次零件必须全部召回,损失重大不说,股价下跌,社会舆论都让他们自顾不暇。 然后就是方志飞入狱的消息传来,还查出他手上犯过命案,待到五十岁都不一定能出来。 是不是意味着……叶慈确实参与其中并有能力影响这些? 由于顾女士的到来,将要吃的火锅换成了私房菜馆,余鱼和杨依伊第一次到这种高大上的地方,还挺新奇的。 顾止玉去上厕所了,杨依伊和余鱼趁菜没上来,说要顺便去看庭院里养的金钱龟。 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仅相隔一个座位。 顾女士才消减了脸上的笑容,露出不经意的疲惫来,保持着礼貌:“叶小姐……” 叶慈忙说:“不敢,你跟她们一样喊我名字就好了。” “……”顾女士拘谨感消退,笑了笑:“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才对……早前传出消息,云生集团新加盟一个股东,以技术入股,地位非比寻常,跟他们一直致力研究的自动驾驶技术相关。” 叶慈安静听着,谦和的姿态让顾女士安定不少。 她接着说:“我的公司与云生集团有相关业务合作,一直都很好奇那位不知庐山真面的股东,没想到在小云总的嘴里听到你的名字……他问我要不要合作,在吴氏身上分一杯羹,我很惊讶为什么会有我的份。” 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并不只是一句比喻句,真真实实的利益至上,今日是朋友,明日是仇敌都是常有的事。 “……我这人想来想来谨慎,深入了解了一下……”顾女士抬眼看向叶慈,问道:“你故意让我查到你身上的,对不对?” 叶慈抿唇一笑,真有清纯女学生那味道:“作为止玉的朋友,不应该对她有所欺瞒。” 顾女士眼神复杂:“只是朋友?” “不只是朋友,还抱有非分之想。” 顾女士都震惊了,没想到她是真敢承认,一时间语塞。 “……”顾女士发现事情超出了预料,那属实是没想到,还真有人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当着亲妈的面说这种话。 “我们止玉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凭你现在的身份要什么没有?为什么就是止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女士很想问,你现在不过也只是刚跨过成年门槛的年纪,凭什么那么斩钉截铁?往后的事情谁能保证? 叶慈反驳了顾女士的话,认真道:“她与我而言并不普通,无论身处何地都能第一眼发现的存在。我并不是什么高贵的人物,也从不对她有任何欺瞒,就算我现在如何对你保证,你都会抱有怀疑……不若交给时间验证?止玉是个通透的人,从来目的清晰。” 确实,如果不是叶慈平静的态度,顾女士也不会那么平静,早跟着炸毛了。 顾女士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抓住重点:“止玉知道你的事情?” 叶慈目光清正:“知道的毫无遗漏。” “……”顾女士扶额,有些迷茫的说:“你让我想想。” 诚然,她从顾止玉很小的时候就不在身边,使女儿长成这样独立的性格,骨子里刻着与她同出一源的不容置疑。 其实她还真没太多资格干预女儿的决定,毕竟自己在对方的成长道路上缺失太多太多。 等她们几个人回来的时候,才刚好开始上。 顾女士有点无酒不欢,看在学生的份上,她点了瓶口味清淡的果酒。 老板娘亲自酿的,口味醇正当真是不错。 顾女士高举白瓷酒杯:“都是些成年人,沾点唇没关系的!” 其他人:“……” “我们都是学生,不能喝酒,你一个人喝吧!”顾止玉七手八脚把妈妈拉回来坐下,好气又好笑。 顾女士喝遍天下无敌手,靠着强大的胃干翻无数合作商,但喝多了后就会有多话的毛病。 比如现在。 她对国内外形式一番评论后,忽然对她们说:“股票编号xxxxx,记得买,过段时间赚翻你们!” 叶慈对那只股票略有耳闻,对此赞同点头,饮一口杯子里的饮品。 顾止玉老话重谈:“我们都是学生,哪有钱买?你都不知道清醒不清醒,怎么能叫人家瞎买?”转头瞪叶慈一眼,气呼呼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又知道了?” “……”叶慈拿起筷子默默吃菜:“这青菜真好吃,厨师爆的火候刚刚好。” “好嘞!”余鱼已经记下了编号,准备分享给她爸。 杨依伊家里没人对这些感兴趣,傻傻坐着看,咬着筷子凑到余鱼身边看编号。 “姐姐,对于恋爱这个话题你有什么看法吗?”余鱼十分上道,已经开口叫姐姐了。 殊不知她这一句问让叶慈眼皮一跳,一动不动看向顾止玉。 那边也越过闹腾的妈妈,朝这边看过来,两方视线相撞都一触即离。 顾女士被刺激的不轻,加上空肚喝酒,现在有点上头。她嘴巴比脑子快:“没什么看法,有一点就是不要委曲求全,年轻的时候多挣钱,到时候要什么没有?况且男人嘛,玩玩而已,多的是——” 后面的话说不了了,顾止玉及时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疯下去。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吃饭吧!” 一直乖巧安静的杨依伊若有所思。 顾女士还真的把自己折腾醉了,趴在顾止玉身上嘟嘟囔囔着什么,口红蹭到了白色卫衣的肩头上。 送回去的时候几人有点犯难,醉酒的人死沉死沉的,抱也抱不动,还会在人的怀里到处乱滑。 叶慈仗着力气大,跟顾止玉一人一边把她扛回家里,还没睡下的温嫂帮忙处理。 折腾到大半夜才消停,真不知道她回来解决麻烦的,还是来制造麻烦的。 顾止玉送叶慈出门,其实叶慈就住在楼上,出门左拐就是电梯,根本用不着送。 但她就是这样说了,叶慈也是这样应了,送到了她的门前。 咔哒,门被打开了,里面略显空荡,阳台门半开。 顾止玉深呼一口气,被里面送来的凉风刮了一脸:“那我回去了。” “等会。” 门口的感应灯暗下来了,顾止玉只觉得被另一只滚烫的手一扯,被扯进了温热的怀中,不算陌生的气息包围了她。 黑暗中,顾止玉瞪大了眼睛,她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青梅香气,幽幽的浮在对方身上。 这不是她妈妈点的…… 叶慈:“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今天的叶慈有点奇怪,顾止玉双手拍拍她的背:“你怎么啦?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叶慈学着她黏黏糊糊的语气,低低的笑了。 “没有哦。” …… 顾女士待了几天后,又飞走了。 顾止玉再次过上了只有保姆温嫂的生活,日子渐冷,枯叶满地,第三次月考来了。 跟前一次月考时复制黏贴一般,全都在说“一点都没复习。”“书都没看完。”“这类题目还是没能理解。” 诸如此类的凡尔赛之语,他们说的再惨,考试还是嘎嘎厉害。 没办法,年级第一名第二名都在他们一班里,要是其他同学不努力点,分数远远被甩在后面就太难受了。 搬桌子的时候,霍池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处理好,就过去帮杨依伊的忙。 同学们都朝他们递来了揶揄的眼神,互相挤眉弄眼。 杨依伊面皮薄,有些羞恼:“我自己来,没关系的。” 霍池就是个大少爷,我行我素习惯了,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怕什么。” 说完,抬头扫一眼同学们,各个都回避他的目光,发出我懂我懂我都懂的笑容。 “同学互助,明白的,我们都明白。” “池哥乐于助人,值得我们学习!” 不知道那个憨货喊:“浪子回头,改邪归正!” 霍池都被逗乐了,一脚过去:“去你的,说的什么话!” 学生们都哄笑开了,神情放松下来。 余鱼摇摇头,只觉得他们这帮钢铁直男眼神不行,她前面一对就是漏网之鱼。 啧,又往人兜里塞糖。 不过,应该没几个人会去调侃叶慈。 没有人能忘记体育课上练习擒拿手的痛苦,体育老师都躺了。 有了人生目标的霍池认真学习,虽不说进步多大,态度还是在的。 第三次成绩出来的时候,霍池成绩历史新高,往前飞了一百五十名,听说成绩传回去的时候,他爷爷是拿老花镜来回看了十几遍才信这是他孙子的成绩,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当场表演一个热泪盈眶。 叶慈不出所料还是第一,但顾止玉也暗暗发力,跟第一名的分数只差了两分。 看到成绩表的那一刻,隔壁班的潘知乐表演猛男飙泪。 他甩了眼镜,抽抽噎噎道:“她们,她们是不是打了什么激素,十二分,我跟顾止玉差了十二分啊!这断层一样的成绩是人能考出来的吗?!”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物。 还是那个小小的笔记本。 高二学弟问:“座右铭……” 叶慈:“改。” 高二学弟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他问:“改成什么?” 叶慈义正言辞道:“为了最理想的目标,我等学子挑灯夜读,头悬梁锥刺股,孤独而勇敢的摘取胜利果实,所以我的座右铭是……” 这就是高三学姐吗?真的好会扯。 “……”高二学弟:“好的,我记下来了。” 看向顾止玉,高二学弟:“顾学姐你……是要把前缀改成‘我说第三遍’吗?” “不是,那太没新意了。”顾止玉摇摇头,说了自己的答案。 “…………”高二学弟只觉得自己脑瓜嗡嗡的,面色如死的写好了。 高三太可怕,我要赶紧逃离这里。该不会我升上高三后也会被逼疯吧? 高考,恐怖如斯! 这么想的学弟被顾止玉喊住了,她说:“我还有一个意见想提一提。” “你说。” …… 以前成绩公布榜就是某些同学的伤心地,现在就不一般了,都聚在这等着看。 不是看成绩,看荣誉榜的两位大佬又要整什么活 这对大佬永远不会让他们失望,果然,又是一次快乐源泉。 听了顾止玉意见的高二学弟把荣誉榜照片给改了,改成了当前近照。 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还怪好看的。 穿着冬季校服的近照。 姓名:叶慈 班级:高三一班 总分:721 座右铭:《孤勇者》 众人:“…………” 也不是不行,如果这首歌没有用别的用途的话,勉勉强强……算了,真的忍不了。 隔壁的顾止玉更过分。 新照的半身照,梨涡浅笑。 姓名:顾止玉 班级:高三一班 总分:719 座右铭: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于是闵阳实验一中实验一中就有一个传言,高三那边的荣誉榜会唱歌。 副校长还记着普通女高中生给他的惊吓,巡视完高三年级,闲来无事溜达过去看。 就被普通女高中生无语到,摇头笑道:“上回教育她不要孤勇逞强,这会就给我写一个孤勇者,这学生还挺有想法。” 学长学姐们把荣誉榜说的神乎其神,几乎要演变成新一代校园奇谈,给下一届学生留下一桩抓破脑袋的未解之谜。 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不信邪,特地在晚上跑去看荣誉榜。 兴冲冲的来,心情复杂的回去。 逢人就说:“我们学校高三的荣誉榜会唱歌,非常吓人。” 校外学生:“???” …… 在第四次月考之前,叶陆英被调任国外,空降国外分公司执行总裁。 这算是高升了,叶陆英奋斗一辈子,可不就是为了节节高升吗? 机会就在眼前,让他不得不惊喜。但还有问题需要考虑,一边是工作,一边是故土。 如果他拒绝调任留在国内,也会被公司发配到偏远地区分公司,那还不如去国外机会更大。 犹豫许久,叶陆英选择了前途,他问离家出走许久的女儿:“要不要去国外读书?” 再次被叶慈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用,我现在是关键时期,会弄巧成拙。 被挂电话的叶陆英不知道发是,他的调任与他这个女儿脱不开任何关系。 向往国外生活的叶母念叨着要收拾什么东西去国外,她是家庭主妇,自然是要依附丈夫的。 没心没肺的像一只翩翩蝴蝶,还跟朋友们聊出国后该如何生活,炫耀自己丈夫的高升,未来的美好生活。 叶陆英看着,恍然有种错觉。 冥冥之中的声音,告诉他如果这一次选择出国,他将再也见不到女儿。 在飞机上,叶陆英左思右想都不放心,揭掉眼罩摇醒了隔壁的妻子。 叶陆英说:“叶慈一个人在国内,你的钱给她留够没?” 被晃醒的陈雅仪不高兴的说:“不是你给吗?” 叶陆英:“……” 叶陆英疑问道:“你没给?你从什么时候没给的?” 陈雅仪:“就第一次吵架,你叫我停了之后,我就没给,后来恢复给了零花,不是说你给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 被遗忘的细节在这一刻如潮水涌出,每一件事情都被放大,试图找出女儿远离他们的证据,结果发现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离开。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好像初秋降临的那一天,他唯一的孩子就开始用他陌生的眼神与自己对视。 暴怒的时候让他也会觉得胆寒,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才有的眼神。 ……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跟上次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上涨的数字。 带着光环高高挂在荣誉榜上,让人仰望。 雪落在校园里,铺满了整片校区,触目皆白。新雪堆满了荣誉榜前的孔子像肩膀,与荣誉榜相辉映,红的耀眼,白的分明。 期末开始的第一天就开始下大雪,纷纷扬扬如鹅毛,大雪只下来一个上午。 临近新年,雪更加大了,衬托着物业挂是的红灯笼,隐隐透着新年的喜庆。 顾止玉站在窗边看楼下的小区,寥寥几人走过。 有只倔强的柴犬拖着主人出来散步,这只柴犬一反常态,不像别的柴犬懒懒散散的,跑的比螺旋桨还快。 它的主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性,裹着羽绒服,冷得要死。 窗户开了一条缝,她怒吼的声音飘了进来,语气里全是愤怒:“酸酸慢点!酸酸!!日。本犟种!妈的,你这个八。嘎狗!给我慢啊啊啊啊点!!!” “八。嘎狗……噗。”顾止玉饶有兴趣的继续看下去,身后的手机响了。 是叶慈发来的消息,问她今晚上要不要一起写作业,顺便叫上杨依伊。 一起写作业是常有的事情,顾止玉答应了。 杨依伊巴不得假期有两个大佬给自己补习,抱着书包就来了,只不过气鼓鼓的。 顾止玉给她倒了热茶,笑问:“怎么看起来好生气的样子?” “还不是那什么霍池!”杨依伊瘫在沙发上,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叶慈抱着笔记本回复小云总的十万个为什么,闻言抬头看了杨依伊一眼,目露果然。 寒假是另一个重大节点发生的时间,叶慈心知肚明,所以把杨依伊给喊来了。 “你在干嘛哈哈哈。”顾止玉拿来水果零食,看她这样笑到不行:“吃点樱桃,我和叶慈亲自挑的,可甜。” 杨依伊喃喃:“这不是一盘樱桃,这是一盘狗粮。” 这个学期的英雄救美戏码被叶慈顶了,霍池没有表现的机会,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在朦胧暧昧的阶段。 霍池别的不行,唯有脸和够憨的脾性戳中了杨依伊的点,双方关系就差临门一脚。 杨依伊一边吃樱桃,一边说:“但从前天开始,霍池不见了,完全没消息。说好的绝不会忽视我的消息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顾止玉不好说什么,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杨依伊想了许久,摇头:“没有啊,上一条消息还是问我怎么解这道题,我给了答案之后就没回我了,说有事情要办。” “后来呢?就没了?” “没了。”杨依伊又塞一颗樱桃,对抱枕来了一套军体拳:“阿姨说过,男人玩玩而已就好了,多的是,我一点都不生气!!!” 顾止玉:“……” 第112章 死对头和我在一起了(完) 杨依伊吃完樱桃, 就在两位大佬的注视下开始做作业,不敢有一丝反抗。 这次期末老师们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杀了一次回马枪,出的题目难度飙升, 导致很多学生集体考差, 都是丧着脸回家过年的。 在这无法过好年的大军里, 也有杨依伊的一员,她没考好, 直接掉了排名上掉了五名。 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刻,杨依伊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孩子实在受不了这个委屈。 落差太大了,叫人感到难顶。 霍池本来就在后排, 掉的更惨被大浪冲到了后来。不过他能回家请家教一对一, 家里人除了亲爷爷没人在意他的成绩。 不过这些都对叶慈和顾止玉没有任何影响, 还是那样高居榜首傲视群雄。第三名都受不了了, 潘知乐曾颤着手指指着荣誉榜说:“这……恐怖如斯!” 期末考完后,学校还要学生们留下来讲解完试卷订正错误, 才开始放假。 杨依伊难受了好几天,难受着难受着,人就坏了, 她脑瓜子里杞人忧天的哪根筋一抽, 只觉得未来无望了,天要塌了, 顾止玉怎么劝都呆呆的。 为了来年冲刺高考,杨依伊当即抱住了叶慈大腿, 吼出了心声:“妈妈!救救孩子吧!!!” 男生之间就爱互相喊爹, 建立紧密且不失混乱的亲子关系。杨依伊人在理科一班, 极度阳盛阴衰, 天天被他们父慈子孝的画面感动到,脑子一抽,也犯了同样的毛病。 当时在收拾试卷的叶慈都给镇住了:“……” 打水回来的顾止玉目瞪口呆:“……” “!”余鱼却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表示她也想抱大腿:“学到了学到了!我也想用亲情道德绑架你,绑架你就能绑架顾止玉,被两个大佬同时包养,妙啊!依伊这一招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太妙了!” 说着,就对叶慈另一条腿跃跃欲试。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 “……”叶慈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钢铁般的意志在这一刻也会退缩。 一卡腋下,跟拎猫似的把人拎起来了,结果就看见杨依伊泪流满面的样子。 顾止玉都愣了,没想到她是真难过。 回忆中断,现在的杨依伊就对着作业们以及辅导题沉思,左边是学校出的,右边是她两位亲爱的妈妈出的,意味着她比普通学生还要多一份作业。 半晌后,她说:“这是我活该的。” 双手握拳,悲伤且有干劲。 叶慈:“……少跟余鱼学奇奇怪怪的话。” “……”杨依伊闭上嘴,安安静静的解题,她隔壁坐着顾止玉,托着腮给她讲解解题思路。 杨依伊本来就不是笨的,能考进一班的学生都不会到哪里去,少加提点就能融会贯通。 屋子里只有顾止玉讲题声和对方的提问声,有别样的温馨,就是屋里的暖气叫人昏昏欲睡。 不多时,落地窗外下起了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扰人视线。 顾止玉偶然一次抬头,无意识的说了句:“这种天气开车得小心了,有可能看不清路路还滑,很容易出车祸。” 说完,顾止玉就给在公司加班的妈妈发消息,叮嘱交通安全。 “是啊。”叶慈随口接了一句,双手搁在键盘上,眼睛紧盯着时间。 明知道根本不会发生,只是无意义的担忧,但她还是亲眼看着今天的十二点过去了,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这一声释然的长呼让杨依伊不解的看向叶慈,却不知为何,她今晚莫名紧张的心情也随着这声叹息跟着放松。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平静无异常。 在这座城市的繁华地带却不如另一边岁月静好,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嘈杂一片。 宾客在宴会中窃窃私语,好似在为主人家的事情感到担忧,可严肃紧张的面容下藏着什么心态就不得而知了。 霍夫人保养得宜的面孔透着愠怒,声音平静的问:“你说大少爷不见了。谁开的门,谁放他走的?” 汇报的管家说出了答案:“看监控,大少爷是拆掉了窗户跳出去的。” “跳窗?”霍夫人都气笑了:“……真是翅膀硬了,订婚宴都敢跑,以为自己如今的一切是谁给予的?” 霍吴两家的订婚宴本该在前几天就举办,可恶的是霍池这小子如有神助般,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日期一改再改,硬生生的拖了好几天。 前天才给他们逮着人,没想到临了临了,人又给跑了!她生的是儿子还是泥鳅,就没见过那么能跑的人! 两位家主都去前厅发散人手寻找失踪的霍池,留下两位夫人稳定客人,宴客们隐约猜到了什么,议论声越来越杂。 霍夫人心中暗骂保镖们的办事不力,连个半大少年都看不好,要他们有什么用。 浮着虚假笑意的双眼扫过暗含嘲讽的宾客们,霍夫人说了些场面话,把这个小插曲给掩盖过去。 眼看霍夫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失态,叫看好戏的人有些失望,纷纷附和霍夫人的话。 好像霍池就是去上个洗手间,而不是订婚宴上跑路了。 说完话后,霍夫人的视线落在了一身粉裙的少女身上,刻板的笑容变得温和亲人,她温声道:“你别担心,是你的就该是你的,不会有人抢走的。” “谢谢钟姨安慰。”吴小姐落落大方的笑了,却没多说什么。今天她穿的小礼裙是甜美风格的,裙摆是一层层轻纱叠加而成蓬蓬裙,质感飘逸轻灵,活像个橱窗里的精致小公主。 她身旁的母亲却不是这样的,眉头紧皱,不高兴说:“最好是这样!” “……” 走到一边,霍夫人神色骤冷,对自己的生活助理说:“将他这段时间的动态都整合给我,接触的人的包括联系方式。总有一些人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妄想着不属于她的东西,幸好这种贪婪的人都很好解决。” “好的夫人。” 如霍夫人之前替丈夫打发小情人那样,她习惯用金钱解决一切,粗暴直白又有用。 不过在此之前霍池的下落更加重要,首要任务完成订婚仪式,至于其他的事情,总有办法解决。 什么灰姑娘与王子戏码? 不过是女孩妄想攀高枝罢了。 霍夫人如此高傲的想着。 就在她思考什么策略,把藏匿的霍池逼出来时,就听见有人说了一句:“霍池又回来了!” “回来了?” 跟他出逃的时间仅仅相差一个小时,留下来看热闹的宴客们都傻了,盯着这个高大的年轻人。 吴小姐也十分惊讶,提着裙摆就想往前走:“霍池,你回来了?” 霍池身上还穿着订婚服,气质已经初现成年男性的成熟,五官英俊,身姿挺拔。 闻言,他看向了说话的人,露出一个笑容:“我当然要回来了。” 这语气实在怪异,混合着讥讽与鄙夷化成一柄利剑捅向吴小姐的肚子,叫她下意识捂住肚子。 “……”吴小姐停住脚步,对上霍池不屑的眼神,莫名感到有些心惊。 “你刚刚去哪里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霍夫人惊讶过后,当众训斥儿子:“订婚途中玩失踪,失信于人,我是这样教你的?还是你在学校就学这些?” 按照以往经历,霍池会跟母亲当众吵起来,然后不欢而散,闹得更加僵硬。 霍池胸口剧烈起伏一瞬,强压着怒火,但手中沉甸甸的资料袋叫他平静下来。 冲动是最无用的情绪,它只会摧毁人的理智,犯下更大的错误,完全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他不会再选择这样做,就像是有人对他说的那样。 “你不强大起来,又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像你这样只会逃避,却从不正面问题的懦弱,谈何自由?” “你很愤怒?你想反驳我?” “你出身富贵,轻易得到许多东西,也能为同龄人不能为之事。但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依靠着霍家才有如今的地位……包括你的家人也是这样想的。只要你一天不是手握权柄,你就一天是任由他们摆布的工具,要自由就要遇强则强。” 这段时间吴氏集团式微,为了减轻外界不良声音,要举办与霍氏的联姻宴会,以达到更好的效果。 因此,吴氏集团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那份利益他的父亲已经收下了,霍池就是交换的一环。 他从小就不是个墨守成规的性格,做讨厌束缚,既然对方步步相逼,那自己鱼死网破又如何? 抬起眼,霍池环视一周,朗声道:“我本来就没跑,只是出去取一件重要的东西回来……我知道我性情纨绔不学无术,但我还是有点追求的,就不想稀里糊涂的定下人生大事,就去做了个‘婚前调查’。” 这话说的突兀,尤其是婚前调查四个字叫人品出了一股怪异感。 吴小姐的心一跳,眼皮直抽抽:“……” 霍池咧嘴一笑:“偶然之间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想邀诸位共赏。” 所有人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想知道这个有名的纨绔子弟霍家长子能有什么事情好说。 “不过在事情揭露之前,有一个问题需要得到解答。吴氏与我霍氏是世交,吴总与我爸爸同辈,该称为伯伯,吴董是我父亲的长辈,我爸需要喊他一声世叔,那按照辈分,我该吴董称为爷爷,那……吴小姐我该怎么称呼?” 一连串的什么爸爸爷爷叔叔叫人头疼。 霍夫人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不耐烦道:“什么怎么称呼?她是你的未婚妻!” “她跟我爸同辈,能管我爸喊一句大哥,怎么能和我订婚呢?”霍池看向脸色苍白的吴氏母女,笑道:“是吧?吴太太?” 现场哗然一片,看向了冲进来的吴总。 这可听说过吴总患有弱精症,有一个女儿都是千辛万苦得来的,都决定好要去过继儿子来继承家业。 议论声,呵斥声,脚步声混杂一片,霍池的内心无比安静,甚至觉得十分快意。 霍池静静的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少女,如风中粉花,惹人怜爱。他心中一哂,谁能想到这纯洁无辜的样貌下的混乱生活呢。 想到那一张张派对照片,淫。乱放荡,叫霍池感到万分恶心。 他不爱学习是错,总错不过道德的错。 “什么跟你爸同辈,你究竟……”霍夫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看向吴太太,又看向脸色青白的吴总。 当夜,整个宴会厅内发生什么事都被瞒得死紧。 但还是有一些很明显的,霍吴两家的婚约解散,吴小姐被送出国养病,吴氏集团被霍氏背刺,一反以往和谐的常态,还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而长子霍池借此机会,告诉亲爷爷希望进入霍氏集团,不再逃避自己的责任。 爷爷有心栽培孙子,却告知霍池自身的不足 很多事情悄然改变,与原本的命运背道而驰。 比如顾止玉在雪夜没出门避开了车祸,比如霍池没逃婚把控全场,比如杨依伊没被绑架威胁。 叶慈本来是没打算理这桩麻烦事,听了杨依伊那么多句爸爸妈妈大佬的乱喊,总得有点表示。 好几天前直接找上霍池,经历一波亲切友好的交流后,叫他没弄好家里的事情就别急着告白杨依伊,以免害人害己。 霍池蒙了,霍池怒了,霍池躺地上了。 直接用武力镇压愤怒的霍池,为了杨依伊勉强拿出耐心来,教他如何处理家里那些破事。好在这个憨子只是表面憨,脑子还是够用也听劝,会想到要去借着他爷爷的手走进霍氏集团的权力中心。 再往后的,就是他的事情。 结论就是:她果然还是很讨厌气运之子这种生物。 系统终于忍不住冒泡了:【……其实承认自己有人情味不犯法的,真的!】 暗中观察了那么久,系统觉得现在的叶慈比刚见到的温和许多,不再是面上笑嘻嘻心里毫无波动的无情状态,起码会对朋友上心。 虽然更多的原因是顾止玉在才让她上心,但也证明了它任务不是无法完成的。 “……”叶慈感受不到统子的欣慰。 承认什么东西,那根本没有的事,这系统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于是系统被叶慈禁言了。 什么人情味不人情味,她就没那东西。 这样想着,叶慈往嘴里塞了一颗樱桃。 “叶慈!!虾滑你要不要?!叶慈?叶慈??”客厅里传来杨依伊的问声。 顾止玉正 在厨房捣鼓着青菜,准备等会下锅。 没听到回复,杨依伊双眼一眯,大喊一声:“妈!!!” “要的。” 当时叶慈正在沙发上嚼樱桃肉,打算吞了才回答她的话,一出声,没想到杨依伊又来这一招,两方问答就这样对上了。 顾止玉噗的一下就笑了,肩膀抖动。 杨依伊语气幽幽:“你果然喜欢被人喊妈。” 叶慈:“……不要乱想,我真的没有。” 正正经经一高中生,怎么可能会有当人妈的癖好? “哈哈哈哈哈!恭喜你无痛当妈!”顾止玉都笑疯了,没想到一句玩笑话还能发展到这地步。 …… 新年还剩个尾巴,高三就开学了,再次进入紧张的学习状态。 重返校园的杨依伊对这次开学考试信心满满,有两位大佬保驾护航,她认为自己定有所提升。 整个寒假都忙着站稳脚跟的霍池就惨了,压根没学习,公式诗词忘的一干二净,再次垫底。 他仰天长叹:“都是有副业的人,怎么就同人不同命呢?” 路过打水的叶慈全当他不存在,好像寒假的时候没见过他,也没让人把东西送给他一样。 霍池一看就知道她不想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叶慈看起来那么讨厌自己? 明明对着除了顾止玉以外的人,她都抱着众生平等的态度,骨子里天生凉薄,就对着他是很明显的讨厌。 霍池这辈子都想不通,她不喜自己的原因单纯就是对气运之子这个身份的迁怒。 霍池前桌同款姿势,仰天长叹:“唉,都是男性,怎么我就不是富二代呢?” 霍池气乐了,踹了一脚他的凳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 冬去春来,时间流逝。 光秃秃的树枝冰雪融化,萌出绿芽,日渐葱郁繁盛,随风飒飒。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一天减少,从三位数到两位数最后到达个位数,直到归零。 考试前三天,高三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休整,调节心态。 在班主任的讲话后,所有学生背着书包出校门,各自讨论着未来的专业。 顾女士抛下了工作,在这重要的日子里在家陪考,对着叶慈的态度越发自然。 高考当天阳光很烈,好像能把万物晒化。 晒不化的,是他们对未来的期望,是她们下笔时的自信。 …… 高考成绩出来当天,杨依伊和余鱼都在顾止玉家中,紧张的要死。 查询结果跳出来时,两人都都呆住了。 余鱼问:“这是我的分数?” 杨依伊也一脸懵:“是的,是你的。” 反手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得出来的数字让她们呆滞二重奏。 杨依伊梅开二度:“这是我的分数?” 余鱼无比坚定,声音破音:“是的!!是你的!!!”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抓着手尖叫,满是惊喜。 以为就考的还行,正常水平,没想到竟然超常发挥,分数比平时高了几十分,这怎么不叫人欣喜若狂?! 回过头,余鱼激动的问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的两人:“你们呢?!” 叶慈:“网卡了,没查到。” 顾止玉很淡定:“同上。” 她们成绩一向不差,倒也不用太担心。 有这两位大山坐镇,她们突然就淡定起来了,但莫名有一个念头冒出,并愈演愈烈。 “你说会不会……?” 余鱼双眼一眯:“我觉得会,每次联考都是全市并列第一,分数一模一样,错的题不一样。隔壁二中第一名只能蹲在第二,死活考不过她们,二中的都快羡慕死我们有这一对双王。” 她们小小声的讨论着,忽然手机响了。 余鱼猛的站起来,直觉这个电话不对,拖着杨依伊连忙凑过去近距离观察。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同时接电话。 叶慈,顾止玉:“对,我是。” 她们的手机性能很好,根本听不到电话那头到底说了什么,但能从表情上观察出一二。 余鱼的心怦怦乱跳,她自己查成绩都没那么紧张,终于,她等到了想要的结果。 只见沙发上的两人挑眉,互相对视:“状元?” 又异口同声:“你也是?” 余鱼惊呼:“我。草,我闵阳实验一中出了两个理科状元?!” …… 几年之后,出国留学的霍氏长子霍池强势归国,进入霍氏集团工作,清掉了一群不知所谓的私生子,才不过半年,老霍总就下台。 听说老霍总下台前曾破口大骂霍池不孝,大权在握的霍池浑不在意,将父亲送往疗养院疗养。 一贯强势的霍夫人也在儿子面前收敛爪牙,摆出一副慈母的面孔,霍池一视同仁,疗养院新增一员。 新上任的霍总年轻英俊,是许多上流名媛的最佳择偶对象,但对于美人们的示好,霍池并没有选择任何一个人,只对初恋一心一意。 众人都疑惑霍池竟然还有初恋的时候,就看见霍池朝隔壁公司财务部的职员求婚。 这可看蒙了不少人,抓破脑袋都想不到,自家老板的初恋居然在隔壁公司工作。 还搞了个世纪婚礼,实在很大手笔,婚礼现场邀请了不少客人,全都喜气洋洋的。 几个关系亲近的都坐在同一桌,为好友献上婚礼祝福。 叶慈看着杨依伊身上的婚纱,全程忽视霍池脸上的傻笑,她问隔壁的人:“要不我们也搞一个?” 顾止玉研究了一会,觉得还真挺好看的:“行,回去就挑。” 余鱼积极响应:“我!我给你们当伴娘!” …… “系统,登出世界。” 01系统:【接受到宿主指令,开始结算】 01系统:【由于原主的寿命仅十八岁,您在十八岁的生日时选择了用本源币购买余下六十八年的寿命,以每年一万本源币的价值,共扣除您六十八万本源币。】 01系统:【检测任务完成度……任务一完成度百分百,任务二完成度百分百,奖励共计一千九百三十二万已汇入您的账户。】 第113章 偷吻番外 秋风一卷, 染黄了叶片,叫它铺满了地面,被路过的人流一踩, 发出清脆的喀嚓声。 教授助理对了对手中的行程表, 发现到了时间。 放下整理好的资料, 她整理自己的着装后,踩着高跟鞋路过一群互相理论的学生。 “我是最怕叶教授了, 她从不骂人,就怕她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话,指出我到底哪里错了,会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子。” “每次她说这里不对, 不应该这样解释的时候, 我都自动理解为——你是猪吗?这样的低级错误都会犯?” 那学生被作业摧残疯了, 板起脸演起老师来, 其他两个学生也跟着笑了,为了不打扰到其他老师都是压着嗓子笑的, 跟仓鼠啃瓜子似的,一路细微的科科科。 “本校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怎么可能不严格?我怀疑她对人类抱着众生平等的态度, 认为笨点是正常的……” “你说的众生平等, 是指在她面前众生都一样笨吗?” “……蓝助理这么早啊。” “早上好啊。”蓝助理点头问好,脚步停在一扇门前。 这扇门整体呈庄重的的棕红色, 上悬一方烫金铭牌,印着办公室主人的名字——津城大学叶慈。 津城大学是国内顶尖大学之一, 当初叶慈以宿省理科省状元的成绩考入这里, 双状元入学引起了不少轰动, 媒体也有报道一二, 重点提了提成绩。 天才从不缺乏好奇心,除了学生暗搓搓围观分数一模一样的双状元以外,听某个教授说他当时也好奇的在二楼办公室从上而下围观过,距今已有十几年了,那青涩的小孩从他学生都成了他同事了。 屈起手指敲敲门,里面传来一句不甚明显的:“请进。” 等开了门,就看见宽大的办公室里还站着两个学生,脸上还带着被批的惭愧,其中一个心有余悸的抱着手上的作业,一副完了完了的悲催样。 看来下一个要轮到他了,但恭喜他今天挨不到这顿批了。蓝助理好笑的想着。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叶慈人在课业上是要求严格了点,性情方面还是比较随和,不拿乔不高傲,对学生的疑惑倾囊相授。 但还是很多人觉得她生人勿近,十分担心会给她添麻烦,结果接触起来发现压根不是这样。 “有事吗?” 坐在主位上的年轻女人抬起头,长发因工作不便而束好,放在另一侧肩膀,露出一张骨相极佳的脸,侧梳的头发缓和了身上的冷淡,展露出女性的温婉来。 身上的着装又不是那么回事,走的简练风格,好似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又很考究。 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银边眼镜,外罩一件实验室白大褂,深色衬衣的扣子扣到最上端,往这书卷气极浓的地方一坐,说不出的禁欲。 蓝助理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前几年网络搞得一个评选,什么大学最美教授,被同学上传照片的叶慈稳居第一,毫无疑问的好看。 蓝助理:“一个月前您收到母校请柬,要回母校参加校庆典礼,今天就是校庆的日子,您也早跟学校请过假了。” 说完,蓝助理才想起造成这样稍显违和的形象是因为另一个人,包括整个办公室的布局。 桌上的照片,窗边的绿植,甚至是办公椅靠垫是 “今天?”叶慈最近忙忘了,去看日期发现还真是。 还抱着作业的学生不着痕迹的轻呼一口气,为自己逃过一劫感到庆幸。 看了看剩下的学生,叶慈便说:“很抱歉,今天我赶时间,明天下……” 话没说完,搁手边的手机就响了,站她最近的学生不由自主扫了一眼,上面给的备注是——我的亲亲老婆。 双眼微微一瞪,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叶教授有老婆,而是想叶教授也会用这种黏黏糊糊的备注?! 叶慈站起身,在窗边低低喂了一句,声音比刚刚软了八百个度,笑道:“止玉醒啦?会不会觉得难受……你要过来接我当然好啦……” 啦什么啦,好像在哄小孩子,好黏黏糊糊,这不是他们的叶教授! 办公室内的学生还有点恍惚,明明什么都没说,莫名听的他们耳根发热。 抱着作业的那个不经意往前一挪,就看清了电脑桌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有些惊讶。 以前他们来办公室都不敢在桌面乱看,只以为一张随便挑来的网图,漂亮的像是明星宣传写真。 其实不是,是一张双婚纱结婚照,坐着弹钢琴的就是他们教授本人,穿着鱼尾裙的背影窈窕;另一个年轻女人莫名感到眼熟,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无边无际的花海中,摆着一架庄重钢琴,一人弹奏时侧过脸,正微微笑着;另一人倚着钢琴听着琴音,睫毛低垂似羞涩似甜蜜,圣洁的婚纱铺在地上,与绚烂花海相映衬,构成一幅极美的画面。 没有亲密无间的肢体接触,或者唇齿相依的亲吻,双方只用双眼传达出眼中情绪,那种谁都干扰不了的氛围,隔着电脑屏幕都能感受到。 连什么时候被叶慈叫回去都不知道,他跟着同学愣愣的就出去了。 还没回到宿舍,舍友就喊他出门吃顿饭,一想也有点饿了,就同意了。 秋天的上午还是挺冷的,几个大男人搓了搓胳膊,有点后悔没穿件外套出来。 突然他们看见了什么,互相捅了捅肚子,集体看向了校门口。 只见惯常带着温和笑意的叶慈笑得比平时灿烂几分,甚至是有些急切的往车前走去。 车内跳出一个明艳的大美人,直接挂他们教授身上,冲得叶慈往后倒退一步搂紧了人,亲了亲脸。 这一幕镇住了不少路过的学生,步伐都慢了不少,拍照的手蠢蠢欲动。 叶慈年轻有为,长得又好看,刚开始的时候十分受学生欢迎,女学生愿意多看看这位赏心悦目的教授,男学生更加是,甚至还有人敢去表白。 成熟大姐姐也很香,万一人家教授就好小奶狗这一套呢? 结果现实给他们致命一击,你见过单手摁下学校一霸大鹅的女教授吗? 他们见到了,不光见到了单手摁大鹅,还见到她手拎脖子甩回湖里的样子,甩完后风轻云淡的拍拍手,继续散步。 那大鹅是校中霸王,谁见了都绕道走,包括校长在内。今日就被叶慈制裁,没叨到她不说,还被狠狠按在地上摩擦。 大鹅傻了,大鹅叫了,从此大鹅绕着叶慈走。 他们也不敢有半分造次,总感觉下一刻被扔进湖中心的就是他们,反正心情十分复杂。 “怎么快就到了,腰酸不酸要不要揉揉?”叶慈稳住身体,弯腰将人按回座位上,手掌揉按对方的后腰。 对着驾驶座下达指令:“安妮,前往闵阳实验一中。” 控制板面闪了闪,系统合成的女声轻柔道:[好的,已定位闵阳实验一中,预计行驶时间一小时,请系好安全带。] 早在几年前自动驾驶技术已经覆盖,人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动驾驶或者人工驾驶,刚开始自动驾驶的安全性遭到社会质疑,后来据数据统计自动驾驶的车祸率远低于人工驾驶,这才被大众所接受,热情空前高涨。 “如果你心疼我的腰,你在昨晚上上半夜就应该停手,而不是兴致高到不愿罢休。”顾止玉舒服的叹口气,躺在对方身上幽幽道。 “……”叶慈选择笑而不答,下次还敢。 车辆在平缓行驶,顾止玉靠在她身上,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昏昏欲睡。 另一辆车跟在这辆车的后面,坐着顾止玉的几个助理。 她看着一晃而过蓝天,百般聊赖的说:“好久没回去了,你说实验一中会变成什么样?” 叶慈想不起来,就说:“校区更大,学生更多。” “你这不是废话吗?”顾止玉气笑了,头拱在她胸口,把玩着对方的手,修长漂亮,跟艺术品似的。 其实她们两人都好几年没时间回母校看看,钱没少捐,人就忙到忘记回去。哪能知道实验一中到底变成什么样了,这个问题也确实挺无聊的。 可生活不就是一个一个无聊的问题堆起来的吗? 过度运动后的顾止玉浑身都泛懒劲,要是还有劲,指不定要爬起来骑叶慈身上闹腾。 叶慈的右脸蹭了蹭她的发顶,闻到了洗发剂的味道,她们用的都是同款,总觉得在顾止玉身上更好闻一点。 并不敢把她精心做的发型弄乱,她笑道:“对的,我就是在说废话。” 哼笑一声,顾止玉随口胡扯:“你都没有想象过的吗?我从前几天就开始想记忆里的实验一中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我发现我就记得一件事。” “就记得什么?”叶慈把人搂紧,几乎是半躺在自己怀里,腰身柔韧,手感极佳。 摸了千百次,还是觉得爱不释手。 “我们一毕业,学校就开始建宿舍楼,准备下一届学生集体内宿,那得节约多少时间啊。”顾止玉气哼哼的说:“不止这个,还有那课桌全都换成了新桌椅,后面设立大书柜以供存放不急需书籍,那叫一个舒服啊。” “确实,老桌子太小了,根本不够地方放书,只能放地上,进进出出的总会踢到书。” 叶慈全程静静听着,时不时应和一句,看似不热情回应,显得冷淡。其实没有一句是让顾止玉的话掉地上,有问必答。 说着说着都不知道话题歪到哪里了,顾止玉眨眨眼,又提起另一个话题:“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这样温度的秋天,那晚上还下雨了,我老叫你报警你偏不报警,还跟落汤鸡一样的回家,你怎么就那么倔呢。” “第一次见我?”叶慈一怔,默默念了这句话。 顾止玉仰脸一笑:“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刘海下的你是长这样的,还挺好看的,就是眯着眼睛看人有点凶。” 不再在那个问题上纠结,叶慈嗯了一声:“因为近视,我谁都看不清楚,一直想看清你长什么样,就显得比较凶。”然后继续听着。 “后来才发现,你确实挺凶的,每回打架都直接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跟学校大鹅一样毫无招架之力……” 叶慈被她逗乐了,听见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音了,低头一看,原是累过头睡着了。 车内安静了下来,怀里躺着一个人也不觉辛苦,只觉得有点无聊。 扯过小毯子盖在她身上,叶慈看着路况出神。 顾止玉忽然嘟囔了一句什么,凑过去一听,是含含糊糊的停电两个字。 “停电了?!” 眼前一黑,教室里的学生哗然一片,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一句。 顾止玉正在写最后一道大题,说来也奇怪,这个题目她写过很多遍,明明解题思路了熟于心,但是怎么看都写不出来,全部一片模糊。 好不容易有点思路,就停电了。 “可恶啊!好烦,我不写了!”顾止玉气性也上来了,摔了笔,直接倒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人很熟悉她的靠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捏了捏。 另一个人接上话,他语气惊喜道:“停电了!太好了,我先睡一觉。” 然后就是一掀试卷,趴下去的声音。 其他学生志向更大,他说:“班长,停电了我们能提前放学吗?我昨晚上两点才睡,能跟国宝抢饭碗了。” 青春期的男生都在变声期,变得成熟沙哑,仗着班长听不出谁是谁的声音,可劲聊天。 “谁不是呢,晚自习都写不完作业,回家还要接着补。” “我不要读书了,我要去投胎当狗!!” “我也睡一会,来电了叫我。” 班长保持沉默,听了最后一句,冷不丁的说:“俺也一样。” 同学们一愣,全都哄笑开了。 随后就是安静,都在争分夺秒的休息,高强度的学习压榨了他们的休息时间,不再有时间去打闹,将所有的空余时间留给了学习,边吃饭边背单词才是最常见的。 办公室里的老师匆匆赶来,王凝音举着手机说:“同学们别担心,学校线路出现问题正在修,等会就能好……” 她手机自带电筒一扫全班,也无语住了,包括班长在内的学生全都趴下了,齐刷刷倒了一片。 到这时候,顾止玉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他们高三一次晚自习的停电。 这一天晚自习开始前,叶慈和杨依伊交换了位置,现在搂着她的是叶慈。 学校停电本是常有的事,顾止玉也趴下了,闭了一会眼睛,又睁开了了。 今日天气无星无月,黢黑一片,除了讲台上的光源什么都看不见,顾止玉仔细辨认了一会,才勉强分清叶慈整个人的轮廓。 手肘曲起垫在脸下,双眼紧闭,眼镜被她摘了放一边,双唇微微嘟起,因为天气干燥的原因有点干裂起皮。 顾止玉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夜视眼,这点细节都能看得清楚明白,后来回想起的时候才发现压根不是看见的。 黑暗里总能滋生很多情绪,叫人勇气倍增。 看了一会,顾止玉从桌洞里摸出了唇膏,用气声问:“要不要涂唇膏,你嘴巴好干啊。” 叶慈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不知道是说嗯还是再说不。 等了一会,对方还没应答,默认为嗯的顾止玉脑子冒出一个想法。 “算了,你不涂,我涂。” 拔开唇膏盖子,旋出一部分奶白膏体,淡淡的青梅味飘了出来,像极了那一晚上在叶慈身上闻到的青梅酒香。 往自己唇上抹了润唇膏,抿抿嘴巴,顾止玉感觉自己香香的。 想了一会,她凑到隔壁用趴着的姿势观察叶慈,尽力收敛自己的呼吸,别把对方给闹醒了。 发自内心的赞叹一句“真好看啊,月光女神似的”,然后费尽心机辨认她嘴唇所在地,小心翼翼的替对方如上唇膏,还要小心别涂到下巴上。 这么大一个活人在她隔壁窸窸窣窣,顾止玉自以为自己动作轻柔,其实唇膏往叶慈嘴巴上一怼她就清醒了,就是没睁开眼睛。 眼看对方的干燥的嘴唇蒙上一层水润,顾止玉满意的收好了唇膏,小小声的说:“我真是个贴心的人,还会帮忙涂唇膏。” 叶慈:“……” 班内还是很安静,王凝音在讲台上坐了下来,看着这群休息的学生。 叶慈的手一动,把放在她们中间的笔弄掉了,顾止玉弯腰去捡,发现滚的有点远够不着,就蹲下去捡。 起身的时候,下巴被人捏住了,顾止玉一惊。 用气声问:“干嘛?” 叶慈不知道什么时候探过头来,弯着腰反问:“是你在干嘛?” 她没指代任何事物,顾止玉诡异的懂了她的意思,她说:“看你嘴巴很干,给你涂唇膏。” 叶慈不认同她的答案,垂下的双眼盯着浅粉的双唇:“唇膏不行,太干了,我教你另一种方法。” 顾止玉:“?” 接着,叶慈身体力行地进行教学,证明什么叫做唇膏不行。 她俯下身接着课桌和其他同学的遮挡,轻轻贴上了朝思暮想的地方,柔软温热,辗转反侧。 台上有老师,隔壁有同学,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的地方,幽情暗生。 清淡的青梅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明明喝的不是酒,顾止玉人都要醉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并不久,剧烈蹦跳的心脏发出了抗议,被拥住腰身的人喘了一口气,听着有点承受不住的难耐。 察觉到对方的力道有撤离感,顾止玉抬起了手腕,追了上去,将身上人的腰压得更弯,贴的更近。 叶慈轻笑一声,咬了一口觊觎许久的唇珠,惹来对方轻轻嘶了一声。 恍惚之间,眼前骤亮随后温热的掌心贴在了她的双眼上,阻隔了过亮的灯光。 同学们都被这灯光刺醒了,打着哈欠伸懒腰,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晕晕乎乎的顾止玉被叶慈拉起来,坐到了位置上,浑身飘飘然,双腿踩地上的时候还以为踩的是棉花。 老师在台上说话,让同学们接着学习。 别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了,顾止玉恍恍惚惚的,双唇为麻,只有一个念头——她也觉得唇膏不行,比不过对方的嘴唇湿润。 第114章 纨绔非我意1 【正在搜寻小世界, 锁定现代位面,选定6341号世界,正在搜寻宿体。】 【载入成功!正在传输记忆。】 01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即将降为零, 正在为您恢复生命值……已恢复健康。】 * 甜腻的香在鼻尖萦绕, 那种香初闻觉得诱人, 浑身飘飘然,闻第二下, 便觉得恶心反胃,直冲心肺。 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叶慈只觉得有人在她耳旁撒娇,娇柔的声音跟个钩子似的让人心里轻搔。 差点把叶慈给腻歪吐了, 后来才发现胃部坠胀, 自己是真的想吐, 浑身跟泡在酒桶刚里捞出来一样。 “……少爷醉了, 翠娘扶您回房休息吧?” 叶慈睁开眼睛,就听到有人对她说这句话, 双眼还有些呆滞,没做出反应。 少爷? 这个称呼让叶慈一蒙,不由自主一拢双腿, 并没发现腿间多出什么东西, 松了口气。 周围的人都发出哄笑声,接着推杯换盏, 跟怀里的娇娘皮杯儿,场面暧昧热辣, 气氛高涨。 在这种地方, 回房休息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来这种地方不就是要做这种事的吗? 还有的对翠娘说:“我们敬雪兄是承恩侯府上的大少爷, 难得来这里一次,你可要好好伺候!” “说不准啊,敬雪兄就把你收进房里了!” “赎身而已,敬雪兄财大气粗,母亲是江南第一富商之女,这点钱算不了什么。” 这一连串吹捧下来,要是叶慈真是他们所认为的性格,估计当真开口应下了。 翠娘娇柔的声音嗔怪道:”你们就爱打趣奴家,能伺候一回少爷即使奴家的福气了,哪敢奢望其他?” 这话倒是没说假,承恩侯府的大少爷生了一张好脸,忽略他本有脾性,要嫁给她的闺秀可不少。 要不是这少爷赶出来的事情太糟心,不至于至今没成婚。 叶慈头昏脑涨的,一手按在桌面上,还在醒神。 系统左右看这场景,直觉不妙:【抱歉,降临的地点没挑好,居然是这种麻烦的地方。】 叶慈不这么认为:“麻烦是麻烦,但时间点刚刚好,差一点我就要完了。” 系统一翻世界线,核心都麻了。 隔壁的人就当她默认了,试图凑近一些,发现一晚上都不让她靠近的大少爷居然没有反应,心中暗喜。 不多时,温热的躯体试图靠近,距离叶慈还有半臂远。 “做什么,谁让你过来的?” 冷不丁传来一声问,紧接着翠娘被叶慈条件反射摁住了,伸直手臂让她不得寸进。 被沉冷语气喝住的翠娘脸色一白:“少爷,奴家伺候您……” 昏昏沉沉的人终于睁开了双眼,淡淡瞥了那女人一眼。 如寒星般的双目含着冰冷的审视,轻皱的眉头好似看见了什么脏污之物,脸上流露出十足的嫌恶,这比言语侮辱还叫人气愤。 “伺候我?”收回手,叶慈轻蔑一笑:“你当你是什么东西,敢挨爷的身旁,滚!” “……” 其他衣衫富贵的浪荡公子哥们也蒙了,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 屏风后的乐师按住了琴弦,一时间都被她气势震慑,没人敢说话。 “敬雪兄你这是……” 没想到叶慈会有那么大的脾性,看这情况好像不对啊。 翠娘不明所以的呆在原地,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环视周围,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己在寻欢作乐之地,处处弥漫着调情的甜腻香气,莺声燕语伴着琴声袅袅,红纱轻垂,屏风上的露滴牡丹都带着意味深长的暗示。 如果忽略身体状况倒是一个调情的好地方,但现在叶慈只想痛痛快快的吐一场。 其中一个蓝衫男子懒洋洋道:“敬雪你也太凶了,把人花魁都吓哭了。” 说话的人是尚书次子,地位不比叶慈差,这种情况也只有他还敢说话。 众人一看,翠娘正在默默垂泪,梨花带雨的叫人好不怜惜。 僵硬的沉默被打破,其他的少爷们都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 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叶慈胸口闷得厉害,想大喘气却不得其法,跟大石头死死压着胸口一样。 但这种情况不能露怯,只会让这帮纨绔起哄更甚。 “漂亮?还是百香楼的花魁?”叶慈随便抓了个关键词,指尖抬起了翠娘的下巴,随意打量。 名为翠娘的花魁正默默垂泪,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伸来,只用指尖托起她的下巴。 指尖微凉,气氛火热。 翠娘深谙侍奉恩客之道,乖顺的随着力道抬起脸,睫毛沾着晶莹的泪珠,在烛火里闪着光。 俊朗公子轻声问:“他们说,你是花魁?” 翠娘的双眸与叶慈的眼睛对视,内心的不快从这一刻恍然消失,有些发愣。 暧昧朦胧的烛火下,对面的青衣公子墨发束起,长眉入鬓,生的丰神俊朗,那双天生多情目似笑非笑注视着她,唇角微勾。 没得到回答,那人还低低“嗯?”了一声。 “我……”翠娘呼吸一滞,不甚有底气的轻嗯一声。 眼波微动,心底莫名有些不忍,好像对这人做什么事情都是亵渎。 翠娘只看见对面的人,别人都在看她。 围观的公子哥们呼吸都放轻了,看的心头莫名痒痒,要不是自己银钱不够,指不定要将花魁赎身当外室。 从实际出发,翠娘确实长得不差,一身红衣艳却不俗,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风情万种,称得起一句花魁。 叶慈却粗鲁地撒手,叫她的脸旁边一撇,淡淡道:“不过尔尔,没意思。” 翠娘:“?!” 名冠京城的绝色花魁在叶慈嘴里只得了个“不过尔尔”的评价,这眼界真是高得傲人。 有人就气乐了,笑问:“那敬雪兄觉得怎么样的人才能说好看?” 叶慈:“我这样的。” 那人:“啊?” 叶慈重复一遍:“我这样的。” 掷地有声,分外坚定。 “……” 包厢内安静下来了,好像被她的不要脸给镇住了,想反驳,但找不到理由。 江南美人和京城第一公子的孩子,确实是好看的,要不是纨绔恶名拖累了她,公主都想嫁给叶慈。 翠娘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气了,这人好看是好看,可惜脑子有病。 趁他们说不出话,叶慈顺势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你们还说什么让我开开眼界,把我拉到这来,亏我兴致勃勃过来,没想到你们就净找些歪瓜裂枣碍我眼。” 众人:“……” 叶慈接着说:“人一般,曲一般,酒更一般,不如我母亲的藏酒,也好意思端到我跟前,这百香楼徒有虚名。” 众人:“……” 这少爷一张嘴就挑好几个毛病,其语气之欠揍,怪不得承恩侯天天骂她忤逆子,拎着棍子满京城揍她。 轻啧一声,叶慈道:“没意思,爷走了。下回我回请你们,叫你们长见识。” 众人面面相觑,最能说会道的他们都说不出挽留的话来,目送人离开。 一是惹不起,二是莫名觉得再给她留下来自己会被气死。 怎么会有这样不分好赖,蹬鼻子上脸的狗东西? 门一关上,齐齐看向了蓝衫的男人,装醉的也不醉了,眼含询问。 “叶慈这算什么?还当自己是世子爷了?” “让他装去,有叶肃在,他出不了头,现在越傲,往后摔得越惨。” 领头的蓝衫公子一拢折扇,敲敲掌心:“叶敬雪起疑心了,有负所托,没能试出来……不过也没白忙活,对他还有的交待。” 顿了顿,他说:“把熏香灭了,难闻。” …… 出了包厢,果然如她所想,正是一座青楼,淫靡非常。 凭栏下望,大堂上还有一个舞女披着薄纱起舞,引来不少喝彩声。 “叶少爷,您怎么出来了?”鸨母见了叶慈,笑着迎上来,刚想说话就被对方冷漠的眼神定在原地,心里莫名。 小声嘀咕:“怎么了这是?” 叶慈提袍下楼,一路恩客与**的调情,只觉得辣眼睛的很,最终找到了想找的人。 二话不说,对蹲门边跟妓子逗趣的随从抬腿就是一脚,还是脸扑地的姿势,像一个伏地的王八。 那随从早就知道踹他的人是谁,故意耍滑头逗乐。 他身手灵活,非常能屈能伸往前扑倒的同时双膝跪地,手掌撑地,避免了毁容。 这一连串动作太熟练了,路过的人都看愣了。 那随从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回头骂道:“哎哟,谁敢踹……啊,大少爷您出来了?” “……叶少爷。”那妓子认出了踹人的是谁,看对方脸色不好,干笑一声就捏着帕子默默退开。 叶慈面如寒霜,居高临下俯视他:“我叫你做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您让我两刻钟后进去喊您出来……”随从连连点头,在叶慈的注视下笑容缓缓消失。 “现在什么时辰?” 被叶慈一问,随从愣了。 “我……我看错时辰了?”他看向了大堂中的滴漏,才发现不对劲,原是显示的时辰慢了。 不光看错时辰,你主子还在里面死的透透的。叶慈心说。 饮过酒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叶慈站在这里只是强撑着:“疏忽职守,回去后自己去领罚。” 庆丰脸皮一僵,心说完了完了。赔笑道:“您要不再踹我一脚,给您解解气?” 叶慈思维还混乱着,少说少错:“滚。” 骂完这一句,叶慈提袍出门,大步流星往外走去,隔绝了观察的视线。 “少爷,少爷!”身后的随从也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跟上。 忙叫车夫把马车牵出来,给他们少爷乘坐,叶慈觉得难受,坐马车更憋闷。 脱离了这条烟柳巷,叶慈一拐弯走进了暗巷里,扶着墙吐的天昏地暗。 这一吐,就要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似的,整个人都虚弱了。 庆丰在一边手足无措,想上前去扶,因为什么原因罢手,驻足在原地手足无措。 吐完后,叶慈觉得浑身舒坦,伸手一摊:“水。” “在这,您看着喝。”庆丰自知做错事,连忙把水囊放她手上,嘟囔道:“同窗友人邀您相聚,您怎么是这幅姿态出来的?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又要在背后跟侯爷说嘴……” 说着,他自我劝慰道:“不过也没事,明日就是发榜的日子,没人再敢在您面前装腔作势。” 抬手隔空点了点庆丰,叶慈往外走了一点,靠在墙边。 庆丰一路跟随,随时等候主子的吩咐。 仰头看着皎洁月色,开始整理起原主的记忆。 原主也叫叶慈,表字敬雪,真实性别女,表面性别男。 身份是承恩侯叶致鸿嫡长子,母亲是江南第一富商的嫡长女骆氏,只不过骆氏早早香消玉殒,留下原主一人。 正妻过世不到一年,父亲便扶正贵妾郑氏,有了嫡次子后,原主原本艰难的日子更加难过,得偿所愿的郑氏母凭子贵,稳坐侯夫人之位。 而原主同父异母的弟弟叶肃,是原主的优秀对照组。 在外人眼里,承恩侯的两个儿子性情迥异,一个纨绔不羁,一个恭谨孝顺,虽说是贵妾扶正生的儿子,身份上有些不齿,性情但总比原配嫡子好的多。 之所以原主被喊少爷,就是稍显俗套的女扮男装故事,改变她命运的人就是原主的母亲。 江南第一富商之女高嫁侯府,当时红妆十里,惹得人人艳羡,本以为是夫妻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却因为好几年无所出,叫丈夫离心,与自己争端多多。 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生下来却是女儿,还被产婆告知自己身体本就虚,怀孕艰难。因难产估计往后很难有孕,基本断绝了生育的可能。 骆氏如遭雷劈,却无可奈何。心想贵妾郑氏对自己的正妻之位虎视眈眈,绝不能容忍。 出嫁前是骆氏本就是个心气高,有想法的女人,不愿自己被人比下去。看着啼哭不止的孩子,她一不做二不休,就将女儿说成儿子。 原主就这么长大了,八岁的时候骆氏重病不治,撒手人寰。 临终前只要求原主瞒好自己身份,一定继承承恩侯的爵位,不任人束缚。 这一刻,骆氏竟然十分庆幸把原主培养成儿子。如果是女儿,又是原配之女,指不定要被把她当眼中钉的郑氏怎么糟蹋。 原主牢记母亲教诲,以侯府少爷的身份长大,不出母亲所料,继母郑氏是个佛口蛇心的,装作慈母面孔安慰原主,实则存心养废原主。 她以为失去母亲的原主会乖乖沉沦,但继承了母亲智慧的原主选择韬光养晦,好像真的被人养废,暂时放松了郑氏的警惕。 于是外界都说侯府大少爷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文治武功样样不行,谁养了谁火大,日日叫侯爷操心。 这里面一半有原主故意之嫌,还有更多的是郑氏宣传的功劳,看热闹的人总比求真相的人多,导致人人都信以为真,以为原主没救了,其中包括侯爷叶致鸿。 之后侯府两子入学读书,次子叶肃被郑氏精心培养,功课不错在外颇有才名,倒把生母是扶正的不光彩身份掩盖过去。 那厢原主一直韬光养晦,课业上差强人意,回回都是吊车尾考过,没想到这样瞎折腾,还能一路到了殿试。 倒让承恩侯觉得稀奇,对长子上心一二。 这终于引起了郑氏的警惕,几番试探却未果。 原主十几岁时,她就想给原主定亲,回回被原主用计胡闹过去,独身至今。 这一次郑氏又想给原主谋个亲事,以此更好掌控原主,仍被原主拒了,因为态度过于强硬,差点挨侯爷的揍。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青楼饮酒并不是这帮纨绔的临时起意,是早有预谋。 他们本想坐实原主养外室的恶名,就算他日进入官场也无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侯爷请封世子也会对此都有考虑。 官场也讲究互相扶持,养外室的人不少,但起码面上得好看,不能太出头,被认定品性不佳的官员很难出头,对仕途影响颇大。 这一夜是原主的噩梦,因为原主就在这里被揭露女子身份,脱她衣服的可不就是所谓的花魁翠娘。 这厮脱就罢了,还高声尖叫喊来人围观,坐实女儿身。 此消息传出,整个京城震荡,连皇帝都被惊动了。 女扮男装也就罢,还敢参加科举殿试,这就犯了欺君之罪,若是计较起来,其罪当诛。 所幸皇帝仁慈,被原主展露的才华所动,心中可惜之余,并未赐死原主,剥夺功名,只命其恢复女儿身。 皇帝曾道:“卿有状元之才,若是入朝为官,当为我朝栋梁,只可惜……” 皇帝叹息摇头,十分遗憾,就算他有心留下原主,架不住朝臣们的抗议。 未尽之语很明显,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韬光养晦近十载,只为有朝一日位极人臣,临了却栽在了一时疏忽上,眼看状元落在他人头上,怎么不叫原主痛恨。 原主侯府大少爷变成侯府大小姐,彻底没了承爵的可能性,这让郑氏欣喜若狂。 更以管教礼仪为理由,限制原主自由,几番抗争不过,她被设计嫁给了曾经同窗纨绔。 那纨绔是真纨绔,吃喝嫖赌不学无术,五毒俱全,还嫌弃原主穿男装混迹男人堆,认定其不贞洁,多有打骂。 某次发酒疯就将原主推下楼梯,活活摔死原主。 既然叶慈来了,就说明世界线发生改动,本该在今夜被揭露身份的原主英年早逝。 原因是房中燃的调情香,这香对其他人并无大碍,顶多能挑起性。欲,助兴之用。 坏就坏在原主为了身份更加自然,母亲离世后就狠心吃了绝经药,强行变更脉搏,任谁都察觉不出异样来。 原主自知自己引起了郑氏的疑惑,屡屡往房里塞人,今日又被人相邀,便想将计就计。 为了打消她的怀疑,原主便主动踏入烟花之地,与同窗虚与委蛇。 出门前服下药物和跟房内的熏香相冲,竟让她中毒而亡,换来了叶慈。 谁能想到鸨母只是临时起意的换个更烈的熏香,会让原主因此丧命。 细微的改动产生蝴蝶效应,走向不一样的结局。 01系统:【现在发布任务,任务一:隐瞒女儿身份,继承承恩侯爵位,仕途上位极人臣。】 叶慈理完记忆,就问:“只有一条任务?任务二呢?” 系统老实回答:【未触发人物,暂时不能发布。】 叶慈想起上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她老婆隔自己十万八千里远,这次不会又是这样吧? 眼看时间不早了,主子还仰着脑袋发呆,庆丰轻声道:“少爷,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主要是再不回去,侯爷又要对叶慈发落。 想到偏心的侯爷,庆丰就万分不爽,明明他们少爷惊才绝艳,就是看不着,总在外说少爷忤逆不孝。 这是亲爹能干出来的事? 偏听偏信,还是个墙头草根本不像是个侯爷,像个宠妾灭妻的糊涂蛋。 说到底还是承恩侯落寞了,不受圣上重视,如果不是这样,光是扶正妾室那一条,几年前就要被御史们参到削爵。 “什么时辰了?”叶慈睁开眼瞥向庆丰,声音沙哑道。 根据记忆做出判断,这人忠诚可信。 庆丰是叶慈乳母的儿子,从小跟着少爷一块长大,两人算是奶兄弟,关系不错。他下头还有一个妹妹和乳母一块伺候少爷日常,以免被发现身份。 不过庆丰并不知道叶慈的身份,只以为少爷不乐意被人碰,也就听从母亲的话从不与原主产生肢体接触。 在原世界线里,庆丰因为原主身份暴露的事十分内疚,原主死后为主报仇,把原主丈夫的腰子给捅了。 由此看出,是个狠人。 “您要回去了?”庆丰来了精神,估摸着说了个时辰。 “回去吧,待会从后门进去。”叶慈休息好了,站直身体。 “好嘞,我这就叫安子过来。”庆丰说完,扭头就走。 在原地等了一会,马车就过来了,叶慈上下打量一番,暗暗咋舌。 这不愧是江南第一富商的女儿,留给原主的东西真不赖。 马车外表就已经够奢华张扬了,内里更加豪华,瓜果香茶都是基本的,内格里还搁着各色糕点,随时能拿来充饥。 旁的人一看,都不知道这是临时代步工具,还是远行的马车。 从后门进了侯府,叶慈跟着庆丰的灯笼往自己院子走去。 孤月高悬,天气有点凉,还是早点回去睡觉算了。 走到自己院门前,叶慈脚步一顿,似有所觉的回过头。 庆丰跟着回头,大惊失色:“啊啊啊!侯爷!!” 承恩侯不满冷哼:“叫唤什么?!” “侯爷恕罪。”庆丰捂住嘴,神色委屈。 能不叫出声吗? 刚好天上云遮月,天色暗沉的时候你回过头,结果就看见自己身后站了好几个人,手提着灯笼,穿着浅色的长袍。 彼时微风徐来,吹的人脊椎骨发凉,那脸色沉沉的盯着自己的人被阴影笼罩大半张脸,活像是井里爬出来的淹死鬼,能不被吓坏才怪。 叶慈心态还好,俯身行礼:“父亲不知深夜前来有何事相商?” 承恩侯对着自己儿子脸色反而更黑,不满问到:“你今晚去哪里了?” 叶慈不卑不亢,笑道:“出门一趟,与同窗相聚。” “相聚?”看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承恩侯就火气上涌:“叫你出门相聚,就是跑去青楼狎妓?!实在是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 听着这四个字,叶慈莫名觉得讽刺,没忍住加深笑容。 “我没狎妓,只坐了一会喝了几杯酒就走了。” “你没有?”承恩侯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你说你衣领上的是什么?!” 第115章 纨绔非我意2 这架势, 如何看不出是兴师问罪来了? “衣领有东西?”叶慈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去看。 才发现自己衣领上蹭了一抹红,有点像是口脂印上去的痕迹,在青色领口处分外明显。 伸手抠了抠, 颜色不是胭脂红, 好像是带颜色水果的果汁。 难为他黑灯瞎火, 隔了老远看见这抹不红不黄的颜色,刚想解释。 见状, 郑氏连忙出声劝慰:“鸿郎你误会他了,你看他平日就是口头说说,都不沾这些的,我给他送几个通房丫头都不乐意用, 洁身自好的很。兴许敬雪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是吧?” 叶慈不轻不淡的嗯了一声, 稍显轻慢。 在她身后的庆丰暗暗撇嘴, 脚尖碾了碾脚下的石子。 这话说的他们少爷不爱家里主母安排的干净女人,就喜欢寻花问柳似的, 还不如不解释,罪名都坐实了。 一抬头,就愣住了。庆丰眼里晃过笑意。 身前的叶慈双手背负, 一身竹青圆领袍衬得她长身玉立, 就是袍角微微晃动,脚下传出细微的咔啦声。 也是无聊到碾石头解闷, 快要不耐烦了。 那边郑氏还在劝,一片苦口婆心。 “……况且说, 酒桌的来往应酬哪能推脱, 反遭人口舌。”郑氏拍拍承恩侯的背, 温言相劝。 叶致鸿的脸色稍缓, 重重哼了一声:“你就替他开解吧。” 瞟了一眼笑眯眯的长子,他眉宇间闪过一抹失望。 郑氏:“……”我没有。 没想到承恩侯还真信了自己的话,没去追究深意,郑氏顿感无语,勉强撑着笑意。 戏都演了一半了,含着泪都要演完。 “敬雪,快给你父亲赔礼道歉,你深夜未归,他这不是担心你在外头有什么事,父子间哪有隔夜仇的。” 说完,还面带忧色的朝原主使眼色,好像真的很担心父子反目一样。 叶慈看了眼郑氏,顺着她的话说:“是啊,那只是果汁而已,父亲多虑了。” 承恩侯稳了稳情绪,说起真正想提的事情,他道:“好,这事也罢了。你母亲给你寻的好亲事给拒了,又是何故?” “我母亲?”叶慈反问:“我母亲不正在祠堂里供着吗?哪来的母亲,还是您想说过两天是母亲的祭日,叫我记得去祭拜?” 郑氏闻言脸色一僵,心中暗喜,她就等着叶慈跟亲爹吵起来呢。 “你个逆子!”承恩侯果然被激怒,吹胡子瞪眼的。但他又抓错问题的关键:“我说的是这个母亲,不是你亲娘!” 事情闹的那么大,叶慈院里的人都出来请安,空地上站了不少人。 听着这句话没忍住笑了,纷纷低头掩盖表情,指尖扣紧了自己的大腿。 “您……?”叶慈好像是第一次认识承恩侯一样,眉头微动。 郑氏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贴近承恩侯戚戚怨怨道:“鸿郎,别为我跟敬雪置气,他还……” 小这个字没说完,对面的人接着气死承恩侯。 叶慈冷漠脸:“哦,这个我不认。不想被人说我是小娘养的。” 郑氏露出了一腔母爱不被继子理解的表情,可惜灯太黑,承恩侯没能看清。 承恩侯双眼一瞪:“说你一句顶我几句,书读到狗肚里去了?你怎么就不跟你弟弟叶肃学一学什么叫做恭谨谦卑?” 叶慈笑道:“你也知道的,我功课差,学不来这个。况且你也在外边说了我烂泥扶不上墙,那忍忍吧,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承恩侯一阵窒息,指人的手微微颤抖。 郑氏眼前一黑。 其他人听了却面露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什么了?家丑不可外扬我脑子有病啊?!礼义廉耻你都不会?!你今天真的是想气死你爹!看我不揍死你!” 承恩侯挥开了郑氏的手,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什么趁手的东西。 又来了又来了,承恩侯府的拿手好戏。众人同时想道。 排成一排的下人们齐齐让路,让出一条让大少爷跑路的康庄大道。 承恩侯锁定目标,抄起木棍就追,叶慈拔腿就跑。 “你别跑!小兔崽子,生你就是跟我讨债的!”承恩侯边追边骂。 叶慈刚大吐一场的胃还有点难受,但跑赢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唯一的锻炼机会就是揍儿子的承恩侯不难。 不仅不难,她还边跑边说:“一动不动是王八蛋,站着挨揍的事我从不干!” 承恩侯还举着棍子追人:“你是王八蛋,那我是什么,我是老王八吗?” 叶慈:“我可没说!” 她是什么都没说,能把承恩侯气得速度加快,大晚上的给他跑精神了。 承恩侯后边是总管家,坚强不息的高呼:“侯爷您慢点,您看着点。” 语气到位,但动作不到位,永远落后承恩侯五步远,就是追也追不上,拉也拉不着的距离。 承恩侯府因为父子吵架变得热闹起来,都悄悄的在一边围观,细细的议论。 无非是说侯府大少爷纨绔就是纨绔,整天气的侯爷上蹿下跳,不孝子啊。 叶肃也被闹起来了,披着外衣站门口看戏,清秀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巴不得大哥被打得鼻青脸肿,了却他的夙愿。 远远的看见他爹要路过,连忙躲到阴影处,看人笑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看着父子俩远去的背影,叶肃啧了一声,不耐道:“父亲总是这样,虚张声势又舍不得真下手,我娘还以为父亲有多讨厌大哥。” 一路追到祠堂,叶慈推开大门踏入,风刮动里面点的长明灯,闪烁一片。 寻了个蒲团就盘膝坐下,平缓剧烈的呼吸。 叶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从建朝开始就被封为承恩侯,一直延续至今,只不过到叶致鸿这一代稍显落寞。 堂中供奉着叶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从上往下按照辈分排个高低,在最下面一排的左侧,叶慈找到了骆氏的牌位。 站起身,叶慈抽出三根清香点燃,插。进香炉里,眼睛盯着缥缈的烟道,对着牌位发呆。 承恩侯稍后就到,怒喝一声管家:“你守着门,别让夫人进来,一进来又要劝我放过逆子,都那么大人了总说还小,迟早给她宠坏了。” 不知道管家是什么扭曲表情,听他应了一句是。 叶慈倒是听笑了,扶着桌子抖肩。 连带着香炉里的三根香都燃快了几分,白烟飘飘荡荡。 承恩侯踏了进来,同样点上三根清香后,才问出自己想问的:“为什么不乐意成亲?” 叶慈搬出以前的理由,严肃道:“想先立业在成家,你看我名声差,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谁乐意将自己宝贝闺女嫁给我?” 承恩侯棍子还没扔,闻言举起就问:“你看我信吗?” 叶慈:“你信啊,不然早揍我了。” “……”承恩侯放下棍子,看一眼骆氏牌位:“可你都快过二十了,人家孩子满地跑,你还是独身一人,这像话吗?往后下去谁愿意跟你成亲?你娘看了会乐意吗?” 我觉得她挺乐意的。 叶慈扯了其他人当借口:“叶肃不也是没成亲?” “胡搅蛮缠!叶肃才十五!”承恩侯脸一板,他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满意青燕给你介绍的,觉得她要害你?” “您还有这觉悟……行,我说错话我掌嘴。”叶慈轻轻拍一下自己嘴唇,同样压低声音说:“您说得对,我就是不满意她介绍的闺秀,看她这个后娘不顺眼。” 承恩侯收回瞪视,冷哼道:“你跟我说实话,少扯这些有的没的。” 没想到他还是个自欺欺人的一把好手,话到这份上了还不信。 叶慈说:“没有好看的,都长得不好看。那刺史之女中人之资,并不亮眼,我不喜欢。” 承恩侯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叶慈挺直腰板,一副浑不吝的样子:“我说,她们都不好看,我看不上眼。” 承恩侯气得口不择言:“那你要多好看?!我上天上去给你找天仙嫁给你行不行?” “那倒不用,”叶慈笑道:“其实我要求也不高,跟我一样好看就行。” 要求不高?一样好看就行? “……”承恩侯一噎,拔高了声音:“我上哪给你找去?!你个逆子是存心想气死我!” 顿了顿,承恩侯才发觉自己声音过大,惊扰了列祖列宗。 又压下声音,承恩侯问:“你是真不乐意成亲?跟我同年纪的同僚都抱上孙子了,就我没有,显得很怪异啊。” “不乐意。”看承恩侯眼睛又一瞪,叶慈便说:“那咱打个赌,明天发榜要我是状元,您就别逼我成亲了 “你?状元?”承恩侯斜了叶慈一眼,流露出真情实感的不信:“你能是状元,那我就是文曲星下凡。” 叶慈:“……爹,话不要说太满,万一我就是呢?” 承恩侯满脸不信:“如果真的是,那今天我上朝的时候怎么没人跟我透点风声?” “……有一件事我想问您很久了,”叶慈斟酌道:“您当年科举拿的什么名次?三甲进士?” 承恩侯脸色微妙,老实回答:“蒙祖荫谋的差事,领任户部闲差,这十几年来还算不错,圣上偶有夸奖。” 那就是走后门拼爹谋来的官位,没去科举过。 “……”叶慈表情复杂,心说怪不得。 为官十余载还是不上不下的五品官,上朝的时候就站后边,从不发言。 话到这里,叶慈只能说:“您以后当心点,如今皇子们为入主东宫各显身手,我们侯府还有点影响,您千万别轻易站队。” 不然这家迟早要散。 承恩侯骄傲道:“我们家从开国以来就是中立派,从不轻易站队,你祖父临终叮嘱过我不许站队,才能保合家平安。” 却不想,叶慈表情看起来更加复杂。 承恩侯府才不是真正的中立派,只是以往都站对人罢了,比如老侯爷就站的当今皇帝。 伸手拍了拍承恩侯的肩膀,叶慈叹道:“爹啊,长点心吧。” 承恩侯一拍她手背,喝道:“你这做什么?没大没小的!我是你爹不是你同辈同窗。” 原世界线里,今夜原主彻夜未归,第二天就传来了身份暴露的消息,上朝的时候承恩侯被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扑通一声跪下,用爵位跟原主换命。 后来原主身死,承恩侯一改浑水摸鱼,得过且过的态度,拼了命去参原主夫家,还敢宫门跟人打架。 原主夫家的老爹是个武官,生得膀大腰圆,力大无穷。承恩侯一个揍儿子都追不上的文弱体质敢跟人打架,当然是被揍到鼻青脸肿,差点毁容。 不过那武官也没落好,打人的手掌被承恩侯死死咬住,伤处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他与骆氏的情感问题作为局外人不好评价,对着原主还是有点人样的。 叶慈还在想着事情,没说话了。 承恩侯被气烦了,摆摆手说:“你不愿意成亲,那你自己跟你娘说去,看她会不会托梦敲你脑门。” 手一指蒲团,冲着满身酒味的叶慈道:“自己在这跪着反省,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深夜未归。” 叶慈懒洋洋的应了声,撩袍跪下。 这腰板挺直的样子还真挺赏心悦目的,跟他年轻的时候像个十足,可惜就是性子不着调。 “哼!”承恩侯看她是铁了心不成亲,懒得再去纠缠这件事,拎着棍子就出门。 身后那帮人都追了过来,郑氏掐了个不早不慢的时间点,刚好能结结实实的把人揍一通,留了能给自己劝人息怒的时间。 管家向郑氏投来肯定的眼神,表示里面真的吵了一通,还挺激烈。 郑氏看一眼紧闭的大门,担忧道:“侯爷莫气,气大伤身……这敬雪怎么样了,可要给敬雪送药?” “送个屁!”承恩侯一挥袖,不耐道:“用不着给他送任何东西!” 心说我都没揍他!有什么好送的,简直浪费。 这话在别人耳里可就有不一样的意思,心思各异。 庆丰不知内情,脸都垮了,被身旁的母亲提醒,才没被侯爷注意到,连带一起发落了。 没想到侯爷今天气成这样,连药都不让都不让夫人送了,估计是真厌弃了大少爷。 郑氏心思敏感,不如他人容易轻信承恩侯的话,再三试探:“可这夜晚春寒料梢的,万一把敬雪冻病了怎么办?教训孩子也不能拿身体出气,他这不还年轻,还有的教嘛。” “你不用心疼他,让他受冻去,不冻一冻就不会长记性,都回去。” 承恩侯身为一家之主,说话还是管用的,仆从们都散了。 回去的路上郑氏又提起叶慈的亲事,承恩侯捏捏鼻梁,疲惫道:“这小子不识好歹,说要娶跟他一样好看的姑娘,我看他就是异想天开。你就别管他了,让他自个后悔去。” “……” 郑氏觉得承恩侯是真敢信,分明是叶慈防备着她,担心自己往他身边安插人。 果然以前的顺从都是装出来的,现在才露出真面目。 “可我身为侯府主母,总不能真的撒手不理,外边的人会怎么说我这个继母?”郑氏轻叹。 承恩侯打了个哈欠,反问:“怎么说?” “……说我苛待继子,故意怠慢他的婚事,不然怎么人过二十岁还未成婚,肯定是我……” 这絮絮叨叨一路,承恩侯人越听越困,挨到床边的时候他眼睛微合:“你先停一停,明天再说,我先睡了。” 郑氏深吸一口气:“……” 当时郑氏是真的想把那盆水往承恩侯脸上泼过去,叫他醒醒神。 自己在给叶慈上眼药,不是在念经催眠,麻烦记一记好吗? …… 门一关上,叶慈就改跪姿为坐姿,托着下巴打盹。 万籁俱寂,烛火幽微。 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祠堂大门被人推来,回头看去,正是乳娘蒲氏。 她怀里抱着披风,左右看看有无人跟踪,小心翼翼的把那条门缝给关上。 连忙上前问:“侯爷又打你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叶慈摇头:“他没打我只是念了几句。” 原主怨恨郑氏被父亲扶正,性格稍显尖锐,天天跟承恩侯吵架顶嘴。 激烈的时候还有可能上演全武行,但大多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承恩侯的棍子没落在原主身上过。 在别人看来,这父子俩天生就是八字不合,针尖对锋芒,没有一天是不吵架的,更多的还是说原主脾性实在顽劣。 与父顶嘴,是为不孝。 乳娘松了口气,将怀里的东西往她面前递:“那少爷在外边是不是撞到什么事了,回来的那么晚。”她低低呸了一口,晦气道:“还叫那郑氏抓到了把柄,不是你机智化解,又要被她闹成什么样。” 也不算机智化解,承恩侯的智商并不支持他参与内宅争斗,还爱犯懒不管事,被自己三言两句就给糊弄过去了。 叶慈接过披风往自己身上裹,裹住了发凉的手脚,缩在蒲团上像一只因为怕冷失去四肢的白猫猫。 “庆丰跟你说了什么……也罢,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叶肃联合我同窗设计我,不知道他们是起了什么疑心。” 乳娘说起另一个名字,不解道:“是叶肃?不是郑氏?” 提起郑氏这人,乳娘就火大:“这郑氏就爱这样在背后使鬼蜮伎俩,连恩人的孩子都这样对待,实在叫人寒心!” 叶慈安静的听着,任由在耳边絮叨,知道她是担心了一夜,找机会跟自己说话来了。 “当年阳县洪灾,郑氏狼狈进京,前来投靠亲戚。不曾想那收留她的亲戚觊觎她的金银细软,要将她指给一个病秧子冲喜霸占钱财,吓得郑氏连夜出逃,敲开了侯府大门。” “还是小姐好心收留孤苦无依的郑氏,将这个隔了不知多远的表妹接进侯府里好心照料,当亲妹妹的宠,替她寻觅良人,想让她风光大嫁。” “果然是人心隔肚皮,当面喊姐姐喊的亲亲蜜蜜,嘴里说都听你的。哪能想到她谁都看不上,就看上了侯爷!还使计爬上侯爷的床,这也就罢,最气的是她还联合老夫人逼小姐,将她抬为贵妾!你说,她配吗?” 说着,蒲氏衣袖拭泪,声音哽咽。 都是陈年往事了,可蒲氏还对当年的细节历历在目,还记得她当时恨不得扑过去,生撕了摆出乖巧嘴脸的郑氏。 恩将仇报白眼狼也不外如是。 “乳娘不气,我都记着母亲的教诲,不会轻饶她的。不过这些话你说与我听没关系,当心隔墙有耳。” 听了叶慈的保证,蒲氏收敛了泪意,殷切道:“我当然晓得,怎么着都不会拖累您后腿。” “你我之间怎么能用拖累来形容,没有乳娘悉心照料,我也难在郑氏手里长大。” 搓搓凉丝丝的脸,叶慈解释道:“回到先前说的,他们母子一体,郑氏出的主意,叶肃劝服的人。兴许他们都信了外界传言,以为我爹是真的把叶肃当继承人培养吧。” 蒲氏:“……难道不是?” 承恩侯生起气来非常真情实感,也没那么讲规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逆子造孽不孝子有辱斯文张口就来,常常把别人震惊的不轻,自己转头就忘了。 不记仇,还很好骗,活的不像是侯爷。 或许这就是保送和竞争上位的差别,叶致鸿是他爹的独生子,就一个独苗。 而他爹有一大帮兄弟跟他抢,抢赢了后,叶致鸿也大概十多岁了,导致叶致鸿的培养不够到位。 而郑氏他们都是心理活动九曲十八弯的,对着叶致鸿的侯爷身份有所畏惧,叫他们去猜思维简单的人的想法,反而会猜错很多事。 叶慈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叶肃估计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紧张。” 蒲氏自骆夫人走后一直照顾叶慈长大,也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对着承恩侯的做法经常也是束手无策。 叶慈喝一口热茶,身心都暖了,双眼微眯:“不过,我爹说他没在外边说过我,必然是他人讹传,都是看热闹罢了。你少想其他的,好好顾着自己身体。” “是这样就好。”蒲氏幽幽叹气,站起身给骆氏的牌位上一炷香:“我所求不多,只希望不负小姐所托,看您平安长大,替小姐看着少爷您蟾宫折桂,无人敢欺。” 一炷香落,满室安静,叶慈目光盯着再次袅袅升起的青烟发呆,目光逐渐涣散。 天色将亮时,叶慈突然叫住了陪伴一夜的乳娘蒲氏,她叮嘱道:“等天亮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惊慌,安心等着我回来就好,也让我爹别跟着慌。” 她说的郑重,蒲氏心中一紧:“少爷何出此言?” 叶慈只笑不语,看向朦胧的窗外。 第116章 纨绔非我意3 一语成谶, 天亮的时候刑部官差敲开了承恩侯府大门,手一抬亮出手上的拘捕令。 门房呆滞的盯着那个铁黑的令牌,两个黑眼仁都要变斗鸡眼, 脑袋后仰才看清了上面刻着的几个篆文大字, 令牌最顶上是个怒目圆瞪的狮子头。 可不就是刑部亲发的身份令牌, 观他们来势汹汹,说话就压人三分气势, 不似有商量余地。 大管家推开门房,他问道:“敢问几位大人,大清早的,这是要拘捕谁?所犯何事?” 那身着朱红衣袍的官差收回令牌, 朗声道:“贵府大少爷, 殿试舞弊案嫌犯叶慈!” 大管家脱口而出:“你说我家大少爷舞弊?可绝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雨花巷的代笔书生都认了罪, 说好几个考生都拿同一个考题叫他代为写下答案。虽没提及承恩侯府叶慈的名字, 但他会试不过末名,堪堪上榜。殿试一考却是状元及第, 凭他往日成绩,谁信他有状元之才?” “状元及第?!”大管家第一反应也是不信,动作犹豫了半拍:“你且稍等, 我命人去请我家少爷来, 后院女眷多,胆子小。 消息传进后院, 祠堂里打盹的叶慈不继续犯困,站起身掸掸衣袖, 有点嫌弃的皱眉。 这身衣袍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 **皱了, 不够好看。 蒲氏猛的反应过来, 震惊道:“这就是大少爷说的事?如何叫我不惊慌?” “不急,不是什么大事,我会回来的。”叶慈宽慰道。 蒲氏没有被宽慰到半分,眼泪都要急出来了:“这还不叫什么大事?那可是刑部亲自来抓人!” 叶慈还思索着是先换一身衣服还是将就着去一趟,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的时候,仆人就进来通传了。 “夫人身体不便来不及亲自询问,她叫小的问您究竟是怎么回事?” 战战兢兢的汇报郑氏交代他的话:“夫人还说,咱们承恩侯府自开朝皇帝微末之时蒙祖恩得以打下第一次胜仗,建立我朝后得封承恩侯,一直谨言慎行,从不行差踏错……” 叶慈不耐挥手:“我晓得了,承恩侯府建立史,还有祖训爷比你主子更清楚,我会自己出去的,少在那叽歪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压我。” “是,大少爷。”奴仆如临大赦,飞也似地溜了。 不用等刑部拿人的官差闯进后院,叶慈自己先出现,还笑意吟吟的跟带头的官差打招呼。 带着独有腔调的声音压下了门口的吵嚷,她道:“朱大人不急,我自个来了,没想跑。” 转头对着再三阻挠的二管家笑意一收,沉声道:“大管家人呢?” 门房回道:“去请候爷回来主持了。” “我爹不是上朝去了么,哪能请到人。”叶慈挑眉,她说:“若有事要问,就将人请进来关上门问,你站在侯府大门口直接问,是嫌他们听的不够清楚,看不够我们侯府的笑话吗?” 接任大管家应付官差们的二管家被看穿意图,脸上一臊,仍说:“还不是因为您的事才闹成这样。” “真是好大的威风,你一个管家指使起我这少爷来了,我来早来晚,这些不都是你身为侯府二管家应该做的事?”叶慈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他。 双手并拢一抬,对领头的示意:“需要锁起来吗?” 那领头的还是第一次面对京城有名的纨绔,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少爷没有旁人说的简单。 光是这心性就强过那几个哭爹喊娘,抱着柱子死活不肯走的书生们。 看她态度平和,没打算耍少爷威风,领头的官差也觉得新奇,见好就收。 “不用锁,叶少爷就这样跟我们走一趟吧。” 于是大清早的,承恩侯从宫里赶回来,就眼睁睁看着叶慈被带走,追也追不上。 在一旁的叶肃目含忧愤,要不是门前围观的人太多,他非冒着不敬兄长的罪名给叶慈一巴掌。 书童在他身旁幸灾乐祸道:“这大少爷可算是把自己作死了,竟敢在殿试上舞弊,圣上绝不轻饶他,活着回来都难。” “他不好过,你以为我就好过吗?”叶肃一阵气闷,清秀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书童被骂懵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家少爷。 叶肃道:“他叶慈是承恩侯府的大少爷,我是他弟弟,要是圣上真查出了大哥舞弊的证据,他与侯府一损俱损,父亲会不会被连累下狱都不一定,夺爵,罢官,往后五代都不许科举这一串下来,我们侯府才是真的完了,你就盼点好吧!少给眼前的蝇头小利糊住眼睛!” “小的知错,请少爷责罚。”书童愣住了,连忙自扇巴掌请罪。 不过还是有点奇怪。 叶肃喃喃道:“要是圣上当真震怒要彻查,怎么就只带走大哥一个人,我们侯府上下不可能逃过。” 这事往小了说是考试舞弊,往大了说就是皇子之间的斗争,欺君之罪,不见血光难以平息。 怎么会这样轻轻拿起就算了。 还是说另有后招? * 春日之晨还是很冷,叶致鸿走了这一路过来,没把身体走热不说,越走越凉。 一抬头,头皮发麻。 那灰暗天幕下压着的是巍峨建筑,漆黑的大门洞开飘出幽幽哀声,似风吹似人哭,门上悬着一方匾额,居高临下的俯视往来的人。 上书四个大字——刑部大牢。 那匾额是开国皇帝所留,一生征战的他字如其人,铁钩银划,暗含肃杀气,来此地的人见了都矮三分气势。 这地方承恩侯也来过几回,都是因他人之故,只有这一回让他感到心惊胆战。 侯府二管家扶住了腿软的承恩侯,低低问:“侯爷您没事吧?可要回车上歇一歇?” 现在侯府上下巴不得那人死在牢里,自己也不过是顺应众意,算不上从中作梗。 叶致鸿摇摇头,握着二管家的手站直:“逆子从来就受不了痛,性子又倔,看着天比昨日冷了三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这个爹也鞭长莫及……” “是啊。”管家心痛道:“大少爷这次是真闯下大祸了,他怎么就去舞弊……差点连累您也…啊哟!” 承恩侯一把将人推开,抬腿就是一脚:“晦气!那书生就是沽名钓誉之辈,闹得那么大还真以为圣上看不出半分端倪?况且我儿水平比他高得多得多,他要是敢认下是他代笔,看我不拼了这个爵位揍他一顿!” 踹对方一脚,力气没多大反倒把自己搞得没站稳,忙后退几步稳住身子。 瞪一眼二管家,承恩侯冷哼一声:“给爷滚!别让我在看见你在我面前现眼!” “……侯爷?”二管家愣在原地,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侯爷会突然发作。 明明来的路上骂了大少爷一路,还在房里喊过“我不要管他了”,对夫人说过“这造孽玩意生来就是讨债的。” 字字句句都摆出了自己的不耐烦,加上这对父子日日针尖对锋芒的。自己不过是顺着他的话提建议,怎么就被厌弃了? 承恩侯一拢披风,顶着周遭暗含深意的视线踏入阴森森的地方。 刑部官员看了看满脸不耐的承恩侯,陌生的视线顿了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想来他对早上发生的事情略有耳闻。 在这里待久了的,日夜对着刑罚和惨叫,心理产生了些许变化,他对着承恩侯笑道:“稀客啊,叶大人。” 接过对方手上的令牌,差役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个恭敬的笑容,伸手打开门:“侯爷,您请。” 承恩侯一肚子火没地方烧,逮着一个是一个,扭头就对那官员说:“是啊!怎么样!我往日不犯法不贪污,来你这做什么,来你这纳凉吗?觉得稀奇你就多看两眼,往后就只能等你升官,有资格上朝后再多看我了!” 刑部官员:“……” 领路差役:“……” 不是说承恩侯脾气最软,擅长窝里横吗?怎么今天横到了外面? 穿过泛着血腥气的窄道,看见了不少浑身血腥气,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犯人,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见者心寒。 承恩侯金尊玉贵这么多年,打杀下人都少,午门斩首都是绕着跑,更别说亲眼目睹这种惨状,当即撇过脸不敢看。 对着前面的背影欲言又止好多回,最终还是没敢问,生怕得到了让他害怕的答案。 “您慢着点,就是这了。”领路的差役说道。 “又有什么事要问?赶紧的,我要补觉。” 这懒洋洋的问声叫回了承恩侯出走的思绪,忙凑过去看牢房里的人,长长松了口气。 被人拉走的叶慈正盘腿坐在里边,背靠墙,身下垫着厚厚的稻草,估计是把全部都扒拉过来塞进自己金贵的屁股底下。 高高的墙上有一个巴掌大的窗口,从外边透进来的光全照在白净的脸上,鬓发微散,几缕青丝垂在脸侧,平添几分恣意潇洒。 这人就不像是来坐牢的,还以为是来修炼升仙的。 不过看他胳膊腿还完完整整的按在该有的地方,脸上手上没伤,嘴巴还会埋汰人,还算活蹦乱跳的。 顿觉一阵气闷,这逆子倒是悠哉悠哉的,感情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着急! 承恩侯顿时气不打一出,一拍木栅栏:“状!元!郎!” 靠墙假寐的人瞬间挺直腰板,顺口应了一句:“诶,是我!” 承恩侯冷哼一声,凉凉道:“那你真是好大的脸!” 叶慈眼睛看向栅栏外,目光触及通身清贵的年轻男人,面色迟疑,她斟酌问:“……这是……刑部哪位大人来问话了?” “噗……咳咳。”帮忙开门的差役没憋住笑,走开了几步,躲在一边笑。 其实第一面的时候他也想问这是哪位大人,对着刑部尚书亲至令牌懵了好一会,才想起早晨尚书大人交代过承恩侯会来探望儿子。 承恩侯眼前发黑,心火更旺了:“我是你爹!承恩侯叶致鸿,想起来了吗?蠢货!” 叶慈一蒙,揉了揉眼睛:“你是我爹?” 承恩侯双眼一瞪:“不然你还有几个爹?” “就一个。”叶慈忍俊不禁,撩开垂在眼角的青丝:“……咱先别吵嘴,我缓缓。” 承恩侯:“……” 不怪叶慈迷糊,在京城里承恩侯是有名是美髯公,一把美髯衬得他不显半分老,反而仙风飘飘,皇帝上朝的时候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没那么焦躁。 虽说承恩侯本人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但谁在意他里边是什么样,又不是什么身兼要务的重臣,大家欣赏外表就好了。 可这把胡子没了,脸上白净不少,少了那股仙风道骨的飘然气,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清贵气,直接年轻了二十岁。 叶慈觉得现在她对着承恩侯张嘴喊哥,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连忙站起身凑过来看,上下打量,承恩侯白净的下巴上有一道细微的刮痕,还未痊愈,留下浅浅的红痕。 估计是修胡子的时候刮刀歪了,从中间刮过留下一条痕,想着这样不好看,承恩侯一时不耐烦就全刮了。 叶慈啧啧称奇:“怪不得我娘临终前还对您念念不忘,您当年就是这个啊!” 隔着巴掌宽的栅栏,叶慈朝承恩侯竖起大拇指,神情诚恳。 隔壁的差役憋回去的笑声又漏出来了,这次换手捂嘴,尽职提醒道:“时间有限,侯爷您有什么想问的就快些吧。” 有那么一刻,承恩侯是真的想要直接扭头就走,让这个逆子自生自灭算了。 深呼一口气,默念一万遍这是他亲生的儿子,承恩侯道:“少跟我插科打诨的,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夸我不等于夸你自己?” 不得不说,被他这一顿打岔,自己竟没多担忧,心情松弛不少。 板起脸来,承恩侯严肃的问:“来这一趟不是陪你逗乐的,我有话问你。” 叶慈笑了,态度却端正了不少:“有什么事,您说。” 承恩侯压低声音:“雨花巷那个书生,跟你没关系对吧?” “雨花巷书生?”叶慈想了一会,好像没能想出这个人来:“他是谁?跟我被诬陷有什么关系吗?” 承恩侯仔细观察叶慈的表情,结果发现分不清对方表情的真实度。 对自己又气又烦,承恩侯说出真情:“那其他几个考生都是找雨花巷的书生代笔,被阅卷官看出了端倪,一查下去就发现那几张雷同的卷子都是由同一个书生写的。” 回想一下自己了解到的,承恩侯继续道:“那书生家境贫寒,又才华横溢便以代笔为生,以为又是不耐烦家里长辈布置作业的少爷出来找人代笔,就同一份答案修改过后,分别给了好几个人,结果那几个人直接在殿试上直接默写出来,不就露馅了。” 听罢,叶慈只觉得这雨花巷书生把人当傻子逗,这说辞应付应付底下官员都难,更别说让皇帝相信。 原世界线里也闹出了舞弊案,只不过皇帝另有想法,不着急审理此事,反去重视原主的事情,那雨花巷的书生否认了原主与他有任何联系。 真相水落石出,皇帝承认了原主的才华,饶其性命,也没有批准承恩侯自请夺爵的奏折,更没有今天自己被关起来的事。 不过那书生后来也被皇帝欣赏其才华,重用了几年后又被砍了,名盛一时的天才下场暗淡。 现在也不知道这个雨花巷书生在想什么,最好不要认下那头名那篇也是他写的,那他就真的要完了。 “好几个人拿出同样的考题去要求他代笔,他就没察觉到不对劲?”叶慈抓出问题关键:“被抓出来的考生都有哪些,这次的主阅卷官又是哪位?” “是刘丞相……” 承恩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儿子被卷进了了不得的斗争中,捞住叶慈的袖子:“他,他是……” 叶慈打断他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质疑对方消息的真实性:“不过这些不应该还在调查中么,您怎么知道的?” 承恩侯把话吞回去,焦虑道:“我去求过情了,跟圣上。” 舞弊案都敢去求情,叶慈都气乐了。 突然心想老侯爷是不是对圣上有救命之恩,让他这样优待承恩侯。 “你跟我说句实话,那真是你考的?”承恩侯不知道叶慈在笑什么,提起他最想问的话。 叶慈:“您就放一百个心,就是你儿子考的,毫不掺假。” 承恩侯看起来没有不信,还挺高兴的:“没想到我叶致鸿也有个状元儿子,那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捞出去……你有没有什么证明自己才学的证据。看你平时功课都是马马虎虎的,太学的先生说过你多少回,我耳朵都听到起茧子。” 其实不用拼命的,看她只管在刑部普通区的大牢而不是重刑犯大牢,也没有对她用刑就可以看出,自己多半是安然无恙。 顶多拿她来混淆视听罢了,估计主谋也很奇怪,这里边怎么会多了承恩侯府的人。 “有。”叶慈正色道:“太学董先生,就是最经常喊你来骂我的那位先生,他是我授业恩师,我所有正经写的文章都在他那,你去找他,他会把证据交给圣上的。” “你小子,有证据不早说?”承恩侯才明白叶慈早有后招,搞得他差点把自己急死,脑子难得灵光一回:“不对,你为什么正经写的文章要放在董先生那里,还隐瞒之前的成绩,我承恩侯府是有老虎要吃你还是怎么着?” 叶慈低低道:“说了你也不信,那就不说了。” 承恩侯只觉得头疼,挥手道:“行行行,不说就不说,从小到大就你最能气我。” 这附近就安静下来了,只剩下不远处的因伤痛的呻。吟。 眼看探视的时间要到了,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关心叮嘱几句?还是直接走人继续忙活? 双手一拢,承恩侯瞟一眼有些狼狈的叶慈:“你这……这天寒地冻的,你饿不饿?” 这两句话之间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关联,叶慈在走神没细想,也就无所谓道:“还行,不怎么饿。” 昨晚上蒲氏陆陆续续给她投喂了不少夜宵,现在不饿,就是此地阴凉,待的人凉飕飕的。 露在袖子外的双手和脸微微发白,没什么血色,旁人看着好像就要升仙了。 袖子被人扯了扯,叶慈顺着力道看过去,眼含疑惑。 承恩侯说:“我来得急,没顾上给你带些吃食,既然你不饿那就算了。我看你这一身衣服看着就薄,要不这披风给你御寒?” “你的给我?”叶慈有些惊讶的扭过脸,眨眨眼,好像没反应过来。 承恩侯下意识板脸皱眉,摆出严父面孔,只不过顶着这张年轻许多的脸,一点都不威严。 “你不乐意就算了,让你长长记性也好。” 他很少说这种类似于温情的话,对着次子叶肃更没说过,看着有点别扭。 说完就不给叶慈说话的机会,扭身就走。 “哦,爹您慢走。”叶慈怔怔的收回指向承恩侯的手指,目送他背影远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承恩侯的脚崴了一下,走路有点瘸。 承恩侯走了,叶慈继续走回原地坐着,手肘撑着大腿托着腮,跟墙角的鼠兄对视。 估摸了一下,大概下午的时候皇帝就能想起自己,叫自己出去问话了。 庆朝的当今皇帝年事已高,对权利的追求不比年轻的时候差,自认还能再活个十几年,最不乐意的就是被人劝立太子,曾为此发落过几位大臣。 而他膝下几位皇子将近成年,对着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为此各显神通。 元后所出的大皇子性情软弱,向来不受皇帝重视,也没几个人在意他;二皇子则文成武就,在朝中颇有威望,圣上多有重用,是大热门;三皇子是继后之子,性情稍显古怪,出口成章,更多的却是断句不成篇,但很讨皇帝的欢喜,总弄出旁人少见的新鲜玩意,也是个大热门。 再往下的四皇子就是个武夫,坊间传闻他粗野无脑,只听三皇子的话,但身有战功,曾平定过匪祸;五皇子看似醉心琴棋书画,在读书人里颇有才名,从小就有神童之称,也是不容小觑…… 叶慈思量着庆朝格局,一手捏着稻草梗,无意识的揉捏弯折,眼睛对着偷吃碗里馊饭的鼠兄出神,敲栏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唤我有事?”叶慈头也不抬问道。 还是刚刚那个差役,他怀抱披风,手提食盒,笑道:“有人让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我爹?”叶慈站起身去接。 差役想起了什么,笑道:“他说不是他,叫你吃就是了。” 第117章 纨绔非我意4 叶慈所料不错, 肚子里的烧鸡还没消化完,她就被皇帝传召了。 刑部官员李连阴着脸给叶慈开锁,不阴不阳的对叶慈翻了个白眼:“请吧, 叶少爷。替我转告侯爷一句, 微臣定不负侯爷厚望, 早日升职与侯爷同朝共处。” 刚出来就挨了顿软刺的叶慈:“?” 帮个忙而已,简单。 干脆利落一点头, 叶慈心情好:“行,我定会如实向家父禀告,你与他有相交之心!现在我比较急,先告辞。” 李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叶慈总觉得那李连白眼翻得更起劲了, 看起来就像东厂很缺的人才。 殊不知李连心说他们父子俩都是同根同脉的气人, 尤其是叶慈,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噎人。 早晨目睹承恩侯嘲讽李连是个上朝资格都没有的芝麻绿豆官的差役:“……” 有时候,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 希望叶慈以后不会犯罪进刑部, 不要被睚眦必报的李大人抓住任何把柄。 前来接人的太监就站门边,看见叶慈出来,迟疑了一下, 挂上笑容迎上来。 “叶公子可算是出来了, 看您这样子真是遭罪了。” 在黑暗地方待久了,眼前骤亮的叶慈眯着眼, 很久才缓过劲来。 抹掉眼角的眼泪,叶慈抬手一礼:“没遭什么罪, 我爹还给我送吃食来了, 饿不着我……敢问公公贵姓?” 黄公公没想到承恩侯府的大少爷怎么接地气, 跟往日听说过的纨绔之名相差甚远, 又见他态度平和,毫无轻视之意。 笑容更加真诚了,黄公公道:“闲话不多叙,叶公子还是先洗漱一番,再随咱家面圣吧。” 叶慈看一眼黄公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她从祠堂出来就蹲了一上午大牢,仪表不端,恐犯殿前失仪之罪,就在刑部随便找一间官员值班休息时的空房,把自己料理一番就算了。 “少爷,娘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都在这。” 庆丰已经等在门前,怀里抱着包袱,叶慈打眼一扫,是她经常穿的,就拎着进去洗漱。 黄公公看了看守在门前的庆丰,眼神有些疑惑。 庆丰主动解释道:“我家少爷从小不乐意别人近身伺候,一贯都是自己梳洗的。” “原来如此,那叶公子还挺自食其力的,少见啊。”黄公公随口应和,也跟着等了。 碍着身份问题,叶慈连小衣都没换,快速把自己料理干净。 不过一刻钟,一个清俊公子推门而出,红衣俊逸,革带束腰,腰垂佩环,头上还冠着紫金冠,通身气度矜贵不凡,与龙子凤孙相较也不落下乘。 “久等了黄公公,你我这就启程。” “叶公子这边请。” 黄公公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他是太监总管义子,也算在皇帝身边服侍多年,见多识广了。 面对这等玉人,仍觉世间少见。 莫名想起踏青回来的五公主曾说:“要不是母妃嫌弃他过于不堪,名声狼藉,光看脸我都愿意纳他为驸马,他日要收入我公主府,还不是随本宫拿捏。” 现在么,叶慈造化是有了,五公主更加没有下嫁的可能了。 路上,叶慈在想宫里可能发生的事情,好让自己有个底。 这一次舞弊案的主阅卷官是刘丞相,他的嫡孙女是二皇子妃,被抓的几个考生则跟五皇子有书信来往,但这件事是四皇子告发的,其他人却把这件事的告发跟时常神隐的三皇子联系在一起。 没人相信会求爱四皇子妃时把有名情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瓢”读成“瓜”的四皇子有这个机灵劲,能看出不妥之处。 总之就是一锅大乱斗,每一个皇子……不,每一根藤后面都连着一串葫芦,一个下水全都下水,打断根连着筋。 纵观一下,皇帝发现除了蹲墙角默默自闭的大皇子以外,全都参与进去了,导致现在皇帝看谁都像嫌犯。 审来审去,吵到了状元名次的归属,皇帝就想到了还在牢里蹲了大半天的状元郎预备役,连忙叫人将她放出来,别亏待了人才。 在叶慈到来之前,议政殿还在争论着有关舞弊案的案情。 此等大事,怎能不令天子震怒? 一大早皇帝就下令,命人拿了一窝人,连大带小全丢进大理寺候审,进了大理寺就别想完整的出去,而被放进刑部大牢的也就叶慈一个人,某种角度上也代表着皇帝的态度。 不光如此,好几个皇子都被禁足,不允许出现在皇帝视线范围内,以免干扰查案,互相攻讦。 紧接着大理寺配合刑部共同查案,一刻不停歇,时至中午,就有些眉目,正汇聚在议政殿向皇帝汇报。 大理寺卿就长了张刚正不阿的脸,胡子一抖就开说:“圣上,此番涉事的考生有六名,其中樊州的考生就有三名,占半数之过,且坊间传闻五殿下以书画交友,颇受读书人推崇……” 樊州是五皇子母妃的老家,那里也算是五皇子外戚的势力范围内,但证据过于直接,反而叫人难以相信。 皇帝就是这般多疑,面上不显,安静听着大理寺卿的汇报。 接着剩余的阅卷官们,调查案件的其他官员吵开了。 承恩侯就在皇帝面前,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还被其他朝臣们一起拉着论个长短。 他听不大懂,什么五皇子或有异心,什么四皇子与户部尚书背地来往,什么二皇子外家是刘丞相,只觉得很严重的样子。 坐上的皇帝面如寒霜,手指敲打着扶手上的龙头,年过知天命的他身体仍然硬朗,双目半合,散发着沉沉威压。 其他人什么感受承恩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双腿在打摆子,背上一片冷汗。 旁的人再说什么他都听不清了,双目发飘的去回溯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怕皇帝。 承恩侯光明正大的在皇帝眼前溜号,还真给他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怕。 是因为自己小时候被亲爹放在还是皇子的皇帝身边,叫他多抱大腿,以后有好日子过。 那时候皇帝遭兄弟暗算,偶遇老虎,他呆在原地不敢动弹,眼看老虎就要啃上自己脑袋,才十几岁的皇帝横空出世,将老虎毙于箭下,让他得以保全性命。 还是皇子的皇帝感念他的舍命相救,吸引老虎的注意力,对承恩侯另眼相待,却不想承恩侯只是吓蒙了而已。 于是脑子只有一根筋的承恩侯就将对老虎的恐惧转移到皇帝身上,认为能打败老虎的人比老虎更可怕。 本来皇帝看他忠心,打算选他为自己伴读,结果还没说话他脸就先白了,无奈放弃,就让他出宫去了。 所以承恩侯的想法是对皇帝又怕,又敢跟他诉苦絮絮叨,换另一个人早被皇帝扔出去,自己找地方凉快了。 “刑部尚书求见,他称有要事回禀。” 恍恍惚惚的,承恩侯听见一句来自上首的:“传他进来。” “微臣参见圣上!” 一句大喝在承恩侯耳旁炸响,魂都要给他吓飞了。 看来是到了要紧的时候,得认真听。 刑部尚书就是个直白人,懒得去绕弯,他说:“那几个书生自述并未与谁勾结获得试题,只是偶然间从同窗那得知题目,便起了侥幸之心,去找了雨花巷的胡书生代写文章默背,没想到殿试时题目当真与得知的相符,就按照默背的文章抄写下来了。这才酿成如今大案。” “微臣顺着散布题目的书生网上查,这线就引到了一次赏花宴上,原是共同拟题谦王殿下喝醉酒,跟小少爷漏了题。不曾想那小少爷有过耳不忘之能,在外跟同伴玩耍时打赌说出题目,一个路过的书生听见全部,被他散布出去了。” “如今泄题的书生已经认罪,言明很后悔没有仔细琢磨题目,考得并不理想。同时谦王府上的小少爷也承认了自己曾经说出了题目,并不知道这是圣上殿试要考的题。” 毕竟他才八岁,能知道什么。 议政殿内鸦雀无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无语到了,刚刚还互相揪胡子,指责是对方疏漏的两位大臣默默松开了手。 “就这?你跟我说就这?”皇帝都气笑了,没想到泄题的根源竟然在这里:“朕的严加管控,竟然疏漏在一个八岁小儿之口,还让几个皇子互相攀咬,可笑,实在可笑!” 大理寺卿对着刑部尚书的脑袋投来怜悯的注视,心里默默摇头,好似看着一个傻蛋勇闯鬼门关。 如果能说话,他一定拍着同僚的肩膀说,王大人,你路走窄了。 刑部尚书顶着皇帝冰冷的视线头铁回答:“启禀圣上,谦王殿下已携幼子前来请罪,正跪在宫门外。” 皇帝双眼一眯,没说自己信没信这个结果,转而说起其他。也没理会出错的谦王,哪怕他是自己的皇叔,让他接着跪。 “那又为何去找胡书生代写?他并无功名在身。” 刑部尚书以为这一关过去了,继续回答:“那书生是商户庶子,嫡母因后宅争斗祸及后代,自小虐待庶子,又畏惧胡书生展露才学,真能闯出一番名头。惧忧之下,不让胡书生继续科举,但他所写文章被太学先生们称赞过,曾言若去科举,一甲必有其名。” “那胡书生被嫡母束缚自由,打伤了腿,他生活困苦无钱买药,只好代笔为生。” 庆朝并无商户之子不许科举的规定,看如今这状况他嫡母的担心并不夸张,都闹到皇帝面前来了。 天知道皇帝看见第一份的时候有多激动,看到好几份相同的时候又有多愤怒。 皇帝心里大致有了决断,余光瞟到承恩侯,便提起另一件关心的事:“那承恩侯府叶慈的文章与胡书生并无半分相同之处,又有太学董先生作保,观其才学,当为状元。” 承恩侯精神一振,心说来了。 今早他听了叶慈所说去找了太学董先生,话没说完,护徒心切的董先生就进宫面圣去了,只留给承恩侯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临走前,董先生说:“叶慈这小子非说让我缓一缓再上报,要不是他飞鸽传书给我,叫我不要着急澄清,以免被拖下水,我一早去了,还有他在牢里那些事?!” 总有一种感觉,要不是时间紧急,董先生会连他一起骂。 太学董先生主动为学生叶慈辩驳,自称是侯府大少爷授业恩师,他的学生不可能会去作弊。 并上交一应证据,之前所书的锦绣文章也呈到御前,其观点大胆,字字珠玑,叫读者眼前一亮,渴望朝廷能有新鲜血液的皇帝更不例外。 且不论这些文章真假,光是董先生的话就让皇帝惊讶不已。 这董先生可是先帝时期的三元及第,从大庆朝建国两百年来第一个三元及第,其才学不容小觑。 只不过这位董先生在才学上一骑绝尘,为官方面就不如才学方面,嘴上跟文章是两级反转,总直言不讳被先帝一贬再贬。 后来还是当今皇帝看不过眼,把人从海南捞了回来,放在太学做先生,让他继续为大庆发扬光大。 董先生的臭脾气在哪里都不饶人,他才华高傲气足,太学的学生都绕着他走,上他的课如比坐牢还难受。 没几个人能受得住他的脾气,更没几个人能入他的眼。 没想到一收徒就收了京城有名的纨绔叶慈,看他着急的样子还挺宝贝这个学生。 董先生出列,撩袍跪下:“圣上明察秋毫,还我学生清白,微臣谢主隆恩。” “董先生快起。”皇帝从奏折底下扒拉出一叠字,叫太监总管分发下去:“你们都看看吧。” “我敢说我学生绝对担得起状元之名!”在角落里几乎不发言的董先生站在殿中朗声道,他眼里闪过得色,非常满意自己的学生。 看得承恩侯心情复杂,张了张嘴,轻轻叹口气。 传阅叶慈以往的文章后,大臣们都信了董先生的话,人可以撒谎,但写下的东西撒不了谎。 这一叠作业,是从十几岁时进入太学开始,有很明显的进步,纸张上还有太学特供纸张以及标记的日期。 有几个心细的官员举起纸透光看暗纹,点了点头。 太学曾经换过印在宣纸上的暗纹,隐隐约约的兰草纹对得上更换之前的惯用图腾。 如果这要是能作假,那得废多少力气,和多久之前开始,以及一个晚上就能准备齐全? “我就说承恩侯不可能收买考官舞弊,你们看吧。” 不知道是谁说的这一句,承恩侯循声望去,看谁那么信任他。 激动的眼神看过去,就看见宋丞相双手一摊,笑眯眯道:“你说他有这脑……手段吗?” 承恩侯:“……” 默默闭嘴,说话的人是他惹不起的对象。 殿内一片安静,大部分脸色自若,只有几个朝臣们面上浮出愧疚之色。 好像在愧疚自己竟然会怀疑承恩侯的智商。 承恩侯:“……” 大家都很信任他,为什么承恩侯却觉得有点不高兴。 叶慈就是在这一种莫名尴尬的气氛中踏入议政殿,面对齐刷刷注视她的视线,脚步稍顿。 看到朝她投来肯定眼光的董先生,叶慈心下大定。 很快她恢复了常态,落落大方的先向皇帝行礼。 “学生叶慈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圣上。” 再向父亲恩师及诸位大人行礼。 往常对京城纨绔不屑一顾的朝臣们温言相对,纷纷出言夸赞,好像叶慈就是他们最欣赏的小辈似的。 承恩侯难得被那么多人围着夸奖儿子,脸都笑木了,心里蛮不是滋味的。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人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乐意交好一二罢了,要换做普通状元,根本没这待遇。 既然人都喊到了,皇帝不得就着文章所述提问一二,就当着朝臣们的面。 皇帝就当是殿前问答了,还传来了原定的前三名中是其他两名,以免他们不服。 很快,两人就从客栈里被叫了过来,看得出来他们是匆匆出发,难掩紧张神色。 两人看见昂首立在殿中的叶慈哑然一瞬,恭敬行礼。 心说以为他被关进大牢里就出不来了呢,难不成他还真是状元?不应该啊。 “学生文卫和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学生张常宁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今日传尔等来,该进行殿前问答,该定 见人齐了,皇帝道:“问如今北境战乱,起因是阗真地寡,近年来水草不丰,阗真骑兵强势便屡屡犯边,伤我朝子民,占我朝城池,朕该如何收复失地,恢复疆土?又该如何平衡矛盾?” “……” 这是属于边境战事,其他两个第一次接触到这种问题,一时语塞。 下面立着的朝臣没想到皇帝一张嘴就是问这个,当即脸色微变,心中思绪各异。 “……怎么问这个了。”董先生的心揪了起来,本想朝学生使眼色,硬生生给忍住了。 这是叶慈的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皇帝为此事忧心许久,曾试探过朝臣,得到的答案都是——天下太平,当休养生息,不宜再起战事。 双眼扫过语塞的两个学子,皇帝面色不变,明眼人能瞧出他是失望了。 所幸叶慈没有辜负皇帝期待,稍一思索,就给出了答案。 “回圣上,学生有一愚见。”叶慈一拱手,不卑不亢道。 承恩侯猛的扭过头去,脖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啦声,手捂着脖子,用低头掩盖龇牙咧嘴的表情。 “你说,在这里在今天,你百无禁忌。”皇帝没多大兴致,但乐意听一听董先生力保的学生会说出什么答案。 “请给学生一张地图。” “还有模有样的。”皇帝对太监总管摆手,笑道:“准了。” 这架势当真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夹在人群中的承恩侯悄悄踮起脚尖,看着身姿挺拔的儿子,越发不是滋味。 绘制着边境布局的布帛徐徐展开,以庆朝国土边境为主体,描述出邻国大概方位地图,旁边用小字标注着各种机要。 其中城池分割用黑色墨水描绘,以红颜色墨水标注地名,不算细致,但也够用。 叶慈提袍上前,收敛笑意,面容端肃,修长指尖落在了阗真地形上:“学生献丑了,圣上请看。传闻这阗真国是由几个部落聚拢而成的,奉其中勇者为王。而他们的王庭向来毫无定所来去自由,逐水草而居。十年前,我朝北境将士欲剿灭,却难以捕捉踪迹,差点迷失在草原上,无奈退兵。” 指尖一动,手指点在某处:“其实不然,二十年前,子川先生曾周游列国,写下了《天下游》这本游记。他曾提到过自己被当俘虏掳去为奴的三年,隐晦说明自己在阗真王庭为仆,后来被路过的商人赎走,带回庆朝。那商人就是我的外祖父,子川先生自觉无以为报,便将传记送给了外祖父,回乡没几年便离世了。那本游记被我母亲放进嫁妆箱里,带了过来。他在后来写下的游记中提到过,他们的王庭其实有两个固定地点,来回迁徙。” 这人一沉下来,还真有股说不清楚的意味,格外叫人信服。 承恩侯觉得这书名耳熟,好像骆氏生前经常翻阅的破烂书就叫这个名字,她还说这故事编的真不错,挺像真的。 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皇帝坐直了身体,嘴角平直:“你接着说。” 偶然间瞥到了同样笑着的刑部尚书,回答的话顿了顿,继续回复,没有露出异样。 “那本传记说王庭有二,回金山下蜡湾河,秋来复往,白水浪城盛。” 这几个地名莫名熟悉,好几臣子都陷入沉思,皇帝身体前倾,肃声道:“只知地名,难入阗真也枉废。” 宋丞相都忍不住看向皇帝,欲言又止。 心说他能解读出地名来,还能当堂献上已经很可以了,还要接着问,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确实。”叶慈不再接着讲下去,而是指向隔壁的云天国,一个谁都下意识遗忘的蕞尔小国。 “根据子川先生的游记,学生测算出云天与北境往东十里交界处是贫瘠之地,是一片三不管地带,实则这里是一座隐藏的铁矿,只不过埋得太深,难以发现。若先拿下这里,能年产这个数,兵强马壮,不愁打不下阗真……” 好大的口气,一张嘴就是打下困扰了庆朝几十年的阗真国。 该说不说,这就是年轻气盛,有些人已经习惯了瞻前顾后,不妨碍他们欣赏这种朝气。 “若圣上不相信学生的测算,学生还能指出一处来。”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还有?” “一处铁矿还不够?!” “有。”叶慈回想游记上的描述,随手抽了一张白纸开始描绘测算,不少人都围拢过去看。 只见那龙飞凤舞的字体涂涂画画,用看不明白的字体得出一个结论,写下地名。 “这里,是一处尚未开采的煤矿,距离近,圣上可以命人探查一二,如有错处,您到时再治学生的欺君之罪。” “当然,这些只是学生愚见,请圣上判断。” 嘴上说着等着圣上治罪,脸上可不是这样说的,满是信心等着对方的消息。 议政殿都沉默下来了,都看向了皇帝。 纸张被人拾起,叠好,让后面的人看不清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你这想法太粗糙了……”皇帝缓缓道,好像在怪罪面前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眼里的情绪却不是这样说的,闪烁着自年轻时就有的雄心壮志。 不够粗糙才是符合这个年纪的,要是他老谋深算,自己这个老江湖都觉得忌惮。 对面的红衣公子好像答不对题,其实他的答案就是一句话——“强大起来,打服就是了。” …… 时间已经到了夜晚,叶肃还在焦心的在家中乱转,时不时踮脚遥望。 身材微胖的叶肃表弟百般聊赖道:“表哥别转了,我眼睛都要转花了,你歇歇吧!” 叶肃不甘心,他说:“父亲与大哥还未归家,我心难安。” 表弟满脑肠肥,往嘴里塞一个糕点:“叶慈回不来不正好,没人跟你抢爵位。” “……你!我跟你说的你有没听进去?”有时候叶肃真不想做什么君子,直接对着表弟翻白眼。 “大哥与我侯府一损俱损,若是大哥当真与舞弊案有关,父亲也难逃此劫。到时候别说偌大的侯府,圣上的旨意一下来,就是轻易覆灭的家族罢了……算了,我跟你讲不通,你以后别可来找我,我怕被你的蠢气熏坏了脑子。” 清秀少年提袍就走,完全不顾身后表弟的挽留。 走没多远,他就到达府门附近,有仆人上前回报:“侯爷和大少爷回来了!他们正往正厅去,我等要去通知厨房准备饭食,先不伺候二少爷了。” “成,你去吧。”叶肃随意一点头,改变方向。 远远就看见父亲和兄长联袂归来的背影,心中一喜。 刚想过去,就听父亲不耐道:“……成,我以后就听你的,我就专心混吃等死,行了吧?” 叶慈含着笑意的声音回答:“这可是你说的,你且看好了……还有就是,别再给我寻亲事了,咱昨夜就约好了的,还记得吧。” “……你个!”强行吞了一个口头禅,承恩侯一甩袖子:“让你打光棍打个够,我不管你了。” 两道背影渐行渐远,十分和谐,叶肃看着,忽然有点落寞。 外界都说父亲对自己多有夸奖,十分重视。 其实不然,他对自己也只是夸奖,要求并不严格,规矩的不像父子,像夫子和初次见面的学生。 类似埋怨语气喊出来的什么逆子,从不会对着自己说过。 母亲沾沾自喜自己有个省心的儿子,看他们父子吵架乐得旁观,总暗中使劲。 叶肃早就觉得,要是父亲真的如母亲所说的,对大哥失望至极,那他就不会听见大哥深夜未归就强撑着起来寻人,对着大哥责骂,应该是视而不见。 忽视才是最大的不在意。 第118章 纨绔非我意5 京城有名纨绔翻身成状元, 据说还使得龙颜大悦,入了皇帝的眼。 这消息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承恩侯一个高兴, 直接办了三日流水席, 不论宾客身份, 来了就当是贺喜。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升起滚滚白烟, 难闻的味道也挡不住脸上的喜意。 郑氏眼看自己府上当真出了个状元郎,面对着夫人们的恭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心情十分复杂。 “你们家敬雪跟你关系最好了,还有小儿子叶肃十五岁就是解元, 往后定然造化不浅, 你可有福咯!” “当真是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啊!” “刚加冠便是状元, 据说探花郎将近而立,那榜眼都要四十了……哎呀, 你家敬雪这等资质旁人拍马都赶不上。” “不知可有婚配?我家有女方及笄,样貌秀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愁跟状元郎没有共同话题, 你看……” 围坐一起的夫人们言笑晏晏,好像她们以前有多亲热, 没有嫌弃郑氏是贵妾扶正的出身一样。 不知是谁饮一口茶,不轻不慢道:“这还得是承恩侯夫人精心照料, 不然你们大少爷还难有今日呢。” 气氛凝滞一瞬, 各自目光闪烁。 叶敬雪从没明面上说继母不慈, 也没说过郑氏半句不是。 可都是大宅院里浸出来的夫人们怎么会看不透这后宅里的弯弯绕绕? 原配之子向来是继妻眼中钉, 何况生前骆氏本就是性子要强的人,怎会对爬床上位的白眼狼宽容以待。 承恩侯自以为的原配夫人愿意,不过是老夫人和郑氏的暗中逼迫,她若不愿,不出当日,不贤善妒的名声就会在京城满天飞,逼都能逼死骆氏。 因而,她们也不会对这样品性的郑氏有什么好脸色,叶肃是有解元功名在身,却很少有人愿意与他定亲。 门当户对的瞧不上他有这样的母亲,门次稍低的郑氏又不甘心,仔细算下来,叶肃比叶慈还无人问津。 郑氏勉强挤出笑意,捏着帕子点头:“……不敢,都是他们自己勤勉,我做母亲的只是照顾一二罢了,不敢说有多大助力。” 一个反转,京城小姐夫人们都绕着走的叶慈反成了抢手货,暗恨这郑氏当真会藏,叫她们当真以为叶慈是只会打马游街,吊儿郎当的浪荡子。 郑氏哪能看不出这些夸奖底下暗藏软刺,扎得她双眼发红,想到被侯爷赶去别庄的心腹二管家,她就一阵气闷。 但这种日子里她不能出任何纰漏,必须支撑起侯府夫人的坦然与尊荣,不然他日她郑氏就是满京城的笑柄。 叶肃冷眼旁观,默默起身离场:“失陪,我回房读书去。” 其他随父母赴宴的少爷们立马开口说:“今天是你大哥的大喜日子,你怎么就走了?” 叶肃动作一顿,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在座的就把叶肃的思虑当成羞恼,像是鸡蛋壳被开了个口子,忙不迭的继续说道。 “怕了?” “别走啊,我们还想请教一下你大哥平日是如何学习的,也想考个功名!之后外放做官,总比在家里被人憎狗嫌好。” 往日十分欣赏叶肃的尚书次子没说话了,只笑吟吟的看着一旁的牡丹,对他的处境浑不在意。 “你们……”身材微胖的表弟眉毛一拧,刚想开口怼回去,就看叶肃动了。 “好啊,我与你们说。”叶肃缓缓坐了回去,心知自己错了一回,不能一错再错。 看他大哥如今春风得意,并非意外之喜,只是他们愚钝看不出他是潜龙在渊,而非真泥鳅罢了。 到现在大哥还未因为之前的事情发作,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大哥看似性情顽劣,还是对父亲上心一二分。 这样一想,叶肃的心态平和下来了。 “……” 在座的都愣了,含着戏谑笑意的双眼都落在叶肃身上,尚书次子缓缓合扇,脸上笑意真实几分。 先前他与叶肃交好,除去是看在他十五岁解元的份上,还以为他能越过他大哥,成为侯爷世子,影响其父亲,为三殿下添份助力。 前朝末帝不仁,贪婪好色屡犯杀孽,根本不配为君,百姓生灵涂炭,庆朝的太。祖本是一卒兵丁,不忍百姓继续遭受苦难,揭竿而起。 承恩侯府在太。祖打天下时第一个站出来鼎力支持的士族,于**而言意义非比寻常。 史料记载叶氏一族倾尽全力,出钱财出族人辅佐太。祖登基,战死不少青年在沙场。庆朝建立,之后叶氏族长也毫不恋权,只请赐金银财宝,潇洒隐退。 太。祖感念其恩,特封超一品侯爵承恩侯,世袭罔替,非大错不可夺爵,延续至今。 叶致鸿确实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也从不表示出对哪个皇子的看重。 可他们承恩侯府对庆朝的存在意义特殊,再加上老侯爷当年的从龙之功。若能得到承恩侯府的支持,至少能得到皇帝多几分认可。 如今看来,叶肃和叶慈之间,还需再衡量衡量。 忽然为自己对叶慈在青楼里的试探感到后悔,还想着利用那花魁牵制这个浪荡子。 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钱财或前途,总有一样能打动他的心。 承恩侯府喜气洋洋,街上的热闹也不遑多让,处处人挤人。 庆朝有一甲跨马游街的惯例,当日晴空万里,人声鼎沸。 前有锣鼓开道,高声庆贺,两旁都是围观的人群,随着人群的移动发出惊叹声。 “这就是状元,好威风啊!” “竟没想到最后夺得魁首的竟是叶敬雪,果真是真人不可貌相,谁还敢说他不学无术?” “本来我也怀疑他的才学,恐疑他与舞弊案有关,后来看了文章之后我才是服气。” “别提舞弊案了…刑部尚书的家都被抄了,胆大包天的昏官竟敢联合五皇子泄题,意图诬陷刘丞相。害得谦王殿下蒙在鼓里,真以为是小儿子犯下大错,在朝上哭了一通……” 这条街是状元必经之路,两旁的客栈茶楼早就被人包了,挤满了看热闹的闺秀贵女们。 宝华楼二楼包厢,有一女子倚栏旁观,眉目明艳端庄,只是神情过于冷淡,冲淡三分姝丽,透出些清冷来。 宛若清丽山茶,孤傲独自开。 她身旁的女子衣着干练,双手正扒着栏杆,引颈眺望。 京城的风水养人,蕴养出不少容貌秀美的闺秀,只不过她们的气质过于婉约柔和,比之包厢内的两人少了几分开朗的飒爽。 忽然她兴奋道:“来了来了!状元郎要来了!” “……”女子看了眼格外兴奋的侍女,好似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激动:“你当心点,别摔下去吓到别人。” 梳着简单发髻的年轻女子挥手道:“银朱明白的!您快看!凭我百步穿杨的眼神,一眼就看清这是个好看的儿郎,比咱营里的副将还要好看!” 槿紫衣裙的女子摇摇头,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往下望去,那一身朱红官服的状元耳侧簪花,高坐马上,胯。下白马高俊,正趾高气昂的踏步,好似被人恭贺的状元是它一般。 那马上的状元更引人注目,这人天生就有这种吸引力,只要一出现就牢牢吸住所有人的视线,自有光华,将周遭所有映衬的黯然失色。 庆朝挑选一甲三名不单只要看才学,品貌也在考察之列。领头的状元不仅学识过人,相貌也十分过人。 骨相极佳,面容隽秀,那身红衣衬得更加气宇轩昂,当即俘获了不少芳心。 探花郎不到而立,还是年轻正茂的年纪,他只觉得自己往状元身后走,就是衬托的绿叶子。 叶慈在离宝华楼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系统突然说话了。 01系统:【触发任务对象兰真郡主鄢灵玉,经确认身份无误。现在发布任务二:改变鄢灵玉囚死深宫的命运。】 叶慈:“……” 这满大街都是人,哪个是鄢灵玉? 这系统冷不丁的发布任务,可真会挑时机。 高坐马上的叶慈抬起双手,朝人群示意,引起更高的声浪。 “人呢?没看到符合条件的灵魂。”叶慈随意一扫,唇角含笑。 系统也意识到自己的时机不对,惭愧笑道:【对,对不起,没看好时候发布任务。但人刚好就在百米以内,附和触发条件。我找找她在哪里,找到坐标了,就在……】 恰好叶慈也想到了任务栏里的对任务对象的身份描述——兰真郡主。 既然是郡主,身份尊贵。那应该不会在街边观望,估计是在楼上躲清闲,看得更加清楚。 于是叶慈抬起下巴,含着清浅笑意的多情眼看向了伫立两旁的各色楼房,楼上闺秀好像第一次见她一样,捂嘴浅笑。 “哟,他正脸长这样的啊?”楼上的银朱眼看人抬起头来,双眼一亮,忙扭头看向隔壁。 紫裙女子……也就是鄢灵玉也在看大街中央的状元,神情一怔。 正好此时,系统报上坐标:【就在您十点钟方向,往前三十米……好吧,您比我先看见了。】 忽然,鄢灵玉的目光撞进了那双多情眼里,对方生的温润俊秀,那双眼睛却眼尾上翘,从下而上看来,多了点不清不楚的意味。 在系统报坐标之前,叶慈就发现了她。 有那么一瞬间鄢灵玉以为自己跟对方对视上了,还在朝自己笑。 隔壁包间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像是十分惊喜:“他是不是在看我!?他还朝我笑!!” 鄢灵玉:“……” 显然有这种错觉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隔壁的小姐。 鄢灵玉征战沙场,耳力更胜普通人,她清楚听见隔壁有人在喊:“五公主您别太激动,要是被贵妃娘娘知道您偷溜出宫就麻烦了。” 五公主也在? 鄢灵玉想起自己还没到入京的日子,默默往里缩了缩,以防被发现身份。 “这位五公主好颜色之名……果然不虚传啊。”银朱抽抽唇角。 “我不管了!”反正五公主就是哇的一下哭出声,手掌拍着栏杆:“啊!父皇啊!您为什么要将我生成公主?为什么我们大庆朝驸马不能入仕?我的叶郎啊!!我差点就能嫁给叶郎了!!” 公主侍女头都要大了,手忙脚乱的劝:“公主您太大声了!” 五公主的声音犹不停歇:“他真的好俊啊啊啊啊!就是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真好看啊!” 公主侍女这回并不赞同她的话,纠正道:“公主,或许您应该用随性恣意来形容状元郎。” 听完全程的鄢灵玉:“……” 不过确实,就那懒洋洋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鄢灵玉愣住了,自己什么时候会在意别人的外貌了。 不知道从谁开始,楼上某个包间掷出一只小巧的荷包,想砸到状元郎身上。 叶慈眼神一厉,条件反射抬手接住,结果发现只是一个绣着金桂花的香包,人有点懵。 这反应逗笑了不少人,更多人朝一甲三名扔东西,什么手帕香囊小扇,甚至还有的扔头上的绢花,腰上的佩环。 总之就是天花乱坠,打破了几人闲适的状态,有点好笑的狼狈。 系统乐颠颠道:【这是不是所谓的掷果盈车?】 银朱也想试试扔香囊的感觉,她说:“凭我的准头一定能扔中他!” 其他人都看状元发懵的反应,只有鄢灵玉看清了对方利落的身手,还有眼里一闪而过的锐利。 鄢灵玉今日穿的裙装繁复,刚好挂着一枚最喜欢的香囊,她想也不想的说:“我有。” “哈???” 然后在银朱震惊的眼神下,解下香囊就往下扔。 鄢灵玉敢说,她百步外取敌首都没那么认真瞄准过。 “我在凑什么热闹?” 扔出去后她就后悔了,双颊一阵发热。手扶栏杆去抓那枚香囊,想要把它抓回来,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鄢灵玉无法补救,心说算了,反正都会跟其他人的一样掉地上的,没什…… 这一回她又猜错了。 红衣状元如有所觉,伸手接住了鄢灵玉抛过去的香囊,稳稳的拢在掌心。 众目睽睽之下,低头嗅闻,浅淡的笑意更加明显,而后将其收进了袖子里。 好像状元接到的不是寄情的香囊,而是招婿的绣球。 鄢灵玉看着,顿觉万物失声,平稳的心跳乱了一拍。 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那香囊一块,被收进袖子里带走了。 在另一边,承恩侯在乌衣巷附近围观,看见叶慈骑马路过,面上喜意十足。 嘴上还是习惯性的叨叨咕咕道:“这小子从小就没个正型的,正逢人生四喜之一,金榜题名还那么歪歪扭扭的骑马,我真是想把他的背给打直了!” 隔壁鲁国侯哪能不知道这叶致鸿的古怪脾气,捋着胡子扭过脸,表示自己没眼看。 过了一会,鲁国侯伸出试探的手,揪揪承恩侯的袖子:“你家敬雪及冠了吧?” “是啊,开春的时候加冠,让族里的长辈给取字。”承恩侯瞟了一眼他,心说都喊他敬雪了,还问这种废话。 还有,他表情干嘛这样期期艾艾的,好奇怪。 鲁国侯:“二十了……也行,大多都十七八成亲,但二十也不错,够成熟。你说是吧?” “?”承恩侯强忍着往旁边撤的冲动,主要是袖子被他拉住了跑不掉,他问:“问这个做什么,你待如何?” 鲁国侯啧了一声,要不是知道他秉性,就以为这叶致鸿在装傻充楞,直白道:“我二女儿娉婷年方十五,你也见过的,但她眼光高非要自己挑,到现在还没定亲,就是她……” “你家女儿也是?”承恩侯发出了找到知音的声音。 鲁国侯心中一喜,以为有戏。 结果这锦绣草包说:“我那逆子也是,夫人给他牵的线不要,非说要自己挑,前几天晚上还拿状元名次跟我打赌,说什么若他是状元就先不成亲……” 我他。娘跟你提亲事,你跟我诉苦? “……”鲁国侯一阵头疼,他简直跟叶致鸿讲不通。 明明政务上还能正常沟通,为官也中规中矩。怎么一到私事就这样,天生缺根筋似的。 没胡子显得更稚嫩去了,这里指思维上。 叶致鸿唠叨了一路自家孩子的叛逆之处,把鲁国侯的耳朵都唠叨得嗡嗡作响。 想起自己的不孝子,那才是真正的纨绔,鲁国侯发出了怨气十足的:“哼!” 决定等会回家就揍儿子。 …… 跨马游街次日就是琼林宴,这场宴席转为他们而办,不可谓不盛大。 宴席上交杯换盏,谈笑风生。 “今日我等不醉不归,金榜题名,实在快哉!” “如此光景,我要为此赋诗一首!” “来!!我竟有幸能亲眼目睹甫阁兄赋诗,我来给你磨墨!” “敬雪兄,这一杯你必须得喝!祝贺你金榜题名,人生大喜啊!” “同喜,诸位同喜。”叶慈眉尾微挑,笑道。 叶慈作为新科状元,又是承恩侯府出身的少爷,还得皇帝另眼相待。 有些消息灵通的进士收到来自长辈的提点,这叶敬雪献册有功,一反常态要他们与叶敬雪多结交走动,绝不会有错。 既然家中长辈都这样说,那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琼林宴会。 可不就成了不少人首要结交对象? 人心所向,叶慈的桌案旁就围了不少人,有的是泛泛之交,有的是太学同窗。 不管之前他们对着叶慈是个什么态度,鄙夷也好,忽视也好,现在是各个眉眼带笑,别提多亲切。 虽然比较以往成绩,稍显逊色,可他是殿前问答圣上钦点的状元,那已然得到圣上的认可,质疑他就是质疑君上。 不过想想他“贤名”在外的继母,众人忽觉好像叶敬雪会韬光养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况且他还是承平年间三元及第董之桓学生,唯一的学生。 若非董之桓过于刚直,如今也该是中枢大员了。 盛满醇香酒液的酒杯递到眼前,周围的人目光灼灼,就等着她喝下这杯酒。 喝了就是友人,若是不喝……他们就要重新估量与他结交的可能性,最差的结果就是他们报团排挤自己。 蓦地,叶慈动了。 “冬凌兄亲自倒的酒,我当然要喝。”叶慈洒脱一笑,接过对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提起酒壶再倒一杯,叶慈起身举杯:“今日琼林宴会,圣上将天下英才聚拢在此,是我朝之幸,十年寒窗苦读,想必诸位也是为庆朝兴隆而来。敬雪侥幸夺魁,但诸位才学不在敬雪之下,我敬你们一杯!” 她身上红衣灼目,站在这群书生中,身高和气势都不落下乘,还隐隐有以她为首。 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再敬诸位一杯,愿诸位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而后再次一饮而尽,叶慈双唇水润。 见她如此干脆利落,众人也就明白叶慈不是什么得势忘形的人。 摒弃前嫌,又是苟富贵勿相忘的好同僚了。 这次宴会当然是各自尽欢。 举办宴会的宫室不远处,有人坐楼上观望,视线所及之处,葱葱郁郁额树下坐着好些个书生。 他收回视线,扭头问:“那红衣的有点眼熟,他是……?” 太监眼力比主子好,看完后回道:“回大殿下,那红衣公子是新科状元,乃承恩侯长子,姓叶,讳慈,表字敬雪。” 大皇子恍然大悟:“原来是叶敬雪……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太监垂首不语,但他觉得大皇子想说的是:叶家歹竹出好笋了。 …… 这边琼林宴热闹,承恩侯府却没那么喜庆,来往仆从都压下脸上喜意,战战兢兢的伺候主子。 承恩侯一出门,房里就传来了打砸器物的声音,声音清脆,听得出来房中人正怒火中烧。 前来请安的叶肃止步门前,轻声问:”母亲怎么了?” 郑氏身边的丫鬟连忙回答:“侯爷说知世院那位不日要去翰林院任职,就多聊了几句那位。” “然后夫人这几日又被赴宴的小姐太太们刺了几句,侯爷还赶在这当头让夫人给那位多做几身衣裳,夫人一时气不过,说侯爷从不提您,关心您……就别扭了几句,侯爷便发了火,说夫人不可理喻……” 然后就拂袖而去。 知世院那位指的是叶慈,取意为“知世故而不世故”,而他住的院子叫清桐院,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因为里面有一颗梧桐树。 “就这?”叶肃眉头轻皱。 “是的,夫人也没说什么,就闹了几句别扭而已。” 丫鬟觉得最近二少爷的态度古古怪怪的,远离了表弟不说,竟然没第一时间跟夫人站同一边。 凭他母亲的脾性,不会就是轻飘飘几句别扭,能让父亲生气的,估计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那句不好的话,还非常的直白,能让父亲听懂的那种。 但他母亲这段时日确实不太好过,有些事并不用明说。 郑氏经常在外感叹继子的不成器,让承恩侯操心,叫她愧对将孩子交给自己的早逝原配,将自己塑造成苦口婆心却不被继子理解的慈母。 可后来呢,殿前问答时叶慈被圣上问及为何终日浪荡面貌示人? 叶慈笑答:“纨绔非我意。” 就有无限遐想。 现在谁都知道承恩侯府所谓不成器的大少爷是韬光养晦,并非真纨绔。 连圣上都对此事略知一二,她日子能好过吗? 挥退丫鬟,叶肃提袍而入,总该是他母亲,不能不管。 “母亲,肃儿前来请安。” 第119章 纨绔非我意6 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后宅私事并没传到叶慈耳里, 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反正在外人眼里这对虚情假意的母子早就闹掰,要她置喙一二,难免落下胸襟狭窄, 得势便猖狂的名声。 要传出去, 就该在上位者眼里不落好, 认为她性情激进,不堪大用。 承恩侯自以为自己瞒的好, 由他去。 系统忍不住问:【您真的是这个想的?】 叶慈笑道:“当然不是,我比较乐于看郑氏吃瘪,有什么比她以为尽心尽力帮衬亲子,结果对方半点不接受更难受?后宅妇人尔, 不须下力气。” 说罢, 停笔。 一副水墨山川画欲然纸上, 锋利凛然, 左上角的题诗笔锋飘逸。 盖上私印就算完成了。 抬头喊来庆丰,将晾干的画交给他, 去裱好挂起来。 过了几日,叶慈领圣旨入翰林院,圣旨说承恩侯长子献册有功, 不贪不妄, 才学兼备,上特授她正六品侍讲。 看似品阶不高, 但日常行走御前,地位不言而喻。 不少正谋出路的同科进士都倍感心酸, 一出任就得圣上的破例从正六品做起, 而非按照惯例任从六品修撰。 榜眼年过四十, 曾自认阅历丰富, 他对上叶慈的侧脸,心叹自愧不如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旁人不清楚,那天他也是在的,字字句句入耳,如读十年书。 人人艳羡的叶慈没他们那么多想法,在翰林院里过得十分悠闲,对比起来只觉寂寞。 自上回宝华楼惊鸿一瞥,鄢灵玉就不见踪影了,要不是那香囊还挂在自己腰上,连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思念过度,产生幻觉了。 尖细的声音同她说话,笑道:“叶侍讲,圣上命你就北境王入京述职,表彰战功写一份嘉奖词。” “微臣领命。” 因为老婆下落不明的叶慈幽幽叹口气,提笔就写,笔走龙蛇,用最华丽的词藻去赞扬这位世代守边的北境王一族。 皇帝与今任北境王有伴读情谊,对他十分信任,倒也不怕犯了忌讳。 传旨的还是当初那个黄公公,站一旁等着叶慈写完,他百般聊赖的打量四周,翰林院总是看起来悠闲又繁忙。 看起来大家都很忙,其实什么都没干。 恍惚间黄公公闻到了一股幽香,这香过于柔和,不像是翰林院官员会用的。 不经意就扫到了叶慈腰间挂着的香囊,视线微微一顿。 翰林院的正五品官袍是沉闷的墨绿色,腰环革带,大多不会多加饰品,但叶慈不走寻常路,往自己腰上挂了个香囊。 绿官袍,红香囊,叫他想看不见都难。 再联想到最近的传闻,说侯府大少爷叶慈一连拒绝好几次想要上门说亲的媒人,问及原因却不说。 久而久之,就说她不是要当和尚,就是身患有疾。 本来黄公公也疑惑着她到底怎么想的,上好姻缘也往外推,现在一看,莫名懂了。 原是那些他都不喜欢,心里早有人了。 按照叶慈的身份,没几个人不乐意把女儿孙女嫁给他的,这样藏着掖着,那定然是对方身份低微,不被承恩侯认可,他只好用这种方式抗拒成亲,给对方守着位置呢。 “好了,微臣这就去给圣上复命。”叶慈直起腰身,在黄公公的视线里那枚香囊晃了晃,存在感很强。 她不知道黄公公的心理活动九曲十八弯,还给她编排了一个因门第不合被迫分离的虐恋故事。 晾干桌上的文书,跟着他走出翰林院。 天很蓝,叶慈心很凉。 发飘的双眼盯着前边的背影发呆,想着过段时间北境王入京述职,顺带为女择一良婿。 因此,庆朝的夺嫡正式拉开序幕,各路皇子为得到北境王的支持各自发力,求娶其女兰真郡主。 原世界线里的皇帝本就身体硬朗,他自认再活十几年,所以不乐意听别人说立太子。 其实只是保守估计,实际上他还能再活三十多年,再过几年他会被逼宫退位,三皇子登基。 后面的几十年都在别宫被供为太上皇,足足活了九十三岁的他成为庆朝最长寿的皇帝。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帮皇子们为求娶兰真郡主搅起的纷争惹怒了皇帝,但又无可奈何。 端水大师皇帝在兰真郡主婚事上比较谨慎,为了维持平和的现状,并不打算将她指给任何一个皇子或者其手下势力。 这事皇帝早就隐晦的暗示过了,只是他们表面说好,背地里该怎么干怎么干。 太子热门候选人之一三皇子自请随父出门相迎,却被兰真郡主的容色惊艳,按捺不住觊觎之心。 辗转反侧后,求上了继后温氏,用娶兰真郡主将会是最大助力的理由说服了继后,设下一句。 继后以想要了解北境风光为由邀请兰真郡主入宫一叙,兰真郡主头回入京,心思直爽,哪能知道后宫妇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只带了一个随身侍女入宫。 一杯花茶下肚,就不省人事了。 赴了这场鸿门宴的兰真郡主在皇后偏殿醒来,身边躺着的人影可不就是三皇子。 这厮还有脸皮朝她倾诉情意?说什么自己没碰她是想尊重她,会好好待她,若是此事外传对她名节有损…… 这话听得兰真郡主怒火中烧,就算自己毫发无损,也平息不了兰真郡主的怒火。 当场抽剑就要捅了这淫。贼,随后被赶来的皇后拦住,兰真郡主被以怒火攻心,袭击皇后为由关在偏殿,限制其自由。 三皇子当着烈日,在众人面前自扇巴掌,跪地求娶兰真郡主,好似当真情深意切。 继后也不遑多让,也跟着下跪,哭得凄凄惨惨。 好一桩强买强卖的婚事! 别说北境王如何恼火,皇帝本人都想捶死这个儿子,简直毫无廉耻,非君子所为。 岂料三皇子人有后招,提前讲这件事宣扬出去,兰真郡主骑虎难下,咬牙答应。 三皇子忘记了一件事,兰真郡主随父守边境,身份不仅仅是北境王唯一的女儿,同时她也是马背上的女将军。 这亲是成了,当夜三皇子也被兰真郡主揍没了半条命,三个月上不了朝,全程在家里躺着让侧妃侍奉,对这个丈夫视而不见。 没想到给自己娶了尊大佛的三皇子暗恨在心,但益处比眼前伤痛多的多。 几年后,北境王与其心腹在战场下落不明,三皇子一派顺势发力,将自己的人捧上了北境主帅之位,掌握数十万大军。 靠着这支势力,三皇子箭杀太子,逼宫皇帝,请其退位。 太上皇退居别宫,碍着孝道,三皇子不敢对他如何。 元后兰真郡主就不一定,她并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战死,身居深宫只能暗中调查真相,不想她被北境王义子背叛,告知了依然登基的三皇子。 三皇子便以皇后失德,多年未有子嗣为由废后,将元后兰真郡主打入冷宫,被挑了手筋的兰真郡主再也不能握住长枪,遭人折磨也无法反抗,幽禁而死。 后世编写史书为这位将军皇后鄢氏感到可惜,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世界线继续延伸,元后鄢氏身亡,以庶人之礼葬下,可以见得三皇子有多厌恶兰真郡主。 又过几年,北境再起战事,北境王义子能力不如其义父,节节败退。 他倒是想起了兰真郡主,自认不比她差,非要御驾亲征,却被阗真掳去,要求以城池交换皇帝性命。 太上皇重出别宫,一面是万万百姓,一面是逼自己下位的逆子。 北境王“战死”,元后兰真郡主“病死”,广开后宫大肆挥霍,识人不清骄傲自满,桩桩件件哪样是明君所为?太上皇一不做二不休,竟宣扬本朝皇帝早已战死沙场,对面的就是假冒的替身,杀了罢了。 太上皇余威尚在,加上三皇子挺多都不是人干的事,竟被太上皇做成了这件事。 以帝王之礼给三皇子立衣冠冢,太上皇转头就立了另一个皇子为帝,为自己正名,继续回去超长待机。 三皇子一死,在现任皇帝默许下,兰真郡主被污蔑的罪名逐渐澄清,证明三皇子就是昏君,他为正统。 嗯?兰真郡主鄢氏? “……鄢氏。”叶慈脚步一顿,因为放空而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了。 兰真郡主不就是鄢灵玉吗? 站在大殿门口,凭着极好的眼力,能看见皇帝身边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衣着华贵。 他当时还在说着:“……儿臣经常听闻北境王战无不胜的威名,心中神往已久,若能亲迎一回,就了却夙愿了。” 黄公公进门禀报:“圣上,翰林院叶侍讲求见。” 皇帝缓缓喝一口茶:“宣。” 皇帝一向偏宠这个思想奇特的儿子,在他身上能感受到寻常父子的亲情。 但这回他不想答应三皇子的请求,叶慈一来就有了岔开话题的理由。 黄公公退出去请人进来。 三皇子只好默默闭嘴,以免过犹不及,反惹皇帝不快。 抱着文书的叶慈进门行礼:“微臣参见圣上,见过三殿下。” 皇帝:“免礼,东西那给朕看看。” 叶慈直起身,把东西递给太监总管郁公公,犹他呈上。 皇帝在看,第一眼便觉得叶慈文采更胜从前,心情好了点。 三皇子一看这情况,就知道那事就成不了了,迁怒般的看向殿中的叶侍讲。 眼前一亮,三皇子心说没想到这小白脸长得还挺赏心悦目的。 不过夸赞另一个男人容貌的事情他怎么会干?立马心里补充:皮肤那么白,跟娘炮似的,肯定肾虚。 他在评论人的时候,叶慈也在用余光打量他。 萧氏王朝的龙子凤孙就没几个丑的,但三皇子是个例外,他的存在拉低了皇子公主们的颜值水平线。 知天命的皇帝虽双鬓生有银丝,眼角细纹明显,但他年轻时也在北境混过几年,也算行伍出身,锻炼的习惯延续至今,老了也身姿挺拔,威压深重。 反观三皇子,他父亲的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是半点没继承到,短眉毛小眼睛,唇角耷拉,才过二十岁的年纪,突出的肚子比他皇帝老子还大。 叶慈问系统:“继后当年真的没有抱错?” 【……没有吧,皇后有专门的产婆接生,那一年只有他一个皇子出生,没有互换和抱错的可能性。】系统也懵,人和人的差距太大了。 叶慈:“那他怎么能与生父形像,而神不像?” 确实,乍一看三皇子很不像父亲,其实仔细看确实是挺像的,就那种血脉感不强。 要他是个假皇子,叶慈立马写奏折举报,微臣告发继后温氏与人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用词就和温氏污蔑兰真郡主是个石女一样犀利。叶慈小心眼的想。 【您稍等。】系统打开检测功能一扫,真相大白:【哦,他灵魂不契合,灵魂本体太丑了,影响了面貌。】 系统调出一张还没被穿的三皇子照片,确实是个俊秀小童,跟这个成年版的一比,就是长残了。 叶慈来了兴致:“要驱逐吗?我的慈悲随时待命。” 系统:【不用驱逐,您没看错,他就是气运之子。】 “?”叶慈不可置信:“这世界意识什么口味?这玩意都能成为气运之子?” 当年她捏人的时候,还是会挑好看的捏,不然看多了会糟心。 【……】这问题系统没法回答,只能说:【……他就是比较贴合YY后宫文男主形象罢了。】 叶慈自认经验老到,不在少见多怪,提起另一件事:“那他结局怎么是这样的?” 系统:【写崩了,烂尾了,世界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溺毙粪池了。】 叶慈:“……” 有点遗憾:“居然只是粪池溺毙。” 系统惊恐:【那您想如何?!】 叶慈缓缓转移目光,不继续看他,等待皇帝的回复。 心里的不高兴才消磨半分,就见三皇子又不甘寂寞的想说话,让皇帝带自己出去,好为自己添增筹码。 叶慈目光一冷。 崽种还想跟我抢老婆? 很好,你皇位没了,你也没了。 叶慈抢先开口说话:“圣上,您命微臣解读《天下游》里面所书的地理方位,微臣已经彻底解密,还有为子川先生起草的墓志铭今日一并带来,供呈御前。 “已经写好了?好……萧宁你先回去吧。” 皇帝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走,论起了更关心的事情。 萧宁:“……是,儿臣告退。” 暗暗瞪叶慈一眼,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三皇子本就厌恶这个所谓的状元小白脸,现在更加讨厌了。 …… 三日后,北境王的车驾正式入京,皇帝感念北境王劳苦功高,亲自出京相迎。 还命新秘书……啊不,侍讲叶慈随行记录,不带任何一个皇子。 得知消息的三皇子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憋闷,尤其是叶慈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宿敌感。 他心里喃喃道:“难道是上天预示我,此人不除难登大位?” 如果叶慈知道他想的什么,只会真情实感的称赞一句:“确实是这样的,傻逼。” 北境王时隔五年再次入京,加之前段时间大退阗真,捷报连连。 这排场不可谓不大,叶慈在皇帝身后奋笔疾书,等着北境王下车相迎,同时已经想好了好几个形容君臣相得场面的词汇。 什么君圣臣贤,龙虎风云,热泪沾裳…… 写小作文什么的,小意思。 果然,高大威武的北境王一下车就大不上前,单膝跪在皇帝面前,激动到难以言喻。 “圣上——!” “北境王辛苦了……” 听着这句开头语,大家跟着一起哭,边哭边夸。 叶慈就知道该开始干活了,默默往后退一步,让自己看得更加全面,下笔如飞。 鄢灵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跟着亲爹下马车的,被微风眯了眯眼。 那一群四五十岁的官员们互相嘘寒问暖,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 人群的后面就站着一位翩翩郎君,身上的官袍比道旁绿柳瞩目,清浅一笑端的是温润如玉。 在这帮老头群中十分显眼,年轻的显眼。 然后对方看过来了,朝鄢灵玉宛然一笑,举了举手里正在记录的小册。 鄢灵玉莫名其妙的跟着笑了一下,心头莫名一动。 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跟对方在笑什么,他又不认识自己,也不熟。 “郡主,哪个不就是状元吗?没想到他今天也会在场。”银朱凑到鄢灵玉身边说。 鄢灵玉点点头,低声吩咐:“莫声张,若被圣上知晓我俩提前回京却不上报会被治罪。” 银朱也不是蠢的,连忙点头:“我知道的,郡主。” 皇帝跟北境王叙完旧,就要带着人进城,接风洗尘,参加今夜的宴会。 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的穿过京城主大街,身后跟着北境王及文武百官的车驾。 鄢灵玉随着人流往前走,忽然被银朱抓住手腕,眼神疯狂示意她看不远处的背影。 “长身玉立,俊逸非常。”鄢灵玉把脑子里的评价脱口而出,看着银朱无语的眼神,她低咳一声:“那你叫我看什么?” 银朱好像有点激动,话都说不利索了:“腰……他的腰上有……” 腰?腰有什么? 腰身柔韧似柳,身姿挺拔如竹,长成了她想搂的弧度,突然没那么抗拒在京城择一位夫婿了。 然后视线下滑,经过起伏的峰顶,最终在叶慈大腿处停住。 那里正垂着一枚香囊,让人眼熟。浅色布料被精巧的手艺缝成一个半圆的形状,肚子绣上深红的花卉,头部打着整齐的褶子,两侧缀下两对同色流苏。 鄢灵玉神色一怔,这香囊化成灰她都认识,不正是那日掷出去的那只吗? 怎么会被人随身携带…… 书上曾说过,闺秀性情多内敛,不直抒情意,多以饰物寄情,其中就包含亲手所赠的香囊。 若那人戴上了,就是情投意合的意思。 “郡主您的脸怎么红了?”银朱惊奇道。 “没有,是天太热了!我没害羞脸红!” 鄢灵玉手忙脚乱的把同款不同色的香囊从腰间解下,塞到自己的袖子里。 “……”银朱眼睁睁看着鄢灵玉塞香囊,随口扯谎的全过程。 况且……我也没说您害羞啊。 春末的凉风一吹,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战。 鄢灵玉还打了个喷嚏:“……” 银朱:“……您还热吗?” 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兰真郡主恼羞成怒了,提起裙子就往前走。 银朱连忙跟上,不明所以又觉得好笑:“您慢些,别让裙子绊了脚!” 鄢灵玉半句不听,埋头往前走。 她在北境长大,还是头一回穿裙边挨到地面的裙子,上阶梯的时候走得急,当真是一语成谶,踩到了裙角。 但她身姿敏捷,也不怕会摔倒。 鄢灵玉正要调整姿势平稳落地,旁边伸来一双手,稳稳当当的拦住了她下坠的姿势,轻轻扶正了。 扶在她手肘的双手并没有很快收回,礼服厚重,鄢灵玉却觉得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好几层布料传到自己肌肤上,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被扶着的地方跟火烧火燎了一样发烫? 含笑的声音还在她耳旁说:“郡主,要当心啊。” 顺着声音侧过脸,不正是那张带笑的脸。 原是叶慈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皇帝身边,晃到这边来了。 腰间的香囊也跟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鄢灵玉:“……嗯。” 觉得就一个字太冷漠,又补充一句:“多谢这位……敢问如何称呼?” 银朱:“?” 郡主,您在猫哼哼什么呢?校场上您可不是这个音量的。 “我名叶慈,表字敬雪。”叶慈恋恋不舍收回手,垂在袖子里的手指揉搓,她说:“郡主头回入宫,想必十分陌生,微臣给你引路吧。” “那有劳你了。”鄢灵玉抿唇一笑,唇边浮现两个深深的梨涡,打破了那股清冷感。 “不麻烦,郡主言重了。”叶慈趁机上前,走到她身边:“不知为何,我好像对郡主你很面熟,好像一见如故。” 一上来就怎么直白的吗?说好的京城书生都很委婉呢? 鄢灵玉:“……那确实是挺奇妙的。” 银朱满脑袋的迷惑:“?????” 跟着大部队一起走,闭着眼睛走都不会迷路,那用你来引路? 不是,你怎么不介绍自己是什么官职,叫名字不会太亲近了吗? 等会等会,什么一见如故,这不是登徒子的搭讪之语吗? 郡主你为什么不反手给他一拳,叫他清醒清醒? 看着前面两个并肩而行的背影,银朱彻底迷惑了。 才得知兰真郡主北境之花美名的三皇子匆匆赶来,除了满眼的人,什么都没看着,当即觉得败兴。 “什么北境之花,怕不是徒有虚名?”萧宁叨叨咕咕的说。 一扭头就看见他好大哥正站在廊下,眺望天色。 身着深青皇子服的大皇子飘飘欲仙,面貌俊秀,惹来了不少宫女的羞怯一瞥,偏偏他本人浑然不觉,安然独立。 萧宁撇嘴,暗道:“嘁,装什么装,站成活化石都不会被父皇重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起了嘲弄之心,抬脚就往他那边走去。 “大皇兄真是悠哉,令三弟我好生羡慕,不像我为了布置接风宴忙到脚不沾地。” 太监早就注意到来者不善的萧宁,忍了又忍,最终垂头不语。 大皇子含笑回头,十分诚恳道:“那真是辛苦你了,肯定很累吧。” 三皇子一噎,莫名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这软蛋,果然跟小时候一样,怎么折腾都不会生气。 继续开口说话:“能为父皇效力,累点算什么,大皇兄你说是吧?” 第120章 纨绔非我意7 华灯初上之时, 为北境王举办的接风宴正式开席。 届时百官宴乐,有携家眷出席者,不分男女, 同坐一席。 叶慈站在角落听着太监一声接一声的通报声, 声音嘹亮全程稳当, 心说她这秘书的活不好干,太监比她更累。 一扭头, 就跟同样奋笔疾书的史官对上双眼。 “……” 确认过眼神,都是打工人。 对面史官先打招呼:“叶侍讲也在呢。” 叶慈:“嗯,今天到你轮值?” 专门记录皇帝生活起居的史官有好几个,经常神隐在角落, 且长得都差不多, 叶慈有时候也会认错脸。 史官露出疲惫的微笑:“是啊, 正是在下。” 叶慈深有同感:“辛苦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一位。 跟这位不知姓名的同僚互相聊几句后, 叶慈放眼往宴会上看去。 该说不说,这三皇子其他方面如何她不清楚, 但是享乐还是有一套的。 尤其是几个舞娘的飒爽剑舞,桌上从未尝过的新奇菜式,北境王吃了都点头。 鄢灵玉换上了郡主规制的礼服, 一头青丝挽起梳了精致繁复的发髻, 乌发如堆云。 站了一会,叶慈离开了这个角落, 她要看不见兰真郡主的脸了。 她本打算从另一处绕到北境王席位附近,路过不知道哪处, 就被人牵住了袖子。 拉住她的不是谁, 正是承恩侯, 隔壁只坐着叶肃。 郑氏没来?还挺难得。 见叶慈被父亲拉住回头, 叶肃忙低下头,假装凉了的肉煲很好吃的样子。 “你要走哪去?”承恩侯不解问着,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腰间的香囊上,眉头一蹙。 脂粉气这般重的香囊,他怎么会戴在身上? 叶慈随便指了个方向,靠近皇帝附近:“我去那边,爹你叫我有事?” “没什么事……”承恩侯勉强把目光从香囊上挪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塞她手里:“看你一整天跟着圣上忙前忙后,估计没什么时候吃东西,拿这个勉强充饥。” 叶肃忽然抬起了头,静静盯着他们,双眼一眨。 灯下的人眉目温润,与身旁的父亲又七八分相似,看着是端方君子,实则是个洒脱的,敢与父亲轻松说笑,是他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母亲总说大哥这样是没个正形,不分尊卑,不像个大家族出身的少爷,像个浪荡纨绔。 叶肃不是傻,怎么看不出来父亲与大哥相处时更加自在,不用在意形象,畅所欲言。 曾经叶肃羡慕过他们父子样貌的相似,羡慕他们的和谐,因为自己更像母亲,喜欢把诸多规矩套在自己身上,长成外界认可的形象。 但现在他更羡慕叶慈身上的官服。 金榜题名,天子近臣,有这两个前提,将来叶慈必然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如此一来,谁会不向往? 叶慈没注意到隔壁人的视线,低声问:“……不会又是烤鸡?那味道太大了,吃起来不雅。” “你当我是什么?”承恩侯眼皮一跳:“我看我就是多余的,早知道给你两个白馒头够了!” 他拂然收手,只留给叶慈一个恼怒的后脑勺。 叶慈笑了笑:“是我的错,误会父亲了。” 承恩侯一挥袖:“去!” 叶慈不再说了,直起身离开。 到偏僻处揭开一看,什么都不是,就是几块不噎喉咙的糕点。 …… 舞剑的舞娘退场,丝竹声起,北境王才抬起认真干饭的头,与权贵们互相敬酒。 京城的人都讲究什么礼仪规矩,只对北境王一人敬酒,要是在北境城连她都要一起灌了,不讲究什么尊卑。 鄢灵玉越坐越无聊,桌案上的饭菜都凉了,没什么兴致去吃。 正百般聊赖着,鄢灵玉敏感的哪根筋一崩,似有所觉的朝某个方向看去。 北境王是庆朝罕有的异姓王,手握数十万大军,地位不比寻常,他的座位比诸位皇子还靠前,因此他们的对面下方就是几位皇子的座位。 这一侧头,就对上了含着灼热视线的双眼,鄢灵玉瞧着,莫名觉得周身不自在。 好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露骨而直白。 萧宁终于看见人正脸了,眼前一亮,竟顾不上高坐上皇帝朝他投来的目光。 低声喃喃道:“北境之花,果然名不虚传,比我整个后院加起来都好看。” 他一直认为只有这样瞩目的骄女才配做他的正宫,能压住那群闹腾的莺莺燕燕,让他后顾无忧。 这样想着,三皇子朝鄢灵玉微微一笑,自以为邪魅狂狷,潇洒英俊。 鄢灵玉不忍卒看:“……” 只觉得这人歪鼻子歪眼,跟她在军营里见到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蛋子差不多。 这就是京城有名才女温皇后教养出来的孩子? 心中暗暗摇头,这逊色其余皇子太多了。 碍着对方皇子身份,鄢灵玉只好应付性的点点头。 看对方只礼节性的点头,并不理会他的抬手敬酒,三皇子有些不满,脸色黑了下来。 “真是给脸不要脸,摆什么架子。” 太监哪能不了解他主子的秉性,低声道:“兰真郡主生在北境,北境王疏于管教,叫女儿整天舞枪弄棒的,所以这教养方面是不如京城里知情识趣的闺秀们……不过姑娘家嘛,就是怕羞的。” 讲真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太监语气略僵硬,拍马屁比吃饭还熟练的他也觉得微信。 三皇子顿时悟了,觉得对方说的非常有道理:“她就是害羞了,不然怎么会不回敬。” 太监:“……” 太监赔笑:“您说的是。” 谁还会不记得北境王捷报上曾经写过“兰真郡主披甲上阵,百步外射中敌首,将对面的二王子斩于马下。” 也就三皇子还敢把兰真郡主这个下山猛虎当花猫,试图伸手逗弄。 三殿下仗着皇后娘娘纵容,总爱拈花惹草,广纳娇妾,连青楼花魁、江湖侠女都不拘,这回该不会想去招惹兰真郡主吧? 她看起来一拳就能揍晕一个三皇子。 这心音刚落,就看三皇子起身要走。 太监一懵:“您要去哪?” 三皇子自信道:“你说的不错,她刚刚起身的时候看了我一眼,肯定是暗示我一块出去!” 确认过现在是晚上而不是白天的太监:“???” 您白日做梦呢? 原是鄢灵玉将刚刚的小插曲抛在脑后,越呆越闷,起身离席打算出门透气。 顾不上其他,他必须得跟上,千万不能出问题! 这一幕落在不少人眼里,包括他下午嘲讽过的大皇子。 “晟郎你在看什么?” 大皇子含笑摇头,倒一杯解腻的清茶往妻子手边放:“我在看有人不自量力,异想天开。” 大皇子妃听不懂,懵懵懂懂的点头。 察觉到一语半句的二皇子瞥一眼某个席位,曾经那是五皇子的座位。 那个挥斥方遒的大才子早就因为舞弊案去守皇陵了,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无处施展,连累刑部尚书被抄家,谦王失信皇帝。 只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莫步五弟后尘。” 另一边,叶慈刷刷几笔写完手上的东西,册子往袖子一揣,扭身就走。 跟她做伴记录宴会的宫廷画师喊道:“叶侍讲你去哪?” “打贼去。” 宫廷画师:“?” …… 出到外面,果然清净不少,鄢灵玉深吸一口气,竟觉得十分不习惯。 身边带了银朱一人,她正好奇的仰头看四处景观。 鄢灵玉说:“闻惯了含着金戈气息的北境狂风,这京城的风都带着蜜的。” 银朱跟在她身旁,深以为然点头:“是啊,我今天一下车就被京城的风呛了一口,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山猪吃不了细粮。” “这是什么话。”鄢灵玉笑笑,往湖边走去。 银朱摊手:“没办法呀,我武艺不如郡主,读书也不如郡主,说话粗俗却不难懂。” “你这张嘴,只要话从你嘴里出来,就是你有理。”鄢灵玉边走边闲聊:“一路走来,越靠近京城满眼锦绣,放眼看去尽是山清水秀,显得北境越发粗野。” 银朱问:“您说京城样样都好,那您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吗?” “……”鄢灵玉沉默了。 此番回京,不仅是向皇帝表明忠心,还有就是为了她的婚事而来。 北境王戎马一生,人到中年只得了个鄢灵玉,本想把她如珠如宝宠着,却不想鄢灵玉是虎父无犬女。 父亲见有女如此,自然高兴,可随之而来的就是莫大的担忧。 自己百年后,鄢灵玉该如何是好? 由鄢灵玉继承北境王爵位? 京城的酸儒定然不服,闹得朝野不宁。 从她十五岁披甲上阵就骂到现在,要不是皇帝压着奏折,从重发落了不少人,估计骂得更凶。 他也想过把女儿嫁给义子,由女婿继承北境主帅之位。 可他一去,北境王这个爵位后继无人,会被皇帝按律法收回,郡主封号都难保住。那他的余威又能压制女婿多久? 都是男人,北境王怎么会不明白男人得到权利后会有什么变化,世上负心多于痴情者。 加上鄢灵玉战功过人,人人惧怕导致无人敢娶,北境王愁上加愁,杀敌的时候都在愁这件事。 如今她都年过十八了,放京城里都要被喊没人要的老姑娘,这婚事还没着落,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京城权贵上。 若鄢灵玉在京城择一夫婿,凭她郡主身份,加上一身武艺何愁压不住软绵绵的京城少爷? 战场太苦,刀光剑影不长眼,人有私心,他不希望女儿战死沙场。 可鄢灵玉并无嫁人的意思,但看父亲忧心,不忍叫他失望,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鄢灵玉已经做了假装挑不到喜欢的,跟着父亲回北境的打算。 思绪回笼,鄢灵玉转口提另一件事:“前边好像是圣上提到过的仙御池,去看看吧。” 时逢十五,天上月光皎洁,照的地面湖水波光粼粼,微风翻银浪。 还未转出附近的假山,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来,放得很轻。 银朱神情一肃,侧耳倾听半晌,朝鄢灵玉眼神示意。 这是她们从小就训练好的暗号,只有她们能懂。 鄢灵玉唇角紧抿,含笑神情渐冷,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银朱大声道:“郡主,那边好像有鱼游过,我们过去看吧!” 鄢灵玉装作不耐:“算了,我走累了想回去了。” 对话落下的空档时间,果然,那脚步声越靠越近,最后显得急切起来。 两人一绕出曲折复杂的假山道,银朱快速道:“郡主,我来。” 鄢灵玉没反驳。 上次她退敌被人偷袭,心口重伤才痊愈不久,正元气大伤着,确实不宜动手。 忽然鄢灵玉眼前一亮,便看见皎洁月色下正有一人凭栏喂鱼,闻声抬头看来。 叶慈首先说话:“郡主也来仙御池赏月呢?今日月色确实不错……啊呀,那是什么,老鼠?!” 鄢灵玉思路被带跑,跟着重复:“老鼠?!” 她的声音提高,听起来有几分害怕的情绪。 营造出意料中的效果,叶慈满意了。 “郡主莫怕,微臣替您杀鼠!”叶慈把鱼食一撒,噎死那帮吃白食的金鱼。 袖子一挽就朝出口走去,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不像是打鼠,像是打虎。 当真亲自杀过虎的鄢灵玉:“……有劳你?” 叶慈大言不惭:“不客气,能为郡主解忧,是敬雪的幸事!郡主请躲在下身后。” “?”银朱一懵,后面的人都顾不上了。 听了她的话,银朱咬牙:花言巧语!这登徒子可真会说,以为我们郡主是好哄骗的吗? 扭头看郡主,用眼神暗示鄢灵玉:您还犹豫什么,揍……不是,您为什么要用感激的表情看登徒子?快给他梆梆一拳啊!!! “怎么突然没声了?”三皇子还在找人在哪,忽然就听见鄢灵玉高声喊了句老鼠,当即狂喜。 “她怕老鼠,岂不是我英雄救美的时机到了?”三皇子提袍就走。 “殿下您当心脚下!”太监抬脚就追,边追边想:给圣上送过虎皮的兰真郡主竟然怕老鼠? 幻想英雄救美的三皇子刚走出小道,肚子一重,顿时天旋地转,重重着地。 对着月亮懵了半晌,三皇子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人踹了一脚,正四脚朝天躺地上。 “三殿下!您没事吧!”太监扑过来扶三皇子,扭头斥骂:“你这有眼无珠的蠢东西,竟敢冒犯三殿下,还不快跪下给……” 抬头一看,太监的话竟然噎住了。 叶慈居高临下的站着,背光而立,不甚宽大的阴影笼罩着两人。 视线下放,那一贯含着清浅笑意的多情目凝满冰霜,正凉凉的俯视他。 帝王震怒都直面过的太监在这一刻脊背发凉。 三皇子终于缓过劲来了,破口大骂:“你这逆臣,竟敢谋害皇子你简直罪该万死!” 叶慈歉然拱手:“微臣是有罪,误伤了三殿下你,微臣给你赔罪。但逆臣就言过其实了,微臣是圣上的臣,非殿下你的臣。” 鄢灵玉和银朱猛的扭头看向那修长背影,主仆同时想:你是真敢讲啊! 三皇子果然被激怒了,爬起来就骂:“你他。妈踢我一脚还在瞎。几。把扯什么?!你今天不给我跪下磕头,别他。妈想活着回去!任你是状元又如何,不就是我父皇的一条狗吗?” 叶慈眉头微蹙,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若能为圣上鹰犬,确实是微臣之幸。” 而后昂首挺立,嘴上避重就轻:“不过我朝就没有叫官员无故下跪磕头的律法,你这是在侮辱我,你过了。” 庆朝确实没有大兴跪礼的规矩,除了重大节日或祭祀以外,朝臣们面见皇帝拱手行礼便可。 况且,她虽位卑也是天子近臣,经常为天子代笔,一般皇子不会轻易得罪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 鄢灵玉第一次见识到鸡同鸭架气死人,三皇子人都要气炸了。 三皇子:“你扯什么几。把话?我今天必须弄死你……” 火气上头了,他左右寻找趁手的工具,准备给人一个教训。 但他这般沉不住气,暴跳如雷的样子任谁看了都直摇头,完全没有皇子沉着的气度。 眼看三皇子真要找到石头砸人,太监终于醒过神来,要去拦人。 这叶慈表面上是金科状元,他还是承恩侯府的大少爷,圣上很是看重,承恩侯府又对庆朝意义特殊,口头训斥几句还行,可打杀不得! 要是叶慈他回去后挥笔一就,写个什么文章传阅出去,三皇子就连读书人都得罪了。 他规劝不及时,皇后娘娘还不得把他皮都扒了! “三殿下,三殿下!” 叶慈语气诚恳,神情轻慢道:“殿下息怒,微臣本来是寻着老鼠踪迹而去,没想到会撞见你。” “你骂我是老鼠?!”三皇子大怒。 叶慈惊讶道:“微臣并无此意,不过你要这么想,微臣也没有办法。” “你他。妈就是有!你鬼鬼祟祟待在这里,就是为了袭击本皇子吧!” 叶慈:“三殿下你多虑了,微臣只是更衣经过,替郡主驱逐老鼠罢了,微臣还要回去跟圣上复命。” 意思就是我没那么闲蹲在这里踹你一脚。 已经从主角变成背景板的鄢灵玉:“……” 银朱的视线从左边滑到右边,脑袋来回看。 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那你给本皇子站住!” “不可,今夜回去,微臣的手还要为圣上写一份祝词。” 站着挨打傻瓜蛋,不跑才怪。 “……” 这三皇子比不过叶慈当了十几年纨绔子弟,被亲爹追出了经验,擅长曲线躲避,叫那不事生产的三皇子怎么都追不上,遛狗一样在后面逗弄。 不得不说,看三皇子怒气冲冲拿叶慈没办法的样子,鄢灵玉心生快意。 到如今她还不明白三皇子宴会上是什么眼神就是傻的,不配为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历喝喊住了追逐的两人。 叶慈耳聪目明,及时刹车拱手行礼:“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 心说可算是来了,不枉她找人暗示二皇子。 这声厉喝不亚于雷霆炸响,三皇子心中一惊,被脚下台阶绊倒,摔了个狗吃屎,额头顿时红肿。 众人:“……” 太监不忍直视的闭闭眼,认命去扶:“殿下,您没事吧?” 三皇子甩开太监的手,跪地就喊:“儿臣见过父皇,求父皇给儿臣做主!” 听完全过程的皇帝寒声问:“那你说说,要朕给你做什么主?” 承恩侯头皮一麻,赶紧看向叶慈,欲言又止。 反正他的膝盖已经准备好了。 逆子啊,以为你为官了会成熟点,没想到会闹更大的事! 三皇子心中快意,皇帝果然还疼他。光线黑暗,他没能看见皇帝难看的脸色。 张口欲言,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圣上,臣女也有一言。”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另一边吸引,叶慈也看了过去,目露阻拦之意。 这是叶慈自己把全部扛下来的意思,全了皇帝脸面。 毕竟这样的皇子形象传出去,更多的还是会说父母不教之过,明面不说,私底下也不会好听。 皇帝将所有收归眼底,嘴唇一动,冷冷道:“你说。” 鄢灵玉不卑不亢,拱手一礼:“事情皆因我而起,还请圣上不要责罚二位。” “是灵玉在池边喂鱼赏月,听见后面有老鼠在叫唤,一时心慌就喊来路过的叶侍讲帮忙,叶侍讲一介书生准头不好,追着硕鼠奔走,却不小心误伤了突然出现的三殿下,是灵玉之错。” 在场谁不是人精,看兰真郡主隐而不发的神情,哪能悟不出来。 北境王表情微妙,好气又好笑。 笑在他女儿根本不会怕这些小东西。 气在他听出了女儿话里的潜在意思。 皇子排场大,都是有好几人在身边随侍,鄢灵玉又耳力过人,怎么会没发现三皇子的存在? 结合刚刚三皇子气愤之语,就能知道老鼠究竟是指谁。 三皇子想也不想就喊:“你偏帮叶慈!这里哪有老鼠?” “有的。”叶慈抬手一指。 众人随着她手指看去,就在皇帝脚边发现那只肚子鼓鼓,四脚朝天的大老鼠。 “……”三皇子傻眼了。 皇帝一脚将那老鼠踢开,意味不明的瞟过呆滞的三皇子:“萧宁,你可还有话要说?” 三皇子麻了,想不明白这老鼠打哪里掉出来的。 北境王朝皇帝一拱手,走向鄢灵玉:“吓着没?” 鄢灵玉满眼欲语还休,咬唇摇头:“女儿没事。” 北境王虎躯一震:“……” 银朱:“……” 想不到她家郡主还有这种天赋,情绪说来就来。 皇帝声音冷沉:“你身为皇子应该行得正、站得直,言辞端正,为人表率,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就算皇帝明白自己是被故意引出来的,也不得不往后搁一个,先把这个蠢货处理好。 方才宴席上二皇子突然提起今日月色不错,去仙御池赏月放烟花,也不失一件美事。 宴会流程确实有烟花这一段,皇帝自然同意了,想把三皇子找出来夸奖一番。 毕竟烟花是三皇子捣鼓出来的,他有功。 大家都找不着人,又看见兰真郡主座位空着。 二皇子又趁机暗示兰真郡主出去后,三皇子也说出去透气。 别人不了解三皇子什么狗脾气,当爹娘的还能不了解吗? 北境王还茫然着,群臣表情微妙。 在君臣危机发生之前,皇帝带人出来,一大帮人就站在假山后,听完了三皇子叫骂的全过程。 瞧他听见了什么,把朝廷官员骂成狗,蠢而不自知,妄图偷香,桩桩件件哪样是皇子所为? 皇帝失望至极,为了给北境王一个交代,他不得不罚:“皇三子萧宁醉酒失言,品行不端,令其禁足三月好好反省。” “再者,叶侍讲误伤皇子,宫中失仪,着罚俸三月,降为正六品修撰,反思己过。” 叶慈:“微臣遵旨。” “父皇?!” 皇帝:“你想说什么?” 三皇子被皇帝的表情吓懵,半天说不出话来。 反叫皇帝更加失望,他怎么就这点胆量,口舌也笨拙。 三皇子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好像他参与了,又好像没参与,突然就被禁足了。 怎么变成他禁足,叶慈只不痛不痒的罚俸禄去了? 发生了什么?! 下意识去找能替他求情的皇后,结果发现她没来,头疼不能吹风。 看向外祖父,得到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皇帝盛怒,事涉北境王独女,谁还敢求情。 三皇子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问题了,只好把原因全赖在叶慈身上。 此等奇耻大辱!你个小白脸我绝不轻饶,必然杀你鞭尸! 120-130 第121章 纨绔非我意8 事情这样了结了, 皇帝恼火到烟花都不看,直接散场。 临走前还把北境王拉走谈心,命人将兰真郡主送回京城安置的北境王府。 鄢灵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叶慈, 对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光下的侧脸如珍珠般莹润, 长且直的睫毛下垂, 貌似黯然伤神。 等她转回脸,叶慈就抬起头看向鄢灵玉的背影, 脸上哪有鄢灵玉以为的失落。 银朱转的慢,视线不偏不倚对上笑颜。 看得她心情莫名复杂,自己怕不是要多个郡马爷。 三皇子终于让皇帝生厌,最高兴的就是二皇子。 本来那太监暗示他时, 还有些犹豫, 但他更相信以老三的愚蠢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情。 一咬牙就干了, 结果不出所料。 这老三就擅长奇技巧淫讨好父皇, 混账事没少干,运气倒是逆天, 总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叫他安然如今。 至于皇帝的不喜,暂时不用过于忧惧。 他对这位父皇还算了解,对于储君的要求很高, 多干实事便能得他青睐。 老三看起来是很得帝心, 要什么有什么,活的肆意又放纵。同时也说明一件事, 皇帝从未属意他为储君,就是往闲王方向放养的。 原因除去他性情顽劣以外, 还有一点就是防止外戚势大。 温氏一族如日中天, 将近碰到皇帝底线, 仍沾沾自喜犹不自知。 看着被人狼狈扶走的三皇子, 二皇子把头埋的更低,躲在大皇子阴影处。 见大皇子看来,二皇子试图搭讪:“大哥好像又长高了。” 二十有三的大皇子:“……” 才意识到自己说什么的二皇子:“……” 大皇子礼貌微笑,真诚的道谢:“二弟真细心。” 旁的人什么感想,大皇子不打算去猜,看了半天就确认一件事,他好二弟参与其中做搅屎棍,三弟吃了哑巴亏。 四弟不用提,他脑子里只有舞。枪。弄棒和女人,老三的专业打手,现在正懵着。 回到自己宫殿,大皇子轻叹道:“叶修撰这招真毒,这就叫父皇对他失望,我自愧不如。” 大皇子妃:“那你要同他结交?” “并不。”大皇子摇头,对茫然的妻子解释:“叶修撰走的是纯臣路子,贸然结交反叫人生疑。” 声音放低,轻不可闻道:“况且我都忍了那你多年,也不着急这几天。” “……” 承恩侯府的清桐院也不安宁。 叶肃刚踏进自己的屋子,来不及叫丫鬟更衣,郑氏就来了。 “肃儿回来了?我听说知世院的小子被圣上贬官了?” 看得出来郑氏很为这件事高兴,这些时日稍显憔悴的脸焕发出喜意。 “你们都出去。”叶肃动作一顿,挥退了所有下人:“是谁告诉母亲的?” “是尚书府夫人托人告诉我的。”郑氏没察觉叶肃语气里的怪异,长了一口气,好像要把所有郁气一下子吐干净了。 “我就说尚书府的人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下贱商户女的儿子,我郑青燕虽家道中落,也是县令的女儿,你可比知世院的强得多。” 车轱辘话叶肃已经听腻了,心生不耐。 她提裙坐在桌边:“你说这才入翰林院多久就被贬,看他也就这点造化,肃儿你之后……” “别被当枪使了都不知道。”叶肃突然打断郑氏的话。 郑氏惊讶的看向叶肃:“你这是什么话?” 叶肃挑了个不怎么伤人的理由,耐心说:“尚书府长子与大哥同届科举,本来是一甲三名的热门人选,大哥横插一杠让他无缘一甲。她儿子在二甲第二,之后还被外放为官,她不是与你同仇敌忾,是故意激你来了,想你把承恩侯府闹得更加不宁。” 还有一点就是,尚书府是温丞相姻亲,天然站在三皇子那一边的。 郑氏一怔,眨眨眼:“可我平日与她感情不错,当年她可是第一个给我解围的。” 叶肃口气冷硬:“利益当前,各自为家,当然是互不退让。” 郑氏霍然起身:“我的夫君可是朝廷超品侯,钟鸣鼎食清流世家,叔父叶大儒桃李满天下,她夫君也曾是叔父的学生,竟敢这样背刺?” 叶肃:“父亲是身有爵位,京城里不敢小瞧的权贵,但也仅限于此……在朝中并无太大作为,大哥更入圣上的眼。” 最后一句叶肃说的很小声,没让郑氏听见。 超品侯府的夫人又如何,因她是贵妾扶正,并无诰命在身,侯府正经诰命夫人是早就去世的骆氏。 叶肃也觉得自己蠢,蠢了十几年都没想到这件事,被人捧到飘忽忽忘了着地。 自嘲一笑:“叶慈是江南第一富商外孙,穷不了。他母亲名下商铺连街,日进斗金,那点俸禄加起来还不够大哥买支笔。” “……那你说我要如何!”郑氏气结扭头不语,发髻上的翠玉簪闪了叶肃的眼。 说实话,叶肃也不知道如何。 谁不想争,谁不想手握更多权力。 他不想再谈这些,随便扯了个话题:“这翠玉簪别致,母亲的发簪是新买的?” 目光落在那支质地温润细腻的翠玉簪,造工精巧,凭他眼光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郑氏目光一闪,扶了扶发簪:“是啊,新买的。” 叶肃不通俗务,随意点头:“很晚了,母亲早些回去休息吧,别让父亲等久了。” 郑氏神情微滞,还是没打算告诉儿子真相:“好,你也早点睡,明天早起用功。” 自那次争吵,承恩侯搬去主院独住,就没再回来过。 …… 叶慈被降职也没什么反应,该上值上值,该做事做事。 叫那些不明真相想看笑话的人败兴而归。 这都能稳得住,心态惊人。 某些老翰林从年轻留到现在,脾气倔,好为人师,对被圣上破例的叶慈十分不满,凭什么她一来就跟自己平起平坐。 现在她为官不足一月就被降职,可不就来落井下石了? 忍了一天,就晃悠过来找麻烦。 用指点江山的语气念叨许多,听得叶慈耳朵嗡嗡。 问她听了什么内容,她只能说出一个字——酸。 不是叫她爬上爬下找书就是叫她誊抄典籍,整理沾满灰尘的藏书室,专叫她去做繁琐且无意义的事情。 要不是她反应快,抓出文书里的漏洞,不然这些人变本加厉。 “叶修撰!你《乾史》十二卷抄完没?”那拉长调的嗓音又问了。 叶慈头也不抬:“没抄。” 那翰林正好怒,叶慈收笔起身,挺拔的身姿让老翰林不自觉后退一步。 老翰林不满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刚想给她扣个不敬前辈的罪名,叶慈捧着写满字的轻轻吹干:“去面圣。” 老翰林:“?” 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叶慈,想不通叶慈怎么还有胆子往皇帝面前凑。 话未开口,人就走远了。 当真是来去如风,完全没把在座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后知后觉的老翰林手指她背影,颤声道:“竖子不知天高地厚!” 其他的都低下头,不去跟着倔老头对视。 快到议政殿,叶慈正巧遇二皇子,他眉眼含笑,温声说着什么。 再一看他隔壁,不正是鄢灵玉,唇边梨涡浅浅,时不时应一句两句。 “……京城才俊良多,郡主必能找到合心意的人……” “微臣见过二殿下,兰真郡主。”叶慈上前见礼,捕捉到一点话语的尾巴。 发呆的鄢灵玉立马回神,看向了对面的人,对方神情淡然,她却莫名觉得心慌。 二皇子笑道:“叶修撰要去见父皇呢,他刚好有空。” 他总喜欢用闲聊的姿态与人聊天,效仿书中的礼贤下士,亲切的态度让身为皇子他很博好感,人人称赞。 怪不得在原世界线里会被皇帝册封储君,就是运气不好,被老三射死在宫宴上,被老大捡了漏。 不过…… 总觉得就算老二没被老三杀,他的太子之位也没那么稳。 “是啊,二殿下是要出宫吧?”叶慈白净的脸上浮现浅淡的笑意,情绪不达眼底:“微臣看见二皇子妃正在宫门出等着您,早就听闻二位感情好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微臣见了都艳羡。” 鄢灵玉:“……” 她总觉得这笑眯眯的叶修撰话里有话,尤其是“二皇子妃”四个字,咬的很重。 二皇子没想到叶慈会跟他寒暄这些,笑道:“有什么好羡慕的,叶修撰至今独身盖因你自己不愿,京中闺秀可都想成为叶夫人,你这谪仙打算什么时候下凡?” 他半句没提给她介绍闺秀。 自叶慈翻身后,不少人明里暗里的送礼巴结,俱被她回礼化解,就摆明了告诉大家她走的是纯臣路子,打算哪边不沾,给她牵红线也不会被接受。 鄢灵玉听着那句叶夫人,恍惚想着要是某个女子被这样叫着,站在叶慈身边挽手,就止不住的不高兴。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不高兴? 眼睁睁看着鄢灵玉气息越来越冷的忽然变成迷茫。 银朱麻木脸:“……” “二殿下莫取笑臣下,”转而看向鄢灵玉,笑容加深几分:“不过臣下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家父日日催促,为微臣这个不孝子操碎了心。我想着是不是月老把微臣的姻缘线给忘了牵,想着过几日沐修去姻缘树下许个愿。” 二皇子笑了:“叶修撰实在风趣。”然后给出建议:“城南那座月老庙就很灵,促成不少对姻缘,叶修撰去试试?” 叶慈露出意动的神情,拱手:“那微臣就谢二殿下了……二殿下郡主,微臣先走一步,二位慢走。” 二皇子:“去吧。” 鄢灵玉还在想城南姻缘庙:“嗯。” 目光下意识追随叶慈的身影,嗅到一股幽香,那股香气太熟悉了。 刚刚三人是面对面而站,叶慈距离鄢灵玉有两三步的距离,现在她要往议政殿去,好巧不巧就要从鄢灵玉身旁路过,差点挨到肩膀,因此闻到了对方香包的味道。 换了旁人,在路过的时候就被鄢灵玉扔了出去,就这叶慈敢这般放肆。 这算什么?! 忽然想起叶慈以前的名声,什么拈花惹草,放浪形骸,后院里有十八美妾,红颜知己无数。 鄢灵玉狠狠的把美妾和红颜知己这两个字咀嚼一通,猝不及防一个念头冒出来。 莫非是把自己当成轻易拨弄春心的闺秀,打算只撩不娶? 叶慈莫名脊背一凉,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 鄢灵玉双眼微眯,心说这人是不是心虚了才走那么快。 微酸的目光触及腰间垂下的香囊,殷红的流苏正随着对方的步伐晃悠,别外好看。 鄢灵玉满意了,一错眼就对上了银朱复杂的神情,细长漂亮的眉毛微蹙:“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银朱:“……我在想,我什么时候做开后门的红娘。” 这才见了多少回,你这鄢莺莺就对叶生念念不忘了? 鄢灵玉:“……你胡说八道什么?” 银朱假笑:“郡主您说的是,是我胡说八道了。” 如果你耳垂不是红的,还能增加你的可信度。 看看这挂念而不自知的样子,我都替王爷痛心! 回到北境王府,王爷不在,出门会旧友去了。 北境王府是圣上特赐,雕梁画栋,飞檐翘角,规格仅此太子府,可见圣上的信重。 不过也是,北境王这个王爵位并非世袭,是她父亲战功封王,非同一般。 下午的时候,会友的北境王终于回家,在新家转了一圈,终于在家演武场找到练箭的女儿。 北境王不动了,就站在廊下看着。 副将乐呵呵道:“看来郡主恢复的不错,你可算能放心了。” 她身姿挺拔,立在百步之外的箭靶前,墨发高束成马尾,顺柔的垂在腰间,发尾随着射箭的动作划出半圆弧度。 说不出的轻灵劲。 美人淡妆浓抹总相宜,这句话同样能运用鄢灵玉身上。 脱下了宽袍大袖的繁复衣裙,换上如火般烈焰的窄袖劲装,手扣银护腕,革带束细腰,掐出漂亮的弧度。 银朱还担心她的伤势没养好,专注看着鄢灵玉练手。 鄢灵玉因重伤被拘了许久,感觉骨头缝都要生锈了。现在活动一二,倒叫她畅快不少。 又抽出一箭,鄢灵玉双眼微眯,瞄准了戳满箭矢的靶心,忽然,捏箭的手一松。 嗖的一声,泛着寒光的箭尖破开微风,飞向其中一根箭尾,那支箭从中间爆裂开,第二支箭犹不停止,朝靶心而去。 是鄢灵玉无聊时就爱玩的追箭。 守在箭靶旁的侍卫一看,箭头洞穿了靶心,整个箭头露在箭靶外。 侍卫高声道:“十环!郡主厉害,威风不失当初!” 鄢灵玉这才露出笑意,收好她的宝贝弓。 一旁的银朱上前给她递擦汗的帕子,仔细观察鄢灵玉的神色,没发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鄢灵玉随意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笑道:“你别老担心我会不会痛,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现在叫我去猎只公鹿回来都有余力。” “您随时吐血的样子我见一回就够了,不想再见 第二回 了。”银朱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阿玉。”北境王出声喊人。 鄢灵玉回头:“爹你回来了,崔副将也在。” 银朱上前见礼:“见过王爷,崔副将。” 对着崔副将银朱只是施以属下礼,她军阶比崔副将只低一阶。 北境王见女儿走近,威严的脸露出柔和笑意:“拘了你那么久,今天心情有没有顺畅点?” 鄢灵玉:“是舒服许多,再不活动活动,我的手脚都要僵成木偶娃娃了。” 两人在长廊下走着,副将与银朱跟随身后,离得稍远。 北境王摇头笑道:“你就跟你娘一样,闲不住的脾性……今日圣上诏你入宫,想必是跟你谈了你的婚事,你对此有想法吗?” 皇帝确实是谈了几句她的婚事,想来他也是希望自己留在京城,他也安心点。 与和蔼的皇帝相反,一旁的皇后温氏全程脸色黑沉,要把她瞪穿似的,叫皇帝觉得很没脸。 “……”鄢灵玉本来想干脆利索的说“没有,我要回北境”,可这嘴怎么都张不了。 拧着漂亮的柳叶眉,心情处在抗拒和接受之间拉扯,手指轻扣银护腕,只觉焦灼。 “嗯?”北境王没听到有动静,回头看向鄢灵玉。 鄢灵玉正侧眼看北境王侍卫怀里还抱着一些卷轴,他自己手上也拿着红封面的册子。 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 北境王说:“那些东西你不用在意,你喜欢什么样的就自己挑,拿这些回来只是人情世故罢了。” “不过,”北境王低声提醒了一句:“皇子们就算了,咱家不能沾。” 这里的不能沾,不单指皇子,连同皇子旗帜鲜明的势力也不能沾。 既是纯臣又符合年纪什么的,还真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她爹能不能同意。 鄢灵玉想说出某个名字,犹豫再三,她低声说:“我再想想吧。” 北境王能看出她态度的松动,也不紧逼,当然同意。 “终身大事确实不能着急。” …… 当今皇帝是个劳逸结合的妙人,自登基开始就改了休朝天数。 上行下效,发展成庆朝官员逢六休一,今日是休息的日子。 叶慈躺在摇椅,遥望天际:“当真是个好日子啊。” 花架下还有几个仆人在伺候,乳母蒲氏借着春光纳鞋底,双手勾线如飞,正在给叶慈缝制的官靴。 到缝合的时候,蒲氏捏着几个铁块塞进去,好让她步伐够重,不留破绽。 庆丰盯着老娘的动作,满脑子不解,小时候他问过被揍之后,再也不会去问了。 “这天真蓝。”丫鬟春李从小照顾叶慈,跟她感情不错,她笑道:“少爷今日沐修都起那么早,还说好日子,能跟我们说说是什么好日子?” 叶慈一展折扇,轻轻一晃挡住下半张脸:“暂时不可说。” 春李被骗习惯了,吁她:“不说就不说。” “是极,我出趟门,晚点再回来。”折扇一拢,叶慈站起身往屋里走:“庆丰,去套车!” “少爷是要出去吗?”蒲氏从那只香囊出现后隐隐约约有想法,她高声道:“前几天我给少爷做了几身新衣,少爷穿了出门吧。” 叶慈:“在哪?没看见啊。” “春李你去,少爷那个眼睛只会往上看,不会往下看,叫她找东西找到天黑都找不着!”蒲氏朝她使眼色。 春李拍拍裙子,就进去了:“我给你找。” 门关严实了,春李问:“今天还要缠啊?你得让它休息休息,万一出问题了怎么办?” 叶慈身上还留着一件小衣,托着一叠白绫,无奈道:“没办法,要是不出门你少爷就要孤独终老了。” “您终于打算下凡了?”春李立马来劲了,撸起袖子:“少爷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缠的妥妥的!” 叶慈一瞟本就可怜巴巴的小山峰,又看向摩拳擦掌的春李:“……”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是我活该的。 希望灵玉能听懂暗示,别让她白疼一遭。 目送少爷的背影远去,春李突然反应过来。 “那少爷的倾慕对象到底是跟她一样的,还是跟她不一样的?” 或许是恰逢春季,求姻缘的人特别多,这月老庙摩肩接踵。 叶慈手持折扇,站树下仰望,葱葱郁郁,红带飘飘,一时分不清是树叶更多还是投上去的祈愿带更多。 还有她身上的衣袍也是红是,倒是应景。 庙里的道童仰着脸问:“这位公子是来求姻缘吗?要不留下你的祈愿?” 庆丰被她打发去逛庙会了,就自己一人在这晃,就被小道童主动推荐。 “我……” 叶慈骨子里就是求人不求己的,叫她向别人祈愿,觉得分外别扭,下意识想拒绝。 小道童又说:“我们这里很灵的,促成了不少金玉良缘,想来您也能得偿所愿,永不分离。” 叶慈立马改口:“在哪里写?” “您往这边走。”小道童立马给她引路。 但叶慈忘了自己就是一个天然发光体,更何况还是解除恶名的她。 “那个公子好生眼熟。” “就是状元郎啊,当时楼上看着都觉得俊,现在凑近看更俊,像仙人似的。” “他也来这里求姻缘,是不是想成亲了?若能嫁的如意郎,我也毕生无憾了。” “想太多了他及冠都没成亲,估计要求可高着呢。” “想想又没有错,现在京城闺秀,谁不想嫁叶慈?有个难缠的继母都愿意认了……他过来了!” 从进门开始就吸引了不目光,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偷眼瞧她,隔壁求签的小姐摇签筒全程慢动作,晃半天都掉不下来一支签。 她这一动,大部分视线都随着她走。 只见叶慈迈开长腿,走到桌边执笔沾墨,挥笔而就。 红衣俊俏,闲散的姿态催红了不少小姐的脸。 还没等她们挨过去看她到底写的什么,叶慈就收笔晾干,打个结就往姻缘树下走。 她身旁还站着一个青衣小姑娘:“这位公子。” “有事?”叶慈问。 伸手一扬,就将祈愿带抛到了顶上,稳稳当当的挂着。 这一手把小姑娘的脸都抛红了,被近在眼前的容颜冲击的溃不成军,走前两步。 “我…我想请你帮……” “郡主您怎么走了呀?”银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叶慈脸色一变,扭头就走,将小姑娘抛在脑后。 在原地的银朱伸手一指,一副不用谢我的表情:“往哪个方向去了,我目测她走不快。” “多谢。”叶慈提袍就追。 事实证明,女人的嘴骗人的鬼,银朱说的走不快,指的是一下子就没影。 鄢灵玉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为什么会有那么大气性。 不过是树下背影站的近一点,看起来郎情妾意一点,那人长得俊了点…… 本郡主真是越想越气! 本郡主这就回北境手撕阗真人,一次撕两个! 收了本郡主的香囊,还敢招惹别人! 回去之前还要把香囊拿回来,香料渣渣都不给叶慈剩! 娘的!!!为什么还没追回来! “灵玉!你等等!” 这人喊我名字了,我觉得应该给对方一个辩解的机会,兴许是误会了呢? 鄢灵玉停住了,回头就问:“好的,你解释吧。” 拳头咯咯作响,言外之意解释不好就完蛋。 叶慈:“?” 叶慈笑了:“我与她素不相识,只是恰好站一块罢了。” 鄢灵玉看着对方的脸愣了一下:“我信了。” 没办法,她就吃小白脸这一套,叶慈整个人都长在她审美上,想不原谅都很难。 鄢灵玉默默的想:我只是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叶慈笑道:“那灵玉为何会这样气愤?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心系于我?” 鄢灵玉双颊一热:“……” 这登徒子好直白,我居然想直接点头。 叶慈知道有戏,又说:“我闻郡主入京是为择夫婿而来,我今年及冠且洁身自好,事业上是金科状元,江南第一富商外孙,名下产业千万,当以十里红妆迎郡主……” 又直又长的睫毛一抬:“不知我可有入选资格?” 鄢灵玉:“……” 这书生不是很直白吗?现在应该直接抱上来,扯这些做什么呢? 叶慈以为她在犹豫,继续循循善诱:“我知郡主不舍北境,也不愿离父亲太远。我能向郡主保证,郡主嫁我后,我会请旨陪郡主省亲,危难时刻郡主随时可回北境驰援。” “……危难时刻,你也愿意让我回去?”鄢灵玉心头一震。 不得不说,这人很聪明,猜中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隐忧,并愿意给予解决方式。 叶慈说:“灵玉是北境的鹰,不该因为我折损自己翅膀,关在金笼子郁郁不乐。” 面前的人很真诚,事事周到。 鄢灵玉哑口无言,眼眶逐渐泛酸。 叶慈没想到会把人说哭,连忙岔开话题:“其实我也有一事瞒着郡主,郡主知道后再行考虑也不迟。” 第122章 纨绔非我意9 “什么事?” 看叶慈神情严肃, 鄢灵玉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叶慈摊开白净的掌心:“请郡主抬起手来。” 鄢灵玉依言照做,把手搭在她掌心。 娇生惯养的书生手握住了鄢灵玉经历战场与风沙的手,一扯手腕, 将对方掌心摁在自己胸口处。 “你!” 鄢灵玉没想到刚刚还在发乎情, 止乎礼的书生胆子那么大, 公然叫她轻薄自己。 叶慈不知道鄢灵玉想法又跑歪了,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轻声问:“郡主可有察觉到异常之处?” 说话的人声音放的很柔,破坏了故意营造的低沉磁性的感觉,由于长期的发音影响,显现出一点异样的雌雄莫辨来。 “什么异常……” 被羞意占据思绪的鄢灵玉才感受掌下的触感不对, 不似男人结实的胸膛。 层层叠叠的布料紧紧裹着某个秘密。 鄢灵玉脸色一白, 紧张地问:“怎么是那么厚的布条……难道你受伤了?” 叶慈笑容微滞:“什么?” “伤竟然是在胸口处, 那是不是很严重?请过大夫了吗?是谁有胆子害得你?” 鄢灵玉自己受过重伤, 由己及人,就把这个情况归类到重伤上面。 “不是受伤。”叶慈显然也想到这一茬, 拉住她不断动作的手,拉着她往旁边走去。 “不是受伤?”鄢灵玉懵懵的被拉走。 刚刚鄢灵玉出来的太急,随便就找了个方向乱走, 现在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月老庙的后山出, 葱葱郁郁人迹罕至。 寻了一个僻静之处,叶慈就将手放在自己腰带上, 手指一拨,那束腰的玉带钩就松了。 鄢灵玉:“……” 紧扣的衣襟也散了, 冲散那股端庄的气质, 变成了化人的山野精怪来吸人精气了。偏偏那人还敢在笑, 眼尾上翘, 朝她一瞟,就软了腰。 鄢灵玉还在捂眼睛还是瞪眼睛看之间来回抉择,藏在指缝间的双瞳紧缩,猝然瞪大。 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山间林下,身上红衣微散,莹润肌肤说不出的白,如寒冬的第一捧雪。 但这不是最吸引人目光的。 视线下落,滑过天鹅引颈般的脖子,两节平行深刻的锁骨随着呼吸起伏,那两窝阴影宛若要将人吸进去的深渊…… 这些风采都不及白绫裹身掩盖来的瞩目。 那具白皙漂亮的身体展现在自己面前,叫鄢灵玉看得晃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无一不体现出面前的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女郎,与她一模一样的身体构造。 然热烈颜色的男子衣袍也告诉她,这还是京城炙手可热的贵公子。 回神的第一件事,鄢灵玉扑过去替她掩好衣襟,紧紧揪在手里,死也不让它泄露半分。 “你这是在做什么?”鄢灵玉口不择言道:“难道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叶慈垂下眼,唇瓣微抿:“我刚刚求娶的话是真,作为被求婚对象,你得有知情权。” “……” 鄢灵玉有些茫然,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如此循环几回,终是语塞。 天知道她看见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竟然是长松一口气,心说果然如此。 “如此,我还有入选郡主夫婿的资格?” 头顶传来一声问,居然还是带着笑意的。 鄢灵玉的质问脱口而出:“你不怕我,我拿这个要挟你,逼你犯下不可为之事?!” 鄢灵玉一直都认为,京城里的人都比北境人多长几个心眼,尤其是叶慈,心眼多的跟马蜂窝似的,笑得越好看,就是她越犯心眼病的时候。 怎么今天糊涂了?! 叶慈双目错也不错,直视她双眼:“你会吗?” 扪心自问,当然不会,她绝不会这样做。 叶慈已经从她神情里得到了答案,伸手揽住鄢灵玉的背,拢在自己怀中。 “那我何其有幸,能被郡主紧张挂怀。” 鄢灵玉的额头贴着她锁骨,细腻的肌肤相触,独特的冷香扑面而来,从衣襟里散发出,鼻间萦绕着对方的气息。 鄢灵玉叹气:“你到底怎么敢啊?” 叶慈诚实道:“我要求娶你,那得心诚,不在婚前如实相告,大婚之夜才赶鸭子上架告诉你,让你为了北境王府名声硬生生忍了这口气,亦或者是一直欺瞒着你,娶你入府叫你守活寡……这些都不是我愿意做的事情,我不愿意骗你。” 鄢灵玉大怒过后,精神疲软:“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诚实慷慨会引来杀身之祸?” 叶慈笑道:“我相信你不会,就算你觉得膈应,也会选择闭口不言。” 这样斩钉截铁的语气,满是对鄢灵玉品性的肯定。 “……”鄢灵玉听得心口发热,那股热意从脖子蔓延上耳垂,染了大半张脸,红的像抹了胭脂。 心说这书生真是仗着自己多读几年书情话一箩筐来了,偏偏自己又招架不住。 嫁吗?嫁一个女郎? 可磨镜之好她是听说过,某些大宅院里的失宠姬妾也会互相慰藉,可也仅是慰藉,还是依附着男主人而活。 可又凭什么要依附? 她鄢灵玉要战功有战功,要家世有家世,军中没几个人是她对手,不比谁强? 活了那么多岁,才碰见一个合心意的,要是因着什么天下规矩定的阴阳结合坏了心情,跟自己的快乐的起来,就是大大的得不偿失。 想明白的鄢灵玉抬头就问:“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提亲?” 正在享受温馨时光完全没想到鄢灵玉满脑瓜弯弯绕绕的叶慈:“啊?” 立马改口:“三日后。” …… 这日春光正好,平静祥和的京城迎来了震惊世人的消息。 京城瞩目的贵公子上门向兰真郡主提亲,那聘礼都排了三条街,看傻了北境王。 是听说过叶家有钱,没想到有钱成这样,他前院都填满了,还有一条街的聘礼没地方放下。 承恩侯摸摸长出青茬的胡子,笑道:“我携犬子特向贵府郡主提亲,以结秦晋之好。” 不少心存念想的少女听说那三条街的聘礼,直接哭湿了手里的帕子,消息传进宫里,五公主直言要出家,要忘掉从前,断情绝爱。 同胞哥哥二皇子一言难尽,他问:“你是认真的?” 五公主收了神通,摇摇脑瓜:“当然不是真的,我看画本子里眼看恋慕之人成亲的伤心人都是去出家的,想这词试试念出来是什么感觉。” “……”二皇子说:“难道不都是男主人公去出家,女主人公嫁人吗?” 五公主猛翻画本子:“诶?!我看反了吗!” 二皇子任由妹妹闹腾,望着春光,摸着下巴喃喃低语:“没想到兰真郡主最后会属意叶修撰。” 虽然不是自己势力的人拉拢到北境王,但也不是其他兄弟的人拉拢到北境王,二皇子还算满意。 但叶慈此人,也难搞。 看着随和,其实心如磐石,油盐不进的。 若叶慈不得父皇赏识,他还能用侯府世子之位拉拢一二,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叶慈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承恩侯。 又有献册之功在前,当真在他所指的方位找出煤矿,铁矿在后。 铁能造器,煤能利民。 这叶慈还上书了引海水用煤炭烧盐的方法,能遏制盐商势力的扩大,充盈国库。 这几样能成,于庆朝而言都是万世之功,若非他资历太浅,屡屡提拔会引来太多目光,恐过犹不及,皇帝还想破例再次提拔。 二皇子入朝观政约一载,能看出皇帝隐而不发是等在后头呢。 所以接下来叶慈只要不犯大错,就是前途无量,拜相的好苗子。 有这个想法的当然不止二皇子一人,大皇子早就想明白了,继续在角落自闭,大脑空空的四皇子也被身边谋士劝下,跟着自闭。 也就自诩天选之子的三皇子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将自己的皇子殿砸得满目狼藉。 当今皇帝不知道怎么想的,几个皇子早已成年,仍不封王,也不叫他们出宫建府,还住在皇宫里,分居各宫。 这就意味着他们仍然生活在皇帝的耳目之下,日日谨言慎行,生怕触怒皇帝。 “我今天是真忍不了了!若非是我被父皇禁足三个月,哪能轮到他叶慈猖狂?” 三皇子抄起茶盏,掷在地上发出脆响,碎片溅到温皇后脚边,她冷眼旁观暴怒的儿子。 等他闹累了,温皇后才开口说话:“事实便是如此,就如我曾经告诉你的,你不主动去争,东西就不会落在你的手里,今日是兰真郡主被人夺得先机,明日就是东宫之位被人坐了,你一辈子都要看别人脸色而活,你乐意吗?” “……” 萧宁其实挺不耐烦温皇后总要求他做这个做那个,这回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温皇后说的有道理。 他知道自己的气运很好,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说是心想事成也不为过,对兰真郡主的婚事很有把握。 可这一次兰真郡主另嫁他人,还是嫁给了摆他一道的叶慈,相当于命运给了他狠狠一巴掌,告诉他也不过如此。 在叶慈身上,好像所有的好运气都失灵了。 见儿子听了劝,温皇后神色稍缓:“不过兰真郡主没嫁给你好二哥的人,就已经是万幸了……等你解禁后一定要好好向你父皇赔罪,争取继续给你父皇做事,莫再任性。那叶慈上呈的制盐法子可是好东西,有了它不愁没有立功的机会。” 一提起兰真郡主,三皇子的脸扭曲一瞬,唾弃不已:“那种不识好歹的女人,不娶也罢。况且她还是在北境长大的女人,日日混迹军营,谁知道还是不是贞洁的?他不嫌脏,我还嫌脏,那贱人乐意搞破鞋,就让他搞去,奸夫**凑一对,看别人怎么笑话他们去!” “我跟你说的你听见没有?”这话让温皇后皱了皱眉。 三皇子不耐烦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等我把改良弓**画出来就进献父皇,何愁没有复宠机会?” “那也行。”温皇后终究还是没出声再劝,让他发泄去。 …… 北境王不能在京城久留,北境需要他。 婚期就定在靠的近,又吉利的日子,气温属实的五月中旬。 时间紧迫,承恩侯府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婚礼事宜,为侯府大少爷成亲做准备。 大少爷要成亲,承恩侯是高兴了,以为儿子想通了,不继续犯浑,抱上外孙指日可待。 乳娘蒲氏却是提心吊胆的,见着满目的喜庆,越看越心慌。 她找上了叶慈,欲言又止。 “乳娘随我来。”叶慈知道她要说什么,搁下算账的笔,直接领着人去祠堂。 祠堂里,还是那样冷清。 叶慈给骆氏的牌位上香,低声告诉骆氏最近发生的事情,最后说自己要成亲了,一切安好,告慰她在天之灵。 蒲氏越听越心酸,最后流下泪来:“小姐若能见到如今的少爷,一定很欣慰,您果真给她狠狠长口气。” “……”叶慈却是看着骆氏牌位出神一会,才起身说:“你不用忧心其他,郡主什么都知晓。” “郡主知道什么?”蒲氏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猛的扭头,瞪大双目问道:“你说,你说郡主都知道了,那她什么反应?” 叶慈缓缓露出笑容:“亲眼所见,情意不改。” 这八个字音量虽轻,在蒲氏耳里震耳欲聋。 蒲氏愣在当场。 眼看那道修长身影跨出这道门槛,蒲氏连忙追上去。 穿过回廊,走回内院在回知世院的路上叶慈脚步一拐,走了另一条道。 蒲氏见方向不对,又问:“这是要去哪?” 叶慈抬目看向前方,没头没尾道:“我不日成亲,可不能让后宅这些污糟事扰乱灵玉心情,什么大婚当日当场把郑氏赶下主母位,请出母亲牌位这种戏码是很爽快,但破了我的吉利,还叫人看承恩侯府笑话,什么事情都不能耽误我的婚事。” 蒲氏:“您是想……” 从前边赶来的庆丰喊了声:“大少爷!人已经齐了,就等您过去对质。” “我知道了,这就去。”叶慈早有预料,招手把庆丰叫过来,庆丰身后还跟着几个中年男人,看着还算眼熟。 那几个人一见叶慈,就上前见礼:“见过大少爷。” 叶慈回礼:“几位掌柜的受委屈了,今日就还你清白……庆丰,我桌上账本拿来了吧?” 几位掌柜的忙说:“不敢不敢,东家这话您可折煞我们了,还能被您挂心,我们就高兴了。” 叶慈走在最前边,负手摇头:“你们不怪我察觉的晚,我才高兴。” “我们怎么会这么想,都是骆夫人手下做事的,是您年纪太小,又要韬光养晦提防那郑氏,当然是顾不上我们这边……” 又是一阵受宠若惊的寒暄,隐约透出了他们的来意。 “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呢?”蒲氏扫一眼那几个臊眉耷眼的中年人,又扫一眼老神在在的叶慈,不解道。 看了半天,久居后宅的蒲氏终于认出了这几张脸,他们都是签了契,且还是骆夫人带过来的陪嫁商铺中的管事者,临终前她特地任命的,只为给叶慈守住产业。 可是后来…… 蒲氏叹息摇头,不再继续深想,免得心里更加憋屈。 以叶慈为首的人群踏进了大堂,堂前高悬一方匾额,上首字迹遒劲,书道——开国功臣。 如果仔细看去,就能看见角落刻着一方印章,正是庆朝太。祖皇帝特赐,有它挂在承恩侯府,相当于一张免死金牌。 当年的开国功臣死的死,贬的贬,承恩侯府这块匾是京城独一份的荣耀。 堂内坐着数人,主位是满面怒容的承恩侯,左侧下首是坐也坐不住,满脸苍白的郑氏,叶肃不明所以的扶着母亲,不让她哭得掉到地上。 堂中跪着好几人,正砰砰磕头,把额头磕破搞得血肉模糊,妄想乞求主家的原谅,求饶声和哭声乱成一片,戚戚怨怨连绵不绝,简直乌烟瘴气。 “侯爷明鉴啊,小人忠心耿耿,一切都是为了承恩侯府着想啊!” “侯爷小人冤枉啊!” “小人为侯府做事多年,不说劳苦功高,也是老实本分,从不敢怠慢侯爷,小人并无二心!” “小人是骆夫人带来,当然是忠心耿耿,不敢欺瞒主上。” 主位上的承恩侯不言不语,只冷眼旁观,面容冷肃显得气度威严。 见叶慈人来了,承恩侯才开的口:“既然你来了,这几个胆敢欺瞒主上的刁奴就由你处置。” 叶慈瞥视跪着的几人,朝承恩侯见礼:“有劳父亲了。” 承恩侯面色没好看半分,摆手道:“这事我也有错,现在你快要成亲了,就是独当一面的男人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做主吧。” 让叶慈处理?就是砍了她的手足,死无翻身之地! 梨花带雨的郑氏脱口而出:“侯爷,万万不可!” 承恩侯没回头,冷哼一声:“你还有脸叫我,你当年是怎么答应我的?” 一提当年,还想哭几句的郑氏立马变了脸色,她也忍够了,不想忍了。 “难道我不是为了侯府着想吗?如果不是我,你那能有今日的锦衣玉食,叶致鸿你少翻脸不认人了!” 郑氏抓紧叶肃的手腕,把他攥疼了,挣也挣脱不开。 “你当我乐意?!我承恩侯府自己也有产业,也是长久不衰的生意!” 承恩侯也火了,他一拍桌案:“贪图亡妻嫁妆,我叶致鸿还是男人吗!叫我失信亡妻出去如何做人!” 郑氏胸口剧烈起伏,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承恩侯,不管不顾道:“就你承恩侯府那些破烂产业,要是靠这些,靠你的封邑早喝西北风去了,还能让你通身清贵,做个神仙?!” 承恩侯也是个目下无尘的人物,一张嘴就把郑氏气个倒仰:“穷就穷点,那也不能拿骆韵的东西!” “你别拦我!叶致鸿你个糊涂鬼!”郑氏推开阻拦的叶肃,扑过去就要撕打承恩侯。 叶肃一个没站稳,直接撞上了柱子,顿时眼冒金星。 丫鬟仆人全都乱成一团,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去顾着谁。 听了庆丰的补充,蒲氏这才知晓来龙去脉。 原是那日叶慈向承恩侯说要去北境王府提亲,承恩侯作为父亲责无旁贷,便答应了。 可他又是不通俗务的,郑氏那边又闹翻了,聘礼就由她自己上手处理,这一准备就看出了错漏来。 商铺当年的掌柜在这几年被驱逐的驱逐,收买的收买,实在不行就诬陷中饱私囊。 偌大的产业被人吃空了大半,郑氏以为自己天衣无缝,不想她撞上了叶慈。 从账本翻开第一页就看出了不妥之处,后边的就更不用看了,敢仗着她这个久不出世的大少爷不懂,胡来一通。 叶慈隐而不发,清点全部资产,做下表格一一应对,聘来两个账房先生,不出两日就清算完毕。 这面上花团锦簇,底子里全烂光了。 敢哭诉自己辛苦,净糊弄她来了? 叶慈可不是好心肠的人,三下五除二就找好证据,摔在承恩侯桌上,没想到承恩侯看完比她本人还生气,最后反被叶慈劝下,先提亲再说。 余下的一小半都够叶慈塞满三条街,更别说全部了,江南第一富商之女名不虚传。 等到又沐修的日子,叶慈才捅出这件事,为的就是打得郑氏猝不及防。 看够戏了,叶慈悠悠开口:“你说凭父亲的破烂产业和破烂封邑撑不起承恩侯府的荣耀?你不是在说笑吧?” 郑氏一僵,猛的扭过头来,乌发中的翠玉簪一晃而过。 本想借承恩侯吃人嘴短的心虚盖过去,现在怕是不成了。 叶慈命人搬来桌案,上陈算盘一方,笔墨纸砚齐全,账本几摞,她撩袍坐下,好整以暇道:“既然你说不够,那我们就来算一笔账,清清楚楚直截了当!” 稳坐堂中的人速度很快,一人就能算出结果,时不时提笔写下几行字,越写,郑氏的心就越慌。 她想说这是叶慈诬陷她,可那些账本就是在她的房中搜出,如何抵赖? “承恩侯府也是世家大族,多年来没有二世祖挥霍败坏,府中产业在京城中首屈一指,每年是这个数。” 庆丰立马上前,举起叶慈写的纸张,上面的金额亮瞎承恩侯的眼。 “再者,父亲是世袭罔替的承恩侯,每年封邑加上他五品官俸禄,我母亲的嫁妆……一共是这个数。” 庆丰如法炮制,展示一圈。 “最后,我们整个产业的收益,给族中分支的分利,每年承恩侯府的消耗,加上大大小小的人情来往,每个人的份例……事无巨细,就算按照加倍来算……” 叶慈修长的手指拨珠如飞,几乎要出残影,把几位经验老到的掌柜们看傻眼。 “也就这个这个数,所以,你告诉我剩下的五十万两究竟去哪里了?这还只是今年的数额,那往年呢?” “……” 叶慈的诘问落地有声,却无人敢回答,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避让,转而把目光落在郑氏身上。 每一道目光都如箭般锋利,几乎要把纤细的身躯捅穿。 叶肃也看向了郑氏,他可从不知道母亲有那么大的能量,他是侯府二少爷吃的也只是自己的份例,多的也没有。 忍不住问:“母亲,都去哪里了?” “你还敢说都用在承恩侯府上,用在我父亲身上?” 她不敢说,自然有人替他说。 “我知道你用在哪里了……庆丰!”叶慈说累了,想喝口茶,喊来帮手。 庆丰应声出列,一展手中证据:“在郑家,在你打秋风的娘家身上,在你嗜赌如命的好弟弟身上了,那可是江州郑爷,好大的威风,你说是吧,夫人?” 这一句犹如石破天惊,全他娘的傻眼了。 “……”郑氏的时候扣紧了地面,掐断了漂亮的指甲。 居高临下俯视郑氏,叶慈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沉默,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只有沉默。 承恩侯寒了心,推开郑氏。 她扑倒在地,头发散乱。 “我想起来了,还有这翠玉簪也是小姐出阁前最喜欢的的簪子,少爷找来找去找不到,原来是被被你这贼给偷了!” 蒲氏大步上前,伸手抽掉玉簪,顿时散了她半边头发,形容狼狈。 “窃取财物,是为盗也。如此种种,品德不堪为侯府主母,儿子认为……” 叶肃扑过来跪下,拽着叶慈的衣袍:“大哥,求大哥饶了我母亲,我愿意拿我任何东西去换,我会把贪掉的所有财物从郑家拿回来还你,我再也不会跟你抢世子职位,求大哥饶了我母亲吧!” 叶慈缓缓抽掉袖子:“叶肃,就算你不争,你认为你还有机会吗?” “……” 叶肃哑口无言。 第123章 纨绔非我意10 事到如今, 叶肃哪能不明白叶慈从没打算放过他们。 什么各不相安,什么念及旧情,什么不问俗事, 都是假的, 他的好大哥一直等着这一天。 撞伤的额头一抽一抽的疼, 迅速红肿起来。叶肃绞尽脑汁,在这一刻他万分痛恨自己的无用, 竟想不出任何一个解决的办法。 “我……” “肃儿,别求了。” 披头散发的女人忽而说道:“我认了。” 抬起眼看向承恩侯,郑氏执着的说:“我全都认了,亏空侯府, 栽赃陷害, 为母不慈, 皆是我所为, 叶肃什么都不知道,也从不听我教唆去欺辱兄长, 坏心肝的只有我一个人。” “母……” 郑氏扭头就骂,把叶肃骂懵在原地:“我说了我都认了,你听不懂人话, 读书是把脑子读坏了是吧!” “……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像我, 我这人怎么生了个君子。” 最后一句话很轻,像是对自己的自嘲。 “……”叶肃瞪着母亲的背影, 不明白好强的女人怎么就服输了。 浑身如坠冰窖,半大少年支撑不住沉重的脑袋, 往后仰倒过去, 被人一扯胳膊, 往旁边一推跌进了小厮的怀里, 没让他后脑勺也跟着撞伤了。 余光中,他看见叶慈收了手,水色袖子一闪而逝。 叶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清桐院的,忘了是被小厮抬回去,还是被承恩侯揪着领子扯回来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当夜就大病一场,迷迷糊糊中有谁来看他都不知道。 等他能下床走动的时候,承恩侯府就没了郑氏这个人,对外的原因是重病修养,至于在哪个庄子修养,没人知道。 叶肃性情越发沉郁了,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发了疯的读书。 承恩侯心软了一辈子,临老狠了一回,郑氏的下落谁都没告诉,任由次子病中哭喊,也硬掰着下巴灌药。 他是没心没肺了点,不是真的蠢,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几十年。 从那张床上醒来,发现身边躺着妻子表妹就开始了。 某夜恍然入梦,一个细节也明晰了起来,那碗汤是他病重老娘喊人送来的,为的是在死前看见孙子出生,可惜老太太没能得偿所愿。 她死了三年,长孙叶慈才出生,还是在承恩侯的生辰当天,一直以来长子在承恩侯心中地位特殊,偏偏旁人看不清,以为他不喜长子。 …… 建兴二十年,五月十一日,宜嫁娶。 当日晴光正好,微风徐徐,众人皆说此等金玉良缘,天公也作美。 迎亲队伍从乌衣巷承恩侯府出发,绕京城主街一圈,停在了同样沉浸在喜庆气氛的北境王府面前。 小丫鬟喊着话进门,小脸上抹着浅淡的胭脂:“来了来了,郡马爷来迎亲了!” “人到了!”银朱连忙上下检查有无不妥之处。 昨晚上基本没睡着的鄢灵玉往镜中看去,生怕哪里还有瑕疵。 只看见自己红唇微抿,眼泛水波,心里暗暗责怪上妆的丫鬟把胭脂抹得太重,好像自己含羞带怯似的。 她鄢灵玉十几岁上战场就没怵过,成个亲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 银朱忙过来,把喜扇塞到鄢灵玉手里,凑过来看。 镜中美人华贵淑丽,宛若画中仙妃降世,端的是云鬓花颜,发髻上立足的金凤展翅欲飞,金步摇穗子垂在脸侧,更添几分姝色。 “扇子拿好,待会您以扇遮面……啧,可真好看啊,早知道女子嫁衣那么好看,那小子跟我求爱的时候我就不拒绝他了。” 银朱知道她家郡主从小就是嘴上不说,心里在意的很的脾性,又夸了她几句。 连“第一眼就能把叶慈迷的神魂颠倒欲罢不能!”这句话都说了,把她唇边梨涡都夸出来了。 鄢灵玉抿唇道:“你可别胡说了……” “这怎么能叫胡说呢,郡主你本来……” 话未说完,媒婆就进来了。 “请新娘出闺——” 外面比鄢灵玉想象的更加热闹,不论男女老少都含着笑,各个都在起哄着新郎官,叫她要娶他们郡主就要作诗,做最好的诗。 这些都是跟着北境王拼杀出来的粗人,不知道诗词歌赋该是什么样,但别人有的,他们郡主就要有最好的。 叶慈含笑应了,被簇拥在一帮身形高大的军汉中,还有点文弱书生的意味。 等叶慈念完诗,那帮军汉也听不太懂,来回看看起哄的兄弟们。 “这行吧?” “我觉得行,毕竟是状元郎做的诗,我听不懂,但觉得顺耳。” 那听见念诗声音的书生们各个叫好,十分捧场。 “敬雪兄大才!不愧是金科状元!” “恭喜敬雪兄抱得美人归了!” 就这样给她过去了,叶慈也看见被丫鬟们包围的鄢灵玉,举着扇面遮着脸。 心中一动,她抬脚走去,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牵动,如果有镜子放在她面前,她就能看见自己笑的有多灿烂。 隔着一层薄薄的绢布,只能看见一道朦朦胧胧的影子,瘦且高,肤白如雪,穿着鲜艳喜庆的红,想必非常好看。 鄢灵玉有点恼扇面上绘着的诗句与花卉,挡住她看叶慈面容。 叶慈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到鄢灵玉面前,向她伸手:“灵玉,我来娶你了。” 落在耳里的声音温润好听,饱含喜意,不知道是不是鄢灵玉听岔了,总觉得她声线发颤。 抬起一只手搭在对方掌心,鄢灵玉的手不如其他女子秀美细嫩,策过马,拿过刀的手糙的很,只是手背看着好看,表面风光。 她有时闲聊也会提起掌心的老茧,觉得不好看,不知道怎么保养回去,坐在她对面的叶慈就接过她的手,在掌心落下轻飘飘一吻。 她说:“这是你保家卫国的勋章,比皇帝的嘉奖还要光荣的存在,凝结着千万百姓的安全,怎会是别人攻讦你的证据?” 在那时候,鄢灵玉才知道有人因为这个议论过她,反被叶慈驳回去,听说那个贵女在家哭了好几天,说叶慈胸襟狭窄,跟女子斗嘴。 现在就是这只手被叶慈反握在手心里,牢不可分。 无言的许诺着生生世世,两不分离。 叶慈牵着鄢灵玉拜别北境王与王妃牌位,北境王多高大一男人,没有麻沸散都敢缝合伤口的汉子在一身嫁衣的女儿面前红了眼眶。 “你们好好过日子,要是有什么事告诉爹,我立马写信给圣上哭诉去。” 果然是直爽的北境王,警告女婿都那么清新脱俗,叶慈笑了。 叶慈跟着举起手,竖起三根修长漂亮的手指:“我敢对天发誓,必将待灵玉如珠如宝,不舍得她难过,若违背誓言——” 鄢灵玉一推她,难得出了声:“行了,我爹是说笑的。” 被叶慈一打岔,北境王倒是笑出声,直说:“你小子是个实诚人,比我实诚!” 由媒婆扶着,鄢灵玉坐进花轿里。 花轿造得精巧金贵,不少夫人看了都说这绝对是京城头一份的富贵,好看却不庸俗。 媒婆的声音在喊:“起轿——” 鄢灵玉坐在花轿中,耳边响着欢庆的喜乐,触目所及处皆是热烈的红。 处处都告诉她,今日成婚了,要为人妻了。 坐久了觉得有点闷热,鄢灵玉本想用扇子扇扇风,但她没问过媒婆可不可以,怕坏了吉利,忍着不动。 窗边的帘子随风而动,露出外面情景的一角,孩童与少年少女在接丫鬟小厮洒的喜糖和喜钱,吉利话不要钱的往外说。 虽然都是翻来覆去的百年好合,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但鄢灵玉就是觉得顺耳,听的人心口舒畅。 鄢灵玉眼睛看着,手揪紧了裙角,企图平复怦怦乱跳的心脏。 这场婚礼的盛大超出了京城众人的想象,当真是十里红妆来相迎,据说那聘礼和嫁妆一块,新娘子到了承恩侯府,还有几担没抬出去。 无他,太多了,根本排不上去。 连深宫里的皇帝也派人前来送礼庆贺,以表示他的看重。 这算是天大的面子,再加上前段时间圣上对叶慈连连夸奖,是人都能看出承恩侯府光复老侯爷在世时的荣光指日可待。 皇帝有了表示,其余皇子跟着凑了波热闹,都是冲着叶慈和北境王郡主来的,也不敢送太过贵重显眼的东西,都中规中矩,不过分示好。 前院一片喜气洋洋,四处挂着红绸,往来的丫鬟仆人都穿上了鲜亮的衣裳。 入了府门,就是拜堂。 眉目清俊的新郎牵着新娘入荣喜堂,亦步亦趋,目光全程没离开过隔壁的新娘。 大厅门口高高挂着——开国功臣。 金光闪闪的,晃了不少人的眼,一看鄢灵玉,这身凤冠霞帔也是很晃眼,那珍珠全都一样大,颗颗莹润。 承恩侯看着比之前老了许多,鬓边添了几根银丝,他生的斯文儒雅,身上的华服反衬得他身形消瘦,但精神不错,眉眼带笑的。 就是承恩侯府的主母位摆着的是骆氏的牌位,郑夫人不知所踪,又见叶肃脸上强颜欢笑,叫人不遐想都难。 叶慈当然也看见了叶肃,她对这个小孩没什么想法,能挺的过去就是他的本事,挺不过去也就如此一辈子,全看他自己。 新娘刚一走,叶慈才回过头就看见同僚们都端着酒杯看向她,脸上带着“可算是逮着了”的笑意。 “敬雪兄今日成亲,看着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我敬敬雪兄一杯。” “我也敬你一杯!” “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敬雪兄一年就两喜,真是喜上加喜,不喝一杯不行吧?” “不醉不归!” 叶慈一挑眉,接过酒杯:“好啊,不醉不归。” 看她答应的那么爽快,想灌酒的同僚们却有点迟疑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硬着头皮也得上,自信点,咱们书生就是口才好,不信灌不倒一个人。 他们都想灌倒叶慈,想看看这清风明月的贵公子软着腿回去的样子,图个热闹,结果没想到被灌倒的反而是他们。 月亮还没爬上天幕,围上来人们倒了一地,唯有叶慈一人稳稳立在原地,一手提着酒壶,另一手捏着酒杯。 叶慈大言不惭道:“来啊,喝啊!你们怎么都倒了!” 趴倒一片的同僚们:“……” 他们已经昏昏沉沉,压根不知道叶慈在干什么,下意识拒绝道:“不了不了,喝不下了喝不下了,叶大人威武,是我等自愧不如!”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我,嗝!我甘拜下风!幸好我成亲早,被你,被你灌下去,就不能醒着回……” 话未说完,文卫和脑瓜一歪,瘫倒在榻上。 “敢与我斗,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叶慈的海量,就这点功夫还敢灌我。” 不知是谁伸出一只手,无力的摆了摆,像是认输的旗帜。 叶慈冷哼一声,放下了酒杯。心也知自己是高兴过头了,竟然陪着他们一块闹。 挥退了想要上前扶她的仆从们,叶慈自己走回去,她后边跟了一串人,溜溜达达地回知世院。 知世院里隔绝了前院的热闹,安静的让人心里突突,随时要蹦出来一样。 叶慈感受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好笑,都多少世的伴侣了,还是会因为正式的婚娶感到高兴,意味着又是我的妻了。 鄢灵玉盯着眼前流火般的红,坐在床边犯困,不远处桌上的龙凤烛燃着一豆烛光,哔啵作响。 人还没踏入院门,鄢灵玉就隐隐约约的听到说话的声音,之后就是几声应答,脚步声就变成一个人的了。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鄢灵玉平静的心突然变得紧张,如坐针毡。 其实答应定亲之后,鄢灵玉就一直很迷茫,既高兴又恍惚。 现在那股恍惚还在扩大,整个人迷迷瞪瞪的,没沾半点酒,人却微醺了。 门还是被打开了,叶慈踏了进来,这回只有她一个人。 叶慈微哑的声音响起,还含着未散的酒香:“银朱你也下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 “是。”银朱跟着折腾了一天,也困得不行,闻言抬腿就走。 她不知道叶慈身份,只想着自己留下来会打扰到别人小夫妻洞房花烛夜,立马出门。 就这样,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一站一坐。 却扇,交杯酒,还有就是…… 鄢灵玉很紧张,第一次上战场都没那么紧张,脸上发烧。 “我有马甲线,郡主要看吗?” 说话的人眉眼含笑,将手放在腰带上,指尖挑着要散不散的系带。 “……” 鄢灵玉虽然听不懂什么是马甲线,但是懂了她的动作。 微微抬起的屁股又落下来了,眼里带上了几分期待。 鄢灵玉猛吞口水:“看!” 当日夜晚,郡主不光看马甲线,还好奇的上手摸摸,惊讶的发现摸自己的马甲线跟摸别人的感觉不一样。 当然了,被摸马甲线的感觉更加不一样,非常刺激,比降服最烈的马还刺激。 驯马过程把鄢灵玉摇晃的晕晕乎乎的,盯着帐顶的双瞳神采发散,大腿打着颤。 这马太烈了,跨得人大腿生疼,还不能合拢起来休息一二,稍稍一动就是火辣辣的疼。 叶慈怜惜她驯马困难,要求抱着她膝弯,叫她好好检查一番,不曾想这庸医还把伤员弄哭数回,泪珠沾湿被褥也不放过。 但一看庸医嘴唇上泛着的水光,下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胭脂,从下而上瞟来,情。欲。暗生,说不出的魅惑风情。 鄢灵玉看着,忽然又觉得其实对方医术还是不错的,就是不太爱听取伤患的意见,还喜欢吃眼泪。 裹着的白绫不知道什么时候扔了出去,与地上的嫁衣作伴,像是冬寒时分的寒梅覆雪。 不过庸医自己身上也有伤,小山峰难得不在人前遮掩,露出勒得泛红的肌肤,看着十分可怜。 她弯腰亲吻鄢灵玉战场上的旧伤,无一例外,都吻了个遍,闹得她痒的要命。 就算是郡主,也伤痕不比谁少。 最后一吻落在伤得最重的那一处,就在心口。 这伤痕不大,约指甲盖大小,在这副冰肌玉骨上尤其瞩目。 “这里当时很痛吧?” 鄢灵玉想了想,她说:“我不知道,直接睡了半个月,醒了之后就差不多结痂了。” 垂眸的人幽幽叹口气,气息拂过肌肤,激起一片颤栗。 叶慈目光幽深,翻涌着鄢灵玉看不明白的情绪,似是疼惜似是爱恋。 “我的没你的好看,要不你的借我揉揉?” 鄢灵玉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装可怜呢! 她能拒绝吗?当然不能! 就算拒绝了意见能被采纳吗?当然不能! 鄢灵玉咬牙点头,手臂勾着对方脖子,方便对方动作,不知什么时候还被拉着坐起,自上而下的看着那散着乌发的脑袋。 也就导致鄢灵玉第二天起床穿衣的时候,贴身小衣根本不能靠近肌肤,一碰就疼。 层层叠叠衣衫之下,尽是五彩斑斓的画作。 大画家叶慈笑容儒雅斯文,将治伤的药膏旋紧拧好放回床头,以备下次用的时候方便。 第124章 纨绔得我意11 庆朝律法规定朝中官员逢婚事可五日不朝, 今日一醒,就正好是第六天早晨。 以前早早起身上值没觉得有什么,这放了五天婚假后, 身体就开始犯懒, 搂着怀里的人赖了好久的床。 春李和蒲氏捧着热水敲门, 喊醒房里犯懒的叶慈。 “大少爷,到了起身的时候了。” “……“这就到时间了? 挑开幔帐往外看去, 顿时泄气了,这天才刚亮,人睡得正香的时候。 抬手拢住怀中人的耳朵,叶慈对外说:“进来。” 两人进来准备伺候她洗漱, 春李去找收好的官服给她穿上。 本来一个大家族的少爷不该只有两个人伺候, 架不住叶慈自己身怀隐秘, 能自己动手就不劳烦别人。 人还没下地, 腰就被人勾住,火热的身体贴在后背, 鄢灵玉睡懵的声音说:“我帮你缠……缠白绫。” 昨晚上闹腾的时候鄢灵玉瘪着嘴说以前是没办法,但以后不想让别人帮忙缠胸,哪怕有一层小衣也不行。 娶了郡主, 身上哪里都是郡主的。 一想这事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叶慈就答应了。 结果闹太晚,鄢灵玉根本没力气起来, 两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 “看你还困着。”叶慈回头亲亲她的脸,低声哄道:“不用了, 我自己来。” 鄢灵玉含含糊糊的嘟囔了什么, 热乎乎的脸贴着叶慈露在外面的脖子, 蹭了蹭。 “你先睡, 晚上我就下值回家了。要是觉得家里闷没什么好玩的,就回北境王府玩去,多陪陪爹,他快要回北境了……咱们的婚事太急,来不及给你修个演武场,等过段时间就好……” 絮絮叨叨念了一通,谁能想到年少以纨绔性情闻名的人在妻子面前那么多话说道。 蒲氏听了都摇头,就没见过那么腻歪的爱侣。 握着鄢灵玉白玉般的手腕,将它拢进被子里,遮住了令人遐想无限的红痕。 春李还是个小丫头,无意间一扫就被那绵绵情意冲了一脸,脸色如烧的退在一边,撞到银朱的背。 银朱正打着哈欠,被这一双,手指差点捅进喉咙里,勾着小丫头的腰扶正她。 问道:”你怎么那么红?发烧了?” 这一声问引来不少目光,包括还在跟人说话的叶慈。 “我……我没,没事,只是被热水熏到脸了。”春李结结巴巴地说,整个人都要燃烧。 银朱看的有趣,用凉丝丝的手掌摸她脸:“那我刚手摸了井水,正冷得掉渣,借你降降温。” 春李的脸被双掌夹击,嘴巴嘟起,脸上冰火两重天:“……” 整装完毕的叶慈捧上乌纱帽,出门登上马车,路上还能再眯一会。 心说自己比承恩侯还是幸运几分的,承恩侯虽然不喜欢发言,但他得上朝,今日还是大朝会,天不亮就要出门。 到了翰林院,跟之前没什么两样,翰林官员们见了叶慈都起身恭喜她新婚,互相寒暄几句后坐下继续处理手中公务。 老翰林晃晃悠悠走过来,看着叶慈春风满面的样子,冷哼一声:“怎么成婚了还跟以前一样,没半分长进。” 这老头子,想恭喜人都不会说好话,还爱摆架子,怪不得在这里待了一辈子。 叶慈懒得跟愤世嫉俗的老头计较,让他跳脚一会就当乐子看。 共同商议诏书措辞的文卫和溜达过来,见状问:“你真是这样想的?” 那老头就是看万物不顺眼,之前在叶慈这讨不到好,就压榨他来了,说他还不到而立之年,正年轻着,得多历练。 然后把他使唤的团团转。 这些好心情一直保持到遇到三皇子前。 当时她才写完一份代拟的诏书,准备上呈皇帝。 快到议政殿门前,就看见被郁总管拦下的三皇子,说了几句后,他们谁都没能说服谁,三皇子只好假装不在意的拂袖走人。 就撞上了前来复命的叶慈,想到与他失之交臂的兰真郡主,还有称颂他才名的花魁妓子,这会写几句诗的破书生有什么好? 新仇旧恨加起来,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装都不打算装了,直接翻一个白眼。 “佞幸之臣,总以巧言魅惑圣上,你且等着!” 叶慈:“?” 平白无故就被龇人一通,叶慈就站原地没道理给他龇。 当即反唇相讥:“圣上英明神武,事事自有定夺,谁敢在圣上面前巧言令色,为己谋利,这可是不敬君上,被史书工笔唾骂万年的大罪,恕微臣位卑力薄,担不起这样的骂名!” “今日三殿下心情不佳找微臣出气,我为人臣,也是十年寒窗苦读,今日地位也是一步一步考取功名所得,而非卖官鬻爵而来,请恕微臣气急上头,时口不择言,这就向三殿下赔罪,微臣告退!” 巧言令色是谁,为己谋利又是谁?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说的是三皇子,谁不知道他总联合温丞相一起,为亲信谋官。 三皇子被踩到痛脚,回身手指叶慈:“你个小小撰修岂敢教训本皇子……” 三皇子后面的太监人都要窒息,他主子什么时候才能把满脑子的风流情。事倒干净,别总为女人争斗,你这是在夺嫡不是开后宫! 问题根本不在于官职的大小,在于三皇子看低读书人的罪名,叶慈这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天下读书人之后估计看了三皇子都要翻白眼,更别说满天飞的文章了。 不说远的,就说近的,御史台的御史们明天就有事情做了,不把三皇子参出花来,他们就不是御史台有名的臭石头。 见人还在叨叨咕咕,郁公公声音幽幽:“三殿下,这门是开着的。” 意思就是皇帝能听见。 “……”三皇子瞬间跟被掐脖子的肥鸭子一样,欲言又止数回,提袍就跑。 回去之后,三皇子就听说那叶慈就在议政殿里声泪俱下哭诉一通,把前来复命的宋丞相和礼部尚书都给看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 他们哪见过年轻气盛的叶慈难过成这样,人都气哆嗦了。 皇帝没办法,为了她手里还在写的炼油法,只好安抚所谓的小小修撰,说了几句好话。 虽说叶慈入朝不久,论功绩不输那些个老江湖,就是年纪太轻难以服众,皇帝想按下再赏,不急于一时,免得揠苗助长。 等人走后,把写好的圣旨提前拿出来,盖上印玺,将人提前调任六部做事,再赏赐金银安抚,这一调任比同届的进士早了好几年。 又是为这人破例,当真是宠信非常,说他堂堂皇帝被这小小的六品官威胁,事实也非如此。 只不过是找个由头打压温氏的气焰,叶慈知道皇帝苦恼温氏久已,正好给他提供了这个理由。 皇帝一听她张嘴就知道她什么意思,接过她递来的台阶,君臣一拍即合。 反正别人什么心情他不知道,打压了温丞相一脉的皇帝很舒爽。 但叶慈这条路子也很危险,旁人观她平步青云,实则是烈火烹油。 一口气得罪那么多人,要是哪天皇帝厌弃了,承恩侯府根本保不住她。 不少人就等着看她笑话,看她还能得势到几时。 这一次好运气不再降临到三皇子身上,当天就被皇帝斥责言行不端,下旨让最严厉的严太傅指导读书,板正他的品行。 还将出谋划策的谋士们都拖走处置,说他们教坏了三皇子,温丞相的学生也因犯事被贬到苦寒之地,好几个人或多或少的都被当朝斥责过。 变成光杆司。令的三皇子:”……” 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三皇子再次掀桌,三个月禁闭刚过就要滚去读书,成年皇子还被皇帝叫去读书,脸丢大发了。 原本三皇子上位就不是靠自己的能力,毕竟写崩了的烂尾文对气运之子要求不能太高,世界线原定是由母族温氏,以及逆天的好运气把他推上皇位。 因为宫变当天皇帝吃坏东西闹肚子了,不然他一个人就能把三皇子的天灵盖给拧下来,而不是在更衣的时候被包围,还想了几十年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 只是单比气运,没人能比得过叶慈,即是方外之人,又是逆天气运加身,十个三皇子叠加都比不过她一个。 如果她愿意,还能调动每个人的气运,只是有此方世界规则压着,比较费力。 她独一份的力量,本源世界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叶慈会被调任到刑部,任命正五品刑部郎中。 本以为依照她之前发展的方向,皇帝会把她调到户部做事,继续为皇帝搂钱。 事情发生的太快,承恩侯还是靠爱八卦的同僚的嘴知道的。 已经被叶慈吓得麻了一遍又一遍的承恩侯幽幽道:“这才多久,又升官了?” 同僚瞟一眼承恩侯脸色,看他心情不怎么好,好像郁郁不乐的样子。 心说也是,他在户部混了十几年就被进入官场不到半年的儿子赶上,之后还有可能成为亲爹的上峰,谁能受得了啊。 易地而处,同僚也觉得分外别扭。 当爹的嘛,总是认为自己比孩子更高大一点,地位更高一点,好得到妻儿老小的尊敬,承恩侯府的情况就乱了上下次序。 然后同僚就听承恩侯喜滋滋道:“那太好了,我早上就不用一个人上朝。” 同僚:“……” 好你个叶致鸿哭丧着脸就在想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承恩侯看同僚的脸色跟打翻颜料似的,问道:“你怎么了?” “……”同僚表情一收,扭头就走,觉得自己白可怜人家,人根本不在意这个。 第二天去刑部就任时,叶慈顶着飘忽的双眼登上马车,对上了承恩侯看过来人的双眼。 叶慈:“……” 她还是第一次看承恩侯眼睛里能传达出那么复杂的眼神,超出了他单纯好骗的锦绣草包人设范围。 里面包含着三分兴奋三分戏谑两分果然如此一分看戏一分故作淡然。 承恩侯一整衣襟,不轻不淡的安慰:“这样的日子还长着,你习惯就好……虽说至少也得四五十年。” 未来日子里天天要早起的叶慈:“……” 我现在去辞官还来得及吗? 以前起早贪黑读书为了考科举,考完科举还要起早贪黑上值,就为了位极人臣,顺便弄死萧宁那个龟孙。 那还不如回家躺平做咸鱼吃自己。 辞官是不可能辞官的,咸鱼只能嘴上嚷嚷而已,刑部的官员说话超好听的。 自闭的叶慈来到刑部,自闭的报到,自闭领了凭证和腰牌,遇见了也在自闭的大皇子。 身旁的刑部官员在介绍着刑部布局和她的职责范围,看见大皇子,躬身行礼:“见过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满眼的律法条例,看的他眼花缭乱,没听见有人跟他问好。 “大殿下?”刑部官员提高了音量。 艰难的从往年卷宗里抬起头的大皇子呆呆道:“啊?” 然后才看见同样自闭的叶慈,露出了见到知己的神情。 大皇子声音微哑:“听,听说今日是叶郎中入职的日子,你也坐这间屋子办事?” 叶慈:“微臣见过大殿下,回殿下,是的。” 醒神了的大皇子起身迎接,笑道:“不必多礼,父皇命我入刑部观政,是为学习而来,你我就是同僚的身份相处,不用顾及太多。” 他说话语气随和,神情诚恳,没有居高临下式的亲切,倒是很博人好感。 叶慈笑道:“有大殿下一言,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皇子清俊的脸带上真诚的笑容,像极了他面对几个弟弟时的样子:“好好好,我还觉得一个人待着很闷,有叶郎中做伴,还能与你讨教一二……说实在的,以前读书太傅说我功课还行,竟然看不懂往年卷宗,捋也捋不明白,没想到我还是个蠢笨的人。” 刑部官员笑道:“大殿下初来乍到,一下子看不明白是这是正常的,切勿妄自菲薄。” 也看得出来刑部的官员们都挺喜欢这个随和的大殿下,言语间有几分他们自己都没察觉的亲近。 随便客套几句,叶慈就坐在刑部为她准备的位置上,入职第一天也没什么事情做,大多看看卷宗,先熟悉一下工作内容。 大皇子则继续对着缕不顺的卷宗继续自闭,眉毛拧在一起,像是面对什么天大难题。 时间就这样流逝,他们一人占据一个角落,叶慈上手较快,一路看看写写,似有所得。 那边大皇子稳坐桌后,一早上就对着泛黄的卷宗直皱眉,半句烦扰别人也没有,连不耐烦的态度都没有显露半分。 大皇子萧晟是元后之子,还是皇帝的嫡长子,这种身份的皇子本该是万众瞩目的对象,储君的热门人选。 可他在大众眼中存在感很低,朝中大大小小事情都没有他的影子。 元后去得太早,萧氏一族还在皇后去世后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流放苦寒之地,至今十不存一。 在皇帝忌惮,继后厌恶,众人忽视且毫无助力的情况下,大皇子还能安然无恙的长到成年。 人说大皇子为人诚恳但是愚笨,不似能有建树之人。叶慈却不以为然,能长成这样皇子能是真的愚笨? 真愚笨的早就烂在冷宫的泥里,根本活不到入朝观政的一天,活的这样利索。 别忘了,原世界线里逼宫当日太子被杀,老三登位后自视甚高,得要御驾亲征,最后连带着十几个美人一起被阗真人俘虏,太上皇毅然放弃救回老三,出面立新皇帝。 新皇帝正是不显山不露水,稳稳当当几十年的老大。 捡漏也是一项技术活,如果他没有为人君的能力,根本不能在没有太上皇助力的情况下把那帮旧臣收拢的服服帖帖。 能忍有谋略是萧晟的优点,同时也是他的缺点。 “原来已经到时辰了,怪不得感觉那么饥饿。” 温润斯文的声音响起,含着不经意的抱怨。 叶慈抬头看去,两两相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对大皇子感官那么奇怪了。 她跟大皇子撞人设了,都是隐忍爱装的人,只不过她装纨绔,嘴上不把门,大皇子就装愚钝,嘴上挂铁锁。 顶着叶慈恍然大悟的眼神,大皇子:“?”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刑部官员们大多都是花点钱去吃公家饭,懒得回家一趟。 有的比较爱折腾,就会让家人送饭菜过来,食盒盖子一揭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会引来一众绿着眼睛的同僚们。 大家都是为官那么多年,脸皮一个比一个厚,端起食盒就跑,其他端着饭碗就追。 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身份过高经常被忽视的大皇子,一个初来乍到被人忘记的叶慈。 大皇子看叶慈也稳坐不动,好奇道:“叶大人不打算吃午膳吗?” 叶慈咧嘴一笑,像是炫耀:“我妻来送。” 新婚燕尔,当然是蜜里调油的,会来送饭很正常。 大皇子微微坐直身体,用假装不在意的语气说:“我妻也送,她总是担忧我在外边吃不好,大中午非要跑出来一趟,就是过度紧张了。” 谁不是呢,就你是? 叶慈一手托腮,懒散道:“灵玉听说我出了翰林院,说刑部这里离北境王府近,说要亲手做一份北境特有菜色过来,我都说了中午日头大,多陪陪王爷就好了,她偏不。” 饭菜是宫人做好皇子妃只是负责送的大皇子:“……” 竟在这里输了一筹! 绕了大半座城,你告诉我哪里近了? 而且兰真郡主骁勇善战,肯定不会什么精细手艺,肯定是做糊了盐放多了吃了会拉肚子的饭菜! 对面的人还斯文的笑着,含着不经意的挑衅。 大皇子双眼一眯。 奇怪的比较欲就起来了,大皇子第一次那么想赢。 两个表面斯文的君子谁都不让这谁,门户大敞,就当着路过的同僚们说自己妻有多好。 路过的同僚:“……” 一言难尽的他被另一个同僚拉住,他问:“你不是去问叶大人吗?怎么这表情出来,难道他为难你了?虽说他是空降来的,咱这些小喽啰听吩咐就是了……” 同僚:“没为难我,他跟大皇子互相为难,比一比谁更像妻管严。” 他:“?” 一番比较后,还没争论出结果来,鄢灵玉先到了。 叶慈一拍桌案,眉眼带笑:“大殿下承让承让。” 大皇子还没说话,鄢灵玉身后就绕出了提着食盒的皇子妃。 她身量娇小,能完美隐藏在鄢灵玉身后,还亲手提着食盒,总觉得那硕大的食盒能把她绊倒。 硕大的食盒。 看起来有四层。 大皇子一看鄢灵玉手上的只有三层,腰都挺直了:“叶大人承让承让。” 眼神里分明写着:我妻怕我不够饱,给我送了四层的食盒! 叶慈:“……”幼稚! 没听出他们承让个什么玩意的鄢灵玉:“?” 刑部重地,小丫鬟们都不能进来,得鄢灵玉亲自拎着,别说还挺沉的。 她本来想帮大皇子妃的,没想到那矮矮小小,才到胸口处的江南女子一手就提起来了,好像里面没装任何东西似的。 大皇子妃腼腆一笑:“我没那么出彩的地方,就是力气大了点,当年大殿下失足落水,我一下子就把他拎起来了,放在岸边。” 鄢灵玉:“……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然后暗暗估量站岸边徒手拎人所需的力量,倒抽一口冷气。 大皇子妃继续腼腆:“是的,我当时也是这样说的,大殿下就接了一句以身相许。” 鄢灵玉:“大殿下就跟你提亲了?” 大皇子妃惊讶道:“那倒没有,哪能这般着急。” 鄢灵玉点点头:“确实,培养感情也很重要。” “是的。”大皇子妃喜笑颜开,声音软软的:“我一下子就把他摔床上去了,夺了他的清白。” 鄢灵玉:“……” 忽然为自己没在山林将就着来一场感到可惜,输了。 大皇子妃真人不露像啊,大皇子也是。 鄢灵玉盯着他们俩的脑瓜,神色莫名。 吃饭的时候鄢灵玉陪着叶慈一块吃,时不时抬头对着叶慈目光幽幽,把她人都看麻了。 想问又不敢问,疯狂思索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事瞒着她,难道是柜子里锁着的铃铛被发现了,虽然数量有点多,也不用那么渗人的表情看着她吧? 还是为昨天的毛笔生气,桌板是有点硬,温度是有点凉,这也是经过对方同意的。 被盯的人绞尽脑汁,盯人的人在思索如何把对方摔床上去。 吃完饭后,大家表面上是一派平和,互相恭维。 “大皇子妃贤良淑德。” “郡主性情豪爽。” 异口同声:“都挺不错都挺不错。” 第125章 纨绔非我意12 到底是叶慈上手比大皇子快, 不出三天就开始处理公务。 大多数工作还是从归类整理开始,冗杂又枯燥,但她效率快, 前来帮忙的理事有时跟不上对方速度, 暗暗咋舌怪不得人家是状元, 这利索劲还挺难见。 早来几天的大皇子终于勉强看懂了卷宗,开始对着几大本厚厚的庆朝律法继续自闭。 余光里大皇子瞥见对面人肃着脸, 询问案情的声音冷冽,那年纪稍长的理事本想仗着年纪高资历深,刁难这空降而来的叶慈。 官场经常有这事,新来的上峰若是不能镇住不相熟的下属, 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叶慈年轻, 年纪与他们的子孙辈相当, 却站的跟他们一样高, 连自己亲爹都越过去了,就想杀一杀年轻人的锐气。 朝中不缺满腹经纶的才子, 也不缺满腹诗书见了实事就麻爪的才子。 结果刁难不成,反被问住,在对方询问的眼神里急得满头大汗。 那清冽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问:“那楚家妇因丈夫儿女被虐杀, 求诉无门, 便卖身入商户府中潜伏数年,为全家报仇雪恨, 双方的证据确凿……你说说这样判合适?” 理事被她反问,不容置疑的气场朝他压来, 下意识组织语言:“按照庆朝律法……” 一通说下来, 理事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应该是他问对方的, 怎么自己巴巴的再讲? 一看对方还算满意的神色, 好像对他的回答表示肯定,官吏诡异的觉得心情舒畅。 而后神色一僵,心说自己在高兴个什么劲,说好的刁难,刁难的到底是谁? “不错。”叶慈收了笔,眉峰微敛:“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理事保持着怀疑人生的脸,行礼:“属下告退。” 叶慈头也不抬:“嗯。” 提袍就跑,生怕被抓回去继续问话,但他下次又来的时候就是恭恭敬敬的态度,没有半分不忿。 大皇子静静看着,视线随着理事背影看去,莫名悟到了什么,心境豁然开朗起来。 相安无事度过一段时间,大皇子就眼睁睁看着他这间屋子从门可罗雀到人满为患,进进出出的都是要事相商。 可见得刑部上下都对她的认可,比起对自己缓和的态度简直就是小儿科。 大皇子没有眼高手低的毛病,觉得对方身上有自己要学的东西就会去学,尝试性提过一两个问题都得到耐心解答后,他就明白对方还算乐意和自己结交。 这感觉还挺稀奇,这叶慈对着极其受宠的三皇子不假辞色,大皇子总有种叶慈敢不顾斯文跟三皇子斗殴的感觉,证据就是说话时她紧捏的拳头。 对着二皇子不咸不淡,保持基本礼仪,见着四皇子直接扭头就走,一副不想跟这莽夫说话的样子。 够嚣张,也够气人,愣是没人能动得了他。 承恩侯看了都窒息,随时准备着扛着“开国功臣”去皇帝面前请罪。 他把这事对着妻子说了,大皇子妃就是个单纯的人,摇摇脑瓜:“可能他就是想着在刑部做事,总不好对你也不假辞色吧,就显得过分刻意了。” 大皇子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叶慈看自己的眼神太过透亮,好像把他底子看穿了。 看穿了也不说透,还会暗地点拨一二,叫大皇子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就是学生,被老师教着做事。 难道她也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太多,要扶持个皇子跟三皇子打擂台? 那跟老二不就好了,老二是庄贵妃之子,家世与皇后不相上下,庄贵妃之父还任吏部尚书,天子近臣简在帝心。 怎么看都比他这个光棍大皇子强得多,既没有强大的母家又没有得力的妻子母族,他妻子只是普通官小姐。 带着这个想不通的事情,大皇子继续回到刑部上值。 叶慈比他早到,还没进屋里在墙角正对着人黑脸。 这惯爱装温润斯文的人罕见的黑了脸,让路过的大皇子不由自主放缓脚步,留耳朵多听几句。 对方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叶慈脸色更黑,不耐烦道:“你黄家二少爷因花魁斗争,伤了一起玩的纨绔弟子根本,现在两家人闹翻了,非跟黄二少爷不死不休,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 那背影一慌,又说了什么,尽力压低声音。 叶慈神情不屑:“我娘姓骆,少拿郑氏跟我攀什么亲戚,攀错人了,郑氏救的是你家夫人,又不是救的我。你也别想着去烦扰我爹,他最近心情不好。还有叶肃准备太学考核,正是要紧的时候,要我知道你敢拿这些腌臜事烦扰他们,我必然请旨再次彻查此案!” 她声音越放越高,不少人都看了过去,认出了那是黄将军身边的大管家,细细碎碎的讨论起来。 黄家将军早年征战北境,十年前受了重伤回京城养伤,领任禁军统领,再怎么说也是皇帝面前得脸的将领,逢人给三分面,且本性度量小,好张扬是个不好轻易得罪的人物。 那人脸上挂不住,头一回想在刑部门口直接大不敬的辱骂官员。 叶慈十几年的纨绔功底还在,当即后退一大步:“不成,你可别在我面前摔了,叫你家主子赖上我,去找我承恩侯府的麻烦了,你要不舒服,刑部有几个仵作,都是研究人体的,把把脉还是能成的。” “仵……仵作!”黄管家眼前一黑,这是朝廷官员还是地痞无赖。 没想到横行霸道的黄家大管家遇到更霸道的叶慈,这人简直没脸没皮的,这都敢嚷嚷开。 “那叶大人可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他日切勿行差踏错,不然无人救你。” 叶慈神色不变,嗤笑道:”当然记住了,我必定秉公守法,一心为君,多谢你的提醒。” 秉公守法四个字被着重念了出来,气的人眉毛抽抽。 黄管家不阴不阳道:“最好是这样。” 愤愤瞪了眼油盐不进的叶慈,黄管家拂袖而去,看她还能仗着皇帝猖狂到几时,敢给脸不要脸。 叶慈把人气走了,心情格外舒畅。 一抬头就看见大皇子在原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知道他又学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叶慈见礼后就回去了。 理事的捧着卷宗过来给她过目,正好有一页就关于黄家二少爷的,叶慈提笔就在上面写了批注。 字迹工整,端的是一手好字,看的赏心悦目的同时,不可否认这是在建议复审重判。 重判也不为过,黄二因嫉妒用花瓶砸死花魁,仗着酒劲用凳子砸了另一个受害者根本,对方身份不够黄二贵重,家里人不够重视,只有母亲坚持要个公道,于黄将军而言是有操作的地步。 有叶慈这个拦路虎在,可操作的地步不断压缩,大概率就是逃不脱罪名了。 要是她有心在皇帝面前提一嘴,黄将军本人也会被连累到。 跟文官比嘴皮子就相当于跟武官打架一样没道理。 理事的本想抬头看叶慈到底在想什么,这态度也太明显了,就听头顶的人道:“就这样吧。” “是。” 人走了,叶慈指尖敲敲桌子,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叫别人看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黄二到底哪里得罪叶慈了,那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按照常理叶慈是跟黄二有些交情,在太学一起读过书的同窗交情。 如果那夜叶慈身份暴露,她就会被郑氏设计嫁给黄二,被黄二推下楼摔死。 想想就觉得闹心,既然对方送上门来,当然不能放过。 至于什么黄将军敢来找麻烦……有鄢灵玉郡主身份镇着,他还不敢动北境王女儿的夫婿。 一口软饭就这样喂过来了,真香。 这事就这样过去,黄二果真没了回旋的余地,被判流放。 …… 天气渐热,春衣换夏衫。京城也下起了大雨,进进出出都带着浑身的潮湿气,黏腻的很。 北境王早在雨季来临之前离京,来去皆浩浩荡荡,只剩下鄢灵玉与几个亲信留京,心有不舍,在送别亭看了许久。 叶慈听着那滂沱大雨哗啦啦的下,她身后还是一扇窗户,雨点拍打叶面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绕是她听得忍不住犯困,再看对面的大皇子几乎趴桌面上,墨水沾了袖子。 说他装还演的真挺像,防备心重成这样。 现在皇帝只剩下四个皇子,从去年开始陆陆续续入朝观政,老大在刑部,老二在礼部,老三爱捣鼓新鲜事物,被安排在工部,老四一介武夫,在兵部对着兵书抓脑袋。 其中老二和老三竞争最激烈,人脉也是最广的,老二生性多疑,以岳丈为纽带在各部埋了眼线,刑部的眼线正盯着老大。 估计他也琢磨过劲来了,什么都不会的老大怎么能平平安安活到今天,还因为一件小事让皇帝想起他的存在,放进刑部,就开始怀疑他是否在装蒜。 于是这段日子大皇子的话越发的少了,狂练隐身术,把自己当成屋里的资料架,不开口的时候叶慈也经常忘了有这人在。 几个皇子之间的暗潮汹涌暂时波及不到叶慈身上,冷眼旁观,任由他们斗争。 想必皇帝也是这样想的,庆朝还算国泰民安,他虽年纪大精力仍旺盛,就任由儿子们闹,他总有办法镇压的。 轰隆一声,外边开始打雷了。 大皇子被猛然惊醒,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喃喃道:“最近好大的雨,京城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岂不是更加糟糕?” 叶慈也认同他的想法,忽然想起一件事,听说承恩侯提过在春雨前朝廷就拨款给某地加固水坝,数额颇高。 几日后,大皇子一语成谶,早朝直接炸了。 梁州地方官冒死递了折子上京,控诉梁州知府勾结当地商户贪赃枉法,导致水患爆发,洪水冲垮了大坝,淹没了良田,百姓民不聊生。 某县令不忍百姓受苦,冒着死罪,不得已领人冲开粮仓,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陈米掺沙发霉。 然梁州知府敢这样干必定是身后有人,确保自己安然无恙。果然某县令被秘密处死,对外宣称是刁民激愤所为,已将犯人处死。 县令之子是个铁骨书生,早在之前就被父亲秘密送出梁州,只为上达天听。 等书生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他被一路追杀,终究是撑不住了,当街拦了宋丞相的车驾,遗言都没交代完,就吐血身亡。 宋丞相眼看这是在街上,耳目众多,断不敢有任何欺瞒,一咬牙就递到皇帝面前。 事后他无比庆幸,因为他当时清晰的听见皇帝哼笑一声,似是对此事早有察觉。 今日一早皇帝在朝上发了难,当着众人的面把沾满血迹的奏折摔到地上,红艳艳的颜色晃了不少人的眼,皆是垂头静立,不敢发言。 三皇子被人后面一推,顺势扑通下跪,声泪俱下的请罪。 盖因梁州知府是他院里侧妃之父,温皇后祖籍也在梁州一带,侧妃本就跟温皇后沾亲带故,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 那奏折里说什么上头有人必保安然无恙,字字句句没提三皇子,但字字句句不离三皇子,现在他想脱身都难。 皇帝没理会哭诉的三皇子,说起其他事来。 这案子肯定是要查的,叫谁去查才是重点。 这梁州知府胆大妄为,必有后招,除了一个铁面无私的臣子前去调查,还得有个皇子镇着场面,叫底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盯着三皇子的眼神越发冷酷,四皇子欲言又止,二皇子倒是有点想法,他木着脸,没敢表现出来。 朝堂上的大臣们也在思量着,大理寺卿身上有重案,不好脱身,大理寺少卿还空着,没有好的人选补上,而刑部尚书刚上任不久,不宜有大动作,其他的臣子身后站着别的影子,想来是不得皇帝充分信任的。 想来想去好像确实没什么让皇帝满意的人选。 结果皇帝一张嘴就惊叫他们下巴,他盯着三皇子的脑袋说:“由大皇子为主审,点刑部左侍郎明正,刑部郎中叶慈二人辅助,授尚方宝剑,一同前往梁州调查真相。” 二皇子还在盘算着怎么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去,要是能摁死三皇子就更好。就听皇帝来了这么一手,当场懵住。 有大臣反应极快,想也不想出列反对。 无他,位卑力薄,资历尚浅,不配担此大任。 “你说的是,他品阶太低,压不住场子。”皇帝点点头,再次语出惊人:“那就将叶郎中调任大理寺,授大理寺少卿一职。” 这话一出,三皇子的脸直接扭曲了,皇帝怎么会不知道他与叶慈恩怨,此番就是故意的。 “!!!” “圣上……” 不等他们说出下一个“圣上三思”,皇帝眸色微冷,蛮横道:“朕意已决,你们多吵一句梁州就多死一个百姓,这就是你们的为民请命?还是在这里没捞到好处,也要给自己制造机会?” “臣不敢!” “圣上恕罪——” 看得出来皇帝余怒未消,火气正旺着。 朝臣们纷纷住嘴,跪了一大片,全都低头琢磨着什么。 这其他官员升职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去的,怎么就他一飞冲天了,不怕撑死自己? 承恩侯跪得晚,直接膝盖一软,咚的一声跌倒在地,动静不小,引来不少目光。 可以说各个眼神如刀,有叶慈例子在先,都在探究承恩侯是不是也是装疯卖傻的一把好手。 皇帝都看乐了,问道:“叶卿果然慈父心肠,这是在为你儿谢恩。” “……”承恩侯面如土色,抽抽唇角,知道事情无法挽回,只好说:“微臣在此替犬子叩谢圣恩,能被圣上委以重任,是犬子的福分。” 皇帝好像心情颇好,让他起身回去。 “微臣叩谢圣上。”承恩侯垂头静立,盯着袍角死活想不通,皇帝这是在干什么。 难不成真把他儿子当刀使了? 不论是刀子还是磨刀石,一着不慎的,下场可都不好啊。 一下朝,承恩侯被人拉住明里暗里询问了一通,温丞相路过时阴恻恻的盯了承恩侯一眼,叫他脊背发寒。 但他向来混惯了,全都说不知情,问多了他也跟着生气,说他逆子什么都不告诉他,他也措手不及。 看承恩侯生气的真情实感,大臣们居然有点同情他,易地而处,自己要是有个什么都不跟自己报备的儿子,让自己在外丢脸,迟早会被他气死。 脱离了人群,承恩侯立马脚步如飞往刑部赶去,好巧不巧就撞上了宣旨,又跟着跪了一回,膝盖都在钻着疼。 等宣旨的公公走了,大皇子捧着圣旨和尚方宝剑在发呆,好像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叶慈退出舞台,让大皇子静静表演。 承恩侯拽着她袖子,顶着一众羡慕嫉妒且惊奇的眼神走到角落,他头一回询问叶慈:“你究竟是这么想的?” 叶慈不解:“什么怎么想的?” “你别跟我装蒜,你是我孩子,我还能不知道你脑子里一堆弯弯绕绕的?” 叶慈挑眉,聆听来自长辈的高见。 承恩侯深呼一口气,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先前你已经把三皇子一派给得罪透了,全都如狼似虎的盯着你,随时给你咬上一口。现在倒好,越级授官,直接摆明面上成了大家的眼中钉。”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就是生命之危,我看皇帝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把你当皇子们的磨刀石,把你当手里的刀,想用就拎出来杀杀他们的锐气。也是想不通,京城才俊这般多,怎么就找上你了。” 承恩侯是气糊涂了,一改以往形象,直接把心里话突突出来。 叶慈本想继续摆着无赖嘴脸,说皇帝叫她去她能抗旨不遵,说不去吗? 但看承恩侯的眼神,心中莫名一动,没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又酸又苦的,像是吃了辣椒,眼睛辣的发酸要掉眼泪。 “我手握铁煤两矿的功劳,又是兰真郡主的夫婿,本就是惹眼的身份。为了北境安宁,侯府荣誉,我不得不争,皇帝也不会让我轻易倒戈向任何一位皇子,那我只有成为一个完全的纯臣才能挣出生路来。” 叶慈正色道:“你且安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后,觉得自己的安慰干巴巴的,没有半点作用,可叫她说再多她也不会了。 “……我倒宁愿你是个真纨绔去了。” 承恩侯知道自己脑子不够机灵,绕不开弯子。所以老侯爷临终前叫他安分守己,什么事情都别沾,做个富贵闲人就够了。 可事关自己孩子的时候,他开始后悔年轻的时候活的太安逸,要让小辈撑起侯府,自己在旁边麻爪。 欲言又止好几回,承恩侯没在这件事再多说什么,他没什么本事是真,自我认知清晰也是真,从不会对不擅长的事情指手画脚。 最后气哼哼道:“做事那么绝,到时候看你怎么跟郡主解释清楚。” 叶慈笑容不变,非常自信:“不会,灵玉会理解我的。” 结果当夜,下值的叶慈穿着官袍敲门:“灵玉,开开门。” “……” 没人应答,微风萧瑟。 “这个事情有点复杂,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 “我不日便要出发,你真的忍心不见我吗?” “……” 庆丰站叶慈身后,手捧着领来的大理寺少卿官袍,官帽腰带腰牌一应俱全,看着就很威风。 抬眼看仰天长叹,难得感到棘手的叶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若在别家后宅,肯定会有人跳出来说兰真郡主仗势欺人,小气善妒,不敬夫君,没有规矩,连带着北境王也没规矩,诸如此类听了就倒胃口的话。 刚侯爷闻讯赶来,溜达了一圈,欣赏完长子吃瘪的神情后。 笑道:“你不是说你媳妇会理解你吗?” 叶慈笑道:“这不是正在理解中么,给点时间给她。” 承恩侯听完,上下打量她,说道:“看来天塌下来都压不碎你的嘴,比石头还硬。” 负着手,溜溜达达的回去,低声对身旁的大管家说道:“还是得有人制得住他,不然就要上天了。” 叶慈:“……” 打了个喷嚏,搓搓胳膊。 刚下完雨的天气还是挺凉的,不等她第二个喷嚏打出来,一直蹲门边生闷气的鄢灵玉就打开了门。 露出凉丝丝的脸,用凉丝丝的语气问:“没事吧?大理寺少卿大人?” 这一串称谓有点长,体现出说话人的憋闷之气。 “有事。”叶慈脸不红,心不跳点头,顺势挤了进去,搂着人进门。 丫鬟乳娘们全散开,不打扰她们二人世界。 鄢灵玉木着脸:“你哪里有事,不是铁打的心肝吗?” “铁打的心肝是对着外人的,对着你怎么能一样?”叶慈情话一筐,不要钱似的说。 “行吧,你刚说你要解释,你说吧。”鄢灵玉本也是气上头了,看人满脸疲惫,后知后觉的开始心疼起来。 叶慈被人搂在身前,下巴抵在肩膀上给人分析利害,声音略显沙哑,气息吹得鄢灵玉耳根痒痒。 听完后,鄢灵玉直皱眉。 “爹说过京城人心眼子多,我算是见识到了……那你这一去,肯定不得安宁,要不你把北境王府几个老兵一起带去?虽身有残疾,灵敏度是比京城少爷兵们高得多。” 军中出身的郡主是比寻常人傲气的多,拉仇恨的话叶慈听了也觉得分外可爱。 叶慈在她后颈咬了一口,又在牙印上轻啄,一啄就是连成一片的桃花,在白净的后颈上分外瞩目。 笑道:“行,你说的都行。” 鄢灵玉脖子微痛,腰上拦着手臂,动弹不得。 身后的人还在循循善诱:“等我一走,就好久不能见你,公粮就提前交了吧?” 鄢灵玉轻喘一声,仰起了脖子,难耐的动了一下。 不想去问公粮是什么东西。 每回她嘴里出现新词,一旦自己去问就会被身体力行实践一番,闹得鄢灵玉不明白她到底读的是圣贤书,还是风月本。 除了身上那件官服,这人从头到脚都没点正经的,问话前那手就拢进了裙子里,边说话边搅弄风云。 而后又传来一句轻哄:“把脚搭上来,分开一点。” 迷迷糊糊的,鄢灵玉依言照做,被打的溃不成军,落花流水。 第126章 纨绔非我意13 京城与梁州相隔千里, 由陆路转水路,也得水路数日才能到达梁州城。 出发当日,京城仍淫雨霏霏, 灰暗的天空沉沉的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无意识揪紧了将离人的心。 大皇子上车前, 遥遥望着细细密密的雨幕,眼中情绪莫名, 回头看向京城城门,像是胸腔中有千万情绪要抒发。 忧惧,为难,胆怯等等情绪混成一团。 此一去, 定然是困难千万重, 性命都跟着堪忧。 临到发泄的关头, 后面传来一句问:“大殿下, 你还要站多久,雨越下越大了。” “哦……哦!”大皇子收神, 连忙进去:“抱歉。” “……”叶慈收了伞,弯腰跟着进去了。 头一回觉得大皇子这点戏精本性不该来夺嫡,去现代当演员, 比当皇帝快多了, 影帝皇帝总占一个帝字。 车驾远去,只留下几道车轱辘印, 碾碎了残叶混杂在水洼里,飘飘浮浮。 大皇子出京查案, 争取不到机会的老二并没有出门相送, 毕竟他们只是有血缘关系但不熟的兄弟罢了。 四皇子与三皇子交好, 理应避嫌不能沾这些事务, 三皇子就算再不忿也不敢抗旨不遵,眼睁睁看他们远去。 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摔了心爱的茶杯。 老四一向偏向他三哥,为三皇子义愤填膺一番,还口不择言说陈江浪大,风雨交加的怕不是会翻了船,叫他们淹死算了。 三皇子听罢,连忙捂住四皇子的嘴,叫他别张嘴就乱说,眼神却似有思量。 莽夫般的四皇子在三哥的安慰下勉强平息愤怒,坐在一边生闷气。 …… 离京头三日,相安无事。 坐了还几天马车,叶慈脑子也有点晕,庆幸走的是平坦的官道,手扶着桌子假寐。 大皇子扶着晕乎乎的脑瓜盯着窗外景色发呆,刑部侍郎在外边吐着,他今中午吃多了,晕得慌。 这风平浪静的好几天叫人放松警惕,昏昏欲睡起来。 大皇子心想老三还不至于蠢成这样,刚出发就派人刺杀,不就是摆明了自己就是幕后黑手,怎么着都洗不掉的污名。 在即将转道水路,继续朝梁州出发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夜色寂静,江上薄雾氤氲,如境水面映着孤寂的白月,凉意暗生。 才与其余两位主事官商议完具体事宜,熄灭了房中烛火各自回去休息,路过近水一侧。 护送叶慈回去的两个老兵一改无所事事的脸色,盯着平静的水面目露警惕。 “叶大人,夜色已深,早点回去洗漱休息吧。”其中一人哑着嗓子道。 叶慈眉峰微动,含笑道:“好,有劳你守夜了。” 然后就伸手把大皇子往隔壁一推,背部撞上了船身,迷茫地瞪大双眼。 叶慈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唇角一挑,示意他禁言。 不明觉厉的大皇子:“……” 那边老兵还在说着话,眼睛如狼般警戒。 “不麻烦,我以前在北境经常彻夜不睡,就为了防着阗真那帮蛮子。”老兵虽瘸着腿,目光仍锐利如剑,手也摁上了要腰侧的刀。 “叶大人,大皇子二位就早些休息,今日轮到我和老吴守夜,二位可安心。” 哗啦一声,如巨石砸破平静的湖面,有刺客出水,细长的软剑就朝着大皇子刺来。 月色暗淡,锋芒毕现。 船上终于大乱起来,陷入危险之中。 “有刺客!” “保护大殿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几个刺客身上,忘了船上的侍卫,貌似尽忠职守的侍卫利刃出鞘,刀锋却对准了身边的贵人。 大皇子求生欲爆发,躲了第一剑,再躲第二剑就是为难他这个文弱皇子。 眼看躲闪不及,寒锋袭来,大皇子第一反应就是老三还真那么傻啊,真敢叫人捅他!第二反应就是吾命休矣! 身旁传来一声叹息,胳膊被人一拽推到了角落里,面前立着一道修长的背影。 清冽的声音分外熟悉:“大殿下,尚方宝剑借我一用。” 大皇子尚未说话,只觉腰间一轻。 叶慈反手一抽,拿走了了他腰间悬挂的宝剑。 寒锋出鞘挑开了朝他砍来的刀,看似比大皇子更加文弱的叶慈与那侍卫战上。 还不是有来有回的战,是全程碾压式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长剑跟戳山楂果竹签一样,一个串一个,伤了一大片。 能看出叶慈只是表面文弱书生,在剑法很有章法,神情自若,闲庭信步,叫人一看不知道她是在杀敌还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别说,还别有一番高手风范。 大皇子头一回发现在他手上跟装饰品似的尚方宝剑竟有这样厉害,心生向往。 还在愣怔间,几个刺客就被擒住,平息了暴。乱,匆匆赶来的其余护卫跪地请罪。 “卑职等护卫不力,请大殿下降罪!” “已将数个刺客拿下,皆留活口,静听殿下处置!” “大殿下,您没事吧?” 扶人的扶人,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全都看向在场身份最高的男人,等待他的指示。 这也是一场试探,如果他能担当大任,大家都听他的,要是不能,等待他的就是架空。 大皇子嗅着浓重的血腥气,肠胃翻涌感到不适,脸色发白。 他左右看了看,犹豫几番还在衡量着什么。 宝剑归鞘发出一声脆响,大皇子的注意力被叶慈吸引,不少人的视线也落在了她身上。 只见她白净的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平定了刺客之乱的人就立在他身侧,背光而站,眉目深邃,经历一番大动作后衣衫微乱,袖子沾了几滴血。 好似那月下翩然的玉面罗刹。 叶慈仍含着笑意,声音不大,却震耳发聩:“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殿下,该强硬则强硬,过柔易摧,自以为不争,在别人眼里可不是。” 叶慈挽了个剑花,将尚方宝剑归拢回鞘,继续悬挂在他腰间。 碧波荡荡,孤月高悬,夜风吹不散那股血腥气。 “……”大皇子垂眸盯着剑柄,故作惶恐的双眼坚定起来。 挺直了微弯的腰,与身旁人对视一眼,一贯平直含蓄的唇角上扬,笑容温雅。 泥人有三分脾气,大皇子眼含愠怒:“你说的是,现在已经轮不到我决定了。” 从皇帝把自己选为二弟三弟的磨刀石开始,就由不得他继续隐藏。 这才出发多久,就有人明目张胆的来刺杀,身边的侍卫都被人收买,这明晃晃警告他这个大哥少轻举妄动,否则定后性命之忧。 就如叶慈之前所想,萧晟的优点是隐忍,最大的缺点也是隐忍,因为太能忍总瞻前顾后,错失很多机会。 郁郁不乐十余载,直到那场宫变才叫他放手一搏,终于挺起胸膛。 他就是嫡又是长,论资格比下面的弟弟们大的多。 大皇子冷声道:“尔等将这些狂妄之徒压去审讯,撬开他们的嘴,不得有半句谎言,我也会修书一封,上呈父皇秉明所有事实,盖不遗漏!” 众人听令:“是!殿下!” 等人群散去,侍从领着大皇子回房休息,神**言又止。 大皇子今日突遭刺杀,本来有些不虞,又被解开心结,却是舒畅不少,直接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侍从躬身一礼,说道:“殿下您在后宫隐忍多年,一向不爱出头,可这叶大人今日之举,是否有逼迫之嫌?” “逼迫?”大皇子老实承认:“刚开始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侍从目露疑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大皇子压低声音说道:“后来我就不这样觉得了,母后去世前总叫我忍住,只为平安,长久忍习惯了,反成了懦弱之辈,性情没有半点锋芒。父皇行伍出身,一路拼杀得来的皇位,他的想法里皇子可以勇莽,可以贪色,可以城府深沉,最不喜欢的就是瑟瑟缩缩的人。” 侍从灵光一闪,端着热茶递给大皇子:“所以圣上叫您入刑部是这个意思?” 皇帝觉得长子性情过于温吞,故意叫他见见血光,长一长身为皇族之子的胆量。 大皇子点头:“对,反而是我瞻前顾后,一心防备二弟眼线,什么事情都不做,差点因小失大,反叫父皇失望。这次梁州之行也是一次机会,若是做不好,将会叫父皇更加失望,或许还会……” 还会彻底远离那个位置。 “那……那叶大人他……”侍从又想起话里有话的叶慈,总觉得他这人古古怪怪的。 “旁观者清,且他心思敏锐,估计是看出了什么,来提点我一二……”大皇子说:“说来他对我也算半师之恩,今日又救我一命,此恩难报。” 说着,大皇子又想起了什么,叮嘱道:“尔等千万不要贸然接近叶大人,他只是顺嘴一提,要是故意接近,遭父皇生疑反害了他。” 皇帝就是这样的疑心病,你变好了他会怀疑你是否勾结朝臣,你变坏了他会怀疑你是不是烂泥扶不上墙,一辈子就这样了,各种自我矛盾。 “奴婢明白的。”侍从越想越是。 每回去问安时,皇帝总拿问题拷问大皇子,大皇子为了不显眼总是回答的中规中矩,显得愚笨,皇帝却比三皇子又看中哪个烟花女子还生气。 屡屡叫他回去反省,侍从以为皇帝偏心,只喜欢肆无忌惮的三皇子。 说起来,侍从又想起另一件事。 皇帝对大皇子最满意的时候竟然是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持要娶从小被寄养在庄子里的大皇子妃为妻,可以说是大皇子出生以来最硬气的一天,背都被抽烂了都不肯改口纳为侧妃,就是要正妻之位。 这个问题不但是大皇子那边迷糊,叶慈这边的人也迷糊。 老兵们忍了又忍,嗓子哑了的那个直白说了:“皇族之人天生多疑,你不怕日后大皇子上位,认定你心机深沉,日日猜忌你?” 叶慈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但首要问题不是这个,她摇头道:“从现在来看,他品行端正,暂时不会如此。” “那日后……” 皇帝少说还有三十年命,现在折腾太过只会惹他不高兴,几乎没人轻举妄动。 “日后也没关系,瞻前顾后可成不了事,总之我不会牵连北境王府……诸位早些休息。”叶慈老神在在地关上门,将他们隔绝在外。 “……”老兵们心底是有这个意思,被直接挑破还是觉得害臊,对视一眼,各自不语。 瘸腿的越想越气,踢了嗓子哑的一脚:“你说你,嘴上就不能把把门,郡主叫我们听令办事,不是叫你来指手画脚的,这些东西你会吗?” “……行,我不会再说了。”被踢的人呐呐不语,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讳。 只是各路人马都对北境王的权利虎视眈眈,怎能不仔细仔细再仔细? 武将怎么都是错,总惹猜忌。军中地位高,凝聚力高会被怀疑是否有二心,军中地位不高,只听皇令,战场上讯息万变迟早出大问题。 …… 这边说到做到,第二日大皇子就写折子,将事情经过都写的仔细明白递上去。 人倒是暂时扣下,特地说明是还没查出真凶,恐有后手,并非故意扣押,望圣上明察。 消息传回京城已经过了数日,仍引起轩然大波,早朝又炸了一次。 再一再二不再三,这回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三皇子身上,温丞相亦然。 刺杀皇子可是重罪,还是在这关头上胆大妄为,直白透着愚蠢的手段指向性太明显,且有前例在。 二皇子党立马抓住机会,出列控诉三皇子罪状,黑锅一个接一个往上扣。 三皇子党不甘落后,绝不能被冤枉,两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 温丞相莫名觉得这是他外孙敢做的事情,但问题不是这个,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其脱罪,绝不能传出三皇子为掩盖罪行残害。 皇帝听够了他们吵架,出声质问:“老三,你怎么说?” 视线如刀,个个都往三皇子身上戳。 “什么……什么刺杀?” 三皇子脸色骤白,又是扑通跪下,再次声泪俱下的辩白。 “儿臣冤枉啊!自父皇命大哥前往梁州查清此案伊始,儿臣为避嫌退居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去刺杀大哥,我还等着大哥还我清白呢!” 皇帝面色沉沉,叫人看不出他心情如何,只盯着辩白的三皇子沉默不语。 温丞相绝望闭眼,暗示属下出列为三皇子辩解。 心里头也在琢磨,若是三皇子所言属实,那刺杀者究竟是谁? 这一招分明是要把三皇子摁死在残害兄长罪名上,皆是稍有不慎,恐招来大祸。 第127章 纨绔非我意14 “既然你无法拿出有力证据为自己辩解, 那就交出工部令,在你的皇子殿好好反省吧。” “父……”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含着冷意的双眸朝他看来,自上而下的俯视, 好似不是在看自己的儿子, 而是在看一个定了罪的犯人。 君王多疑, 不管这事情你有没有做,只要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终有一日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萧宁以往对这些说法嗤之以鼻,觉得皇帝与前世的父亲并无太多差别,有责骂有奖赏, 都是稀松平常的语气, 等着他卖乖挽回。 头一回感觉这平淡的语气那么叫人胆寒。 他知道皇帝并不相信自己会做这件事, 依然罚了, 还是用极不信任的态度罚。 说再多的冤枉都比不过皇帝的态度,他只想治罪, 不问缘由。 “臣不敢,臣遵命。”萧宁低笑一声,冷了心, 任人拖走。 在皇权至上的世界里, 他相信那点温情做什么,估计之前的温情都是假的。 四皇子眼睁睁看着三哥被带走, 欲言又止,眨了眨密长睫毛的双眼, 垂眸不语。 另一边的二皇子眉毛拧的比谁都纠结, 思来想去也没理出个结果来, 见皇帝视线转移, 忙调整神情。 …… 消息从早朝传了出去,鄢灵玉正好携银朱赴约,参加春日宴。 听了仆从的话,鄢灵玉直接摔了茶杯。 这摔杯盏的声音过响,引来不少目光。 “这是怎么了?郡主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宴会主人镇国公夫人探头看去,发现鄢灵玉手手抓这胸前衣襟,脸色苍白,好像是震惊过度的样子。 镇国公夫人忙起身过去,安慰道:“果然是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心有灵犀的有情人,郡主是为夫婿安危忧心罢?” “是我失礼了。”鄢灵玉脸色仍不太好看,随意点点头。 她身有郡主爵位,又上过战场比深闺夫人们多了层肃杀之气,就算失礼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 镇国公夫人更不会计较,她夫君也是沙场老将,欣赏都来不及。 她放柔声音道:“要不我命人扶你到房里休息一下?” “不用……”而后才反应过来,鄢灵玉歉然道:“是我反应过度,扰了夫人的兴致,我坐一会就好了。” “这是人之常情,怎么能怪你呢。” 国公夫人笑了,直接坐鄢灵玉身侧,拉着她发凉的手说话:“当年我老头也是传过这样的消息回来,我直接吓晕过去,幸好好消息是粘着一块来的,不然我比你更加激动,所以我理解你。” 众人看了也觉得情绪微妙,纷纷劝慰鄢灵玉安心。 这不是没事么,她反应确实有些过激了。 以前她们以为这对夫妇的结合是皇帝权衡过后的结果,什么十里红妆都是给外人看的,谁敢相信不过几个月能建立如此深厚的情意。 现在一看,不是那么回事,当真是情深意切,情绪激烈成这样。 感到新奇的同时,不妨碍她们多说几句好话,互相拉近关系。 “郡主莫忧心……” “郡马吉人自有天相,必然平安归来,听说圣上最近很是看重你夫婿。” 银朱被挤到人群后,静静看着她们脸上或真或假的关怀,生生忍住叹气的冲动。 转眼看别的地方,京城近日晴朗无云,繁花盛开,当真是好景色。 不多时,鄢灵玉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勉强应答起来,毕竟是她在京城第一场赴宴,直接走了太打主家的脸,显得失礼。 只是那漂亮的眉峰仍是蹙着,殷红的口脂盖不住本来唇色的苍白。 她回头看向银朱,好像有什么想说又忍住了,银朱刚想走过去,鄢灵玉就回过头。 说说笑笑了一会,鄢灵玉脸色越来越难看,手下意识揪紧裙角,好像心跳越来越激烈,坐立难安,好像有什么事情急切的需要她去做,不知名的力量催促她离开这里的样子。 这种感觉好没道理,从刚刚延续至今,并且越演越烈。 又一个人快步迈入,不顾一群夫人小姐在场,看来是着急上头顾不上其他。 “恕儿子明日不能为母祝寿。“他声音慌张道:“梁州再度连夜大雨,才修了一半的大坝被洪水冲垮,淹了大皇子的车驾,与叶大人一众下落不明好几日,圣上命我前去寻……郡主也在?” 众人哑声了,刚刚才说过一定没事,现在却生生打她们的脸,一时语塞。 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这回鄢灵玉的脸色苍白如纸,难看的很,扶着桌子缓缓站直身体。 国公府夫人忍不住迈前一步:“叶夫人你别着急,听听华儿怎么说先。” 一步一步走到国公府大公子面前,鄢灵玉气势逼人,寒声道:“你说什么?” 鄢灵玉相貌生的极艳,眉眼混杂着北境母亲的血脉,显得深邃浓重,平日里看着跟普通异域美人没什么两样,直到她气势外放,才会叫人恍然醒悟,这是在战场上杀敌的女将。 “……”国公府大公子脑子空白一瞬,不知道该说什么。 鄢灵玉大步流星走出了镇国公府,头上钗环叮当,抢了马夫的鞭子跨上马。 “郡主你要去哪里?”银朱着急问道。 这时候也就身怀功夫的银朱能追得上鄢灵玉,好险扯住缰绳,把人拉住。 “……既然走到这一步,只能接着做下去了。”鄢灵玉双目茫然,低声喃喃。 本来她能走出镇国公府就是靠着一口气,现在被银朱拦下,那一口气就散了,在旁人眼里她神情变得恍惚。 在国公府大公子嘴里,这段时间里大皇子携人查案,那梁州知府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因为他早将梁州府衙打造得铁桶一块,怎么也找不到错漏之处,好像这一次单纯只是无妄之灾,那县令是被受灾的暴民杀死。 他们要什么,梁州知府就给什么,库房任进,账本任查,灾也老老实实去赈。 就算手持尚方宝剑也无可奈何,总不可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滥杀无辜。 叶慈等了几天,便与大皇子联合,来了一场离间计,将梁州知府的管家策反,找到他贪污谋财与商户勾结抬高物价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在,梁州知府这才伏法认罪,将其押解归京任听君上处置。 到此为止就是功劳一件,不负皇帝所托。 架不住此地被洪水冲垮,再不安顿恐怕再起暴。乱,为了安抚灾民,他们得监督修好大坝再归京,等调任过来的官员接手这一地狼藉。 工部侍郎奉命携人前往梁州,经历千难万难平安到达,叶慈对工匠一事也有点看法,看过图纸后跟工部侍郎及工匠们聊了几句,决定携手共同监督。 大皇子想着反正也要争储君之位,留下来给自己造势也不错,就一起去监工。 于是被强制加班的叶慈和看热闹的大皇子去到了现场,他们几个也是能人,就这样敢走进灾后现场。 结果就是上游在梁州知府的时候就是豆腐渣工程,这回没能拦住,一波把他们几个全带走。 皇帝也蒙了,在朝上震怒,诛九族的话都说出来了,惹得朝臣们跪地请罪。 生气也没法,事情还得处理,一口气点了几个人,命人去寻人,是死是活总要找一找,得给个交代。 该死瞒着的消息就这样被传了出来,还通过国公府大公子的嘴正正经经的漏给她听,全在观察她的反应。 鄢灵玉本就是个没什么阴谋的人,现在想不阴谋论都难,配合着他们演了一场,直接窜出国公府大门,叫他们追都追不上。 眼看那帮人就要追上来劝慰了,鄢灵玉表现得强装振作,震惊过度的样子,心里捶死那帮人一万遍,把自己膈应吐了。 一勒缰绳,对银朱说:“先回承恩侯府,再做谋算,最后按照我的性子,还会随承恩侯一同进宫,要求前去梁州营救。” 银朱当然说好。 刚调转马头,国公府里的人就追了出来,国公府夫人神情焦急,好像怕鄢灵玉一时冲动回去做什么一般。 “郡主……你!” 你什么都没用了,只能看见鄢灵玉远去的背影,叹息跺脚。 银朱回头扫了一眼,心说怪不得她们突然就递来了请帖,措辞方面怪异得很,好像鄢灵玉不来叫她们有多失望似的。 现在一看,果然各个没安好心。 就是不知道她们的背后又站着谁,为谁图谋。 银朱想不通,只觉得京城的人就是雾做的,总叫人猜不透他们到底在想什么,说话做事叫人云里雾里。 走着走着,鄢灵玉突然问:“你说侯爷知道吗?” “……”银朱才想起这件事,与鄢灵玉对视一眼,挠挠脸:“郡马爷是侯爷的孩子,他应该知道的……吧。” 这语气很勉强,银朱想说服自己都难。 鄢灵玉:“……” 那就是不知道了。 希望他人没事,没给吓蒙过去。 …… 被幽禁宫内的三皇子当然也听闻此事,高兴的又摔了茶杯。 三皇子浮肿的脸带着笑意,一拍桌案:“好啊,叫他伙同大哥总与我作对,现在死无全尸就是活该!” “三哥你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偷溜进来的老四难得长心眼,把三皇子拉下来坐稳。 左右看看清冷的宫室,四皇子说:“三哥看起来受苦了,人清减不少。”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三皇子就万分难受,对着四弟连连诉苦。 三皇子这段日子过得不好,皇帝怀疑他有问题,对他毫不留情面,连后宫里的皇后都被训斥了一番,差点就要交出凤印。 不过结果也差不多,皇帝叫庄贵妃协助皇后协理六宫,皇后没病没痛,好端端的来个人协理六宫,可不就是分权的征兆? 反正他这一脉人被压制的无法反抗,夹起尾巴做人,生怕皇帝的屠刀下一刻就挥到他们头上。 保全自己,才能接着为三皇子做事。 听罢,四皇子也说:“父皇确实是过了,这没影子的事情也能怪在你头上,不知道是谁刺杀的大哥,闹得你们父子离心,以前父皇最疼的就是三哥你,倒被二哥抢了视线,近日连连夸奖。” 三皇子摆摆手,满脸无奈:“那又怎样,父皇一个怀疑下来,我母后都没逃过他的迁怒,现在我那多灾多难的大哥被水淹了,就怕他又把这事赖在我头上。” 四皇子端茶的手一顿,纠结道:“不会吧?” “天恩难测,向来如此。”三皇子双目盯着飘香的茶壶出神,低低道。 当时反应不及时,三皇子后续顺了一遍思路,有了怀疑的人选。 对着老四憨厚的脸,他还是把话吞了回去,打算按下此事不提。 他不提,四皇子无所谓惯了,嘟囔一句:“被人冤枉的滋味可真憋屈,要我就毛了,非要父皇给我做主不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三皇子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图纸上,上面画着改进**的草样。 本来他想献给皇帝讨他欢心的,到今天都没来得及给他,库房里存了一堆成品落灰。 皇帝最近态度古怪,谁都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对自己也是一逼再逼,逼得外祖温丞相差点递折子辞官。 如果他大哥带着证据死在梁州还好,但要是没有呢? 从梁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找了好几天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就意味着有生还的可能。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只要大哥平安归京,就是他灾厄之日。 这种预感来的没缘由,强烈且奇怪,但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来看,只有他遭逢性命之危时就会有提醒,他已经接着提醒逃过不少次危险。 或许这次也不例外。 前世三十岁不到就车祸而死的萧宁惜命的很,这辈子也才二十出头,更加舍不得这身荣华富贵。 “老四,听说你与黄将军有些交情?” 黄将军可是禁军统领,地位非比寻常,只是最近他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调任为左统领,身边多了个碍手碍脚的右统领。 更多的还是更听黄将军的差遣,不服空降而来的右统领。 无缘无故问出这句话来,叫四皇子心念一动,抬眼跟三皇子对视。 “三哥为何有此一问?” 第128章 纨绔非我意15 不知道是不是总碍他眼的叶慈不在的缘故, 萧宁出走的好运气绕个弯又回来了,运气出奇的好。 联合后宫前朝,种种安排尤其顺畅, 叫萧宁找回了从前意气风发的感觉。 叫他发自内心的认为叶慈一定方他。 梁州被冲垮消息传回来的第六天, 在河岸边发现皇长子尸首的消息也跟着烈阳传回京。 彼时皇帝已经移驾行宫, 准备避暑,听闻此消息, 当场气血上涌,差点晕过去,好险稳住了。 大皇妃没那么好的心性,直接倒下去, 被一旁的兰真郡主扶住, 据太医诊治是悲伤过度, 难以自已。 到底是自己的长子, 皇帝还是有点感情,回去后大病一场, 皇后与庄贵妃则在行宫侍疾,除此之外皇帝谁也不见。 三皇子还在幽禁中,消息传出十分不易, 萧宁心本惴惴, 还有怀疑留存,但看在传消息的人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 也信了。 又接到写着皇帝脉案的密信,萧宁心中大悦。 “真是天助我也, 怎么会有那么巧的时机?父皇因为大哥的死讯病了, 母后那边说父皇病情不假, 苦药一碗接着一碗喝, 好几天茶饭不思唉声叹气,太医还说他要是继续下去恐危及性命。” 三皇子一弹手中密信,放在烛火上燃烧。 “那恭喜三哥,举事必成!”四皇子不改憨厚面孔,这就恭喜上了。 三皇子已经美滋滋的想像自己登临帝位的盛景,拍着四皇子肩膀笑道:“你出了大力气,届时必定封你为亲王!你母妃晋为贵太妃,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四皇子只是憨笑:“那感情好!” “可圣上一向身体强健,怎会突然病得这般严重?”温丞相人老成精,总觉得事情过于顺利,好似哪里有错漏之处。 三皇子不以为意:“父皇就是一向身体强健,鲜少生病,才会病来如山倒……再说了,你不信其他,也不信母后的话吗?” 想到皇后就在皇帝身边侍疾,必定是小心翼翼,总不该传假消息坑亲儿子。 “也是……”温丞相勉强展眉,转而询问起起兵事宜,务必做到面面俱到。 虽不耐这个外祖父总在一边指手画脚,萧宁看在他衷心脑子又好的份上还是张嘴解说一二。 提及他改良的**神情十分得意,不仅射程更远,杀伤力也成倍增加,比阗真人的强上数分。 四皇子见了也感叹稀奇,直言得此物如得神助。 萧宁越说,心中就豪气干云,直觉自己终于要熬出头了。 梁州知府的事他是知道,甚至大部分孝敬都到了他口袋里,他如珠如宝的女儿还是他府里侧妃,也知道只要梁州知府认罪,他就荣华不再。 皇帝是宠他,只是建立在听话乖巧儿子的基础上。 不反只能等死,反了有可能死,为了活命,萧宁选择第二条。 他也想好了,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皇帝要是识相自愿写下退位诏书,他愿意留他一命,奉为太上皇未尝不可。 大计难成,萧宁认为有心能成,他强烈希望做到的事情从能做到,就如从前一般。 夜色很深,月明星稀,值班的侍卫望着月夜打哈欠,掰手指等轮班的同僚过来换班。 正盘算着待会宵夜吃什么的他根本不知道,一场逼宫即将来临。 就在他抉择该吃饺子还是该吃面的时候,就被换班的同僚当胸捅了一刀。 “你……!” 侍卫的双目瞪大,似乎不明白同僚的心狠手辣,身体不自觉前倾,结果看清那张拢在阴影下的半张脸根本不认识。 对方将他一推,摔倒在地。 这场刺杀来得迅速且悄无声息,且不是个例。 行宫的地图早就被三皇子从黄将军手里拿到,如今他在行宫第二重门,第一重门守着的全是黄将军的从属,根本不必痛下杀手,随他一起直捣黄龙。 皇帝多疑,断不可能将安慰只托付在一个人身上,二重门还有他新任命的右统领赵为铮。 赵为铮有几分本事在,仍抵不过拥有新式武器的沙场老将黄将军,节节败退,打算死守第三重门。 但这些在黄将军眼里,犹如小儿反抗壮年一般可笑。 当夜杀声震天,尸横遍野。 隔着三重宫门,皇帝都能嗅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皇帝稳坐高位,身旁站着温皇后,看似运筹帷幄,实则遭人控制。 一旁列着他的后宫和几位重臣,各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扑过来杀了这胆大包天的温皇后。 包括兰真郡主和大皇妃,只不过她们俩情况比较特别,鄢灵玉接着幽暗烛火遮挡满脸的不耐,大皇妃低着头抽泣。 承恩侯被拦在角落里,看着长媳妇欲言又止,在刀锋面前还是住了嘴。 “温皇后,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皇帝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幽幽道。 到底是多年夫妻,温皇后听着丈夫虚弱的声音,不忍一瞬。 大宫女轻触她后腰,叫她态度再度坚定起来。 温皇后冷笑一声:“那我能如何?这难道不是你逼我的吗?” 鄢灵玉悄悄打个哈欠,不耐听他们夫妻吵架,再一看隔壁的大皇妃,她快要哭到睡着了。 不外如是夺权、猜忌、凉薄这几个话题,绕不开的。 然后群臣们也跟着加入家庭纷争,什么乱臣贼子,不敬君上,遗臭万年诸如此类的车轱辘话,还没他爹叫阵的时候骂的气人。 一支利箭戳中了门前的太监,宫室内的太监宫女惊叫出声,两股战战。 预示着三皇子已经打进了三重门,正往这边而来。 “你还是如此。” 皇帝停止了无意义的争吵,闭眼长叹一声,神色晦暗不少。 像是准许了什么。 不想再继续拖延时间了。 温皇后以为皇帝心虚,将这些年苦守后宫的困苦全部说出,撕掉了强装的温婉面具。 “当年你为谋储君之位,纳我为侧妃,荣宠不衰,如今却嫌温家势大,处处打压,连同我儿……” 不耐烦越扩越大,鄢灵玉终于动了。 反手就把挟持她的太监摁头一拧,脖颈发出清脆的响声,竟是利落绞杀。 眼神一厉,抬腿就是一记窝心脚,将另一人踢到在地,一脚踩碎了那太监的颈骨,顺手抽来头上发钗,解决了押着大皇子妃的太监。 顷刻间就是好几条人命,尸首倒了一地,都是徒手所杀,唯一的利器仅仅是一根金簪。 玉面罗刹般的身影给不少老大臣留下阴影,见者避让。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脖颈处喷出鲜血的溅上皇后的裙摆,迅速蔓延,让那素净的裙边染上一圈深色的边缘。 温皇后为了保证逼宫成功,这里留着的不是妇孺就是老弱,没几个能打的,倒是便宜了鄢灵玉。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立着的女子身上,她生的极艳,带着北境血脉的眉眼染上一丝锋利,勾唇一笑时比手上的刀还叫人胆寒。 鄢灵玉一歪头,好似纯真少女:“温皇后,你最大的错误不是选择今日起事,是把我也关在这里了。” 把自己跟老虎同关一个笼子,这不是找死吗? “……”温皇后呆了一瞬,厉声道:“你们都死了?还不快将她拿下!” 侍卫们纷纷拔刀相向,只朝向站立着的异类。 鄢灵玉丝毫不惧,视线扫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眼里含着血气。 “你们敢就一起上。” 眉眼中的气势太盛,当真叫他们犹豫一瞬。 鄢灵玉嗤笑:“我就知道你们不敢,一个一个孬种。” 众人眼神都变了。 又被温皇后厉喝,硬着头皮上,他们也不信十几个人还治不了一个女人。 第一个照面侍卫就被鄢灵玉抢了刀,她擅长用。枪,那一手回马枪深得北境王真传,北境王看了都直呼内行。 现在用刀勉强应付,只是不太顺手。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女将,杀他们如瓮中捉鳖,还能一口气挑出这些三脚猫侍卫浑身的错处。 形式骤然反转,看着病殃殃的皇帝都亲自动了,一剑送入温皇后腹部,断了这夫妻情。 温皇后目露震惊,难以置信的说:“你根本……没……病!” 皇帝不悲不喜:“朕给过你们机会,你没有珍惜,下药的手从没迟疑过。” 温皇后眼中有千言万语,抖了抖苍白的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宫女眼见着主子背被刺,呆愣在原地,被悄悄溜到身后的大皇妃一烛台砸晕过去。 大皇子妃一扔染血烛台,冷哼道:“叫你刚刚砸晕我,一报还一报!” 倒下的大宫女后脑洇出一片血,看这出血量估计是没救了。 鄢灵玉:“……” 她是记得大皇妃的力气的,一手一个大皇子。 三重宫门也被撞开,杀声震震。 “父皇!你可想过你有今日?!” 迎接萧宁的不是胜利的果实,是父亲杀妻的场景。 萧宁远远看着,目眦欲裂,大脑直接空白。 鄢灵玉作为里边唯一站着的人,傲然立在门前,对着第一个闯进来的侍卫一抬下巴。 “恭喜你,你是第一个。” 什么第一个? 侍卫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感到脖子一凉,视线陡然调转,视角变成自下而上仰望着兰真郡主的下巴。 临死前他想的却是:兰真郡主杀人时跟平常完全是两个人,传说的烈如艳鬼,十步杀一人是真的。 鄢灵玉神色冰冷:“我守门前,还有谁敢?” 浑厚的声音朗声宣布,是皇帝提剑而来:“传朕命令,谋逆者——杀无赦!” 隐藏在暗处的士兵随声而动,甚至有身旁的人当场反杀,黄将军被心腹击中要害,倒地不起。 心腹直视他震惊的眼神,嘲讽道:“我忍你很久了,乱臣贼子,当诛!” 前前后后都是杀声,伤亡的还大多是他们这边的人,三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好父皇特地在行宫里设了这一局等着他自投罗网! 借着他的手清除想除掉的人,真是好大一盘棋啊! 身后重重将士被杀出一条血路,尸体堆积如山。 “微臣不负圣上所托,南三门逆贼已然平定!” 一个温润尔雅的人越众而出,碧色长袍绣着清风明月是青竹,端的是温润君子。 就是这样的温润君子带着浑身的血腥气,手握滴血长剑,踏着血路行到台阶前,就在他身旁站稳。 叶慈腰佩兵符,朗声道:“臣叶慈救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皇帝负手而立,手还提着长剑:“不早不晚,何罪之有?起身吧。” 她这一嗓子聚拢了不少视线,包括鄢灵玉,她正双眼发亮的上下打量长身玉立的人。 这一眼看过去,鄢灵玉就知道叶慈浑身毫发无伤,气势正盛。 不知怎么的,看她这谪仙人染血的风姿,叫鄢灵玉更加激动,差点压不住心中的暴虐因子。 咬了咬唇,细细密密的疼唤回她的神智。 “长媳一向厉害我知道,臭小子什么时候也那么能了?”承恩侯倒抽一口冷气。 一路围观的他看着浑身浴血的儿子差点厥过去,要不是有皇帝在,他怕不是会直接扑过去检查有没有伤到。 听到承恩侯发牢骚的老大臣:“……” 有什么好炫耀的!不就是深藏不露的儿子而已,我是没有又怎么样! 早被人制服在原地的三皇子惊呼出声:“你居然没死!” 叶慈等皇帝叫她起身,才笑对惊怒中的皇子:“托你的福,微臣健在,还活蹦乱跳的。” 三皇子脱口而出:“那萧晟他……” 另一侧传来含笑的声音,身披轻甲的大皇子同样浑身浴血,朝皇帝单膝跪地:“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降罪。” 三皇子跟见鬼一样打量大皇子,差点忍不住这眉眼疏朗的男人是他三脚踹不出一个哼的大哥。 “好啊……你也是个会装的人。”三皇子咬牙切齿道。 随着叶慈和大皇子的出现,更多的守将出来回禀平叛事宜。 “启禀圣上,北门叛乱已平定,奉圣上之令活捉逆贼!” “启禀圣上,东门叛乱已平定,已活捉潜逃的温丞相!” “启禀圣上……” 全被摁下了,一个不漏。 身着轻甲的三皇子自知行至末路,狠狠闭眼,还真有了行到末路的英雄气息。 挣脱开压着他的侍卫,三皇子抽剑捅向伺机而动的四皇子,朝心口狠狠的一刀。 谁都没想过三皇子会来这一招,四皇子一时不察被捅个正着,虎目圆瞪。 “三……哥,你……”四皇子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想扑过来反伤三皇子。 三皇子难得身形灵活,居高临下笑道:“老四,你真当我不知道是谁刺杀的大哥?” 四皇子好似不明白他说什么似的,瞪着三皇子。 三皇子不管不顾了,朗声大笑:“你忍了很久吧!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愚蠢,屡屡为你刀刃都没发觉?我是看你有用才留着你,你可真是我的一条好狗!侧妃被睡了都不敢吱一声,你肯定知道的吧?” 四皇子怒目而视,不想看这折辱人的嘴脸,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 “你真的以为我没发觉是谁刺杀的萧晟?你挑拨之意这般明显真当我没发觉?好弟弟,你还以为你是为自己办事?” 事到如今,三皇子已经癫狂了,也不演这场兄友弟恭的戏码了。 三皇子放高了声音说道:“你是不是还想等我弑父谋反后,再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打着为父报仇,铲除奸邪的名义杀了我,让你自己上位?” “但是现在不成啊!我失败了!你就打算杀了我向父皇请罪,好保住你皇子的身份!” 四皇子瞳孔一缩,不用言语就能叫人看出他的想法。 所有人都为三皇子的发言感到震惊,看向倒地不起的四皇子。 毕竟这么多年,在大众眼里四皇子无脑,且是三皇子的附庸,一把指哪打哪的刀。 他的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嫔,相貌平平家世平平,在温皇后手下伏低做小,事事敬着皇后。 谁能想到好刀敢反抗他的主人? 众人都快被这口兄弟相残的大瓜噎死。 叶慈本立在他们身侧,在他们爆发的时候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让出平台任由发挥。 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她倒没有对这幅场景感到震惊,早有预料。 不论是这场提前发生的逼宫,还是十几年后才会发生的逼宫,四皇子萧平都是打算这样干的。 结果跟现在差不多,临门一脚就被发现了,如今日一般。 三皇子惨声大笑,对着冷漠的帝王控诉:“你看!这就是你的儿子们,从没有人对你交付真心!” “萧晟从小就故作愚笨,老二挑灯夜读伪装神童,老四甘愿伏低做小……哦对,还有老五这个真神童被你丢去守皇陵了。” 皇帝高高立着,俯视着他的儿子们。 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控诉,响彻夜空。 “是你教我孤注一掷,狭路相逢勇者胜!” “是你将我捧起来跟二哥对擂,巩固你的皇权。” “也是你步步紧逼叫我谋反,好当你清除碍眼的世家们!你看不顺眼温家,你看不顺眼镇国公府,你还看不顺眼林氏,杨氏!你好多人都看不顺眼,因为他们不服你,觉得你老了!” 三皇子只想直抒胸臆,痛骂这惨状,哪怕自己也被这社会改造了性情,变得冷血无情。 这三皇子有几分口才在,一手指向大皇子,看着皇帝诘问。 “如果我没了,老四没了,下一个又是谁?是大哥!你会给所有希望给大哥,叫他跟二哥对擂,像养蛊一样斗出仅剩的蛊王,好平衡你的朝廷势力,所有人只听命于你,在你手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萧晟你且记住,今日之我必是他日之你!我在黄泉之下等着看你的下场!” “你迟早会成为孤家寡人,无人床前侍奉,无人惜你怜你!自你登上皇位就该如此!” “你比龙椅还冷啊!父皇!” 皇帝拧紧眉毛,冷声下令:“皇三子萧宁胆敢犯上谋逆,将这逆子压入大牢!” 皇帝一张嘴,立马有人动了,押着三皇子的臂膀跪下,脸侧碾着粗粝的地面。 人是被制服了,嘴还不停歇,真不知道他前世是做什么的,那嘴一句比一句会说。 “鄢兰真,你以为你父王舍得叫你嫁到京城,隔着千山万水?那是我那好父皇再三暗示你得嫁到京城,以防北境坐大,只认北境王不认皇帝……你看看,你们鄢家满门忠烈,还不是被他猜忌!” “鄢兰真!我看你后不后悔今日这样护着皇帝!” 散发着铁锈味的剑鞘塞到三皇子嘴里,顶掉了两个大门牙,鲜血流了满嘴,血呼刺啦的可吓人。 可算是堵住了这张聒噪的嘴。 叶慈幽幽叹道:“微臣无礼冒犯了三殿下,请你恕罪。” 她是个严谨的人,皇帝一天没说废黜他皇子身份,她还是会尊称为三殿下。 三皇子如刀的眼神瞪向叶慈,要不是受制于人,估计会跟叶慈提刀互砍三百回合,不死不休。 “……” 众人也没想到叶慈这样干脆利落,无语了一阵。 叶慈表情为难:“你太会说了,再让你继续说下去,整个朝廷都要闹翻了。” 心底叹息道:萧宁前世该不会是干传销的吧?智商没多高,挑拨人心倒是很有一手。 叶慈斯斯文文客客气气道:“二位将三殿下押到大牢去吧,剑鞘就这样含着去,放下了会流更多的血,这般不雅。” 俩侍卫:“……” 三皇子:“……” 一路含着老长老重的剑鞘去?你他娘的是魔鬼吗? 目送三皇子的背影远去,叶慈心满意足了。 说好的皇位没了就是会没了,他本人也会在规则允许范围内死亡,她没犯规。 谋逆不成被皇帝治罪而死,这个死亡条件在规则内允许。 贸然刺杀,或者是意外身亡,则不是规则内允许,会遭到世界意识激烈的反抗。 虽说他提前十几年谋反自己也出了一份力,自己一路升迁,步步扒了三皇子掩盖罪行的皮,想起自己手上的证据,就算三皇子不反,不死也残。 但是败者为寇,一路走好,自己不会去送终的。 叶慈含笑回头,想跟亲亲老婆叙叙旧,就对上承恩侯的双眼。 情绪过于复杂,叶慈暂时分析不出来。 幽幽的承恩侯用幽幽的目光看着叶慈,幽幽道:“这是谁呀?这不是我那一去不回头,信也不往家里寄,叫亲爹心惊胆战一个月的好大儿吗?” 叶慈笑容微滞:“……” 求助的目光投向鄢灵玉,岂料她妻敢于做一个昂首挺胸的女子,看天边孤月,看郁郁葱葱,就是不看叶慈。 为人子叫父母担忧,确实不该。 叶慈顶着浑身的血追着亲爹解释,好容易跟他解释清楚自己是怎么从灾后现场脱困,一路到达京城外接到皇帝密令,带人潜伏在行宫随时准备救驾,因为情况紧急且九死一生,根本来不及跟承恩侯说,连鄢灵玉都没来得及沟通,全靠她去皇帝面前闹。 承恩侯停住脚步,捏着鼻子,满脸一言难尽:“为父知道了,快去洗漱一番,换身衣裳吧!” 不知道的可看不出来这是惭愧解释,还以为是什么新型折磨方式。 承恩侯一介斯文人,可经不起惊吓。 要不是性子还是那样混不吝,他都以为这不是他儿子,被掉包了。 鄢灵玉晃晃悠悠的跟着叶慈身后,实在看不过眼叶慈折磨公爹,把人扯走了。 寻了个偏殿洗漱,叶慈也算是洗净了全身疲惫,紧绷的心弦放松一二,泡在浴桶里昏昏欲睡。 都在享受这难得的安静,没人想说话。 银朱砍杀了一晚上,也累的很,在隔壁睡下了。 鄢灵玉给她洗头发,洗了满盆的血垢,换了几盆水才把这头青丝洗干净。 可以见得这人一路走来,表面是书生打扮,干的尽是十步杀一人罗刹行径。 清水荡荡,模糊了水下盛景,只露出一截冰肌玉骨的莹润肩膀。 鄢灵玉看痴了,凑过去啄吻那一刻即将滑落的水珠,顺着利落的弧度往上吻去,咬上了耳垂,又不舍得用力只好细细舔吻,叫人耳朵痒痒。 情。潮暗生,叶慈有点累,侧过脸任她舔吻,潮湿且毫无章法。 轻咬着细嫩的皮肉,留下一朵梅,又一朵梅,如雪上红梅,漂亮的很。 素手如水,搂住了对方的肩膀,脸贴着颈侧轻轻蹭了蹭。 鄢灵玉语气含糊道:“今晚的你,可真好看啊。” 叶慈密长的睫毛先开一条缝,好像明白了她在指什么,拉过一只手来把玩,轻笑道:“你这癖好可不一般。” 十指相扣,分不清谁的手更烫,只知掌心贴合着,好似一直没分开过。 鄢灵玉老实承认:“我也就这毛病,喜欢看玉人染瑕,拉下神坛来,共探红尘深浅。” 水波一动,叶慈仰头与她对视,鄢灵玉眼里还有微消的血性,呼吸微促,仍亢奋着。 叶慈转过身轻柔的捧着对方的脸,亲吻她的眼睑,很薄,能轻易感受到底下的颤动。 “这里不是北境,没有随时进犯的阗真蛮子,不用紧张,有我在……” 哗啦一声,清水拂过躯体,一颗一颗砸进水面,砸出一片片涟漪。 余下的话都淹没在唇齿相交中,含含糊糊的,字不成句。 鄢灵玉被勾着腰,强迫仰着头,有些喘不过气来,掌心乱蹭,触摸着如玉般的细腻肌肤。 最后鄢灵玉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自己枕着胳膊,紧贴着对方的胸膛。 枕着平缓有力的心跳声,一夜好梦,梦中不知花落多少,轻舟荡几回。 …… 今夜过后,行宫终将归于平静,血迹被清理,尸体被掩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皇宫里守着的二皇子隐约知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不敢无命令贸然出兵查看,以免被治窥伺帝踪之罪。 于是当他看见活蹦乱跳的大皇子被吓懵一瞬,差点没绷住自己大喊一声。 顶着大哥笑眯眯的眼神,二皇子愣是忍住了,谨慎道:“大,大哥平安归来,真好。” “谢谢二弟的祝福。”大皇子依然笑眯眯,笑容里多了点什么:“二弟留京守候,辛苦了。” 二皇子礼尚往来:“大哥前往梁州查案,几经历险,更加辛苦,小弟我在这高枕无忧,劳苦功高盖不过你。” 两人聊了一会,二皇子按捺不住了:“就是三弟四弟怎么没跟着回来?” 大皇子风轻云淡道:“哦,三弟谋反,关囚车里了,四弟被三弟当胸一剑,昨夜就凉透了。” 二皇子点点头:“原来如此,三弟他谋反了……嗯?!他干嘛了?!”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别怀疑你自己。”大皇子拍拍他肩膀,给予他来自兄长的安慰。 大早上就被这消息震在当场的二皇子久久没能反应过来,他喃喃道:“我以为是刺客刺杀父皇,不想是三弟谋反……他如何敢的?” 这话大皇子没法回答,收拾收拾准备上朝。 有三皇子谋逆在前,温皇后“愧对皇帝,引颈自戕”在后,皇帝宣布封大皇子为王也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皇帝没藏着掖着,当朝宣布对皇三子与一同谋逆的同伙的处置,不外乎是抄家,流放,诛九族。 哪怕是曾经赋予万千宠爱的皇三子也逃不过毒酒赐死,留尔全尸,只为一全父子之情。 宣读完处置的圣旨,这一下,朝堂就空了一大半,苦寒之地又要输送一批人才。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都以为皇帝老了会心慈手软,实则不然,他的屠刀和年轻时一样锋利,从未停下过打磨。 没参与者暗自庆幸,笑看参与者的惨状,捧高踩低从不会少见。 “……皇长子萧晟彻查梁州一案,平定叛乱,救驾有功,特封秦王……” “萧晟听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晟掀袍下跪,当朝接过圣旨。 众人心思各异,盯着皇长子的背影低头琢磨着什么。 一溜五个皇子,死了三,才开始封王,封号还是秦。 秦王,向来有能之王便会得此封号,得此封号大多登临帝位。 不知这是否皇帝隐藏的意思。 本就尊立嫡立长制的清流们可就崛起了,将视线投向了一时风头无两的秦王殿下。 论功臣,叶慈也在此列,只不过她的官衔本就是破例过,再往上走就显得太夸张了。 可是彻查梁州案有她份,整治商户有她份,大坝的图纸有她份,行宫救驾有她份……简直哪里都有叶慈。 工部侍郎至今都在双眼放光,恨不得与叶慈彻夜长谈…… 为了避免过早面临封无可封,皇帝权衡过后,只好赏赐不少金银财宝,珍稀摆件。 但这些对于江南第一富商外孙的叶慈只是锦上添花,除了显示帝王恩宠,帝王恩宠和帝王恩宠,也没太多用处。 至于鄢灵玉行宫护驾有功,也赐下一应赏赐,将她的郡主爵位提为食邑一千五百户。 承恩侯府中,鄢灵玉对着这堆东西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 “臣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想要的不是钱财珠宝,心里也清楚,她想要的皇帝是不会给她的。 至此,尘埃落定。 散朝之际,秦王萧晟被喊去议政殿,看看出宫建府挑在什么地方。 二皇子被打击的不轻,扭头去找庄贵妃问清真相,不过连遭惊吓的庄贵妃没那么快有力气回答二皇子的疑问。 事业就是人最好的美容剂,不论男人女人,秦王看着都比以前俊上几分,爽朗几分。 叶慈站在原地,看着秦王萧晟意气风发的背影,小声道:“希望你能知道在皇帝面前不争才是争的道理,秦王殿下。” 背后被人顶了一下,承恩侯问她:“你看什么呢?” 叶慈随口胡扯:“没看什么,看天边一只鸟飞过,尾巴好像是红的。” 承恩侯也不知道信没信,随便应了一句,转而谈起其他。 父女俩一块出门,两身朱红官袍并排走,端的是风姿潇洒,年轻的气质温润,年长的沉稳斯文,从背影来看那真有说不明白的好看。 一路上看其他官员都是两两三三凑着走。 她升官升得快,在哪都是空降,同榜进士还在翰林院或底层挣扎,只有她一跃成为从四品大理寺少卿,成了众人仰望的对象。 现在上来结交难免有人说他巴结叶慈的嫌疑,遭人非议,同榜的好友也只敢私下跟叶慈多说说话。 文卫和曾叹息道:“以前我还能叫你敬雪兄,现在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叫叶大人。” 也就意味着没什么交好的官员,大伙都靠量她,她也在考量大伙,暂时比较独。 估计是承恩侯发自内心的认为叶慈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竟然跟他聊起了叶肃的婚事。 有时候叶慈也不知道该说承恩侯活得清楚好,还是活得糊涂好,对自己信任成这样。 不过按照叶慈的意见,她不赞同那么早定亲,有理有据:“叶肃现在才十五岁,还是专心读书的年纪……况且圣上这几年正是用人之际,先不考虑这些吧,免得坏了注意力。” 承恩侯一想老大二十岁才有着落,老二应该也不着急,深以为然的点头。 “你说的是,有你在,他不用着急。” 叶肃不知道他大哥一句话,就让他当真寡到二十岁,又是继叶慈后尘成为京城剩男。 第129章 纨绔非我意16 建兴二十三年, 冰雪初融,正是冷的时候。 官道之上,一队骑士飞马踏雪, 留下一串凌乱深刻的蹄印。 文卫和扬鞭策马, 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眼见天色昏暗,下一处城镇要遥不可及, 继续走下去怕不是要在野外过夜。 他扬声喊住走在最前头的人:“少卿大人!” 前头骑者稍缓速度,侧过沉冷素白的脸,颜色深沉的披风随风翻飞,脖颈处的灰狼围脖在她身上不显臃肿, 衬出几分雍容矜贵气。 这一打眼看过去,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温润尔雅的王公贵族, 而不是杀伐果决的大理寺少卿。 叶慈:“怎么了?” 去年文卫和调任大理寺任职大理正, 是叶慈的下属,此番随她出京办案, 正往回赶的路上。 文卫和加快速度走到叶慈身边,口鼻呼出一片寒气:“这春寒料峭,昼短夜长的, 我看地图一时间也赶不到下一个城镇, 不如就找个地方休憩,明日再继续赶路?” 有文卫和开头, 其余属下纷纷附和。 “是啊少卿大人,我看稍晚时候还会下雪, 继续赶路下去就得上荒野上过夜了。” “沿着这条道过去, 好像有一处寺庙, 能向僧人借宿一宿。” 特地出京处理的案子情节过于惨烈, 犯人极其难缠,拉长了审理时间,仗着皇亲贵族身份耀武扬威,企图收买办案官员。 生生把涵养极佳的叶慈纠缠出几分火气,好几天都是冷着脸。 属官员们惯会做人的,不敢在这关头上开口,生怕上峰的火气烧到自己身上。 有文卫和开头,事情就好办起来了。 “也好。”叶慈左右一看,勉强压下烦躁的心情,也就点头同意了。 一队人放缓速度,在天黑之前找了个方才说的寺庙,可惜早已荒废。 不过有瓦遮头的也算好事,众人打算在此地生火取暖,将就一晚上。 临到门前,叶慈翻身下马,荒废寺庙的破烂大门半敞,呜呜的寒风往外灌,扑了来人一脸腐朽气息。 几人也跟着下马,双腿踩上实地差点腿软跪下,双膝颤抖,才恍惚想起自己骑了大半天的马。 破庙门前有两道极深的车轮印,马蹄印和脚印混杂交错,好像举家迁徙的过路人留下的痕迹。 “这时间越晚,天越冷啊。”文卫和搓搓冻僵的脸, 正想跟着叶慈身后进门,却看见踏上台阶的人背影停顿,扭头看向另一侧。 “……少卿大人?”文卫和犹豫喊道。 叶慈举手打断他说话,侧耳倾听一会。 从林间吹出的风裹挟着细微的哭声,那哭声渐渐微弱,衬托着周遭的场景都变得诡异起来。 见叶慈神情专注,文卫和也跟着去听,但听了半天都没听出什么来,就看她转身往林深处走去。 叶慈随口道:“我去那边看看,不用等我。” 文卫和一懵,呆呆的说:“好。” 从属官员们都先进去把里面料理干净,招呼着文卫和一块进去,他还担心上峰的安慰,摇头拒绝了。 文卫和道:“你们先去,我等等少卿大人,这等僻静之地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免得照应不来。” “那行,我去拾点柴火来。”其他人一看也是,加上冻到打摆子,就不再多客气了。 文卫和顶着寒风在门口站了一会,腿都要站僵了,结果就看见闷声不吭的叶慈回来了,怀里抱着好像抱着什么。 “少卿大人你这是……”文卫和上前迎接,终于看清了对方怀中之物,惊讶道:“哪里来的孩子?” “被人遗弃的孩子,在后面小道上枯草丛里发现是。”叶慈神情复杂,拢了拢披风为其遮挡冷风。 “那还真是可怜,大人快进去说话。”文卫和自己也有个刚出生的孩子,正是父爱爆棚的时候,见不得婴孩受苦。 叶慈与他擦身而过,文卫和探头看去。 只见那婴孩脸色冻得通红,缩在襁褓里,或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又瘦又小的像只失去母亲的小猴子,看着就可怜。 这不,连哭都没力气哭了,憋着嘴用眼泪汪汪的双眼看人。 文卫和这个新晋父亲都被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的心头酸软。 “少卿大人怎的那么晚才进来……呀,您抱着什么?” 几个在里面忙活的官员扭头看见叶慈进来,惊讶问道。 叶慈低头看着孩子,说道:“在外边捡到的弃婴。” “那还真是可怜,天寒地冻的。” “这天下太平的,怎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幸好这孩子走运撞上少卿大人,不然得冻死在此地了。” “看着包着孩子的襁褓用料不差啊,怎么就舍得弃了?” “男孩还是女孩?” 叶慈把手暖热了才探小孩的肚子,还是鼓鼓的,看来暂时不饿,舒口气道:”女孩。” 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叶慈把手抽出来,指缝夹着一叠薄薄的纸,透着火光能看见里面有隐约的自己。 展开一看是娟秀字体写下孩子的生辰八字,角落写着她的小名——阿辞。 文卫和坐她隔壁,看清了那行字体,当即笑道:“她名字居然跟少卿大人同音,还是你见到的,可见这孩子跟你挺有缘分的。” “是啊,不光同音不同字,还被我提前捡到。”叶慈对照着生辰八字,心情越发复杂,眉心微蹙,像是在考虑什么难题。 “?”文卫和听出她措辞里的怪异,有些疑惑的看向她,试图问:“少卿大人,我,我能抱抱她吗?” 柴火燃烧发出毕波响声,散发着滚烫的热意,映红了孩子的侧脸。 叶慈把人放他怀里:“抱吧。” “这孩子都不哭的,还挺乖。”文卫和姿态熟练,把孩子抱的稳稳的。 “我看看,要说我家刚出生几个月的时候最会闹腾了,闹得我和夫人彻夜难眠,就没歇过嘴!” 几个大男人放下围过来看这个孩子,围在一起毛手毛脚的捏捏小孩的脸。 小孩朝对方咧嘴一笑,吐了个奶泡泡。 有人乐了,对着同僚说:“她还会冲我笑,都不怕人的!” 这小孩乖得很,自打进了这暖和的地方就不再啼哭,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瞅人。 想起自家皮孩子,几个官员父爱也跟着爆发,轮流抱着女婴逗弄,破庙里笑声阵阵。 他们也是无聊过头了,用逗弄孩子的时光来打发时间。 叶慈看了看又跑到文卫和怀里的婴儿,喊出了系统:“是她吗?” 【您稍等,正在查询……】系统道:【是的,是您想的那个人。】 叶慈搁在膝盖上的修长手指敲了敲,又问:“那你知道她今生命格吗?” 【她已经不是关键人物,只能大概知道身份,无法查询她的命格。】系统这次给出否定答案。 其实不问去系统,叶慈自己都能按照八字测算出来,那么多个世界的任务也不是白做的,多问一句只是想确定一下答案,看看是不是自己算出来的那样。 “小丫头这是跟女扮男装杠上了吗?”叶慈低低道:“又是相似命格。” 这问题系统没法回答,保持沉默。 长叹一口气,叶慈拿着柴火捅捅火堆,心里在思虑着。 按照她今生的命格,应该是出生后被生母遗弃路边,被冻的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大难不死让路过的商户夫人仆从发现,被她抱回去养。 那位夫人生来体弱,怀孕几次都流产,根本怀不住孩子,还被大夫断定不能生育。 她的丈夫是父亲生前为她招来的赘婿,听闻此消息一改憨厚面孔,仗着老丈人去世,大摇大摆的纳了几房美妾进门。 美其名曰替夫人家传宗接代,孩子会抱给她养,也会冠夫人家的姓。 结果孩子出生后,美妾不舍孩子被抱走,她一哭诉男人就心软了。 对着夫人再**悔,总言左右而顾其他,孩子也不是随夫人的洗不过。 夫人也知晓男人不可信,权利只有掌控在自己手里才算是自己的,谋算着夺回家产。 一次查账归家时捡到了弃婴阿辞,被身边的丫鬟婆子一劝,也动了心思。 她知道这是女婴,仍把她当成儿子抚养长大,给予她教育,教她读书成才,经营生疑,严格以待,就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守住家业。 阿辞不负夫人厚望,与丈夫爱妾生的孩子的争夺中占据上风,熬死养父,驱逐庶弟与姨娘,经历千辛万苦成了一家之主。 不论前世今生阿辞都是个要强的脾性,还不到三十岁,她就将商户家发扬光大,一跃成为当地首富。 因着身份原因阿辞终身未嫁,面临着子嗣凋零的窘境,阿辞被养母哭得无可奈何,只好忍痛答应养母的要求。 秘密借种留下血脉,她又当爹又当娘抚养孩子长大,对外说孩子母亲早已去世,自己无心再娶,专心教养唯一的孩子。 总的来说阿辞的命运不算差,少时命运多舛却大难不死,青年掌权虽有挫折但事遂她愿,晚年则子孙满堂,无疾而终。 有起伏有波澜,更多的是她走上更高层的踏脚石。 不过有得必有失,就是从小养母对她要求甚高,性格略显偏激,一旦退步或者什么事情没做好就会惹来责骂。 被压迫的夫人把压力转移到阿辞身上,迫切的要求她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非意志力坚强者在夫人膝下长大估计会被逼疯。 叶慈正对着火堆思量着,就听外面隐约有说话声传来,夹杂着清脆马蹄声。 她手上动作一顿,就知道是商户夫人来了,问题再次摆在台面上。 把阿辞给夫人,还是不给夫人。 该不该让她继续原定的命格。 “有人来了?” 里边正热闹着的官员们都收了声,看向了门口。 一个中年男人敲门而入,看见各个都穿着官袍,腰佩令牌的,看着就气势不凡,惊讶了一瞬。 男人又作一礼,说道:“原来是几位大人,小人叨扰诸位了。” 到底是灵活的生意人,很快调整表情,脸上陪笑地解释几句。 大意就是他们夫人路过此地,想着天色不早,希望能在这里休息一夜,保证互不打扰。 说完,眼尖的男人将视线放在叶慈身上:“外面风雪渐重,还请这位大人发发善心,答应小人之请,怜惜一二分这些个女眷们。” 很明显他能看出稳坐不动的她才是拿主意的,这气势能压过不少人去,反正他之前见过的父母官没有她十分之一风采。 “可以。”叶慈把阿辞抱回来,轻轻拍了拍。 文卫和他们是为民请命的官,也不爱摆什么架子,既然领头的叶慈都点头答应了,他们怎会不答应对方的请求。 当即将这地方分他们一半,各自收拾好重要的东西。 中年男人再三道谢,脸泛喜气地出门回话。 夫人被丫鬟们扶着进来,披着厚重的披风,年纪不过双十年华,生的秀美羸弱,包裹的严严实实。 就算是这样还是忍不住喉间轻咳,尽显扶风弱柳之态。 跟着进门的丫鬟们也看见了火光下的侧脸,难得见到这样好看的人,顿时羞红了脸。 几个官员们背对着夫人,交谈的声音小了不少,尽量不冒犯到她,同时没放松警惕,手扶着腰间的佩刀。 夫人身为拿主意的人,本想过来向他们道谢,看见正中央的人时,愣怔一瞬。 准确来说她是看见孩子后才愣住的,估计对这突兀的孩子感到惊讶。 毕竟恬睡的婴儿与冷面的官员怎么看怎么不搭。 叶慈注意到她的目光,眉峰稍敛。 手上一动,用披风盖住阿辞熟睡的小脸,似是不希望被她看见。 第130章 纨绔非我意17 礼部中。 承恩侯还没下值, 就听说他外出审案的长子带了个不知名的婴孩回了承恩侯府。 据说眉眼与叶慈本人有六七分相似,还是他亲手抱回去的,绝对是什么不知名的外室所生。 “想不到啊, 你这闷声不吭的长子竟敢带孩子回府, 难不成外界传的惧内有假?”说话的官员朝他挤眉弄眼。 不过堂堂从四品大理寺少卿惧内这个传言并非传言, 是叶慈亲口所说。 起因是风流的齐郡王有意结交叶慈这个风流才子,当众宴请家中听花魁弹琵琶, 至于在哪里谈就说不准了。 叶慈察觉他话中意思,再三委婉拒绝他的好意。齐郡王不服,认定叶慈怠慢他,讥笑她是不是惧内。 不曾想叶慈当场点头承认, 说她家有贤妻, 色若春晓, 惧内不丢人, 赶着回家吃饭。 那过于理直气壮的语气都把齐郡王都说愣了,目送她看似潇洒实则跑的飞快的背影。 承恩侯顿时冷了脸:“此话当真?” 那礼部官员再次点头:“出去宣旨的王大人亲眼所见, 就是他告诉我们的,叶少卿进宫述职都没舍得把孩子放下,态度可宝贝了。” “亲眼所见……态度可宝贝?”承恩侯跟着喃喃, 眼前一黑。 “你也别太气了, 起码他们夫妇二人成婚三年未有所出,补了这个遗憾。”礼部官员嘴上劝慰着, 心底暗笑他日日吹嘘的儿子品行也不过如此。 发妻未生下长子就敢闹出个外室子来,搁谁家都要给家法伺候, 被斥骂品行低劣, 玷污门楣。 若是为官者, 则被御史台那帮臭石头参上几本, 年底吏部考核都会有影响。 “遗憾个屁!这逆子看我怎么抽他!”承恩侯当真动了怒,起身就走,气势汹汹。 “叶大人你去哪?”拱火的官员忙叫住承恩侯,福至心灵道:“该不会是回去揍儿子吧?” 承恩侯气呼呼的背影肯定了他的想法,叫那官员暗暗咋舌。 摇摇头,笑道:“说什么承恩侯府百年清流,我看不过如此。还不是长子养外室,巴结着兰真郡主,生怕被北境王问责。” 尚在府中安置弃婴的叶慈不知危险的来临,还对鄢灵玉介绍她的来历。 “你说她也叫阿辞?”鄢灵玉听得津津有味,手忙脚乱地纠正抱孩子的姿势,好不容易才调整好,笑道:“那你们还挺有缘的。” 春李和蒲氏也好奇的看着孩子,那个叫阿辞的孩子不哭不闹,只拿着眼睛打量周遭环境,黑眼仁骨碌碌地转着,机灵得很。 看的蒲氏连连称奇,言说她必定是个机灵孩子。 春李个子小,要垫着脚才能看全脸:“那知世院里就不是我最小了,有人比我更小!”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庆丰满脸一言难尽,对着这和谐欢乐的场景欲言又止。 这孩子长得那么像他们大少爷不说,大少爷还出京查案两月余未归,这孩子刚好就是三个月大……叫庆丰不多想都难。 “唉……”庆丰不愿背主说出真相,也不愿跟着哄骗兰真郡主,只好痛苦的捂住双眼。 他默默想着:兰真郡主性情纯真随和,是个好妻子,大少爷还这般对她,终究是郡主错付了。 就在庆丰莫名神伤的时候,仆从过来通传侯爷回府了。 “嗯?今日怎么提前下值了?”叶慈心情正好,没注意到仆从古怪的眼神:“你先下去吧。” “是,大少爷。”仆从退下,他眼里明晃晃写着:侯爷正拎着棍子在赶来的路上,大少爷望自珍重。 “叶,敬,雪!” 不多时,叶慈身后传来承恩侯咬牙切齿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承恩侯脖子都气红了。 大管家正追着他,浑身都写满了手足无措,无处下手:“侯爷!您莫冲动,要不您仔细问问,兴许是有误会呢?” 叶慈:“?” 众人:“???” “孩子都大摇大摆抱回来了,”承恩侯手一指鄢灵玉怀里的婴儿:“你说误会在哪?” “啊?”叶慈好多年没被揍了,依然为此场景动了刻进灵魂里的记忆,抬腿就跑。 边跑边劝:“爹你有话好好说,做什么动手动脚的,这多伤身体,你说是吧?” 承恩侯一个扫腿棍偷袭不成功,显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灵活,手腕一挽就奋起直追。 鄢灵玉眼睛上下一动,眼睁睁看着叶慈往上一跳,落地就跑。 “是你个头!你别喊我爹,没你这样的……这样的……”承恩侯到底力有不逮,气喘吁吁道。 “等等!你听我解释!”叶慈绕了庭院半圈,姑且明白承恩侯气在何处。 三下五除二就说了全程,好歹是平息了承恩侯的怒火,他靠着大管家,哑声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断不敢欺瞒父亲!”叶慈笑道。 承恩侯没搭理她,转头看向鄢灵玉,她也承诺对方说的是真的,看样子不像是勉强。 才叫他松一口气,被大管家扶着走过去:“我承恩侯府家大业大,倒不至于养不了一个孩子……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叶慈:“路边弃婴,无姓氏,只有一个小名叫阿辞。” 鄢灵玉把孩子递给蒲氏抱着,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替叶慈擦掉额上薄汗,黏黏糊糊的样子闪瞎承恩侯的眼。 “……阿辞?”他本来没什么想法,低眼一扫,目光稍稍停留:“给我也抱一下。” 蒲氏有些犹豫:“您……” “哼,我都有两个儿子了,还能不会抱孩子吗?“承恩侯伸手一摊,完全忘了叶肃今年十八岁这件事:“给我,我抱孩子的手比揍你家大少爷的时候还稳,绝不会摔着。” 蒲氏:“……” 大少爷什么时候变成一个计量单位了? 叶慈摇头失笑,匆匆归府的她倚着鄢灵玉休息一下,有凳子不坐,就是要站一块挨挨蹭蹭。 不过承恩侯倒是没撒谎,姿势上有些生疏,起码是把人抱稳了。 “你说她才三个月大,这重量太轻了,得吃点东西补起来。”承恩侯问:“你打算亲自收养她,作为你的长女?” 叶慈终于暴露真实目的,笑道:“我已做主代父收为女儿,长辈在前,就等着你取名。” “?!”鄢灵玉反应快,猛的扭头看向叶慈,唇角正翘着温雅笑意,一看就不安好心。 竖起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叶慈把手指抵到她唇边,不让她说话,凑到她耳边说:“嘘——我们不告诉他。” “……”鄢灵玉无言她的幼稚,还是配合了。 承恩侯被她绕了一下,没察觉到不对劲,他点点头道:“这么小取名字怕她受不住,京城大多婴孩都叫着小名到三岁后再取大名。但你和叶肃也是一出生就有大名,既然她做了侯府小小姐,那她也就不例外吧。” 阿辞蹬蹬腿,小脸对着承恩侯咧嘴一笑,似乎很期待。 “你这孩子虽瘦,但够有劲。”承恩侯稍一沉吟,便说:“既然抛弃过往,入我府门,就随我叶氏为姓,惟愿前程繁花似锦,不复暗沉……就叫锦辞吧。” “叶锦辞,好名字!” 有叶慈第一个开口赞同,没一个人提小小姐的名字应该避讳侯府大少爷的名字,心照不宣咽了这句话。 叶慈鄢灵玉身后一躲,探了半张脸出来:“那我就替小妹多谢父亲取名。” 承恩侯不解:“她小名不是叫阿辞吗?什么时候变小妹了。” 叶慈把自己藏得更加严实:“没变啊,小妹是辈分不是小名。” “?”承恩侯傻眼了,对这个孩子是很喜欢,没想过自己收养。但听叶慈这么一说,心里倒是没多抗拒。 但仔细回想刚刚叶慈说的话,承恩侯哪能不知道自己被绕弯子了,瞪眼道:“你刚说的是做主代父收为女儿?不是你自己收养?!” “我跟灵玉二人世界都过不够,哪有心力去照料一个孩子……”叶慈背靠郡主好乘凉,大言不惭道:“就替你收养,我也有个妹妹玩玩,多一个人喊我大哥。” 承恩侯抱着孩子就好往她那边走,边走边说:“收个妹妹玩玩?你个臭小子!小孩能说玩玩的吗?” 搂着鄢灵玉的腰步步后退,这动作放她身上分外幼稚,叶慈笑道:“爹你要当心啊!锦辞才三个月大,不经摔的!” 承恩侯下意识搂紧了孩子,把一众都看笑了,小孩天生欢乐性子,跟着大伙一起笑。 “他们笑话侯爷,你跟着笑什么?这么小就会取笑人了?”承恩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叶锦辞指指点点。 小孩笑得更欢了,挥舞着拳头,砸中了他的鼻梁。 “没事吧,侯爷?”蒲氏连忙上前,从他手上抱过孩子。 “您撒开手让我瞧瞧有没有伤着。”大管家瞪大了眯缝眼,仔细查看了一番,只是红了点,没什么大问题。 “锦辞的拳头真够实在的。” 小小的一团,把他砸的鼻子泛酸,皱着鼻子道:“你小子当初也是,我 第一回 抱你就砸中我鼻子。” 不愧是承恩侯,说话却永远那么清新脱俗。 别家老爹都说揪胡子,就他是砸鼻子,冲着挺直的鼻梁梆梆一拳,差点给他砸出鼻血。 …… 也是京城最近过于平静,承恩侯府多了位小小姐这事不出三日就传遍了各家。 代父收女这个说法居然没几个人愿意信,都以为是叶少卿畏惧兰真郡主的威风,联合承恩侯一起蒙骗她来了。 听说连北境的王爷都写信入京,责问女婿是否确有此事。 纷纷说果然身份不凡,本事又厉害的高门贵女不好娶,会反过来压制夫君。 叶慈对这些传闻略有耳闻并抱嗤之以鼻的态度,所谓北境王写信过来责问,根本没有的事。 “所以,你收养她的原因是什么?” 散朝后,秦王溜到叶慈身边问,他还真挺好奇的。 倒也没信那些传言,凭他的认知,叶慈绝不是那种人。 面对种种暗含深意的眼神,叶慈任性道:“没有原因,就是想养。” 秦王已经替她想了许多个理由,无非是看小孩可怜,有缘分之类的。 闻言,秦王哑然失笑:“……” 这原因过直白粗暴了,但确实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行事严谨,性情却恣意不羁。 一打开始这些个流言叶慈就没在意过,他们爱说说去,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总有一日会自己淡下去,要是自己表现的过于计较,总去辟谣,反而会被认为做贼心虚。 叶慈想起秦王妃怀着第二胎,也礼貌性的问候一番。秦王含蓄的笑容变得亲切,顶着那张温文尔雅的脸连孩子胎动多有劲都描述了一波。 叶慈含笑听着:“……恭喜。” 越搭理他,秦王就说的越起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共商什么机密大事。 叶慈仍含笑:“真的吗?那太好了。” 两人寒暄几句,在得封赵王的二皇子出来前散开。 现在两位皇子的竞争差不多摆到明面上,别给扣上结党营私,与朝臣交往过甚这个罪名。 日子一天天过去,鄢灵玉留在府里逗孩子,看她蹒跚学步,牙牙学语,脸上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笑容。 有时差点要抛弃叶慈,去给小孩讲故事,跟她同睡。 大多数结果都是被冷着脸的大理寺少卿扛着回房,到次日下午才有力气出门。 闹得叶锦辞都不敢撒娇要大嫂讲故事,一入夜就催她回知世院,以防大哥亲自寻过来,把人扛在肩上,对着大嫂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打屁屁什么的看着就很痛,看大嫂的脸都痛红了。 之前她爬水缸,差点被淹的时候就被大哥打过,爹嗓子都劝哑了大哥都不肯停,好几天叶锦辞都是趴着睡觉的。 她吃过的苦,大嫂就不要再吃了。 这幼崽还奶声奶气地劝叶慈:“大哥安寝前要多熏艾香。” 叶慈好奇问:“为什么要多熏艾香?” 幼崽严肃脸:“驱蚊。” 叶慈:“?” 幼崽胖胖短短的手指一指自己脖子,那里有个小小的蚊子包,举例说明:“大嫂脖子总是有好多蚊子包,红红的大大的,肯定很难受。” 叶·大蚊子·慈:“……” 露出姐慈妹孝的微笑,叶慈赞同道:“小机灵鬼。” 夸人就夸人,还伸出一根手指点她眉心,轻轻一推。 叶锦辞啪叽一声,仰面倒在柔软被褥上,小小的眼睛露出大大的疑惑。 大哥情绪不对,她又说错了吗? …… 时光流逝,日夜流转。京城众人早就忘了侯府小小姐是叶慈外室女这桩流言。 但随着叶锦辞逐渐长大,五官长开了,有几分叶家人的神韵,又一种流言传开了。 起因是某日鄢灵玉抱着叶锦辞出门赴宴,宴会上小孩抱着她大腿甜甜笑着:“大嫂,糕糕!” 鄢灵玉低头问:“阿辞要什么颜色的糕糕?嫩黄的还是豆绿的?” “我要吃豌豆黄。”叶锦辞噘嘴,不满道:“大嫂不要小看我,我知道左边的是豌豆黄,右边的是绿豆糕,你碗里的是炸藕酥。” 童言童语的话引来不少夫人笑了,都夸她机灵,不好哄骗。 “好,是我的错,小看你了。”鄢灵玉笑得最欢,用筷子夹起放在小碟子里递给叶锦辞。 约四岁的叶锦辞仰着小下巴,她细软且浓密的头发编成双丫髻,冠着造工繁复,小巧精致的闹蛾扑花冠,玛瑙珍珠璎珞戴在胸前,中间坠着一颗冰透的翡翠。 一身粉蓝衫裙的布料是先前皇帝御赐的布匹,衬得小丫头活泼动人,端的是通身的金贵。 敢说京城里没几个贵女打扮的比叶锦辞更加出挑了,不少闺秀看了都羡慕。 她也有这个资格穿得这样好看,她的养父是承恩侯,大哥年纪轻轻就身居户部侍郎,大嫂鄢氏是堂堂兰真郡主,北境王之女,若非她行事低调,在京城横着走都可以的身份,二哥叶肃最近风头也盛,是庆朝第二个三元及第。 一府两状元,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都说叶致鸿祖坟冒青烟了,养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厉害。 一家子捧她为掌上明珠,说万千宠爱于一身都不为过。 从不以自己是收养而来的身份感到胆怯,小小年纪心胸比谁都阔达。 曾说“不因贫贱自轻,不因富贵移志。”直把承恩侯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这是承恩侯府的小小姐?” 隔壁座上的老夫人瞧了瞧叶锦辞,突然说:“她长得可真像侯爷啊,活像是他亲生的,该不会是……” 话说尽还好,这样半遮半掩最招人遐想。 如果真是收养的还好,要不是收养的,确实是亲生的却不承认她的身份,难不成是小丫头生母身份有问题? 长林伯夫人语出惊人,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叶锦辞身上,视线各异,透着打量。 这长林伯夫人不说还好,现在她们越看越像。 小孩长开后那双眼尾稍稍下垂的双眼简直跟承恩侯一模一样,尤其是那种温润无害的气质。 而叶慈的是眼型略挑,面相像只狐狸般狡黠。 才察觉周遭情况不对,长林伯夫人捂嘴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是啊。”鄢灵玉上扬的唇角拉直,阴冷一瞥:“你说错话了,今日你我赴宴是应程夫人之约,来安国公府赏花的,你提我家事做什么。之前传闻长林伯夫人口齿伶俐,看妹妹病了,替亲妹妹掌管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果然是言不虚传!” 筷子一放,压住了满堂的窃窃私语。这是在骂长林伯夫人嘴太多,手太长。 “……郡主你这气性也太大了。”长林伯夫人的脸色讪讪。 鄢灵玉:“你不提这茬,我还能给你耍脾气不成?” 瞅着鄢灵玉侧脸,长林伯夫人神情变了几变,不敢再说什么,暗恨自己这张嘴说快了。 叶锦辞慢悠悠的吃完了豌豆黄,被鄢灵玉用帕子擦掉嘴角残渣,忽然说:“这位老夫人也觉得我跟父亲和大哥像吧?我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所学的诗书礼仪皆出自他们二位教导,家风影响之下,长得像也无可否非,那我嘴巴还跟大嫂一模一样呢,你怎么不说?” 长林伯夫人被说的一愣。 叶锦辞抿唇一笑,脸颊旁两个深深的酒窝,又冷了脸,一头扑进了鄢灵玉怀里,软声撒娇:“大嫂我好困。” 鄢灵玉抱着人站起身,朝座上的程夫人致歉:“锦辞被我公爹和夫君他们惯坏了,小孩不懂事,总是任性妄为,扰了程夫人的兴致……我就先带她回去,下回再约吧。” 程夫人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她拒绝不了鄢灵玉的话。只好笑道:“小小姐才四岁稚龄能有这样机智,我惊讶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她任性?就……不多待会?” 鄢灵玉心中有气,含笑拒绝了。 乖乖趴在她怀里的小孩垂下眼睑,圆着嘴打个哈欠,困极了的模样。 等人走了,程夫人瞪了一眼多嘴多舌的长林伯夫人,继续招呼其他人。 不管长林伯夫人是用什么心态说的这句话,反正这留言就传了出去。 礼部来来去去好几拨人,承恩侯这么多年仍坚守岗地,哪成想有一天会被人笑说他老当益壮,讨教秘方,叫他懵在原地。 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风评被害,人都要气乐了。 至于长林伯本人在户部做事,户部侍郎又是叶慈,他将会穿到多少小鞋,也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一点外界是不会去否认的,叶家确实对这小小姐过分疼爱。 …… 到了下值的时间,叶慈踩着点离开桌案前。 还有些事找她商议的官员们面面相觑,都说叶侍郎今天怎么走的那么快。 另一人答道:“啊,这个啊。叶大人今早上提过他妹妹会来接他下值,估计在外边等着了。” 这话引起不少赞同,叶慈疼妹妹是有目共睹的,流传度跟她惧内一样广。 “叶大人惧内惧的坦坦荡荡,我等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他敢奏请圣上让兰真郡主回北境驰援这一点,我是真服了他,听说当时圣上的脸都黑了。” “叶侍郎简在帝心,脸黑了又如何,在书房里说几句话出来,圣上又笑眯眯地让郁公公送他出门,这份信重……我辈难及。” “不过叶侍郎和兰真郡主担得起这份信任,兰真郡主一回到北境,就找着了失踪的北境王,反揪出潜藏在北境的细作,重创了阗真。” “让妻子回到战场上,叶侍郎是真舍得。” “他说不忍心看着兰真郡主因着北境消息日日忧心,拼了命也会让她再回北境一次……啊对,他比喻兰真郡主是北境的鹰,鹰就应该在旷野翱翔……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咱们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能搞懂他想什么,咱也不会还是他的下属,该平起平坐了。” “近日北境捷报连连,直逼得阗真退守三舍,把圣上乐得皱纹都深了几分。” “北境王也是,收养义子怎么不查清人家身世,活生生收养个混血种,差点害了自己。” “……可是,人北境王有一百多个义子啊,进过葆婴堂的都是他义子。” “……” “那没事了。” 里面议论了什么,叶慈并不知情,她快步走出门外,远远就看见了绣着承恩侯府徽标的马车帘子。 已然成熟许多的庆丰守在车边,见着出来的叶慈双眼一亮,敲了敲车辕提醒里面的人。 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白净鹅蛋脸,眉眼微弯:“大哥!” 等不及叶慈走过来了,叶锦辞跳下马车,身姿利索的样子颇有鄢灵玉的影子。 年仅十岁的小姑娘穿着太学的青衿,头发盘着发髻,鬓边簪上两朵珠花,相映成辉。 打扮很素,掩盖不了她容貌的精致。 叶锦辞还巴巴的说:“大哥,我跟你说今日先生夸奖了我,说我的文章……” “你嘴边怎么回事?”叶慈沉声问道:“谁敢伤你?” 她目光敏锐,一下子就看出了唇角一块小小的淤青,还被叶锦辞用粉扑过。 在曾任大理寺卿的叶慈这里,纯纯是班门弄斧。 叶慈去看专门接送的庆丰,他在望天,完全不敢跟叶慈对视。 叶锦辞下意识用手去碰唇角,目光闪烁:“什么嘴边?” 130-140 第131章 纨绔非我意(完) “你不说, 我总有办法得知真相。” 到了承恩侯府,叶慈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 叶锦辞看着叶慈的背影, 露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向往。 象征着三品大员的朱红官袍加身, 姿态利落潇洒, 行动衣袂飘飘,这些年的历练叫这人脱去了少时的浮躁, 稳若静潭。 她长那么大,谁都不怕,就对着叶慈抱着敬畏心。 走在前面的人停了,回身看她:“想好了要不要告诉我?” 叶锦辞回神, 跟叶慈对视, 有点犹豫。 对方神情温和, 眉眼深邃, 心中自有城府,被专注看着时总有被看穿的错觉。 叶锦辞扣着手指:“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抵挡不住叶慈的眼神, 心里又委屈,不管不顾的和盘托出真相。 “……他们说我读书那么厉害,科科被评甲等, 被先生夸奖都没用, 还不是要回去嫁人……”叶锦辞碾着脚下的鹅卵石,发出咔拉咔拉的声音。 叶慈神色不变, 循循善诱:“还有呢?” 叶锦辞生出了勇气,声音变高:“还说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多学学女工和管账, 还能靠着承恩侯府养女的身份嫁个好人家, 我听着不高兴……我就跟他们进行了一番较量。” 原来是打了一架, 怪不得头发看起来是重新盘的, 两朵珠花上下顺序簪反了。 叶慈神色不变,一指自己的嘴角:“那你打输了?” “怎么可能?”叶锦辞瞪大眼睛,扯到了唇角的伤口,倔强辩解:“我从小在大嫂身边长大,深得她真传,一拳一个长舌男。要是打输了岂不是丢兰真郡主的脸?!” 提起这个,叶锦辞就有话说了:“他们没赢过我就算了,还说要去告诉先生他们,我就说让他们去,最好让先生把家长也喊来对质。他们又不愿意去了,就在那说我仗势欺人,我说哪里仗势欺人了,他们全都支支吾吾不肯说话,脸都憋青了。” 庆丰听罢,也跟着想象当时的画面,心说他们说小小姐仗势欺人估计是怕她身后的叶慈。 叶慈唇角漾出笑意,心说这小孩荣誉感还挺强的。 叶锦辞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试探道:“大哥不怪我吗?” 叶慈满脸无所谓:“你不是打赢了吗?”想起了什么,又问:“开头起纷争的,跟你动手的都有谁,报上名来。” 小孩之间的事情小孩解决,大人就交给她解决,说她是小心眼也好,说她记仇也好。 她养大的孩子不容许人置喙。 “大哥不怪我,真好!”叶锦辞一脸“就等你这句话呢”,一张嘴报了一串人名。 看来准备十分充足,就等着叶慈开口问这句话。 叶慈哑然失笑,摇摇头跟她继续谈起其他,问起学业问题。 近几年太学不再只接收男学子,女学子只要通过考核也能在里边进学。 叶锦辞就是头一批女学子,还是以当前批次男女学生总榜头名的成绩入学,受到的关注度是比较高。 同时非议也多,叶锦辞又是眼睛里揉不了沙子的性格,直接干了一架。 叶锦辞只是伤到了嘴角,他们眼眶都是黑的,衣襟也被扯烂了。 叶锦辞的聪慧超出叶慈的想象,掌心按按她的头,笑道:“不错,获得头名也不骄傲,会自省纠错,就强过不少人去。” 叶锦辞有点高兴,每回被叶慈三言两句一夸就心花怒放,高兴好几天,还想让叶慈的手多放一会。 “这是大哥给我争取回来的权利,我可不想浪费掉。”叶锦辞低低嘟囔一句。 叶慈没听清她说什么,侧耳问:“你说什么?” 叶锦辞摇头:“我说我们家,大哥是状元,二哥是三元及第,都是人中龙凤,人人赞誉。那我肯定不能堕了叶家的名声,被先生评为丁,多丢人啊。” 她双手背在身后,想学叶慈大步流星的步伐,结果是小跑才能追上去,叶慈余光瞥见,下意识放慢脚步等她。 “你会这样想不错,知识总是自己的,所学越多认识到世间的辽阔,将会使人更加渊博谦虚。”叶慈说:“只有浅薄的人才会仗着肚子里的几点墨水过分自满。” 听着这些话,叶锦辞心底那些不被理解的委屈顿时消散,皱起的眉头舒展。 叶慈从不会跟她说什么你是侯府小小姐可以自由享福,什么不干都能得到最好的这种话,总是乐于肯定叶锦辞的看法。 承恩侯更不会,他从没干扰过过两个孩子成长,导致两个孩子各长各的,但也没差过。 京城都对这个语出惊人,特立独行的侯府小小姐存着看笑话的心思,不少夫人说绝不会为自己的儿子与这样不拘的女子议亲。 有一回被鄢灵玉听见了,反被她嘲讽回去:“那你家的金贵少爷我们锦辞也看不上,区区丙等成绩,反过来说我们家锦辞读书无用,真的不是嫉妒我们锦辞?” 嚣张又无法反驳,直接把那位夫人堵的哑口无言。 叶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承恩侯府就是你的靠山,我跟你大嫂,你二哥他们辛辛苦苦攒功绩不是叫你受别人欺负的。” 回身蹲下,伸手拍拍叶锦辞的肩膀,叶慈声音微沉,像是许下什么承诺一般:“好好读书,总有一天你会实现愿望的,堂堂正正的实现愿望。” “……”叶锦辞心头一震,惊奇的盯着叶慈。 她一直都觉得她大哥是个万能的仙人,只要承诺过的事情,总能做到。 比如求情让大嫂回北境驰援,又比如让圣上颁诏令女子入太学。 或许之后还有更多。 …… 鄢灵玉离京的这段日子里,叶慈也没闲着,在户部忙着应付一切调度。 当今圣上少时在北境待过,是见过血光,见过阗真掠边的惨状的,自他登基伊始就对年年犯边的阗真深恶痛绝,立誓还边境一片安宁。 结果先帝重文轻武,朝中士大夫坐大,差点找不到可用将领前往北境镇守。 建兴帝愣是在一群朝臣的反对下大力提拔伴读,强压着自己忍了几十年,韬光养晦四个字都要听腻了,听烦了。 几近放弃的时候,他遇到了叶慈,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给他展开了尘封许久的宏图,告诉他自己所思一切可行。 建兴帝死灰复燃了,对这个年轻人寄予厚望,一再破例重用叶慈。 幸而她并未辜负自己期待,有她给自己搂钱,致使国库丰盈,叫自己没有后顾之忧。 好在她还知晓本分,没有在揠苗助长式培养中遗失自我。从不逾矩,偶尔有些小错误也不难容忍,毕竟人无完人,会犯错的叶慈反而让建兴帝十分满意。 如今终于让他等到了厚积薄发的时机,剑指阗真王庭。 此次他是发了狠,誓要将阗真国拿下,谁再劝罢免谁,朝堂上下风气一肃,莫不臣服。 朝臣们在皇帝面前不敢说什么,说多了容易掉脑袋,在叶慈这就不一定,但全被她当耳旁风刮,一概不理。 她总是赞同皇帝的任何决策,不仅赞同,还会在背后帮忙善后,钱挣得一年比一年多,皇帝对她就越发信任。 甚至有传言说哪怕是风头很盛的秦王殿下都比不过她去,她一句话顶秦王十句,赵王二十句。 当然,这也是谣传,无半分依据。 所有人都以为北境战事少说得拉长好几年,得做好长期作战。 这些日子里叶慈背着不少骂名,御史台的臭石头们参了又,骂了又骂,给妹妹出个头也能被翻来覆去的参。 什么“仗势欺人”“以权谋私”“纵容行凶”“家风不当”“持身不正”,小到品行问题,大到公事,全都参一本。 希望继续“和平”下去的朝臣认为叶慈是奸佞小人,是皇帝挑起战事的底气。 他们想的很美,明明每年花点钱就能解决问题,非要打仗,这不是祸国殃民的奸佞么? 他们敢说,叶慈也敢反击,没有给人指责的道理。 这日叶慈站在列中发呆,掰手指算鄢灵玉究竟多久没给她回信了,一算竟然超过了两个月,心情十分不佳。 又有个老头跳出来参她,具体说什么叶慈没认真听,只记得一个关键词“给北境的拨款过多”。 她不爽,大家就别想好过,当朝讥讽那人:“吴大人果然是慈悲心肠,效仿释迦牟尼割肉喂鹰。” 吴大人双眼一瞪:“你这竖子,怎可这般说话,分明是曲解我意!” “本官误解你的意思?”叶慈一挽袖子,手上玉笏往承恩侯手里一塞:“爹你替我拿着。” 承恩侯:“……” 默默隐入人群,注定帮不了忙。 庆朝官员互殴是常有的事,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输赢由己,得失不论。 等到不可开交的时候皇帝才会开口维持秩序,其余时间任由他们发挥。 吴大人看她来势汹汹,不由后退一步,嘴硬道:“你想做什么?!这里是议论政事的朝堂,不是毫无纪律的市井,可以让你随意斗殴的!简直有辱斯文!” 拿市井之徒类比叶慈,意思就是说她如莽夫般毫不讲理。 要不是听文卫和说这老。毕。登踹人老疼了,他上次被踹了一脚,半个月淤青都没消,叶慈就信了他的邪。 叶慈笑道:“行,吴大人都说本官是市井之徒,那本官要是不坐实这个罪名,岂不是叫吴大人失望?” 吴大人眼睛盯着她那双白玉般的双手,指节修长,正握着拳头,一看就知道揍人很疼。 仍不甘落后道:“本官有说错你?你反应这般激烈,难不成是在心虚?!” “吴大人身为御史台官员,本就有监督百官,纠正错误的职责,他只是进了自己本分!” “你怎么不说吴大人是在无事生非?北境战事吃紧,叶大人身为户部官员奉圣上之命,为北境调动军需,这些都是经过我们户部计算的!” “兵部的人说要更多,我们户部好不容易挤出这点,被你们说是否以权谋私,还请圣上彻查?放屁!” “身正不怕影子斜,若非心中有鬼,怎会如此抗拒?” 其余官员看热闹不嫌事大,分为两派持续拱火,朝堂瞬间变菜市场。 彼此唇枪舌战,进行一场互相推肩膀运动,踩脚的,指鼻子的,用头撞对方胸膛的都有。 作为这项运动的发起人之一,叶慈身边隔了个无人之境,倒也不是她不参与,只是没人去招惹她。 毕竟一拳把对方砸出鼻血的手劲确实挺可怕的,破相了就不能上朝,太吃亏了。 叶慈嗤笑:“你是在割肉喂狼,迟早把阗真胃口喂大,现在是要粮草白银,那以后怕不是会盯上我庆朝国土,那要不要再给那帮蛮子圈地恭恭敬敬地请他们进去入住啊?” 说话的人踏前一步,一再紧逼,双目情绪锐利如刀:“你在这里大言不惭,在这里慷他人之慨。怎么不去北境住几年再来说这些话,去看一看被劫掠过去的庆朝子民,看看活得猪狗不如的样子,看看他们被阗真蛮子当人牲糟践的样子。” “你扪心自问是在为民请命?你分明是害怕武官崛起,与自己争利!” “你……你!”吴大人一口气上不来,伸出的手指颤颤巍巍。 叶慈举起三根手指,声音朗朗:“我什么我,本官敢对天发誓,我所为之事绝无半分私心,否则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你敢吗?” 吴大人开始翻白眼了:“这怎么能类比,简直胡搅蛮缠!” 叶慈摆出无赖嘴脸,不屑道:“你不敢就直说!” “呃——”吴大人身体一软,缓缓倒下。 叶慈:“好啊!说不过本官就装病是吧?!是男人就站起来说话!” 众人:“……” 本来是装晕,这回吴大人是真的想晕。 过于直白的话直把老头呛得当朝晕过去,一帮朝臣围着老头喊。 皇帝看够戏了,在座上喊御医,郁公公熟练的让人去传御医。 “不用御医,本官来!”叶慈直接拨开人群,蹲下,手猛摁人中。 “……!”吴大人硬生生被掐醒,一睁眼就对上叶慈的脸,恨不得再次晕过去。 叶慈幽幽道:“碰瓷是吧?”她的声音提高,“吴大人你放心,本官一定会救醒你的!” 吴大人:“……” 吴大人立马坐起来了。 朝臣:“……” 这一手把一众朝臣看愣了,看叶慈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神奇人物,觉得此人真是油盐不进,不可理喻。 有人突发奇想,觉得子不教父之过,就拿承恩侯开刀。 承恩侯多贼一人,直接上表请辞,表示他也管不了。 当然最后皇帝也没同意这事,直说承恩侯胡闹。 别的不说,这如出一辙的混不吝就气倒不少朝臣。 吵吵嚷嚷过了两年,就没拿她有半点法子。 第二年开春,北境传来了好消息。 阗真王庭当真被拿下了,阗真王向庆朝递了降书,表示愿意向庆朝俯首称臣,年年岁贡。 北境王写了奏折回京城,仔仔细细地写了当前战况,大力表扬兰真郡主出了多少力,大家有多拼命。 然后问:“圣上,我们打还是不打?” 其实皇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继续还是不继续。 北境王兵临城下,令阗真王上日夜焚心,寝食难安,最终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 现在问题交给建兴帝思考。 不打,就收下他们的降书,给阗真封王,成为他们的宗主国,接受年年岁贡。 继续打下去,阗真可以灭国,但会消耗更大的代价。 且传出灭国名声的庆朝会被周边各国加倍忌惮,生怕下一个轮到他们自己,若他们抱团反抗庆朝,不利于继续发展。 想了几个晚上后,建兴帝召来了几个重臣,又问了叶慈几个问题,做下了决定。 在收到降书的第五日早朝上同意阗真的投降,命人写受降诏书,让阗真王亲自入京签订协议,表明庆朝接受他们的投降。 同时北境王班师回朝,皇帝亲迎。 足足等了两年的叶慈终于露出笑容,距离北境王回朝的时间越近,笑得越灿烂。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叶尚书是会笑的,当年还被掷果盈车,都说笑意风流。 是什么把她逼成现在不苟言笑的样子的? 哦,是兰真郡主不在京城的缘故。 按照秦王的评价就是,活像个望妻石。 去年户部尚书致仕,叶慈就侍郎升尚书,成了庆朝最年轻的二品大员。 叶锦辞也有两年没见到她最崇拜的大嫂,书信联系哪里比得过见面。 头一回翘课不去太学,混在她大哥身后去接人,叶慈随了她,命人替她去太学给告假。 班师回朝的军队浩浩荡荡,远远的影子就让不少人心情激荡,豪气万丈。 路边绿柳依依,春风徐来,京城郊外好似没变过。 叶慈看着,恍若隔世。 突然有了好心情,去跟叶锦辞说以前的事情。 她说:“十五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我还任翰林院修撰时,正逢你大嫂随父入京……” 叶锦辞看得出来她心情真的很好,今天的话比以往多好多,显得不那么稳重了。 耳旁的叙述声很低,语气是强压的淡然,叶锦辞总觉得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想了想,她还是没转过去看叶慈的脸。 洒洒洋洋说了许多,等到后面叶锦辞只记得一句充满喜意的“你大嫂在那么多京城才俊里谁都不要,就选了我,她多爱我啊!” “对对对,大哥说的对。”叶锦辞直接哭笑不得,心说都多少岁的人了,还那么幼稚。 远远看着车驾停了,叶锦辞正要踮脚张望,她问:“大哥,我怎么没看见大嫂啊……大哥?我大哥呢!” 身侧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空了,好端端二品大员,提袍就跑。 场景跟复制粘贴般,皇帝和北境王两个老的对着煽情,其他大臣跟着歌功颂德,顺带损一嘴随后而至的阗真王。 “京城的风,永远都那么温柔。”鄢灵玉阔别两年再次回到京城,心中百感交集。 身后的银朱也说:“上回来的时候郡主还是不情不愿的,这一次是归心似箭了,我觉得要是您再不回京城,叶大人估计敢杀来北境寻你。” 鄢灵玉低笑一声:“少胡说,她不是这样的人。” 心里确实赞同银朱说的话,最近寄来的书信措辞越发露骨,像是忍到了极致。 两年前叶慈为自己请命离京,送别时承诺让她放心去做,她会安排好后路,什么都不用担心。 一旦许诺,绝不背弃诺言,北境王常说这两年过得实在舒坦,不用跟户部兵部他们扯皮,北境军中自治度变高了。 礼部的官员们正要上前引路,就看身侧红影闪过,众人眼睁睁看着叶慈把人拦腰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 鄢灵玉扶着她肩膀,从上而下地注释她的双眼,眉眼弯弯,似有千言万语想说。 最后却是异口同声的:“你清减了好多,是不是很累。” 说完,两人都笑了。 “欢迎回家。”叶慈把人放下,把人结结实实搂怀里,搓着她的背:“我好想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比洪水还凶猛,直接冲破了鄢灵玉的心防,眼眶不自觉开始发热。 鄢灵玉把脸埋进她的肩颈处,嗅着熟悉的气息,平复激荡的心情。 “嗯。”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嗯……” 鄢灵玉不敢张嘴说话,怕自己一张嘴就哭出声。 …… 建兴三十五年,阗真战败,阗真王入京受降,奉庆朝皇帝为皇。 建兴三十六年,得偿所愿的建兴帝终于想起立太子,于次年,立秦王萧晟为庆朝皇太子。 建兴四十一年,建兴帝禅位皇太子萧晟,退居衡山行宫,颐养天年。 次年,萧晟改元为继昌,称继昌元年,同年户部尚书叶慈位列丞相,位极人臣。 继昌三年,丞相叶慈上奏,大力推行女子入学,参加科举,使女子也可入仕为官。 此言一出,引起轩然大波,民间对叶丞相口诛笔伐,说她此举将祸国。 面对这种言论,继昌帝既不驳回,也不同意,保持观望态度。 其实从这种看似中立的态度能看出继昌帝真正意思。 经历了一年的唇枪舌战,有战功彪炳的北境王站台在前,提出高薪养廉在后。 看着扩大数倍的领土,充盈丰实的国库,万邦来朝的景象,没一个敢说没有叶慈的功劳。 最终还是叶丞相占了上风,皇帝同意了她的奏请,开了先例。 诏书广布天下,引起万民议论。 叶锦辞愣在榜前,明白数年前叶慈对她的承诺,还真的被她做到了。 于是庆朝,也诞生了第一位,也是以来的女状元——叶锦辞。 这份殊荣名垂青史,怎叫人不受宠若惊? 但后世对叶慈的评价很复杂,褒贬都有。 有说她权倾朝野,对朝野上下影响力很高,屡屡与民争利,做商贩营生,非君子所为,又门生满天下,曾任下位太子太傅。 不仅如此,她崛起之后叶氏一族代代为官,连妹妹都要塞进朝堂里,恐有任人唯亲之嫌。 也有说她开启了历史的新篇章,功在万世,论实际来算,功大于过。 自建兴帝始入朝为官,深得信任,之后步步高升,二位出过不少君臣相得的佳话,大力发展经济,带动民间生产。辅助建兴帝奠定了之后继昌盛世,万国来朝的基础。 继昌帝继位后对她依然信重,多次直言“如鱼不离水,朕不可失叶卿。” 叶慈不负所望,一心为民,继昌帝在位时庆朝国土面积再次扩大,达到历史最高峰,藩属国皆称继昌帝为“圣皇帝”,民间则称叶慈为“大青天”。 不过有一点还是很特别的,她一生未有子嗣,与爱妻鄢将军相守到老。 无子,拒不纳妾。 野史记载过一段趣事,有个官员为了巴结叶丞相,送她一位绝世美人,言说他定会办得妥妥帖帖,绝不会被兰真公主发现。 叶丞相却说:“无子非内子之过,是本官不行,且惧内。” 那官员顿时无语,面对这等坦荡之人,久久说不出话。 后续这位官员还因为贿赂罪被叶丞相压至大理寺,他结局如何没记载,反正叶丞相不行的名声是传遍了整个庆朝。 …… 人生总有别离,大多早有预谋,也有的是猝不及防。 “你说我大嫂如何了?”叶锦辞扶着官帽,挽袍下车,语气快速。 仆从直摇头:“大夫说公主她早年旧疾沉珂与病情一并发作,回天乏术了。” 叶锦辞步子迈得很大,手捧着官帽:“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她还叫我晚上早些回家,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这个问题仆从无法回答,只能低头跟随:“侯爷也一直在里边等着。” 其实叶锦辞也知道自己在问无意义的问题,她早该知道的,早上笑容分明是回光返照。 她都不忍心问大哥怎么样了,都知道叶慈对兰真公主有多在意,恨不能生随死殉。 穿过回廊,越靠近她们的住所,越能感受到凝重的氛围。 “大哥,我回来了!” 还没进门,叶锦辞就高声喊着。 围着的人群散开,露出一条过人的路。 承恩侯那些老一辈的十几年前就离世了,剩下的都是年轻一代的小辈们。 叶肃也在,已然白发苍苍,眼睛望着内室,脸色看着不太好看。 他抬眼一扫叶锦辞,胡须微颤:“去吧,大嫂就等着你,不舍得合眼。” 叶锦辞的眼眶一热,直往内室奔去。 内室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叶慈正坐在床边,握着对方的手跟人低声说话。 但更多的还是叶慈在说,鄢灵玉在听。 “……锦辞回来了?” 那只枯瘦的手微动,往外伸。 叶锦辞扑过去,泪立马就下来了:“是我,锦辞回来了。” “……都是做丞相的人了,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鄢灵玉已经看不清了,努力睁大浑浊双眼,用手指揩去她滑落的泪水。 “在大嫂面前,我即使是丞相也是孩子心性。”叶锦辞哽咽道:“我一想到……我就忍不住。” “不哭了,我只是年纪到了,相逢数十载,能看着你长大入仕,已经很满足。人生终有一别,望你万事顺遂,不必太难过。” 叶锦辞只是哭,捧着那只逐渐冰凉的手一直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悲伤过度的人总哭得很难看。 叶锦辞觉得自己在鄢灵玉眼里肯定是皱巴着脸,像个酸苦发涩的橘子。 可她哭得再大声,也抵挡不了那只手彻底冰凉下去,在她的掌心脱了力。 另一手按了按她的头顶,动作很轻柔。 是叶慈的力道,温和又克制。 叶锦辞泪眼朦胧的看过去,她看见叶慈朝她露出笑容,像是释然,又像是超脱。 “数十载相逢,我已知足。” 叶慈顿了顿,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一句话。 叶锦辞双眼猝然瞪大,最后一颗泪从眼角滑落,砸到衣袖上,晕开一点痕迹。 坐着的人朝她倒下,叶锦辞牢牢的抱稳了对方,揪紧她背后的衣服。 曾经叶慈为兄长,自己为小妹,隔着男女大防,对方安慰自己,也仅限于轻柔的摸头,从不亲近。 没想到死后,叶锦辞才能享受到来自对方的怀抱,泣不成声。 …… “你怎可自己亲手为二位入殓?这种粗活交给下人来做就好了。” “不用,大……大哥大嫂待我如亲子,我为二位整理遗容,是应该的。” “那让他们在身边搭把手吧。” “尽孝就该不假人手,我一个人就行,二哥让他们都下去吧。” 第132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1 【正在搜寻小世界, 锁定末世位面,选定2667号世界,正在搜寻宿体。】 【很抱歉, 这个世界唯一适合您的宿体死亡时间超过五个小时, 已出现尸僵反应, 恢复进度缓慢……】 01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已经降为零,身体机能彻底失活已超过五小时, 正在为您恢复生命值……】 * “毕竟我照顾着她从小到大……这样这的好吗?” “妈!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她做什么,她能比我重要?” 恍恍惚惚中,昏睡的女人听见身旁有人在窃窃私语,即使是昏睡着, 也能感受到令人不适的视线。 那眼神里露骨的觊觎和算计触动她的警惕心, 药劲尚未消, 生生把昏睡的人闹腾醒。 意识朦胧的时刻, 她只能看见白的晃眼的天花板,四肢僵硬无力, 压根动弹不了。 门边的中年女人还在犹豫,放在腹部前的双手勾缠,眉毛紧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她吃了好, 没有一天半天根本醒不了, 难道亲生儿子都不比雇主的女儿重要吗?!” 年轻男人不耐打断她,直接推门而入, 他边走边说:“而且我没有直接弄死她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 瞳孔紧缩。 陷在柔软床铺里的女人睁开碧蓝如海的双眼, 正看着他, 似是警告着对方不许靠近。 “你醒了?”身形微胖的年轻男人咽了口唾沫, 目光闪烁一会,他试探道:“小姐你难不难受,喝不喝水?” 以前她服了药不都是会睡大半天么,这次加大剂量怎么还会提前醒? 不起作用了? 男人心中有很多个疑问,脸色变了几回。 他也不介意在女人面前露出异样的情绪,反正她性格比三岁小孩还单纯,压根不会察觉到什么。 “小姐,我看你嘴唇干裂,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女人的视线触及他手里的水杯,眨眨眼,却没说话。 年轻男人以为她挑剔这杯水,就赔笑解释:“现在别墅里剩下的水资源不多,不能浪费,隔夜水也将就一下吧。” “小姐醒了?” 中年女人也跟着进来了,看见苏醒的人也惊讶一瞬,看向了年轻男人。 “妈,小姐又不愿意喝水了,你劝劝她吧。” 试图靠近床边的男人看向中年女人,只是她胆子到底没有儿子大,看向他手里那杯水,嗫喏着没说话。 拥有蓝眼睛的女人仍注视着这对心怀鬼胎的母子,面无表情。 他们不知道躺着的人到底在想什么,面对这个以前能轻易哄骗的女人,莫名地惴惴不安。 “妈,你过来扶起小姐,我喂她喝水。”年轻男人一咬牙,端着水迈前一步。 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给对方再灌一次药。 他心想,现在这个世道活命都难,谁还讲究什么善心,什么道德? “小姐她……”中年女人挪动了几步,要动不动的样子。 年轻男人的膝盖搭在了床边,渗出手汗的掌心紧握着杯子,另一只手朝她伸去。 对方反应比他快,先动了。 冰凉的手搭上他的手腕,冷得他差点跳起来,以为自己摸到了冷冰冰的尸体。 他猛的抬头与她对视,对方浩瀚如海的冰蓝双瞳还有些涣散,消除他些许心防。 视线不由自主下落,对方颜色浅淡的唇角平直,不高兴地抿着。 如果颜色再红一点,染上红玫瑰的颜色,微微笑着的话,衬着她欺霜赛雪的肤色,将会透着靡艳的妖异,宛若深海中翻云覆雨的海妖。 年轻男人看楞了一瞬,他一直都知道妈妈雇主的女儿长得好,以前看着就是不可触碰的玻璃花。 美则美矣,柔弱易碎,只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怜惜她。 第一回 觉得小姐的样貌可以烈成这样,烈到他不敢起半分心思。 他怕了,只想匆匆推开,避之如蛇蝎。 【身体机能稳步上升,灵魂融合进度95%,开始传输记忆……】 年轻男人丢开了女人的手,危机意识叫他后退。水杯里的水晃荡,因为他后撤的动作又猛然一荡,洒了大半出来。 不过他没能成功,水杯滚落在地摔碎,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姐,你干什么?我是闻度,我是闻度啊!” 男人被双手反剪,狠狠地摁在床头突出的浮雕,另一只冰凉的手扣着他脖子,不断收紧。 微胖的脸挤成一团,脸色涨得通红,活像一只被捆绑不住挣扎的猪猡。 对方的力气很猛,撞上浮雕的时候脸直接给擦破皮,鲜血淋漓,疼的他龇牙咧嘴。 “你……” 刚大动作的女人微微喘着气,长发披散,纤细的胳膊毫不松懈:“想杀我?” 不住挣扎的男人僵硬一瞬,断然否认:“我怎么可能会想杀你?只是想喂你喝水而已,当真是好心没好报!” 事情发生的太快,好一会过去中年女人才反应过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女人的背影,又看着骂骂咧咧的儿子。 女人双目微眯,没理会年轻男人的辩解,手上的力道没有松弛半分。 年轻男人舌头外吐,求生意识让他拼命挣扎:“咳咳……你,你才是要杀我!” 浓重的杀意在心中翻涌,她遵从本心,不打算留活口,心情专注的她忘记了房中另一个活口。 【正在传输记忆……记忆传输中断……】 怯懦的中年女人软绵了一辈子,兴许是世道害她,让她起了这种心思。 左右张望,着急慌张的她看见了竖在角落的防身棍,两三步赶上去,对着那柔弱背影高高举起。 女人后脑剧痛,手上力道松了,眼前骤黑,倒下去之前她只听见系统的惊呼声:【等等!怎么回事?!】 【申请重新链接!】 【申请连接失败!】 【再次申请!】 【诉求驳回!警告!】 【检测结果:宿主灵魂强度过高,因伤采取防御措施,无法强行连接……】 01系统哀嚎出声:【这不就是被打掉线了意思吗?!该不会失忆了吧!!刚死的身体可不经造啊!】 最后就是满目的红,只写这一行放大加粗的字。 【与宿主断开链接!】 …… 水流在细细流淌,冲掉手上的斑斑血迹,晕开了指缝深红的痕迹,逐渐变得淡红,恢复素白。 别墅里的水资源所剩不多,还需留下来维持生活所需,只能这样慢悠悠地洗。 水声滴答,她很有耐心的把自己清理干净。 关上水龙头,叶慈举起手细细观察,冰蓝双瞳含着浅浅的疑惑。 这双手生的很漂亮,骨肉匀停,莹润修长,看得出来这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才会拥有的手,像是造物主的炫技之作。 叶慈错过眼,与镜子里的人对视上,手微动,指尖触碰着细腻肌肤,描绘这精致的五官。 镜子里与镜子外的人相貌别无二致,动作别无二致,但都对对方感到陌生。 这种陌生是素未谋面的,初次相逢的。 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叶慈就是这样想的。 ——我不认识她,但她是我。 起初她怀疑自己是否这具身体的外来客,可自己身体并无半分不适,也拥有记事以来的所有记忆,条理清晰,经历的事情逻辑融洽。 名字是刻在灵魂里的印记,她记得自己叫叶慈,今年二十岁。 父亲是某上市集团的掌权者,母亲是同属公司高管,上边有医学教授姐姐,和学金融的哥哥。 她的各个家人都是该行业的佼佼者,只有她什么都不是,是一朵被养在别墅里玻璃之花。 母亲是个女强人,她怀着叶慈时仍进行高强度工作,保持不健康的作息。 在某次与合作商谈判时,因情绪过于激动,叶慈早产了。 当时的叶慈不足妊娠期不足37周,生来体弱,直接在保温箱里呆了半年,才勉强捡回一条命,但从此药不离身。 见不得风,晒不得太阳,走几步都得喘,根本不能跟同龄孩子一样进行运动。 在幼儿园不知道第几次晕倒后,她只能在别墅里接受家教一对一教育,与外界隔绝。 生来是叶家老小的叶慈并不如其他家庭那样,独得全家宠爱。现实与想象相反,她是被全家忽视的存在。 当年一出生,父亲只过来看了她一眼,就认定这个孩子身体过于虚弱,不能和前两个孩子一样,为家里争光。 养好身体的母亲继续投入工作,聘请几个月嫂和保姆照顾叶慈,她的姐姐和哥哥都在国外求学,说没时间赶回来。 说出来估计没人相信,叶慈长到五岁的时候才见姐姐哥哥第一面,她还以为对方是隔壁家的大人,态度拘谨。 在这几年里见到父亲母亲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确认她安然无虞就离开,更多的是在国外与其他两个孩子团聚。 叶慈直到十岁,终于知道那对衣着光鲜的夫妇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不是好心的叔叔阿姨。 他们富有且繁忙,更给予小女儿一切东西,钱财,玩具,衣裙。 能让小女儿住在富丽堂皇的别墅,能保证她衣食无忧,只有亲情不能给予,使她活得像高塔公主。 叶慈身边来来回回换了很多任照顾她的阿姨,十二岁那年,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这才稳定下来。 这个阿姨姓李,相貌普通,性格怯懦。 在她与世隔绝而养成的单纯想法里,李姨温柔体贴,做饭的手艺一绝。 虽然她没有妈妈漂亮,但她会很多妈妈不会的,比妈妈更厉害。 比如李姨会拥抱不喜欢吃药的她,李姨会在床边轻唱着摇篮曲,李姨会天天在家里待着陪她……优点太多,数不出来。 所以她最喜欢李姨,想对她更好。 叶慈曾在高烧中喊过她为妈妈,将自己心爱的娃娃送给她,把自己攒的零花钱全部送给她,巴巴地安慰这个被丈夫抛弃,儿子不孝的命苦女人。 数年下来,是个石头都能捂热了。 但在十天之前她利用叶慈对她的信任,把被亲爹赶出家门的儿子接进别墅庇佑,想着能沾沾叶慈的光,把自己儿子也带走。 他们忙还希望的等着幸运眷顾,然而就在三天前,她的父母拒绝了小女儿的求救。 言说情况紧急,让她好好保重,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回来救她的。 母子二人便得知叶慈无所不能的父母哥哥姐姐一家四口团聚,他们安然无恙,根本不会冒险回来接走小女儿,打定放弃她的主意。 李姨倒是没什么想法,着急也得过且过。 她的儿子在得知真相后,一个念头隐约成型,并努力说服李姨同意。 李姨的儿子,也就是闻度,他捧着在别墅吃圆了的肚子说:“储藏室的食物快吃完了,我们不如带着仅存的食物出逃,寻找更多的出路,继续在别墅死守只会被饿死……” 李姨神情为难,饿死固然可怕,可外面的丧尸更加可怕。 闻度拿出了强有力的理由说服她:“而且我已经找好了投靠对象,是我以前上班时候认的大哥,他在末世开始的时候就觉醒了异能,现在是个二级火系异能者,他承诺明天就回过来接我们,会保护我们母子的!” 只是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叶慈怎么办? 她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药罐子,带走她只会拖后腿,那就留在别墅好了,绝不会伤到她的姓名。 于是,昨晚李姨选择把药递给儿子,她更在乎骨血之子,被说动了。 他们一个人倒水,一个人把药片磨成药粉,两个人站在床边看着她喝下去。 愧疚与狂喜长成了一朵并蒂花,在他们心间深深扎根 叶慈是父母意料之外的孩子,她的父母本来就没想过要生第三个,但一想生下来也不是养不起,那就留着。 反正她都被自己父母放弃了,他们只是外人,再次放弃她也无可否非。 加大她的药量,让她好好睡一觉,在她醒来之前离开别墅。 至于没有食物的柔弱女人该如何活下去,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闻度认为自己留她一命,没有利用她的美貌,把她交给亡命之徒换取食物已经很好了。 但没想到的是,叶慈提前醒了,他们慌了。 就有了刚睁眼时互相拉扯那一幕。 整理完记忆,叶慈注视着洗手台里的血水消退,不留下半点痕迹。 “明目张胆的愚蠢让人难以原谅,而且我最讨厌的就是被算计。” 指尖水珠滑落,叶慈收回目光,细细擦干净水珠,转身离开洗手间。 苍白病弱的女人长裙飘荡,她在路过房间里的狼藉也面不改色,好像那只是在平常不过的路边花坛。 走出门外,她轻轻地关上了门,隔绝了浓重的血腥气。 可外边的空气也没好到哪里去,不知何处飘来的腐烂味道更加刺鼻难忍。 叶慈走到窗边,指尖一挑,轻轻揭开封得严严实实的胶带,从缝隙往外看去。 只一眼,她就想起了自己住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这栋别墅处于市中心,占地广阔,周围绿植郁郁葱葱,非常符合富人闹中取静的心态,环境悠然,一看就很适合养病。 同时有几具腐烂的尸体在路上来回游荡,身上衣衫褴褛,仅存的昂贵布料能看出他们生前不凡的身份。 叶慈甚至认出某个碎花裙的女人是她的邻居,生前热爱种植鲜花的温婉太太。 这一切再清楚不能的告诉观察者,她正处在秩序混乱,实力至上的末世。 一年前,这个世界就开始展露端倪,反常的季节,极寒极暖的温度,以及格外汹涌的自然灾害……如此种种,使安静祥和的世界陷入无法挽回的灾难中。 彼时生灵们并不知道世界反常的原因,用尽所有办法挽回,花费无数代价寻找原因,都无法阻拦灾难的降临。 在半年前,气温高达五十五度的太阳下,某市出现了第一个病例,当时并没有引起任何讨论度,都以为这不过是狂犬病发作的患者。 谁都没想到,之后就是末世降临,生灵们被迫过上刀尖舔血,生死难测的生活。 与此同时,人类觉醒了各种异能,以此杀敌自救,吸收丧尸脑子里的晶核能让自己的异能升级。 异能有五行金木水火土,变异系则有风冰雷三大类,除了这几种之外,还有两种特别分类——空间系和精神系。 觉醒了五行系和变异系的异能擅长攻击类的技能,唯有水系除外,这个异能的人比起攻击,他们更擅长治疗。 等级越高,治疗能力越高,水系异能高等级者是人人拉拢的对象。 最特别的异能则是精神系,觉醒这项异能的人因为没有攻击手段,初期成长艰难,容易夭折。 但好好培养在之后将会是个大杀器,高等级的精神系异能者甚至可以影响更高等级的异能者和丧尸。 叶慈匆匆打断自己的思维,更多的疑惑冒出来了:“奇怪,我应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柔弱女人,为什么会对异能分类那么了解?” 低头看着白净的掌心,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如此几回。 激烈的焦虑在心中作乱,几欲叫人发狂,全被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了,露出平静的面貌。 空荡荡的掌心总让她感觉自己少了什么东西。 她喃喃低语:“我该不会跟小说里说的那样,是个什么不得了的大佬吧?” 很快叶慈就否认了自己的异想天开,笑道:“要我是不得了的大佬,怎么会连异能都没有?肯定是个什么都不行的小可怜。” …… 改装过的越野车行驶在路上,一路撞开拦路的丧尸,如履平地。 血红的烈阳西斜,夜色即将降临,黑暗容易滋生各种危险,尤其是遭逢乱世的现在,他们必须找到休息的地方恢复体力,防止夜袭。 开车的男人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惨景,侧脸问:“老大,我们到了拂阳区,接下来要去哪里?” “到拂阳区了?”副驾座上靠着假寐的男人,睁开眼问。 拿下嘴角叼着烟,在鼻尖闻闻味后收回烟盒里,露出的臂膀肌肉虬劲,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后座上还坐着一男一女,两者都神情倨傲,气息沉稳。他们是被称为老大的临时合作对象,花晶核蹭车来的,必要时刻会出手保护他们。 听见拂阳区三个字,女人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拧眉道:“我们说要去投靠青省基地,你怎么绕路来拂阳区,你是不是不想要名额了?” “不急,总不会卖了你们。”老大笑笑,在女人发怒前解释:“我有个小弟叫闻度,他命好在丧尸潮爆发前多到这里,还有吃有喝的,可羡慕死我了。” 有吃有喝四个字打动了后座男女,现在这当头谁还会嫌弃食物多,勉强平息怒气。 老大一挑眉,双眼透过后视镜跟他们对视:“而且闻度那小子说了地址,就在附近。我就打算去他那就好了,听说还是个地广人稀的富人区,丧尸也不多,肯定没多少人,大别墅也好做防御。” 女人问:“你想捎上他们?” 老大笑了:“怎么可能!” “你明白就好,少做无意义的事情。“女人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靠回后座。 她身旁的男人全程沉默不语,眼睛盯着外面看。 老大不敢惹这一对小情侣,气息深沉,难辨究竟是几级的大佬,依照目前来是满意他的做法。 正如闻度之前所想,多一个人多个累赘,没有异能的闻度本人也是。 在末世里无能就是罪,他们是来进货的,可不是来做慈善的,闻度那傻。逼和他妈给他做肉盾都不够格。 看着逐渐靠近的小区大门,老大摸摸下巴,唇角微勾。 想起闻度之前说过,他妈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打工,照顾她生活起居。 那大小姐身体不好,从小被她爸妈当品种猫一样圈在家里养,性格说好听点是天真无邪,直白来讲就是傻了吧唧的,贼好骗。 只要闻度他妈一哭,大小姐就会倒贴钱给她,她亲爸亲妈也不在乎钱去哪里了。 按照闻度的比喻就是,对于他们来说千万以下掉地上都是懒得捡的数额。 粗略估计下来,这几年一共贴了几百万,能买银市一套房,钱全让闻度拿去打赏女主播和赌完了,不过自己也跟着他沾了不少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闻度那小子给他发过一张照片,是那傻瓜大小姐的近照,美得简直不像话。 明明年纪超过二十岁,气质跟不染尘埃的少女似的,魅惑与纯真并存,构成一种特别的气质,叫人挪不开目光。 在她面前,什么艳光四射的娱乐圈一线女明星都逊色几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的。 老大想的很美,玩完她之后,后续只要操作得当,或许能在青省基地站稳脚跟,不至于那么被动。 司机踩下刹车,停在了笼在朦胧黄昏下的别墅门前。 坐在阁楼里的女人耳朵微动,缓缓站起身,将脸贴在门上。 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定能看见她唇角是翘起来的,如红玫瑰般艳丽。 第133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2 “你说你们和他们并不认识, 只是为了寻找落脚点,根本无意冒犯?” 说话的声音语调轻柔缓和,咬字清晰圆润, 尾音还总爱停顿一会。 不知情者听了, 会有一种不谙世事的贵族少女在花架下念情诗的错觉。 “……对。”男人回答咬牙回答。 叶慈垂眸注视他, 轻轻一笑,也没说信还是不信, 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两人面上浮现犹豫之色。 叶慈红唇微翘:“嗯?” 在他们耳里,这跟含着蜜一样的声音不是撩拨人心的钩子,就算是,也是一招毙命的染血铁钩。 两种违和感极强烈的感觉冲撞, 给人的感受只有毛骨悚然。 求生欲让男人的回答脱口而出:“司徒修!我叫司徒修!是隔壁市司徒家长子, 我跟你们家曾经有过合作!” 强行稳住几欲颤抖的声线, 让视线定死在对方身后的风景画, 不愿与对方对视。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满头的冷汗,后槽牙紧咬着, 突出了线条流畅的下颌线,这只为了不让自己的恐惧溢于言表,显得沉着冷静。 “司徒家的司徒修, 我应该认识, 你这名字取得挺特别。”叶慈点点头,忽而笑道:“那么紧张做什么, 我又不吃人。” 司徒修顾不上用这个理由套近乎很丢脸,只为自己一时的安全松口气。 叶慈侧过脸看身旁的女人:“你呢?” 这句保证根本没安慰到他们半分, 像是被哪个词触动心弦, 又或许被她的眼神吓到, 女人浑身一颤。 终于维持不住倨傲的面具, 瞳孔震颤,抖着唇说:“……颜,颜希音。” 颜希音被抬着下巴向上看,对上那双幽深双瞳,深沉如海。 眼睛的主人疑惑的说:“你好像很怕我,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怕我?” “……”颜希音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实在想不通事情怎么会有现在这个发展,身为末世数一数二强者的他们全身被束缚,困在了靠背椅上,如笼中困兽。 这一切都拜对方所赐,一个看起来像朵娇贵花卉的女人。 颜希音忍不住去回忆细节。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车停在别墅门前开始。 明明开始的进展十分顺利,领路的老大联系了闻度,得到回复后让手下小弟撬开了大门,进入了看似严防死守的别墅。 当时颜希音还不以为意,认为闻度言过其实了。 什么防卫很好的大别墅,跟纸扎似的,还不敢亲自下开来门,实在胆小怕事。 全都被态度畏缩的闻度影响,以为里面没有任何危险,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猎人设好的圈套。 别墅内很安静,因为没被扫荡过,干净的不像是末世该有的场景。 司徒修重伤未愈,看得出来老大打了什么主意,但他不打算掺和他们的事情,坐在沙发上休息,静静等着尖叫响起。 颜希音则去做好防御,保证他们的安全,无意间抬头看见角落有个室内监控,正静静的注视着大厅里的场景。 “这里怎么有个监控?”颜希音说。 看向风景画的司徒修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说:“那个人说过,这房子的主人她身体不好,可能是家里人为了看顾她情况安装的吧。拂阳区早就断电了,有监控用不了……” 这种安装家庭监控的情况挺常见的,颜希音点点头。 “也是。” 那种被目光窥视的感觉太强烈,令人感到不适,颜希音忍不住上前,抬手想要毁掉监控。 楼上响起的凄厉的惨叫声打断颜希音的动作,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在楼上奔跑。 按照老大之前说的,这栋别墅里有三个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引狼入室的闻度和他妈,刚刚惨叫的是男人的声音,估计就是闻度死了。 现在跑动的脚步声虚浮,想来不是千金小姐就是闻度他妈。 司徒修捏捏眉心,轻叹一口气,冷硬的脸露出不耐。 “到底有没有常识,这么大动静会引来丧尸的,找死别带上我们。”颜希音说出了司徒修的心声,然后去关心司徒修:“你的伤还没好全,要不睡一觉吧,我帮你守夜。” 司徒修神色微动,低低应了一声:“谢谢。” 他遭逢亲兄弟与未婚妻的联手背叛,危难之际虽及时觉醒异能,勉强保全性命,却也身受重伤。 危在旦夕时,要不是颜希音及时出手相救,他可能会死在那对狗男女手里。 而且她还尽心尽力帮自己提升异能,这份赤诚之心叫人不动容都难。 颜希音见冰块终于又被暖化的兆头,灿然一笑:“就你我的关系,有什么好谢的。” 又怕司徒修因为自己的话退缩,颜希音补充一句:“我们是交过命的队友啊,而且我还是你曾经资助的学生,没有你的资助我估计十几岁就要出去流浪打工了,所以我这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好了之后还能保护我,是我赚了,不用太介怀。” 大大咧咧的话缓和了司徒修的心情,心中微暖。 又是一阵连续不断的撞门声,像是慌不择路的人撞进了房间,拼命关门却关不上,用手掌不住拍门。 从声音就能听出拍门人的焦急慌张,甚至能想象到对方面对凶手涕泗横流的模样。 颜希音神色不动,嘟囔一句:“他怎么清理现场的动作那么磨蹭,二级异能者都搞不定一帮妇孺?” 司徒修面露不忍,却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只有逃窜的声音,没有求饶的声音。 他想的不错,楼上的人确实发不出求饶的声音。 房门被撞开,仓皇逃窜的背影被地毯绊了一跤,直接跌了进去,扭伤的脚踝发出撕心裂肺的剧痛。 握着长刀的人紧随其后,像踩着轻灵步伐的死神。 浑身浴血的老大反手想把门关上,让自己有求救的机会。 但是迟了,眼前寒光一闪,利刃削断了半个手掌,老大吃痛收回手,用另一只手去捂住鲜血直流的伤口。 门被推开了,残光映在她背部,对方身量很瘦,居高临下看着他时泄了一二分光,让老大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长得跟火一样烈,神情跟刀一样冷。 老大心慌气短,疼得跌坐在地上,不顾手上伤口手脚并用地倒退,额头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心声无数次重复: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他本想开口求饶,才想起自己的声带被割裂,满脖子满衣襟都是自己的血,或许还有其他人的血,他已经分不清了。 张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叫不来任何能救他的人。 仰头用双手求饶,甚至模仿以前被自己虐杀的人,双膝跪地砰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眼冒金星,毫无尊涵的乞求对方饶自己一命。 叶慈问:“你动手杀我的时候有想过这个后果吗?” 修长的手指指向白皙的臂膀,那儿有被火燎伤的伤口,破坏了美感,皮肉翻着红,分外渗人。 那是老大用异能反击留下的伤痕,如果叶慈没躲过这一击,击中的就是她的心脏,从而火焰蔓延全身,活生生烧死在他眼前。 二级异能者只会火球术这一招,对付普通人完全够用,一个火球下去就是一具焦尸。 老大不住摇头,神情惶恐,浑身颤栗到痉挛。 叶慈好像很好说话似的,温声细语道:“而且你们两个人打一个人,没异能的那个技不如我,你也不如我,死在我手里也不过分。” 老大这回不摇头了,眼泪鼻涕全都飚了出来,自暴自弃地想求个痛快。 原来通讯器里回答他的根本不是闻度,是他以为的傻瓜千金。 还是他以为的傻瓜千金反杀了自己小弟,水果刀割喉,一招毙命。 老大甚至不敢回想自己在床边看见的两具尸体,可怕的不是当时的场景,更可怕是她裙边的红斑。 小弟当着自己的面被杀,老大当然火气上头,仗着火系异能就想烧死对方,结果却是…… 他的异能在对方面前完全不起作用,连手都被砍断,沦落到任人宰割无法反击的地步。 要是知道会有这种后果,宁愿在外边杀一夜丧尸,打死他都不会迈入别墅一步。 这女人简直就是疯子,跟丧尸一样恐怖的存在。 不,丧尸吃人但能杀死,她吃异能却杀不死,她比丧尸还可怕,根本不是人! 利用完他最后价值,叶慈说:“他们快上来了,就不留你了,安心上路。祝你下一世投生到没有丧尸的和平世界。” 这祝福可真叫人头皮发麻。 瞳孔映着高举的刀锋,上面残余几点血斑,在用永夜彻底降临前,老大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二级火系异能的自己不能奈何她,雷系四级的司徒修不一定。 这样一想,他踹倒了门边的花瓶,发出好大的声响。 他死了,这贱人也别想好过。 楼下,昏暗笼罩着客厅,沉在令人难安的寂静中。 花瓶爆裂的响声再次惊动了假寐的人。 颜希音猛的睁眼,霍然起身道:“情况不对!王永强对付普通人根本不需要那么久,上面有危险!” 两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打算往楼上走,就瞥见楼梯口映出的侧影,正安静地潜伏,一晃眼过去会让人以为是错觉。 敏锐的颜希音首先发现对方的存在,机警停住拉住了前边的人。 颜希音声音仓促:“司徒修别过去,楼梯口有埋伏!” 司徒修被她一拉,停在 第三节 台阶上,跟着往上看去,果然看见被吹起的裙边。 别墅里面很干净,气味却不轻,有各种味道混杂,影响了末世生手司徒修的判断,现在离得近了,才分辨出刺鼻气味中混杂着新鲜血液的腥气。 要是他就这样过去,肯定会收到攻击,司徒修有些后怕,对颜希音更加感激。 忽然觉得颜希音危机意识真的很强,敏锐的不像普通人,比如现在,她总能先许多人一步发现周围的异样,身手利索性情果断。 要不是知道她只是普通的女大学生,司徒修会以为她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 隐在黑暗里的人走了出来,端庄笑着:“看我又发现了什么?原来是两位不礼貌的客人,冷落客人那么久,是我招待不周了。” 视线扫过两张神色各异的面孔,她问:“你们也想和他们一样吗?” 虽然不想去问之前去的两个人的结局,从她痕迹斑斑的白裙裙摆就能看出他们的结局。 司徒修满脸警惕,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颜希音借着异能者优越的实力,在黑暗里看清了对方的脸,对上那双永生难忘的蓝眼睛,恍惚一瞬,惊诧喊道:“丧……!” 像是意识到什么,她把话吞回去了,手摸上了完整的胸口,长长松一口气。 心脏还在跳动,她还活着。 过于激动的情绪吸引了叶慈,她看向颜希音,眼含探究。 司徒修也看向颜希音。 颜希音用尽毕生演技收敛情绪,保持刚刚惊诧的表情:“上面的人原来是你!” 这种转变很生硬,一看就是硬掰的,还有那隐隐如临大敌的态度。 她成功引起了叶慈的兴趣,抬腿迈下台阶:“是的,上面的活人只有我一个,他们太弱了。” “怎么可能!王永强分明是二级火系异能,以一当十都不过分,他的异能呢?”司徒修想也不想就否定她的话。 背在背后的手微动,暗暗凝出一团能量波,带着凛冽的雷霆之力。 他故意激怒看似自大自傲的叶慈,想引她下楼。 颜希音没说话,凝神专注地盯着叶慈。 “他叫王永强,名字跟他的实力一样普通。”叶慈想到刚刚那人,就不住摇头。 不过她是个有耐心的人,愿意回答司徒修的问题,她说:“你问王永强的异能去哪里了,我这就告诉你,王永强的异能在这。” 素净的右手一托,掌心凝出篮球大小的火球,散发着灼热的温度,信手朝司徒修丢过去。 司徒修没想到她说打就打。 映着火球轨道的瞳孔紧缩,匆匆御起防护罩,仍被磅礴的力道冲下台阶,倒飞出去。 “噗!”重重落地的司徒修牵扯到旧伤,口吐鲜血,五脏六腑剧痛。 就这样了他也不舍得放弃攻击的机会,挥出雷鞭对纤弱的身影甩过去。 “你的功夫不到家,鞭子都使不好,既不柔又不刚,一眼看穿弱点在哪里。小孩甩跳绳都比你有技巧,对上有点功夫的只能等着挨揍……就像这样!” 叶慈居高临下的嘲讽,唇角微翘,看得出来她对这种诛心之论非常喜欢。 可颜希音分明看出她笑脸下的冷漠,双眼古井无波,无悲无喜。 素手凝上防护罩,叶慈甚至往前走了几步,抬手卷住甩来的雷鞭,手腕一卷,力道加大反将人甩到墙角,撞得眼冒金星。 司徒修还没缓过劲来,忽然双眼瞪大,惊恐地看向楼梯上的叶慈。 再清楚也不能感受到自己充沛的异能顺着那根雷鞭源源不断往外流走,如滴水入海般被吸收掉。 他拼命挣扎想要甩开手上的雷鞭,怎么也甩不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异能从四级圆满掉到二级出头。 竟然被吸收?! 忽然明白了她刚刚那句“王永强的异能就在这”的话。 脱口喊出:“你究竟是什么异能!吞噬?还是控制?” 其实叶慈也在想这个问题,王永强攻击她的时候突然就会的,且掌握度很熟练,完全可控。 而后司徒修像是想到了什么,朝颜希音喊:“希音!千万别用异能攻击她!” 这声叮嘱说完了,酝酿完的颜希音对叶慈展开精神攻击,试图控制她的意志。 纤弱的精神丝试图去触碰对方的精神海,刚挨到边,就被对方发现。 “你是精神异能者……学会了,原来精神力是这样用的。”叶慈触类旁通,立马学以致用。 顺着那条精神丝进入颜希音的精神海,强大的精神力在她刚成型的精神海中肆虐,摧残。 “啊啊啊啊!”颜希音跟被人当头一棒似的,脸色骤白,直接摔下楼梯,抱头惨叫。 如果把颜希音的精神海比喻为池塘,那叶慈的精神力就是势不可挡的龙卷风,在小小的池塘任意翻涌,搅得翻天覆地。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痛苦的折磨了,颜希音以头抢地,恨不得就此死了。 “好痛啊啊啊!让我死了吧!!” “希音!”司徒修眼睁睁看着,心知再不说什么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万分后悔为什么要来招惹这尊煞神。 幸而司徒修心智过人,抛出自己可利用的点:“如果你不杀我,你可以利用我为你做任何事情!我只不过是普通异能者,杀了就杀了,好处也就那样!” 颜希音的惨叫声停了,伏在地上抽泣,胸口大幅度粗喘。 无法抗拒的力量逐步收敛,司徒修异能等级也稳住了,他勉强勾起笑容,知道自己赌对了。 然后他们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完全受制于人。 结束回忆的颜希音不住闪躲对方的视线,胃部收缩犯恶心。 她怎么也想不到,掩埋多年的梦魇会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更没想到最初的她是这样的。 倒是跟之后的行事作风有几分相似。 司徒修再次强调:“我很有用,别杀我!” 叶慈观察完颜希音,心里有好多疑惑,说:“我没想过杀你们,是你们一进来就喊打喊杀,抢先攻击我,还有人联合闻度里应外合,就为了除掉我。” 说话的人敛裙端坐在他们面前,宽大的裙摆散开,像是月下绽放,不慎溅上胭脂的白玫瑰。 她幽幽一叹:“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自保,而已,让对手差点死掉的自保。 颜希音:“……” 司徒修:“……呵呵,叶慈小姐言重了。” 你爸妈没把你接走,放你在这真是造孽。 颜希音目光一闪,这才知道原来她叫叶慈。 因为那时候都不叫她名字,对她的称呼有另一个代号。 “既然你们打定主意要为我做事,那我也得考核考核。”叶慈摸摸下巴,恰好擦掉下巴上的一点干掉的血点:“按照职工入职前的规矩,应该叫面试。” 向来只有他面试别人的霸总司徒修面皮一抽:“嗯,您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司徒修能屈能伸。 毕竟一个照面他就从四级掉到一级雷系异能,给手机充个电都难,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 那个您字听得颜希音眼皮直跳,忍着噬心的恐惧跟着点头:“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叶慈摇摇头表示:“不用问,我自己能算出来。” 司徒修:“?” 叶慈:“在别墅养病的时候看了几本相关书籍,稍加回忆就能融会贯通了。” 司徒修:“……” 不就是半吊子的意思吗? 看他最惊讶,叶慈第一个说他:“你是家中长子,下边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早年一帆风顺,性情冷傲,一根筋。青年遭逢重大挫折,一时潜龙在渊。不过别着急,看似翻身无望,实则机缘在身,前途灿烂光明,是大气运加身者,不过……” 前面的溢美之词听着心情舒爽,哪怕是安慰也行,那个不过就叫人提心吊胆了。 “不过什么?”司徒修眼睁睁看着绑架了劫匪的人质在那掐指一算。 人质叶慈摇头:“这个得看你自己的选择。” 司徒修一脸我懂,忘了自己被铁链捆牢的姿势:“天机不可泄露是吧。” “倒也不是。”叶慈否定了这个答案:“我泄露了天机也不会被这么样,我的因果不在这,你提前知道了就不一定了。” 意思就是她能说,他不能听。 神神叨叨,说得跟真的似的,还同父异母的弟弟,那是他同爹同妈一块长大的亲弟弟。 司徒修紧张感消退,认定叶慈是在别墅里关久了,脑子关出问题了。 但嘲笑对方脑子不比自己性命重要,活着才有未来。 司徒修说:“我弟弟……不,虽然我也很讨厌他,但那条白眼狼是同母所生。” 叶慈柔柔一笑,张嘴就戳心肝:“你确定是同一个妈妈生的?” “怎么不是,刚出生的时候他是我亲手抱回家的。” 司徒修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一滞:“我妈生我弟的时候难产,我弟没满月的时候就进了好多次医院,医生几次下达病危通知书。到刚足月那天被我爸抱回家,他就突然没病没痛,健健康康长大,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叶慈点头:“可能是幸运吧。” 真幸运假幸运他能不知道? 怪不得白眼狼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妈! 司徒修自闭了,又因为不是亲弟弟有点开心,想到自己不知所踪的亲弟弟有点抑郁,整个人心情挺复杂的。 目睹这诡异一幕的颜希音:“……” 说好的人类领袖真信了? 叶慈把司徒修心态破防后,看向颜希音。 “……”颜希音更加紧张了,腰绷直,如果双腿自由,她会背着椅子跑。 叶慈还是很疑惑,掐算了好几回,苦恼的表情像极了盘算如何坑钱的神棍。 最后她收回手,说:“你性情狠辣果断,命星则忽明忽暗,分为双线并行,一线死于非命,一线名利双收,都是靠自己的选择……不过……” 颜希音总觉得自己被那双眼睛看透了,咬紧下唇。 叶慈冰蓝双眸逐渐渊深,几近浓黑,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正在成魔的路上。” 第134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3 别墅里的食物所剩不多, 再加上改装越野车里剩下的只够三个人吃上五天。 想要继续生存,必须得离开这栋别墅。 司徒修擦掉满脸鲜血,对她阐述外界惨景, 包括势力划分, 资源聚集, 实力等级,事无巨细一一说明。 他说的时候神情凝重, 显然是对突如其来的乱世心有余悸,即便万分幸运的觉醒了异能,心里的彷徨也不比谁少。 叶慈安静听着,她看见司徒修眼底的害怕, 神情严肃, 内心却毫无波动。 她淡淡的想, 这些是天道不堪重负, 用生死循环自救,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明明生来是这个世界的生灵, 她的一切都与世界息息相关,叶慈却无法与世界共情。 完全的不惊不惧不怒不喜不悲,不为外物所动。 看见别离不会悲伤, 看见团聚不会欢喜, 就算被亲近的李姨背叛,也不会为此难过愤怒, 第一反应就是渺小的他们怎么敢对自己这样做,第二反应就是自己被冒犯了。 浑浑噩噩间剩下一个念头——妄想取她性命的生灵不应该存在, 动手抹去即可。 好像生老病死, 灾厄重生于她而言都只是弹指一瞬, 比翻手掌还简单, 自己曾经做到无数次。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不符合常人思维,会给她招来更大的忌惮,因此没有透露半分情绪。 司徒修说完后,询问叶慈对前路有没有规划。 叶慈沉默了,忽然说:“我想找一样东西。” 说出这句话后,心境豁然开朗,翻涌的心海平静几分,她终于抓到心境纷乱的源头。 叶慈重复强调:“我要找一样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坐在对面的人突然容光焕发,有了几分鲜活气息,看人的眼眸生光。 司徒修余光瞥见对方膝头的双手紧握,他问:“你要找什么?” 翘起的唇角拉直了,叶慈拧眉思索。 说不出要找什么,甚至那样东西是人还是物件,死的活的都说不清楚,只知道要找,那是她的定心丸。 客厅里沉默下来,死一样的安静蔓延。 司徒修想起她的父母,心想脑子不正常的高塔公主估计是想找家人,不过是报仇还是投靠就不好说了。 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司徒修向她建议:“要不就去海市基地?我听说你的家人都在那里,被基地领导者庇护。” 提到叶慈家人时,颜希音终于有了反应,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叶慈像是没察觉到她的视线,直觉自己不是想找父母,但觉得司徒修说的对,或许那里会有线索。 也就点头说:“也行,那就去吧。” 这无所谓的态度把司徒修刺激的不轻,又是抬手抹脸,扯动断掉的肋骨,倒抽一口冷气。 经过一夜的规划,于晨晓时分出发。 久未见天光的叶慈立在门前,唇色艳红,肤色白得跟樽瓷娃娃似的,比末世前的日光还瞩目。 放目远望,天际厚重昏沉,重重压在万物之上,看一眼只觉得窒息。 微微侧脸看向不远处,正游荡着几个面目狰狞的丧尸。 丧尸的五感丧失,就是一具病毒和食欲操控的尸体,一但感应到活动的人类,比嗅到骨头的狗还灵敏,歪七扭八的飞奔过来。 第一次近距离目睹这玩意的叶慈仔细感受了一下情绪,只觉得面目丑恶,居然没有多少害怕。 颜希音眼中厉光一闪,放大声音喊道:“叶慈小心!快后退!” 司徒修伤上加伤,异能降级,现在暂时动不了异能,被颜希音拉着后退。 又存着试探的心,司徒修心有傲气,不满被人压制束缚,心想要是没经验的叶慈就死了也好,跟着往门口靠近。 丧尸听见尖锐的声音跑得更快,不远处的也跟着跑过来,聚拢了一小撮。 他们都是最基础的一级丧尸,优点就是速度奇快,无法使用攻击人类,占着数量优势,有点功夫的人解决起来也困难。 叶慈眼睛眨也不眨,打了个响指,一声清脆的嗒。 一道雷光自天幕劈下,一击爆头,被击中的丧尸轰然倒下,剩余的继续奔涌而上。 “威力不够,再试一次。” 叶慈表情不动,又打一个响指,这回的雷电约柱子粗,一招下去全灭。 那堆焦黑的丧尸残骸倒在地上,就距离门边不足十步远,还冒着白烟,空气中飘着古怪难闻的焦糊味。 全程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分钟,多喊两句救命的时间都不够。 司徒修和颜希音:“!?” 他惊呆了,看叶慈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叶慈原地等了一会,等来第二波丧尸,她依法照做,又死了一堆。 雷电一道接一道的劈,天空轰隆隆的响,白光亮晶晶的闪,欢快的像是天空在夜店兼职打碟。 把两人都闪麻了,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生不出趁机逃跑的心思。 劈到最后叶慈不耐烦了,双手一拍掌,遮天蔽日的白光自天幕降下,轰隆隆的把最后一波丧尸击成齑粉,天地终于归于平静。 放眼看去满地残尸,估计整个小区的居民都在这,一家人就是还整整齐齐,旁观者已经分不清丧尸本身和丧尸尸体哪个更渗人。 司徒修面皮抖了几抖,张嘴爆了句国骂,又说:“……这是人能做到的?” 颜希音:“……” 好问题,我也想问。 雷系异能者使用异能都是以身体为储存容器,用手或者武器为媒介,将能量发出去达到攻击的效果。 她则不是,雷电是从天空上劈下,还能精准锁定攻击对象。 忽然觉得自己输得不是很丢脸,毕竟对方是直接控雷,自己只是储存与使用。 实在想不通叶慈究竟觉醒了什么异能,从没听说过有类似的攻击手段,也从没听说过能能吸收别人的异能化为自己能量的异能,根本看不穿她当前等级。 既会王永强的火系异能,颜希音的精神异能,又会他的雷系异能,莫非她是三系异能者? 颜希音也在想这个问题,她的疑惑比司徒修更多。 从没听说过她是三系异能者,明明围杀时她使用的是冰系异能,也是自己亲眼所见的单系异能,什么时候冒出了其他几系异能? 而且昨天的精神攻击不像是纯粹的攻击。 颜希音心有余悸地想,“这更像是通感共情,将她的痛苦源着自己的精神丝传到自己精神海,让自己跟分享痛苦。” 想不到一个人的精神海能**成这样,看她平静的脸根本想象不到,换作自己遭受这样的痛苦,早死了几百回。 说话声喊回他们出走的思绪,清脆如玉珠滚盘,悦耳动听,内容叫人不寒而栗。 “聪明是好事,有时候聪明过头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叶慈侧过脸,对他们说:“既然那么闲,就把晶核挖了,别浪费。” 提裙走下阶梯,背影芊芊。 “……好。”司徒修木着脸,下台阶,任劳任怨去挖晶核。 颜希音咽了口唾沫,跟着下去。 除了最后一波被劈成粉的丧尸,剩下的尸体保存完好,只有脑部受伤,他们直接挖了一盆晶核,可见数量之多。 丧尸因为病毒的侵蚀变得面目全非,相貌丑陋,但他们脑子里的晶核是两个极端,比宝石还美丽璀璨。 从等级越高的丧尸脑子里取出来的晶核就越耀眼。 叶慈指尖捏着一颗紫色的晶核,转个方向对着光,浅紫的光斑映在她的脸上,很快消失在她的指尖。 这是被她吸收了,作用如滴水入海海,沙粒入沙漠不免让她有些失望。 不仅如此她手边还放着一盆,里面堆满各种颜色的晶核,看的人眼花缭乱。 素净的手搭在上面,顷刻,那盆叫人垂涎的晶核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个空空也也的盆。 不分异能类别都吸收了? 司徒修从后视镜收回视线,尽量压下眼中的震惊,老老实实充当司机,动作发颤地开车。 自认觉醒异能后身体素质提高不少,养尊处优的自己竟然能板着断了三根肋骨的胸膛去挖晶核,还能开车。 换作末世前非躺床上久久下不来不可。 颜希音在副驾驶上坐立不安,没看见叶慈的动作,不然她的疑惑会更多。 绕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她也难以忍受跟猛兽同笼,差点想要跟未来的人类领袖分道扬镳。 不知道出于原因,颜希音还是忍了。 三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勉强凑在一块,比超市散装还散装,属于大难临头各自飞典型代表。 拂阳区距离海市很远,从封锁的高速通道过去能减少几天时间的距离,相对应的危险扩大数倍。 但这些危险在叶慈面前都不算什么,或许是枯燥的路途的原因,她的心境悄然产生变化,越发觉得万物无趣。 李姨的那一棍是冲着敲死叶慈去的,用的力气很大,导致她性情变化无常,想的一出就是一出,随心所欲。 有时轻声细语眉眼带笑,有时则是沉默寡言神色冰冷,一天一个样,性情表现得极为割裂。 用不完的暴虐欲全都用在了别地方,一出手就是刀光血影。 杀丧尸,杀觊觎者,活生生走出一条血路。 三人走了几天,一路嘎嘎乱杀。 司徒修和颜希音负责嘎嘎,叶慈负责乱杀。 丧尸和觊觎者只一个照面全被叶慈搞死,攻击花样百出,看得人目不暇接。 使用各种异能杀敌,五行系,变异系,精神系,只要她会的都用上。 仔细算下来,只差觉醒空间系,叶慈就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全系异能者。 不,应该说现在的她已经是世界上独一份的强者。 司徒修彻底麻木了,他安慰自己,由叶慈提供武力保护他们安全,他俩只是打打杂开开车,生命安全得以保证,还能借机养伤,已经是捡到天大的便宜了。 这日傍晚,三人停在一座废弃加油站前,打算借宿一晚,顺便找找还有没有剩余的食物和汽油,以此补充资源。 一般这种大型加油站里游荡的丧尸不会少,车刚停下就有几个丧尸飞奔而出,身上套着加油站工作人员的马甲。 两人下意识看向叶慈,她看向窗外,细长的眉毛拧着,忽然觉得有点厌了。 擅长察言观色的司徒修立马懂了,抢先说话:“不如今天你休息一下吧,我和希音伤势恢复的还行,去练练手也好,有危险再喊你。” “嗯。”叶慈眉毛没有舒展半分,手掌按上怦怦乱跳的心脏,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就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为此心焦难安。 两人得了她的回答,开门下车,借着各种停放的车辆为障碍物,对扑来的丧尸展开猎杀。 还有剩余几个丧尸闻着味过来,用手拍打越野车的车窗,留下一个个血手印。 经过改造的越野车性能优越,三级以下的丧尸把手掌拍烂了也拿这辆车无可奈何,只是无用功。 “砰砰砰!” 叶慈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近距离对着丧尸的脸,能把细节看清清楚楚,冰蓝色的双眼却毫无波动。 “这个世界好无趣。”叶慈对着车窗说:“你也好无趣。” 丧尸对着她嗷嗷嗷,咧着一嘴参差不齐的牙,裸露的胸腔被啃的坑坑洼洼,满心眼都是吃掉她的欲望。 “啊啊啊啊!” “希音!这边!” 忽然,车外传来颜希音的惊恐尖叫,紧接着就是砰砰枪响,夹杂着雷系异能的霹雳声。 颜希音是精神异能者,她能直接控制丧尸的行为,为了求稳都不会动用噪音大的热武器,还有可能引来更多的丧尸。 现在不仅动用了,连用几回,枪声不断。 叶慈开门下车,踩在满是沙砾的地面上,脚下的土地还残存着不少早已干枯的血迹,短短几个月就荒草丛生。 白皙双手蒙上淡金色的光芒,叶慈信手一挥,放在不远处的银色轿车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举起,轻盈飞起砸向某处。 在车另一边的两个丧尸循着味道赶来,才走没几步,就被砸的倒飞出去,身体压在车底,像被巨石碾压的王八一样动弹不得。 “咔拉——” 反手一压,车辆犹如纸扎一般,被无形举手压扁,底下洇出一滩乌黑的血迹。 她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用金属异能控制银色面包车撞上剩下三个丧尸,再次压成肉饼。 叶慈对自己讲了个冷笑话:“五个丧尸煎饼,齐活。” 连晶核都不打算要,叶慈抬腿往声源走去。 这种加油站占地旷阔,兼顾高速中途的休息站,配有一座商场,里面经营范围广,能同时容纳上千人。 只不过昔日的繁华景象不复存在,在这里活动的根本不算生灵。 透过咖啡店破碎的落地窗,叶慈看见里面混战成一团,紫色的雷系异能乱飞,准确地打在对方身上,却根本上伤它不了分毫。 那身着售货员上衣的丧尸则用火系异能追杀他们,火球一个接一个攻击。 火燃烧起来了,司徒修被火困在角落,作困兽斗。 那四级丧尸好像有了自己的灵智,把司徒修当玩具般逗弄,还能空出手来对付颜希音。 两个二级异能者对付四级丧尸如螳臂当车,小儿与力士搏斗,无招架之力。 眼看那四级丧尸越过火焰,干瘦的身影朝自己飞驰过来。 颜希音一咬牙,不顾满地碎玻璃往地上一滚,躲过这一击。 呸一口血沫,低低道:“我好不容易再活一次,难不成又要因为叶慈死在这?” 四级丧尸张嘴嘶吼着,叫嚣着要把她吃掉,颜希音肾上腺素狂飙,盯着丧尸的眼神如刀,随时寻找机会防御。 一张厚重的铁艺咖啡桌横飞过来,裹挟着不可阻挡的磅礴金属之力,砰的一声,把四级丧尸摔出去。 店内的桌椅被它干硬的身体撞飞,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更加混乱。 那丧尸没有痛觉,被食欲和战斗欲控制,本应该迅速爬起来继续反击,结果挣扎半晌,半天没能爬起来,又一张桌子飞过去,牢牢压制它。 颜希音都看蒙了。 一道人影从门口迈入,挂在门上的风铃被狂风吹动,叮铃铃的响。 叶慈说:“原来已经进化出四级丧尸了吗?怪不得能纠缠你们那么久,看情况有点狼狈……你还好吗?” 颜希音:“……” 眨眨眼,颜希音哑着嗓子说不出话:“嗯。” 忍不住去看向挣扎废墟堆,再一次对叶慈的力量有新的认知,透过缝隙,她清楚看见坚硬如铁的四级丧尸下半身竟然被生生砸断。 这是究竟是何等的力量。 若她继续成长下去,还有谁能杀得了她? 叶慈看见了满是玻璃渣子的背部,身上也有挺多火焰烧伤痕迹,看起来很严重,处理不当会危及生命。 抬起手,浅蓝的异能笼罩颜希音全身,为她治愈伤痕。 因失血过多濒临休克的颜希音得以喘息,顾不上惊讶,挪地方继续休息。 救完人就开始救火,水系异能加大输出,水龙扑灭燃烧的火焰。 那边司徒修终于从火里挣扎出来,就被兜头泼了一身冷水,顿时透心凉。 “这样粗暴使用水系异能的人也只有……”司徒修一抹脸,果然看见了叶慈。 她正站在废墟前,低头观察还在挣扎的四级丧尸,发现了它和其他丧尸的区别。 叶慈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四级丧尸还不会说话,但是有智商,身体完整度也比四级以下的丧尸高,**有复生的迹象。由此得出结论——等级越高的丧尸越像人,终有一天进化到高等级的丧尸可以伪装成人类混入人类聚集地,里应外合。” 司徒修过去扶起颜希音,头皮发麻道:“……这真是可怕的结论。” 叶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人类将其视为生死大敌,拥有智慧的它们也会顺应思维走向灭世道路。” 司徒修:“希望你描述的场景晚一点发生,得告诉其他基地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 靠在司徒修身上的颜希音心肝俱颤,知道叶慈说的一字不差。 在她的记忆里,前世的叶慈就十分完整,拥有正常人的温度,异能波动也正常。 她就靠着强大的实力和柔弱的外表混入基地,里应外合之下连毁十几个基地,许久之后才被察觉出异样,被数百高阶异能者联合围杀。 叶慈头也不回道:“这个世界因为无法挽回的污染与人口爆炸性增长,将近走到末路。如果不作出补救,只会所有生灵都无法生存,为了更多人类的长久生存,更久远的绵延下去,不得已做出这种选择。” “留下一线生机,人类进化出异能,人类的对手也会进化,但永远都追不上人类,双方矛盾越积越深,最终会在顶峰相遇,会有一站。因为祂的偏爱,人类会是永远的胜利者。”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平衡,只知道灾难就在我面前发生,我就是受害者。” 司徒修觉得叶慈的措辞太过平铺直述,暗含神明稳坐云端观察人间的超脱感。 在她眼里好像人间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是正常循环,苦难是循环,昌盛也是循环,只为了平衡。 自认是个凡尘打滚的屁民,为此倍感不适,不再说话了,暗暗道:什么偏爱,明明是我们自己挣出的生路,要是真有神明怎么不现世救世?真是怪胎。 “……?”叶慈神色微动,回头看向司徒修,一眼看出对方心中所想。 意识到自己一时兴起说太多了,谨慎如她不应该说这些话。 看来是头痛越发严重了,没能控制好自己。 莫名委屈。 记忆却对这一幕感到熟悉,在很久很久之前发生过相似的事情,模糊的画面一闪而逝。 好像也是类似站位,她站在悬崖上俯瞰底下怨气横生的古战场,寒风凛冽,刮在人脸上像被刀割过刺痛。 雌雄难辨的冷然嗓音对着某人说:“……人间疾病与灾厄非神明降罪,也非灾祸神为修神格故意肆虐人间,祂为天地支柱,看众生平等,只为因果循环,维持平衡……” 另一道声音嫌恶道:“什么狗屁循环!我全家只不过是凡人,如浮生一萍又跟循环有什么关系,灾星就是灾星!我见了灾星,一定要让哥哥杀了祂!” “好,我愿为你弑神,抽祂脊骨为你炼器,挖祂神格为你泄愤……好好好,你亲手挖,还叫祂不再降祸人间,你别哭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安慰哭泣的少女,抽噎的哭声这才破涕为笑。 最开始说话的人却沉默了,不是因为愧疚心亏。 她不理解少女的死离别苦,就像少女不理解她的众生平等。 不理解也不会去试图理解,应灵气而生的先天神灵掌该此方天地秩序,该是不偏不倚的存在。 头痛剧烈加重,叶慈手摁着头,好像头痛向下蔓延,宛若冰冷刀锋划过,剖开血肉露出森森白骨,脊椎骨也跟着疼。 叶慈弯下腰,手扶着桌子,纤细的腰身弯成一座桥,浑身冷汗涔涔,她迫切想要找个人共情,要把精神海搅碎的痛感分散出去。 在进咖啡馆之前,清过场,这附近已经没有一个丧尸,已经没有丧尸能让她分散痛感。 冰蓝双瞳眸色幽深,泛着水光如蓝海碧波,眼下只剩下这一个四级丧尸在兀自挣扎。 四级……不知道够不够用。 “啊啊啊啊啊吼——砰!!!” 两人听见那丧尸尖锐的嘶嚎着,被音波冲击到头脑眩晕,耳膜出血,不得已抱头蹲下。 才蹲下,两人就听见那丧尸竟然炸了。 颜希音侧脸看去,还是只炸头部,藏在大脑里的晶核则不知所踪。 “四级不够用,承受不了百分之一的共感……算了。”叶慈叹息道。 挪开眼看向不远处的便利店,因为四级丧尸的存在里面的货物架还摆着不少食物,回头说道:“要是我有空间异能就好了,能装不少走。” 离得近的颜希音没忍住,下意识握住脖子上的吊坠,很快又松手了,充斥着欲盖弥彰的意味。 司徒修拍拍颜希音的手,在对方看来时轻轻摇头。 要是昨天他还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交换眼神,今天的叶慈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迟钝,露出那么点未染尘埃的纯真,倒是真的像个高塔公主。 颜希音眨眨眼,示意自己明白。 显然她也发现了叶慈的异样,换作昨天的叶慈,自己死她脚边都不能换来一个眼神,更遑论用异能治愈她。 司徒修开口说服叶慈,两人进行交涉。 她对叶慈的感官越发复杂,想到刻在记忆里的那一幕,再次坚定想法。 不过她实在难以理解那么强大的叶慈,怎么会在最开始的时候沦落成玩物? 公布的调查结果中提到过,丧尸皇被人背叛,因为过盛的美丽被当过玩物互赠,上过拍卖场拍卖。后来被某个强者的情妇设计赶出基地,被高级丧尸咬伤,再出现时就是人人惊惧的丧尸皇。 至于什么双胞胎,认错脸的类似情况颜希音也考虑过,都被她否定了。 一是被前男友当炮灰的她对这张脸实在永生难忘,二是左鼻翼那点小痣她记了两辈子,不可能记错。 结合自己的经历,颜希音难免多想,某个念头若隐若现——莫非这个叶慈不是那个叶慈? …… 这次的不正常持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叶慈才恢复了沉稳冷静,被捆在在角落暗暗懊恼。 “呜呜呜呜……呜呜我好害怕呜呜呜……” 耳边的哭声总打断她的懊恼,把白天一拍脑袋说要黑吃黑的她衬托得十分傻叉。 叶慈太阳穴突突的疼,转过去无奈的说:“别哭了,你放心,那些异能者动不了你。” 抽噎的声音停住了,她看了看叶慈,赞同道:“是啊,你那么漂亮,肯定先挑你去玩,我区区萤火怎敢与月辉争光?” 然后她转而为叶慈哭泣:“呜呜呜……这里好可怕,为什么漂亮姐姐要遭这种罪呜呜呜呜……队长你什么时候才能过来救我呜呜呜……” 叶慈:“?” 一起伪装人质的颜希音:“……” 在这短短的十秒里,颜希音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还是因为忍笑把下唇咬出血。 第135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4 事情发展至今并不复杂, 故意的成分占百分百。 昨日叶慈把整个休息站的丧尸都清完了,将就休息一夜,天亮时分刚准备出发, 出现了意外。 她所在的商铺进来一帮冒险小队, 他们以四级金系异能者为头领, 再由几个一级二级的队员构成,大摇大摆的进门, 身后溜着几个形容狼狈的人质。 有男有女还有个身受重伤,脸色惨白的十岁小孩,说是人质不如说是挡丧尸的炮灰和玩物。 一进门他们就嚷嚷着这里一个丧尸都没有,肯定是被他们老大吓跑了, 老大威武的不行。 被围在中间的老大也知道他们在吹捧自己, 还是接受了所有赞誉, 对人质们呼呼喝喝, 不能再美了。 说了那么久,他们都没发现在二楼俯视的叶慈几人, 仍在沾沾自喜。 虽说末世才开始不久,四级异能者算是凤毛麟角,但嚣张成这样的也是世间罕见。 按照正常思维逻辑, 一般人遇见空城都会产生警惕, 认为是不是有更大的危险在暗中窥视,再三侦查直到确定此地安全, 才会继续停留。 不过他们也有愚蠢的资本,四级金系异异能者基本有建立一个小型基地的实力, 谁见了都会礼让三分。 因而他们心中的无所畏惧大于放松警惕, 不认为有什么能够威胁他们的。 为了尊重物种的多样性, 叶慈决定留下来再看看, 顺带黑吃黑一波。 司徒修见最能打的那个没说话,也跟着沉默。 然后两人眼睁睁的看着叶慈“惊慌失措”地发出动静,底下的人一抬头就发现了上边的三个人。 最后全部被绑,辱骂调戏一波,暂时扔在角落,打算稍后处理。 扔在角落前,被绳子捆住的叶慈突然问:“你们是从哪个门进来的?” 那人刚想骂,抬头对上冰蓝双眼,神色渐渐变得凝滞,他双眼发木道:“我们是从东门进来的。” 颜希音眼里闪过讶异,这是她一直在练习的精神控制,不想她那么快就学会了。 叶慈只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走吧。” “好的。” 等人木着脸走了,叶慈低低道:“怪不得敢那么莽。” 毕竟没有看见西门的五块丧尸煎饼,就没发现更高级异能者的存在。 那几人赶了一夜的路,又是逃又是杀,浑身风尘仆仆,个个精神疲惫,点了几个人守着,大部分都去轮休。 没人搞事,倒是落得清静。 一号人质还在嘤嘤哭泣,带动了其余人质一起哭,还有个大叔触景生情,跟着嗷嗷哭。 叶慈:“……” 如果把一个人比喻为五百个鸭子,那现在叶慈就身处养鸭场,还是大型的那种。 闹得看守的人睡不好,拍门几下以示警告:“再他妈哭就把你们全放杀了!” “……” 哭声瞬间弱了不少,仍嘤嘤嗡嗡的,听的人抓心挠肺。 要不是他们实在累,没力气动,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 叶慈冷眼旁观,转头看向脸色被越哭越白,马上就要出殡的小孩,他躺在母亲的怀里,不住痛吟。 这对母子因为打死都不肯分离,两人直接捆到一起。 他妈妈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别睡别睡,林林你千万别睡,再等等,拜托你再等等……” 他本就身受重伤,根本没力气回复母亲的话,眼皮动了动,表达自己的意思。 他妈妈点点头,拼命忍住眼泪。 微微挪动身体,叶慈指尖碰上那小孩的脚踝,淡蓝的治愈之力从指尖蔓延他全身,修复他因遭重击出血的内脏。 没过多久,那小孩紧拧的眉头稍松,气色红润几分,握住了妈妈的手。 “林林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他妈妈以为他回光返照,反握住他的手,泣不成声。 男孩低低道:“妈妈,我没事,肚子已经不痛了……” 女人连忙检查自己儿子的情况,发现他伤势好了不少,好险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叶慈默默远离喜极而泣的母亲,装作无事发生。 用异能治疗时叶慈借着女人身体遮挡,做的比较隐秘,应该没人发现。 那正哭着的女生却猛的回头,看向身后的叶慈,余光扫过睡着的孩子。 叶慈已经收回手,坦坦荡荡跟她对视:“有事?” 那女生眨眨眼,眼泪汪汪的,她问:“漂亮姐姐,你直接坐地上不冷吗?不会行动不便吗?” 叶慈意简言骇:“不会。” 女生不气馁,再问:“姐姐你好漂亮,皮肤好好,你以前是明星吗?” 叶慈:“不是。” 女生被敷衍了也不改热情,甜甜笑着:“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他们是你的队友吗?” 叶慈:“嗯。” “……”女生笑容依旧,心说她怎么表里不一。 气质那么纯真,还以为很好套话,没想到本质是油盐不进。 两人的交谈声引来的不少人的注意,都朝叶慈她们看来,眼里闪过惊艳。 只见她穿着深色长裙,外罩一件长外套,铺开的裙摆层层叠叠宛若绽放的玫瑰花瓣,仔细一看,手上竟还戴着黑手套,只露出一截冷白如雪的手腕。 她精致的地方不止这些,浑身都收拾的整整齐齐。 乌黑的头发拢好编在脑后,因为刚刚挣扎的动作大了,导致散了一些,几缕青丝垂在脸侧,衬着那双通透忧郁的冰蓝双瞳,平添清冷易碎的柔弱感。 这身打扮下来,活像个走错剧组的贵族小姐。 末世前爱俏的女生不少,末世后还能这样精致的,可比四级丧尸还稀有。 在场的除了司徒修和颜希音都在心里嘀咕:刚刚怎么没发现她长成这样,总以为只是普通长相的女人。 又想到她是跟着其他两个人一块抓到,那一男一女还算干净,也难掩狼狈。 看向叶慈的眼神顿时不对了,像是在看一株吸人鲜血的作精菟丝花。 那中年大哥来回打量,肩膀一顶沉默的司徒修:“哥们左拥右抱的,实在艳福不浅啊,那么费心费力去供着那朵娇花。” 司徒修:“……” 娇花?你是说把四级丧尸天灵盖捏爆的娇花吗? 昨晚上他跟颜希音蹲地上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那枚晶核,那可是四级晶核! 叶慈就看着他们找了很久,才说:“好像不小心一起压爆了,碎成粉了。” 谁敢信!硬度堪比金刚钻石,水火不侵的四级晶核被压爆了! 司徒修深呼一口气,不愿再回忆。 那大哥还在对着他挤眉弄眼,眼神暧昧。 “……”司徒修心理阴影面积持续夸大,顿时脊背发寒,木着脸说:“别误会,我跟她不是这样的关系。” 另一边,中年女人对脸色难看的颜希音说:“你看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左拥右抱就算了,还不承认你的身份,她该不会是你男朋友的白月光吧?” 颜希音脸色更难看了:“……” 中年大哥眼里闪过讶异,瞳仁微动,嘴上却说:“谁信呢,不然你刚干嘛用命护她?一看就是真爱。” “那是因为……”司徒修直直看着那个大哥,脑子里不甘人下那根筋一抽。 想他司徒修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屡屡被人压制,满腔怨愤无处发泄。 他看着叶慈挺直的背影,出于不知名的报复心态,他突然很想揭穿叶慈的真面目,看她还能不能安然脱身。 说不定还会被送去实验室做研究,被折磨得支离破碎。 司徒修恶劣道:“那是因为她是个拥有吞噬异能的怪物,她能吸收人的异能,威胁我为她做事!” 中年大满脸迷茫:“什么?” 其他人也震惊脸。 司徒修再次重复刚刚说的:“那是因为我想吃她家养的超级大螃蟹,说过我护她去海市,她请我吃大螃蟹!” 中年大哥无语:“就你因为你想吃螃蟹,所以给她卖命?” 看司徒修的眼神像是在看大傻子。 司徒修脸色骤白:“什么螃蟹?” 中年大哥一抬下巴:“你刚不是说你以螃蟹为代价保护她吗?” “是啊,我们都听见你这么说的。”众人纷纷点头,重复司徒修喊出来的话,发自内心认为他一定是个坚定的吃货。 为了吃螃蟹卖命,说他意志不坚定都没人信。 “我……!”司徒修脸色突变,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阴狠的目光刺向叶慈。 前面的背影全程没有动,只安静的坐着,垂头盯着裙摆上的暗纹。 好像没听见他那番惊世之语,也没感受到他的眼神一样。 再看向颜希音,她察觉出司徒修的异样,结合她刚刚看见的场景,用嘴型说了几个字。 ——精神暗示。 司徒修醒悟了,叶慈对他下了精神暗示,让自己和颜希音不能暴露她任何秘密。 ——叶慈会吞噬别人的异能。 张了张嘴,司徒修怎么都不能把这句话说出口,只要强行发出声音,那句话的本意就会发生改变。 比如这次是——“今天的风沙是真的好大啊。” 司徒修忍着钻心的头痛,进行第三次实验,他坚定的意志力无法冲破对方下的精神暗示屏障,只会加倍折磨自己。 他有预感,继续强求下去,会活活痛死。 胸膛剧烈起伏,最终放弃了。 中年大哥看他脸色几变,白了又黑,黑了又青,青了又红,变色龙都没他能变,还着急出满头大汗,好像为自己的爱好感到害羞。 作为年长男性,阅历丰富的他安慰道:“没关系的小伙子,爱吃螃蟹没什么的,个人爱好应该得到尊重。” 这还不如不安慰! 被气到脸红的司徒修拳头紧握,咬牙切齿道:“谢谢!” 大哥憨笑一声:“不用客气!” 司徒修:全他。妈有病! 既不能说她是怪物,又不能自由,憋屈的不行。 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后悔自己踏入那栋别墅,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打断自己对叶慈攻击的手! 接着他们就围着被气蒙的司徒修聊天,话里话外都在试探他的底细。 女生还在叶慈耳边叨叨末世的风沙冻腿,还容易被丧尸抓伤。 眼看他们越聊越不想话,面上随和实则戒备,呈保护的姿态把那对母子圈在中间,哪能看不出来真正的人质只有他们。 那对母子却不像知情的,只对着怀里的孩子哭,难过的真情实感。 跟叶慈搭话的小女生也不简单,看脸像象牙塔出来的热情大学生,看身形却是板正,很明显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军人。 但是他们大部分都没有异能,顶多是经过训练的普通人。 唯有两个例外,大叔看似憨厚,其实有两级土系异能,昏迷小孩刚觉醒异能不久,也是一级风系异能。 合理猜测,小孩的伤是反抗不成被打伤的。 在场诸位,是人是鬼都在演。 “裙子里面穿的工装裤,脚上是行军靴,不会冻腿,活动很便利。”叶慈把脚伸出裙摆,露出一截裤子和带钉鞋底。 女生一噎:“……是我唐突了。” 叶慈:“嗯。” 估计是确认叶慈没问题,她终于安静下来了。 安静不到五分钟,外面响起喧闹声,男人沙哑的怒吼夹杂着枪。声,炮声,甚至他们的头顶有直升机降落的声音。 “有人偷袭!!” “这是青省的标志,都没招惹他们!来的人到底是谁?!” “快通知老大!快!!” 叶慈睁开眼,就看见小女生神情严肃:“颜队到了!” 她双目正警惕地盯着紧闭的门,侧耳倾听,板着脸的时候还真有干练肃杀的意味。 “轰——!” 不知是谁的异能砸到了这间屋子,墙体被砸出大洞,当时是飞沙走石,狂风冲击,爆裂扬起的风沙迷人眼。 大块的墙体朝这边飞来,破烂残缺的砖石还夹着几根扭曲的钢筋,可见对方异能之强盛。 “啊!!”女人惊叫一声,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孩子,背过身用自己的背抵挡即将到来的伤害。 “砰!” 墙体与高高的保护罩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撞碎的砖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激起一阵飞尘。 等了许久,女人都没感受到痛苦降临,回头看去,瞳孔一缩。 只见那中年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开绳索,微胖的身体站在人前,双手撑起黄色保护罩,将他们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 其他几个人也都站了起来,绳索皆断。 直到风沙消退,大哥才收回手,捂着心口闷咳几声。 只是二级的他撑起那么大那么久的保护罩还是很勉强,摇晃几下被另一人扶住,坐在一旁休息。 女人呆住了,左右看看他们,似乎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小女生单膝跪在女人身侧,用藏在掌心的碎玻璃为她割断绳索,柔和笑笑。 “吴女士别担心,我叫李羽澜,我们都是青省基地的军人,受林教授之托来救你的。” 遍体鳞伤的吴女士浑身一震:“林铭让你们来的?他没事吧?” 李羽澜摇头:“林教授他没事,他一直都在等着你们过去……等回去之后我们会给予林林治疗,您放心,林林会没事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当时被丧尸潮冲散了,一直以为他早已经……我和林林孤苦无依,苟延残喘至今,林林还为了保护我被打成重伤……现在他还活着就好。”吴女士搂着昏睡的儿子泣不成声,朝对方诉说自己遭受的痛苦。 泪水一点一点砸在小孩的脸上,又被她粗糙的双手擦去,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李羽澜神色动容,鲜少经历温情时刻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着她的眼泪手足无措。 另一个年长女性蹲在她身边,柔声安慰。 小女生终于解脱了,就看见叶慈正打量着那对母子,看得目不转睛。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叶慈转过脸跟她对视,眨了眨眼,好像在问有事吗? 李羽澜低咳一声:“抱歉,忘记帮你解开绳子了。” 说着,她正要蹲下给叶慈割开绳子,还没靠近她的手腕,那绳子就松了。 李羽澜:“?” 叶慈像是看见了什么,猛地站起来,提裙就往门口跑去。 “别去!那里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误伤到!”李羽澜追上去,伸手去扯叶慈。 根本挨不到对方的边,转瞬对方就跑到门边,往外看去。 外面正在经历一场打斗,各种异能乱飞,异能者们各显神通,颜色各异的能量波互相攻击,热武器在他们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被重点攻击的就是那个上位露面的四级金系异能者,正如叶慈猜测的那样,他有放肆的资本。 金属异能者能控制金属制品,在这钢筋水泥城市里简直如虎添翼,还算完好的休息站不过十分钟就被摧残的不像话,让旁观者见证这项异能的强大之处。 就算是这样,也没能拿他如何。 这些都不是最瞩目的,最吸引人的是在废墟上飞舞的藤蔓们。 一条条如人粗的藤蔓一改植物特有的温和,变得肃杀而狠厉,对金属异能者发起源源不断的攻击。 那金属异能者调动自己的金属异能进行反击,一面御起保护罩,一面利用长刀切断一根又一根藤蔓。 来往之间皆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凌厉,杀气冲天。 本来要把叶慈拉回去的李羽澜看呆了,站在原地仰望这令人震撼的一幕。 她没有觉醒异能,并不自怨自艾,也向往异能者的强大。 叶慈的目光却落在另一面,那是藤蔓攻击的发起地,那里隐约站着一个人,风尘太大,根本看不清。 她眼含疑惑:“木系异能者也能这样厉害?” 不怪叶慈有此一问,木系异能的温和天下闻名,或者说“温和”只是一个谦辞,掩盖木系异能无用的本质。 木系异能没有任何攻击手段,它代表着生机,能净化污染植物和催生植物。 大多木系异能者成为后勤人员,在基地培育园里料理农作物,保证食物的供应。 还不如成长前期的能让人头痛一会的精神系异能,低级木系异能只能把植物催高几厘米,开花结果都难。 李羽澜躲在掩体后,对战况目不暇接:“对,颜队是木系异能强者,在我们基地是第二领导人。都说木系异能者是废柴异能,但我们颜队另辟蹊径学会控制植物,利用植物进行战斗,她是绝无仅有的木系异能强者!” 可以看出李羽澜很崇拜那位不知真面目的颜队,眼睛都闪着光。 再看战况,四级金属异能者的队友们逐个倒下,本人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颜溪玉,我只不过杀了几个普通人而已,你何苦这样追杀我!” 所有人都听见他不甘的怒吼,回答他的是对面更凶猛的攻击,丝毫不留情。 他决然嘶吼:“都给我去死吧!!!” 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他托起重达几吨的广告牌往那栋楼砸去,将所有人的心高高揪起。 从听见木系异能者的名字开始,叶慈就心神震颤,那股难以言喻的迫切感破土而出,迅速长成苍天大树。 又看见对方大难临头,忍不住上前一步,手微抬,差点想要当众动用异能控制那广告牌。 说是差点,是因为有人反应更快。 大地发出好几声咔拉的沉闷碎石响,肉眼可见的震颤翻涌,好像暗藏旋涡的海浪。 满目疮痍的地面爆发出一根根粗壮的藤蔓,它们相互交错,抢先织成一片浓绿的网,力道收紧就成了坚不可摧的绿盾,牢牢挡住飞袭而来的广告牌。 广告牌重重砸回地面,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大地都在为此颤抖,以此为中心卷起漫天风沙。 托起它的金属异能者终于倒下,心头插着一根发芽的枯枝。 战斗终于结束,胜利方消除心头大患,全部长舒一口气,开始整顿己方。 尘埃渐定时,叶慈终于看清了屋顶上站着的人。 对方居高临下俯视大地,面色淡淡,抬起的双手蒙着一层淡淡的青色光芒,未息的狂风使她的长发翻飞,风衣凛冽。 高高在上的人无意往这边一瞥,能看清她的眼型略圆,外坚内润,显得面目柔和,暗含大地磅礴之气。 明明长了张书卷气十足,轻声细语的温婉面孔,实际上却是个手起刀落的狠人。 叶慈呼吸微促,冰蓝双眸逐渐幽深,如碧海卷浪,久久难以平复。 反差感太强烈了,深深吸引她的目光,不愿挪开半分。 踏出了掩体,叶慈抬头仰望,风撩起她的碎发,露出过分精致的脸。 身后冒出几个人来,后怕的打量周遭一切。 谁都没发现颜希音看见屋顶的人时,因震惊瞪大的双眼,难以自已道:“她怎么还活着?!” 来不及多想,颜希音下意识扭头,拉起司徒修就走。 司徒修被她扯了几步,不解问:“怎么那么急?你不是说必须趁乱杀了叶慈吗?” “现在时机不对,不能动她。”颜希音神色慌张,压低声音道:“先不说她下的精神暗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难免招来猜忌,我们以后再报仇!” 对于杀了一路还算护着自己的人,司徒修半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或许末世前会有,被对方压制这段日子里,所剩不多了怜悯之心早消磨完。 就是不知道颜希音哪里来的底气敢说这个,分明四级丧尸都在叶慈手下走不过一个回合。 想起重伤昏迷时喝到的水,饱含充沛的柔和力量。 司徒修合理猜测,或许她脖子上的吊坠不仅仅储存着奇妙的水,还有别的作用,能让她这样有底气。 司徒修定定的看着颜希音许久,眼神晦暗不明,直把她看得心口发慌,缓缓点头:“好,筹谋后再报仇。” …… “颜队!”副队爬上高楼,对她汇报情况:“……现在已确认四级金属异能者刘武彪彻底死亡,林教授之妻吴女士,儿子林靖安全无恙,现场还解救了三位受害者,共一男二女,准备怎么处理?” “三名受害者先检测有无丧尸病毒,等回去测试有无异能,相关等级后再做打算。”颜溪玉双手往下压,青色的异能颜色逐渐加深。 那株藤蔓植物逐渐缩小,变回普通的藤蔓植物,不会妨碍这片土地的发展。 副队一点头,准备跟着颜溪玉一块下去。 颜溪玉收回手,似有所觉的看向某处,她优越的视力能看清百米以外的人。 她就立在远处,裙摆微动,宛若废墟中开出的黑玫瑰。 颜溪玉动作一顿,就撞进了对方幽深如海的冰蓝色双瞳。 眼看着楼顶的人消失了,叶慈收回目光,对上李羽澜揶揄的眼神。 叶慈笑道:“有事?” 李羽澜一挑眉:“看得目不转睛,她厉害吧!” “很强大,壮若山岳。”叶慈回想刚刚看见的那一幕,深以为然点头,她又问:“你说……人怎么对另一个人产生感情联系?” 果然,没有人能抗拒这份强大,又一个想要抱颜队大腿了,连回答的字都变多了。 看在她这么好看的份上……也不是不能给个机会。 要是不成,放基地里给大家看看也养眼。 李羽澜母胎多年,经验不足,歪理一套,她一脚把石头踢飞,张嘴就来:“强大使人敬仰,会变得疏离,要是怜惜就不一样,人都会对更美丽弱小的存在产生呵护的感情。” “美丽弱小?”叶慈眉毛微蹙,似懂非懂。 垂眸看看双手,芊芊十指套在做工精致的黑手套里,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双手蕴藏着多大的能量。 不知道该如何装可怜,但是手伤的人总能获得更多的关注。 叶慈把手肘处的扣子解开,露出一截雪白手臂,回头四处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我去,你做什么!” 李羽澜眼睁睁看着叶慈把小臂搭在尖锐一角,狠狠一擦,殷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伤口处流出。 玉璧染瑕,既狰狞又怪可惜的。 她面无表情的嘶了一声,红唇微抿:“还是有点疼的。” 惊恐地看了看那张冷漠的美人脸,又惊恐地看她鲜血淋漓的伤口。 美是美了点,对自己是真够狠啊! 李羽澜:“……你不怕伤口感染破伤风吗?那是会死人的,况且手臂留疤也不好看啊!” 叶慈扭头,对着灰蒙蒙的玻璃调整表情,保持忧郁易碎的感觉,她说:“要来就来真的,一点小破皮会起反效果,要是破伤风死了,就是我倒霉。” 当然了,她的水系异能分分钟能治好自己,绝不留疤。 李羽澜不知内情,竖起大拇指:“……是个狠人。” 第136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5 作为这次救援行动的领头人, 颜溪玉下楼慰问那对母子。 副队姓汤,单字一个泰。 魁梧的身材掩盖不住一颗四通八达的心,没几分钟就通过通讯器把情况基本了解清楚, 转述给领队听。 在路上颜溪玉就听了一耳朵有关其他三人的事情。 比如那男的说话遮遮掩掩, 态度古怪, 好像在忌惮什么,大约是二级雷系异能。 气质干练的短发女人则有二级精神异能, 总对男的使眼色,两人打眉眼官司,也不知道威胁他的人是不是她…… 不过这些表现在末世里都算正常,没点本事哪能活到如今。 但在汤泰嘴里最奇葩不是潜能无限的男人, 也不是沉稳狠厉女人, 而是另一个只露一张脸, 从头到脚都包严实的黑裙女人, 听说还是个混血儿。 “蓝眼睛。”颜溪玉望向天空,阴阴沉沉的, 还漂浮着微散的尘埃,很没意思的收回视线。 对比之下,就想到那双能把人溺死的眼睛, 对视的那一刻, 如坠深海。 像是末世前装着深海的蓝天,纯澈又深邃。 汤副队点头:“这你都知道, 她确实是蓝眼睛。” “嗯。”颜溪玉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心想我当然知道了, 亲眼看见的。 汤泰咧嘴笑笑:“据李羽澜反馈, 问她什么都不愿意说, 搁那惜字如金, 态度冷的很。” 心里觉得这女的脑子是真的奇葩,还敢在他们面前傲。 没几个人不知道青省基地的大名,秩序好,资源好,条件好。 哪个落单的普通人对着基地人员不是知无不言,涕泗横流求带走庇佑,生怕被拒之门外。 正说着,人就到了地方。 现场秩序井然,基地成员各司其职,整合的整合,治疗的治疗,还有的在收集休息站剩余食物。 有个人感叹了一句:“整座休息站一个丧尸都没有,算是捡了刘武彪的便宜。” “他那是咎由自取,仗着自己有异能视人命如草芥,看见好看的都抢进别墅里关着,虐杀了多少男男女女?后来罪行被揭露,老大本想依法惩治,给他连夜带人逃了出去,在外边更加不消停,依然作威作福……”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路过叶慈,其中一人余光瞥见她精致的侧脸,突然庆幸她被及时解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以为丧尸是刘武彪清理的,都说他人品不行,力量还是很强大的,能当的上一句大佬。 不想真正的大佬就在角落对着伤痕思索,还被他们担心会不会被刘武彪的残暴吓到。 叶慈任血滴滴答答的流,拿着药店找到的纱布慢悠悠包扎,姿态闲散。 绕是经历不少的李羽澜都倒抽一口冷气,对她的忍耐力表示佩服。 颜溪玉问候完吴女士母子,本打算就这样回去,站起身,却不由自主的往另一侧走去。 穿过繁忙的人群,就看见那人正低着头忙活什么,颜溪玉随意一扫。 这一眼,直接把她眉毛看的皱起来了,大步过去,一扯对方手腕:“你这手法不对,会造成伤口感染会死人的。” 摸到对方手腕的那一刻,颜溪玉第一反应就是她的手怎么那么冷,得加件衣服,第二反应就是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语气还那么冲。 沾血的棉球从指尖滚落,在地上滚了几圈,被说的人保持着被扯着手腕的动作,努力克制发颤的指尖。 叶慈抬眼,忽而一笑:“我没做过这些,你能帮我吗?” “……”奇怪了,自己怎么没法拒绝? 要是换个人跟着这样黏黏糊糊的说话,只会得到她毫不犹豫的背影。 对,就是黏黏糊糊的感觉。 “好,我来帮你,可能会有点痛。”颜溪玉轻呼一口气,松开的手指再度握紧,托着她小臂,看了一眼李羽澜。 “……颜队你请。”李羽澜默默让出位置,让对方落座。 接过李羽澜递过来的药品,越发轻柔地为她处理伤口。 “谢谢。”颜溪玉头也不回道谢,仔细观察伤口,越看心里越不舒服:“你这伤痕创口大,划痕很深,后续恢复会很慢,需要进行缝合治疗,就是会留疤……” 看见叶慈微蹙的眉头,笼着似有若无的忧愁,颜溪玉心头一动,立马改口:“回去我让人用异能给你治疗吧,现在先忍着点疼。”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叶慈眸色微动。 或许她本人没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叶慈能清楚明白她这话有把自己划入她保护范围的意思在。 没想到李羽澜说的话还真管用,还以为她随口胡诌的。 “用水系异能治疗小小的擦伤,不会太浪费了吗?”叶慈的眼睛没离开过她的脸,直勾勾的,含着难以化开的侵略意味。 嘴上却柔柔的说:“我只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就这样占了别人的机会,不好吧?” 颜溪玉浑不在意:“没事,他欠我人情,让他治个伤算是便宜他了……再者说,你这手要是留疤了也怪可惜的。” 说着,颜溪玉抬起头看向叶慈。 叶慈垂下密长的睫毛,遮盖眼底的情绪,轻轻嗯了一声。 看不清对方的脸,颜溪玉突然有点失望,她怎么就没发现自己那么喜欢蓝色。 她可不知道看着脆弱无辜面孔到底在想什么十分冒犯的事情,也不知道薄薄眼皮遮挡着怎样的情愫。 重新低下头,仔细清理混在伤口里的沙砾。 皓白的手腕因她的动作轻颤,好像是疼极的样子,颜溪玉下意识放轻手上力道。 叶慈又说:“你真好,像你这样厉害的人原来也那么细心温柔,能作为被优待的伤患之一,我很荣幸。” 莫名不想被她误解自己是台见谁暖谁台中央空调,失去了那种另眼相待的意味。 颜溪玉就说:“你可过誉了,我没给别人做过细致活,都是粗手粗脚的来。他们都说被我治伤只会造成二次伤害,宁愿裸着伤口回去都不愿意叫我碰一下。” 叶慈眼波微动,抿唇笑了。 美人展颜轻笑,色若春花,好歹是看着没那么忧愁了。 颜溪玉跟着笑笑,心软了几分,放柔声音:“他们皮糙肉厚的,耐折腾,你要是觉得我手劲大就跟我说。” “跟你说了你会给我吹吹吗?”叶慈的话脱口而出。 看见颜溪玉讶异的眼神时,又语无伦次道:“因为……以前我看别人都是这样的……我从没试过,就……” 李羽澜牙酸的想:都多大人了受伤还要人吹吹,真当自己是娇娇公主了?看颜队不挥出钢铁之斩,打碎她的幻想…… 再看过去,颜溪玉已经低下头,凑近伤口轻柔地吹,一下不止,好几下才停歇。 李羽澜麻木脸,心想:我才是那个小丑。 轻柔的气息拂在肌肤上,激起层层颤栗,那种痒意深入骨髓,化成羽毛搔了一下心脏。 颜溪玉:“还疼不?” 挺疼的。叶慈面无表情的想着,垂下的头摇了摇。 让她忍着拉住对方手腕的冲动比再来几个伤口还疼,另一只手攥紧布料,已经抠破了裙边。 快速而不失轻柔的清理完伤口,颜溪玉长舒一口气。 才发觉自己心神过于专注,憋着一口气处理的。 抬起头招呼人回去,发现周围一片安静,全都在看着这边,双目瞪大,下巴都要托不住。 颜溪玉沉声道:“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怎么都不动了?” 众人纷纷应答: “这就去这就去!” “马上就好!快收集完物资了!”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一个比一个忙。 空间系异能者最忙,他们异能特殊,处处都需要他们,跟牛一样被拉着东奔西跑,一次又一次物资收入空间,辗转下一个目的地。 心里直犯嘀咕,青省基地谁不知道颜溪玉是什么脾气? 别看她长得温婉富有书卷气,听说末世前还是大学教授,干的还是教书育人的活。 按理说象牙塔里的老师没比他们的学生好到哪里去,多是散发着清澈的愚蠢…… 不对,是散发着温润的气质。 实际上颜溪玉是个很豁得出去的狠人,对自己尤其狠。 要升级那就得要有打量的晶核,那就得去冒险杀丧尸,由此获取他们脑子里的晶核。 能把自己堆得那么高等级的木系异能者,付出的代价往往比攻击性高的异能大的多。 况且她还在对战中生生学会了操控植物杀敌,心性非常人所及。 说她脾气不好也不是,还挺友爱的,说她不近人情也没有,倒挺好说话的,说她持才傲物更没那回事,基地有难处她都会出手,有求必应。 能力强,不摆架子,颇受大家景仰。 但就是很难评价这个人究竟如何,曾有人形容出那种感觉——站她面前会有种隐隐约约的惧怕,感受到某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就像是低级异能者面对顶尖异能者。 于是青省基地的人对她的印象只有这个——颜溪玉,是个狠人。 备注:等级未知的木系异能者。 结合实际,看她摁死四级金属异能的刘武彪都脸不红气不喘,得有五六级打底。 颜溪玉就是青省基地活招牌,定海神针。 这样的颜溪玉也不是没人想要抱大腿,何况她长得也不差,公认青省基地一枝花。 还是高踞山顶的天山雪莲,威严不可侵犯。 不管男女,环肥燕瘦,在她各显神通,结果个个铩羽而归,油盐不进。 都以为颜队是水泥封心,钢铁铸骨,一心升级,好一个顶天立地的猛女,天生的无情道好苗子。 没想到啊,你个颜溪玉浓眉大眼的居然吃绿茶这一套!给人小姑娘夸几句就迷糊了! 众人心里腹诽着,手上也没闲着。 清理完后,汤副队过来喊颜溪玉商量事情,提到那一男一女提前离开了,没留一句话,名字身份也不知道。 颜溪玉也不是烂好心的大善人,他们爱找死是他们的事,由他们去。 说完后,又提起座位安排问题。 身为青省基地领导者之一,颜溪来时就是独自乘坐一架直升机,从天而降对他们发起突袭。 现在回去了,也是差不多安排,那被解救的人质怎么处理,跟其余人挤一辆车? 汤副队人糙心不糙,点了点人头,扭头就对颜溪玉说:“颜队,那小姑娘胆子小挺怕事,看她挺信任你的,要不劳烦你带着她一块回去?” 颜溪玉怎么从没发现汤泰这张嘴能说出如此动听的话,给予他肯定的眼神。 态度假装不在意,点头说:“行,就这样办吧。” 虽然汤泰没从颜队身上感受到任何情绪,不妨碍他看出颜溪玉对他的建议很满意。 目睹全程的李羽澜:“……” 等颜溪玉转过去跟人说话,这两人凑堆说小话。 李羽澜眼皮直抽抽:“我以为那姑娘是单纯想抱大腿,不想让她过于沉闷,逗逗她。反正大家的结局都是吃闭门羹,没想到就一个照面,咱颜队就被拿下了!” 汤泰:“……原来是你把鬼子引进村里的!” 李羽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惊叹道:“她是苗疆来的女子吗?她是会下蛊吗?!” 汤泰更实际点:“你还不如说她是高阶精神系异能强者,无形之间影响颜队……不过人小姑娘也有这个资本吧,她就长了一张让神仙动凡心的脸。” “还是你会夸人。”李羽澜竖起大拇指:“之前都猜测咱颜队这朵高岭之花谁能摘下来。现在好了,大家都别猜,青省基地这朵高岭之花没给人摘了,她只会自己抱着花盆追着人跑!” “……”汤泰的脑子里莫名浮现一种画面,高贵冷艳的天山雪莲拖着水缸追着人跑。 顿时打一哆嗦,认为自己的想象力是好的,前提是不要发散思维。 汤泰随口胡诌:“绿茶树和天山雪莲都是植物,或许是同一个物种互相吸引。” 李羽澜:“……这也能类比?没人比你更会归类了。” 重回主题,李羽澜再次重复被震惊的点:“我是没想到,颜队是真吃‘姐姐好厉害,姐姐保护我姐姐不会怪我吧’这种茶里茶气的套路。” 手摸下巴上的青茬,汤泰试图找出问题根结:“嘶——之前不是也没有人走这种路线啊,颜队怎么回答的来着?” 李羽澜也在想这个问题。 两人走了一段,汤泰一拍大腿,豁然开朗:“颜队她说,你觉得厉害你也可以去练,起码能自保。那人就问颜队可不可以教我,颜队说,行。” “结果就是她压根跟不上进度,被训练的挺惨的,到处说颜队假借训练名义暴揍她一顿,假仁假义。” 李羽澜也想起了这件事,她还记得那个造谣的小白莲,转头就搭上另一个人。 现在来回辗转做别人情妇,日子比之前更难过。 不过小白莲那是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两人摇摇头,各自分散忙去了。 …… 叶慈还不知道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正思量如何安排下次见面。 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的,送上门的永远不会被珍惜,还会被心思重的人猜忌。 她不介意被任何人猜忌,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但不想被颜溪玉怀疑,就算被怀疑了也不想强迫人。 虽说强制爱是很有意思…… 叶慈默默动摇了一秒,把思路掰了回来,想到这种剧本的下场只有一个。 ——颜溪玉这样强大,给她一颗种子就能催生出遮天蔽日的藤蔓,跟她玩强制爱只会被她徒手旋开天灵盖,成为植物肥料。 不妥,实在不妥。 最重要的是那得多就才能灵肉合一。 头脑风暴的她还在“感谢颜队帮忙处理伤口”和“要不还是不用浪费颜队一个人情,我去医院缝合伤口就好了”这两种话术之间来回抉择时。 颜溪玉回来了,手肘抱着厚重的大衣,一扬手就往人身上裹:“等会你跟我一块坐直升机回去,看你脸都冻白了。” 被热意包围的叶慈懵然一瞬,嫌少被人近身的她警惕心爆发,下意识想要挣脱束缚。 颜溪玉就松手了,距离保持得刚刚好,不亲近也不疏远。 对方松手过快,更加遗憾了,懊恼自己怎么不借这机会靠上去。 叶慈想起她刚说了什么,惊讶的指向自己:“我和你一块?” 颜溪玉给予肯定答案。 天降机会的叶慈又懵了一会,立马顺杆子往上爬,眉眼带笑说:“你对我真好,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虽然她只觉得对方真是有责任心的大好人,但是不妨碍她张嘴就吹彩虹屁,完全没考虑对方是闷骚的可能性。 颜溪玉指尖一颤,跟她对视。 冰蓝双眸如天空的倒影,碧波漾漾,分外动人。 动人是真,里面满满的诚恳也是真,颜溪玉看得心头发软。 颜溪玉笑道:“走吧,我带你去楼顶,该出发了。” 两人坐上机舱,驾驶员逐渐升空,破碎山河尽收眼底,底下有几辆军用车尾随而至。 颜溪玉还在想她刚刚说的话。 不就是处理个伤口,吹一下,给件衣服,再一起回去,这就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了? 叶慈:“我家人从小不跟我住一块,因为身体太差了,独自在别墅里养病,时不时过来探望,只有一个保姆照顾我,她照顾我长大,结果因为……” 颜溪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把问题说出来了。 风也萧萧,尘土起落,直升机机翼转动声都没能盖住叶慈的倾诉。 对方声音不高不低,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经历,包括被家人抛弃,被保姆欺骗,被人威胁……千难万难,如何才到达这里。 就是这份淡然让听众更加揪心。 叶慈笑道:“他们说我长得还行,吃的也不多,带在路上可以做肉盾吸引丧尸,要是活下来了还能送给更高等级的人做人情,总之不亏……不过我还是幸运的,没真的被当炮灰推出去送死。” 说话的人很冷静,因为她是真的不在意自己被如何了。 他们都会有他们该有的结局,现在被他们跑了也没关系,会有机会以牙还牙的。 但听的人不一定是这样想的,乍一看叶慈表情平静,不再眉眼带笑的,颜溪玉就跟着心酸。 借用一句就是,她的眼里都没有光了,肯定是被伤到了! 见对方久久没回应,叶慈 颜溪玉心情是挺复杂的,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俯身拥住对方,简单的抱抱她。 “没事的,以后会好起来的,没人能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叶慈:“?” 怎么突然温情起来了,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颜溪玉对她亲近,但是联系上下文就能推断出原因。 用自身经历卖惨,吸引眼球是有点怪。 可她叶慈是什么人,半点不觉得有损形象,反而加以利用。 形象是什么,能吃吗?能让她顺利把颜队叼回窝吗? 不能。 迅速调整出悲伤难过的表情,叶慈泫然欲泣,欲言又止,眼眶溢满泪水,最终却一个字都不说。 默默回抱过去,把脸埋在对方颈侧,假装不经意的用滚烫的泪珠砸到对方手上。 整个人散发着我委屈,我难过,但是我就是不说,有你在真好,只需要你的绿茶清香。 怜惜值瞬间爆满,进展神速。 然后叶慈能一路赖对方怀里委委屈屈,甚至松懈了心神睡着了。 叶慈没抗拒困意,让自己沉浸其中。 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安稳睡一个觉,精神海的**使她头痛欲裂,日日强忍着暴虐。欲。保持正常面貌,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沉默寡言的普通人。 实际上她只想一拳把世界打穿。 要是颜溪玉再晚几天出现,这个世界的头号大敌就不是各个等级的丧尸,或许会换一个人选。 睡着的叶慈面容恬静,又长又密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映出一片小阴影。 挺直鼻梁下的红唇微抿,唇角微翘,气息沉下来后,整个人看起来尤为乖巧,如童话里静待拯救的睡美人。 而此刻这睡美人就睡自己臂弯里,颜溪玉低头看着,越看悸动,心里越深。 以前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是个肤浅的人,竟能对初次见面的人一见钟情。 本还想到达基地后给她安排个好去处,给份清闲且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地方也不用远,自己家附近就好方便探望。 现在全部计划推翻,她家就够大了,什么自食其力安排工作全都内必要。 只想在自己有生之年里给她安排最好的,弥补她前半生的缺憾,这株名贵花卉是养定了。 手微动,将人拢进怀里,调整至更舒服的姿势。 目睹全程的驾驶员:“……” 他看了看身上的迷彩服,再也不能肯定迷彩色是最好的隐藏色这句话了。 看看,颜队就完全当他不存在。 第137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6 直升机在基地入口处降落, 降落激起的狂风卷起一层尘土,久久难平。 不远处正在排长队等着进门的人引颈观望,这阵仗引起不少窃窃私语, 猜测什么大人物来了。 驾驶员动作专业且迅速, 稳稳停在停机坪上, 回头汇报:“颜队,已到达目的地。” 按照规定全部人员必须做完检查才能进入基地内部, 防止有人携带丧尸病毒入内,这项检查谁都不例外。 “好。”颜溪玉正要把人叫醒。 不想刚一停稳,手还没抬起来怀里人就睁开了眼睛。 她双目恍惚一瞬,很快就视线聚焦, 眼神清明的打量起周围环境, 姿态微动手摁在裙下的匕首上, 整个人蓄势待发呈戒备的姿势。 颜溪玉看的稀奇, 感觉像是冰原之上狩猎的雪豹,别看长得憨态可掬, 温顺可爱的样子,那身漂亮皮毛下仍藏着猫科动物的警惕天性。 心想她还挺警觉的,知道先掌握地理位置。 “颜队?”前边的驾驶员问了一声。 疑惑的声音让叶慈回神, 看见颜溪玉正看着她, 眼含探究。 “……” 顿时醒悟过来,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身边的人是颜溪玉,不是虎视眈眈随时等待背刺的司徒修和颜希音, 不需要那么紧张。 颜溪玉伸手解开安全带, 好笑道:“睡蒙了, 那么凶?” “嗯, 太久没睡个好觉,一下子恍惚了,以为自己还在外边。”叶慈跟着动作,声音闷闷的。 暗暗懊恼自己紧张过头,要被她怀疑自己根本没那么弱小怎么办? 叶慈时刻牢记李羽澜说的两大要点:美丽弱小。 颜溪玉则想到对方之前的经历,笑容收敛几分,没再说什么。 起身下去,动作干脆利落,背对着她的身姿挺拔。 不说话就很吓人,叶慈没摸透她为什么突然不说话的原因,难得心有惴惴。 “这军用机有点高,小心点下我在这接着……”颜溪玉刚想回身接人,你字都没说出口,眼前闪过一道身影。 想接的人已经自己跳下来了,稳当当地立着,头发都没乱几根,表情还有点懵。 抬着手的颜溪玉:“?” 叶慈看着她半伸的双手:“?” 嗯?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确实,现在自己塑造的人设就是娇弱无依的小白花,需要人家帮助的小可怜,怎么可以如此自强自立? 按照正常情况,首先自己应该假装胆怯,要抱抱才能下去,激发对方的保护欲。 其次,下去后还要假装重心不稳,没站稳倒人家怀里,增加肢体接触。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被抱稳前调整好姿势,必须露出最好看的侧脸,揪着对方的衣襟怯怯道谢,再自嘲几句自己真没用。 当然,也不要真情实感的自嘲,要那种欲拒还迎,小幽怨的语气。 以上几点合理运用就能将美貌优势放大放大再放大! 靠脸吸引人太肤浅什么的,这根本不在叶慈的考虑范围内,把人勾到手是真的实在。 像自己刚才这样根本没有发挥空间,必须得改正。 短短三秒内,头脑风暴的叶慈完成了对刚才行为的反思,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并给出了解决方案。 比如头一次坐直升机,为此感到头晕这个借口就不错。 柔弱的小白花会晕机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很符合人设的事情吗? 气氛略略微妙,叶慈盯着对方的手沉思。 “那我们就先去做个测试,做个登记。”颜溪玉也没多想,正打算收回手领人去检查。 就看见叶慈突然抬手捂住头,脸色骤白,直直往下倒。 就这姿势倒下去,碎石满地的,没个脑震荡都难收场。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颜溪玉手疾眼快把人拉住,托着腰半抱在怀里:“陆文!你去喊个医生过来,她情况不对!” 为了营救吴女士母子,带了好几个医生过去,就在后边刚停下车。 “是!”陆文,也就是驾驶员答应一声后,跳下机舱往后边跑去。 颜溪玉没想到刚刚还好好的人变成这样,心跟着慌了。 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心里慌,表现的还算沉着,手却没抖,将人姿势调整好,稳稳抱在怀里。 叶慈被剧烈的头痛占据所有心神,剧痛降临之初,她竟然分出心神自嘲该不会是装病的报应。 之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又昏不过去,昏过去起码还好受点,只能清醒的痛苦。 不能再清晰的感受到精神海狂风卷浪般奔涌,有时又化作千万根针同时发作,痛感如附骨之疽,如何都压制不下来。 把她疼得满头冷汗,面上血色尽褪,艳如玫瑰的双唇失色,正微微张着,吐出难受的轻喘。 好像不愿让自己示弱一般,复而用牙齿紧咬下唇。 力道之大,差点把自己的软嫩唇肉撕裂。 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下唇被咬出伤口,殷红血珠从伤口冒出,血珍珠一般滚落,在冷白下巴上留下一条细细的红线。 玫瑰花瓣被揉烂似的靡丽。 “你难受怎么能咬自己!”颜溪玉见不得她这样,面沉如水,就把自己的手往她嘴里塞,示意她咬自己的手。 也不知道叶慈什么毛病,宁愿把自己咬出血,把皮肉咬烂都不愿意动颜溪玉分毫。 颜溪玉觉得这人倔强的让人讨厌,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掀开被生理泪水濡湿的睫毛,冰蓝双瞳颜色天生浅淡,笑起来就是眉眼如波,不笑的时候透着不近人情的凉意,反差极大。 此刻她的瞳孔紧缩,目光涣散。 即便如此,还是要翘着唇角,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气音:“不要你……” 其实颜溪玉没分清她含糊的语气是说“不咬你”还是说“不要你”,总之这两个都是拒绝是意思,让她分外不爽。 好像一腔好意被人拒之门外了。 叶慈强撑着剩余的理智,猜中对方心思似的,简短解释:“咬你会更疼。” 还在愠怒的人浑身一僵,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情。 ——我一个人痛就够了,要是无意识伤到你,我会更疼。 呼出的湿热气息几乎要把颜溪玉的掌心烫伤,稳若泰山的手颤抖一瞬。 到最后,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知道有人在她耳边细细碎碎的说话,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颜队,程医生到了。” 医生连人带车被陆文带了过来,颜溪玉把人抱上车,本想把她放平,可叶慈的手不肯松,只好维持一个别扭的姿势,半抱着人。 “哎哟,这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医生一路颠簸,头重脚轻的状态还没恢复过来,就上手给叶慈做检查。 颜溪玉头也不回:“你检查一下她究竟什么问题,是不是患有突发性疾病。” 程医生看她确实难受,脸色跟着凝重:“我看看。” 可检查来检查去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除了身体差点,根本没有严重疾病。 身上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疼痛不已的头部没有阴影,也没有精神异能的残余。 竟是半点也查不出不妥之处来。 现在不光是颜溪玉急,医生也跟着急了,忙活得满头都是汗。 他行医十余载,末世前水平属于行业内顶尖,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他看一眼表情难看的颜溪玉,重复道:“我再检查一次。” “怎么了这是,这么多人围着……”李羽澜也被陆文着急的样子吸引过来,就看见叶慈惨白的脸。 浑身无力的身体正软绵绵窝在颜溪玉怀里,发着颤,双手紧紧攥着颜溪玉的衣襟,攥得指关节发白。 面上露出她未再见过的脆弱,宛若布满裂痕的玻璃花。 让人疑心是否指尖轻轻一触,就会令这朵精致的玻璃花顺着细细的裂痕化为成碎片。 反观抱着她的颜溪玉眉毛就没松开过,看起来是真上心了。 直觉叶慈骨子里是高傲的,定然不乐意将自己脆弱一面展示人前,加上自己某种隐秘的心思,颜溪玉只想把这人隐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忍着心里的不爽快,她默默抬起手,把人的头往自己方向靠近。 叶慈湿漉漉冷津津的额头往她脖子上蹭,被风一吹透骨的凉,把她心也吹凉了几分,跟泡在冰水里似的。 动作缓慢坚定,难以掩盖从中透露的独占欲,以及对外宣誓主权的意味。 众人眼皮一跳:“……” “走,跟我走,在这里围着做什么!前边的好好排队做检查,做什么逗留,想被丧尸吃掉吗?!” 汤泰看了一会,懵懵的转头去拉着李羽澜去维持纪律,以防有人浑水摸鱼。 颜溪玉忍到极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问:“就查不出任何原因吗?” 程医生摇头,并建议让异能者过来看看。 颜溪玉心口滞闷,直接说:“我自己就是高阶木系异能者也毫无办法,换一个人就有办法了吗?” 程医生被她一噎,沉默了。 颜溪玉也知道自己气急导致口不择言,立马诚恳道歉:“对不起程医生,我……” 程医生十分理解的点头:“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无心之过,现在更重要的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她,保证度过这段时间。” 据他诊断,这头痛看起来不像是会夺人性命,并且随着时间疼度减缓,估计过一段时间就会苏醒。 竖着这样说,可叫眼睁睁看着对方活活受苦,什么都不能帮上忙,怎么忍心? 且程医生提出的话正是现在的难处。 最好的处理方式应该是把她带进去,才能做更好的检查,有什么事情也能提前应对。 可是…… 颜溪玉抬头看向青省基地戒备森严的大门,白墙高筑自下而上望去,几近触碰到天际见者压抑,可这是保护人类安全的屏障之一。 门前有两行长队,都是等着进去的人,身怀异能者有之,更多的是面黄肌瘦的普通人,他们怀揣希望,满是生命安全得以保障的欣喜。 因为没法清醒的进行病毒测试以及各种高要求测试,这道大门也将她拒之门外。 作为领导人之一,颜溪玉拥有与首要领导人同等权限,但有规定同样束缚所有人,哪怕她有通天本事也不能违规。 这道门的背后是几万人,他们为基地劳作,换取生存所需,异能者们生活条件则优越数分,相对应的他们也需要用异能和生命保护所有人的安全。 如果她今日犯规,破例带个人进去,那上行下效,犯规的人只会越来越多,那基地根基被动摇了,距离覆灭也就不远了。 一面是责任,一面是心上人,看起来很难抉择,其实不算难。 颜溪玉已经想好了,要是叶慈直到门禁时间到了也不醒,那自己只会在外面陪着她,凭自己的能力在外待上一夜应该能应付。 但关于头痛这一点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样的话自己会…… 管不了多少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 颜溪玉扶着肩膀的手往后挪,掌心按在后心处,发出淡青光芒。 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颜溪玉的手背,冰得颜溪玉激起鸡皮疙瘩,打断了传输,神色诧异的低下头。 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双眸沉冷,她冷静道:“这是你的命源能量,不能用。” 她的语气平淡,神色毫无波动,却让颜溪玉心头一震,仿佛被那双冰蓝双瞳看穿了一般。 颜溪玉下意识反问:“你……” ——你怎么知道的。 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把这句话吞了回去,又说:“你可算醒了,你刚刚怎么回事,吓死我了。” 程医生收拾完东西过来,也跟着说:“是啊,你要是再不醒来,颜队估计要把我扬了当成化肥用,当时那脸色难看的……就没看过她那么紧张过谁。” 这医生苦中作乐,见人醒了,身体也没事,就对叶慈挤眉弄眼,夸大其词。 “别胡说,颜队多温柔一人,都没嫌我麻烦一直抱着我,我昏过去了都能感受到。”叶慈借着颜溪玉的手坐起身,恢复之前眉眼带笑的模样。 程医生一副人心不古的表情,啧啧了几声:“也只有你才享受过她的温柔……我们只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钢铁之气。” 叶慈讶异瞪大双眼,受宠若惊道:“真的吗?” “……”颜溪玉本来就不是个薄脸皮,只是紧绷的心神突然松懈,竟被调侃到双颊发热,催促道:“快去做测试吧,别等门禁时间到了进不去,程医生。” 程医生摇摇头,拢好身上大衣就下车,往驾驶座走去。 下车后,叶慈对颜溪玉说:“突发恶疾,让你担心了。” 颜溪玉还是心有余悸,不由自主探究道:“你为什么会……” 叶慈走着,眸色淡了一点,仍笑道:“之前受伤留下的后遗症,这个一直都没好,因为这个天天疼得夜不能寐,精神差点崩溃。好不容易在你身边睡了一觉,恢复了点,估计是见不得我好吧,就又发作了。” 她语气暗含信任之意,在她耳里生生扭曲成一句情话。 只有在你身边才能好好睡一觉什么的……确实挺动人的。 颜溪玉多灵敏一人,想到了问题源头:“你的伤……是因为那个拿防身棍打你头的保姆?” 叶慈笑道:“是她。” 这笑容看得颜溪玉心疼,她不知道那出手伤人的李姨早就不存于世,还以为她的笑容是故作坚强。 颜溪玉说:“你放心,等到了青省基地就没人再敢欺负你,要是那对母子还敢来青省基地投靠,我有权拒绝他们。” 她面上正义凛然,心底阴暗道然后发出通知,让周边各个中小型基地都不许收留这对母子,叫他们吃一吃苦。 拂阳区离青省基地最近,附近的人会来这边投靠也很正常,前提是他们还活着。 叶慈当然说好,又说:“那我是不是可以对外说,我是颜队的人?” 颜溪玉被这直球打得猝不及防:“……” 我的人?还有这好事? 刚想顺势答应,就听叶慈补充说:“啊,是我说漏了,应该是颜队罩着的人。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想要过分要求什么。” 颜溪玉心情如坐过山车:“……你很好,别妄自菲薄。” 我宁愿你继续说漏,鼓起勇气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今天你只是无所依靠的普通人,明天就是基地高层的夫人,吃香的喝辣的。 现在可好,上下嘴皮子一碰硬生生把机会推出去,给加了两个字。 话里的意思一下子就不一样了,那种微妙的暧昧感消散,莫名有种老大和她的小妹的社会感。 颜溪玉有点郁闷,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把语气发泄在绊脚石上,一脚把它踹飞出去。 就拿你泄气。 隔壁传来一声含着戏谑的轻笑,颜溪玉侧脸看去。 “怎么了?”叶慈眉眼含笑,正柔情似水的回望,并没有发出笑声的样子。 颜溪玉:“……” 隐约觉得叶慈好像哪里变了,好像没变,又打心底里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她。 凑过去,颜溪玉抬手抹掉她满头的冷汗,动作亲昵熟练,一点滞涩感都没有。 叶慈配合的低下头,盯着颜溪玉的眼睛说:“你别担心,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以后都不会痛了。” 还抓了个不知所谓的小东西。 颜溪玉才发现对方虽瘦,身量却稍高几厘米,低头的同时垂下纤长的睫毛,眉眼弯弯,眸含细碎星光。 这眼神莫名让她品出一点深情来。 那冷风往脖子里灌,未干的冷汗闹得叶慈浑身凉丝丝的,她没能忍住生理反应,打了个寒颤。 “嘶……” 顿时破坏了那种高深莫测的气质。 颜溪玉抬手捂嘴,以防自己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第138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7 “没有异能?一点异能波动都没有?怎么可能?”李羽澜神情惊奇, 连发三问。 资料员手上的检测报告被抽走,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李羽澜,如实回答:“是的, 受检者叶慈确实没有一点异能波动, 身体状态也很差。可以说她完全没有觉醒异能的可能, 关于天赋点数值是——” 李羽澜的视线跟着她的话挪到了最终结果,上面赫然写着零。 与此同时, 资料员说出了未尽之言:“零。” 数值居然是零。 所有数据足以证明她是一个身体差,无天赋的普通人。 “怎么会这样……”李羽澜越翻越迷惑,抬眸对上资料员探究的目光,她不再继续说。 把资料放回去, 李羽澜道谢后出门。 回去的路上不可避免想起在休息站看见的一幕, 重伤的孩子在痛吟, 母亲在哭泣, 构成一幅悲惨无助的末世画作。 对方垂眸观察了很久,没有被感染到, 冷静的像是鉴赏画作的游客,冰蓝眼眸含着的情绪难辨,似怜悯又似冷漠。 小孩又咳出一口血时, 对方终于动了, 指尖隔着手套碰上枯瘦的脚踝皮肤上。 在自己的余光中散发着光亮微弱但颜色浓郁的深蓝,代表着治愈能量, 也代表着她异能等级之高。 等到自己回过头时,她已经收回了手, 一派若无其事, 隔壁的孩子则在油尽灯枯之前被挽回, 避免了死亡。 林林的伤势很重, 从自己第一眼看见他就能判断出来,就算他得到解救,因为时间问题也会留下难以痊愈的病根,终日流连病榻。 看见检测结果的李羽澜也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或许自己是看走眼了,把看见的什么散发着蓝光东西的记忆嫁接到对叶慈的记忆中,错觉,都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一出门,她见到在父亲身边活蹦乱跳的林林,又陷入了迷惑。 本身林林自己就是风系异能者,身体素质比一般孩子更加强壮,恢复的更快,但谁内脏出血还能恢复那么快? 进入基地不到两小时就能下地,活力十足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之前濒死的惨状。 能完全治愈内伤的水系异能等级不会低,气不喘脸不红的样子给她蒙上一层难以琢磨透的面纱,更加猜不透她究竟是不是暗中出手的人。 可是她真的有异能的话,隐藏起来也没必要啊。 李羽澜不是个爱纠结的人,扭头就去找颜溪玉,她正在医疗室外边等着,里面是叶慈在治疗。 见了人她也没赘述,用最客观的词汇汇报了她的所见所闻,颜溪玉安静听着,全程没露出异样的神色。 “我所得知的就是这些,颜队有何指示?”李羽澜说完,严肃的看向颜溪玉,双目清正。 军人天性让她有事就上报,听从指挥,并不觉得自己是挑拨离间,只是在实事求是。 乱世无序,丧尸横行,人人自危。 现在是末世,一切都需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一着不慎就是几万人跟着陪葬的大事,容不得他们松懈半分。 况且把话憋在心里,怀疑来怀疑去,总会怀疑出问题。 乱世用重典,现在可不讲究疑罪从无,讲究宁可杀错绝不放过。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等它长成后,结果可跟现在大相径庭。 颜溪玉也不觉得她有错,赞同点头:“你会如实上报,不因我个人私情而避嫌是好事……” 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声音沉着:“但我跟你实话实说,我会去认真查证,绝不徇私。同时以性命保证,也绝不会出现你担心的情况,后续我也会跟孟哥报告。” 李羽澜说:“我明白的,会对这件事保密。” 她默默在叶慈身上戳了个观察的徽章,全身心信服颜溪玉的话。 也相信会对陌生人出手相救的人坏不到哪里去。 若是真有目的,她大可以承认,获得林教授的感激,获得大家的信任,进而成为基地高层的座上客,能更容易进入高层。 可她没有,虽然原因不明目的不明,但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 颜溪玉放心她的性格,点头:“你知道就好。” 李羽澜神色放松,忽而笑了:“如果她真的是心怀善意的高阶异能者,那对我们基地将是强有力的助力,离末世结束又进一步。” 对于她的话,颜溪玉没反驳也没赞同,心想要她因为背叛而不信任所有人,喜欢隐藏实力不暴露人前只求安逸度日,自己也不是给不了她这种生活。 像是想到了什么,颜溪玉笑道:“你之前撺掇她主动靠近我,也是想借我试探她到底有没有问题?” 李羽澜眼神飘忽一瞬,老实承认:“是!” 又补充道:“毕竟你那么英明神武,强大无匹,没人能奈何得了你,老大总说要不是你懒得插手俗务,去跟那些人虚与委蛇,你才是老大,他才是老二。不过看现在情况……我也算牵红线的月老是不是?” 颜溪玉撩了她一脚,一抬下巴:“就你想法多,快训练去,说不准会有激发异能的可能性。” “这就去!”李羽澜侧身一躲,在门开之前就跑了。 颜溪玉闻声回头,眼睛往她恢复如初的小臂扫一眼,快走几步扶着她:“还是难受?” 这一摸,颜溪玉又忍不住皱眉,感觉叶慈整个人就是冰做的,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冒着凉气。 “精神绷太紧了,一放松就累。”叶慈放松力道靠在颜溪玉身上,神情还是有些疲倦,唇上伤口瞩目。 颜溪玉一手扶着,另一手环抱她肩膀:“回去就能休息了,要不我背你回去?” “没事,你扶着我就行了。”叶慈只是有点脱力,倒不至于被人背回去。 “我说,能别在这秀吗?知不知道这对我的伤害有多大,比一个大逼斗还大。”后边的水系异能者也跟着出来了,手扶墙,脸色也白。 他在医院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又给颜溪玉叫过来,非榨干他最后一滴异能给人治疗擦伤。 天可怜见的,颜溪玉这个阎罗还敢威胁他没死就爬起来干活,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的医生朋友。 颜溪玉见着嘴唇上的伤口还在,扭头质问:“嘴巴的伤怎么不一块治了?” 水系异能者,也就是丁楚他脸色古怪道:“这……这也要治啊,不是你给…做的标记吗?” 丁楚回想自己看到的,那伤口贼深贼狠,这是啃的有多忘情啊。 狠人颜溪玉,不愧是你。 狠起来不分对象,对着对象也那么狠。 颜溪玉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又稳固了狠人人设,她不明所以问:“我给什么做的标记?” 丁楚佯装腼腆,支支吾吾道:“这……这不好说吧?多私密的事情啊,要别人知道你那癖好……多毁形象啊,是不是?” 颜溪玉只觉得他脑子有病,看的**头硬了。 叶慈忍俊不禁,唇角翘起拉动伤口崩裂,轻嘶一声,不敢再笑了。 尽量收着嘴角,摇头说:“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颜溪玉盯着那颗血珍珠,勉为其难按捺下不爽,用干净手帕点干血迹。 伤口流血,丁楚又挨了一记瞪视,他满脸无辜。 颜溪玉万分嫌弃:“小伤都不会治,要你有什么用。” “?”丁楚气若游丝,指人的手都在抖:“颜溪玉,你这是忘恩负义!你不知道我是在帮你,要是把这样的她放出去走一圈,就没人敢越过你招惹她了!” 丁楚给自己完善人设,他就是平平无奇的医生朋友,为了霸总的小情人风雨无阻,日夜兼程,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临了还被总裁嫌弃,不能再悲了。 “行了,我什么时候会让你白干活,谢礼。”颜溪玉懒得跟他扯有的没的,听又听不懂,直觉不像好话。 指尖夹着一枚三级水系晶核,随手往后一抛,闪耀着璀璨蓝光的晶核朝丁楚砸过去。 刚刚还憔悴成细狗丁楚立马支棱起来了,跟找着猎物的猎狗似的,锐利的目光锁定蓝色晶核,飞身跳起来接。 十分宝贝的握手里,感激道:”颜队有什么事记得叫我,不论白天和黑夜,只要一通传讯,我风雨无阻!” 身为后勤人员的丁楚擅长医人,几乎不需要出去拼杀,就算出去了也被队友纳入保护范围。 安全被保证的同时,因为他出力少,难获得升级的晶核,用积分去兑换得干许久。 颜溪玉就是隐藏土豪,杀丧尸猛,高阶晶核存了一堆,能在家里打弹珠玩。 丁楚握拳,霸总的医生朋友他当定了! 他高呼:“有空和夫人常来啊!” 颜溪玉没搭理他抽风,让人把丁楚拖进去,别放出来撒狂犬病。 安排的车也到了,颜溪玉扶着人上车,叶慈是真的累了,靠在颜溪玉身上半阖双眼。 又跟之前一样,车刚停下就醒了。 叶慈看似双目清明,实则站着都能睡着,被颜溪玉一路半抱半扶带上楼。 司机兼安排员:“?” 她下意识提着分配的生活用品和资料跟着上楼,跟着颜溪玉她们收获一路的注目礼,满脸都是我是谁我在做什么这是哪里。 被震惊坏了的不止自己一个,莫名舒服了。 上了楼,叶慈面无表情洗漱完,就往床上一摔,顿时昏天黑地。 颜溪玉全程分外熟练的递牙刷,递睡衣,然后转身就去拉窗帘了,熟练的就像是在自己房间。 司机:“……” 等等,这就是颜溪玉自己的房间! 如果她没记错,基地那边给叶慈分配的房间不是这里,是在c区跟人合住的上下床,她还打算等颜溪玉下车了顺路把叶慈带过去的。 司机满脸迷茫:“颜……” 颜溪玉手指一竖,捏起资料表扫几眼,视线触及哪里的时候眉毛微皱。 青省基地容纳的人口庞大,要求也很严格,老大孟照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要求每个人都登记在案,人人去向分明。 当然,麻烦是麻烦了点,也不容易浑水摸鱼。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笔,颜溪玉在上边修改了几个字就还给她,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安排员默默收下资料表,看见上边修改痕迹,字迹潇洒而不潦草,极有韵味。 从c区改成特级区,合租人全部被划掉,只剩下一行龙飞凤舞的颜溪玉。 字特别大,直抓人眼球。 玉字的最后一点用的力气有点大,差点戳破页面,看起来似乎是不太满意之前的安排。 她正忐忑着,表格被递回来了。 对方声音很低,也很礼貌:“抱歉,我刚着急去找人给她疗伤,忘记说明她不跟着其他人一块安排,之后她的全部由我负责,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重新录入就可以了。”司机有点受宠若惊,跟着压低声音说。 她不过是讨生活的普通人,能活着就是就是最大的幸运,被异能者们呼来唤去是常态,早就习惯了,也变得任劳任怨。 只是日子久了忘记人人平等才是常态,被异能者温声说几句都会突然心酸。 ……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睁眼的时候骨头都是酥的。 房间里窗帘紧闭,周围安静,气氛沉在一片适合睡眠的昏暗中,令人分不清日月。 唯有从外边应进来的一线光能看出现在是白天,醒醒神,手摸上床头柜,点亮了灯。 朦胧的暖橘灯光笼在床边,光线适宜并不刺眼。 叶慈缓缓起身,带着房间主人气息的被子到腰部,露出稍显单薄的上半身。 叶慈借着光打量周围,房间面积不大,摆设也很简单。 除去一张供人睡觉的床,角落立着浅色单人衣柜,床边放着的床头柜,柜子上一盏夜灯,就没别的了。 跟她作风很符合,简单到极致。 余光瞥见灯旁边好像放这什么,叶慈伸手去拿,是一张写着字的小纸片。 [早起开会,早饭已放桌上,记得去吃。颜溪玉留。] 上面字迹工整娟秀,如外貌般的温润。 既然人不在家,正好有机会收拾那小玩意,也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她这么想,也这样做了。 房间里顿时响起嘹亮的哭声,人工合成的机械音都挡不住其中蕴含的委屈。 小圆球突兀的出现在叶慈面前,它不过掌心大小,浑身由无限循环的0和1组成,姑且算是脸的位置上则是由数字组成的(>A<)表情。 【源代码又变成鲨鱼来追我了啊啊啊啊!】 它就保持着这种表情,从叶慈眼前滋溜划过,然后在某种距离停下,扭身再次滋溜从她眼前经过。 【啊啊啊啊啊——要追上来了!!】 其实它早就被放出来了,身后空无一物。 叶慈估量了一下,它转圈的距离大概是她给它划大小,被放出来了还按照那个距离跑圈。 该说不说,这小东西的自我管理意识很强。 【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根本不好吃啊啊啊啊!】 叶慈眼神跟着左右漂移,冷静看它犯蠢。 那闭着眼睛的小圆球又折返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追出脾气了。 它的表情变成(`皿?) 恶声恶气地威胁空气:【吃啊吃啊!你怎么可能吃的到我!就算吃到我,博士编写的程序能把你撑爆!!任你是叶组长写的都没用!】 “小东西。” 01系统猛刹车:【是的,我在!】 核心程序被触动,系统表情转换。 (`皿?)→(^v^) 叶慈双眸含着清浅笑意:“看来你玩得很开心。” 看起来对方心情很好,还会对它笑。 但根据系统的数据库对比发现,这是不高兴的表现! 看着宿主心情值骤降的系统:(QAQ) 系统不能撒谎:【也……也还好。】 “只是还好?”叶慈笑容柔和,跟笼了层圣光的神像似的。 系统上下晃动,腼腆道:【被您困在精神笼里十几个小时,除了担惊受怕我也不能做什么……】 这十几个小时里,系统被老虎追,恐龙追,病毒追,贞子追,被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追,就这样玩命狂奔跑了一夜。 还是挺折磨统的。 叶慈点头:“我的错。” 系统摇身体:【不,是我的错。】 叶慈接着微笑。 意思就是当然是你的错。 系统想到昨天趁人虚弱强行连接的样子,就止不住心虚。 没有被徒手捏成团团像纸团一样皱巴巴的,已经是叶慈最后的温柔。 虽然被病毒代码追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它没办法啊,不连接宿主,叶慈从此作为小世界民众死去,没人接引的灵魂倒不会去轮回。 根据它的推算结果,她会暴走。 说不定还会干出抢个小世界控制权来玩玩的事。 毕竟是能把本源世界的大楼给削了,还能把禁闭室打穿三回,机密资料显示她被带回来的世界也空无一生灵。 是的,不单只是没有人,是没有任何活物,就她一个。 ——恶非恶,善非善,随心所欲,难以琢磨。 这是前任系统0号说的。 叶慈:“你打算在我这罚站忏悔?” 系统犹犹豫豫:【您……您不记得我了?】 “记得,把我痛到意识模糊的罪魁祸首。”叶慈笑道。 【……】又是那种阴阴凉凉的笑容,系统彻底麻了。 叶慈背往后一靠,审视道:“有点熟悉感,不确定认识不认识,你说说我们的关系。” 系统如降甘霖,连忙把前因后果都和盘托出,机械音叭叭的。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惊讶的经历,叶慈眉毛都不带动,还反问:“居然有人能指使得动我,还让我屈居人下?不像是真的。” 系统:【……】 不会吧,叶组长失忆还能导致性格变异? 这股唯我独尊的倨傲味……不对! 系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该不会她本性就长这样吧?! 又傲又忍不住让人信服的气场还挺特别。 叶慈挥手:“去你们那做什么组组长穿梭各个世界算什么的……还没这边有意思,我就喜欢这种平淡的生活,别妨碍我结束单身生涯。” 系统:【…………】 这一刻,系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把自己忘了,倒是没忘记找老婆。 根本不用剧情,根本不用系统辅助,人已经躺任务对象床上了。 纵观全剧情,司徒修和颜希音他们两个要不是跑得快,估计已经成了尸体,直接世界崩溃,大家一起来修bug。 是它没用,拖叶组长后腿了。 系统使出杀手锏:【颜溪玉是你这次的任务对象。】 叶慈来了兴趣:“剧情梗概给我。” 边吃早餐边浏览剧情,只看了开头,叶慈讶异挑眉,没想到开篇就是熟人。 她之前的测算没有错,司徒修果然是此方世界的气运之子,末世前拥有傲人的家世,傲人的样貌,天生的人群视觉重心。 按照世界线发展,末世后的司徒修虽然觉醒了雷系异能,仍遭到亲人背叛,被嫉妒他的弟弟联合未婚妻背刺。 重伤濒死之际他被人救下,并在她的帮助下恢复健康,有了报仇的力量。 在司徒修眼里她是双系异能者,拥有水系异能和空间异能。 因为她用异能凝结出的水喝下后能恢复伤势,甚至提高异能等级。 除此之外,她还能储存活物,空间能装的东西数不胜数,简直是深不可测的双系异能强者。 她叫颜溪玉,是个温婉斯文的大学教授,还是自己以前资助过的贫困生。 她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金额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甚至比不上一身高定西装。这份恩情她时刻记着,今天终于偿还。 救命之恩在先,温柔小意在后,司徒修难免对她产生爱意,在一次危险后打破暧昧,他们在一起了。 他们的感情也并非风平浪静,经历了失散,误会,战斗,和打退恶毒女配后,终于彻底敞开心扉,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数年后,司徒修打败了丧尸皇,平息丧尸潮,成了人类的救世主。 再过几年,一位姓林的教授研制出丧尸疫苗,彻底天下太平。 之所以能研究出来的原因是颜溪玉水系异能凝结的水能入药,是丧尸疫苗的关键成分。 她也成了救世主,万千人敬仰,世世代代铭记在心。 末世结束后,司徒修当选第一任总统,而颜溪玉是享誉世界的总统夫人。 但,这是一本重生文。 重生者是颜溪玉同出一座孤儿院的妹妹,颜希音。 她们都是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因为年龄相仿,被院长取同一个姓氏。 有童年情谊的她们同病相怜,当真结为姐妹互相扶持,只不过颜希音成绩一般,大学肄业后成了普通白领。 末世前颜希音刚好去找颜溪玉借钱,结果末世降临了,逃命途中手指划伤的颜溪玉玉坠认主。 内含空间和灵泉,生生不息,取之不尽。 之后的故事就如上面发展,她对司徒修心生爱慕,希望颜溪玉跟以前一样,把男人也让给她。 颜溪玉当然不愿意,颜希音恶毒女配属性爆发,先用精神异能攻击颜溪玉,各种诬陷骚操作,最后自食其果,被赶了出去。 不甘如此的颜希音勾搭上另一个基地强者,专门跟颜溪玉对垒,结果丧尸皇出事的时候被男朋友退出去挡枪,她被丧尸皇黑虎掏心。 然后她重生了,重生到末世前,也就是她去找颜溪玉借钱还信用卡的那一天。 发现自己重生的颜希音欣喜若狂,用不正当的手段获取了颜溪玉的吊坠,将她抛在满是丧尸学生的大学里,独自逃命。 颜希音取代颜溪玉的一切,代替她走到司徒修的身边,达成和颜溪玉一样的结局。 看完全部,疑惑又出来了。 司徒修看起来可没有世界线里描述的那么正义凛然,他很敏锐,真的没有发现演技拙劣的颜希音有异常? 她知道的颜溪玉跟世界线里是颜溪玉会是同一个人吗? 世界线里的颜溪玉没有异能,全靠空间和灵泉存活,性格温婉斯文,本质是过分善良。 差点害死她的颜希音都不能痛下杀手,还顾念旧情只把人赶走。 她所认识的颜溪玉则是强大无匹的木系异能者,性情果断干练,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敢从她手上抢东西,天灵盖都给徒手旋开。 要用是因为玉坠被抢走,她因祸得福觉醒木系异能这个理由解释。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很勉强。 叶慈放下筷子,心说事情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样。 系统在不大的客厅里到处乱飘,被窗台上的一盆绿植吸引目光,圆球身体轻轻碰了碰叶尖。 叶片圆润的绿植动了,用枝丫撸一把系统,当球滚。 系统保持(0.0)表情被翻滚,脱身不出。 那边叶慈说话了:“原来我的感觉没有错,我真不是身体的主人,之后她居然还会成为丧尸皇……不过使用药剂过失杀人的两人也魂归黄土,希望能告慰她在天之灵。” 第139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8 “小颜你觉得呢?” 会议室里氛围严肃, 坐在首位的孟轩说完话后,扭头询问隔壁的意见。 颜溪玉面无表情,两手空空却包成团, 像是在团一个空气球。 几秒后, 她满眼迷惑, 眉头微蹙。 “……” 会议室内一片安静。 孟轩跟其他人一起盯着她的动作,眼睁睁看她用搓龟派神功的姿势搓了半天, 也没看见她手上有什么能量波动。 难不成又是她新学的技能,类似操控植物的? 无形的能量?这么牛皮真的好吗? 扭过脸跟其他高层面面相觑,对方撇嘴耸肩,孟轩转回来, 又提醒了一声:“小颜?” “啊?”颜溪玉回神, 一心二用的她想起刚孟轩说了什么, 顶着一会议室的微妙目光镇定放下手, 回答:“我没问题,都可以的。” 孟轩正色道:“既然你同意了, 那过几天就委托你领队跟隔壁省的市基地合作共杀那个六级丧尸,到时候武器库里的……” 颜溪玉专心听着。 这小插曲很快就过去,摸鱼的事情常有, 虽然放颜溪玉身上显得稀奇, 也不觉得哪有问题。 …… 远在特级区三楼,单身公寓中。 叶慈收拾好饭桌:“你统呢, 怎么不说话?” 回头一看,系统球卡在窗台绿植上不动, 整颗球陷在郁郁葱葱的枝叶中, 瞪着两个电子眼仰望天花板。 好像是遇见了统生难以思虑明白的重大问题, 正在默默自闭。 叶慈所剩不多的耐性都给了颜溪玉, 理也不理它的犯蠢:“下来,别碰坏她养的植物。” 系统语气幽幽,电子音叹息:【卡了。】 叶慈:“核心卡了?” 本想张嘴嘲讽制造者的半桶水水平,张口说的却是:“再完美的程序给你用都白搭,浪费编写者的技术。” 系统:【……】 我是镂空的身体卡在树丛,不是核心卡了。 再一次怀念能保持稳重面具的叶组长,披上一层礼貌温文的枷锁,毕竟白切黑总比从外黑到里的感官好上一点。 默默把数字环绕的身体左摇右摆的,用不伤害植物半分的姿势晃出来,飘到她身边。 亦步亦趋跟着她进去厨房,看着她用水系异能洗碗。 丁楚看了都会自掐人中的程度。 怪,太怪了。 这变化无常满身长刺,偶尔做事不够周到的样子像极了青春叛逆期,刚长成人触碰到复杂尘世来不及应对的感觉。 连喜好都比之前明显不少。 “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不,叶慈又抬眼看向它。 颜色润泽的双唇弯出似有若无的弧度,衬着过于精致的五官,让人忍不住赞叹好一张美人面,眼里却含着不甚明显的不耐烦。 不过也是,对方并没有记忆,而自己强行连接的行为无异于入室抢劫还伤人的劫匪,没有被以[伤害宿主罪]送去返场观察已经是幸运。 【任务,我要发布任务了。】系统是知道她,不再支吾其词徒惹人生气。 叶慈看着它QAQ的表情,越看越熟悉,莫名被触动,心情勉强松了点:“那你说吧。” 这个生出感情的小东西怕不是特地被设定成这样的,聒噪又好欺负,可怜巴巴像只被人责骂的小狗。 系统知道她没那么气了,悠悠飘近了点,进入工作状态的它声调平稳:【现在发布任务,任务一,改变女配“颜溪玉”被围攻而死的命运,保卫青省基地的安全,任务二改变原主成为丧尸皇的命运,将伤害过她的人报复回去,任务三,收回被颜希音以非正常手段夺走的灵泉,入药后将其销毁。】 说完,系统嘀嘀咕咕道:【任务二已经完成了大半,就差料理抛弃原主父母。】 “三条任务,原主无故丧命,有补偿吗?或者……她有没有另外的要求。”叶慈收拾好东西后,回到客厅,坐下边问话边思考该怎么做任务。 系统:【她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之前渴望家庭关爱,后来她满身狼狈出现在父母面前,他们却对原主的呼救视而不见,甚至撇清关系说女儿早死了帮忙摁住逃跑的原主把她送回去,就对一切失望。如果可以,希望他们也尝尝自己当初求救无门的悲楚……这一点跟任务二重合了。】 叶慈做事是向来不留余地,只有翻身无望和灰飞烟灭两种下场供人选择。 果不其然,叶慈点头了。 警惕心未消的她是不会继续把系统关在精神海里,在系统商城兑换一块电子表后让系统附身。 腕带扣上手腕,恍然分不清谁更白,叶慈忽然头看向某处。 刚刚没察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有一股悠然独自开的淡然,很想是颜溪玉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本以为是洗浴用品的味道。 但如今看来并不像,也不像是熏上去的香气。 但纵观全屋,都没发现任何散发味道的花,目光不由自主被窗台上的盆栽吸引。 深青磨砂花盆里栽种着一株观赏植物,主干遒劲,枝叶粗壮,唯有几支新生长的新枝还是嫩翠的绿。 其余叶片则是浓且深的绿,其中挂着数颗花苞,含蓄又安静的藏匿其中,重重叠叠的绿显得整盆盆栽深沉端庄起来,是充满旺盛生机的颜色。 在稍显暗淡的日光下越发显眼,像是要把空气中的光都吸进去了。 叶慈霍然起身,双目微瞪。 不是像是要把光吸进去,它是真的正在把漂浮在空中的木系能量给吸进去了。 在叶慈眼里,只要她想就能看见满天飘浮的微弱光团,它们有各种颜色,代表金异能系的金色,木系的绿色,水系的蓝色,火系的红色……甚至是精神系的白色,空间系的浅灰,应有尽有,如满天碎星。 只不过它们蕴含的能量太微弱,不能为人所吸收。 就算有人天赋异禀窥见空气中的能量光团,并无师自通学会吸收,也只会连带空气中浓郁的杂质一起吸收,反污染了体内纯净的还能,得不偿失。 人类和丧尸想要升级,只能吸收纯粹的晶核。 在她眼里,这盆盆栽正悄咪咪的吸收淡绿小光团,精准抓取,不沾染杂质半分。 “……?” 叶慈紧盯着盆栽走过去,稀奇的看着暗戳戳修炼的盆栽,像是察觉有人站在它身前观察它,恢复了无害的样子。 装的是真像一盆真花,也不觉得多稀奇,在末世里老鼠都变异了,还缺这一盆花? 低眼一扫,还能看见培育土里塞着几颗不知名的种子,形状长得像颜溪玉随身携带,随时抛一颗出去催生发芽,把敌人抽上天的藤蔓种子。 那些种子在颜溪玉过于强大的木系异能下能快速发育成长,成为她战斗时的武器和盾。 这些种子陷在花泥里,就跟护山大阵似的护着这盆看似平平无奇的盆栽,只要心有妄念就会被它抽上天。 早上颜溪玉估计出门得及,还未来得及给它浇水,叶片干干巴巴的,花泥都不湿润了。 伸手拿起搁置一旁的浅绿喷壶,不用进去灌水,掌心蓝光微弱,几秒后就灌了半壶水。 耐心十足的给它浇完水,叶尖挂着晶莹的水珠,整株植物鲜活了不少,洋溢着满足的气息。 待浇好水,那盆栽忍不住动了动,先是嫩芽发颤,慎重思考似的点点脑袋,藏在叶丛里的花苞却抢先开放了。 浓绿的丛中点缀着一朵雪白的花,约指甲盖大小,清新优雅。 霎时间,那种若隐若现的淡香更加明显,散发开来,充斥着半大不的客厅。 叶慈笑了,眸含喜意,灿若碎星:“你还会开花,真好看。” 宛若经不住夸奖的小孩,话音刚落,其余几个蛰伏的花苞尽数开放,星星点点的白铺在浓绿上,幽然香气扑面而来。 “还能听的懂我说话。”叶慈低声嘀咕,嘴上继续夸奖。 直把盆栽夸得心花怒放……好吧,这小白花的确是盛放着,炫耀又招摇。 另一边,颜溪玉的脸色突然古怪起来,在温度适宜的室内抬起手搓搓胳膊。 李羽澜正跟听着她安排事情,听旁边突然安静了,抬起眼:“表情怎么那么奇怪,你着凉了?” 说完李羽澜自己都不信,一级异能者都不会有这种小毛病,等级深不可测的颜溪玉怎么可能会着凉? “没事,我们继续。”颜溪玉否认了她的话,抓起笔继续安排接下来的计划。 “那个武器库周边的地形……”说到一半,颜溪玉眼皮一跳,微弯的腰猛的停直。 李羽澜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看着颜溪玉,发现对方的耳尖染上了颜色,一层浅浅的粉笼在耳尖,逐步向下蔓延。 “你……” “……沉不住气……”颜溪玉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往外走去,笔都来不及放下。 “颜队?颜队?”李羽澜满头问号,叫也叫不住她。 “她在说谁沉不住气?”李羽澜对汤泰一脸懵逼:“今天的颜队怎么那么奇怪?” 开会屡屡走神还搓空气球,一向严谨的她在商议途中匆匆离场,跟平时作风完全相反。 汤泰眼皮不抬,用你一定要习惯的语气感叹道:“害病了吧。” 李羽澜满脸紧张:“跟异能相关吗?” 汤泰哦了一声,翘着嘴角道:“倒也不是,兴许是金屋藏娇,害了相思病?” 李羽澜表情顿收,出言讥讽:“我看你才是有病的那个。” …… 吹彩虹屁不在叶慈擅长的范围内,在古代她能写出华丽辞藻的文章赞誉,但小白花听不懂。 为了照顾小白花的理解能力,叶慈耗尽了简单易懂的词汇后,逼着系统搜索更多的彩虹屁。 还不等系统整理完,门铃响了。 “……”叶慈才发现自己刚刚有多傻,清清微哑的嗓子,转身去开门。 第140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9 门前的人耐心不佳, 听里面没动静,想抬手敲门。 手关节刚碰上门,门就开了, 差点捶到人胸口上。 她连忙后退一步, 歉然道:“差点就打到了, 对不起。” 叶慈低眼一扫,是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身量矮且瘦。 面上肤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白净额前搭着齐眉刘海,发尾发黄的头发编成一股辫子。 对方的手很巧,鱼骨辫编得整整齐齐, 正乖顺的垂在颈侧, 散发着远超出这个年龄的安然和成熟。 看身高只以为是十岁出头的小孩, 看脸则有十几岁, 疾病和末世限制了她的青春期发育,只余下病态的瘦弱。 “没事, ”叶慈很快收回视线,对上她的眼睛:“你找户主有事吗?” 叶慈是昨天才来没几个人认识她,再加上这屋里的主人是颜溪玉, 正常人都会这样想的。 她愣了一瞬, 接着摇摇头,颈侧的辫子微动, 柔婉地笑着:“不是来找颜姐姐的,这个时间她应该在主楼忙, 我是来找你的, 作为邻居, 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不等叶慈再次发出疑问, 她把手上捧着的小果篮递到她面前,里面还有十几颗沾着水珠的小番茄,飘着甜酸的果香,让人食指大动。 新鲜水果这类食物在末世可是稀罕物,比所谓的珠宝还珍贵。 拿来送人就太贵重了,自己也不认识她。 叶慈委婉拒绝:“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不过你应该留下来为自己补充微量元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女孩没想到会被拒绝,有些着急的说:“不是的,这些培育出来的小番茄颜姐姐也有一份功劳,她不喜欢吃就把她那一部分给了我。这些是这周的份额,其余的大家都分完了,我想让你也尝尝她培育的小番茄……” 双手一捧,小果篮凑的更前,她弯唇笑笑,眨巴眨眼睛:“你尝尝吧,可甜了。” 叶慈失笑:“……” 没想到这小姑娘话术一套一套的,拿颜溪玉扯大旗,自己还真不想拒绝。 总让人站门口也不像话,都是特级区的住户,不是重要人物就是高管家属,身份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叶慈侧身让出一条路:“外面冷,你要不进来说话,我给你倒杯热水。” “谢谢这位姐姐,你又漂亮人又好,跟颜姐姐超级般配的!”女孩很高兴的抱着小果篮进门,她边走边说话。 经她说明,叶慈才知道她是基地第一领导人孟轩的女儿,名叫孟潇潇,满十五岁。 小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放在身后,跟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这股独属少女的灵动劲冲淡她刻意伪装的成熟安然,轻快得像只百灵鸟。 “你稍等。”叶慈引人入座,转身去倒水。 “好的,谢谢姐姐。你家里好香啊……”孟潇潇乖巧坐下,双手环抱小篮子。 循着味道,她看向了窗台上花枝招展的盆栽,惊讶道:“它居然开花了,颜姐姐养了它好久都不会开花,我还以为它不会开花的。” “今早上开的花,还没来得及让溪玉也看看。”叶慈有点得意,这都是为她开的花:“我浇水它就开花了。” 孟潇潇惊叹:“太可恶了,我之前想看都没看成,你一来就开了,这花怎么还分人呢!” 叶慈假装谦虚,唇角翘得老高:“可能就是时间到了,不是分人的。” 翻出杯子,用水系异能冲干净后,倒大半杯清水,手托着杯底,用火系异能加热到适合饮用的温度。 系统全程叹为观止,这异能用下来,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水温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叶慈笑道,冰蓝双瞳如春湖泛波:“别烫到嘴。” “合适的合适的。”飘着热气的热水放在孟潇潇面前,她习以为常地喝下,眼睛全程带着笑意。 看得出来她挺高兴的,专挑叶慈想听的说,处事态度很博人好感。 孟潇潇从小就身体不好,很少跟人打交道,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等待父亲下班。 特级区的青少年都需要出去为自己生存所需,并不是父母供养不起,只是为了锻炼他们的生存能力。 都想着花无百日红,他们高层也需要出去杀丧尸获取晶核升级,回回九死一生。如有不测,自己的孩子还不至于因为养废了没有活下去的能力,走得也安心点。 青省基地不容吃白食的人,孟轩作为建立人之一,以身作则让孟潇潇使用他分配的份额,绝不多占半分。 没人会说孟轩徇私,是人都知道他女儿见风就倒的体质出去做事反而会添增麻烦,还不如让她安静养着。 要硬说他徇私就很没道理了,他本人虽住在特级区,何止是特级区的普通房子。 特级区自然有更宽阔舒适的别墅可供选择,这边住的都是基地中下层管理者。 只是孟潇潇不喜欢空荡荡的感觉,要求住在稍小的屋子里,父女俩住二室一厅,楼下就是独居的颜溪玉,互相有个照应,离主楼也近。 颜溪玉更不挑了,她觉得自己就一个人住整栋别墅纯粹浪费地方,就住着一房一厅的单身公寓,更加清净。 “说起来颜姐姐是真的很在意这盆花,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手里就抱着花,完全不撒手,别人碰都不准碰。”孟潇潇谈起这盆花时,双眼发亮。 孟潇潇突然问:“那叶姐姐知道它的品种吗?” 叶慈当然知道,喝一口水润润嗓子,说道:“它是达摩栀子。” 被说中品种的花朵开得更盛,背对着它的孟潇潇没看见它轻颤叶尖的动作,叶慈理解为嘚瑟的意思。 等孟潇潇回过头的时候只能看见静止的,甚至比刚刚更香的盆栽,她仍对那场初遇心有余悸:“要不是颜姐姐抱着花路过,我估计不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叶慈抓取关键词,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据孟潇潇所说,她是大学附近的居民,跟亲爸逃难去青省基地。 路过大学的时候被一个三级风系异能丧尸围堵,与它纠缠不休,因为是在学校里,还有数不胜数的丧尸包围,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嘶吼声连绵,都蠢蠢欲动想要将对可怜父女拆吃入腹。 彼时孟潇潇哮喘发作必须停下来吸气雾剂,孟轩一路战一路逃,异能将近耗尽,不想行至末路以为要殒命此地。 万念俱灰,打算自。杀给它们吃尸体,也不乐意变成行尸走肉的丧尸伤害同胞。 三级风系丧尸张开了腥臭的大嘴,运起异能朝他们飞扑过来,沙丁鱼罐头似的丧尸潮挤挤挨挨蹭过来,企图分一杯羹。 孟潇潇紧搂孟轩的脖子,紧闭双眼,大喊:“别犹豫!快动手掐死我啊!” 她刻意不喊最后一句爸,生怕激起他爸的恻隐之心,手软了。 凌厉的风抽过脸颊,带起碎发,等待她的不是锥心痛处,而是什么东西被重摔在地的声音。 孟潇潇是个病秧子,胆子却出奇的大,睁眼看去,眼睛瞪得更大了。 刚刚追杀他们的三级丧尸被抛飞,撞上了商铺来不及回收的烤肠小推车,铁制的小推车被撞散,噼里啪啦散了一地零件,包括小推车的零件,也包括三级丧尸的全身零件。 孟潇潇:“!!!” 是真零件啊! 丧尸在暴力冲击之下四分五裂,下半身在树杈上挂着,头咕噜噜滚了一地,跟西瓜一样裂开,两个胳膊跟身体藕断丝连,散了一地的身体器官。 又一根强有力的藤蔓不知从何处飞来,抽飞了乘势而上的几个丧尸,左右一荡,极富有力道,抽得啪啪作响的。 让孟潇潇想起邻居家妈妈抽她调皮儿子的耳刮子,不是抽在她脸上也跟着疼。 就这样用暴力清掉围堵的丧尸们,全都冲着头部要害而去,尸体倒了一地,冒着小叶子的藤蔓还不忘给划拉出一条走道,分外贴心。 面前视线豁然开朗,露出末尾的修长身影,手托着一盆达摩栀子,大步流星踏来。 那人头发散了一背,脸色素白,全身干干净净,披着长款大衣的样子像极了大学里的高知女性。 胸前反着光的教授名牌印着她一寸照和姓名,古汉语系颜溪玉。 只是牌里的一寸照笑得温婉腼腆,面前的女人看着也不像是这种脾气的。 孟轩的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了对方的腹部,唯有那里有一团明显的血迹,在布料上晕开一团,束腰大衣都没能挡住血迹的晕染。 感激之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长得温柔的教授双眼上下一扫,脸色黑沉:“你是冰系异能二级。” 孟轩脸色一变,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人看穿等级,随后一想,心说也是,直接把三级丧尸抽飞的人,能轻易看穿他等级也不是什么难事。 抱着花的人踏前一步,气愤道:“果然就是你!你的冰块打掉了我的花苞!” 孟轩:“……” 父女俩的视线下滑,看见盆栽里还有一块半融化的冰块,一颗花苞被打折了,要掉不掉的挂在那。 这是孟轩砸丧尸的时候不小心砸中的,那叫颜溪玉的女人十分疼惜的扶正花苞,好像被砸中的是她眼睛似的。 颜溪玉声音沉了:“不说话,你想抵赖?” 后面隆隆声响起,一株藤蔓平地而起,遮天蔽日,阴影笼罩父女俩。 一下子分不清究竟是她更恐怖,还是三级丧尸更恐怖。 “你,你是来找我算账的?”孟轩抖唇,想问她难道要为了一颗花苞杀了他? 孟潇潇抬头去看望不到边际的植物,放下手中药剂,软声道:“对不起姐姐,我爸爸是不小心打到你的花的,因为我们在逃命。” 浑身气质与末世格格不入的颜溪玉一顿,才想起被自己抽飞的丧尸,刚刚情况确实不太对的样子。 颜溪玉目光落在她身上:“小孩?” 孟潇潇生的瘦,十几岁跟十岁出头的小孩一样小只,她摇头:“我十五岁了。” 不想对方听了,眉毛拧得更紧,嘀咕一句:“十五年才就是…刚发芽的年纪……可我的修为也不是白修的……这是最大的那朵孩子……” 纠结了许久,颜溪玉顶不住孟潇潇可怜巴巴的眼神,勉强达成了和解。 结果就是孟轩给她挖满地的晶核,并全部奉上作为补偿。 地上堆了一堆晶核,三人蹲着挑挑拣拣,把绿色的挑出来,分开堆了一堆。 他们眼睁睁看着颜溪玉吸收完木系晶核,把摇摇欲坠的花苞修复了,孟轩惊觉这人竟然是据说最没用的木系异能。 后来他才想明白,要是当时没有其他晶核顶上,估计得用自己的晶核做交换给她修花。 第一面就给颜溪玉打上深不可测的标签,之后都是以颜溪玉为主,延续至今。 听到这里,叶慈终于明白为什么外边都说青省基地的孟轩分明是被架空的,被其他基地高层笑话过,说他唯女人是从,被木系异能者压制,没有半分血腥。 他们笑孟轩懦弱没用,孟轩估计看他们像傻逼,见识过颜溪玉真正实力,。 沉浸在回忆里的孟潇潇崇拜道:“我还记得颜姐姐如天神降临般的身影,英姿飒爽,救我于危难之间,那身影我永生难忘,只可惜我没有觉醒异能,不能像颜姐姐一样厉害。” “……确实厉害。”叶慈想到她给丧尸的形容词,沉默了。 都是什么稀碎,四分五裂,藕断丝连,一个不留…… 估计孟轩当时腿都吓抖了,就孟潇潇还敢跟凶神恶煞的颜溪玉对话。 彻底印证猜测的叶慈弯唇笑笑,满室生光。 不通常识,莫名一根筋的颜溪玉还挺可爱,现在经过时间磨砺,就成了现在事事游刃有余的颜溪玉。 可惜没能亲眼见到那样的她,不然看着她拙劣的模仿周遭,看着她被不理解的事情困扰,亲手教导她,让懵懂白纸染上属于自己的印记……那是多令人激动的一件事。 坐对面的孟潇潇被她笑容惊艳一瞬,视线突然飘忽,总忍不住落在对方的唇上。 对方天生唇色殷红,稍显丰润的下唇上有个小伤口,结了一层血痂,分外明显,像是啃咬出来的伤口。 孟潇潇看着,脸莫名有点热。 她昨晚上就知道楼下颜溪玉有个女朋友,跟她一样是早产的,身体也不好。本想过来看的,被孟轩拦住,说她因为劳累已经睡下了。 孟潇潇这才作罢,好奇了一晚上,终于给她找到机会上门拜访。 就看见了靠在门边,浑身慵懒,目含水光的叶慈,垂眼看来的样子就很有书里写的事后内味。 怪,怪不得她爸拦着她不让下去,差点就打扰到人家了。 只在书上看过床上风月的孟潇潇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刚睡醒把骨头睡酥并在开门前打了个哈欠的叶慈:“?”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脸红了。 叶慈吃一颗小番茄,咽下去问:“你脸怎么那么红,你人不舒服?” 不想,孟潇潇听完她的话脸更红了。 心说连说话声都是沙的,还带着些许咳嗽声……不会吧,颜姐姐那么凶? 对上叶慈饱含疑惑的冰蓝双瞳,孟潇潇连连摇头,她说:“我家有药膏,要不要拿来涂一下?” 细白的手指竖起一根,指了指自己的下唇示意。 听她跟小鸟啾啾似的问,叶慈哪能不懂她想什么,乐见其成的她又怎么可能会出口解释,加深误会才是她会做的。 至于被误会主导与否的问题,她并不介意,屋内见分晓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跟别人说。 舌尖舔过小伤口,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痛痒,叶慈笑说:“好啊,谢谢你。” 孟潇潇是脑袋冒着烟出去的,路上还被回来取武器的邻居问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帮忙通知她爸。 全被孟潇潇一一拒绝,攥着药膏下楼,在门前跟颜溪玉对上了,两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脸那么红,是生病了吗?”颜溪玉收回输密码的手,掌心贴上她额头,说:“有点热,但温度不在病理发热范围。” “我没事。”孟潇潇还不知道怎么回答,面前的门开了。 叶慈问:“这么快就回家了?” 站门口的颜溪玉一闻到那股花香就变脸,收回手,大步进门。 还不忘回答叶慈的问题:“有点事需要立马处理。” 两人跟着进去,就看见颜溪玉正盯着那盆花运气,一字一顿问:“你在干什么?” 达摩栀子开始装死,叶片也不抖了。 “……” 颜溪玉捧起花盆,用我要跟着盆花谈谈的语气说:“时间到了,我给它除个虫施施肥。” 叶慈笑道:“这样啊,要我帮忙吗?” 达摩栀子开得更漂亮了,洋溢着跃跃欲试的欢欣。 颜溪玉一看就来气,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它,嘴上语气轻柔:“不用,我习惯自己侍弄这盆花,你坐着就好。” 听颜溪玉拒绝了叶慈的帮助,达摩栀子却突然萎靡,叶面往下坠,被霜打过似的蔫吧。 孟潇潇惊叫一声:“呀,它怎么突然蔫了?” 颜溪玉低骂一声:“出息。”扭头说:“我先进去了,等会就出来。” 房门一关,叶慈没用异能偷听她们谈什么,往沙发走去。 孟潇潇则说:“颜姐姐从不让别人碰她的花,我没靠近过这盆花一米内,来青省基地前还有人以为这是什么珍贵植物,又看颜姐姐对它很在意,试图抢花威胁她,结果全军覆没。” 叶慈看向她,孟潇潇认真的说:“可能是她很重要的东西,多聊聊她或许会告诉你的。” 叶慈知道她是在隐晦的想自己表达这盆花对颜溪玉的重要性,不希望她们之后因为这些出矛盾。 心想她久在家中,心思还挺灵敏的,一开始就把家庭隐患的种子拔除。 日子相处久了,如果颜溪玉还是这样不让人碰花,总是露出紧张的神情的话。 换一个人来,确实会出现类似“我和花到底是谁更重要”或者是“你是不是不信任我,我难道不比你的花好?”的问题。 她知道内情,也接受对方的好意,笑着说:“我知道的。” 孟潇潇松了口气,因为父母的离异,她很在意这些琐碎问题,见不得争吵和难过。 ——也不知道妈妈怎么样了。 很快,她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把药膏递过来:“擦擦伤口,这样好的快。” “谢谢。”叶慈接过孟潇潇的药膏给自己上药,膏体才点上伤口,门就开了。 颜溪玉板着脸,把缀满花苞的达摩栀子往窗台上放,绿叶微堕,整盆植物都散发着萎靡气息,磨砂质地的陶瓷花盆磕上瓷砖,发出脆响。 默默松了口气,一回头就看见两人正盯着这边看,看看她又看看花,来回几次。 孟潇潇:“你还能让它想开就开,想闭就闭啊。” 叶慈看热闹不嫌事大,遗憾叹息:“闭了啊,小花开的还挺好看的。” 蠢蠢欲动的达摩栀子被颜溪玉一戳,泄气了,继续装死。 看叶慈唇上有个白点点,颜溪玉疑惑道:“你嘴巴怎么了?” “哦,这个啊……”叶慈眼神意味深长。 纯情少女·什么都不懂·以为自己很懂的孟潇潇:“咳咳咳咳咳咳!” 这种事情,怎么还要人直白的讲! 颜溪玉不明所以:“你真的不是不舒服吗?又是脸红又是咳嗽的,你药带了没?” “我没事……”孟潇潇连连摆手:“我被水……咳咳咳……被水呛到了咳咳咳!” “破皮了,潇潇好心给我送药来了。”叶慈说。 颜溪玉:“这样啊。” 用指尖化开药膏,冰蓝双目含着缱绻笑意,这明明是给自己上药的动作,被她慢条斯理的做出来就多了股说不明白的意味。 感觉不是在给自己上药,反而像是以抹口红的动作进行无声引诱,每一颦一笑都在这一刻都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格外抓眼,挪不开眼神。 她边抹药边盯着颜溪玉看,双眼跟深海似的,能把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孟潇潇哪见过这阵仗,直接看傻了。 颜溪玉更没出息,站着一动不动,看直了眼。 偏偏始作俑者还沙着嗓子问她:“抹匀了吗?” 有什么一瞬间,颜溪玉以为她问的不是“抹匀了吗?”而是“你想亲吗?” 视线下落,颜溪玉怔怔看着她的嘴唇,胸前起伏剧烈一下。 嘴唇形状姣好,让人忍不住怀疑到底有多软,有多热。 下唇因为沾了润泽的膏体,显得湿润娇艳,宛若沾了晨露的红玫瑰花瓣。 天生笑唇的她柔和了眼睛颜色带来的凉薄感,总是似有若无的往上翘,只要眼神稍稍迷离,便是无边风情。 就比如现在。 颜溪玉低咳一声,视线偏移:“抹匀了。” 140-150 第141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10 托孟潇潇的福给了叶慈灵感, 光是给唇伤抹个药都给叶慈玩出花来。 第一次抹药的时候,是自己抹,食指微动, 生生把颜溪玉的脸抹红了。 远远不是结束, 只是某种序幕, 为之后愈演愈烈的高。潮做铺垫。 当夜洗漱完就闯进房里,用眼睛进洗头液为理由, 红着眼要求颜溪玉帮忙抹药,因为她看不见了。 这理由有够蹩脚,但颜溪玉绞尽脑汁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并乐见其成。 立在身前的叶慈眼眶通红, 紧闭双眼, 密且长的睫毛轻颤如蝶振翅, 翅尖挂着一颗露珠, 欲坠不坠。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不是很理解对方的沉默。 “……”颜溪玉紧盯着她手心的药膏, 腰背僵直,竟是无所适从的样子。 在对方低声问时,颜溪玉低喘一口气, 喉间干涩道:“好, 你坐过来。” 算了,早来晚来不都一样吗? 都居心不良了, 还管什么会不会冒犯,简直找罪受。 身旁的位置下陷, 泛着水汽的温度刺激着她的感官, 好像是谁偷偷点了一把火, 温度适宜的室内顷刻间上升, 烧的人血热,烧的人手抖。 抓过微凉的药管旋开盖子,忘记自己到底挤出了多少,或许是米粒大小,或许点满整个手指,反正颜溪玉看也不看,感到有凉意就停下。(这是挤治伤的药) 勾手抬起她下巴,骨相极佳的脸被乖顺的跟着动作,全程闭着眼,以虔诚献祭般的姿态展现在她眼下。(这是用手抬下巴) 这一刻,恍惚以为自己再拨动沉睡的猛兽,沉浸在安逸睡意里的猛兽因为信任,任由旁人动作,明晃晃传达出某种偏爱。 手指敷上去,火热的指尖碰上湿软的唇,比自己想象的还软,也比自己想象的红。(涂药,不是在做什么。) 渐渐的,颜溪玉的眼神里带上了痴迷,动作不自觉加重,用蹂。躏饱含汁。液的花瓣的力度,略重按了一下。 羽扇似的睫毛颤动一下,没动。 在颜溪玉心里,叶慈的形象一直很割裂。 她总以柔弱无害的姿态示人,是需要被人保护名贵花卉,眼里却含着难以感化的冷意,高不可攀,凛然不可侵犯。 高岭之花总因为清高和禁欲引人遐想,争相摧折,想看高冷面具破碎后,被七情六欲感化惊慌失措的模样。 恶劣,又带着致命的吸引。 她不一样,她的清高如看不见边际的山岳,只会发自内心的崇敬,无法产生敬仰以外的情绪。 哪怕神坠也能保持这种不可侵犯的无上矜傲吧? 她要是神,那自己将会是神明最虔诚的信徒,每日复每日地虔诚祈祷,用最端正的姿态掩盖亵渎的心。 也就她能产生亵渎的想法,这算什么信徒,太卑劣了。 这样想着,还把另一只手放在她线条流畅明晰的下颌线,天鹅仰颈般托得更高。 叶慈脖子修长,白的晃眼,宛若凛冬第一捧雪,绵软的白。 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下巴附近,原来是自己不知不觉凑的太近了,再差一点点就能碰上湿润的唇瓣。 她目光专注,没发现叶慈放在膝头的双手揪紧,手背青筋凸起。 还在无知无觉的想着有的没的,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中。 ——对,就是满足感。 从对方做出乖顺动作的开始,她就莫名的感受到由灵魂传达出的满足感,真真切切的明白你终于属于我了。 望不到边际的追逐终于有了苗头,背影停下了,停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距离。 好没道理的想法,偏能让颜溪玉平静的心狂热起来,呼吸都是烫的。 房间里的氛围越烧越烈,沉在自己情绪的人没发现有人悄然睁开眼睛,正垂眸盯着她看。 等到她忍不住顺着熟红的唇瓣向上看,滑过挺拔的鼻梁,停在眼睛时,就撞进。欲。念交缠的深海中。 “!!!” 颜溪玉猛的往后撤,退到一半被人拦截,微凉的掌心按住她的后颈肌肤,敏感的皮肤还来不及为凉意颤抖,唇已经贴上了另一处温热。 苦涩的药味在口腔里辗转,自紧贴的唇瓣开始,顺着媒介传遍双方舌尖,再有舌尖感染能接触到的一切。 上颌被狠狠舔舐,麻痒的刺激感瞬间爆开,登时就软了腰,眼泛水光。 无所不能的猛兽被搔到了痒处,慵懒的趴在对方的怀里。 扣住揪紧床单的手,被人略带强硬性质的反过来,掌心贴合十指相扣。 如一句无声的永不分离的诺言。 那眼尾红的跟哭过似的,如一抹颜色姝丽的胭脂。 手指点掉了她缀在眼尾的泪珠,带着薄红的脸笑了。 刚想着自己看对方的眼神应该不算清白,她就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更不清白。 “在看什么?” “看你。”颜溪玉慵懒的窝着,手指还摸摸她的脸。 “看我?”叶慈轻笑一声,戏谑道:“你这种眼神我会理解为流连忘返,想再来一次的意思。” 颜溪玉眨眨眼,忽然说:“你知道吗?你有一双让人沉溺其中的眼睛,梦里都会忍不住回想。” “那你想过吗?” “想过,但是颜色不一样。” 叶慈来了点兴趣:“那是什么颜色?” 颜溪玉先是迷惑地皱了皱眉,才说:“浅灰色。” 冰冷无机质的浅灰色,比钢铁城市的机械还冷的颜色,好像拥有这种瞳色的人就该是天生无情的。 叶慈倒是没什么反应,头抵着头低低笑了:“还说不是你,这下可没办法抵赖了。” 沉浸在余韵的人不知道她暴露了什么,被美色迷的晕晕乎乎,躺人怀里迷迷糊糊的犯困。 【……】她手腕上的系统都麻了,千防万防,没想到问题会出现在她自己身上。 系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差点冲出腕表。 等等!她这么说的意思不就是恢复了记忆吗! 第二天的叶慈如法炮制,本就心怀鬼胎的颜溪玉十分乐意配合,到最后都不知道是涂药膏还是吃药膏。 系统已经对这种奇特的play感到麻木,心无外物,认认真真写好汇报书。 缓了又缓,唇上的小伤口没几天就好了,颜溪玉为此表示遗憾。 但叶慈身体力行表示,不用担心,人就在这,只有你承受不了,没有你欲求不得。 颜溪玉:“……” 过了几日,叶慈就玩够了高层金丝雀剧本,想着给战况找点事情做。 就是闲不住的性格,让她安心咸鱼躺平等老,比杀了她都难。 越临近颜溪玉出发的日子,她越发的忙了,朝出晚归。 叶慈就会挎着小篮子,带着孟潇潇去主楼送饭。 孟潇潇有人陪着,不用孤零零在家,也不用被人当玻璃瓶一样供着别提过高兴,肤色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本来孟轩担心女儿身体状况,但看孟潇潇开心,也忍不住跟着高兴,叮嘱几句后就放任她继续这样了。 这日又是如此,叶慈领着孟潇潇前往主楼,路过好几个神情疲惫,身披科研服的研究人员,虽然连日劳累使他们形销骨立,脸白如纸,但是双眸坚定,正散发着希望的光芒。 他们固执而严谨,哪怕前路未卜,也比所有人都相信末世一定能结束。 “又有一大进步!我相信林教授一定能带领我们研制出疫苗。” “是啊,预示着离希望又进一步!” “林教授提出的……” 想再听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远了,孟潇潇遗憾的收回目光。 今天引人注意的事情格外多,没走多远,有一个人冒出来。 只不过这回吸引的不是孟潇潇的注意力,是直奔叶慈来的。 “还以为是什么清纯人物,还不是为了活命紧抱大腿,天天躺在家里混吃等死,这不就是吸血虫吗?”见人近了,正说话的人提高音量。 被她拉住说话的女人不愿得罪她,更不愿得罪颜溪玉,勉强被人扯着留在原地,弱弱道:“你又怎么知道的,万一人家另有任务呢?” 不说还好,一说她可就来劲了,柳叶眉吊得高高的,瘦削的脸立时显得刻薄起来了。 她怪模怪样地说:“你问我怎么知道的?” 嫌弃对方少见多怪似的翻白眼,声音再度提高,恨不得所有人都能听见她说什么:“看脸不就知道了,有这张脸如何不能平安到达青省基地?找个男人往他身下一躺,高兴了就载一程,美人在怀,谁还会拒绝呢?” 这话说的…… 不少人脸色都变了,抱着看好戏的态度驻足。 什么爱而不得的撞上对方新欢,这新欢还轻易得到她得不到的东西的戏码。 忍不住看向那逐渐靠近的身影,按照她的分贝,只要不聋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果然,孟潇潇脸色黑沉,来回扫视舆论聚集中心,像是要把她们的脸都记住。 叶慈脸色不变,抬手按住正要说话的孟潇潇,权当叫嚣的女人不存在。 孟潇潇有些着急:“她,她之前喜欢……” 叶慈笑道:“我知道。” 孟潇潇严重闪过讶异,又说:“然后被拒绝,去投靠……” “我都知道。”叶慈再次重复:“她会如何,与我无关,更与溪玉没有关系。她和我都没有欠她的,无故叫骂的流浪狗还是少搭理为好。” 孟潇潇紧拧的眉头才松了点。 她们听不见叶慈说了什么,脑补了一波,以为是她劝孟潇潇不要为她起冲突,怂了。 或许叶慈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样被颜溪玉在意,也或许不会被怎么样。 可孟轩是实打实的在意女儿,要是孟潇潇开了口,日子可就难过了。 不住去想这叶慈真是运气好,被颜溪玉亲手所救,亲自带回来就算了,还能跟领导人的女儿交好,所有好运气都给她一个人占了。 再看孟潇潇的脸色,基本确定不管她和颜溪玉会不会离,就算会,她的日子都不会太难过。 基地里两条大腿都给她抱全了,说不羡慕嫉妒都是假的。 女人勾着唇,冷然问:“你说是不是啊?” “……” 注意到孟潇潇的眼神,被拉住的女人脸色扭曲,不住怨恨这白露发什么疯,来作践普通人的自己。 她是高层颇得宠的情妇,可以衣食无忧,讨好男人就够了。看在她男人的面子上孟轩会给三分薄面,不会被怎么样。 那只是普通人的自己,又如何能承受来自异能者的怒火? 说不定还会被白露推出去顶锅。 “你不说,那我问问别人。”白露推开女人,扬声喊:“你说是不是啊,叶慈?” 已经路过的叶慈停下脚步,冰蓝双瞳幽深,艳若玫瑰的红唇竟是笑着的。 叶慈说:“你问我什么想法?” “是啊,难道你不是叫叶慈?”白露生的小巧精致,脸盘稍圆,脸侧却没什么肉,扬起下巴时还真有矜娇的意味,眉宇间洋溢着无知无畏的冲动。 烈性的样子很难想象她装小白莲的感觉。 “我是。”叶慈上下打量她,露出沉思的眼神。 白露被她看的浑身发麻,没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敢跟那双厌恶的蓝眼睛对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这些话,她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得男人的喜欢。 但她就是忍不住,凭什么自己为了口吃忍受凌。辱,她却能轻易得到全部,还能安然保持纯净的样子。 叶慈语气淡淡:“当众诉说自己故事是一件勇敢的事情,我只能说你很勇敢,不畏惧他人的目光。” 刚开始白露被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自己是被反讽了,什么委身于人,辗转人下的不就是她自己? 顶着各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白露爆发了,赤红着双目道:“你又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以色侍人的货色!等你老了,等你这张脸毁了,还会有谁爱你?” 指向她的饭篮子:“她不就是昨晚忙到没回去而已,你今天一大早就巴巴的赶上前,生怕她忘了你,另有新欢吧?!” 白露僵着腿迈步上前,隐约能看见脚踝上的伤痕,衣领下的伤痕,让人止不住猜测是不是只有脸是完好的,其他部分都是伤痕。 叶慈这回是听明白了,她估计是受到什么刺激,迫切想找个人发泄而已。 就是那种自己过得不好,就想找个过的比自己惨的人对比,用自欺欺人的思维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 这种愚蠢又直白的手段,不值得她多停留一秒。 更没必要大声宣扬自己过得有多好多好,只需要一个怜悯的眼神都能让她崩溃。 “都是为生存挣扎的人,谁又有资格说谁,你又很高贵?”叶慈再次摁住不高兴的孟潇潇,轻描淡写一瞥。 “基地提供了很多普通人的工作机会,起码有个温饱,只是你不愿意工作,不愿意舍弃悠闲生活,不愿意舍弃高层情妇这层光环,难道如今的结果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好不容易寻到能安然栖息的地方,何苦把伤疤撕开。 白露嘴里说的人,只有她,只有她臆想的叶慈吗? 当然不止,苦厄是存在的,嘲笑为了生存想尽一切办法逃离苦厄的人,才是真的坏。 白露不觉得对方说的对,只认为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冷哼道:“你有颜溪玉养着,你当然会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说话,怎么不见你去工作?要不是她铁石心肠把我扔出去,不是她狠心拒绝我,我何苦落到如此境地?” 她一扯衣领,露出被烟头烫过的锁骨,练成一片的伤痕让不少人别过脸,不忍再看。 “每天伤痕叠伤痕,过得跟行尸走肉一样,她明明知道我的处境,每次都视而不见,只冷眼看我在地狱里挣扎,凭什么,凭什么你就是如珠如宝,我就是地上尘土?我不比你这个肩不能扛的病秧子好?” 叶慈冷笑:“她乐意,你管得着?你大可以自己去挣。” 事事都得扯一句颜溪玉,分明是个直的,搞得有多喜欢颜溪玉一样。 愚蠢又贪婪,披着可怜的皮就想控诉颜溪玉有多负心?有病吧? “你!”白露一撇衣领,势要给这个病秧子一个教训,抬起的手在半途截住。 对方看着弱不禁风,力气却很大,纤细的五指如铁铸,抓得白露如何都挣脱不开,抬眼去瞪她。 “你个臭。婊。子放开我!”白露愤恨的表情怔住了,目露惊慌失色。 对方面色不变,只有一双眼渐渐幽深,恍若吸人生命的深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只一眼她浑身的气都泄了。 她这种人是无脑,也够会趋利避害,直觉现在叶慈是不能惹的,比发怒的男人还可怕。 叶慈将人手腕一甩,厌烦道:“颜溪玉是你妈?你自己送上门给人当情妇还要她给你出头,你脑子没病?” 回头带上孟潇潇:“走吧,少理会不讲道理的疯狗。” 孟潇潇被推着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白露,她还在原地站着,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瘦的像纸板。 因闹剧驻足的人群早就散了,来来去去的都是人,偶尔有几个新来的发问发生了什么,就会有好事者踊跃回答。 嘲讽的目光如刀如剑捅向她的背,她浑然不觉,一撩头发就走了,张扬傲气的样子像一朵小玫瑰。 孟潇潇看过她的资料,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爸爸妈妈哥哥都很宠家里最小的女儿,甚至哥哥是为了让她活命,选择自己留下拦住丧尸。 可能从独自幸存的那天她就已经精神崩塌了,疯癫而不自知地活着。 她好像还活着,也好像早就死了。 孟潇潇是觉得白露可怜,还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可怜。 送饭回来路上,见孟潇潇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指甲扣着袖扣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慈看着天幕,蒙着一层灰烬的太阳下垂,这样古怪的天象在末世后竟是难得的好天气。 她问:“你想变得更强大吗?” “我没在想白露,其实我只是在想今晚吃……”孟潇潇抬头,对上叶慈认真的眼神,恍惚有种只要自己答应了,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信任来的没有理由,但是她想去相信。 她改口说:“我想,我做梦都想摆脱病弱的身体,能为基地做更多的事情,减少更多像白露一样的人。” 叶慈笑道,手摁上她肩膀,微弱的蓝光一闪而逝:“如果很痛也不怕?” 孟潇潇坚定摇头:“我更怕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家里担忧。” “那等着。” 孟潇潇双眼发亮,脸色也红润了起来:“那我等着!” 其实她早就用水系异能探查过孟潇潇的身体情况,她颇具异能天赋,就是为了治疗疾病服用了太多的药,沉珂与药毒堵塞了经脉,阻止异能觉醒。 要是她再健康一点,早就觉醒了异能,而不是一步一步看着自己衰弱下去。 解决的办法不麻烦,就是费异能,非常的费异能。 需要用源源不断的水系异能冲刷她的经脉,直到杂质全部排出为止。 当今世上最高等级的水系异能者足有六级,断足都能在五分钟内续上,恢复如初。 就算孟轩知道治疗方法,她也不在青省,哪怕在也没用,光靠她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 这一轮冲刷下来足够榨干五个六级水系异能者,仅一人只能分次进行,分次进行就相当于要经历数次或者十数次不亚于剥皮断骨的痛苦。 这样痛苦,还不如不治疗。 叶慈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异能,一次性治疗完绰绰有余,就是该怎么解释自己有异能也是个问题。 毕竟自己当初为了假装柔弱无依的小白花说自己没异能,就埋下了祸根啊。 一般异能觉醒有两种方式,一是有天赋,到时间自己就觉醒了,二是天赋不够高,到危难之际才能觉醒。 于是,叶慈盯上了这次出任务的机会,得想方设法让自己自己“危难”一波,达到觉醒的目的。 在把人弄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吹耳旁风,说自己也想去。 差点就睡着的颜溪玉立马不困了,顾不上拢被子挡住上身。 颜纣王坐起身,断然拒绝道:“不行,这次任务很危险,我怕我护不住你,不能去。” 她抓着对方微凉的手,猝不及防就想起冰凉手指搅动,被自己染上热度的场景。 脸热一瞬,丢开她的手,试图用眼神说服她:“要是有危险,我会很担心你的。” “……”叶妲己也觉得自己理由不够充分,幽幽叹口气就躺回去睡了:“我真是一个失败的妲己,枕头风都吹不起来。” “……快睡吧你!”颜纣王以为自己劝服了对方,也安心睡了。 不想第二天一早,叶妲己亦步亦趋跟着她去主楼,当着她的面把全部人都撂倒了。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汤泰躺在地上,嘴巴圆圆:“呜——” 就看见那人飞了出去,借着软垫翻身落地,朝叶慈竖起大拇指。 “牛皮!” 叶慈笑颜如花,一副承让了的表情,问:“这样可以就了吧?” 看了看一地的人,颜溪玉:“……” 第142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11 叶慈一战成名, 身体力行击碎了先前营造的柔弱人设,惊掉一众下巴。 不用异能的情况下,他们的格斗技巧根本抵不过看似易折的手腕, 教官都竖起了大拇指。 本来训练场的人都是打算配合颜队的吩咐, 想逗逗叶慈, 想看看李羽澜说过的什么易碎的眼神。 结果到头来易碎的眼神没看着,倒是他们要被摔碎了。 李羽澜虽然对叶慈的真正实力早有猜测, 还是忍不住震惊,问题脱口而出:“你有这实力,那之前为什么要隐藏起来?” 讲实在的,基地其他人对叶慈的感观确实有点复杂。 颜溪玉是他们基地的拯救者, 在他们心里就是头顶光环的神也不为过, 都认为这样好的人应该配上一样强大的配偶, 值得更好的。 这个强大上面不需要分个男女性别, 是需要同等的能力与地位,而不是只有脸好看, 事事都需要人帮扶的娇花。 不是不行,毕竟是人家私事,就是心里觉得落差有点大而已。 他们想到自己心存逗弄, 就觉得脸疼, 被人狂扇几耳刮子似的。 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这不就结结实实给他们上了一课。 有个嘴快的秃噜一句:“就是,搞得外边把你说的还挺不好听的, 不然也不会被白露找茬。” “什么白露找茬?” 回答的人压低声音说道:“没什么,她单方面找没脸而已, 早被叶慈堵了回去。前几天还来过主楼蹲颜队下班, 天气太冷没熬住, 就先溜了, 人影都没看着。” “就是心有不甘呗,”有个队员喝一口水,她一抬下巴:“别说了,颜队看过来了,她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去,还真的是,不说了我不说了。” “话题都给你们带歪了!”李羽澜眨巴眨眼:“叶姐,你这身手看起来像是经过系统训练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害得我被摔得老疼了。” 刚还叶慈,现在就叶姐了。 关于为什么隐藏实力问题他们也想问,全都转头看向唯一站着的人。 “这个啊……”叶慈一挑浓眉,一眨左眼,略显俏皮的说:“装得弱点,可怜的,有情趣。” 叶慈天生体凉,这一番大动作下来汗都没出,瓷白的脸倒是泛上一层浅浅的潮。红,如染胭脂。 呼出一口气,调整呼吸,浓红的唇更红了,唇角就没放下来过。 不少人看直了眼,无关其他,光从欣赏的角度出发,她这脸放末世前出道都得买保险的程度,不少人比喻这就是能让颜队动凡心的颜值。 反应过来的人全都吁她,拉着长长的尾音:“咦惹——” 像是想起了什么,叶慈点了点李羽澜:“这还是你给我的建议,没有那日的就没有今日的我,我诚挚的感谢你。” 李羽澜笑容一僵:“?” 在?为什么要拉我下水,有这样对待月老的? 果然,李羽澜就被人淹没了,全都高呼:“原来是你把鬼子引进村的!” “是你让她带上虚假面具的!” “也是你让我们被惨烈打脸的!” 颜溪玉满脸无奈,盘腿坐地上给她递水:“喝两口润润嗓子,别搭理这群皮猴,一天不训上房揭瓦,看以后还敢不敢轻敌。” 叶慈想起刚才,自己一提对方就答应了,显然是早有预料。 仰头灌一口水,叶慈好笑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颜溪玉眼睛直勾勾盯着顺着下巴往下滑的水珠,路过修长脖颈,没入了锁骨里。 脑海里蓦地闪过沾着热汗的肩膀,锁骨深邃,一晃一晃的,白若凝脂冰肌玉骨。 对上含着戏谑情绪的蓝眼睛,她忽而反应过来道:“我还不至于看不清枕边人是什么样的,配合你而已。” 而且床上时那身难以让人逃脱的怪力气就不是娇花该有的。 叶慈故意问:“你信我?” “我信你。”颜溪玉点头,满眼真诚:“我永远信你。” 说到底还是自己引狼入室,从结果来看也算甘之如饴? 颜溪玉苦中作乐一笑,背在身后的手捏捏酸的腰身。 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来吧。” 另一双微凉的手按上她的手背,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自己后背坐下,双手正轻柔且有手法的捏着。 为了维持颜队伟光正的形象,颜溪玉腰背挺直,神情端正,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享受的表情。 倒是叶慈跟懒骨头的大猫似的,下巴搁人肩膀上,蓝眼睛里漾着笑意,没人知道她正借着身体遮挡,手在身后按捏。 被左摇右拽李羽澜高声揶揄:“叶姐,那你现在怎么不继续装了?!” “都吃到嘴里了,谁还继续装啊,那得多累。”叶慈一嘴渣女发言。 李羽澜满脸佩服:“……6。” 众人高声笑开,一时间洋溢着轻松活泼的氛围。 要是她不正在搂着人不撒手,李羽澜还真信了叶慈的鬼话。 电视剧里都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也是个活例子,从见面开始就没一句真话。 等等,吃到嘴里?这话听着怎么味不太对。 跟着笑嘻嘻的汤泰突然收了笑,感觉自己发现了华点。 轻松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笑闹一阵后,他们继续投入训练。 有异能的就去训练异能,没异能的尽可能提高身体素质,训练热武器的使用熟练度,提高命中率。 二级以下丧尸能被枪。械击穿头部,三级以上四级以下的扛不住火。炮,多几发还能死一死,五级那就是一条分水岭,重型。炮。能伤害到它们,但速度跟不上,等到它发射出去人丧尸已经到了跟前,只能封死。 现在还没到高级丧尸满地跑,根本没法招架的地步,起码清个小怪的能力还是有的。 而这次与海市基地的合作就是为了武。器库里的那一批军。火,前提是得联手击杀盘踞在那的六级丧尸,以及数不胜数的低级丧尸们。 颜溪玉是高级异能者,势必要对上那只高级丧尸,叶慈既想找个由头“觉醒”异能,更多的还是不放心颜溪玉跟别人合作去。 而且海市基地跟她有仇的人可多了,有个例在前,她对主角崛起的海市基地感观很差。 原世界线里司徒修和颜希音并没有到达青省基地,如果没有失忆的叶慈干扰,他们不会上高速,而选择走更安全的小路,并在途中偶遇高级丧尸。 两人便与与海市基地的人合作,因表现出色被他们领队的掌权人看中潜力,招揽过去。 在那之后,两人都借着掌权人的赏识和颜希音对世界格局的预测而得到重用,地位权利都步步高升,成为海市基地掌权人的心腹,一时风光无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某日因不忍海市基地掌权人的强。权镇压,暴虐无道,司徒修联合人反了,设局杀了海市基地掌权人,囚禁他的妻子和情妇们,光明正大的坐上第一把交椅。 不过半年,司徒修名震世界,对他的呼声越来越高,外界对他的崇敬如山高,在他击杀丧尸皇后更上一层楼,被直言救世主。 到了出发的日子,叶慈就坐上军。用装甲车,一起前往武。器。库所在平市山区,出发前已制定好计划,约定在郊区汇合,一起进去起码有个照应。 这个武。器。库是海市基地的人探查到,他们也想自己吃掉,奈何实力跟不上,不说那六级丧尸,光是那数千的丧尸喽啰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还不如退圈而求其次找人合作成功更快,损失更小。 权衡之下,海市基地的掌权人选择与信誉良好,且地理位置靠近的青省基地合作。 但有一个特殊要求,事成后将所有武。器就近带回青省基地,海市基地再派出谈判员到达青省,由两位谈判员参与商议分配方案。 这古里古怪的要求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来来回回的折腾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紧急时刻还有这闲工夫。 孟轩本想问对面是不是脑子塞稻草了,但看在自己没损失,还是在自己地盘开会的份上,答应了这个奇怪的要求。 开会说这事的时候他还跟颜溪玉嘀咕海市基地的人就不怕羊入虎口,一去不回头? 颜溪玉则建议走步看步,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虚他们的,自己也得了实际好处。 因为临时加入冒险小队而获得参会机会的叶慈在一边点头赞同,言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孟轩也想白嫖一波武。器,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其实孟轩特意提这事就想给颜溪玉他们提个醒,对着海市基地的人多几个心眼,都心领神会。 思绪回笼,叶慈转头看向车窗外的残壁断垣,铅灰天幕沉沉压在废墟上,叫人看了凭空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难以喘过气来。 唯不见那轮蒙了好几重沙子似的的太阳,防弹的车窗玻璃啪嗒啪嗒响,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几道摇摇晃晃的身影在风沙中若隐若现。 像是察觉到路过的车队,被进食欲。望操控的丧尸们飞奔而至,有的追不上,有的拍打车窗,更有的直接被碾过去,化为肉泥。 开车的司机早已经历经沧桑,熟练的按下雨刮器键,浓黑的血腥顷刻被刮干净。 因为拦路的丧尸有点多,装。甲。车强大的性能也无法做到如履平地,碾着坚硬的骨头飞驰而过,略显颠簸。 颠簸的时候叶慈伸手拉住扶手,看向颜溪玉沉静的侧脸,眼中流露出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厌烦和惋惜。 叶慈看着,渐渐出神。 系统给的第一条任务就是改变“颜溪玉”被围攻的命运,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条命运线的。 系统给的世界线没什么参考价值,难以由此推断颜溪玉被围攻以及保卫青省基地的原因。 只说被围攻,没说被什么围攻。 丧尸围攻也是围攻,人类围攻也是围攻,从一开始会围攻她的对象就不明显,只给了结果。 而且系统给的属于颜溪玉的世界线,并非是…… 总之就是一句很简单的概括——被颜希音用不正当手段夺走了玉坠,她没有更多的自保手段,在大学里殒命。 夺走了颜溪玉气运,颜希音手握灵器被世界意识偏爱,所以给出的世界线只说殒命,没说死法。 这是袒护与误导。 按照以往的严谨程度,如果她是被丧尸咬了会说变成丧尸,要是变成丧尸被击杀也会进行特别说明。 只用殒命一词简单概括,是否说明颜溪玉被夺走气运后的命运就是被颜希音杀死这一条,毕竟死人是不会变成丧尸的。 思绪转了一轮,叶慈抬手,借着遮挡在腕表上敲摩斯密码:“01,你知道她的原名吗?” 系统知道叶慈已经恢复记忆后就害怕被算账,心惊胆战缩在表盘里好几天,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登时垂死病中惊坐起,反手就跟她链接,与她脑内对话:【您可算搭理我了!!!你要谁的原名?】 叶慈默许了它的举动,好整以暇道:“小玉在这个世界的原名。” 【……?】 有那么几秒时间,系统是想冒死跟叶慈断联的,想以此保住某人八百年前就摇摇欲坠的马甲,哪怕被叶组长徒手捏爆核心。 虽说掉马的不是自己,但对方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制造者,按照人类的观念来看那就是伟大的母亲,它就是她的孩子啊! 舍身救主听起来也很伟大,系统已经被自己感动了,可残酷的敌人打破了它的幻想,击碎了它所有的勇气。 叶慈脸色不变:“我知道就是她,证据已经有了,惩处不到你身上。” 系统立马变脸,不耻下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话问的妙,没有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问的是怎么知道的。 双方都默认某人的马甲从一开始就没穿稳,反而是她本人固执的认为自己披稳了马甲,实际上跟裸。奔没有区别。 叶慈:“你不是知道吗?她那天说梦里见过我,那时我的眼睛是灰色的。我只有本体的眼睛才是灰色的,没见过本体,又没有的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系统冷漠的想:哦,是某人色令智昏的那夜啊。 想为某人尽最后的努力,系统尽忠职守,打算再次误导一波:【有没有可能是说错了?】 系统的声音突然拔高:【所以你也是听见眼睛的颜色才恢复记忆的?!】 叶慈一句话就堵住了系统的幻想。“浅灰和冰蓝,怎么看都没任何关系吧?” 对第二个问题也给予肯定回答。 【…………】 系统沉默了,并在工作日志中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祈祷自己不会被返厂格式化。 要它知道叶组长恢复记忆原因会是这个,它会每天循环八百遍浅灰色眼睛这句话。 残酷的敌人并没有放过可怜的系统,再次冷酷到:“你还没说她的原名是什么。” 系统老实回答:【抱歉,并未记载。】 “你这也没记载。”叶慈遗憾叹息,心说也是,只能靠自己问了。 同床共枕那么久,居然连真名都不知道。 饱含深意的眼神瞥向颜溪玉的背,她忽然脊背一寒,回头对上叶慈含笑的眼神,心里有些莫名。 几天后,一行人到达约定的地点,先找位置休整,准备过夜。 当天下午,比他们先几天出发的海市基地的人终于到达,留下车声响动。 作为领队颜溪玉和副队汤泰须出门迎接,表达诚意。 颜溪玉不耐俗务,都是杵一边散发深沉气息震慑全场,由汤泰包揽大部分社交发言。 “乖乖,怪不得比我们早出发,比我们晚到,还以为要放我们鸽子,原因在这。”汤泰在窗边嘟囔一句,转身招呼颜溪玉下楼去了。 他还没出门,大掌一抹脸,从灿烂微笑切换成紧张担忧,可见业务之熟练。 叶慈站了汤泰的位置,自上而下俯视。 喷着海市基地徽标的车辆下来十几人,他们也风尘仆仆,神情疲惫,各个身上都沾着血,个别带着重伤。 这一看就是经历鏖战的成果啊。 汤泰快步上前,对领头的男人伸手:“自我介绍一下,青省基地二队副队长汤泰,火系异能。” 颜溪玉慢悠悠的跟在后边,凉着嗓音说:“二队队长,颜溪玉,木系。” 不止叶慈对海市基地感观不好,她还记得叶慈说过抛弃她的父母就在海市基地,直接给他们判了连坐罪。 合作归合作,讨厌归讨厌,公私分明,完美。 领头的男人与汤泰握手:“海市基地三队程朗,金系异能。” “颜溪玉?” “没想到真人长得那么斯文。” 出师不捷,气氛颓丧的人群活跃几分。 有人发出一声疑问:“颜溪玉就是有废物异能的那个人?” 周围顿时一静,汤泰冷着脸抽回手。 木系异能是公认的废物异能,这诨号一叫,是指着他们颜队鼻子骂废物? 颜溪玉一掀眼皮,高级异能者的威压就朝说话的人冲去,他脸色骤白,直接双膝着地,其他人被她的余威影响,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啊!!!” 那人被一压再压,整个人趴到地上,脸碾在粗糙的沙砾上,威压还在继续,像是要把摁在地里似的。 程朗目光一闪,脸色终于变了,扭头骂道:“你他。妈胡说什么!人颜队是特例,况且木系异能者为我们培育粮食做了那么多贡献,怎么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说木系异能是废物?!我看你才是废物!” 说罢,也不知真假的一脚踹过去,本就承受威压之苦的男人直接喷出一口血,那一身硬邦邦的肌肉倒成了摆设。 连骂娘这个比喻都出来了,也是真能拉下脸。 颜溪玉面无表情后退一步,不让血溅到自己的鞋尖上。 扭过脸,程朗继续跟颜溪玉赔罪,愧疚道:“这蠢货言语冒犯了颜队,我替他给你道个歉,你大人有大量别跟这傻逼玩意计较,影响了我们之后的合作,破坏了团结……颜队,您说是吧?” 您字都用上了,要是颜溪玉在斤斤计较,只会影响大局,不计较又跟鱼刺卡喉咙一样难受。 颜溪玉缓缓收了威压,凉凉道:“没有下次。” 语气平平淡淡,偏偏让对面的人都脊背发凉,暂时收了小心思。 末世可不跟你讲什么道义,她要是仗着异能杀人,后续基地会给自己出头又怎么样,生前哪管身后事,自己死了可就是死了,平白让人得利。 程朗再三保证绝不会出现此类状况,让人把他扶起来,再给颜溪玉道个歉,给足对放面子。 颜溪玉没搭理他,抬头扫过全部人的脸,某个角落停留一瞬,在对方回视前转移视线,垂下眼睑遮住思索的情绪。 窗边的蓝眼睛也看向了那个人,讶异挑眉。 “那你们这是怎么了,狼狈成这样?”汤泰这才出来唱红脸,关切道。 心里是真想对他们翻白眼,又要合作,又不信任颜溪玉的实力,非要叫人试探一下才高兴,这不是活该找罪受么。 都说海市基地爱内斗,三权鼎立各自对抗,现在看来估计是真的。 程朗顺杆往上爬,一脸晦气,他摆手道:“算我们倒霉,临出发的时候有个队员惊动了隔壁的丧尸,一整个工厂的丧尸追着我们跑,猝不及防就受了点伤。” 说完,还瞪了人群一眼,某人缩缩脖子,裹紧了身上的墨绿外套,尽量把自己隐藏。 汤泰为此表示同情,连忙叫他们进去疗伤。 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他们情况就是互相配合不到位才造成的伤,直接坐实外界的传言,海市基地内部成员不合。 这支小队还是各个势力的人塞进来凑成的队伍,人齐了,心可不齐。 进去的时候,墨绿外套的男人抬起头,茫然地看向窗边:“好像那有人在看我,你刚有看见哪里有人站着吗?” 窗边俯视的蓝眼睛早就消失了,只剩下略显沧桑的墙面,呼呼的风直往人脸上拍,带来远处的咆哮。 他队友不耐烦的把他往里推:“哪有人,你看错了。” 第143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12 由于海市基地那帮怨种被丧尸追, 个个带伤,个别伤得太重,有水系异能者治疗也得休息一两天养精蓄锐。 汤泰是个爽利人, 挺不耐烦这样拖拉的, 但有颜溪玉在前, 他要也火了这合作真就直接散了,勉强收敛脾气, 继续维持秩序。 三下五除二就安排好守夜事宜,人人都得轮一波,绝不徇私。 叶慈被安排在上半夜,守晚还能早点回去睡, 就当熬个夜。 颜溪玉就没那么好运, 她异能高又是头领, 能力高责任也高, 轮到下半夜,也就是人最困的时候。 叶慈出来的时候颜溪玉还躺睡袋里抓紧时间补觉。 夜色很静, 化不开的浓黑在走廊里蔓延,让行走其间的人如坠深海。 夜晚是丧尸最灵敏的时候,光和响声会引来丧尸, 这栋楼的全部窗户都被封死, 不让光和声音泄出去。 叶慈仗着自己夜能视物,根本不借光, 在黑夜里潜行。 踩着轻灵脚步,路过拐角处的楼梯口时, 从黑洞似的大嘴里听见里面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估计是等待交接的守夜者。 她没想到会有人大晚上蹲墙角打电话, 本无意打扰, 正想敲敲墙发出声响,提醒对方。 手刚抬起来,就被一句话拦截了。 “……哥,根本试不出来她是什么等级,威压强到根本不像是木系异能者……” 叶慈站在原地,悄无声息的听着,冰蓝眸色逐渐幽深,如海浪翻涌般的颜色。 “参考?没法找到参照物供你参考。” 说话的人在原地转了几圈,手握着通讯器,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气急败坏的对墙踹了一脚。 “阿明也有四级异能,在咱基地算是佼佼者了,她直接给压他趴地上了,到现在提到她名字就发抖……难道说她已经六级以上了?” 那声音提高音量,到末尾的时候发现自己声音太高了,不自觉压低。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靴底踩在地上发出沙沙响声,伴着手电的微光,叶慈头也不回举手拦住对方要说出口的话。 “……”那人闭嘴收声,步伐正常地走来。 果不其然,楼梯口的身影浑身一震,抬头往上边望过来,没看见有人到达,猛的松一口气。 用极低的声音交代几句后,抬腿往楼上走。 他还是不放心有没有人听见他说的话,打算亲眼看看。 如果有,他眼神一厉,心说这人留不得。 让一个人死亡的做法有很多,不一定要直白的用上武力。 守夜期间不顾个人安全,任性出走被丧尸吃掉就是很好的理由。 只要没有证据,态度过得去,都不会选择放弃更大的利益去在乎一条随时消亡的生命,在末世里人命最不值钱了。 厚重的靴子踏上第一阶楼梯,他努力控制力道,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站在拐角的叶慈抬头看向露出水泥钢筋的天花板,身后的人跟自己还有一段距离,楼梯口的人差不多要到了。 不能在这站着,得走。 靴底踩过一阶又一阶,尽力压制后的呼吸声逐渐靠近楼梯口,他猛的窜出去,直直看向对面。 “我去!谁他。妈大晚上的装神弄鬼吓人!”浑厚的男声在楼道里炸响,握在掌心里的手电乱晃,差点闪瞎对面的眼。 红色的光团在男人手里凝聚,一颗火球即将凝聚朝他丢过来,顾不上被晃出生理泪水的眼睛,连忙说话:“别动手!是我!程朗!” “……” 周遭静了一会,对面嗤了一句:“神经病!” 火光熄灭,对面的男人无语道:“你有病吧?没到时间交班就跑上来吓人,要我控制不住异能把火球丢过去,你给烧成焦尸也是活该。” 这直白的嘲讽让程朗心里不太舒服,感觉这汤泰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又有什么能耐的?不就是将近四级火系异能,在他老大面前什么都不是,一招就给雷劈成渣。 “误会误会,我走路脚步轻,又着急上楼拿东西,差点造成误会。” 等他擦了眼泪能看清对面的时候,五米开外正站着两人,正不解的瞪着他。 程朗眼里闪过讶异,心说刚刚自己听见的脚步声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来着? 男的身材高大,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气质肃杀,可不就是心口不一的汤泰。 那女的高高瘦瘦,下午的时候只看见侧脸,倒是那双颜色迥异的蓝眼睛让他印象深刻,还让他队里的男队员恍惚很久。 现在看了正脸,怪不得会让他恍惚,是难得的精致样貌。 胸口起伏平缓,呼吸绵长,擅长收敛气息,像是有点东西在身的普通人。 青省基地还挺藏龙卧虎的。 见程朗盯着叶慈的脸不放,汤泰拧起浓眉,踏前一步,暗含深意:“忘记给你介绍,这是我们颜队的女朋友,也是这次任务的队友。” 至于名字,汤泰不是很想告诉他。 程朗有点傻眼,脱口而出:“竟然是女朋友了?” ——那多浪费啊。 汤泰:“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朗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刚想补救一二。 “时间都到了,你们还在这磨蹭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问,本就做贼心虚的程朗浑身一震,直接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楼上已经躺下的颜溪玉听见下边有情况发生,过来看看情况。 颜溪玉头发散着,身上还带着被强行吵醒的烦躁,锐利的目光从他脸上刮过,暗含警告。 见识过她用异能压垮人的程朗下意识站直了,有往角落躲的冲动。 她后边跟着好几人,全被她打发回去,嘴里骂骂咧咧的。 汤泰回头解释了几句,没提程朗,但依照高级异能者的耳力,估计已经被听得完完全全,压根不需要汤泰去提。 等人走完了,程朗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确定究竟有没有人偷听,被汤泰和颜溪玉这一打岔,竟给忘了。 摸摸后脑勺,不由有些懊恼。 想来想去不放心,又折回来打量附近环境,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但仍保留怀疑的态度。 …… “你刚是不是听见了什么?”汤泰趁海市基地那边交班的人还没到,低声问。 刚都快把叶慈逼出轻功来了,好险是听稳了,气息也稳,没露出破绽来。 叶慈没藏私,一边用通讯器给颜溪玉发消息,一边给汤泰复述。 汤泰听罢,低嗤一声:“果然是不安好心,到时候我让他们小心点,多留个心眼……合个作都玩出宫心计来了,都在明里暗里打探颜队究竟是什么等级。” 叶慈没出声了,她直觉程朗的用意不是这个,并非浅显的想知道她的等级。 想再多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敢轻举妄动,只能请他们有来无回。 过没一会,海市基地的人就到了,也是一男一女的组合,双方都是异能者。 叶慈疲于应付,低着的头没抬过,专心捣鼓手上通讯器,摆在中间的取暖小火堆噼啪的响。 旁边玩**的汤泰抬眼一扫,眉心微动,将他们的脸记住了。 女的短发及肩,身量不高显得娇小可人,眉宇间透着水系异能者的柔和与坚定。 汤泰想起她下午说过自己名叫林柔,是队里唯一的三级水系异能者。 男的则是极度的瘦,瘦得形销骨立,丁楚跟他一比都要直呼冤枉,这才是正宗细狗。 过瘦的脸庞让五官失去了应有的优势,二十多岁的年纪沧桑得跟四十岁似的,将八分的颜值生生打压至堪堪六分。 就是这眉眼有点眼熟。 明明土系异能拥有者大多身材壮实,气息浑厚,像他这种身材的实在少见。 跟随时要被风吹跑似的,裹着墨绿色外套的样子像极了干瘪缺水的青苹果。 三级土系异能还能瘦成这德行,说没给针对都没人信,怕不是给人塞进这支小队来当送死炮灰的。汤泰心里轻啧一声,没多少同情。 两方人马对坐,海市基地的人本想互通姓名,碍于汤泰不耐烦的眼神,都不去自找没趣,闭嘴集体盯火堆。 穿着绿外套的男人听着耳边的按键声,忍不住把脸抬起来,游移不定的目光总飘向斜对面的人,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不甚明亮的火光下,肤色莹白的女人稳坐对面,眉毛天生浓而细,宛若画里缱绻多情的墨色远山,垂下眼时平添几分忧愁。 气息还带着初醒的慵懒,不知道她从哪里扣出来闲情逸致给自己乌木色的头发编个公主头,懒洋洋的散在身后。 比起记忆里的柔弱易摧,总是泪盈于睫的模样,面前的女人四肢修长,姿态闲散,更难以忽略的是身上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还有就是副队汤泰也给她几分尊重,还不是流于表面的那种客套。 以前的她不给人添麻烦,遇事哭哭啼啼就算好了,还能变成这样? 这个想法让他产生自我怀疑,究竟是自己记忆出错,还是认错人了。 男人的心怦怦直跳,迫切想确认眼帘之下的双眼是不是下午看见的冰蓝色,当时惊鸿一瞥,人就上楼了,叫他恍惚了一下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没反应,那绿外套的男人胆子大了不少,竟不闪不避,眼神直勾勾看着人家。 那探究好奇的眼神好像是叶慈脸上长花似的。 盯一回两回还好,叶慈就是个天生发光体,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 一直看着就太冒昧了,总归是不礼貌的行为。 汤泰注意到这有如实质的视线,也去盯着男人的脸,浓眉紧皱。 林柔抽抽嘴角,用手肘顶顶他手臂,用眼神示意他收敛一点。 以前没听说过他那么不会看眼色,还是基地里八面玲珑的人物。 林柔莫名想到一些事,心说难不成真被打压坏了,心性也变了? 如果有第五个人在场,就能发现这气氛不对劲,三人之间互相对视,只有第四人全程垂着脑袋没反应,手托着通讯器按键按出残影来。 不知道是还以为是什么关系复杂的几角恋。 再看一遍男人的眉眼,又去看叶慈的侧脸,暗暗做对比,有个预感再汤泰心理越演越烈。 汤泰顿时目露恍然,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看绿外套男人那么眼熟了! 都怪那男的太瘦,变得太丑,很难跟身边的人产生联系,让他没分辨出两人五官相似度高达七成,说没点血缘关系都没人信。 指尖翻飞的**刀刃利索归鞘,白光闪过林柔的眼,发出令人胆寒的咔嚓声,被大掌紧握在手心。 林柔心一慌,害怕这**下一秒就架人脖子上,用力一捅。 “噗……!”绿外套男人疼得往前扑,差点扑进火堆里。 干瘪的胃本来就饿得抽抽,被这一捅,那滋味是真销魂。 “啊呀……”林柔没想到效果那么激烈,面色讪讪。 汤泰:“……” 这么大动静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叶慈下意识抬头,让他看清了黑夜里流光溢彩的蓝色眼睛,充斥着浓浓的压迫感。 “你……”男人的黑眼仁亮的惊人,轻轻地问:“你是不是叶慈。” 用的是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其实还有一句想问“你居然还活着?”理智及时阻止他说出这句话,只盯着人看,执着的要个答案。 这样子看起来像是认识的? 林柔好奇的来回打量,忽而瞪大双眼,显然也是抓住了两人样貌上的相同点。 周围陷入死寂,火堆在噼啪作响,每一下都响在男人的心头上。 叶慈面无表情跟他对视,双眼直视他,抿直了唇,冰蓝双瞳流露出平时难见的凉薄来。 她凉声反问:“你看我像吗?” ——当然像,你长得就和我妹妹一模一样,跟妈妈很想,尤其是蓝眼睛。 可对上那淡漠双眼,正居高临下看着他,男人忽然有些语塞,心生怯意。 “我……” 叶慈冷然打断:“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认识,别装熟。” 男人:“……” “懂?” 深邃的蓝眼睛含着明晃晃的鄙夷,如一把刀戳进他心口。 男人:“……” 被直白的拒绝,顶着其他两人惊讶的目光,男人只觉难堪,咬紧了腮帮,线条突出的下颌紧绷一瞬,又缓缓放松。 莫名想起了那一通来之不易的电话。 几年都不见一面的妹妹在另一头苦苦哀求,希望爸爸妈妈回去接她,带着泣音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害怕,想要跟家人团聚,还说保姆的儿子看她的眼神不对,储存的粮食快吃完了。 彼时他们早已安顿好,到底叶家是榜上有名的富豪,也算是老牌家族,凭借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倒不至于过得狼狈。 更何况他自己觉醒了土系异能,姐姐是生物制药类技术人才,很得基地重用,凭他们俩就能在海市基地站稳脚跟,还给夫妻两领个不高不低的职位。 虽说比末世前苦了点,但绝对超越大多数人的生活。 收到那则通讯的时候,妈妈也曾犹豫过,精明的蓝眼睛暗淡不少,询问的眼神看向每一个人。 不是没有办法去救,就是付出的代价比较大,例如晶核和食物。这两样都是末世安身立命之本,给出去了他们损失很大。 爸爸听完全程神情不变,最终还是他一锤定音,对着妈妈摇头,表示他们放弃这个孩子。 他和姐姐也在场听见妹妹的哭诉,但他们并没有提出异议,甚至是发自内心的同意爸爸的决定。 妈妈明白大家的意思,心一狠,只给妹妹留了一句话,就匆匆挂断了通讯。 猛然高涨的哭声戛然而止,再也没有打过来。 他一直都默认妹妹死了,不是别墅里活活饿死,就是葬于丧尸之口。 结果今天她就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并且过得比他们好的多,变得冷淡深沉,还敢张嘴嘲讽他。 以前的叶慈哪敢这样,总是怯生生的讨好任何一个人,希望能够融入家庭,她根本不明白生来体弱的自己不能为家族做贡献,就更不能被看中能力的父亲疼爱。 要不是…… 男人闭了闭眼,他们现在处境艰难,倒是比不上早早被放弃的病弱妹妹。 有对比就有落差,他活像被抽了几个用尽力气的耳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嘲讽他当初有眼不识金镶玉。 他身为叶家唯一的儿子,从小就是光芒中心,少爷的傲骨和金贵是有的,因无故打压基本被磋磨干净,只剩下对生的渴望。 如果这次他回不去,被那女人赶出制药研究所的姐姐更没活路,更别说早早废除职位,连扫大街工作都不被允许做的爸妈。 也不知道上边的人发什么疯,突然开始针对青省叶家,搞得家族其他人为了保全自己,剥夺他们一家四口所有特权。 没尊严的活着,还是有尊严的死去,这是他正在做的道选择题。 思虑了一夜,男人还在来回摇摆。 在看见青省基地的人对她的态度后,彻底做下决定。 …… 武。器库坐落在五公里远的深山处,它的地形图在海市基地的手里,一直严加保管,到制定计划的时候才拿出来给大家看。 桌边围了一圈人,为了制订战略计划一帮人口水横飞,大多是汤泰和程朗在讲细节,颜溪玉简单几句,都是把握主方向的话。 经商议后,基本定下几点。 他们几个高阶异能者在遇到高阶丧尸前得保存实力,以防后继无力,被丧尸反杀。 而清道的任务交给下面的队员,同时要保护好水系异能者和空间异能者们,他们不能收到伤害。 叶慈站在颜溪玉身边,一眼扫过去就基本记住地形,开始放空大脑,思考该如何巧妙的“觉醒”异能。 说完后,带上各自武器,坐车朝深山出发。 路过一片枯败的树林,碾压了一堆一级丧尸后,藏匿在深山里的武。器库终于露出它的冰山一角。 经历一番战斗,终于到达第一重门前。 数人站在从往地下的厚重的门前,墨黑大门旁边的密码锁页面早就因为断电黑屏。 屏幕上面还有几个明显弹。孔,溅上一滩放射状血迹,随着时间流逝,夹着白沫的血迹早已干了,化成了不详的黑红。 看痕迹,像是脑袋靠上去被人开。枪。击中,一击必杀。 程朗严肃着脸,再一次重复早就说过的话:“头一批人员已经来过这里,没有进去探查。但根据我们仪器的探测,在报告中反馈,下方的武。器库中有一团黑紫色能量波动,初步解析是属于雷系异能的丧尸,等级判断是包括但不限于六级。” “而且除了这图案能量之外,还有数不胜数的小光团,跟满天星似的,这些还是不包括一级丧尸的能量。” 他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抽抽面皮,继续重复:“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获得精准的内部地形图,只能透过检测仪器的能量反馈绘画的地图。但这么多丧尸聚集此地,必然是有另一个入口的,但是很遗憾我们并没有找到那个入口,其他的出入口都是呈封闭状态,无法判断它们的逃离路径和埋伏路径。” 周围的气氛沉了下去,明白程朗话里的意思。 六级只是下限,并不代表确切级别,也有可能更加高。 “明白了吧?进去之后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战,绝不能退。” 程朗正经起来还有点人样,锐利的目光一扫,就让他们精神抖擞起来。 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纷纷点头,浑身散发着视死如归的战意。 此次行动,哪怕武。器库里是武器储备量并不如预测的多,能除掉这个高级丧尸也是造福大众的好事。 人的异能可以升级,丧尸当然可以,甚至高级丧尸还能觉醒神智,成为一方统领,再往上走就是人人畏惧的丧尸皇。 早已经有人研究过丧尸的构成体系,就是以实力为尊,高等级的丧尸能指挥,聚拢周边地区的低阶丧尸,进而形成谈之色变的丧尸潮进攻人类聚集地。 确定被丧尸潮毁灭的基地有三个,两个中型基地,一个小型基地。不能因为数量少而小看这些数据,再不警惕起来,或许会出现被覆灭的大型基地。 况且这六级丧尸离双方都很近,谁知道下一个倒霉蛋会是谁? “行,那我开门了。” 没有钥匙和密码也有解决的办法。 金系异能的程朗深呼一口气,蹲下把耳朵贴在门锁附近,调动金系异能控制金属,利用能量的流动逐步找出门锁机关。 随着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咔哒响声,众人的心也被提了起来,子。弹上膛的上膛,异能者也调动自己的异能。 男人站在人群之后,还是穿着那件墨绿外套,他屡屡看向叶慈的背影,欲言又止。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有多关心她,为她担忧。 就在他下定决心迈出一步要对妹妹说“这次我保护你”前,在最后一声响落下前,颜溪玉忽然握住了叶慈的手,缓缓塞了一样东西进她的掌心。 “我知道你或许会不愿意,如果行至末路,就吃了它。”颜溪玉双目坚定:“我爱你,比起其他,我更在意你的生命。” 叶慈下意识握紧了掌心里的东西,感受到异常旺盛的木系能量,眼里闪过讶异。 颜溪玉无比沉着,丝毫不在意自己暴露了什么:“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温热的手离开前,叶慈反拉住她,将人扯进怀里:“我也是,我们绝不会有事的,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144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13 “我早说过, 我跟你没关系,为什么非来招惹?” 有人正在说话,咬字清晰语调轻柔, 声音无疑是好听的, 跟月光里舒缓的钢琴曲似的。 但意境不对, 在他耳里这钢琴曲就不是月光般温柔,而是腐朽古堡里传出的催命曲。 “我……咯……!” 喉咙颤抖着发出声音, 也不知道是想求饶还是想辩解,只是顶在他颈部的手肘稍一使力,喉骨发出不敢重负的痛吟,尖锐剧痛瞬间炸开, 力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强迫意味把他的话强行摁下。 不愿听, 就不让他说。 肺部空气被逐渐消耗殆尽, 缺氧使他的双眼几乎瞪出眶, 更加清晰的看见布满狰狞红血丝,男人的背部紧贴冰冷墙壁, 几乎要嵌入铁墙。 夜能视物的异能者甚至还能看清她的唇角翘起,深邃蓝眼宛若满天星辰,又如流光溢彩的蓝宝石, 在黑暗里自生光华。 要是里面盛满的不是冰冷杀意就更好了。 “我哥哥早死了, 你真的是我哥哥吗?”叶慈疑惑地问。 手臂用力,看似白皙纤细的胳膊肌肉收紧, 突出利落流畅的线条,竟就这样生生将人卡着脖子举起来。 男人双腿使不上力气, 忍不住用手去抠。 指甲划过皮肤, 即便用上异能也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跟铁做的触感一样。如果他能低头, 就能看见皮肤上笼着一层淡金色光芒,独属于金系异能的颜色。 “叶长风,你是不是我哥哥?”叶慈自下而上看向他,再次提问。 意思很明显,她的哥哥死了,如果自己承认是她的哥哥,那就应该是死的哥哥。 明明是仰视的角度,男人却觉得被俯视的人是自己才对。被窒息感折磨的大脑偷来几秒的清明,清楚知道继续纠缠她是真敢下手让他没命出去。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摇了摇头,极力否认他们的关系。 “不,不是。” 手松了,叶长风豁然坠地,面条似的双腿撑不住干柴般的身体,直接跪下。 氧气灌肺的感觉难受极了,他趴伏在地上拼命咳嗽,咳得涕泗横流。 昏黑走道里撑起透明的能量罩,隔绝了咆哮的丧尸,数不清的青紫双手不住拍打着罩子,让人有一种它们随时都能冲进来的既视感。 可天随人愿,看似脆弱易碎的能量罩保住这一亩三分地的平安,让他能够在这里尽情咳嗽,不被潮水般的丧尸拆吃入腹。 进退维谷的他连动都不敢动,瞳孔紧缩,疯狂震颤,仍沉在差点被杀的恐惧余韵中。 * 半小时前,程朗用异能成功打开了武器库的大门,开门声沉闷轰隆,令人作呕的腐朽恶臭伴随着不详的人体摩擦声从门缝里飘出来,这座炼狱对世界露出它的冰山一角。 门后站满了穿着各色衣服的丧尸,面容各异,挨挨挤挤连成一片,身材高点的都能被人头逼出密集恐惧症来。 没人对这味道发出什么意见,表情都不带变的,集体鼻子失灵似的,全部严阵以待。 程朗早在门锁响起的时候瞬间弹开,与十几米之外的人群汇合。 他在撤离的同时举手一挥:“攻击!” 李羽澜发射了炮。弹,用最热情的欢迎方式把久未见人世的大门轰歪,防弹又防炮的大门往一边拍去,顺带将正往外跑的头批丧尸们拍成肉酱, 踩着同伴尸体出来的丧尸也没好运到哪里去,被火。炮轰成渣渣,血沫横飞。 汤泰低啧一声,火球比话还快砸了出去:“啧,开门杀啊。” 这场惨无人寰的轰炸持续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消灭了头批丧尸,粗略看去,数量也有几百,然而这只是程朗说的一小撮。 进门之后,地底下四通八达,各种暗道都有可能冲出一堆丧尸,忠心的为深处的高级丧尸守卫据地。 正如程朗所预料,这个高级丧尸具备思考能力,能够运用浅显的战术进行埋伏和攻击,试图将他们分散开。 之所以说浅显,一是方法过于简单,难度堪比小孩找躲猫猫,二是因为数量够大,让人疲惫,一言概之就是人海战术。 渐渐的,聚拢的人群有所冲散,从进门开始叶长风就紧盯着叶慈的背影,目含惊诧。 要不是跟妈妈如出一辙的蓝眼睛,和爸爸相似的五官,他都不敢说出手果断,敏感锐利的人是他亲妹妹。 刀锋所过之处,遍地头颅,昏暗的环境反而衬得她脸侧白的发光,眉眼烈得不像话,恍若血海里生出的玫瑰。 差点让他心生动摇,信了她否认关系的话。 追着几乎落单的叶慈到了这条暗道,角落里的四级丧尸被声音惊动,朝高挑背影扑过去。 “叶慈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叶长风紧跑几步,手上能量凝出巨石砸向那四级丧尸,站她身前撑起土盾。 四级丧尸先头被砸的一懵,很快就凭借坚硬的身体挪开身上巨石,往这边扑来。 叶长风不敢回头,双眼紧盯前方,快速道:“你先走,这里我先顶着!” 像是怕对方担心自己安危似的,他再次补充:“你放心,我也是四级异能,能应对这个丧尸。” 后面没说话,安静得让叶长风有点奇怪,四级丧尸频频攻击,叫他腾不出空余时间回头看身后人的安危。 “你快去跟你的队友们汇合,这丧尸有风系异能在身,攻击的速度很快!” 再一次用土刺削掉四级丧尸一条大腿后,后面终于传来一声嗤笑。 叶长风莫名跟着心一抽。 笑声里嘲讽的意思很明显,仿佛是鄙夷台上演员演技太过拙劣的观众。 下一刻,更为强劲的土刺拔地而起,以不容拒绝之势将丧尸捅个对穿,呆滞地被串在土刺上,四肢悬空,飘飘荡荡的垂下。 “……!”叶长风瞳孔一缩,差点没顶住风刃的攻击。 至于几个被声音吸引过来的一级丧尸也被土刺击中要害,倒了一地尸体。 可是没用,这条通道中部还有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岔路口,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丧尸摇晃着身体,张着血盆大口往这边涌来,永远都不知疲惫。 “想要利用自己生命危险做赌注,企图引起我的恻隐心,与家人重归于好是吗?” 凉凉的声音一边说,一边撑起透明的能量罩,在下一批丧尸到达前将他们隔绝在外。 “你真的误会我了,我是真心担心你的,毕竟我听说你根本没有异能,保护妹妹不是哥哥应该做的事情吗?”叶长风被能量罩逼至墙边,脱口而出。 已经来不及去震惊浑身毫无异能波动的叶慈怎么能使用异能,还是跟他一模一样的土系异能,看她信手除掉四级丧尸的样子 有时候他也知道自己过于冷血,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权衡利弊,脑子永远清醒着,弹出的第一念头却是——她的异能比自己高,是个强者,必须软化她。 “你是我哪门子的哥哥。”叶慈看也不看逐渐围拢的丧尸,想要找点危机让自己“觉醒”异能的机会被破坏,有些晦气的撇头。 叶长风见她态度没那么尖锐,还以为是自己的做法奏效,小心翼翼的说:“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那通通讯被信号打断后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危,看你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你还……” 叶慈截断他的话头:“是啊,我过得不错你当然放心了,因为又多了一个能利用的人,如果能利用她逃出海市基地就好了。” “……”叶长风眸色微闪,嘴唇翕动。 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他过分瘦削的脸上,眼尾微翘:“看来我没说错你,表情没稳住,微表情不过关,身体还紧绷着……但还是有好处的,看你过得不好我也放心了。” 叶长风跟不堪羞辱似的,还挺着他那根少爷傲骨,不容误解:“我知道我当初没能带伤去营救你让你对家庭失望了,全是我的错。也不怕跟你承认,我们在海市基地过得不好,旁支也觉醒异能后主动投靠地头蛇,反过来打压我们,收买我的手下设计想要杀我。” 他目露受伤,准备用事实说服冷心冷情的女人,他一扯衣襟,露出心口碗口大的伤痕,狰狞的伤疤还残存着愈合的粉红,直直撞进人眼里。 衣襟很快合拢,把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 只要还在意,都会为这伤痕心软几分,心生动摇。 余光里的幽蓝双瞳依然古井无波,静静看着。 叶长风深呼一口气:“我就是在那时候被重伤,九死一生差点不能站在你面前,爸妈是为了照顾我才忍痛放弃营救,他们痛苦到以泪洗面,日日都在悔恨,想到得到你的一丝消息。这件事情我可以对你道歉,你打我杀我都行,但是我当真没有利用你的意思,只是纯粹的担心,我愿为此赎罪。” “你不相信的话等你归队后我就离开,一定不打扰你,不然我死无葬身之地。” 他斩钉截铁的说着,双目清正。 他字句不提其他,把罪揽在自己身上,只绕着为什么不去接她的理由说,减轻她对其他家庭成员的怨气,塑造一个他们是有苦衷的形象。 如果叶慈接纳了其他家庭成员,何愁没有他叶长风享福的一天? 还用充满愧疚的眼神看向叶慈,试图拉仇恨。 叶慈毫无波动,点评道:“你是个天生的演员,更是优秀的商人,很懂得如何抓住对方的弱点进行攻略,达成自己的目的。如果我真的是,你或许成功了。” 原主缺爱,渴望父母关爱,容易心软。 叶长风:“……” 什么意思? 叶慈说:“你的嘴里真真假假把事情穿插着讲,移花接木的本事不错。只是我知道旁支为什么会投靠别人,对付主家的人。因为我。” 叶长风猛的抬头:“跟你有关系?” 幽蓝双眼漾着笑意,她笑道:“海市基地掌权人有了新的小弟,那个小弟叫司徒修,而司徒修在去海市基地之前在我手下做过一段时间的事,估计对于他和他女朋友来说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他们应该会很怕我。” 叶长风注意到她的措辞,用的是怕,而不是恨,也不是讨厌。 “他和女朋友因为怕我,不敢把情绪发泄到青省基地上,就发现你们也姓叶,还是叶慈的家人,就是浑然天成的发泄对象,你们被针对了。但强龙抵不过地头蛇,叶家底蕴还在,其实他们还不能拿你们怎么样,日子不算太难过。” “你的伤不是之前受的,是最近几天的新伤,糊弄糊弄心神激荡的人还有点用,兴许会看走眼,在我面前就是班门弄斧徒增笑料。” “还有就是,叶先生和黄女士被革职是因为中饱私囊,克扣粮食,你姐姐被赶出研究所是因为看上了司徒修,想仗着身份跟颜希音抢男人。他们做手脚的时候撞上了颜希音,全部被她打脸了,成了光环下的炮灰。” “你呢,你对天之骄子有天然的厌恶,尤其是从小到大都压你一头的司徒修,你偷袭他,他反伤你,叶家这才败落。” 叶长风被她一通说下来,彻底没话了,她说的的一字不差。 他很想问叶慈是不是在海市基地安插了探子,或者根本就是她授意的全部,不论是那一条都令人不寒而栗。 但这些都不重要,叶长风想得比别人深,反而认为她这样关注他们是在意的表现,最怕的是完全没有反应。 叶长风伸手想去拉她的手,神情恳切:“小妹你想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可是爸妈年纪大根本撑不住,你……” 叶慈躲过了他的手,曲手提肘卡在他脖子上,说:“我早说过,我跟你没关系,为什么非来招惹?” …… 古怪的血腥气在蔓延,丧尸在咆哮,冲人的恶臭直往人鼻子里钻,活脱脱的生。化武器攻击。 都不敢大口呼吸,抽抽鼻子都得厥过去。 “砰砰砰!” 李羽澜一。枪。干掉丧尸,枪。声每响起一次就是一个丧尸倒地,弹。壳满地,上子。弹都要快出残影,她就没停过手,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程朗无意一瞥,不得不承认青省基地出来的人战斗素质普遍高,跟杀的丧尸数量能跟异能者媲美。 “按照地图从主道往下,经过F3区……”程朗凑过来,对颜溪玉说话,征求她的意见。 颜溪玉是第一个发现叶慈不见了的人,左右看看都找不着人,心头正着急着,又碰上程朗来征求意见,三言两语说完后,扭身就走。 程朗摸不着头脑:“她去哪?” 李羽澜一抹头上汗水,又是一。枪。爆头:“找队友,你队里掉队了也没发现?” 程朗一看,还真是这样。 少了上面交代“重点关照”的对象,老大嘴里精明又傻缺的富二代。 …… 想了许多交谈后的结果,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结局。 面前的靴子没有动,叶长风知道她的意思,破锣嗓子重复一遍:“我知错了,再也不会纠缠你,我不是你哥哥,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行吗?” 最后的尾音是略带询问性质,乞求对方认可的意味,曾经都是叶慈用这种战战兢兢的语气跟他说话,再由他高高在上的做出决策。 叶长风垂下眼,满脸都是冷汗与泪水,低低地问:“……行吗?” 与其说叶长风真是感到愧疚,不如说这个虚伪的男人只是在滔天杀意前却步了。 “我不信你的话。”叶慈面朝他蹲下,柔柔一笑。 突然缓和的态度让叶长风虎躯一震,下意识夹紧双腿,忍住了某种冲动。 要不是丧尸围着,他估计要冲破能量罩,扭头就跑。 太他。妈吓人了,真是跟我亲爹妈的同胞? 看这祖传颜值,确实是他妹没错。 在叶长风漆黑的瞳孔里,叶慈抬起了手,那只手细腻修长,宛如触手生温的玉雕,经历了这番斗争都没能在她指尖染上半分尘埃,蹲丧尸堆里都飘着仙气。 无疑是好看的,也无疑是压迫感十足的。 指节曲起,往他脑门上一敲,力道不轻不重,相触的地方闪过白色光芒,好像有什么种在了脑海深处。 根本反抗不了的叶长风双眼发直:“……”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叶慈会动手给他开瓢,送他回快乐永远的老家。 没有缘由,他相信叶慈真能干得出来。 叶慈笑道:“只信我自己的能力。” “你做了什么?” 不知道是被虐麻木了,还是彻底摆烂,叶长风还敢开口问话。 “精神暗示,要是你继续轻举妄动,还会这样。”叶慈一打响指,声音明明传不出去,能量罩外面的丧尸像是接受到什么命令一样浑身一颤。 叶长风惊恐的看着周边一片的丧尸忽然开始互相攻击,把对方当杀亲仇人似的互掐,当时是血沫横飞,肢体随地乱撒。 叶慈还在补充:“这是精神控制,能左右它们的行动。” “嗒!” 耳边又炸响声响指,丧尸们停止了攻击,重新拍打能量罩。 同时也叫回他出走的甚至,叶长风猛地一缩,用动物看天敌的眼神看叶慈,再清楚不过自己招惹了什么人物。 怪不得强大如司徒修会被叶慈说他怕她,自己是她亲哥也扛不住恐惧。 金系异能,土系异能,又是精神系异能,三系异能者在这世上是真的存在吗? 再之后,叶长风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了。 发直发愣的双眼眼睁睁看着土刺突破平整的地面,一个接一个击杀丧尸们,倒下的尸体全都脑门洞开。 叶慈撤掉了能量罩,朝四级丧尸的尸体一抬下巴:“把他它脑子里晶核挖出来。” 挖出来后,叶慈又不要,她说:“四级风系晶核,按照现在行情是不错的价值,改善生活,也买下了你们家养我是二十年的金钱。” 叶长风猛的握住拳,棱形晶核硌得他掌心疼。 四级晶核买下二十年金钱,确实绰绰有余,最主要的是能解决燃眉之急。 系统忍不住提醒:【这个晶核真的给他吗?原主的任务您打算怎么办?】 “简单。”叶慈转身走向道口:“先撇清关系,再进行算账才不会被抓着把柄叫骂,说我没良心,冷血,小玉喜欢青省基地,我不能给她招黑。” 【那您是……?】系统没理解她的想法。 叶慈:“不是还有在司徒修和颜希音脑子里的精神暗示吗,到时候远程远程暗示就好了,他们最近一直试图消除印记,但屡屡失败,天天头痛的跟别人敲过几千棍一样痛。” 系统:【……】 居然还有这茬? 系统悟了:【您还是那么喜欢让他们狗咬狗,自己不沾手。】 叶慈伸手一拉,把颜溪玉给拉了出来,大杀四方的颜队薄唇紧抿,挤出两个梨涡。 一脸严肃地委委屈屈窝在角落等她处理完,还有点可爱。 抬手捏捏脸,又戳了戳唇边的梨涡,叶慈忽然想起来以前好像梨涡没那么深的,只是浅浅一个印子,现在越来越深了。 颜溪玉任她碰,也不打开手,甚至瞪了她一眼。 “怎么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他们人呢?”叶慈问。 “在后面,刚被我打发走。”颜溪玉又瞪了她一眼,抬手指向无所适从的叶长风:“他是你哥哥?” 叶慈笑道:“不是,刚给完买断费。” “他是你哥哥你不告诉我,还给他买断费?!我给他一拳头都是我大方!”颜溪玉撕掉所谓成熟稳重的面具,人还想扑过去实践她的话。 叶慈没想到她比自己还生气,一盆暴走的栀子花她差点没拦住,拦腰抱怀里,双腿乱蹬。 “……”叶长风没想到还有这发展,什么稳重寡言颜队的人设崩塌。 颜溪玉气性上头的时候有股直白的冲劲,气话全往外倒:“他是不是看你过得好,舔着脸来求和?看我不把他抽上天!” “我找到你的时候有多可怜,人都要枯萎了,可答应过你要给你出气,你自己私底下处理了算什么事,看不起我?” 叶慈承认自己的保护欲作祟,不想让别人诟病颜溪玉合作期间因寻仇打伤队友,不过吃软饭的感觉也不错,打算下次改正。 她有点好笑:“不是,没有,我不是还留着他命给你抽一顿吗?” “我不信你的话,只信我自己的能力!”颜溪玉喊出一句莫名耳熟的话。 实在挣脱不开叶慈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种子就往外撒,种子满地飘,没入千疮百孔的地里。 霎时间藤蔓平地起,以春风吹又生之势迅速占据走道,站地上的人逃无可逃,还被柔韧的藤蔓捆在原地。 “???” 叶长风眼睁睁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条藤蔓浑身冒刺,比划一会后直接朝他脸上抽过去。 等程朗循声进来的时候,只能看见他的“重点关照”对象被嵌入天花板的身影。 看情况抠都难抠下来。 第145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14 他们怎么把人扣下来的, 颜溪玉没看,好歹顾着合作关系,还留着一口气给治, 起码还能下地自己走。 寒着一张俏脸, 全程以极其不符合温婉气质的架势一路轰过去, 将一切绊脚石拦路虎拍进地里,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下。 当时是藤蔓满天飞, 唯有一人傲然挺立,跟布阵施法的仙人似的,素白双手平举,只要是含有木系元素的东西都能被她化用, 褪去木系的温和, 成为锐利武器。 什么边缘泛着寒光的叶片, 一片过去就能削掉一颗脑袋, 什么长满尖刺的藤条,轻轻一下能把半边身子的腐肉给刮下来, 连木头桩子都能无根发芽,凭空滚动把丧尸们当保龄球打。 “哇——颜队还有这本事。”李羽澜肩上扛。枪,一身工装打扮, 腰负一排子。弹。盒, 端的是英姿飒爽。 隔壁队的林柔盯着那节劲腰,半天没挪开眼, 柔软的掌心摸摸自己肚子,是够细, 但没有那种充满力量美的线条感。 神来一手的颜溪玉直把生死时速舍生取义直叫人可歌可泣的故事发生转折, 跟被车撞得面目全非似的, 变成悠闲自在闲庭信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夏日郊游。 所有人都用长见识了的眼神围观, 根本没有出手机会,然后就是蹲地上挑三级丧尸抠晶核,一级二级的已经瞧不上了。 “颜队你真的不……”汤泰刚踏前一步。 叶慈比他还快,溜溜达达就跑到颜溪玉身边,笑眯眯的不知道再说什么。 汤泰以为攻势会暂缓,没想到长期用于紧急救火的叶慈头一回失去效用,颜溪玉的攻击更加猛烈,冰封般的秀气侧脸透着谁挡谁死的肃杀。 “啪!”的一声,一个丧尸糊上了天花板,给地震都不可能晃出裂痕的墙面打出似曾相识的人形坑来。 程朗和汤泰满脸复杂,齐齐后退一步。 他俩刚还想劝颜溪玉省点力气,免得接下来没力量去对付高级丧尸。 现在看对方布满冰霜的脸,总有种说话就会被当丧尸突突的错觉。 “……” 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面面相觑,用眼神互相吵架后,没能分出胜负,都不吱声,默默准备好木系晶核。 还是就地取材,蹲地上从丧尸脑壳里扣出来的,便是所谓的薅秃羊身上的毛还用羊毛给羊织毛衣。 后边的人差点没追上,气得他们轮番嘀咕到底谁怎么招惹颜队了难得见她那么大气性,经过一番没意义的讨论,认为罪魁祸首就是刚扣下来的叶长风。 可怜叶长风扶着刚续上肋骨的胸口,在经历被生死威胁,拳头教育后再次经历眼神暴力。 青省基地的人轮番瞪一眼他,全程无视态度,充分发挥他们颜队脑残粉的隐藏属性。 他们一路战一路进,比预计时间还短就到达高级丧尸躲藏的附近。 是的,躲藏。 在看完颜溪玉一路下来的战绩,程朗胆子大了,气也壮了,敢用躲藏这个形容词形容六级丧尸,哪怕这人跟他们基地一点关系都无。 没有半分底气,全是狐假虎威。 同时另一道心声也冒了出来,看她这深不可测的架势,他老大想做的事情很难成。 “给我就好了。”叶慈从汤泰手里拿来几颗三级木系晶核,准备颜溪玉吸收,恢复异能续满的状态。 颜溪玉看了看白皙掌心里托着的几颗淡绿晶核,唇边梨涡加深几分,手还是没动。 “这次确实是我的问题,说好的让你给我出气却自己偷偷解决问题,还敢不顾生命危险悄悄离队,没有及时告诉你……”叶慈挨挨蹭蹭过去,上手去掰她手掌。 “不是这个原因。”颜溪玉手一缩,双手背在身后。 叶慈摸了个空,茫然的看着她,像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颜溪玉顺手撑起隔音的能量罩,淡绿的光芒笼罩着她们:“原因根本不是这个,叶长风怎么样了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是死是活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存在而已,你不会去在乎的问题,那我就更不会去在乎。” 叶慈:“那你……” “你自己没发现吗?”颜溪玉眼里多了些委屈,表情软化了几分,像是责怪不解人意的爱侣。 她也没想到自己有教育人的一天,还道理一套一套的。 “别人都说你长得好,脾气软,其实那不过是外在评价,都是你乐意给他们看见假象。其实你骨子里都是带着傲气的,强势的,不容置疑的,带有浓浓保护欲的。” “一旦将人纳入保护范围就会给对方搭建一座童话城堡,让对方生活在永远舒适安全的区域,自己去面对城堡之外的事情,不让城堡里的人再次面对城堡外的世界。” “……?” 叶慈眨眨眼,深邃的幽蓝双瞳因为想不通的疑惑颜色逐渐浅淡,有股懵懂无知的纯真。 宛若坠落人间的冰雪精灵,对周遭都感到不解和好奇。 叶慈确实是有很多疑惑,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去理解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不知不觉就板直了腰。 这是她数不到尽头的岁月里经常做的事情,掌控与安排,如果对某一样东西产生偏爱,把认为好的就捧到对方面前,能获得极大的满足。 她不知道这个做法有什么问题,也好像是没问题,但偏偏被小玉隐晦的指出这是不对的。 “你想不通对不对?” 叶慈点点头,安静等待回答。 颜溪玉双目专注,幽黑的双瞳几乎要把她吸进去了:“我不知道你这种性格是怎么形成的,可是你一直都在做不希求回报的付出,做了也不说,没做就会默默去做,你这样子不累吗?” 脸被温热的手托起,掌心的温度宜人,由于生长在孤儿院,对方的掌心不算特别细腻,遗留着过早参与劳动后的沧桑。 叶慈想要否认她的说法,被对方看出意图,托着脸的手一紧,额头相贴。 “就像这一次一样,你想的是不能连累我的名声,所以有什么事情自己先做了,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冲你来的,能把我藏在后头。” “你见微知著,肯定发现了我的不妥之处,也知道海市基地的人对青省基地有所图谋。你心有城府,将所有都安排好了,直接把我护身后,就算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连累到我身上。” ——原来她都知道啊。 叶慈双手搭在她腰上,这动作弥漫着温情的意味,直把能量罩外的人闪瞎,纷纷说没眼看,背对着这边。 能量罩里面的人没去看外界的反应,叶慈跟电脑过载一样,CPU发出不堪重负的温度,正艰难的消化的消化着任务。 “可我不想让你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完成,难道我们不是携手共进的爱人吗?” “是,你是我爱人。”叶慈这回回答的很果断,不带半点疑惑。 颜溪玉循循善诱:“你以后干坏事还只一个人干吗,还敢把我一个人放下,不拉着我一起去干坏事?” 那是什么坏事,只是一些防患于未然的安排而已,卡不准时间点就会没用的的小安排。 不过这个比喻能把人逗笑,但叶慈没有笑,手上用力把对方抱得更紧,低下头把脸埋在她颈侧,密长的睫毛扫得痒痒,轻轻一缩。 颜溪玉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肌肤飘着清淡的花香,味道不浓烈,浓烈起来会有致幻感,现在却是她的安心药剂。 这是她最熟悉的温度,最熟悉的灵魂。 “怎么不说话?又打算耍赖?”颜溪玉晃晃身体,像是要挣脱,其实更像是耍赖撒娇的力度:“你听见没有啊?” 没能得到答案的颜队学起叶慈之前的绿茶腔调,放软声音拉长腔调,尾音都带上波浪号,再给点时间估计能把夹子音一起模仿出来。 叶慈止不住的闷笑,腰背都笑软了:“行行行,我都答应你,你别学那个声音,好奇怪。” 颜溪玉歪头:“是吗?你当时就是这样说话的啊,挺好听的。” 叶慈只在笑,压在心底多年的大山被搬空了一样,如置身温泉,泡得骨头发酥,根本不想动弹。 “好了,我说的问题就是这个,你知错就好。”颜溪玉拍拍她的背,又低头看向叶慈,眉眼微弯。 叶慈看着,笑容收敛了几分,眉头微蹙。 记忆的深渊产生松动,裂出一条缝来,泄出一道微光,照亮被尘封在深处的遗忘回忆。 她能确切保证,好像不止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也是差不多的角度,纤细的身影背光站着,颈部修长优雅,气质却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淡,跟冷玉雕成的玉人一样。 记忆里略显冷淡的声音和耳旁带着疼惜意味的柔和问声逐渐重叠,像是两根编织的线,不同的颜色互相交汇,交缠,编织成一条色彩斑斓的绳,也如现实这般,两道声线变成同一句话。 “你不需要担那么多责任,为什么就不让自己轻松一点,少付出一点呢,让别人多照顾你一点?” …… 叶慈想了很久,在记忆宫殿里搜寻一遍又一遍,都无法想起这一幕发生的时间点。 如果是从前,她会干脆利落的判断为这一幕从未没发生过,只是自己的臆想,然后做上标记放入记忆宫殿里,作为提醒。 可这幕回忆太过真实,自被发掘后越发清晰的烙印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演,甚至还能复述当时的每一处细节。 废墟,干净且毫无褶皱的白大褂,整齐拢好的乌黑长发,质地通透的青玉发簪,因抿唇而变得深刻的梨涡,裙下白皙笔直的小腿。 叶慈都被这深刻的印象镇住了。 她恍惚想着:该不会是我自己亲手锁起来的吧?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聚拢的紫色雷球飞驰而来,前面围拢的人群自知不敌,骤然散开。 “快闪开!!”不知谁回头一看,下意识喊道。 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竟是沉入回忆的叶慈。 不少人跟着回头一扫,纷纷瞪大双眼,又不得不回头继续攻击六级丧尸,现在出手营救根本来不及。 颜溪玉目眦欲裂,手上的攻击越发激烈,一激动就把丧尸抽飞,刚好转身又被爬起来的六级丧尸死死纠缠,根本脱身不了。 眼看那裹挟着强大能量的雷球就要砸到叶慈面前,散发的紫光将她的身影淹没,呼啸而来的狂风将她散乱的额发撩飞。 第146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15 清透冰蓝眼瞳中清晰的倒映着呼啸而来的紫黑能量球, 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再清楚也不能的听见雷元素滋滋作响,毫不怀疑, 谁挨上这六级丧尸的全力一击都会被轰成渣渣, 拼都拼不起来。 “呼——” 雷球攻击卷起的飓风犹如兵刃, 带着凛冽的恶意狠狠地刮过每一个人的脸,好几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隔着那么远都被劲风吹得脸皮生疼, 被烈风划出血痕来。 心情波动激烈的时候,没几个人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都是紧张到或扭曲或僵直,即便如此也没几个人在这种关节回头, 紧咬牙关面朝六级丧尸全力以赴。 抱着必死的心也要将这强大的高阶丧尸绞杀, 要是叫它逃出生天, 凭它的能力周围的基地里的人类只会性命不保, 惨遭沦陷。 只能战,不能退。 雷球已经来到了眼前, 有人抬起了手,掌心皙白细腻,却无端令人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 “轰——!!!” 看似时间很长, 其实也不过是短短几秒的时间, 或许根本不超过三秒。 雷球瞬息而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躲闪不及的单薄身影, 发出震耳发聩的巨响。 “轰轰轰!” 先是一声,之后就是连续不断的冲撞, 激起一片沙土飞扬, 看不清里面真情。 如果有人的耳朵还好, 就能发现这是重物撞碎墙面的破碎声, 以及微不可闻的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最后站定。 好几秒时间里所有人的耳朵都是嗡鸣作响,才渐渐归于平静,喧嚣声与咆哮声灌进耳里。 大地因能量冲击而产生震颤,对鏖战的两方摇摇欲坠的警告,穹顶再次受损,墙皮脱落,柱体崩裂预示着能扛住地震火山爆发的地下之城扛不住这毁灭天地式的打法,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躲在丧尸群后的六级丧尸居高临下:“看来我歪打正着了,你很在意她。” 这高傲的高阶丧尸尊崇武力至上,它认定颜溪玉才是它的对手,其他的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颜溪玉的脸色很难看,手上的攻击就没减轻过,一招接一招,带着发泄与暴虐的意味。 那六级丧尸还悠哉悠哉的盘踞铁质阶梯上,理了理身上残破带血的西服,勉强维持末世前的体面。 它一口奇怪的腔调,怪异的笑着:“如果你早来一段时间,或许我还真的敌不过你,来的太晚了。” 回答它的是颜溪玉一根带着绿芽的木箭,但好险被它躲过去了,还不忘叨逼叨:“你生气了,所以准头不行。” 李羽澜低骂一声:“这玩意末世前到底是干嘛的,这嘴巴叭叭叭的,就显得它有嘴?” “它才恢复神智不久,之前都在阿巴阿巴流口水不能说人话,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有人搭理它,原谅它的表达欲吧!”丁楚一边抢时间给人疗伤,一边嘚啵他没有血色的嘴唇,然后一拍那人胳膊:“好了快走,下一个!” 李羽澜躲在掩体后给低级丧尸脑袋开瓢,恶狠狠的骂:“原谅个屁!” 丁楚连忙掏水系晶核给自己补充异能,忧心忡忡地望向战场。 还有一条丁楚没说,他认为六级就是丧尸们的分水岭,在这以上的丧尸能恢复部分神智,看这玩意会戳人心肺的智商低不到哪里去,该不会……已经七级了吧? 他们说话的功夫也就那十几秒,顷刻分开,继续对战起来。 被撞出巨大缺口的墙面刮来了凛冽的风,裹挟着碎石破铁席卷而来。 能量冲撞的余波荡回宽大的主控大厅,把本就残破的仪器们冲撞得七零八落,直接被碾成碎片。 浑身僵硬的颜溪玉,却猛的抬起眼。 她飞快回头去看,却只看见遍地疮痍,厚厚的沙尘挡住了她的视线。 “别看了,没有人能抵挡得住我的全力一击,本来是留给你享受的,居然让你的爱人替你去死了,真是太可惜了。”表达欲。望十分强烈的丧尸再次刷存在感,成功吸引颜溪玉的仇恨。 它抬起了枯瘦青白的双手,数不尽数的低级丧尸从他背后涌出,如潮水般延绵不绝。 看整体数量和实力,竟是之前的几倍,怪不得他们一路过来还算轻松,还能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原是在这等着。 颜溪玉点出关窍:“你的雷系异能等级是六级,而且快突破七级了。” “我。草……” 不知道是谁喃喃一句国骂,颤抖的声线里不难看出他的绝望。 又一人提高了声音。 “怪不得我们来的路上那么顺畅,周边几座城市都是空城,丧尸全他。妈在这里!” 也不乏绝望的声音。 “这能赢吗?” 是啊,这么强大的对手,他们能赢吗? 六级丧尸张大嘴嘎嘎地笑着,受损喉咙发出的声音真不让人恭维。 六级丧尸声音嘶哑道:“你猜对了,果然只有你才能是我的对手。我很喜欢你的晶核,真是稀有的木系异能者,还那么温和而富有生命力。” 它神经质地抽动瘦削的面皮,一敲掌心:“我决定把你的晶核作为我升级为八级的奖励!你强大的晶核一定可以让我直接度过七级升到八级。” 颜溪玉本能察觉到不对劲,在它觊觎的目光中冷静发问:“我是木系异能者,你是雷系丧尸,木系晶核怎么能被吸收?” 说着,她手上攻击又甩过去,收割一片涌过来的丧尸的人头。 它正如程朗提出的报告那样,已觉醒了神智,具备思考能力,但仍保留着未开化生物的残暴直白。 颜溪玉认为它应该是升级后触碰到某种壁垒,感知到不广为人知的隐秘。 果然,六级丧尸,在硝烟中好心回答:“只是现在不可以,七级就可以了。” 它敢于回答的根本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不认为在场所有人后谁能活着出去,现在知道了还不是会死? 真的太无聊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武器库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来了能说话的人。 这世上还没有七级异能者,也没有人知道七级之后异能者和丧尸都不需要吸收对应异能的晶核,只要是晶核就能被吸收。 哪怕雷系吸收木系晶核,水系吸收火系晶核都可以,已经稳固扩宽的经脉能容纳化用非同系能量,并且完全不会冲撞。 所有人都被它话里的深意震惊,心跳狂蹦。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颜溪玉轻轻点头,神色淡淡。 六级丧尸感知危机的那根筋一抽,忽然觉得不妙,心说不对,她怎么还能那么冷静。 它眼睁睁看着她乌黑的瞳孔逐渐幽深,闪过绿光,随后又深黑逐渐朝墨绿的方向转变,颜色逐渐浅淡,直至变成山林般的苍绿色。 ——或许她的晶核也是这个颜色。 颜溪玉肾上腺素狂飙,心脏激烈得要撞开胸腔冲出来,表情却是冷静沉着的,好像强行分成了两部分,一面镇定,一面慌张,镇定的一面压过慌张,导致她看起来平静得诡异。 “汤泰!围住左侧!程朗守住后方!这玩意知道的东西不少,具备研究价值,活捉!!” “……是!”汤泰楞了一瞬,本能让他去服从颜溪玉说的话,张嘴念了几个名字:“你们跟我来!” “啊?活捉?!……是!”程朗被一点也跟着反应过来,跟着带人动身。 不光是基地那方的人震惊了六级丧尸也震惊了,浑浊双眼稀奇的打量对面的人。 没想到这人类胆子那么大,敢动活捉的念头。 隔着重重丧尸跟她对视,忽而一笑:“你想为你爱人报仇?浪费大家的生命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为了保护你那个没有异能又柔弱的普通人女友一定很费力吧?” 它躲在地下太久,就靠吞噬同类升级,没有天敌也没有优越的战斗力,空有一身异能还不会完美运用。 久经战场的颜溪玉在它面前也有一战之力,再加上以前的职业,骨子里仍保留着语言挑拨的惯有思维,几乎没怎么亲自动手。 简而言之,它想让颜溪玉疲于战斗的时候再给她致命一击,先让大家破防,质疑颜溪玉的命令,哪怕由于一瞬都有可侵之机,所有契机加起来就能围成一座牢笼。 颜溪玉充耳不闻,手上绿光大作,又一根硕大的藤蔓拔地而起,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朝它袭去,攻击从四面八方而来,各种颜色的异能跟不要钱一样往它身上丢,丧尸运用起雷系异能反击。 紫黑色与苍绿色相冲击,互不相让,最终还是代表着生机的绿色略占上风,连带着紫黑的雷电之力往后冲击,重创丧尸。 “轰——!”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声响起。 反击来的太快,丧尸的视线飞快后退,背撞上了坚硬的墙体,坚硬的身体撞裂了半边墙,更多的丧尸涌了进来。 如果有人站在高处,就能看见着是何等的群魔乱舞,何等的丧尸乐园。 都咆哮着,前仆后继着,往人类奔来。 站在最前面直面所有的颜溪玉屹然不动,镇定强势的背影给了他们打了最强有效的定心剂。 丧尸很快站起身进行反击,对看似可以碾压的对手重新估量后,它沉默地再次酝酿起刚刚的雷球。 又是那种令人胆颤的雷电之力,恍若能把穹顶撕裂,打穿。 它没了耐心,不想玩下去了。 “那就都去死,我会好好利用你的晶核的。” 苍绿双瞳如风扫林海,绿的深沉,她嗤笑道:“傻逼,你有没有想过……” “有没有想过你祖宗我根本没死?” 那声音响起的时候,周围好像很安静,又好像被丧尸咆哮声淹没。 但所有人都听见了,叶乘长风甫一听见这轻柔的声音,下意识一抖,肋骨隐隐作痛。 紧接着,更为强劲的紫白雷电能量轰向丧尸,才爬起来没多久的丧尸再次被轰飞,这次飞的更远,直接给摇摇摆摆的丧尸们砸出一条走道,倒成一堆。 众人余光闪过一道黑影,已经有人站在一团乱的丧尸堆前,背影高挑,乌发微乱。 不是疑似牺牲的叶慈还是谁? “起来,滚边去!”轻柔的声音骤然狠厉,竟对丧尸下达命令。 只见她手一扬,掌心朝内手背朝外的手势一撇,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势。 颜溪玉清楚看见有道白光一闪而逝,眨眨眼,变回清透乌黑的颜色。 “还活着?!”震惊有之。 “别过去啊,快回来这边!”担忧有之。 “看她毫发无损,那可是将近七级的丧尸攻击,怎么做到的?”怀疑有之。 “她……她在干嘛?”茫然的也不少。 令众人没想到的那群浑浑噩噩的丧尸还真动了,趴窝的丧尸们手脚利落地爬起,沉默又僵直立在一边。 挡在它身前的丧尸们都爬走,躺在地上的也就刚刚口出狂言的六级丧尸,正惊恐地瞪着上方的人。 “你这气息究竟是……”几级? 磅礴的威压散发开,是人是丧尸都浑身一震,那嘶哑的嗓音说到一半被拦截,隐隐带着怪异的味道。 似恐惧似向往。 本就破破烂烂的布条挂在它身上,胸骨凹陷,脊椎骨断裂,虽然丧尸不会痛,但也行动不方便,一时间没能爬起来,直挺挺躺地上。 “你刚说要拿谁的晶核去升级?”叶慈冷着一张得买保险的脸,鞋底带钉的靴子踩它脸上,毫不留情的碾了碾。 好歹是将近七级的丧尸,身体比铁还硬,愣是被这一脚差点碾爆头,颧骨在咯咯作响。 嚣张的不行的六级丧尸弱弱嘀咕:“……没谁的,我吃我自己,谁的都不要。” “做错了事就要赔罪,你浑身上下只有晶核能拿来赔罪。”叶慈抬手,用金系异能招来一节钢管,握住。 冰凉幽蓝的双瞳低下,随意打量,手微动,尖锐的那一头抵着六级丧尸的大脑,正朝着它晶核所在的位置。 只要戳下去,一挖,一撬,就能得到一颗璀璨夺目的紫色晶核。 明明没有任何感情感知的六级丧尸生生给逼出害怕的情绪。 颜溪玉及时上前拉住叶慈的手,她说:“先不杀它,带回去给林教授做实验。” 叶慈还是不太高兴,眸色黯淡几分:“我不能忍受它说要拿你的晶核去升级,想挖别人晶核的被挖晶核很正常吧?” 而且刚刚她差点就能想起记忆缺失是原因,被它一打岔就忘光了。 临门一脚被人打岔的感觉真的非常不爽,就像是加班一天走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没拿钥匙,钥匙还不知道放哪里了一样烦躁。 颜溪玉抬手抹掉她脸侧的血痕,那里被碎石划伤,留下小伤口:“被挖掉晶核不比被拿去试验痛苦。” 这个理由勉强说服了叶慈,更大的原因是颜溪玉亲口说的。 抬脚踩断了它的四肢关节,骨裂声咔擦咔擦响:“还搞那么大动静,我回来的时候差点迷路。” 六级丧尸头一回憎恨自己恢复了灵智,不然它就能和其他丧尸一样,毫无理智的反抗,用嘴啃她的脚踝。 只不过…… 六级丧尸转念一想,如果它没有灵智也会跟其他低级丧尸一样,被精神异能轻易操控,呆呆立在一边不敢动。 它麻木地说:“我的错,不应该偷袭你。” 听得分明的众人:“……” 好嘛,刚熊得跟老子的似的,现在怂成了孙子。 这一幕不可谓不诡异,偏偏就发生在他们面前,不能再真实了。 叶长风撇过头,心说果然祸害遗千年,我死了叶慈都不会伤到汗毛。 …… 之后的发展堪称梦幻,走出武器库的他们表情还是恍惚的,被第二日的日光一晃眼,流下生理泪水来。 空间异能者忍不住查看自己的储存空间,看着堆到顶的热武器们才醒悟过来。 自己真没做梦,还真就这样毫发无损的出来了,跟参加军训似的。 之所以不拿春游比较,毕竟春游是完全没动手,他们这次还是有动手的,受过伤,累成狗。 众人也是这样想的,还好是有惊无险,无人牺牲。 水系异能的丁楚被榨干异能,让人扛着出来,半死不活的趴在汤泰肩膀上,当真成了细狗。 一甩手,他就被扔进车里,隔壁的李羽澜正跟人说这话。 丁楚抬头看去,跟她说话的是隔壁基地的林柔,她也被榨干异能,被李羽澜背出来的。 闭眼听了半晌,才闹明白她们再说什么。 原是那海市基地的林柔嗲声嗲气的问话,先是旁敲侧击李羽澜单身与否,有没有伴侣,喜欢什么类型,然后又问青省基地待遇如何,还收不收人。 李羽澜愣头愣脑的听着,一一回答,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啥。 然后十分棒槌的说:“你刚不是累到站不起来,要我抱着走吗?你趁现在多睡一会恢复精力啊,等会还要轮着开车呢。” 林柔目露幽怨:“……” “噗哈哈。”丁楚十分不给脸的乐出声,笑着笑着他又哭了。 李羽澜那只会口嗨的棒槌都有小姑娘倒追,他也是单身汉,却无人问津。 哀伤到一半,车门又开了。 车身一沉,后排坐上了一人,还有一人站在车边。 站车边的叶慈声音微凉:“别想着耍花招,只要你敢动妄念,我随时都能捏爆你的晶核。” 这凶残的发言镇住了拖在车尾的六级丧尸,也镇住了车里的人。 不由自主想起主控大厅里的场景,丧尸们互相厮杀,杀到一个不剩的场景,再被叶慈一把火给点了。 火光冲上穹顶,热情的火舌总想舔舐顶部,可在精心掌控之下永远都碰不上顶部,老老实实的烧完丧尸,老老实实的自己熄灭。 灰烬飘起黑烟,撑起的能量罩隔绝了所有气味。 紧接着这堆灰烬又被水龙冲散,纯净的水带走骨灰们,随着水流下水道冲到地底,把大厅洗的干干净净。 真正做到了烧了尸体把骨灰冲下水道的一条龙丧葬服务。 见过这种场景的他们想不被镇住都难,比吸烟刻肺还深刻。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六级丧尸更加难忘,它就没见过这么凶残的人类。 到这时候他们才明白,叶慈有异能,等级很高还不是单系异能。 已经表现出来的有一开始的雷系,控制丧尸的精神系,烧丧尸的火系,冲骨灰的水系……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她该不会是全能的九边形战士吧? 个个好奇得抓心挠肺,但都不敢上去问。 就算脸是带着纵容的笑意,可身上的煞气烈得能把人冲到腿软,也就颜溪玉敢牵着人走,面不改色的骂人。 挨骂者:战斗中走神的叶慈。 当时汤泰都快给跪下求颜队别说了,那威压是真的很可怕,沉沉的压在每个人心头上,靠近五米内都喘不过气。 “……” 后车座一沉,又坐上了一人。 丁楚的记忆回笼,睁开眼偷瞄后座。 车内氛围莫名沉默,嗲里嗲气的林柔安静下来了,不再对李羽澜使用夹子音攻击,靠车座上装睡。 李羽澜也沉默了,拿毛巾擦脸,顺便揽住往这边摔的林柔。 颜溪玉把玩着叶慈的手,给她捂热了:“你这异能,什么时候有的?” 不少人默默竖起耳朵,林柔睁开左眼往后瞥。 属于叶慈的声音响起,带着浅浅的笑意:“一直都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说……”颜溪玉的声音有点低:“可吓死我了,还差点暴露原型。” 后面的话很低,只有叶慈听见。 其实颜溪玉是知道对方有异能的,给个叶慈对其他人解释的机会,以免被猜忌怀疑。 叶慈反握她的手,把进入武器库前颜溪玉塞她手里的东西还回去,拍拍颜溪玉的手背。 忽然觉得有点愁。 这个世界里她俩都是洋葱怪,秘密比洋葱包衣还多,扒了一层还有一层,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还从何说起。 李羽澜一拍大腿,对着后面脱口而出:“果然我没看错,林林果然是你用水系异能治好的!叶姐你可真牛皮啊!” “林林?”叶慈眨眨眼,才想起那小孩,点点头:“举手之劳而已。” 李羽澜推开林柔,扒着后座往后探,好奇道:“那测异能的时候怎么测不出来?” 叶慈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测不出来,还经常担心会被拉去做研究。” 说着,她幽幽叹口气。 明知道是假设,颜溪玉不自觉的握紧了她的手,被叶慈大拇指轻轻摩挲才放松。 “也是,那么多系的异能,要是有心之人利用起来也会很麻烦。”李羽澜也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 毕竟刚开始的时候自己也在怀疑过叶慈,连自己都是这样,别说其他人了。 犹记得某个大型基地出过一个土木双系异能者,结果因为他的特殊性,被疯狂的高层抓去实验,捆手术台上解刨,探寻他为什么是双系异能的原因。 海市基地也有个精神系和空间系双系异能的,虽说混得风生水起,但刚开始还是有不少人打听她的隐秘,不是有男友护着她也会被抓去解剖。 要不是这次情况紧急,叶慈估计还得心惊胆战的隐瞒下去,毕竟是绝无仅有的多系异能者。 “……”被放在一边的林柔不再装睡,继续幽怨的盯着李羽澜侧脸,她毫无知觉还给叶慈找完补。 丁楚勉强支棱起来,严谨道:“难道是你觉醒多系异能,而我们的仪器只具备测试单系或双系的能力,所以才会测不出来?” 叶慈顺坡下驴:“估计是。” 颜溪玉见说的差不多,出来一锤定音:“回去之后别宣扬,我们知道就好。”她眼神瞥过林柔的侧影,加重语气:“以免引起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林柔不再装睡,她真诚道:“我明白的。有些丧尸恢复了神智,万一它们为了消除强有力有生力量而聚集起来,形成丧尸潮去攻击青省基地,相邻的海市基地也很难保全自己,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做。” 顿了顿,林柔几乎是直白的说:“但有所图谋的人就不一样,你要小心。” 第147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16 我国玄学, 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那啥,还真给应验了。 前几天李羽澜才提过海市基地的双系异能者, 今天刚踏进基地大门就听说那人跟男朋友来到青省基地。 据说他们还是本次合作的发起者。 作为发起者, 该由他们全权负责, 既然合作临近尾声被派来谈判的也自然是他们。 基地来了新人不是什么新鲜事,来了高级异能者才是新鲜事, 何况这一对情侣的颜值也不错,引起不少讨论度。 在送他们进入休息区后,好些人围一块低声闲聊。 “听说那位姓司徒的先生还是即将升级的五级雷系异能强者,在他们基地实力和地位仅次于第一领导人, 话语权非常高。” “是啊, 要知道他们基地的第一领导人也才是六级火系异能, 按照他们内斗的传统, 肯定是既忌惮他又不得不重用他。” “不说别的,看他们的脾气还挺好的, 也不会仗着有异能高高在上。” “那个姓颜的女士总跟我聊天,笑眯眯的送了我一块二级晶核,能换顿好吃的, 还挺实在。” “那你没跟她说什么吧?” 那人果断摇头:“当然没有, 我还不至于被小恩小惠收买。” 另一个人又提起一件事:“不过她也姓颜,跟我们颜队是本家啊。” 在另一边, 也有人说了相似的话。 “跟我是本家?”颜溪玉疑惑道,而后才想起来本家是什么意思, 随意点点头。 “姓颜的人不少, 只是凑巧而已。”李羽澜也不以为然, 跟着秘密护送那六级丧尸进入实验室, 走的也是秘密通道。 之所以把这丧尸的存在不公之于众,一是因为避免造成恐慌,二是这丧尸被鲜活人气刺激,当众暴走。 这六级丧尸是当前所知的唯一一个觉醒神智,有自我意识的丧尸,极具研究价值。 也得将这条消息公之于众,提示其他基地提前做好防备。 “也是。”特地前来迎接的孟潇潇见她兴趣不大,不再继续提,扭头去看被关在特制笼子的丧尸。 隔着好几人的距离,她的眼神惊奇又探究:“这就是六级丧尸啊,它怎么看起来” 孟潇潇斟酌了一下,想出了一个绝妙形容词:“那么破烂。” 众人:“” 六级丧尸:“” 不知为何,孟潇潇总觉得自己在丧尸脸上看出了类似生无可恋的表情。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罪魁祸首,一直笑眯眯的叶慈,又看向趴笼子里的丧尸。 确实挺破烂的,毫无六级丧尸的尊严。 不过也是,它被当垃圾一样吊在车尾拖了好几天,全程没放下来过。 一路而来的崎岖和颠簸,把本就没有多少斤的六级丧尸几近刮成骨架,想做实验都难找到一块好肉。 六级丧尸本来挺无畏的,觉得自己没有痛觉他们也折磨不了自己,唯一有威胁的也不过是脑子里的精神暗示。 本想着在路上拖延时间,边被拖边解开精神暗示,届时逃跑。 但在晶核差点被捏爆的威胁下,还是六级丧尸先妥协了,摆烂了。 这就算了,最气人的还是叶慈还利用它六级丧尸的威压影响周边,导致他们回来的路上一个低级丧尸的影子都没见着,别提多舒服,多顺畅了。 它现在发自内心的认为叶慈就是个比丧尸皇还恐怖的存在。 虽然现在并没有诞生丧尸皇,不妨碍它是这样想的。 孟潇潇意识到氛围有点奇怪,跟着看向叶慈:“?” 一直沉默的叶慈却问:“你说的那个姓颜的女士,叫什么名字?” “我爸爸提过她的名字,好像说读音跟颜姐姐的有点像,叫颜希音。”孟潇潇边看边说,纤细的双腿跟着快步起来:“本来我也觉得没什么的,就是她老是绕着弯问颜姐姐的事,搞得我也在意起来了” “颜希音啊。”叶慈重复一遍她的名字。 顺手加重笼子上的雷系异能,防止丧尸爬起来猛扑吓到孟潇潇。 正有此意的六级丧尸:“”默默躺回去。 “是希望的希,音乐的音吗?”一旁的颜溪玉忽然收敛了笑意,像是想起了什么。 孟潇潇还是无知无觉,对破烂的高级丧尸兴趣不减:“应该是吧。” 把丧尸往实验大楼地下三层一丢,找人通知为实验忙到头秃的林教授,果然林教授喜出望外,非常感谢他们提供了实验器材。 叶慈打听了几句林教授的实验进程,就得知他本次实验再次失败,正在寻找影响实验结果的原因。 闲聊了几句,众人与繁忙的林教授告别,走出实验大楼,其余人都分散去休息了。 叶慈拉住一直面无表情的颜溪玉,她问:“你有心事,跟海市基地的颜希音有关?” “有,”颜溪玉没瞒着她,眉头皱起:“但情况有点复杂,我组织一下语言再跟你说。” “好,我等着。”叶慈牵起她的手。 难得温热的掌心与她掌心相贴,修长的十指缓慢擦过她指侧肌肤,惹起一片痒意,然后扣紧,是十指相扣的姿势。 无声传达出坚定的信任,让颜溪玉心情松快几分,有些疲惫的靠她肩膀上,用这种依赖的姿势走路。 一路走去,让不少路人惊讶瞪大眼,没想到一向强硬示人的颜队还有这种表情。 放眼望去,基地里还算和平安宁,来来往往的人脸上疲惫中还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却不知外界的丧尸早已经开始飞速进化,出现了第一例觉醒神智的丧尸。 觉醒神智的丧尸只是末世推向高潮的序幕,在这之后会有更多相似例子出现,到时候末世就是高级异能者和高级丧尸的天下,普通人更加难找到活路。 林教授在未来确实是研制出了丧尸疫苗,拯救了末世,可不是现在,也不是这几年。 要到青省基地将近覆灭,林教书因为困窘的实验环境被迫离开青省基地到达海市基地才有明显的进展,这场实验一直都缺乏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成功。 ——缺少的是被颜希音抢走的空间灵泉中的水。 系统也感到好奇,它说:【也不知道这世界意识究竟是怎么是怎么安排的,这灵泉一出,一下子就从末世求生变成玄幻剧本了。】 “之前我也没想通,现在看来,祂也不想这样的。” 同行多年的叶慈能看出一点原因,回忆起浑身飘着存粹灵气的颜希音,她还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让叶慈发现她的异常之处。 异能者散发着灵气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也只是淡淡的一圈,哪怕是气运之子也是如此。 存粹成这样的在叶慈眼里就是黑夜里的远光灯,直直戳进人的眼球里,亮的晃眼。 思量片刻,她说:“估计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本就不该发生这场灾难,或许世界意识仍有保持平衡的意思在,但不会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比如疾病和战争。” “丧尸的出现大大超出了预期,很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只是祂无奈之下的将计就计,祂可比人间的生灵更加紧张。” 系统不耻下问:【怎么说?】 “你等等,我再确认一遍。”叶慈抬头看天,颜溪玉也跟着她停下,好奇的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 铅灰的天空下,冰蓝双瞳逐渐幽深,变得深邃玄奥,好像在这双眼睛面前什么秘密都无所遁形。 半晌,她抓住了万千规律中的一点星光,星光之侧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漏洞正待修补,这也让她窥见被完美包装的隐秘,眼里闪过一丝恍然。 ——世界壁垒被破坏过,闯进一个迷路的高位面修真者,非法擅入的高位面者会被世界意识尽全力攻击。 慌忙苏醒的世界意识攻击惊慌闯入的高位面者,抵抗途中这人遗落了蕴含着灵气的玉坠和一颗种子,又顺着缝隙回去。 给此方世界意识留下一堆烂摊子,本就虚弱的祂力有不逮,才造成今日局面。 “玉坠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来自更高位面的世界,它所蕴含的灵气不是此方世界所能承受的。”叶慈突然说出声。 系统也懵逼了:【???】 啊?有这回事? 顷刻,系统就反应过来了,这真是玄幻剧啊? “!”颜溪玉猛地看向她的侧脸,目露震惊,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明明叶慈没有特地说明玉坠指什么,颜溪玉却秒懂,显然她也知情。 叶慈静静看着颜溪玉,双目专注:“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觉得很难被人接受。那我说,你听,行不行?” 颜溪玉已经被震惊傻了,懵懵点头:“好。” 叶慈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顺手撑起隔音的能量罩:“这场意外发生在二十年前,你这具身体还是六岁的时候。” 真正的颜溪玉出生没满月就在孤儿院里,长到六岁的时候她所在的地区天象有异常,罕见的晴天霹雳。 那仿佛要撕裂天地的巨雷足足霹了一整天,造成大面积停电,还引起不小的恐慌。 网上还有人调侃何方道友在此渡劫,殊不知还真的是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争斗,以误闯者溃逃为告终。 那日之后,年幼的颜溪玉被院长放出去玩,因此捡到了亮晶晶的玉坠和一颗闻起来很香的种子。 后来玉坠挂在她脖子上,种子种进了花盆里。 真正的颜溪玉并不知道玉坠的价值,但隐约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戴着玉坠的她再也没有生过病,头脑清醒,总是浑身充盈着力量。 比如种子种下去之后立马发芽,却十年如一日保持着幼苗状态,直到她上大学才开始成长,工作了才长成小型盆栽的大小。 也比如外界总有人扬言末法时代终将结束,灵气即将复苏,世界将进入全民修仙的时代。 真正的颜溪玉不在乎这些,她毕业后留在学校授课,照顾陪着自己长大的盆栽,平淡又安心的过日子。 她对外界的变化浑然不觉,但有一些传言确实没说错,这的确是末法时代,灵气复苏也是的。 世间陡然充盈的灵气是从世界裂缝渗进来,没过多久就被某些人发现,并加以利用,想要重现古籍中的盛景。 未知的事物不一定全是好处,也有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隐患。 地上的生灵在研究如何复苏灵气,天上的世界意识忙着阻止,搞着搞着,大家都搞劈叉了。 有些人研究出了不知名病毒,企图再次挑起战争,有些人则搞出了不死人,想要称霸世界。 两者还一起撞车,导致根本不会发生的末世突然降临,整个世界直接乱套。 世界意识别无他法,控制不了全局只能抽丝剥茧般的解决问题,首先得结束末世,恢复原来的样子。 放弃原来培育的气运之子,选定了最有可能的司徒修,而气运之女则是真正的颜溪玉。 但从系统获得的资料,和叶慈作为多年同行的经验,她合理推测末世是结束了,祂还是整劈叉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叶慈没推测错。 灵气仍在,差距仍在,武力悬殊仍在。 整个社会变成以武为尊,尊崇异能的社会,没有异能的人就是低等人,就算被异能者无故杀死也无法伸冤,永远都出不了头。 真正的颜溪玉会妥善保存空间灵泉,并传给了自己的女儿,她的女儿传给后代,估计是准备代代相传。 在第三次传承时,那位后人因为怀璧其罪被灭族,玉坠不知所踪,全部人都想得到富含灵气的玉坠,再次陷入斗争。 连续的对战中甚至**,世界在倒退,被搞得千疮百孔,比末世的时候还可怕。 导致后续发展伤亡更多,秩序崩坏,世界将近崩溃边缘。 世界意识进行紧急推算,做了许多种推算,终于发现有一个突破口可以解决问题 于是祂允准了颜希音的重生,暂时缓解祂的衰败。 按理说原世界里的颜希音品行一般,气运也一般。 末世前的她不爱学习,还有小赌的毛病,执念再大也根本不会被允准重生,还抢了原定气运之女的气运。 为什么要给颜希音优待? 因为世界意识推算的未来中,她在疫苗研究出来后就不小心摔碎玉坠,毁了玉坠。 虽说人间灵气依然充足,武力悬殊依然存在,但勉强是毁掉了这个不确定因素,还有机会能让世界意识继续修复。 叶慈将关于末世形成的原因和颜溪玉真正身份的猜测全部说出,后面的世界进展推测则没有说。 她问:“我说的对吗?” “”颜溪玉沉默了很久,终于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你说得对,连细节都没什么差别。” 随后她又问:“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真正的颜溪玉?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第二个问题才是颜溪玉最想问的问题,看向叶慈的双眼露出紧张的情绪。 毕竟人类都讲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颜溪玉才会一直有所隐瞒,怕吓到爱人。 叶慈摇头:“不会,我绝不会。” 颜溪玉还是心有惴惴,一眨眼,双瞳颜色从黑色变成苍绿色:“这样呢?” 这种瞳色跟叶慈的遗传瞳色不一样,跟佩戴美瞳的颜色更不一样,是充满灵动与生机,如风过林海般清逸,望一眼都心旷神怡,方知天地之大,流连忘返。 握着她发凉的手腕,叶慈手上一动,把人拉近,倾身过去,用虔诚的态度去亲吻她薄薄的眼睑。 “很美,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颜色。” “”颜溪玉呼吸微滞,还保留着双目紧闭的样子,浓密的睫毛轻颤,宛如蝴蝶振翅。 是风动,更是心动。 把人拢进怀里拍拍她的背,力道轻柔缱绻,拍去了颜溪玉所有的不安。 她听见叶慈在自己耳边郑重道:“我永远不会对你有所猜忌,我所钟爱的是你的灵魂,你的存在即是特殊,是你教会了我所有,将我眼前的世界填上色彩,从此鲜活,缤纷。” 怀里的人精巧的下巴抵着叶慈的肩膀,在叶慈看不见的角度里霍然睁眼,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紧缩的瞳孔预示着她难平的心情。 忽而她抬起眼望向天空,拼命眨眼,尽所有努力把几欲夺眶而出的泪珠忍回去,很快就因为世界意识的限制重新封锁记忆,恢复这个世界身份的记忆。 但抱紧对方的双手从未放松过,并且越收越紧 之后颜溪玉也说了自己的故事,她说也不知道算不算曲折复杂。 她还是种子的时候掉出了锦囊,滚入水沟,被真正的颜溪玉捡到,一直精心照料。 她是高位面世界的灵植,需要吸收灵气生长。 不幸中的万幸,她和玉坠一起被真正的颜溪玉捡走,只要她靠近就能吸收到来自空间的微薄灵气,导致长了十几年还是刚发芽的状态。 直到上大学后,她才在真正的颜溪玉身边吸收够灵气,能够生长枝节,不再是可怜巴巴的幼苗状态。 按照这种情况下去,她得好几百年才能成人,或许是根本成不了人,保持着会看会思考的状态,直到灵气消失她退化成普通植物,等到寿命终结的时候枯萎而死。 但是,末世降临了,她只是一盆花,眼睁睁看着主人被杀却无能为力。 殷红的血溅到纯白花朵上,染红了白。 颜希音强行滴血认主的时候玉坠爆发出磅礴的灵气,全被她就近吸收。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能动了,枝丫搭在主人指尖上,懵懂的散发绿光。 真正的颜溪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反捏住枝丫,虚弱道:“原来你真的能听懂算了别救了,给我了也浪费。” 达摩栀子轻轻抖了抖,像是个人在摇头,绿光不散。 小盆栽付出再多的能量也没用,真正的颜溪玉被捅中要害失血过多,根本没救了。 意识消散的时候,博览群书的主人忽而笑了,气若游丝道:“你们精怪是不是还会夺舍?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如果可以,我这残破之躯你就拿去用吧。” “就这样,我占据了主人的身体,顶替了她的名字,还继承了她的记忆。” 颜溪玉仰天长叹,郁闷地说:“我是个冒牌货,还是没能替正主报仇的冒牌货。” 叶慈忽然问:“那你真名叫什么?” 秘密一朝托出,颜溪玉整个人轻松不少,气息都鲜活几分。 她惊讶道:“我有真名你也知道?”也没藏着掖着,背靠长椅抬起下巴说:“她确实给我取过名字,从她的玉字辈,又是栀子花,就叫栀玉。” “栀玉,”叶慈低低念了一遍,又说:“你想给她报仇?” 颜溪玉直起腰,认真道:“那当然了,这颜希音屡屡欠钱不还,还夺宝杀人,我还等着什么时候修炼到位把她找出来抵命呢。” “杀人偿命,你说得对,既然她送上门来就没得回去了。”叶慈点头:“我也加入报仇的队伍。” 颜溪玉:“?” 她眼神透出疑惑:又有你什么事? 叶慈笑道:“我不是说过有人在别墅打算杀了我吗?就是司徒修和颜希音他们俩,还合伙围殴我一个呢。” 当然了,卖惨的时候就不把她反杀两人,一路压榨过来的事实说出。 颜溪玉火气蹭的上来了,双瞳绿的鲜翠欲滴:“他们怎么敢?!” 在叶慈眼里看见自己眼睛的颜色,颜溪玉连忙把瞳色变回原样,别给路过的人看见了。 颜溪玉眉眼弯弯,倒是露出充满活力的本性:“你不介意我身份问题我就放心了。” 叶慈失笑:“这有什么的,你对我太过宽容了。” 她心说:真正的你还掌控着整个本源世界的调度,每天都跟数不胜数的世界意识进行沟通,协助调整各方世界进行轨道,那才是真正的日理万机。 忙得不行的她还毅然决然追来了小世界,耐心十足的跟了八个世界,愣是把石头做的心给捂热,是自己捡到宝才对。 连叶慈自己都是她察觉到问题,亲自去她的世界里把她给捡回去的,不然她还在那傻站着。 因为寿命太过悠长,之前没怎么在意过的问题也被她翻了出来,那就是关于初到本源世界的记忆有几段空缺,仔细回忆也只有零星碎片。 如果是主动封锁就是放在记忆宫殿里,可她现在的情况像是遗忘。 为什么会遗忘,是觉得这段记忆不堪不,这不可能。 还是不相信这些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强制自己逃避现实? 连叶慈也没想明白当时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我明白了!】神隐许久的系统突然跳出来高喊,慢了很多拍的刷存在感。 系统激动道:【我明白了,意思就是这个世界意识确实是不堪重负,本来想搞个小感冒减减负,结果横生枝节,被人捅了一刀,才缝合完伤口就被告知长了肿瘤,肿瘤细胞随时扩散,随时都有可能死球!为了不死球,只能先控制细胞扩散,保命再说!】 叶慈听了一耳朵乱七八糟的比喻,勉强认同它说得对。 系统又有疑惑了:【既然后果那么严重,世界意识为什么不亲自干预进程,一直靠操控改变结果。】 “按照经验来讲,亲自下场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叶慈笑道:“到最后反而身陷其中,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大家一起完蛋。” 还不知道自己被看穿本质的颜希音站在窗边往下俯视,看了一会,她忽然感到脊背发凉,掌心搓搓胳膊。 颜希音问身后的人:“这样真的有用吗?她是怎样冷情的人我们也见识过,万一她不高兴了” 提起被种下的精神暗示,没有人能容忍自己至关重要的精神海里还留着另一个人的威胁。 司徒修脸色顿时黑沉下来:“就算没用给她添堵也行,她还能大庭广众之下把人赶出去?” 第148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17 回家的路上, 两人手拉着手,慢悠悠的晃回去。 彼时天色昏暗,路灯散发着不甚明亮的光, 宛若天边朦胧的月, 给了人间最温柔的光。 叶慈拖着她的手, 还真有点末世前小情侣约会后散步温存那味。 突然理解互通心意的爱侣为什么总是喜欢把时间耗在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上,只要跟喜欢的人在一块, 纯压马路都是很有趣的。 颜溪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笑着仰头,看向路灯的双眼像是落满了星光。 两人身边的氛围安静了下来,叶慈不可避免地去想该怎么处理那一对气运之子。 颜希音是伪气运之女, 真正选定的气运之女已经死去, 只要至关重要的玉坠不在她身上, 怎么处理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而气运之子关系着整个世界, 没那么容易死不,应该说不能在规则之外死去。 这一代气运之子司徒修原定命运线终将功成名就, 总是能化险为夷。 作为能影响整个世界格局的气运之子,他有世界意识护着。 一不能死在人类手里,二不能死在丧尸手里, 三不能意外横死。 这三个前提条件看着简单, 直接堵死所有的路,变成同一个结果, 就是司徒修不能死。 靠近特级区附近,两人听见有人门口喧闹, 那边围了一堆人, 里三层外三层的热闹的很。 颜溪玉没听清前面在议论什么, 沉声问:“怎么回事?” 她受教师职业影响, 本性被潜移默化,不喜欢有人扰乱纪律大声喧哗,这只会给人浑水摸鱼的可趁之机。 前边踮脚看的女孩闻声回头,看着昏暗灯火下的人脸有点眼熟,声音也有点耳熟。 她眨巴眨巴近视眼:“听说有人来寻亲,被守卫拦下来了,双方正在理论。” “寻亲还能理论?”饶是叶慈见多识广,也被这个说法逗到。 “对啊。”好不容易从口袋里摸出眼镜戴上的女孩说:“听说还是” 隔壁普通区来看热闹的大哥大嗓门道:“就是咱颜队她女朋友的爸妈啊,老两口哭的老惨了,嗷嗷的。” 看清两人身份的女孩:“” 叶慈:“?” 谁? 颜溪玉双目一厉:“你说谁?” 大哥犹不知自己正在跟最尊敬的颜队说话,看向里边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发挥狂热吃瓜本色:“我想起来了,她就叫叶慈,里边的就是她爸妈啊。 听人说话的态度不怎么好,他低头好心问:“你不认识?” 颜溪玉面沉如水,线条明晰的下颌微微收紧:“不认识,但现在送上门了就想认识认识。” 无意瞥到颜溪玉紧捏的拳头,然后他也:“” 周围的人:“” 哎呀,吃瓜吃到正主头上了,还真有点尴尬。 而后又猛地反应过来了,等会,这情况看着不对,不像是认亲的样子,像是寻仇。 大哥猛地让出身前位置,粗壮的手臂一扬,比特级区守卫还敬业:“都让让都让让,全聚在这干什么呢!什么时间点了,还不快回家找你妈吃饭去?!” 这嗓子一出威力十足,不少人回头要骂,一看两人的脸就把话吞回去了。 就这样沉默又乖巧的让出一条走道,十分训练有素,秩序井然。 “” 过于安静的让路让话题中心的人还没察觉到正主的到来,还在说着什么。 共有三人在闹事,一男两女,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就在一边沉默着,时不时给中年女人一个眼神。 另一个年轻的女人安静站着,发尾被剪得七零八落,垂下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沙哑的声音说起话来语调傲慢,仍保留着多年上位者的颐气指使,看似有理实则无礼:“我没打算擅闯,只是在这里等候我失踪已久的女儿而已,难道这也不可以?” 守卫冷着脸,完全不为所动:“非本区住户没有通行令不能靠近,请离开这,不然我将会采取强制行为。” “贵基地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身形消瘦的妇人抬着下巴,又发一问。 女儿与她如出一辙的蓝眼睛泛着尖锐的凉薄,多日的蹉跎难以保持清润,显得浑浊老态。 刚刚那女孩的措辞过于温和了,眼前的场景跟理论毫无关系,存粹是狐假虎威。 “那你听说过客随主便?”冷淡的声音打断她的话,说话的人还冲着守卫责问:“你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不守规矩的人直接丢出基地大门外,没什么好客气的,亲眼见着丧尸是怎么咬人的就能安分下来了。” 众人:“???” 心说是谁那么嚣张,还敢指使起特级区的人来了。 扭头一看,发话不就是颜溪玉本人,顿时没话了。 “好大的威风,你又算哪根葱?”中年女人也听见了这话,回头看去。 “小慈?” 三人表情微滞,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气势强硬的颜溪玉,而是在她身后的叶慈。 可巧不巧,如碧波翻浪的冰蓝双瞳正看着他们,里面没有一丝情绪,而与之对比的颜色浓烈的双唇微翘,停在了嘲讽的角度上。 这一眼,就让敏锐的长姐叶长宁感到不对劲,这跟他对他们说的情况完全相反,根本看不出思念的影子。 倒不如说漠然和不耐的情绪更多。 叶长宁忽而抬起手想要去拉住母亲,连衣角都摸不到:“妈,别过去” 沉浸在喜悦里的叶母没听到她的话,已经站在叶慈身前,盈满泪水的双眸与她对视:“你” 叶慈比隔壁的雕像还冷硬,她直白道:“煽情的话就别说,我在叶长风那里已经听腻了,谁让你们来的?” 情况当真不对,还真不像是寻常寻亲现场,刺激。 比她们先到,早听了一耳朵温情寻亲栏目故事的吃瓜群众们竖起了耳朵,若非条件限制,他们会选择来一包最消磨时间的瓜子。 “什么谁叫我们来的?” 叶母伸出的手停在微妙的角度,指尖与她手臂近在咫尺却怎么都摸不着,像是想去触碰一个永远都不可能摸着的人。 叶慈双目含笑,却是透着无端的漠然:“是司徒修告诉你们我在青省基地,然后说我很想你们,特地带你们来与我一家团聚的,对不对?” 被着重念出的一家团聚四个字重重砸在他们心头,他们的脸色白了几分,见她并没主动说出自己被抛弃的事实,又松了口气。 心想着她果然还是心软的,跟以前一样再哄哄就能好了。 人嘛,哪能拒绝温暖家庭的? “不错,他这想法不错。”叶慈说。 叶母觉得眼前分外陌生的女儿,心里越发觉得怪异,表情追不上思考速度,首先露出了惊喜笑意。 就听叶慈冷冷道:“成功膈应到我了。” 叶母表情空白,重复一遍:“膈应?” …… “那后来呢?”孟潇潇问。 “后来他们就被丢出去了,丢到基地大门外。”孟轩淡淡道。 孟潇潇轻哼一声:“这样也太轻松了,以前嫌弃叶姐姐没有用让她自生自灭,这回风水轮流转,也叫他们试试被抛弃的滋味。” 孟轩捏捏眉心缓解头疼,懊恼道:“我也不知道海市的司徒修给我整暗度陈仓这一出,报上来的名单写的是随行人员,谁知道你小叶姐的混账爹妈也混在里面了,等明天再去责问他们吧。” 说着,孟轩就想到了颜溪玉那股护短劲,治疗区的叶长风刚躺下都能叫她让人一块丢出去,说他消息通知不到位。 不过也是,人情侣辛辛苦苦为基地做任务,还活捉了六级丧尸回来,自己还给她们添那么大麻烦,他得找个时间登门道歉去。 看他神情实在疲惫,孟潇潇就不再说话了。 在灯下看了一会书,她起身出门。 没过多久就有几人过来了,看脸还是昨天一起讨论的普通人。 孟潇潇小声问:“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人说:“我给他们分配的饭都是闻着香,吃着馊,多吃两口就会想拉肚子。” 中间的那个说:“我就蹲在大楼电控室里,每十分钟断一下电,洗漱的水温也是忽冷忽热,”她咧嘴一笑,笑容纯良:“还会漏电,雷系异能者也不防电吧?” “首先我得先澄清一点,我把晶核还给那女人了,没占她这点便宜。”第三个说:“然后就是我是负责交接和明天会议安排的,不能做什么大事,只能每半小时找问题去敲他们的门,把人喊醒。” 说完,她的表情有点奇怪:“刚刚敲门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他们在骂人,说什么头好痛,什么控制发作反正我没听清,那司徒修就叫我快滚,整栋楼的声控灯都被吼亮了。 “他们海市基地的人还敢在特级区门口嚷嚷我们待客之道不行,我看他们是上行下效,没几个人正常的。” “被扔出去也是活该,嚣张的人总是很难长命。” “不是说他们是叶慈姐的家人吗?晚上丧尸活跃度会提高,就这样把人赶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孟潇潇不屑道:“海市基地的人敢做不敢当,缩头乌龟司徒修都不出面说话,人还是他亲自带来的,我们又能怎样?” 见有人表情还是不太赞同的样子,她从末世开始就很幸运的生活在青省基地里,根本没见过外面的惨状。 连丧尸都是在实验大楼里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看了一眼,不知道被死亡威胁,被家人抛弃的绝望,心里还念着那点亲人温情,觉得还是得讲讲父母的养育之恩。 孟潇潇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这些只不过是温室花朵,又不是什么不听劝的人。 她就说:“他们在海市基地混得不差的时候都不愿意去接小叶姐走,小叶姐可差点死在丧尸手里,都这样了小叶姐还是给了一颗四级晶核作为打断养育之恩的补偿,现在看小叶姐有能力了又贴上来吸血。” 乌黑的双瞳扫过她们的脸,字字珠玑:“易地而处,你们还乐意给他们吸血吗?” 全都下意识摇头,面带嫌恶。 都九死一生了还讲究个屁的生养之恩,何况早就用更高价值的东西断绝关系。 第149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18 不论昨晚上闹得多大, 今早的会议该怎么开还是怎么开。 就是青省基地上下对他们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结果一看,两位首要负责人脸色更差。 咋一眼过去还以为白天见鬼了, 走在最前面的一男一女脸色惨白, 好像连夜出去偷了几桶白油漆往自己脸上刷。 这也就罢, 他们的眼下青黑明显,双目发虚, 有人还看见他们垂下的双手都是颤抖的。 他们的步伐不是走,猛地一看还以为是飘着过过来的,仔细一看其实就是腿软了,走不动。 汤泰双手抱着胳膊, 扭头跟李羽澜大声嘀咕:“怎么脸色差成这样, 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青省基地客房藏了妖精, 专门吸客人精气呢。” 李羽澜:“你想震聋我耳朵可以直说。” “什么?”汤泰继续发扬青省基地的戏精精神, 猛汉娇羞抬手捂嘴:“你说他们该不会又要像昨天那样道德绑架我们,把自己的肾虚赖在我们居住条件不好上面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会这样子吧?” 李羽澜被他恶心的够呛, 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虽然这不是我说的,但是我很想肯定你的说法。” 这话音量不小,故意成分占据99%, 全部人都一字不落的全听完了, 不少人低头忍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难道不是你们总是闹”颜希音被点中想法, 脸上气出薄红,倒是比一开始的脸色好看多了。 只要想到昨晚受到的痛苦就憋屈, 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的精神海要被痛爆, 止不住的怒火亟待发泄。 “希音, 别冲动。”刚踏前一步, 手肘就被一只大手拉住,力度强势而不容抗拒。 颜希音回头,不满道:“我冲动?青省基地合作之心根本不诚,桩桩件件哪样是诚心合作的样子?” “这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司徒修薄唇紧抿,显然也是很不满意青省基地的态度。 盛怒中的颜希音目光一闪,勉强冷静下来。 汤泰低低嘁一声,满是不屑,扭身就进门。 他也想问海市基地做的事情那样是诚心合作的样子? 孟轩看够戏了,才从会议室里面慢悠悠晃出来,憨厚的脸却笑得弥勒佛似的:“对啊,合作将近结束,还是不要横生枝节比较好。大家要和和气气嘛,有什么事都有的商量,冲动反而会把事情搞砸。” 拉完偏架的他站在门边,手一扬做了个请的姿势:“诸位,请吧。” 海市基地的随行人员们则看向前面的两道背影,被下了脸也没法说什么,人颜溪玉就在里边坐着。 还有的在心里嘀咕昨天确实是司徒修他们做的不够厚道,谈合作就谈合作,还在别人的地盘上搞出这些事来惹怒颜溪玉的女朋友。 再怎么说颜溪玉也是青省基地的第二领导人,话语权与孟轩不相上下。 这样一弄,不知道是寻合作还是寻仇来了,太冲动了,都不像司徒修会做的事情。 叶慈听见门开了,她放下杯子,厚重的杯底磕到桌面上发出闷响:“来了,好戏开台了。” 身旁的颜溪玉缓缓直起腰,手肘抵桌面,白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乌黑双眼沉着地看向门口方向。 人声与脚步声渐渐靠近,门口出现那张熟悉的脸,还是那样可憎。 她跟着一人身后进门,才踏进屋里就着急抬头张望,过于明显的动作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但因为发自内心的恐惧,颜希音不由自主对上她身后含笑的冰蓝双瞳,明明对方没有催动精神暗示,大脑却在隐隐作痛。 顿了好几秒,尽全力将目光放在另一人脸上,仔仔细细地打量。 再清楚不能的明白,活生生坐在那里的就是颜溪玉,本该死在自己手里的颜溪玉。 颜希音心里安慰自己,叶慈不敢当众杀人的,这样虚伪的女人,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动手对她没好处。 面上,颜希音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声音发颤道:“真的是你?” 颜溪玉眉梢微挑,没承认也没否认。 害怕被惊讶冲淡颜希音紧走几步,差点撞上会议桌:“不,不对。溪玉姐不是早就死了吗?!你到底是谁?” 门关上了,这一嗓子无异于平地惊雷,全部紧盯突然激动起来的颜希音,又看向明显活蹦乱跳的颜溪玉。 这好端端的,怎么还诅咒人死了呢? 司徒修直接反驳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可是青省基地的高层,跟你认识的大学教授姐姐根本不一样。” 会议室里有人下意识道:“可是颜队末世前就是大学教授啊。” “什么死了啊,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可是她表情好真,不像是演的。” “她也没否认颜希音的说法啊。” 议论声顿起,嘤嘤嗡嗡的惹人心烦。 青省基地的人脸色更难看了,脾气暴躁的汤泰都想直接动手。 李羽澜把人扯住,彻底忍不了了,直言:“你们海市基地就不能找几个正常人来谈判吗?我们这不是精神病收容所,没地方让你发疯!” 她暴躁的看向颜希音的侧脸,可算是想起这两人为什么脸熟了,不正是休息站里提前跑路的两人。 当时的态度古古怪怪遮遮掩掩,就不像正常的人。 或许正如李羽澜骂的那样,她早就不正常了。 重生前在末世里挣扎数年磨硬了心肠,从情同亲姐妹的姐姐手里抢来玉坠,毫不留情将她杀死以绝后患。 得到灵泉空间后,它有多好用,颜希音就有多惶恐。 她生怕重生是假的,生怕赞誉是假的,生怕爱情也是假的。 忍不住去想象颜溪玉会在哪一天出现,把属于她的东西的东西尽数收回,自己又回到夹缝求生的日子。 结果她还真看见了颜溪玉,活生生的颜溪玉从直升机上一跃而下,浑身是势不可挡的气势,跟她熟知的形象截然相反。 逃走之后的日日夜夜,她一直反复回忆这幅画面,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今天终于想明白了。 这人根本不是真正的颜溪玉,但她也得死,玉坠和司徒修只能是她颜希音的。 颜希音双目布满红血丝,还真有几分偏执的癫狂:“我没发疯,没有异能的颜溪玉根本不可能活着,她早就应该死了!” 李羽澜还想说什么,就听颜希音大声道:“还是我亲手杀死的,捅中了她的要害!按照那个出血量她根本没可能活着走出大学门,更遑论学校里有几万丧尸,血腥味也能吸引丧尸,根本不可能存活。” 又是一声平地惊雷,炸的所有人猝不及防。 连司徒修都满脸惊讶的看向她:“你说什么?” “我亲手杀了真的颜溪玉,因为她想抢我的灵泉,那是可以肉白骨的灵水,而我为了自保不得不反击。”颜希音激动的情绪下沉,整个人冷静的不可思议。 “什么灵泉那么厉害?” “万一她就是没死成爬起来了,别冤枉人了。” “这人不是好端端坐着吗?干嘛非说人死了,还说亲手杀的还不要脸。” “为了保命反击,怪不了她吧?” 如果有人当众承认自己杀了某个人,要是末世前他们会报警,末世后他们则会怀疑坐在这里的究竟是谁。 颜希音直直看向她们,意有所指道:“早有人预言过,越高级的丧尸越像人,他们拥有异能,呼吸,温度,心跳,甚至能躲过仪器的病毒检测,出入畅通。” 她拿出实例:“昨天你们基地实验楼接收了一个六级丧尸,它恢复了神智具备思考能力。但它却没有被杀死,被颜溪玉主张留下做研究,我只想知道是真的想做研究还是有什么图谋。” “想必你们也从没听说过有这样强大的木系异能者,我真的很好奇毫无异能天赋的颜溪玉是怎么觉醒异能的。” 前世的丧尸皇看起来就与常人无异,率领着丧尸大军里应外合,覆灭不少基地。 “口才很好,但是证据呢?”颜溪玉全程面不改色,好像被当众质疑的不是她一样。 愣是有人从她眼里看出不通人性的冷漠,莫名的恐惧控制心神,不由自主的远离她,空出一片空间。 怕她突然暴起吓人似的避之不及。 这种反应未免太伤人了,李羽澜却生不出认为不对的意思,两种情绪在极限拉扯。 “她肚子上还有我留下的伤痕,足足两刀,你们大可以去验伤。”她看向沉默的颜溪玉,双眼亮的吓人,脸色越发惨白:“你敢自证吗?” “水系异能能治愈伤口,使伤口恢复如初。” “那得是全程治疗,如果是自行愈合还是会留疤的,水系异能也无法去除疤痕。” “而且是绝无仅有的高级木系异能者你知道她异能等级吗?” 不少人摇头,怀疑在会议室的蔓延,紧张的氛围充斥整个空间,叫人喘不过气来。 “算算日子,那还是孟哥跟着颜队逃命的日子,身边没听说过有什么水系异能者。” “那就叫个女的看看她肚子,替她作证一下?” “谁敢去,你去?” “我不敢!”被点到的人仓皇叫出声,更添几分紧张感。 “”孟轩眉头紧皱,几次欲言欲止。 突然想起初遇时颜溪玉沾血的大衣,那出血量确实恐怖,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但她是自己和女儿的救命恩人,还一手扶持自己建立青省基地。 刚开始相处的几天她确实不是很通人性,还想让自己给一盆花陪葬,哪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各种思绪在他心里拉扯,不间断有各种声音跳出来,每一道声音都指向对方,止不住的去质疑,去回想她种种奇怪之处,势要给人安一个罪名才甘愿罢休。 如果孟轩抬起头看看,也能看见所有人脸上都是这种复杂的表情。 “叮——” 咖啡勺敲击瓷杯边缘,发出一声脆响,却如钟声般悠扬,荡平所有污浊。 顷刻之间所有人脑子里的嘈杂声褪去,心境清明几分,被人控制的后怕感油然而生。 “艹!”李羽澜直接一巴掌甩过去,给她脸打歪:“你他吗敢用精神异能影响我们?挑拨离间?” 到现在还有谁不明白自己刚刚是被颜希音的精神异能影响了,连孟轩也不例外。 孟轩是六级异能者,她连孟轩都能影响,那她的精神异能到底有多高? 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高阶精神异能者是这样恐怖的,能杀人于无形。 颜希音被打的一懵,脸皮肿红,耗尽异能的她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叶慈轻笑一声:“很会编,是不是忘了我也在?” 她缓缓起身,走到颜希音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带着清淡花香的人影蹲下,阴影笼罩住颜希音,轻柔的声音说:“还记得我跟你见面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不”本就脸色苍白的颜希音又白了几分,如听恶魔低语般抖如筛糠,忍不住与她对上视线。 她怎么能破解自己的异能,明明孟轩都没法反抗,叶慈的精神异能到底多高!?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闯。控制人心的感觉是不是很容易感到满足?”叶慈垂下的指尖敲敲桌面,笃笃两声。 只是轻轻两声,在颜希音而立比惊雷还响。 渗人的尖叫声在众人耳旁炸响:“啊啊啊啊啊!放过我!”。 滔天的恐惧包围了她,使颜希音跪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痛到极处就是无声。 “你想救她?”叶慈抬眼,蓝眸幽深。 司徒修下意识停住脚步,反手抱住头:“我没有!” 他这反应更加古怪,好像在恐惧对面的人一样。 叶慈随意一瞥,手指敲敲桌面:“站稳了,别乱动。”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当真僵直不动了,身体想跑,脑子控制着不让他跑。 又一个疑惑在他们心里冒出来,不是听说这叶慈是没有异能的柔弱花瓶吗?怎么能让五级雷系异能者怕成这样? 疑惑没能得到解释,都在面面相觑。 李羽澜更不会主动解释,正在掰着指头数:雷系异能,金系异能,水系异能,火系异能,现在还要再加一个精神系异能。 如果她跟叶长风有过交流,还得再加一个土系异能。 倒抽一口冷气,她喃喃道:“该不会真是圆形战士吧?” 那一边,叶慈又说话了:“有些事当面说清楚比较好,是谁杀的颜溪玉?” 颜希音脱口而出:“是我!” 众人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重复这个问题,孟轩刚想阻止。 颜溪玉拦住了他,淡淡道:“让她说。” “又是谁有意抢夺灵泉?” “是是”颜希音咬紧牙关,费尽全力不愿说出答案。 “笃。”指尖敲击桌子发出闷响,叶慈道:“别撒谎。”。 纤细的脊背在颤抖,冒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颜希音气若游丝:“是我抢颜溪玉的玉坠,并杀人灭口。” 众人没想到事情还有反转,全部哗然。 “你这次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叶慈继续问。 司徒修刚抬起眼,就再次被镇压,双目憋得充血。 他亲耳听见颜希音口齿清晰,一字一句道:“杀死颜溪玉,搞垮青省基地,带走林教授,掌控他,成为救世主。” 李羽澜抬脚踹凳子,呸道:“心肝都黑了,还救世主!” 海市基地的随行人员们都没想到他们还有隐藏任务,顶着一众愤怒的眼神不住摇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海市基地现在都听司徒修的,我们的老大早就被囚禁起来了!” “怪不得这段时间都是司徒修跟我沟通。”孟轩得了颜溪玉的眼神,让人把无关人员清除去,只留下几个信任的高层。 叶慈才点出关键:“你怎么知道林教授能成功,成功的关键又是什么?” 这回颜希音抖得更加厉害,像是再跟什么做激烈的抗争,被压迫出泣音。 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灵泉入药,他就能提前研制出疫苗。” “别模糊重点,”叶慈再次重复:“你怎么知道的?” 颜希音瞪着仇恨的双眼,掉出衣领的玉坠是浓郁的绿,随着她的一晃一晃。 她极力阻止,嘴巴却不受控制,泣血般一字一顿:“我、是、重、生、的!” 众人:“!!!” 叶慈抬手一动,朝她指去:“抓起来,问出有用的东西再作处理。” 李羽澜上前敲晕颜希音,拎狗一样把人拎出去。 至于有灵泉与空间的玉坠被她解下来,强行抹除契约,丢给孟轩:“拿去给林教授研究,现在绝不能弄坏。” “明白!”震惊的孟轩比背着女儿还仔细,双手托着绿莹莹的玉坠,他又问:“这是你的东西吧?” 颜溪玉看了一眼造成这局面的罪魁祸首,眼不见心不烦道:“送去研究就行了,不用在意我。” 孟轩从颜希音的态度上能知道它的重要性,郑重道:“我会好好监督保管,绝不会让人利用。” 几个高层也郑重承诺。 颜溪玉随意点头,又看向叶慈。 她正站在司徒修面前,状似苦恼,嘴上却是毫不留情道:“废了异能,丢出青省基地。” 汤泰上前摁住企图挣扎的司徒修,异能当真给废了,深邃璀璨的紫色晶核被击碎,当死狗一样拖出去。 叶慈控制的很好,没有伤到晶核以外的地方。 【可司徒修是气运之子,只要不死就会有崛起的机会,这样就可以了吗?】系统完全没察觉自己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那个劝宿主别杀气运之子的系统已经变了,还会主动提出做法的漏洞。 “当然可以。”叶慈看着被拖走的司徒修,笑道:“这不是漏洞,是他的杀机。” 系统:【???】 第150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19 醒来的时候, 颜希音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 窗外的背影高挑,线条优越的侧脸让她极具辨识度,正伸手接过对面研究院的一枚注射剂, 里面盛满了荧绿液体。 那颜色绿得过分荧光, 充满着熟悉又不详的意味。 模糊的视线看了半晌, 她突然想起这是什么东西,脑子里毛骨悚然那根筋在抽动。 丧尸的咆哮声彻底惊醒了她, 身体比脑子还快就扑到玻璃窗前,手掌拼命拍打着窗面,打出咚咚的闷响。 “你要做什么!你要拿这个做什么?!!!”颜希音双目仓皇,试图将自己的声音传出去:“你不能为了报私仇这样做!你会毁了救世主!你会遭天谴的!叶慈!!!” 可事违人愿, 凄厉的喊声并不能传出厚重的玻璃窗外, 但咚咚的闷响还是成功吸引了远处的人的注意力。 两人双双回头, 身披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惊讶的看向这边, 双唇动了动。 估计在说:“怎么提前醒了?” 冰蓝双瞳静静注视这边,里面没有任何一丝情绪, 好像窗内癫狂的女人是不入眼的尘埃。 很快,叶慈就面无表情的把脸转回去,只给她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好几个穿着穿着白大褂的人打开了门, 在楼下丧尸惊悚的咆哮声中按住了挣扎的颜希音, 无论她说什么都没人理会她。 动作冰冷而专业的填充药剂,针尖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刺入皮肤把含着镇静成分的药液注射进体内。 用这个剂量去对付一头猛狮都能放倒,用在被废掉异能的颜希音身上应该是绰绰有余, 但被异能改造过的身体素质优越, 愣是扛着了药效。 激烈的反抗被镇压, 情绪被中断, 颜希音被头顶的灯光晃到眼泪下落。 她恍惚想着:难不成这一世的叶慈也是重生的,因为前世死在司徒修手里才会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恶意?还是说叶慈从一开始就是丧尸皇,要铲除司徒修这个强有力的潜在对手? 忽而又想,双系异能者已经是世间罕见,多系异能者怎么可能存在,她一定是丧尸皇!从一开始就是! 叶慈这人太难看透了,为人的颜希音根本预测不到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她以为叶慈不敢当众动手引来猜忌,她偏偏就敢,过于强大的实力让她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人们只会敬畏。 那这一回呢?她拿着丧尸病毒到底要去做什么?是对付司徒修吧? 思绪太过纷乱,简直要把她脑子撑爆,现在就算闭上眼睛,她仍能听见周边的谈论声。 “还是老一套。”有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啧啧摇头。 “她是不是又忘记了自己异能被废掉了,还以为自己的精神异能能影响到我们。” “我看她是疯了,先是在会议室暗示颜溪玉是高级丧尸,现在又在蛊惑我们叶小姐是丧尸皇,真是好笑。” “重生过的人预知先机却再次失败,会疯掉也很正常。” “真的很好奇重生的原理,能研究就好了不过,真的有重生吗?她的话能信吗?” “在更高级的精神异能控制下,就算是高级异能者也无法撒谎,没想到精神异能还能当测谎仪来使用,开发新用途了。” “快走吧,明天就能让精神异能者拷问她,现在暂时不能动。” 听他们的语气,不论男男女女都没把她当个人看待,而是一份珍贵的实验器材,亟待研究。 人都走光了,门锁落下,缀在颜希音眼角的最后一颗泪珠悄然落下。 她很后悔,后悔当初杀颜溪玉的时候就应该碎尸万段,就不应该放下尸体就走。 叶慈不知道颜希音陷入思维误区,仍固执的认为她还是丧尸皇,所以才会对司徒修这样厌恶,痛下杀手。 根本不是这样,作为一个有脾气的人,谁还能容忍有人屡屡对自己动杀念而不去解决。 你想杀我,那我反杀,多正常一件事。 失忆的叶慈看出司徒修气运连接世界,杀了他会被世界意识寻仇不说,整个世界也会跟着崩塌,这样就太造孽了。 要不是因为有前提条件保护他,早在他先对叶慈下杀手的时候,凭他对气运之子的天然厌恶,早就成了尸体,哪还能让他蹦跶到今天。 气运之子算什么,司徒修又算什么。 系统弱弱道:【所以您是真的想给他来一针病毒?】 叶慈:“是啊,他作为人的时候不能死,那就去做丧尸呗。” 系统有些犹豫:【可是他中丧尸病毒后失去为人的意识和活性,不就算是死亡了吗?】 毕竟丧尸只是行走的尸体,根本不能当做人来看待,后期因升级而觉醒神智的丧尸也亦然。 那世界线还是会崩溃,还是会被世界意识追杀,这不是白搞吗? “算。”叶慈说:“所以我会好好把握剂量,让他中病毒的时候处在清醒状态,身中病毒却仍是活人。” 搁这卡bug? 系统:【然后呢?】 “然后,他就不在规则庇护范围,规则保护他的前提是他还是人类,非生非死还能保持为人的意识和活性算人又不算人,,规则也不会认可这样的气运之子,更别提保护。” 系统:? 还真给她找出规则漏洞来了? 【……为了抹杀他,您还挺煞费苦心。】系统无言以对,只想说:【不愧是您。】 叶慈:“谢谢?” 万分心累的系统:【不客气。】 走出大楼的时候,漆黑的天幕忽然炸响一声惊雷,雷电撕开天空一条裂痕,亮如白昼。 这气势来势汹汹,带着毁灭天地的威严,对地上的人发出质问。 系统早已麻木,一想到还有世界意识比它更加崩溃,瞬间就好了:【世界意识通过本源世界发来一封询问信,祂问】 “等会再说,我跟祂聊聊。”叶慈抬头说:“我可以替你结束末世,毁掉玉坠,还能替你解决隐患,别撒脾气。” 堪堪霹到面前的巨雷猛地停住,顿了几秒后瞬间消失。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风轻云淡,快速的让人以为刚刚那一幕是不是错觉。 系统惊奇道:【这也能行?祂真信了?】 叶慈笑道:“不信也没用,祂分身乏术根本阻止不了我,照祂现在这状态,没睡个几百年都没法恢复全盛时期。” 潜台词就是现在祂刚不过叶慈,只能妥协。 系统彻底没话讲了,敢光明正大地跟世界意识做交换,是本源世界头一份的豪横。 本源世界其他员工哪个不是规规矩矩的?一般情况下双方都是井水不犯的状态,更多的还是按照小世界意识的安排走,就没有叶慈这样离经叛道的 只是司徒修没给她亲自动手的机会,让人感到十分遗憾。 运用风系异能潜行出基地的叶慈在黑夜里静立,终于找到了自己做下的标记。 找到标记的时候,身受重伤的司徒修正在废墟里躲避丧尸们的追逐,其中过程惊险万分。 就算没有了晶核,他身法也算不错,屡屡躲过丧尸的攻击,在他接着平台的缓冲,即将攀上高层的时候。 他余光瞥见了叶慈,对方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他。 她怎么在这?!司徒修瞳孔紧缩,心跳不可遏止的飞快加速,几欲蹦出胸腔。 一看见叶慈他就PTSD发作,顾不上去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手一抖,竟然直接摔下去了。 虎视眈眈的丧尸们一拥而上,结结实实将他包围,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拆吃入腹。 在那一刻,司徒修以为自己就这样殒命此地,跟它们一样变成行尸走肉的丧尸。 结果却没有,身上的压力全被移除,新鲜空气涌入肺部。 等叶慈清除丧尸们,露出被压在底下的司徒修时,为时已晚。 人还活着,也没有多少伤口。 不光这样,还能对叶慈吼:“你又想做什么?!” “本来有打算的,现在没了。”叶慈的目光落在他的颈侧,那里多了一个伤口,是丧尸抓到的。 “?”司徒修目露疑惑,就看她抬起手,指尖闪过代表治愈之力的蓝光。 “你别乱动,趁还来得及。”叶慈轻声道,眼里却含着他看不懂的遗憾。 指尖点住司徒修的眉心,清凉柔和的能量从眉心处扩散,涌入他全身经脉中,渐渐的他感觉有什么被封锁住,不再继续流动。 怕到极处,司徒修估计是麻木了,竟然还有胆子问:“你要用水系异能救我?” 收回手,听见不远处传来轰隆车声,估计有三辆车人数超过十余人。 叶慈笑了,她说:“怎么可能,你不能用太随便的方式死去,得换个身份。” 司徒修:“???” 换个身份? 人走了,如暗夜潜行的夜神,翩然而至,去也无痕。 残破的窗外落下朦胧晨光,沙尘飘摇,竟是天亮了。 如果司徒修面前有镜子,那么他能清晰看见自己逐渐青白的皮肤,鲜活的血肉迅速流失,眼眶与双颊凹陷。 最瞩目的还是他迅速溃烂的伤口,浑身破烂狼狈,看起来跟身旁的丧尸没什么区别。 被控制的丧尸们因控制者的离去重新活动身体,僵硬的身体歪歪斜斜地站着,全都缺胳膊少腿,在不大的空间里无意义的胡乱走动,各自散在阴暗角落里隐藏自己。 刚开始司徒修还清醒自己没被叶慈赶尽杀绝,差点喜极而泣,渐渐地他就感到不对劲。 为什么丧尸们不吃自己这个活人? 为什么都绕着自己走? 为什么自己的五感突然变得灵敏? 他忽而抬头,远处传来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是有人来了。 司徒修惊喜喊道:“救命!能帮帮我吗?” 对面的人也透过半扇窗看清了跌坐在地的人,司徒修清楚的听见他对着自己惊呼:“你们注意点,这丧尸居然会说话!” “丧尸?我?”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抬起手摸上颈侧,迟钝的指腹皮肤摸上溃烂的皮肉,伤口很深很大,几乎占据大半脖子。 他却感受不到一点点痛觉,也没有人能在有那么大的伤口时活着。 手掌摸上胸口,单薄的胸膛之下心脏正在鲜活跳动,并且越跳越快。 “不,不”司徒修仓惶否认。 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茫然的脸,或者说是丧尸的弱点——脑袋。 数人同时扣下扳机,枪。声响彻废墟。 “砰砰砰!” 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还留着一盏夜灯,暖橘色的灯光照亮玄关。 客厅窗明几净,打理的整整齐齐,不失温馨氛围。 窗台上的盆栽叶片动了动,其中一段枝节晃晃,像是朝叶慈打招呼,欢迎她回家。 叶慈抬腿走过去,正要顺着它枝丫所指的方向拿起水壶给它浇水。 就听半掩的房门里传出一声含着朦胧睡意的疑惑声:“回来了?” “嗯,回来了。”叶慈立马回应,生生在盆栽的面前转身就走,并越走越快。 滋溜一下就顺着门缝溜了进去,背影的每根头发丝都透着跃跃欲试。 达摩栀子:???! 水!!给我浇水!!!我要干巴死了!!!! 气到不行的盆栽催动周边的种子,几秒内完成抽芽,生长全过程,它操控着藤蔓晃晃空荡荡的水壶,不耐烦的撇开。 塑料瓶身掉在地上,发出脆响,但正在热火朝天的两人没有理会,继续埋头干活。 蹲在花盆里生了一会闷气,栀子操控着藤蔓从窗台往下给自己编织了一架藤梯,编的工工整整。 接下来它就松动根上覆盖的泥土,左右扭扭,随便乱拱,略显干燥的花泥扑簌簌往下滚。 如果客厅里有第二个人在场就能看见这诡异的一幕,花盆里的栀子活了过来,还两边枝丫摁住花盆边边,跟体操运动员玩双杠一样把自己拔出盆。 花泥滚落的同时,整棵栀子也跟着滚下藤梯,呼啦啦的响。 这一路真是拔萝卜带出泥,叶子和泥土掉了满地,好好的地板搞得一片狼藉,直教人气血上涌。 努力蛄蛹到门边,微弱的灯光顺着半开的门缝撒到走廊上,照亮了小树。 栀子尝试往里探头枝丫,用泛黄的那一丛勾引房里的人,可房里没人理会它。 只见白净墙面有两道影子重叠,贴的亲近。 伏下的人直起腰,身形若隐若现,她沙哑道:“种子放哪,借我一颗” “嗯”颜溪玉声音虚浮,掌心搭在对方肩膀上,也不知道是推开还是摩挲。 睁开水润的双眼,她不解道:“不是,你要种在哪里?等会你怎么也能催动” “不愿意?” 轻喘一声:“倒也没有,就是很奇怪。” 床垫吱呀轻响,加重了微不可闻的肌肤摩擦声。 熟悉的声音变得难耐,再也说不出话来。 趴门边的盆栽气到不行,它在这里缺水到枯萎,里面的人怎么可以在发洪水! 晃着枝丫,叶片哗啦啦的响,终于吸引了叶慈的注意。 一阵劲风吹来把栀子吹得咕噜噜翻滚几圈,还迷糊着,就是砰的一声,门无情的关上了。 栀子: 温存时分,叶慈把玩着她的手,昏暗灯光中能看见她手腕上的勒痕鲜艳。 她问:“末世结束后,你想去做什么?” 这语气笃定,说得好像明天就结束一样。 激情过后的人躺在她臂弯里,眼角残红未消,还挂着一抹泪痕。 展望未来是人常做的事情,可在末世里问这个遥不可及的问题,只会添增绝望感。 颜溪玉没什么感觉,她想了想:“那可就太多了。” 微哑的声音认真的说:“我想和你一起爬山看日出,一起海边看日落,一起看看末世前蓝色的天空。” “在热闹的电影院里看酸酸甜甜的爱情电影,在主角表白成功的高。潮中和你偷偷接吻……想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每一件事都和你有关。” 叶慈把掌心里的手握紧,放在唇边轻吻。 “会有那一天的。” 青省基地的实验大楼今日迎来了特殊的访客,林教授念在是她亲自捉住重生者颜希音的份上,放下手上的事情亲迎。 结果就听见对方说了类似天方夜谭的话,已经顾不上那句“条件是参与实验。” 林教授激动道:“你说你知道如何利用灵泉水加入研究,还知道疫苗的正确配方?” 颜溪玉默默盯他的手,目光幽幽。 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他讪讪收回手:“不是我质疑你,只是重生者颜希音都不知道,她只说我在数年后才能找到苗头,生死存亡之际正式研究出初级疫苗这需要的时间超过十年,其中牺牲的同胞太多,根本等不及。” 他所求也不多,只希望能尽快解决丧尸这个头号大敌,寻找生机。 叶慈点头:“我明白,所以我会给出证据让你相信。” “好好好,我们进去谈吧。”林教授目露喜色,苦大仇深的脸舒展开了,难得松快几分。 根据重生者所说,一年后会有丧尸皇横空出世,一手覆灭了十几个大型基地,人类差点就此灭亡,问及丧尸皇名字时,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再问就哭叫头好痛,要死了。 没办法,还得把人留下来研究,只好暂时放过她继续关押。 可把想那位未知姓名的未来丧尸皇保护起来的他们愁的一筹莫展,姓名不知地方不知是男是女都不知,一年后就会横空出世,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有时候预知未来不一定能增加信心,反而加重了忧虑,打击自信心。 比如这消息一出,大家都把希望托付在林教授身上,全都盼望着他能就是,这种强烈的希望几乎能把他压垮。 甚至实验失败的时候他也会自我质疑,我真的能做到吗?为什么现在的方向一点都不对? 便开始变得没日没夜的呆在实验室里,心境坚定的他背地里崩溃好几次。 一边想着,他一边介绍当前进度。 叶慈跟着参观,偶尔给出一点建议,话虽不多专业性也够,还真有几分道理。 自觉找到新方向的林教授直接双眼发光,转身就往核心区走:“去这边!那里不用看太浅显了!” 颜溪玉听不懂,只是被强行拉来陪同的,就听着他们聊得有来有往。 不多时,她看着防爆玻璃后的丧尸,忍不住抬手打了个哈欠,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白手腕。 陪同的科研人员不由自主被那节手腕吸引目光,不自觉露出惊讶的情绪。 无他,那抹红痕太明显了! 好几人手捧着笔记本,一脸正经,其实心里在想:玩的还挺花! 孟轩那边自然也听说了叶慈加入实验大楼的消息,还是林教授亲自请进去的。 他也跟属下嘀咕:“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说她是花瓶,语气重了都会掉眼泪的那种。没想到她还挺深藏不露,连我女儿的陈年旧疾都治好了,还觉醒了金系异能,天天泡训练场里不肯出来。” 属下刚想附和几句,夸夸颜队会找对象。 就听见孟轩又庆幸又调侃道:“幸好她跟咱小颜是一对,修得正果你说她一开始那样柔弱,是不是就喜欢那个调调啊?” 属下“”别问我,我哪知道。 有叶慈加入研究后,实验进度飞速进展,林教授直接以助手自居,边学习边研究。 三个月后,经过所有人的努力,终于研制出丧尸疫苗第一版,是清浅而温柔的浅蓝。 第一版的疫苗只能防止丧尸病毒扩散,林教授等人已经觉得很好了,并大为振奋。 收到消息的其余基地也感受到生的希望,研究材料不要钱一样源源不断往这边送,同时又担心青省基地会以此拿捏他们。 事实并非如此,青省基地领导人颜溪玉只需要他们付出所需材料和资源后,给他们发放第一版疫苗,在未来面前眼前的利益根本不算什么。 各地都对疫苗的反响很好,大肆赞颂。 叶慈却不太满意,她想要的效果不止这些。 在第一版疫苗投入使用的时候,她仍带领着研究团队继续研究,改良了一版又一版。 最终得到了最想要的效果。 灯光下的液体颜色是纯粹的湛蓝像是雨后的天幕,深邃且浩瀚。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看着原地消失的丧尸,实验大楼的人都在欢呼,争相去看实验成果,互相拥抱喜极而泣。 要不是叶慈抢先突出重围跑了,他们都想把她举起来欢呼。 150-160 第151章 灭世反派她柔弱可欺(完) 最终版疫苗研制成功的消息青省基地也没藏着掖着, 当天下午就传遍各大基地。 观看完效果视频的他们如何的激动,又引起怎样的轰动,难以言喻。 某市大型基地直接陷入欢乐的海洋, 互相奔走相告欢呼, 畅想末世结束后的道生活, 要用语言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怨气发泄出去。 必然是激动与喜悦交错而来,这一天流下的眼泪竟比这半年加起来的都多。 喜悦过后, 又有一个问题冒出来了,这么有效果的疫苗,如果想要获得那必定是要付出很大代价。 众人面面相觑,转而看向自己的领导, 一位年过四十的高阶异能女性…… 显然她也是想到整件事, 在欢呼声中满脸愣怔, 眼泪还挂在眼角要掉不掉, 多了几分平时难见的温和。 等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她一脸严肃道:“第一版第二版疫苗他们都愿意友好相助, 估计这一次应该也是。” “可是这一次并没有将所需代价名单一起发送过来,只是直白的告诉我们这条消息。” 这才是他们担忧的重点,因为青省基地的通知太过冷淡, 跟以往的态度迥异。 顶着大家暗含忧虑的视线, 她斩钉截铁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去交换。” 说罢, 她转身进门,准备用搭建好的网络联系青省基地负责人进行商谈。 这种情况不止在这一个基地发生, 都不约而同的发生这一幕。 通讯请求发送到青省基地却屡屡得不到回复, 已经被打爆了。 “我知道了, 稍后我会进行统一回复。”孟轩听完情况, 让属下先出门,坐在桌后拧着浓眉发愁。 办公室内隔音很好,但架不住他异能者耳力更好,隔着门都能听见门外匆匆来往的脚步声。 坐了一会,孟轩摊开宽大的掌心,晶莹的冰团出现在他的掌心,看似无害打碎了能当冰沙吃,实则泛着凛冽的寒光,能把人毙命掌下。 看了一会,他倏忽收回异能,释然笑道:“要是都结束了,还要这个干什么?” 起身出门找到实验大楼,出示通行证后他提出要见叶慈,等做完一系列检测才被放进去。 本来他作为整个的老大想见谁不就是要一句话的事情,奈何现在情况特殊,特殊处理。 研究疫苗期间不少间谍试图侵入实验大楼,想窃取成果的有,想掳走主导整个实验的叶慈的有,甚至另辟蹊径冒充颜溪玉去骗叶慈妄想毁灭实验成果的都有。 结果那号称最擅长易容的女间谍只露个手腕就被叶慈发现不对劲,吻痕的大小不一样,不像是她亲自咬的。 直接把人摁下,听完她的灭世言论,叶慈发自内心认为她估计跟高级丧尸很有共同话题。 就把她废了异能跟丧尸们作伴去,新世界容不下妄想灭世的恐怖分子,也就定下了这种规矩。 不过叶慈也因此清净不少,除了必要人员谁也不见。 他穿好防护服穿过重重关卡,终于到达核心区域,这边是极致的忙碌。 叶慈早已经忙活完疫苗的事,然她犹不得闲,正站在电脑前忙活,双手速度快出残影。 只见巨大屏幕的超级电脑在进行重重计算,无数字节在飞速跳动,看的孟轩眼花缭乱,很快就挪开目光。 数个工作人员在一旁协助,颜溪玉则在一边摸鱼,悠闲的让人嫉妒,她看向屏幕的侧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孟轩觉得自己跟这严禁严肃的学术氛围格格不入,压低声音找同感:“你看懂了?” “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感觉让我上我也能行,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一般。”颜溪玉一手托脸,指尖点点下巴。 孟轩:“真的假的?” 根据颜溪玉说过的她高中和大学都是学文的,在校职位也是文学系的教授,连这玩意都能看懂? 颜溪玉也觉得这事邪门,感觉再想下去会有什么东西冲破桎梏,就不再多谈。 叶慈没让他等太久,没过一会她手上的事情就告一段落。 见了孟轩还稳坐不动的颜溪玉登时起身,把人拉过来揉手腕捏手指,还附带资料翻页功能。 “有事找我?”叶慈喝一口水,润一润干燥的喉咙。 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手捏眉心解乏,盯好几天屏幕真挺累人的。 “我决定支持你的做法,异能者在人群中的占比并不高,更多的还是普通人。如果异能依然存在并持续升级,从现在的发展来看,那将来的社会将会有明显的等级差。” 孟轩说完,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青省基地已经算是一片净土,还没有到末世前人人平等的程度,异能者因在外猎杀丧尸确实地位更高于普通人,但大家都和谐相处。 很多人都骂孟轩过于理想主义,被手下压一头就算了,还听颜溪玉说的讲究人人平等。 孟轩是不在意他们在外边说什么的,毕竟他和女儿的命都是她救下的,没有路过的颜溪玉就没有今天的青省基地老大。 更何况她女朋友还给自己女儿的病治好了,两位即是一体,恩情叠恩情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他孟轩是脑子一根筋,不懂给自己谋好处,也早就做好决定,颜溪玉指东他绝不往西,她想建设一片乐土,当然奉陪。 且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大部分基地的规矩简直不能看,草菅人命都是常有的事。 末世降临,丧尸横行后就以异能者为尊,普通人如蝼蚁,在某些人眼里普通人不再是人,只是一件可交换的物品,可随意践踏。 也因此有源源不断的人前来投靠青省基地,从几十万人口的中型基地突破百万大关,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型基地。 听了孟轩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对面的人没什么反应,甚至多喝了一口水。 “嗯。”叶慈神情淡淡,用最平板的语气说最气人的话:“就算你不支持也拦不了我。” 冰蓝双瞳漾出些许笑意,气质温和了不少,跟冷冰冰的雕像活过来似的。 “”孟轩一噎,好像也是。 论异能她是多系异能者,等级高到仪器根本测试不出来,之前都以为她没有异能波动,是身体不好的普通人。 换个角度来想,是不是她等级太高了,高到没有人能看清。 论本事她就是疫苗的制作者,是末世货真价实的救世主,她的名字就该流传百世,没有她还真没有如今的世界。 连被重生者预言十年后能成功研制出疫苗的林教授都要喊着要拜师,整整十年,三千个日月被她缩短成半年。 三千六百天与一百八十六天,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更何况叶慈经常连续几天泡实验室里不挪腿,仗着自己异能高,总是忘记吃忘记睡,甚至有整个星期每天只睡俩小时,就躺实验室里的小床上。 回回都是颜溪玉看到发火,把人揪出来强制性入睡,到后来准时带饭投喂,忙到忘记就用藤条捆起来吃。 捆绑式吃饭时实验大楼一幕奇景,看得研究人员们又羡慕又好笑。 羡慕她还有人追着喂饭,好笑她边吃饭膝盖上还摊着实验数据。 提起这事,大家总是交口称赞,叶慈则幽幽道:“受人之托,不得不抓紧时间完成,不然会被追债。” 大家都不信,纷纷哈哈哈她,叶教授真是幽默,太谦虚了。 看解释不通,叶慈能怎么办呢,也只能跟着微笑。 知道内情系统嘿然不语,转头疯狂给0号系统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闲的要命的0号系统还真回答了。 做实验做到疯魔,林教授都自愧不如,这也导致那些没有神智的丧尸们看见叶慈的时候疯狂逃窜。 它们是没有神智没有感觉,但随着时间的发展,丧尸能感受到异能者身上的威压,打不过就跑,还是懂趋利避害的。 嘴里咆哮着,都往角落里窜,如果有会说话的高级丧尸,肯定能翻译出它们在吼什么。 “快跑!白衣魔鬼又来抓尸了!” “杀丧尸了!救命!” “别推我,我不要变成渣渣!” 然后就会被叶慈挑选一个幸运丧尸,用金系异能捆住,用风系异能托着带走。 这境地竟然是反过来了,人类再次站上了食物链顶端。 系统看见这一幕就会很纠结,它想:原世界线里的叶慈是众尸臣服的丧尸皇,丧尸见了都腿抖,现在的叶慈好像跟丧尸皇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让丧尸们做事。 在难望其项背的能力下,没人能起任何的嫉妒心,唯有敬仰长存。 “行吧,你说的都对。”孟轩摸摸日渐稀疏的头部,又说起关于药剂的分配方式。 叶慈却说不必担忧这些,到时候一定人人有份,世界再难有丧尸的留存之处。 一头雾水的孟轩看了看她,又看看还在飞快计算的电脑,默默把话咽回去了。 他道:“那你肯定是有什么想法了,我脑子不够用,听话办事就是了。” 不光是孟轩懵逼,收到他消息的其他人更加懵逼。 “这是什么意思?” “不分而发之,想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如果青省基地的人要是有这个心,早就从第一版开始就要挟大家了,你这想法狭隘了!” 那人说完,翻着白眼就走了。 让他们焦虑的日子没持续太长时间,三日后,各个能接收通讯的基地都收到一则来自青省基地的视频请求。 收到消息的技术人员急忙喊来了他们基地的高层,高层们也不管正在干什么,一股脑往通讯室赶。 结果就看见身披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操控台前,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可眼角眉梢都是按捺不住的振奋。 他手上握着疫苗成品,先说了该药的功效和作用,种种专业名词把大家听得一愣一愣,又被他所示例的效果镇住。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就说了结束语:“我受人吩咐,替她直播发药,不过她不愿意亲自露脸,只好委屈你们看我这张老脸了。” “直播发药???” “只要淋上去丧尸就会消失???根本不用我们用命去杀,放一炮就能跑!” “感觉好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化尸水啊,丧尸挨上就腐蚀消失,还被完全净化,不会产生有害物质。”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刚他介绍的时候是说八级丧尸吧?” “是八级没错……我们已发现的最高等级丧尸,竟在顷刻之间消失。” “研发的人牛,抓丧尸回来实验的人也牛啊!” 还有人关注点奇特: “直播怎么发药,难道当众清点药剂数量?”他也是高兴疯了,连清点数量的话都能说出口。 “这脸很眼熟,这不是林之书林教授吗?难道疫苗真是他研发出来的?” 视频直播里又传来林教授说到沙哑的声音:“好了,我想说的的就是以上这些,现在开始发药。” 说完,林教授伸手摁下手边的按钮,身后的大屏幕转为倒数页面。 从十开始倒数,直到数字翻转成零,就听见震耳欲聋的发射声想起,天幕迎合似的跟着炸响,轰隆隆响成一片。 正一头雾水着,就听有人高喊:“下雨了!外边下雨了!” 与此同时,林教授微微躬身,含笑道:“药剂分发完毕,祝各位未来一片光明,喜平安乐。” 所有人都冲出去看天,满脸稀奇。 下雨了,总是被灰色笼罩,干旱了一年的天空下起了雨。 是如太阳下的海浪般的颜色,冰透的浅蓝,就跟和他们看见的药剂颜色一模一样。 丧尸触之即死的蓝色雨滴落在掌心,跟普通雨水没什么区别,甚至滴落在地面积成的水洼都是透明澄澈的水。 颜溪玉收回手,托着掌心的水珠,仔细感受。 “这是……净化和治愈的力量?”倚靠窗边的人发出疑问,换上房间里备用花盆的栀子悄悄的把枝丫往窗外探。 雨点拍打在叶片上,栀子跟着抖了抖,跟沾了水了猫一样。 不过能感受到它也很喜欢这种磅礴温柔的力量,浑身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连带着颜溪玉的表情也变得安宁。 回过头,正想找人解答疑问:“你之前提到过丧尸是黑暗能量的沉积,灵泉则带有净化的力量,你想把它们彻底净化掉,就像光明与黑暗那样?” 却看见叶慈已经累到睡着了,消瘦的身体缩在被子里,怀里还抱着另一个枕头。 侧躺着的人正悠长的呼吸着,眼睑紧闭盖住深海般的蓝眼睛,密长的睫毛垂下与眼下的黑眼圈交叠,显得更加明显了。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颜溪玉笑了笑,转身出去把花盆放在阳台上,自己则掀被子钻进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叶慈眼睛都不睁开,直接撇了枕头,把更熟悉更温热的身体抱在怀中,侧脸蹭蹭她发丝继续睡。 …… 这场雨下了整整三天,第三天停雨的时候漫天大雾起,笼罩着整个世界,从空气传播至每一个角落。 这白雾也是稀奇,薄薄的一层停在人间,也不会影响视力和视频探查,像做梦一样朦朦胧胧的。 但更明显的,随着白雾的渐渐稀释空气变得清新,不再是一股诡异的气息,还能让体弱的人生病。 是的,末世之后空气都能让人生病,这也是孟轩经常不让本就哮喘的女儿出门的原因。 等到朦胧白雾散去,就会发现天地一片清明,恍若新生。 灰色的阴翳终于挪开,露出了湛蓝清透的天空,湿润的土地冒出了绿芽,草尖上挂着露珠。 雾散去的当天就有人发现满大街的丧尸消失了,探测仪器上一片清明,连实验大楼里关押的丧尸们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世界再次变得生机勃勃,丧尸好似从未来过人间,他们也从未生死挣扎,日夜刀尖舔血,仍在末世前一样安宁。 天亮了,这场久久难醒的噩梦终于醒来。 雨后的一星期,异能者们涌入了荒芜的废墟,经过一次又一次的仔细探查,终于确认世界上没有任何丧尸的存在。 甚至被病毒污染以人为食的植物与动物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下终于大定,撸起袖子发挥传统艺能,轰轰烈烈搞基建。 大地再次热闹起来,鲜活的人气滋润这片废墟,建立起一座座楼房。 经过一年时间的努力,建设已经初现规模。 孟轩视察完工程,溜溜达达来回看,怎么看怎么满足。 他瞥到一个熟悉背影,连忙追上来问:“你真不打算公布姓名?林教授都快被问疯了,生生把自己关家里不出门。” 叶慈摇头,冰蓝双瞳在日光下越发潋滟:“麻烦,耽误我二人世界。” 趴地上的花猫懒洋洋的喵一声,眯着琥珀色双眼朝她翻出肚皮,示意她可以摸摸。 说着,颜溪玉在另一边出现,手上正托着两个冰淇淋:“刚还在找你,怎么蹲这玩猫了?”低眼一看,她瞪眼道:“我去,好胖的猫,有二十斤了吧?” 翻肚皮的花猫还不知道自己被吐槽,扭着煤气罐罐般的身体晒太阳,别提多惬意了。 “我刚摸过,有十六斤了。”叶慈眉开眼笑的,抬腿就走。 含着笑意的声音散落在阳光下,背影是恣意的洒脱:“去接受采访被人夸赞哪有谈恋爱来的有意思,累都要累死了,让他们别来找我,要找就去找林之书,他出了不少力。” 孟轩:“……” 也是,叶慈干了那么大的事,直接结束了末世。 身份一暴露,必然少不了鲜花掌声和重任,力挽狂澜救世主什么的,就很适合选为第一任总统,振奋人心的不二人选。 其实青省基地很多人都知道是谁带领的团队,但叶慈早有话在先,她不愿暴露身份,希望不要大肆宣传。 找来找去,好不容易让他们找到人,纷纷请她接受这份荣誉。 结果她说得去爬山看日出,真的没时间,不用来找她了,对这些真没兴趣。 一来二去的,叶慈每回不是说看海就是看电影,有时间在电影院打啵,就是没时间见一见他们。 就都明白了,人志不在此,还是不要打扰英雄比较好,反而弄巧成拙。 末世结束的第二年,不少人就发现自己体内异能在逐渐消退,低级异能的将近消失,高级异能的也不怎么能用。 以前高级火系异能者挥手就烧起一片火海,现在能勉强点个烟,再多就不能了。 隐隐形成的以实力为尊秩序瞬间瓦解,废除先前定制规定,彻底抹杀实力等级社会。 不过异能开始消失的时候的确引起过恐慌,但很快又被通知这是正常现象,并不是身体出现问题。 都不约而同的想:如果没有了丧尸,没有异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平静的生活已经是难得的可贵。 …… 日子一天天过去,人类秩序早就恢复正常,新一代生命生活在和平的时代。 今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灿烂阳光下的少年少女们互相追逐打闹,背挎书包,笑得天真烂漫。 孟潇潇隔着车窗看了一会,等绿灯亮起,车辆启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一直都是笑着的。 贴着防窥膜的车窗上正映着孟潇潇苍老的脸,岁月悠悠使她年华逝去,皱纹横生。 忽然就变得忧伤起来,不是为了自己逝去的岁月,而是为了即将逝去的友人。 坐一旁的外孙女注意到外婆的神情,刚想说什么,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想安慰,又不止该从何处说起。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句话一次又一次应验在孟潇潇身上。 只好抬手拍拍外婆的肩膀,孟潇潇回神,手覆盖上外孙女的手背,不知道是安慰谁,轻轻地拍拍。 两只手交叠,垂暮是苍老和鲜活的年轻交错,与时代的更迭一般。 八年前她送别了年迈的父亲,五年前送别了相伴一生的丈夫,今日又要送别一位有救命之恩的友人。 车停了,她被外孙女扶着下车,走入医院。 跟所有人想象的生离死别不一样,病房里的氛围还挺轻松,叶慈半坐床上怀里笼着被子。 一头白发的颜溪玉还在低头给她剥桔子,两个年过百岁的老人在哪嘀嘀咕咕。 少女是听着她们的故事长大,也远远见过两位几回,只不过她们那时候都被无数领导人包围寒暄,挤得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提与她们近距离接触。 此刻她正好奇的看着那位拥有传奇人生的老太太,除了一双格外瞩目的蓝眼睛,还真看不出她跟街上其他老太太有什么区别。 可在外婆嘴里,她就是结束末世的英雄,被国家供着的国宝级人物,今年已经一百零五岁了。 末世可是他们这一代人从未触及过的噩梦,只能在长辈们话里和表情里窥见其中恐怖之一二分。 隔壁的老太太也就是她的爱人,也是为人类做过很多贡献的巾帼英雄。 还是叶慈先发现了孟潇潇,挥手叫人过来:“吃不,很甜的。” 孟潇潇一屁股坐下,接过颜溪玉剥的橘子,往嘴里放。 “确实很甜,哪里买的?”孟潇潇说。 颜溪玉面不改色道:“医院楼下的小摊。” 少女看着黄澄澄外皮的橘子,柜子上还搁着半边橘子,那是叶慈吃剩的,还散发着酸甜的果香味。 这病房布置的一点都不像病房,床边竟然还放着一盆栀子花,开得正烂漫。 还剩半边被孟潇潇塞少女手里,孟潇潇说:“你尝尝,挺甜的。” 少女吃了,脸被酸到皱成一团。 三个神情淡然的老人瞬间装不下去了,都在哈哈大笑。 被酸的眼泪汪汪的少女:“……” 说好的严肃威严的救世主呢?QAQ 叶慈眯着蓝眼睛:“亏人家还是你外孙女,这样骗人家。” 孟潇潇轻哼一声:“我特地赶来看你,还不是被你捉弄,颜姐也给你带坏了。” “都带坏多少年了,你还没习惯吗?”叶慈摆手道:“还说过来看我,怎么两手空空的……算了,那些玩意你买来也没用,我明天就死,只能拿来当祭品。” “……”孟潇潇表情变了,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被破坏:“你这病……就没办法了?” 仔细一听,话语里带着颤音。 叶慈拉过颜溪玉的手,都是皱巴巴的,谁都别嫌弃谁。 有办法,但她不想治了,寿命都是用点数买的。 她说:“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孟潇潇立马看向颜溪玉,这些年以来她隐约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某些异常之处。 比如异能,所有人的异能都消失,只有她使用异能的时候被自己撞见一回。 或许颜溪玉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苍老,也或许世界比她想象的还要辽阔。 叶慈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她也不留,就麻烦你提供合葬服务了。” 孟潇潇有些哭笑不得,点点头:“我就知道你们孟不离焦焦不离孟,这时候都得秀一把恩爱。” 叶慈笑笑,倒是没否认。 葬礼举行的当天,叶慈的身份终于被公布,万人送葬,歌颂这位隐姓埋名的英雄。 而孟潇潇则在外孙女的帮助下,为枯萎的栀子盆栽掩埋。 双眼红肿的外孙女还说:“草木也有心,前几天看着还好好的,主人没了就自绝根脉枯萎了。” “是啊。” 第152章 如何养成帝王1 【正在搜寻小世界, 锁定古代位面,选定96472号世界,正在搜寻宿体。】 【载入成功!正在传输记忆。】 01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即将降为零, 正在为您恢复生命值, 恢复进度90%……体内毒素过多, 请宿主及时排出。】 * 扬安十七年,深秋。 晨光熹微, 天气寒凉,清晨的露水尚未散去,欲坠不坠挂在叶间。 一列队伍匆匆经过,在宫门口跨上马, 踏着宫人们洒扫的污水飞驰而出。 马蹄声哒哒, 击碎了黎明的安宁, 使本就不松快的气氛压抑几分。 若是往常, 这些被扰了工作的宫人们肯定会冲趾高气昂的背影悄悄翻白眼。 可现在谁都没这闲情逸致,忧心忡忡的互相对视几眼。 都暗叹这盛城的天终究是要变了。 “犯什么懒!天都快亮了, 还不快点?!擎等着吃鞭子是吧?”被掌事的太监一骂,全低头干活去了。 他们又想,头顶的皇帝怎么变, 又关他们这些太监什么事?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乘坐高头大马的侍卫们穿过稍有人气的主街, 个个都板着俊脸,一派肃穆, 他们踏着晨光转入另一条更加辽阔气派的街里,背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余下马蹄声咚咚。 早起干活的百姓们等他们彻底远去才长一口气, 放下碗开始交头接耳, 但也没敢指名道姓, 用欲盖弥彰的眼神互相暗示。 “看来是真不行了,大清早的又请人进去交代。” “这都是第几回了……” “不可说那边情况听说一天比一天差,还战死一名老将。” “可她还那么年轻……老天保佑吧。” 低低议论几句,悄悄收了声。 当今陛下与前皇帝不同,是不禁言论,但特殊情况还是别做挨打的出头鸟。 偏偏一个小少爷没想明白,放下勺子去扯兄长的袖子。 “听说南边战事还胶着,要是驾崩了,那岂不是要”那小少爷的话还没说完,就给隔壁的人兜头摁进海碗里。 摁人的也是个斯文少爷,手劲还不小,他低斥道:“不要命了你,慎言!” 挂着满脸面条,温热羊肉汤直往鼻子里灌的小少爷:“……” 听见了听见了两个耳朵都听见了!快撒手!你弟弟要溺毙羊肉面汤碗里了!! 那摁头的少爷心底叹息,昨日听父亲说陛下看起来不太好,跟他们几位老臣谈了许多,看来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近卫们停在一处巍峨大门前,翻身下马,抬头望去就看见头顶牌匾从右到左写着苍劲大字——长阳王府。 这可是先帝亲笔所书,特赐给北盛唯一异姓王的荣誉。 领头的很快就收回视线,大步踏上台阶敲响了朱红大门上的椒图门钹。 “敢问门外何人,可有拜帖——” 门房闻声开门,腰还没直起来,就被怼到面前的圣旨晃了眼。 斗鸡眼都没矫正,就听那匆忙传旨的近卫朗声道:“陛下旨意,即可传晋安郡主入宫觐见!” 王府门房也是见多识广,看着几位气质肃杀的宫廷近卫也没觉得怎么样,声音清朗回话。 “可我们郡主她昨日突发疾病,根本……”起不来。 近卫们目光一厉,手扶佩刀正要发作。 匆匆赶到的管家抢先开口:“诸位大人莫怪,昨夜郡主突发恶疾,传了太医来诊治这事想必诸位也有耳闻,只是今凌晨才好转。这小门房就是消息不灵光,传错话了,这就给诸位赔个不是。” 刚刚话未说完,门房就被人推开,他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陛下传召,作为臣下哪有推脱的道理? 这不是给自己主子找麻烦吗?门房都想当场抽自己一巴掌,怎么睡懵了敢在这事上犯浑。 这不就坐实了外界说长阳王府不臣之心的传言吗? 长阳王府管家是个矮胖老头,正和蔼地笑着,看他憔悴的脸色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不失长阳王府傲气的同时保持歉意,倒让几个近卫心生好感。 好歹是安抚下几个蓄势待发的近卫,又听他说:“我早就命人去请我们郡主,且等等,郡主更衣完便来。” 果然,那几个近卫面色缓和不少,领头的眉毛微动,还开口问:“倒是我等心急了,郡主可安康?” “已经好了不少。”管家连连点头:“几位大人是为陛下办事,着急是应该的。” 其实管家并没有面上表现的轻松,大秋天里背后沁出一层冷汗,紧张到指尖发颤。 更多的还是担心。 另一边的氛围不比这边轻松多少,都忙得热火朝天。 侍女焦急进门,一人撩开帘子,一人手捧着冒着热气的药。 “快点,郡主脸色又不太好了。” “这都吐 第三回 了,郡主真的没事吗?” “郡主,郡主药来了!” 侍女走到床边,眼看床帘里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胳膊,撇了汤匙,端起碗来一口闷下。 不少人闻着药味都露出不忍的神色,无他,真是太苦太刺鼻了。 也就晋安郡主敢面不改色连干三碗,不过不喝也不行,体内毒素不拍出来,她还是得死。 喝完后,被一群丫鬟包围的女人脸色再变,冲一人招手。 捧着痰盂的侍女连忙上前跪下:“痰盂在此。” 将就被人扶着的姿势,郡主吐了个爽,连胆汁都要呕出来了,这才勉强罢休。 又有不少侍女给她擦嘴擦汗,捧着热茶给她漱口,动作迅速利落。 等候的女医上前把脉,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郡主已然无碍,但此毒在郡主体内逗留一夜,微量毒素顺着经脉传遍全身,还虚弱得很,急需静养休息,待我开几帖药给郡主补身。” 扶着郡主肩膀的侍女忽而冷哼:“静养?现在郡主情况如何静养,你也听见前院的人怎么说的了,大清早就宣人进宫。” “还让近卫配着佩刀来传旨,是不是郡主说不去,就让人架着她去?我看宫里的那位已经迫不及待……” “紫凝,慎言。” 因呕吐损伤喉咙的沙哑声打算她的话,倚在床头的郡主睁开眼,黑沉沉的双瞳扫了她一眼。 “奴婢失言了。”名为紫凝的侍女愤愤闭嘴,看眼神还是不服气的。 可不服气又能如何? 她是掌权天下的君王,就算病入膏肓也是不容小觑的,她给什么,作为臣下都只能受着。 女医正面色讪讪,觉得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话。 那郡主就说:“大夫妙手回春救我一命,有劳你了,我就命人送你回去。” 女医先是连连摇头,站起身行礼:“郡主言重了,草民只是按您的方子抓药,最多只是把把脉,诊平安罢了,算不了什么。” 大晚上的,她被敲开医馆房门,衣服都没穿好就被侍女扛过来,本还以为自己被贼人俘去了,却不想被带到长阳王府了。 长阳王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威风赫赫简在帝心的异姓王,里边住的晋安郡主也是金尊玉贵的大人物,今日却躺在床上脸色难看,双唇紫黑,几近殒命。 女医吓坏了,见到了几乎见不着的大人物,还被要求治病解毒。 还在哆嗦的女医一把脉,手放上去一探直接眼前一黑。 这根本就是无解之毒,药效猛烈,没人能撑过一个时辰,晋安郡主愣是抗到现在。 这求生意志,真是常人难及。 女医跪下请罪,就说她治不了。 郡主却又睁开了眼睛,说她念方子叫她写,去煎药给她喝,有些药材侍女不认识,得大夫亲自来才放心。 女医很想问为什么不传太医和府医,但她本能觉得这不是她该问的,领命退下。 折腾了一夜,可算是把郡主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了。 不过她认为郡主的医术比她高多了,开出的三张方子,药效相辅相成,不说完美解毒,把命拉回来是肯定的。 对比起她致仕的宫廷御医师父,她觉得郡主医术更胜一筹,当世神医也不为过。 传闻晋安郡主文成武就,没想到她医术竟也精通。 正想着,床上的人发话了。 “不,你记住是你救的我。”郡主重复一遍,深邃的眉眼直直看向女医,语气不容拒绝。 女医一愣,即便对方面色苍白,还是不由自主臣服应是。 她看起来还是很虚弱,说完后,挥挥手让她退下。 等临时抓来的女医走了。 晋安郡主也就是穿来的叶慈她说:“扶我起身更衣。” 紫凝担忧道:“可是您才好,身子虚弱着可见不得风啊。” “陛下有诏,我不得不去。”晋安郡主已经掀开了被子,单薄的寝衣被翻动,露出一节平整腹部,一处刀伤若隐若现。 紫凝不是很想动,她心疼自己主子:“郡主您……” 比起担心身体情况,她更担心这次进宫后的事情,陛下是不是又对郡主起疑心了,万一她要为新君铺路,一不做二不休…… 她想了很多,纠结的不行。 叶慈喉咙痛得厉害,简短道:“过来。” “……”紫凝叹一口气,认命去扶:“您仔细点别摔着了。” 她的话没说错,叶慈刚踩地上就差点跪下,好容易立稳了,让几个侍女都急出一身汗来。 叶慈也被弄出了脾气,直接不梳妆不打扮了,衣服一穿,头发一笼,披着厚重的披风就让人抬着出去了。 说她殿前失仪也好,还是不敬君上也好,爱说说去吧。 于是门前等到不耐烦的近卫们就看见了这惊世骇俗的打扮。 刚还不信管家说的病重,这下是真信了。 “走吧。”叶慈冷着一张素脸道。 头领艰难道:“郡主您不梳妆打扮一番?” “我着急觐见陛下,顾不上捯饬自己了。”说完,叶慈轻哼一声,神情讽刺。 几个近卫表情尴尬,陛下重伤难治,郡主病的不行。 朝中两大病人会面,这算什么事。 “还愣着?”叶慈眉毛微蹙,扶风弱柳算不上,倒是让人心生惧意。 那黑沉沉的眼睛扫过他们,衬着苍白的脸色,还真有点阴鸷的意味。 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就是不一样,哪怕是软绵绵窝在步撵里都跟坐高堂上似的。 要不是白天看见她,这脸色这气势,估计会以为自己撞见鬼王出巡了。 近卫头领侧身让位:“请郡主上车。” 第153章 如何养成帝王2 好歹是长阳王府的郡主, 还手握重权,自然是财大气粗,端的是金尊玉贵。 车内布置宽阔舒适, 茶水糕点熏香暖炉样样俱全, 哪里都好。 就是叶慈人不舒服, 觉得头脑昏涨,五脏六腑烧得慌, 恨不得倒头就睡,睡她个天昏地暗的。 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叶慈开始整理记忆。 原主也名叶慈,乃北盛朝异姓王独女, 继承父亲衣钵, 掌西境二十万大军兵权, 妥妥的权臣。 晋安郡主这个封号还不是拼爹来的, 是自己用命去挣的,乃朝中有名的女将, 经历过不少战役。 长阳王去世后,西境的兵权交到原主手中,因着她不知收敛的脾气, 不少人防备着原主, 总以为原主有不臣之心。 更多的还是说她功高震主,得压制一二, 不然得翻天了。 皇帝也对原主多有疑虑,暗中提防, 原主看皇帝也不顺眼, 上行下效, 所以长阳王府上下都对上头那位颇有微词。 她们之间的矛盾并不止步于朝堂上的权利争夺, 毕竟这位脾气暴烈的晋安郡主眼高于头顶,什么都要好的,可有同陛下抢过正君的前例在。 结果自然是原主输了,那位斯文俊美的侯府少爷成了皇帝的正君,可把原主气的够呛。 又是权臣又是情敌,皇帝能看她顺眼就稀奇了。 这些年来双方博弈,更多的还是皇帝游刃有余的压制,还算过得风平浪静。 顺过原主记忆叶慈却不觉得原主哪里冤枉了,她确实动过招为郡马的心思,更是动过皇帝座下皇位的心思。 甚至做好了准备,等女帝陆昭一死,她便仗着兵权把持朝堂,将看不上眼的皇太女赶下龙椅,取而代之。 按照原世界线…… 没有原世界线,原主就是死在昨夜,身中剧毒而亡,凶手未知。 她匆匆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原主断气了许久,魂魄早入轮回,要不是她抓住床边玉佩往地下摔吸引人来,得给余毒糟蹋坏身体。 原主的人生戛然而止,导致她对后面剧情也一概不知,比如西境兵权如何,南境战况如何,皇太女能不能坐稳皇位等等。 这些重要节点叶慈全都无法获知,只能靠自己走剧情,难度瞬间拔高。 不涉及任务内容的剧情世界意识也不会给,并且这次的任务是……没有任务。 然而这些问题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是没有任务就没有对象,她老婆往哪里找啊?! 北盛那么大,人口那么多,名字带玉的女子何其多,再加上某个世界的经历,连名字寓意为玉的象征美玉都能纳入寻找条件,她往哪找去? 万一人不在北盛,在南郑,她岂不是得把南郑打下来才能找人,那得找到后猴年马月去! 提起这事叶慈就来气,要不是人已经在这了,估计得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殴打。 本来她就没那么快到小世界的,或许还会申请结束小世界旅行,在本源世界继续假期。 结果登出末世小世界后,刚要去操控室逮人,就被追着出来的人撞进时空隧道里。 坠落前,那厮还喃喃低语:“我是来感谢她登出前顺手给我修补壁垒窟窿的,锦旗都没收呢,怎么又去新的小世界了?” 可把听得完全的叶慈气到翻白眼,不想评价祂这恩将仇报的行为。 世界通道只能进不能出,要是长期逗留还会坠落虚无空间,找不到出口的人只能被黑洞吞噬,永远无法回归本源世界。 叶慈别无他法,只好让系统找个小世界降落先,被这发展整到无语的系统依言照做。 她一脸暴躁的申请通过小世界的世界壁垒,此方小世界并没有向本源世界传达过要求,但看在叶慈的身份就一脸懵逼的给她通过,交代几句就回去睡了。 也不是没动过提前返程的念头,但系统又收到A系统向它透露钟离玉已提前降落选定小世界的消息,希望它能把人留在那个小世界。 不知道自己宿主早就掉马的A系统还暗地吐槽叶慈,说她怎么不缓一缓,可把它宿主着急的,差点进错小世界。 01系统:【……】 它能怎么办,它只能微笑啊。 结合之前的细节猜测,钟离玉停留小世界都是封锁记忆而来,登出世界靠寿终正寝,在此之前她的系统根本无法联系上本人。 要是叶慈这会登出,钟离玉还会停留在这,那剩下的岁月岂不是叫她空等? 那必须不行,得留下,哪怕当度蜜月也好。 气恼的叶慈继续顺原主的记忆,尽可能获取有用的信息。 今天下二分,北盛与南郑,北盛北地兵壮,南郑水乡富饶,各有各好处。 双方相安无事百余载,可在先帝在位期间,野心勃勃的南郑首先打破了平静,发动战争,两国之间屡起战事。 最终却是南郑兵败,向北盛递上投降国书俯首称臣,约定送质子入北盛。 数年前质子归国,不想他心性能力俱佳,在北盛隐忍蛰伏,回到南郑后花了几年的时间成了南郑太子。 又过数年,太子登基继位,他仍念着旧仇,咽不下在北盛为质的那口气,与北盛再次对上,战事再起。 今北盛掌事的是扬安帝陆昭,她以女子之身从皇太女坐上龙椅,付出的努力不必男性继承人少,甚至是更多,因为太多人不服她,想把她拉下龙椅。 扬安帝也没辜负先帝的期望,执掌天下将近二十载,北盛河清海晏,安居乐业。 她之所以能登基,因先帝膝下仅有一女,晚年便力排众议立陆昭为皇太女,而后更是传位于她。 历史上子嗣凋零的皇帝不在少数,这位先帝也是位妙人,他认为哥哥弟弟们的孩子和旁支孩子资质一般,跟女儿一比就是鱼目和珍珠。 何不让自己女儿登基?这样也免了九泉之下还能听见新君册封自己父母的糟心事但也有当初夺嫡的时候闹得太激烈,他看谁孩子都不顺眼的原因在。 有这样经历的女帝陛下自然不会对来势汹汹的南郑退缩,甚至斗志昂扬,并御驾亲征。 可就在即将胜利的那一场战役中,扬安帝被心腹误导,率军追击却遭埋伏,身受重伤。 希望她早死的人死的比她早,而如今她也不行了。 战场上那一支箭就是冲着让她死去的,哪怕她及时躲闪只是戳中肩膀,也无法抵御箭头上的毒素蔓延。 好在副将营救及时,没叫这位陛下当场驾崩,拉回了军营疗伤,好险留住一口气。 得知皇帝受伤的北盛将士发誓要为皇帝报仇,气势猛涨,直接将南郑的士兵打回去。 南郑溃逃河对岸进行防守,北盛皇帝也就是主帅重伤按兵不出,双方再次陷入胶着。 可恨那叛将自尽前还故意说错毒药名称,延误了诊治,直到回到宫中寻来御医诊治才发现错了,之前的法子根本就是错的! 再一去找那随行御医,就听说他在家中悬梁自尽,未留下只言片语,审问其余的随行御医,他们便坦白不擅长解毒一道,对这毒半点不了解,都是听李御医的命令行事。 遭此大祸的他们纷纷跪地求饶,结果还是逃不脱一个赐死,并未祸及家人。 那年迈的首席御医跪在龙床边痛哭流涕,恨自己不经折腾的身体,不能跟着皇帝同去男境,让那庸医延误皇帝的病情,他罪该万死。 皇帝也叹了口气,自嘲自己时也命也,与其戚戚怨怨,还不如开几帖药让她多活几天,能留点时间给她抓紧安排后事。 从南边战场熬回北盛皇宫的扬安帝自知时日无多,最近频频召见重臣,就是为了北盛江山的延续。 她撑着那口气,先册封大公主陆上瑜为皇太女,在进行重重布置,就是要给皇太女铺路。 毕竟这位陛下成婚的晚,大公主堪堪及笄,听说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少女。 这如何能撑得起群狼环视的江山? 这几日盛城人心惶惶,全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跟前边几个家族一样,先皇帝一步下去给她黄泉做伴。 听紫凝的反应,就像是皇帝故意而为之。 叶慈初来乍到,看谁都像凶手,决定谁的话都不信,看看皇帝再说其他。 至于这次觐见,那皇帝不是看她死没死,就是关于兵权的事。 昨夜请御医可闹得轰轰烈烈,皇帝身边的御医都被借走一个,只不过他也束手无策,被叶慈请离,皇帝再病恹恹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事。 至于兵权她是不会放手的,原主树敌颇多,没有兵叶慈难以立足朝堂,必定举步维艰,还没法找老婆。 * 马车的木轮在快速转动,在平整的大街上行驶都稍显颠簸,晃得人头晕。 更别提大病初愈的叶慈,三魂七魄都给颠簸掉了一半,人在前面跑,魂在后边追。 紫凝伸手去扶闭目养神的叶慈,几次欲言又止。 看着叶慈越发苍白的双唇,她忍不住轻声问:“郡主您还好吗?” 叶慈睫毛微颤,点头示意还行。 既然主子都没说话,她也得听命行事,不可僭越。 只能气哼哼的在心底腹诽那帮近卫摆着一张恭敬嘴脸,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皇帝真有这么急? 皇帝确实很急,她是真的快死了。 入了皇宫,因为皇帝着急见人,便以体谅晋安郡主身体不适为由,破例派了步撵过来,把人一路抬进皇帝的养心殿。 叶慈刚从鬼门关回来就得去见马上要进鬼门关的皇帝,说不明白她俩人谁更惨一点。 正想着,养心殿就到了。 跟着浓郁药味一起散发出来的,是宫人们隐晦的哭声,听说皇子今年不过两岁,怎么没他的哭声? 后来一想也是,哪位母亲会把病气过给自己孩子,肯定是严加保护。 叶慈虚着两条腿落轿,站在门前,立马有女官出来相迎。 女官双眼红肿,勉强撑着情绪道:“郡主不必等候,直接随下官进去便是。” 穿过宫门和珠帘,进入药味更浓的内室。 叶慈站在床边,沙着嗓子道:“晋安参见陛下。” 躺在床上的皇帝病骨支离,看了叶慈一眼后,顿了顿,却叫宫人们先下去。 等人走了,皇帝突然问:“你不是晋安,你是谁?” 第154章 如何养成帝王3 “哈?”叶慈眼皮一抬, 黑沉沉的眼里沉着熟悉的不耐烦。 她口不择言道:“你糊涂了吧?我不是晋安我是谁?” 这目中无人语气,这欠揍的表情,是北盛独一份的, 可把她拳头都听硬了。 扬安帝:“” 晋安的眼神可没有这般清明, 浮躁的很! 叶慈看了看病入膏肓的皇帝, 随口说道:“陛下看着又清减了,您要保重龙体啊, 这天下可不能少了陛下。” 扬安帝:“朕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少装糊涂。” 这陆昭已步入穷途末路,病恹恹的大老虎似的坐在床边,可那锐利的眼神让人不容小觑,只要有人敢对她的领地发出侵占的意味, 只会被她即可绞杀。 就算是病恹恹的老虎, 那也是威严不可侵犯的百兽之王。 叶慈嗓音沙哑, 眼神左右看看:“臣哪敢窥探宫闱, 您误会臣了。” 扬安帝心底不屑,谁说你不敢, 你敢得很。 敢就算了,还做得手脚不干净,不是看在老长阳王曾经救驾有功, 她早废了这蠢货, 才懒得去给她扫尾。 明明传消息的人说了亲眼目睹晋安郡主在床上断气,自己都没来得及笑出声。怎么隔了一盏茶时间又睁开眼睛, 还能闹着要她给派御医诊治,不然就叫人把自己抬到宫门前, 再让几个人跪地哭诉皇帝杀害忠良, 担心她功高震主, 要给太女殿下铺路。 结果御医派过去后, 没半盏茶的时间就把人赶出来了,还说陛下果然是想害她,派了个庸医过来。 可把那御医气得要夜闯长阳王府,用纳鞋底般粗细的针去把晋安郡主扎成刺猬,以此自证清白。 女官回禀消息的时候连连叱骂添堵的叶慈,直说这人眼中可还有王法,可还有君上? 没有,叶慈从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她的鄙夷是无差别的歧视,包括她这个皇帝。 但又偏偏是晋安干得出来的事情,无脑又无赖,总是颇有成效。 被毒素折磨到夜夜睡不着的扬安帝十分心累,深呼一口气就把人挥退,躺在床上琢磨后事顺便静等天亮,还真传来了晋安郡主活过来的消息。 扬安帝觉得稀奇,天刚亮就把人传进宫里,就见着了要死不活的叶慈。 虽说还是那样气人,估计是扬安帝疑心病作祟,还是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一张嘴就去诈她。 跟她说一句话,自己得气上三天,要是天天那么闲跟她对着干,她这个皇帝就白干了。 于是,她看着叶慈扒拉一个凳子在自己床边坐下,白着一张脸问:“那不知陛下传我来是有何事想托?” 扬安帝冷冷一笑,反唇相讥:“朕没有什么事情要拜托你的,就是看你死没死。” “陛下知道这毒的来源?”叶慈平视她。 “不知道。”扬安帝否认了。 叶慈并没有打消对她的怀疑,但也没继续提,按照原主的性子给扬安帝拱火,打消她对自己身份的怀疑。 其实这样挺过分的,要是扬安帝涵养不佳,火气上来不顾西境二十万大军哗变,再加一人下去陪葬,只能算自己倒霉。 叶慈挑眉,笑道:“那您也看见了,臣还剩口气,活到老还是肯定的。” “叶慈。”扬安帝指节敲敲床边,沉声道:“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女帝就算病入膏肓,也是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若非她重伤,现在哪有南郑嚣张的机会? 陆昭人不太行,体重锐减,秋天就在寝宫里烧地龙,热烘烘到闷热的程度,极度虚弱的叶慈也额头冒汗。 看着她脸色又白又红,浑身难受的样子,扬安帝舒服了不少,病容深重的脸都露出浅笑。 “陛下敢,但现在不是时候。”叶慈说:“若我还活着,能压制底下那帮豺狼,要我不在了,太女殿下就没人挡。枪。了。” 扬安帝笑容收敛,冷情的琥珀色双瞳盯了她许久,不发一言。 换个人来不得给她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的,放眼朝堂,没人能在陆昭的眼神下撑着,包括那些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久经朝堂的老臣,都会忍不住下跪求饶。 也就是叶慈这奇葩,能在这稳坐不动,镇定的不像话。 扬安帝都不知道该说她粗野莽夫好,还是说她胆量过人好。 但这人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仅剩不多的智商都用在战场上,这是天生的将帅,因为天赋异禀却是傲气过人,叫她去朝堂钻营就没有在战场那么利索了。 她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这世界的特例或许只有自己一个。 好歹是收了气势,像个病人了,精神一松懈,陆昭就开始咳嗽,苍白的面皮咳到潮红。 见她咳的难受,叶慈看不过去,喊来门外守候的女官侍奉。 女官连忙进来,折腾了一会才消停下来。 双方偃旗息鼓,叶慈昏昏欲睡,正想说要没事就告辞让她回去休息了。 不知道扬安帝什么想法,非不让她走,竟然拉着她忆苦去了。 虽然但是,忆叶慈的苦。 在扬安帝嘴里,小她几岁的晋安郡主从小就不安分,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她对着干,样样都要比太女殿下好才高兴。 可惜文学方面陆昭身为北盛储君有大儒教导,原主的悟性也不差,就扬安帝比落了一乘。 学文和才干比不过,原主另辟蹊径,一头扎进武学历练里,皇太女殿下太忙了,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习武,唯有这点陆昭是不如叶慈的。 谈起这些的时候,陆昭目露怀念,但从原主的记忆出发,她只觉得处处压她一头的陆昭很讨厌。 甚至想过陆昭能登基为皇,那她也想继承长阳王爵位继续成为异姓王。 因为各种原因,原主并未如愿,仍是待在郡主的爵位上没挪动。 扬安帝其实还挺唏嘘的,她说:“要不是你总在后边追赶,我也没有那么努力,获得今日的成就。” “……” 这话真是够凡尔赛的,要是真把皇帝当竞争对象的原主还没入轮回,非得掀了棺材板跟扬安帝拼命。 说着说着,连她早死的老公都拉出来遛一遛。那是有名的盛城第一美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什么都好,就是得了急病死的太早。 真不愧是当皇帝的,那胸襟不是一般人能比。 叶慈觉得怪异,她一颗红心向老婆的人当然要否认,类似于钟情过皇帝正君这种事情,免得之后她做什么事情都被误会。 “陛下,臣下还是有句话要解释清楚的,以免伤了你们夫妻感情。”叶慈笑道:“我从未倾慕过钟正君。” “不喜欢?不喜欢你还大张旗鼓让长阳王去提亲?”陆昭揶揄道。 叶慈:“……” 大张旗鼓,呵。 “这也就罢,钟荀与我成婚后,你还对他念念不忘,扬言找替身气我。”扬安帝看热闹不嫌事大,把原主早年干的糟心事全抖落出来。 还说:“当年南郑皇帝在北盛为质的时候你也喜欢过他,差点抢进府中,后来不知道你怎么回事,把人给放出来了,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叶慈:“?” 还有这事? 等她把记忆往回倒一倒,还真有这事。 不过记忆里的南郑皇帝确实长得不差,跟钟荀长相气质都挺像的,都是斯文温润一挂。 那双眼睛跟林中鹿似的,看人都带着清透纯洁的清新感,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的类型。 原主就喜欢这一类型的长相,但因为是个恐同深柜的原因,死活不承认对女子的兴趣比男的大,导致独身至今,谁都没瞧上。 咳,估计被原主抢进府里的那一夜是南郑皇帝的毕生之耻,毕竟原主她……不提也罢。 叶慈总觉得南郑皇帝非要攻打北盛这事上,仇恨值原主得有一份。 女官见她们难得气氛好,忽然插一嘴道:“说起来那位质子还对还是皇太女的陛下表露情意……之后就被郡主看上了。” 叶慈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其实这件事也有误会,我真没有看上他,我与他相安无事……” 原因是原主路过南郑皇帝的居所,看见南郑皇帝蹲花丛边捣鼓,觉得他散着头发,耳边还戴朵花,软绵绵的跟小姑娘似的可好看了,就把人抢走了。 后来才知道南郑那边有男子簪花的雅致,他只是思念家乡,簪花寄情而已。 这个说辞说出来误会肯定会更大,叶慈中完毒的脑子还在考虑怎么说比较好。 就听扬安帝说:“你就是喜欢抢人的感觉是吧?”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扬安帝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诡异中掺杂着一言难尽。 她忽然说:“你处处与朕针锋相对,还不愿成亲,只用看不上来这个借口来推脱……你该不会是喜欢朕?” 女官:“!!!”原来是这样的吗?! 叶慈不想去评价扬安帝的自信,扶额道:“……这个真没有。” 原主真没这样想过,对陆昭的讨厌是真情实感的,况且她也不喜欢这种类型。 越来越解释不清楚了。 “这样吗?是我误会你了。”扬安帝看起来还是不太相信。 飘忽的眼神止不住往她身上飘,想要研究研究这人究竟是不是真姬。 她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叶慈,对方是直是弯都不清楚。 叶慈不想再被她探究,严肃脸:“陛下多虑了。” “算我多虑。”扬安帝随意点头,被太多信息冲击到的大脑没来得及对比如今是叶慈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扬安帝再冷静一点就会发现,要是原来的叶慈在,非得跳起来跟她打一架,她的直觉真的没有错。 目光错开稳坐的人,目光变得沧桑,她打量着富丽堂皇的帝王寝宫,这里的每一样都是天下独一份的尊贵。 人将死之际总会回忆起以往人生,或遗憾,或欢愉,或悲伤,或满足,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最后浓成化不开的酸苦。 她是真的不想死。 尊贵的女帝还很年轻,一双儿女也很小,丈夫去年重病离世都没能击垮她,战事也没能击垮她,偏偏被一味毒药击垮,临终前能说说心里话的竟然还是看不顺眼的晋安郡主。 安静的寝宫内响起低低的声音:“朕……我最终还是被这个时代同化,忘记了曾经的样子,为了皇位而争斗,双手沾满鲜血……但我不悔。” 叶慈双眸微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抬头看去的时候,扬安帝也看向了她,直呼其名。 “叶慈,朕能信你吗?” * 在太阳出来之前,皇太女已经在养心殿门前等候,旁人劝都劝不动。 她只想在仅剩的时间里多看看母亲,什么政务,文章,权利,就算今天学了又不是马上就会,根本着急不来。 可门前的宫女都说陛下召见晋安郡主,正在密谈中,让她稍等。 又是叶慈,她真是阴魂不散,名字那么好听,人却不怎么样。 皇太女盯着脚下地板,思绪飞了出去。 她听说过这位晋安郡主,见过几回,也在亲近之人的耳濡目染下对这位嚣张跋扈的晋安郡主不喜。 曾经她问过母亲,为什么对她容忍于此,早早发落了不好吗? 当时她母亲怎么说来着? 哦对,母亲古里古怪的说了一句什么“晋安愚蠢,但着实美丽。” 晋安郡主是长得挺好看的,放朝堂上能让心心情变美妙,但她一张嘴就会让氛围变得不太美妙。 那脾气叫人不敢恭维,盛城里最大的纨绔都得对她喊祖宗,她简直就是螃蟹成了精。 张牙舞爪,横行霸道,嚣张跋扈…… 正腹诽着,面前的门却开了,皇太女抬头看去。 恰好乌云散去,秋日光辉撒向宫廷,她站的地方落了一层日光,浑身恍然生光。 就算是憔悴的精神也无法掩盖她过盛的容颜,姝丽却不失英气,烈而不柔。 皇太女愣住了,眼看着对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心脏也被牵动,跟着怦怦乱跳。 就看对方双眼一闭,直接往前边倒。 皇太女想也不想就伸手接住,泛着苦涩药味的身体伏在她怀中,有点沉。 第155章 如何养成帝王4 醒来的时候, 已经接近黄昏。 内室灯火幽微,叶慈躺着没动,先让自己醒醒神。 睡了整个白天的身体勉强恢复一点精力, 不至于像早上那样, 走几步路就会往下栽跟头。 当众倒皇太女身上什么的, 说是故意的成分有,但更多的真是撑不住了。 刚穿来没多久就被皇帝拉着说了一通话, 也不知道理解不理解,叶慈全部脑子里塞,打算脑子清醒能用的时候再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出门时精神恍惚,一条腿迈出门槛就看见不远处的人。 身穿杏黄太女服的少女立在晨阳下, 眉目精致。 身后一众侍女随侍, 众星捧月般立着, 如天边冷月高高在上。 在原主的记忆里, 这位大公主不爱多见外人,很少露面。 大多数时间都在宫里待着, 只有重要节日才会出来见见人。 很多人都对大公主的脾性和样貌都不了解,还有传言说大公主身体不好,对她就有了不谙世事的刻板印象。 毕竟皇帝乐意宠着她, 又久居深宫的少女能懂多少? 连原主都对这个深居简出的大公主印象不深, 还信了外界的说法以为她真是个病秧子。 也因此,原主才敢起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 若是时机合适,“身体不好”的新君会自愿退位, 偌大江山拱手相让。 仔细看看, 她长相是挑着父母的优点长的, 整个盛城里最明艳的少女, 所谓的第一美人都得退让一射之地。 尤其是双眼睛跟母亲最像,颜色浅而清透。 注意到有人出来了,皇太女抬眼向她看来,眸中情绪难辨,似乎在估量着什么。 稚嫩的俏脸沉着,若是再长大几岁便有不怒自威的威仪,并没有原主想法里的不堪用。 就一眼,叶慈认出了这是她老婆,心里庆幸,自己差点灯下黑了。 心情激动的她往前走去,想再近前看看,边走边想。 她叫什么来着? 北盛皇家陆氏,讳上瑜。 陆上瑜,好名字。 走到跟前刚想说话,身体却支撑不住,直接倒下。 意识消失之前只记得被人接住,嗅到了熏衣的暖香。 现在看摆设,自己还在宫里住着,应该是陆上瑜安排的。 坐起身的叶慈喊人进来伺候,在外守候的紫凝应声而入,还带着热水衣裳让她洗漱。 今早上叶慈是憋着一股气,乱七八糟的进宫,扬安帝自己也乱七八糟的接见,谁都别嫌弃谁。 现在还是别随便乱来,不好看也不礼貌。 用热毛巾擦一把脸,叶慈目光可算是清明过来了,她看向忙活的紫凝。 对比起身边的其他侍女,她显然成熟许多。 叶慈抬手让她给自己系腰带:“你今年几岁了?二九有了吧?” 好像皇太女陆上瑜今年十五岁,及笄礼都没来得及举行。 才多大年纪要撑起整个国家,她也不容易。 “回郡主,奴婢确实是十八岁。”紫凝满脸感激,手上也没闲着,她道:“当年西境兵荒马乱,若不是郡主心慈将奴婢捡回府中,给一口饭吃,奴婢早就死在蛮戎的马蹄之下了。” 叶慈笑道:“你当时都抓着我的脚不放,我也没办法把你给踹了,瘦骨嶙峋的小丫头还没猴子大,抢起饭来倒是生猛。” 紫凝眨眨眼,忽而有些羞赧:“郡主……” 叶慈随便答应了几句,就吩咐她等会先回长阳王府,说是她的吩咐,让紫凝跟着管家一起排查府上的人。 原主的中毒是从口而入,不论皇帝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也得查,原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执掌二十万大军兵符的孤女……想要原主死的人,还真不少。 紫凝自然不愿,言说:“这些让管家全权办理就好,奴婢还是留在你身边伺候吧,您身边可不能少了人。” 叶慈便说:“长阳王府那么大,奴仆侍卫加起来那么多人,错综复杂的,排查起来困难。况且他年事已高,难免有疏漏,你心思细,或许能察觉到不一样的地方。” 言语之中颇为信重,直把紫凝感动的眼泪汪汪的,就差拍着胸口说为郡主肝脑涂地,保证完成任务。 叶慈:“……也不必如此严重,到时候换个人进宫给我搭把手就好。” 她们说话的时候,有个侍女趁换水的功夫溜出这座宫室。 消息传到养心殿内,字字句句都没漏。 女官听完长舒一口气,便说:“那便按陛下的吩咐,把第二封遗诏换回去吧。” “是,尚宫大人。”品阶稍低的女官领命去办,动作迅速。 皇帝随侍女官,也就是严尚宫也不做停留,扭头就走。 路上,她在想为什么陛下会多此一举。 自知时日无多的皇帝留下数道遗诏,每一道都重若千钧,与江山社稷有关,重中之重的第一道就是皇太女即位诏书。 这第二道就比较特殊,特殊在有两个版本,第一个版本是跟即位诏书一块写下的,内容虽震撼朝野,但也不出格。 第二个版本是早上晋安郡主离开后写下的,刚闭眼没久,她就要求传笔墨。 严尚宫扶着皇帝,看她亲笔所书,因为手腕没力气了,字迹虚浮,但杀机毕现。 皇帝怕自己再晚点就没有说话的力气,列举几点要求,若晋安郡主符合要求,就用第一版本。 如果不符合,待她驾崩后,就用第二版本遗诏,送她上路。 现在看来,晋安郡主符合第一版本的要求。 果真是君心难测,说错一句话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还剩小半边日轮缀在屋檐上,给屋檐顶蹲坐的瑞兽们一照,落下一道长长的阴影,看天地昏暗,宫内华灯初上。 本就打算再去给皇帝请安,走出门没几步,就听远处的钟声震震,声声入耳。 叶慈心一咯噔。 这座钟从朝代建立以来就伫立在钟楼里,每一次被敲响都没好事发生,能让这座钟发出响声的……也只有皇宫的主人了。 不少路过的太监侍女全都跪地哭泣,静待钟声停歇。 叶慈眉头紧皱:“谁那么快传出来的消息,简直胡来!” 想也不可能是陆上瑜允许的。 暗骂一声,提裙就往养心殿跑去,身后一溜侍女追着跑。 叶慈边跑边数敲钟声。 从早上她就看出陆昭已经毒入骨髓,没有救了。 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那么快,陆上瑜一直守在养心殿,应该没事。 其实根本不用数,最终次数只会是四十五次。 养心殿内外悲声震天,全都哭倒一片。 被乳娘抱来的小皇子不知道母亲的离去,才一岁多的他睁着葡萄大眼左右看看,被哭声所感染,也跟着放声大哭去了。 见叶慈来了,不少人起身行礼,以袖掩面继续哭。 国丧,是该哭的。 穿过人群,直达养心殿内室,里边的人还不多,悲伤氛围比外面更加浓重。 事发突然,几位重臣还没到达,然后这几个宗亲钻了空子,拉着陆上瑜,围在太女身边说话。 “陛下是在睡梦里离开的,不算痛苦。” “说好的只睡一会,谁知道就这样驾鹤仙去了。” “御医分明说过还能撑个两三天的,怎么今天就驾崩了。” “太女殿下节哀……” “谁能想到陛下年纪轻轻,怎就……” “天妒英才啊。” 有个皇叔开了头:“太女殿下和小皇子都那么小,晋安郡主还虎视眈眈,这怎么能行啊。” 立马有人附和:“是啊,太女殿下您可得小心了,若有难处,我们也能帮衬一二的。” “太女殿下有令,我等必在所不辞。” 压在他们头顶,畏惧十几年的陆昭死了,可不就折腾起来了? 说话声和哭声嘤嘤嗡嗡的,其实陆上瑜根本没有一个字是听得进去的,木着脸站在那,大脑一片空白。 缓过劲来的时候,不合时宜的钟声还在持续,她听见自己冷漠的问:“谁未经允许发的丧?” 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众人心里嘀咕几句太女殿下真是冷情,陛下驾崩,她连眼泪都没一颗。 承爵不久的瑞王还很年轻,被陆上瑜的视线扫过,没藏住表情。 “是你?”陆上瑜锁定目标:“你怎敢……” 瑞王被说破,只好承认:“本王看太女殿下当时悲伤过度,秩序又混乱着,是本王让人发丧的。” 陆上瑜眉毛一拧。 “如今事情未定,太女殿下在此,有你越俎代庖的地方?还是你鸡毛当令箭,假借太女殿下的名义为陛下发丧?” 旁边传来一声毫不客气的诘问,语气讥讽。 还不等人看过去,那一脚就落在了瑞王肚子上,将其踹到一边。 “绣花枕头。”叶慈低嗤道。 转身朝陆上瑜行礼:“臣来迟,请殿下恕罪。” “免礼。”陆上瑜麻木的大脑转动一点,没怎么反应过来。 叶慈眼里闪过疼惜,掰开她紧攥的双手,把她手上的木托盘放在一边,捏着托盘的掌心留下两条深深的痕迹。 可见她力气之大。 陆上瑜她扶着背往里一推,她走了几步,就听耳边有人说:“外边乱,这些都不要殿下忧心,你先送别陛下,一切交由臣处理。” 陆上瑜听着这温柔的话语,莫名眼眶发酸,都忘了对方在自己记忆里是什么形象。 等人突出重重包围,终于进去了,叶慈才转过身,冷下脸看着各自谋算的皇室宗亲。 “敢在陛下养心殿伤人,你意欲何为?!” 瑞王猝不及防挨踹,直接跌坐在地,被人七手八脚的扶起来,双眼一瞪就想发作。 抬眼一看,来的竟然是混不吝的叶慈,又有些气短。 这家伙仗着手上兵权,实在目中无人,上朝的时候都敢跟老将打架,扯他们胡子,踹个没实权的王爷都不算事。 叶慈守着门,反而质问他:“我还想问你们,陛下未传召尔等,个个聚在这做什么?是谁给你们的消息,让你们刺探宫闱,放你们进来的?” “是哀家让人去的,难不成晋安郡主连哀家也敢来一脚?” 又一声苍老的声音。插。进来,人群分散,露出姗姗来迟昂首挺胸的老太后。 众人立马行礼,齐呼太后安康。 这老太后是先帝原配,长子早夭,再也没怀孕过。年轻时安安分分的做着她的皇后,等先帝驾崩,她就是尊贵的太后。 事实也确实如此,先帝驾崩后她在自己宫里修了个佛堂,日日吃斋念佛,摆足了淡泊宁静的架子。 陆昭刚登基那会就倚老卖老想让母族后辈与陆昭成婚被拒,劝不动陆昭,就妄想强迫她。 逃过一劫的陆昭气不过,直接翻出太后母族罪状,抄家流放一条龙,从此躲在佛堂里不敢出来,做缩头乌龟。 一直都闷不吱声,现在又敢说话了,不就是想扒拉一把流放中的母族,想让小皇帝赦免。 还真以为幼主可欺? 不就是倚老卖老罢了。 叶慈行了一礼,轻慢道:“晋安不敢,只是心系太女殿下,一时冲动而已。” 瑞王立马跳出来:“你这一脚明明是故意的,我肚子现在还痛着,还说你不是诚心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又能奈我何? 叶慈没明说,脸上表情不难看出来。 “晋安郡主你逾越了!”太后面色不虞,正想多说几句。 叶慈的脾气没那么好,懒得跟这帮玩意掰扯。 “太后身体不好,伺候的人去哪里了?快把太后抬回去,可别悲伤过度昏倒了!”叶慈扬声道。 太后:“竖子尔敢!” 抬回去?她皇太后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叶慈权当没听见,又对太后身边的太监宫女们骂道:“让你们好好伺候太后,你们就是这样玩忽职守的?当真不堪用,全部发落浣衣局,再派人专心侍奉太后,直到太后病愈!” 太后:“你一个外臣,哪里来的权利插手后宫的事情?” 这跟变相幽禁又有什么区别?! “凭太女殿下的吩咐,还不快请太后回去,落实太女殿下的吩咐?”后面一句是对犹豫不决的太监宫女们说的。 “是!” 宫女太监们想了想刚刚太女殿下的反应,好像是没有拒绝晋安郡主的请命,也就动手了。 太后气的直哆嗦:“真是反了天了!” 叶慈军中威望不差,还是西境发号施令的主帅,发出的命令总让人不由自主去完成。 更别说不少人崇拜百战百胜的她,再加上皇帝生前就对太后不喜,也使唤的动人。 三下五除二就把蹦跶的老太太给抬了回去,又是一串骂声,高呼叶奸贼,摆什么忠臣良相的脸面。 看也不看这老太太,就剩这几个宗亲。 她下达命令说的太利索,一帮皇室宗亲都没反应过来。 叶慈一掌拍碎隔壁的案几,寒声道:“一个个背地里搭上太后,当真以为她能给你们撑腰……这样迫不及待的,是想对太女殿下趁虚而入?没门!” “……”吓他们一跳。 看了看七零八落的桌子,又暗骂这什么母夜叉。 他们也不示弱,反问道:“你匆匆忙忙赶来,急于对太女殿下献媚,又心思干净到哪里去?” “我早上就被陛下传入宫,随时待命。”叶慈冷哼:“总比平时踹不出屁,闻风而动的尔等忠心。” 这几个家伙,早年被皇帝压制怕了,她病重的时候头都不敢抬一下,全缩府里一动不动,非诏不出。 人才断气多久,就敢在这耀武扬威摆长辈谱了? 几个年纪稍长的宗亲脸都气红了,纷纷唾骂叶慈狼子野心。 听说皇太女对晋安郡主的为人颇有微词,不甚亲近,起码他们和陆上瑜是堂亲关系。 长阳王死后,她个跟皇室没血缘关系的孤女算得了什么……好吧,还是很有分量的,她有二十万大军。 可叶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说他们趁机揽权,难道她就不是? 真是乌鸦落在猪背上,谁也别说谁黑。 骂了一会,发现叶慈还真不搭理他们,更关心几位大臣究竟什么时候到,亟待宣读遗诏。 皇帝走得突然,又不是很突然,还被有心之人提前发丧,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盛城,很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以防有人浑水摸鱼,叶慈对小太监吩咐几句,让他出去找长阳王府。 至于这几个宗亲……来都来了,扣下比放出去更加安心,就都留下守丧,全都不许走。 “严尚宫何在?” 面容稚嫩的小侍女答道:“尚宫大人在内室守候。” “你去请她出来,说我有事找她。” 皇帝驾崩后失去主心骨的侍女利索爬起,提着裙快步迈入。 见人出来了,叶慈问:“陛下有没有交代过我能盛城禁军做主?” 严尚宫想了想,点头:“有,只不过……” “有就行。”叶慈严肃道:“事出突然,大臣们正在路上,我来不及奉旨行事,事后若殿下怪罪我也受着。” “你是想……”严尚宫意识到她想干嘛,追前几步。 其他人脑子比严尚宫快,嘴也比她快。 “叶慈你什么意思?使唤起宫里人起来了?” “你这是染指宫闱,意图谋反啊!”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实乃拥兵自重!” 他们都知道语言伤害对叶慈来说毛毛雨都不是,天下读书人的笔可不是,晋安郡主行事张扬,不少人对她颇有微词。 若是稍一运作,哪怕是钢筋铁骨的将军都能被笔杆子逼死,遗臭万年。 若她还顾着名声,那边不得不让步。 就是没想到晋安郡主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让他们尽情折腾去,什么叫一力降十会,这就是了。 叶慈路过他们,锐利的双眼一扫:“若几位王爷的嘴不想要,我可以代劳为诸位堵上。” 晋安郡主的脾性跟她长相一样烈,说得出做得到。 全都不吱声了,都成了锯嘴葫芦,气的直哆嗦。 就看着叶慈大步出门,朗声喊来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魏长舒何在?” “末将在此!”一身银甲的魏长舒越众而出,单膝跪地。 原主刚从西境回来的那年,因为某些原因曾经被陆昭暂时任命过一段时间的禁军统领,但也只是暂时,很快就做回她的晋安郡主。 现在禁军统领还是她当时的下属,还是比较听话的。 老大臣们提着衣袍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叶慈正在有条不紊地安排守卫事宜。 心有千言万语,事态紧急还不至于掰扯这些小细节。 她命令禁军统领戒严整个皇城,南边南郑还在虎视眈眈,不容许任何差错。 见人快到了,叶慈朗声补充:“我奉太女殿下之命,向你传达这些安排,若有差错,必唯你是问!” “微臣谨遵太女殿下之令!”禁军统领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领命退下。 此话一出,老大臣们也顾不上念叨两句叶慈太逾越,权当就是陆上瑜说的,满脸着急的被带入门。 还是那句话,陆昭走的太急了,打的所有人猝不及防。 第156章 如何养成帝王5 叶慈抢占先机, 下手处理得太快,任何动乱苗头都没能兴起,直接被镇压。 钟声刚歇不久, 便有高头大马的禁卫军冲出皇宫, 以最严肃的姿态包围整座皇都, 处处铁蹄声哒哒,扬声宣布全城戒严, 禁止一切歌舞宴会寻欢作乐。 不仅如此,那禁军统领还打开城门,拿着诏令将北山戍守的将士调入,将盛城包围得铁桶一块, 鸽子飞过都得打下来接受盘查。 热闹的盛城因为皇帝的驾崩, 陷入一片沉寂, 禁闭的门户里时不时探出一双好奇的视线, 来来回回很快就被路过的禁卫吓得消失。 一直都传言皇帝身受重伤,御医们都束手无策, 没想到还真的驾崩了。 头顶的皇帝换不换,百姓都是这样过活的,吃饱穿暖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 就是听说皇太女因身体原因深居简出, 不通政务这样的年轻君主真的能稳住这看似固若金汤, 实则内忧外患的北盛江山吗? 三人成虎,谣言听多了还真有不少人不看好她。 在铁血手段的镇压下, 本来留在北盛的南郑探子还真不敢搞事了,全部龟缩在据点不敢轻举妄动, 消息都暂时按下不发, 可把他们急的满头大汗。 同样不被看好的还有晋安郡主, 怀疑她的人比怀疑皇太女的人还多。 因为有人在巡逻的禁卫里看见穿着长阳王府服制的士兵, 数量不多,但也不容小觑。这些人是上过战场拼杀的老兵,哪怕一个干巴巴的汉子身上气质都比人高马大的禁卫军狠厉几分。 只听命于长阳王府,也就是现晋安郡主的号令,出了名的认人不认兵符,也证明他们会出现在这都是得到了晋安郡主的命令,而晋安郡主就在皇宫里,一日未归,傍晚陛下就走了。 谁知道这一天里晋安郡主在陛下哪里做了什么部署。 之前就总传言晋安郡主拥兵自重,屡屡犯上是不安好心,哪怕晋安郡主从未对任何人表露过谋逆之心,她本身的存在就是罪。 没想到没等来皇帝清算叶慈,反而等来了皇帝先驾崩的消息,真是造化弄人。 现在看来谋逆这个传言还真有几分可信度。 本来就半信半疑的皇室宗亲们一看这局面,更加深信不疑,再加上自己也心有谋算,越看晋安郡主越不像好人。 人还没进来,他们就凑一块嘀嘀咕咕。 “她这样嚣张,肯定会被厌弃,要知道陛下看不顺眼她很久了,她定然留有后手。” “陛下运筹帷幄,肯定有制约她的后手。” “陛下去的太急,真的是要可惜了。” 说着,全都默默怀念陆昭的好处,毕竟皇帝还会念着血缘关系,不会那么粗鲁。 母夜叉似的叶慈上来就是一脚,然后就把太后抬走,限制他们的自由,这也就罢了,还威胁他们要拿抹布堵住他们的嘴! 实在有辱斯文! 好歹也是人人捧着的龙子凤孙,哪能经得起这番折辱! 这样想着,他们脑海里的陆昭形象越发温和,简直要奉若神明,直呼千古名君了。 “陛下只是削爵收回封地,其实待我不薄,年年都有赏赐。” “我长孙满月宴陛下还亲临府上,为他赐名虽然那时候她刚把我孙女婿丢大牢里了,我还说她太过冷血,让我孙女做寡妇,但我那不成器的孙女婿收受贿赂,卖官鬻爵,陛下从重处置是应该的。” “她小时候我还当面骂她牝鸡司晨异想天开,还妄想跟她抢皇位,跑去拉拢太后,她登基后都没跟我计较,真是胸怀广阔啊。” 陆昭活着的时候是压在他们头顶的一座大山,觉得她抢了他们的皇位,限制他们的权利。 恨不得枕头底下藏着小人,睡不着就拿出来扎一扎,再诅咒几句才舒服,人一走就死者为大,立马开始怀念她的好来了。 所以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话题一转,又开始讨伐起叶慈来了,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不光是满朝文武都对她不满,听说皇太女殿下对她也甚是厌恶,新君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说不定就烧到叶慈身上。” “是极,为了给新君立威,总会处理一两个刺头的,她就很合适。” “估计陛下也是这样想的,诸位擎等着吧!” “等太女殿下登基,我必以今日之事参她一本,再添一罪。” 在希望叶慈倒霉这一事情上,他们是认真的,罪名都包安排。 于是,等叶慈跟着诸位大人一起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几个宗亲在默默垂泪,一个比一个悲伤,沉浸在难以言说的悲情氛围里。 听见门口的动静,这几个宗亲哭得更加难过了,还悄悄瞪了一眼叶慈,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叶慈:“?” 才一盏茶没见着人,这就脑子坏了?知道他们不聪明,没理由傻成这样啊。 很莫名其妙,但不搞事就是好事。 该到的人都到了,从进宫他们就开始酝酿情绪,随时都能泪流满面。 “陛下——” 老大臣们扑通跪下,为驾崩的君王哭上一哭,再次哭声震天。 叶慈看那小皇子还在巴巴的哭,黑葡萄似的双眸盈满泪水,肉嘟嘟的小脸粘着几条泪痕。 这一天下来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饿得扁扁,这对他身体不好。 就让乳娘先带下去喂点吃的,叮嘱乳娘别让他别受风生病了,陆昭知道了黄泉下也不安宁。 况且接下来的停灵守孝,送皇帝入皇陵种种步序要走,他不过一岁多的小孩子哪能吃得消这些? 本想拒绝的乳娘一听也是,就先带着小皇子下去安顿了。 总不能责怪一个一岁多的小孩说他不孝吧? 人人在哭,最瞩目的还是跪在床边的陆上瑜,纤细的背影直挺挺的,一手搭在床边,侧脸被重重人影挡住,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搁在桌上的药早就凉透,浓黑到化不开的不详颜色,不用去尝就知道有多苦涩。 能想象到叶慈来之前她正跟陆昭说了会话,然后就被陆昭喊出去拿药,说要睡一会。 回来就听见了丧钟敲响,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叶慈敛衽跪下,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为女帝默哀。 在那句问能不能信她后,陆昭对她临终托孤。 托俩,皇太女和只会吹鼻涕泡的小皇子,战场上背叛的那一箭让她不信任很多人,挑来挑去竟然挑到自己头上。 该说她对原主是真信任,还是她确定原主翻不动什么风浪。 叶慈苦中作乐的想,可能是看在都是被人暗算,中过毒的倒霉蛋的份上才挑中她的吧? 天彻底黑下来了,处处灯火通明,来往间都是满脸悲戚,今夜注定不眠。 哭了一会后,严尚宫就劝陆上瑜起身,地上寒凉别伤了身体。 斯人已逝,她不可过于沉溺在悲伤里,诸多事宜,都等着她拿主意。 接着白发苍苍的老王爷擦擦眼泪,便提起皇帝遗诏,言说要帮扶新君,将朝堂运转起来才是。 不少人低低附和,严尚宫从秘格拿出几道遗诏,交托到三朝元老兼帝师太傅,吴丞相的手里。 吴丞相老泪纵横,双手接过木盒:“老臣必不负陛下所托,为新君陛下肝脑涂地!” 于情于理,他资历最老,由他宣读诏书再合适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慈总觉得严尚宫把盒子递给吴丞相多看了她一眼,眼神莫名复杂。 永远都没人知道皇帝曾留下两个截然不同版本的遗诏,又因为晋安郡主的话改变自己的命运。 吴丞相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木盒,从中拿出排列好的第一份遗诏,检查并无问题。 众人整理仪容,纷纷下跪。 床边的帘子盖的严严实实,从头到尾都没露出半分皇帝遗容。 已经有不少人心里隐隐激动起来了,想知道陆昭会做下什么安排。 不少视线偷偷看向叶慈背影,肯定对她的制约不少,她们不和久已。 吴丞相对下面的眉眼官司没有反应,展开布帛卷轴,朗声道:“皇太女陆上瑜听旨。” “儿臣在。” 少女滞涩的声音在叶慈身前响起,跪下的姿势还是那样板正,如石雕般从未改变过。 裙角铺到叶慈面前,角落里绣着皇太女服制的纹样,表明衣着主人独一无二的身份。 自今日过后,这纹样又得换一换,换成独一无二的五爪金龙。 第一份诏书的内容几乎固定,就是皇太女即位事宜,特地吩咐现在是多事之秋,不用等孝期后登基,要求她即可即位,先稳定朝局。 皇帝于黎明百姓而言,也是定海神针,尤其是现在这种特殊时期。 陆上瑜肩膀僵硬几分,仿佛腰背挺得更直了:“儿臣领旨。” 第二封遗诏展开的时候,久经风浪的吴丞相都没能忍住目露诧异,震惊地看了看垂首默然的叶慈。 “这……”吴丞相是打心底不赞同的,又看向了一旁的严尚宫。 得到她肯定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定定震惊的心神。 不合时宜的沉默引来不少人的视线,瞥到他情绪复杂的表情。 好几人心思电转,悄悄对视一眼,心说该不会真的是处置晋安郡主的遗诏吧? 看看吴丞相都没稳住心态。 叶慈动也不动,任由他们看去,她只关心过于安静的小陛下。 是真是假,等吴丞相念出来就是了。 吴丞相因为惊讶过度而失去对表情的掌控力,在外人看来他板着脸,分外冷漠:“晋安郡主叶慈听旨。” 叶慈道:“臣在。” “……今册尔为摄政王,赐尔王爵服制,辅佐君王处理朝政,忠心为君……” 那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内容跟他们想象的根本不一样,甚至是截然相反! 连一直静止不动的陆上瑜也抬起了头,炯炯目光看向念旨的人。 声音落下,叶慈道:“臣,领旨。” 待念完,倒是宗亲们先爆发了。 “且慢!本王有疑!”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陛下怎会留下遗诏封晋安郡主为摄政王,辅佐新君处理朝政?” 那瑞王到底是年轻气盛,一扬宽大的袖子:“要知道晋安郡主向来桀骜,陛下训诫她好几回,本王不信姑姑会留下这样的诏书!” 他手一指叶慈,质问道:“你今早就在宫里,一直没有出宫,刚刚还让禁军统领听命于你,分明有矫诏之嫌!本王要求彻查晋安郡主,还有那帝王近侍严尚宫是否有互通有无!” 他们还说想看晋安郡主倒霉! 结果没有,她还成了摄政王了!北盛有个女皇帝就够了,再来个女摄政王往后的朝堂不就成了妇人的朝堂? 真想不通陆昭究竟想做什么?! 这样一道遗诏,真的不是陆家的江山把拱手相让吗!难道不是昏君所为? 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相信这份诏书的内容,陆昭病入膏肓都写不出来的内容,可事违人愿,偏偏就是封她摄政王! 被人这样质疑,严尚宫的脸色很不好看:“奴婢侍奉陛下二十余载,一直忠心耿耿,怎会与他人互通有无,王爷不可污蔑奴婢!” 叶慈没说话,握着手上的诏书,忽而豁然开朗,喃喃道:“陆昭是来真的,我上当了。” 但她没有说话,屡屡发言确实有抢风头的嫌疑,这北盛终究是要听命陆上瑜的。 吴丞相却说:“这确实是先帝亲笔诏书,盖上了玉玺,没有修改痕迹。” 沉默的新君站起身,琥珀双瞳扫过所有人,声音沉冷道:“母亲刚崩,尔等总喧哗闹事,眼里还有我这人?” 气势再一压,陆上瑜眉眼冷然,对上聒噪的瑞王:“质疑母亲遗诏有误,不如你来做主?” 见她发怒,众人纷纷下跪俯首,齐呼:“臣不敢——” “不敢?我看尔等敢的很!” “殿下息怒。” 场面被镇压,可算不吱声了。 他们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陆上瑜还颇有其母风范,世上道理总是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要她强硬起来,就没人敢小瞧她。 陆上瑜再道:“吴丞相继续。” 吴丞相拿出第三封诏书,恭敬道:“臣遵旨。” 第三封诏书内容也简单,有了摄政王外有托付两个顾命大臣,都是安了辅佐新君的名头。 实际上都懂这是让他们互相制约的道理,但没人会拒绝这份诱惑,也明白想揽权也得顾及其他两位,尤其是头顶的叶慈。 从第四封诏书开始就是交代一些琐事。 例如免除天下守孝三年,不禁民间嫁娶,小皇子年幼不用严格要求守孝。 事无巨细,一一安排妥当。 自此,天下缟素,换新主。 第157章 如何养成帝王6 灵堂上的烛火没日没夜地燃烧跳动, 烛泪如人哭泣般顺着蜡烛柱身缓缓落下。 这环境,让人盯久了眼睛越发干涩,觉得周遭更加昏暗, 心戚戚然。 耳旁的声音嘤嘤嗡嗡响成一片, 哭声, 诵经声,安慰声统统汇合成同一种无意义的嗡鸣声, 逐渐尖锐。 那跪着的听者本就无意去分辨,便更觉喧闹,吵得头疼。 又不知道是谁来到她身边跪下,悲声劝慰。 “陛下, 您已经在这跪了一夜滴水未入, 又数日未果腹, 可别熬坏了身体, 还是起身歇息一会吧。” ——你看,又有人来说话了, 等会就会说以社稷为重,叫她保重身体。 果然,那人又说了, 还加上几个人轮番劝慰。 “是啊陛下, 您要保重身体,为北盛社稷着想, 若是您因为守孝倒下,将会给南郑人可乘之机啊。” ——你们好吵, 走远点。 “陛下纯孝, 先帝早已言明不必严格守孝, 您披麻戴孝, 散发素面,且三日未进餐足矣,想必先帝能感受到您的孝心。” ——不是作秀,只是不想动而已,没什么兴致。 “陛下。” ——又来一个了,声音有点耳熟,听着没以前嚣张。 不过也有好处,这人来了其他人就退下了,陆续在不远处跪下,继续为先帝守灵。 那人对周边的人说:“我来,诸位稍作歇息吧。” 顿时安静了许多。 “陛下,臣有事回禀。” 叶慈一身素衣,蹲下身时裙摆铺了满地,宛若盛放的雪莲,素净典雅。 不知为何,心境麻木的陆上瑜还真清晰的听见这道声音了,朝那个方向微微侧脸,目光仍不离那樽棺椁。 干涩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陆上瑜道:“何事?” 旁边的人一时没说话,目光有如实质。 这种感觉略略微妙,敏感的陆上瑜一时分辨不出对方的情绪,不由自主扭头看去。 对上古井无波的双眼,叶慈眼神清正,跟总是暴躁的印象截然相反。 叶慈低声道:“小皇子一天都没见着您正哭闹着,您要不去看看他?” 陆上瑜缓缓眨眼,平静的琥珀色双瞳泛上一层水光,再仔细看又没有。 “上鸣又哭了?”顿了顿,她才说:“那去吧。” ——弟弟还那么小,是该去看看的。 叶慈立马起身,对她伸出双手:“我扶您起身,小皇子最近移居另一座宫殿,臣为您带路吧。” 陆上瑜盯着那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间没动。 一旁的女官欲言又止。 她从小伺候陆上瑜长大,知道陆上瑜有过分的洁症,不愿让人触碰,连她都鲜少近身。 前几天摄政王直接扑她身上的时候,可吓坏了她们,女官都怕陆上瑜直接洁症发作,把人给扔了。 这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当时看在摄政王昏倒的份上是忍住了,现在就不一定了。 可不给脸面也不好啊,新君还是得跟摄政王保持良好关系,至少面上得过得去。 女官想了许多,连为陆上瑜开脱的话都想好了,时间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罢了。 身形微动,正想上前帮忙消除些许尴尬。 就看反应慢几拍的陆上瑜缓缓把手搭在叶慈掌心,用将近倚靠的姿势借着她的力道起身。 跪了一整夜的双腿僵直发麻,站起身的时候微微颤抖,忽然她膝盖一软,直接倒在摄政王怀里,被她扶着肩膀站直。 “陛下当心。”叶慈道。 陆上瑜幽幽叹一口气,低低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女官没听清。 叶慈语出惊人:“臣替您揉揉?” 女官:“?!” 不对劲,以前的晋安郡主可不会这样说话的!难不成她成为摄政王后这般作为,是想麻痹陛下? 女官眼睁睁看着叶慈膝盖微曲,就要蹲下了。 被陆上瑜扯住袖子,摇摇头:“罢了,我慢慢走过去就好了。” 叶慈:“我扶你?” 陆上瑜点头:“可。” 看着两人背影慢慢离开,女官另一个疑惑冒出脑袋。 不对啊,陛下为何只搭理摄政王其他人都不理会呢? 她苦苦劝了好几天都没半点效果,石像似的一动不动。 难道是因为她没提到小皇子的原因吗? 叶慈没哄骗她,小皇子陆上鸣确实是哭得不停歇,小脸通红,不住的打嗝,脸上泪痕比前几天又多了几道,人中鼻涕晶亮。 乳娘在他身边不住轻哄,那柔软的帕子给他擦眼泪,擤鼻涕。 一群宫女太监也跟着着急,现在特殊时期,这位小皇子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但效果不明显,小皇子该怎么哭还是怎么哭,反而更加大声了,隔着远远的都能听见他的哭声,好不凄惨。 边哭边喊语气黏糊的词句,奶音和哭音混合,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乳娘也要跟着哭了,忙说:“你是想要什么?不哭不哭,小皇子不哭,你是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不要,我不要!” 陆上鸣推开了乳娘递过来的辅食,嘴巴大张,站他面前都能看见颤动的嗓子眼。 乳娘又问:“那你要什么呀,跟乳娘说说好不好?” 哭到打嗝的陆上鸣瞥到门口的人影,顿时收敛哭声,朝门口伸手,泪眼朦胧又可怜巴巴道:“姐姐,抱……” 众人才发现陆上瑜来了,纷纷下拜,齐声道:“奴婢参见陛下。” 前几日,陆上瑜封诏于灵前继位,她们就改口叫陛下,不再喊殿下了。 “都平身吧。”陆上瑜直奔小皇子,神情缓和几分:“怎么哭得那么厉害,嗓子都哭哑了。” 陆上鸣又打了一个嗝,小短手紧紧抱着她的腰,抽抽噎噎道:“看不见……姐姐……我,我害怕,嗝!” “是姐姐忘了上鸣,对不起,我会经常过来的。”陆上瑜疼惜地给他擦眼泪,浑身气息没那么僵硬了。 陆上鸣问:“真,真哒吗?” 陆上瑜点头,双手一用力,把小孩放在这怀里抱着:“当然是真的了,我一言九鼎。” “什么是,嗝,是一黏就顶?”陆上鸣乖乖坐在姐姐怀里,眨巴着大眼睛。 他只能听明白简短的话,后面四个字他就不理解了,不光不理解,读音都读不对。 “……是一言九鼎。”陆上瑜失笑,柔声解释:“就是我说话算话,绝对不骗人的意思。” “嗯!”陆上鸣使劲点头,差点往前栽倒,被陆上瑜搂着肚子拉了回来,背靠着姐姐。 他吸吸鼻涕,发现自己把姐姐的衣服蹭脏了,有点不好意思,抓起身旁的手帕胡乱擦擦。 见洇湿的水迹擦不干净,陆上鸣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就跟陆上瑜贴的更紧,试图用自己藏起痕迹。 陆上瑜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摸摸毛茸茸的小脑瓜,心情好了不少。 小小一团的陆上鸣咧嘴笑:“嘿嘿,你没看见。” 见他情绪可算是稳定下来了,乳娘长舒一口气,明显能看出她脸上的憔悴。 想来这段时间她也不容易,小皇子不睡她不睡,小皇子睡了她也不一定能睡。 这不,陆上鸣又拱到陆上瑜怀里,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这样姐姐就能留的久一点。 陆上鸣本就不是难哄的小孩,从陆昭怀孕开始就很乖,出生后只要喂饱就能安静待一整天,嫌少吵闹。 陆昭还曾摸着肚子笑话过长女,说她怀着这胎根本没什么感觉,怀着陆上瑜的时候跟揣着猴子一样,每一天是消停的。 钟荀总笑说这胎肖母,定是个文韬武略的储君,陆昭也这样觉得的,在肚子里就那么活泼,出来了会更了不得了。 年幼的陆上瑜就趴在母亲膝盖上听着这些往事,手上就把玩着帝王私印,她连认字都是拿奏折认的。 结果这对夫妻全都没能看着她和弟弟长大的样子,早早撒手人寰。 收敛心绪,陆上瑜询问起陆上鸣的情况。 乳娘当然是事无巨细,一一汇报,不敢有任何欺瞒。 陆上瑜听罢,心中愧疚不已,又薅几把弟弟的小脑瓜,朝叶慈投去感激的眼神。 这几天她沉浸在悲伤中,确实忽略了陆上鸣的感受,他还能那么小,要不是叶慈特地说了,她还真把这事给忘记了。 其他人见她能正常运作,但总跪在灵前守候,就更加不敢跟她提了。 虽说陆上鸣还小不懂事,可总会有所感觉的。 毕竟是生身母亲,估计这几天陆上鸣一直都很不安,自己这个唯一的姐姐还丢下他没管,可不就吓坏了。 这般实在不应该。 叶慈没邀功,转头吩咐宫人准备些吃食过来,也不用特地叮嘱,大多都是清淡至极的菜色。 吃食端上来的时候,假装睡觉的陆上鸣也醒了,爬出陆上瑜怀里,坐在一边。 他就喜欢学他姐姐的动作,他看姐姐吃,就觉得自己也饿了,喊着要吃东西。 乳娘如蒙大赦,正要上前喂食。 陆上鸣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乳娘,摇摇头:“勺子给我,我寄几吃!” “这……要不是还是奴婢代劳吧?”乳娘有些犹豫。 没想到小皇子会这样说,看了看沉默的陆上瑜,担心她会误解自己没照顾好小皇子。 陆上瑜倒是很好说话:“那就给他吧。” “是,陛下。”乳娘把勺子递给了小皇子,因为桌子太高,就手捧着碗让他能够得着。 倒也不累手,陆上鸣一如既往的好照顾。 因为不太放心,尾随而来的女官就看见她家陛下终于用餐的那一幕,可把那颗吊起的心放回肚子里。 陆上瑜看叶慈不动筷子,就问:“摄政王不用些?” 叶慈没什么感觉,正想说不用。 隔壁的小皇子嚼吧嚼吧嘴里的食物,用小奶音问:“是啊,姨姨不吃吗?” 姨……姨? 叶慈:“……你叫我什么?” 陆上鸣很认真,还是那口小奶音:“姨姨。”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的,母亲说过脾气不好但很漂亮的叶慈是姨姨。 “……?”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叶慈脸裂了。 堂堂摄政王,竟轻易被小儿一语击倒,简直奇耻大辱! 第158章 如何养成帝王7 不明白为什么, 只是吃顿饭的功夫,摄政王就变得很受伤的样子。 正在安排禁卫军巡逻事宜叶慈感受到众人打量的目光,面不改色继续说。 叶慈:不愿再笑。 一整天都是带着这种微妙的表情, 看得大家心慌慌的, 生怕新鲜出炉的摄政王语出惊人。 幸好, 临近把先帝送入皇陵安葬的日子,摄政王一直都安安分分的, 没有任何异动。 北盛朝臣们是松了口气,继续忙碌起来,尤其是礼部官员,恨不得自己变身神话哪吒, 长出三头六臂, 脚踩风火轮做事。 另一边, 皇城的角落。 趁着最近守卫松懈, 南郑探子们终于找到机会将传递出去,放飞了专门培养的传信鸽。 迅速的飞鸽穿过汹涌河岸, 掠过地上芸芸众生,跨过山海,落在了南郑皇宫中, 被一双手恭敬地敬呈御前。 密密麻麻字迹的纸条被展开, 看完后,那人面露笑颜。 “果真……不出我所料。” 南郑这边好不容易得到皇帝驾崩消息, 且边境也传来消息,看见河对岸的北盛军全军缟素。 “好好好, 陆昭还真死了, 朕这么多年的布置没白费……等等摄政王?怎么会?”南郑皇帝先是兴奋了一会, 而后陷入迷茫:“这世上应该没有两个叶慈吧?还是她骗我?” 侍立的太监总管疑惑道:“陛下?” 南郑皇帝放下疑惑, 手指富有节奏的敲敲桌面:“没事。” 沉思良久,扬手传召大臣进行商议,太监总管领命去办。 “对了,”南郑皇帝道:“告诉于贵妃,朕今夜去她那。” 太监总管垂眸:“是,陛下。” 他出去了,心中暗叹不已。 于娘娘在皇帝在北盛为质时期就在他身边的女人,从北盛回南郑就跟着回宫,不仅如此,她是南郑宫里无子封贵妃的特例。 那么多年过去仍未有子嗣,陛下对她还是这般盛宠不衰,孕有子嗣的妃子都越不过她去。 若非太后阻拦,言说于氏身份地位,不堪为后。于贵妃就该是于皇后,不过如今看来,陛下果然深情。 议事的殿门闭了一整天,临近傍晚才把议事的几位大臣给放回去,各个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容。 虽疲累更多的还是为皇帝的野心感到振奋,开疆拓土的功臣,没人能拒绝这份诱惑。 之后,南郑皇帝便传信至北盛,潜伏在北盛的探子展开一看,各自面面相觑。 “这……” 首位上的美艳女子轻吐烟圈,薄烟模糊她姝丽的五官,她慵懒道:“就跟以前做的一样,没什么区别,对象从母亲换成女儿罢了。” “说的也是。” 下面的人纷纷附和,各抒己见。 若她们的恩客见了,定然认不出这些娇艳女子竟有这般城府,眉宇间蕴含着狠辣杀意。 “烟姐姐,我有个想法。”面容清丽的女子开口说话。 她一身青衣气质如莲,正式楼里有名的头牌,岑青青。 “你说。”白烟岚手撑下巴,宽大的袖管滑落,那节小臂莹白如玉,再加上这媚骨天成的气质,简直叫人挪不开眼。 岑青青道:“听说北盛新君常年深居简出,本来北盛先帝没有立她为君的意思,这次是北盛臣子们别无他法,赶鸭子上架,又有传言说过摄政王得罪过还是公主的小皇帝。由此可见,她们之间的君臣情意本就不是坚不可摧的,何不从这里下手?” 白烟岚言简意赅:“重点。” 岑青青见她听进去了,高兴道:“两天后就是皇帝的送葬仪式,根据消息是摄政王一手安排的,如果发生刺杀事件……你说本就不信任摄政王的小皇帝和朝臣们会怎么想?” 不论成功与否,受到最大伤害的总该不会是她们,只会是叶慈这个摄政王。 白烟岚眼皮一抬。 …… 很快,就到了送葬的当天,天气晴朗,有阵阵凉风,卷起枯黄的叶片又落下,徒增寂寥。 前往先帝皇陵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缟素,悲声震天。 路上闲杂人等通通避让,文武百官素衣随行,又有披坚执锐的近卫守候,安排的密不透风,简直是铁板一块。 躲高楼上的人也是这样说的:“北盛的新任摄政王也太谨慎了,根本没地方下手。” 另一人也觉得难办,他回答道:“将皇帝迁入皇陵需要不少时间,说不准会在看守皇陵的行宫里住上一段时间,且等着吧。” “通知兄弟们小心点,北盛的摄政王可是从西境熬下来的人,切不可轻慢!” “是!” 中途休息之际,身披轻甲,手臂系着白绫的禁军统领穿过人群,朝叶慈行礼。 “末将见过摄政王殿下。” 叶慈放下水壶,抬手道:“起身吧,可发现周边有异样?” “殿下果然料事如神,不出您所料,他们没按捺住。”提起这事,禁军统领神情微变,低声汇报发现的异状,窃窃私语的样子落入不少人眼中。 不少人暗暗摇头,心说陛下还是太过年幼,不明白养虎为患的道理,迟早会被反噬啊。 又看向陆上瑜的背影,她的身边也站着一人,不知道正在说什么。 陆昭留下的遗诏中,不仅册封叶慈为摄政王,还任命她暂领禁军指挥权。 这一遗诏颇为危险,若是叶慈真有二心,那陆上瑜可就成了叶慈的瓮中之鳖,她直接束手就擒就好了。 有臣子本想谏言反对,但陆上瑜仍让摄政王暂领禁卫军兵权,当众表示对摄政王的信任。 陆上瑜道:“母亲既然留下这道遗诏,就表示她信任摄政王,我亦然。且摄政王这段时日劳心劳力,劳苦功高,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你们怎可妄加揣度?岂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非君子所为。” 至于是真信任还是假信任,没人能说得清,这数万禁军的兵权还是落在了摄政王的手里。 叶慈过来的时候,听见陆上瑜对身边的人挥手,示意她离开:“朕知道了,你且退下。” “奴婢告退。”宫女躬身退下,转身的时候看见叶慈,惊讶一瞬,恭敬道:“奴婢参见摄政王殿下。” 叶慈多看了她两眼,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放人堆里都记不住,她道:“退下吧。” 这时陆上瑜已经回过头,在叶慈行礼前抢先道:“不必多礼,坐。” 叶慈不跟她客气,直接敛裙坐下:“臣有事要报,是关于守陵行宫的守卫……” 有时候上司的不用客气才是真的跟你客气,没按照正常流程,得先推脱一二,再感恩戴德,表示自己的忠诚。 这摄政王好大的胆子,怕不是心飘了。 听她说话的陆上瑜倒是没什么反应,看似一片平静,垂下的眼眸露出诧异的情绪。 她很想抬起头看看说话的人究竟是什么表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陆上瑜强行忍住了,维持着黯然悲戚的表情。 旁观的人却是皱起眉,年长的官员们个个是欲言又止,认为摄政王此番作为实乃不敬君上。 说完后,叶慈起身告辞,回到原来的位置。 队伍再次启程,雪白的河延绵不绝的往既定方向而去。 因为先帝只有一位早逝的正君,早已经躺在陪葬陵里等着帝后同葬,倒免了新君处理先帝后宫的问题。 北盛先祖可有后妃殉葬的规定在,自陆上瑜爷爷开始要求放宽,仍有殉葬的后妃,比如无子就会纳入殉葬的要求中。 身为北盛新君的陆上瑜位于人群最前端,亲自送那樽棺椁进入皇陵,永久封存。 石门落下的时候,一直很乖的陆上鸣突然大哭一场,任谁都哄不好,直到他哭累睡着才安静下来。 众人被安置在皇陵行宫,这里条件一般,处地偏僻,堪称苛刻,时而还会有皇亲国戚被贬在此地守皇陵。 新君驾临,先前被贬到此地的罪人以及时代驻守的守陵人想前来请安,皆被叶慈以皇帝长途奔波,身体劳累不便接见的理由拦下。 请安的人有些遗憾,但不敢不听摄政王的话,在房门外磕个头就退下了。 房内,陆上瑜在软塌上闭目养神,手撑着太阳穴,宫女太监们在布置房间。 就算守陵人们提前打扫过,也没有适合皇帝规制的用品可供布置,得他们再次上手。 临近门边的宫女听见外面的对话声,撇撇嘴。 将炉上热茶拎起,放在托盘上端走向陆上瑜身边。今日天气渐凉,再加上这守陵行宫没有地龙全靠炉火取暖,这热茶暖胃就很有必要。 冒着热气的茶水端到陆上瑜手边,宫女轻声道:“陛下请用茶。” 陆上瑜睁眼,拿过来放在手心暖手,并没有着急喝。 看陆上瑜昏昏欲睡,精神状态不佳的样子,宫女有意挑起话题,开口试探。 就这门外的说话声,宫女道:“陛下是天下之主,守陵行宫的罪人前来请安是应该的,摄政王殿下这般为您做主,不问过您就直接推脱……不是越俎代庖么?” 在掌心转动的茶杯停住了,气氛凝滞。 落在宫女头顶上的目光如有实质,锐利如刀。 耳旁的忙碌声仍在继续,没有一个人在意这边发生什么,往来走动的声音富有生活气息,一派轻松。 唯有宫女脊背发僵,微垂的头部似有千钧之重,压得她抬不起头。 这秋日温度明明不高,宫女却一层层冷汗冒出来,在额头汇聚一片,密密麻麻。 不是说皇帝深居简出,不通俗务好糊弄的很吗?这气势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主……莫不是自己说中她的心事,让她不喜了? 正想着,身前的人忽然嗤笑一声。 宫女双膝一软,直接跪下,颤声道:“陛下……” 陆上瑜放下茶杯,似乎在疑惑:“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跪下了?” “奴婢仰陛下天威,如地上蝼蚁般经不住您的气势,忍不住臣服在您膝下,一时失态了。”宫女强行镇定下来,张嘴为自己辩解:“……请陛下恕罪。” 她俯首叩头,额头紧贴地面,纤弱的身体已经微微发抖,好像真的承受不了对方气势一般。 “恕罪?你有什么罪,你说错了什么吗?”陆上瑜问。 宫女见她真的怒了,心想这小皇帝未免太沉不住气,片刻都不能忍,一方面又忍不住加深陆上瑜心里这根刺。 她道:“奴婢不该说摄政王越俎代庖,不该……不该……” 陆上瑜柳眉下压,不悦道:“给你机会还说不明白?这舌头要是没有用,那便拔了。” 宫女汗大如豆,终于开始慌了,频频磕头:“奴婢言语有失,笨口拙舌的说错了话,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磕头磕的砰砰响,肩膀却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仰面倒下,朦胧的泪眼对上陆上瑜阴冷的眼神。 “你太吵了。” 宫女咬住下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泣音却不住从喉咙里泄出,目露惊恐。 “没点用,挑拨离间都那么低级,真把朕当无知稚子?”陆上瑜对静立的宫人一挥手,不耐道:“拖下去,拔了舌头吧……动作轻点,别让人听见了。” “是,陛下。” 两个太监上前,一个捂嘴,一个捆人,正要压着人往外走。 “且慢。”陆上瑜突然喊住他们,手往后指:“走密道出去,她在前边。” 她莫名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一面,尤其是之前很讨厌,现在感官很复杂的叶慈。 两个太监不明所以,仍恭敬应是。 严尚宫亲自上手把陆上瑜手边的茶水全部置换,以防万一,把那宫女经手的东西全部销毁。 “陛下用些热茶润润嗓子吧,看您嘴巴都起皮了。”严尚宫道。 陆上瑜接过来,喝了。 面上表情仍然淡淡的,跟之前别无两样。 严尚宫看着极其相似的眉眼,心头感叹一下,又说:“这些人之后还会有的,陛下当真慧眼,看出这人的不对劲来。” 陆上瑜:“不用宽慰我,我知道的。” 抬起眼,她看向严尚宫,清透的琥珀双瞳深邃几分:“从我回宫开始,我身边的细作就会越来越多,企图将北盛搅得不得安宁,妄想分一杯羹。无妨,来一个杀一个,总会有怕的一天。” 严尚宫哑然,侍奉女帝多年的她竟对小小年纪的陆上瑜心声惧意。 但说实话,她当真对这位陛下不甚了解,毕竟以前的陆上瑜根本不住在宫里。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倒是认为陆上瑜挺冷情的,小皇子哭成海,她一颗眼泪都没流下,从头到尾都是冷静淡然的。 …… 休息一夜后,第二日准备启程时,却天降暴雨,这种天气行路不便,不得已再度在行宫停留。 陆上瑜坐在窗边听雨,放空的双眼看向雨中枇杷树,捕捉雨点拍打叶面的啪嗒声,这能让她心境轻松几分。 雨声催眠,陆上瑜听着,不知不觉就在案几上伏倒睡着,脸枕着胳膊肘,眼下青黑十分明显。 叶慈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幅场面,严尚宫正犹豫着该怎么把人喊醒,让她去床上睡。 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严尚宫回头,眼里闪过讶异。 叶慈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别出声吵醒陆上瑜,严尚宫只好点头,退在一边守候。 随手捞起搭在一边的外袍,展开了正要盖在她背上。 趴着睡觉陆上瑜突然惊醒,看也不看周围的环境就跳下地,赤脚踩在地上匆匆忙忙的找着什么东西。 叶慈被她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忙出声问:“你在找什么?” “你来,笔墨伺候!”陆上瑜直奔水桌旁,随口对说话的人吩咐道。 叶慈不解:“陛下要笔墨做什么?” 陆上瑜表情还是有点迷瞪,不是很清醒的样子,头发散乱这:“母亲昨日布置的功课我给忘了,得补上……你过来给我磨墨,稍后还得寄回去给母亲批阅。” “陛下。” 抓笔的手一顿,陆上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盯着面前的白纸,头没抬。 “你喊我什么?” 对方的声音就是唤醒睡梦的钟声,清晰入耳,长鸣难歇,在清楚也不能地告诉她现实的残酷。 “地上凉,先坐下吧,外边雨大降温,别着凉生病了。”那人不再叫陛下了,将外袍搭在她肩上。 身体暖了,心却越发的冷,又酸又涩的,火辣辣的感觉顺着肺管子往上蔓延,直把她的眼睛烧酸,烧热了。 “啪嗒。” 水珠砸在白纸上,在沉默的氛围里清晰可闻,比阵阵雷声还响。 “就做个梦的功夫,我怎么给忘了……”那声音低声喃喃。 陆上瑜泄了气,颓然坐下,把手中的笔一扔。尖翘的下巴微抬,因守灵而急剧消瘦的清晰可见。 一手抬起用手背盖着眼睛,她张着嘴,像溺水的人一样,无助地,深深地吸一口气。 都到了这时候了,她还顾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倔强,满足所有人对她的期望,成为镇定强大的领导者,借着不甚宽厚掌心遮挡起脆弱的那一面,不让人窥见。 幸而,没人敢动手把这只手拉开,让她继续自欺欺人,牢牢隐藏濡湿的睫毛。 ——再给点时间就可以了,马上就恢复平静。 陆上瑜自我安慰道。 单薄的胸膛起了又伏,难平的是心中如海浪翻涌的情绪,汹涌的洪水正孜孜不倦的冲击看似坚不可摧的大坝。 待另一只手搭上肩头的时候,陆上瑜浑身一颤,终究没能忍住。 大坝被冲垮,洪水在肆虐。 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暴发,两行清泪随着暴雨落下,久久难停。 第159章 如何养成帝王8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看来一时半会都难以停歇。 好不容易雨停了,风也跟着来了,把门吹得摇摇晃晃, 发出咚咚的轻敲声。 严尚宫出门命人打热水来, 顺便去看看晚膳好了没, 她路过的回廊檐下,眼看一串连珠似的雨水落下, 在地上积出浅浅的水洼,被风一吹就散。 不由自主看了一会,身后宫女疑惑地喊了一声,才叫回严尚宫出走的思绪。 很少人知道, 陆上瑜的本性就是吝于对任何事物给予情绪的, 日常处事便显得淡然冷情, 如山间清风般来去了无痕。 小时候倒还好, 会抱着母亲的大腿会笑会撒娇,结果越长大就越冷淡, 偶尔还会展露出异于同龄人的沉郁,搞得陆昭在世时就对长女的性情束手无策,愿她游历山水时能放开心胸。 作为女帝近身女官, 她比所有人更清楚知道陆昭是把长女当储君培养, 而非更看重小皇子,更没有任由她深居简出, 不问世事。 要求严格的同时也注重,可惜还没来得及亲自下手掰正性情, 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时不待人 再加上这段时间她的表现, 连先帝身边的严尚宫都认为陆上瑜是个天生无泪的冷情人。 严尚宫却不是认为陆上瑜这般不对,她只是担心小小年纪的陆上瑜在心中积压的情绪过多,像她曾祖那样因性情过于内敛,年纪轻轻便抑郁而亡。 现在看她哭了,严尚宫第一反应竟然是松口气,哪怕她发泄情绪的对象不太对。 带着热水回到房中,周边的宫女把铜盆放下,她们训练有素全程动作轻灵,走动间都没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回头看向严尚宫。 听说小陛下有不让人近身的习惯,违者重罚,没看昨天有个宫女不守规矩贸然靠近陛下,被拖下去拔了舌头么? 严尚宫刚想说话,就看一直没挪动的摄政王终于动了,身体绕过桌子朝外走去。 听见脚步声远去,以手背遮眼的陆上瑜也动了动,同一个姿势坐久了,身体略麻,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她的手微动,好像是要拿开手看看情况。 不知为何最终她还是没把手拿开,埋怨似的力道压得更重,还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僵硬的像神台上的石像,气息沉了下来,没有了生气。 很快,那道被记住的脚步声又回来了,气息渐渐靠近而后停下,陆上瑜数了数脚步声,遗憾的发现她还是站在同一个位置,既不过分亲近也不疏远,正正好是臣子的位置。 难道她也是因为自己的小毛病才选择不靠近的?陆上瑜突然想到这事,上位者的小毛病总是会被下面的人牢牢记住,生怕自己犯了忌讳,估计整座行宫已经传遍了,随后觉得有些遗憾。 在这一刻,她突然有点希望叶慈像以前一样野蛮又不知分寸,带着那种目中无人的做派肆意接近,她也不是不愿意包容的还是不对。 陆上瑜在进行认真对比后还是觉得以前的叶慈真的很令她讨厌,除了名字一无是处的讨厌,只有现在的她才能让自己愿意容忍,在宫门那次晕倒后,陆上瑜也疑惑自己怎么没和以前一样把靠近自己的人直接扔出去。 这种自相矛盾的想法在脑子里拉扯,把她都闹腾迷糊了。 陆上瑜恍恍惚惚的想:想法这样矛盾,难道自己真的要变成喜怒无常的君主了?该不会矛盾和多疑就是掌权人的归宿吧? 终究还是要被权力污染了心形,变得不像自己。 正悲戚戚着,身旁气息忽然靠近,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温热的热度在升腾。 陆上瑜:嗯? “陛下请净面。”叶慈蹲下,轻声道。 看她半天不带动的,要不是碍于种种原因,早把人抱怀里哄了,哪用得着这样发乎情止乎礼,干看着着急。 年龄差和身份差有时候也是一件麻烦事,可不能做了引诱未成年的怪阿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陆上瑜确实是十五岁的少女,古代才成年的小皇帝。 这边情况一直被严尚宫关注着,她一面惊讶于摄政王竟然能做到这地步,一面担忧陆上瑜不给予理会,会闹得场面不太好看。 幸好,严尚宫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但也说不明白是什么发展。 陆上瑜放下手,坐直身体垂眸,沾满泪水的手搭在肩膀上,沉默地跟叶慈对视,也不动。 单膝下跪的叶慈抬起眼,目光深邃,双唇微抿,但绝不是不愿意的表情。 陆上瑜心说:这人真是跪着都不像伺候人的,看这浑身的矜贵气,还以为她才是主子。 这个角度正好能让叶慈把她红成兔子眼的双眸收入眼底,对方眼底情绪纤毫毕现。 无声传达出她的意思——你帮我。 不仅叶慈看出她的意思,严尚宫更不例外,她心下惴惴。 尊贵的皇帝事事让人伺候是很正常的,但伺候人的角色换成摄政王亲自来就很有问题,若她是个心气高的,便会觉得折辱。事实上,她们所知的摄政王确实是个心气高的人物。 或许陛下这是在考验摄政王的忠心,看看是否有可用之处? 各个人有各种心思,在心里上演剧本不一的剧情,可现实上,跟外面对比起来这房间非常安静,所有人都在眼观鼻,鼻观心。 叶慈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样做派的小皇帝还是有点傲娇的,巴不得她再娇气一点。 抬起手,面巾上未散的温度沾上微凉的脸庞,热度跟着转移。 陆上瑜眼皮一颤,忽而垂下眼不去看近在咫尺的认真面孔,专注地盯着她素色衣裙。 陆上瑜怀疑是热水太烫的原因,脸有点烫,后来她觉得是面巾太粗糙的原因。 目光跟着她的动作走,素白的手腕在清水中翻腾,淅沥沥的拧干声音是房里唯一的声音。 正在换水的叶慈忽然觉得鼻子痒痒,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扭脸冲一旁伺候的宫女吩咐:“将窗关严实了,别冷着陛下。” “是。”靠近窗边的宫女去把窗户关严实了。 转过身,继续心无旁骛的为她净面。 陆上瑜眼型生的稍显凌厉,总以端正严肃的面孔示人。 现在却又不一样的感觉,比如刚哭完的双眼水光滟潋,还带着懵懂的迷离,天生浓密的睫毛根部连成浓黑的眼线。 如果在平时,这会让本就瞩目的眼睛上更增色几分,显得锐利有神。 只不过一贯长而直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又被手背压弯,卷翘起来,眼尾随意一瞥,莫名有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红的殷红,黑的墨黑,白的如雪,整个人颜色分明,浓烈又不失干净,构成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好颜色。 最后一次换水完毕,叶慈将方帕叠得整整齐齐,托在掌心里:“陛下敷一下眼睛吧,不然待明日起来会干涩红肿。” “” 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陆上瑜缓缓拿过她手上的帕子,指尖无意擦过对方的掌心。 腰身如猫般舒展,背部往后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身形纤细的少女落在这宽大的椅子上,显得她整个人越发的单薄。 只是待她睁眼看人时,那股脆弱感分毫不存。 叶慈算是看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年轻无助的小皇帝,就是暗藏着爪牙狼虎。 随意的将帕子放在眼皮上,陆上瑜闭眼感受热度的蒸腾,干涩肿胀的感觉立时舒缓不少。 叶慈转头又对后边的严尚宫吩咐:“劳烦尚宫拿薄毯来。” “好。”严尚宫从惊讶中醒神,应声而动。 没想到还真给叶慈劝动了固执的陆上瑜,还能上手给她擦脸,真是奇了怪了。 接过严尚宫递来的薄毯,叶慈展开盖在她双腿上,直起腰将披在她背上的外袍拢好,忽然察觉到有如实质的视线,抬眼看去。 收回的手顿了顿,还是陆上瑜放下了面巾,遮挡起变幻莫测的双眼,首先结束这意味不明的对视。 行吧,小皇帝戒心很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昭是被心腹背叛而死的原因,她除了对有血脉亲缘的弟弟以外,对任何人都很防备,能让叶慈轻易靠近都是灵魂的默许。 虽然不知道陆上瑜为什么会是这种性格,但不能着急这一点是肯定的,先消除戒心再说,时间还长慢慢来。 思及此,叶慈道:“陛下,臣告退。” “你去哪?”沙哑的声音响起,声音略急,叫住了欲走的人影。 说完陆上瑜就很后悔,这语气听着怎么那么古怪,可心理情绪骗不了人,自己就是不希望她走。 叶慈眨眨眼,如实告知:“回陛下,天色已然不早,且这守陵行宫地处偏僻,恐易生事端,所以这行宫巡逻事宜还需臣去亲自安排。” 说着,她看见小皇帝因抿唇而浮现的梨涡,心头微动,出言试探:“不若稍晚臣再来给陛下请安?” 梨涡消失了,陆上瑜下半张脸舒展不少,语气仍是淡淡道:“可。” 后来觉得语气太僵硬,又补充一句:“为朕操劳,摄政王辛苦了。”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阴阳怪气? 罢了。 陆上瑜都对自己没辙了,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耍脾气般朝她摆摆手,细白的手指捏着边缘拢了拢外袍,将自己笼罩在宽大的衣袍里,小小的一团。 这般姿态将口是心非表演的淋漓尽致。 “那臣告退。”擦干手的叶慈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很快又落了下来。 她没再说什么让陆上瑜尴尬的话,带着那张严肃面孔转身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陆上瑜就将眼皮上的帕子扯下来抛到水盆边,因为距离原因,帕子投向水面时溅起些许水花。 点点水花落在地面上,如天女散花。 知道皇帝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宫人们越发缄默,努力缩小存在感。 陆上瑜侧过脸,柳眉微蹙,看着波浪起伏的水盆,她思考起这段时日的经历。 并不是如外界传言那般深居简出,她少时离宫游学,见识过天地的宽阔,偶尔回宫与父母相聚,按实际来算跟晋安郡主的交集并不多。 但晋安郡主跟陆昭斗习惯了,对着小孩也恨屋及乌,在大公主面前也没什么好脸色,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不怎么愉快。 这般心胸狭窄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比起表面和善背地阴人的类型,陆上瑜更乐意对着直白的叶慈,起码不用暗箭难防,不过也不妨碍她讨厌这不成熟的长辈就是了。 比起母亲是真的想让叶慈辅佐自己摄政,陆上瑜更加倾向母亲是将摄政王当做她的磨刀石和盾牌。 用叶慈作为磨刀石,以此磨炼她的意志和能力,用叶慈作为盾牌,朝堂争斗更多会为了获得小皇帝的信任和更多的权利,冲着叶慈去。 自古摄政王难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被诟病以权谋私,不愿放权等罪名。 倒是让她这个皇帝坐享其成,也不用愧疚,反正……叶慈是真的有反心。 陆上瑜难免想起了那封来自南郑国书里的内容,无论哪个君主都忘不了的。 粉白的薄唇不悦紧抿,眉毛皱的更紧,周身气息更加冷了。 当时陆昭已经确认无药可救,为了加快培养陆上瑜执政,抱病在床的陆昭时不时会跟她讲一些政见,在有限的时间里将她的所有倾囊而授。 来自南郑的国书也就是在这时候被陆上瑜发现,看完后自然是气愤不已,生气过一轮的陆昭冷静不少,还能给她分析一二。 那封用词圆滑的南郑国书简直用心险恶,先是假得要命的慰问皇帝身体是否安康,又劝北盛不如见好就收,趁早投降过得好年,最后还隐晦暗示南郑能胜利的原因跟晋安郡主有关。 各种真真假假的事情罗列在一起,气性上头的人看了总会信个六七分。 全文一千零三百二十一个字,没有一个字提到晋安郡主,偏偏叫人联想到她,要是没点脑子的人还真看不明白隐藏的寓意。 可偏偏有脑子的人就爱多想,年少时还传过晋安郡主跟还质子的南郑皇帝有私情的隐秘,即便这事过去十余年,早已鲜为人知。 只要罪名定下了,日后陆氏皇族看见这个人,就会不自觉给她添增罪名,直到将她除之而后快。 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陆昭真就怀疑过叶慈,调查过她是否跟那背叛的心腹是不是有什么联系,真真假假的证据罗列在桌案上,陆上瑜也看过。 但对晋安郡主的信任站了上风,陆昭认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叛国。 再加上叶慈还是晋安郡主的时候就身中奇毒,九死一生才捡回一条命,陆昭就更不相信。 当然,多疑的人会怀疑这是不是叶慈的苦肉计,毕竟她还是活下来了。 陆昭对长女直言,或许晋安早有反心,但她绝不会通敌叛国,也不会为儿女私情所困扰。 彼时陆上瑜不解,陆昭便提起一件尘封往事。 虽说西境兵权是从长阳王手上接下来的,但兵权跟皇位不一样,不讲究血脉传承,只讲究以武服人。 朝廷凭什么默认她执掌兵权? 那群老将凭什么服她? 西境二十万大军为什么服她? 全靠晋安郡主拿命挣来的,不提之后大大小小的战役,只一件事就够让人认可她。 十年前西境入秋,蛮戎贼心不死再度突袭,烽火连天,哀鸿遍野。 所有人都劝晋安郡主退守雁城,年轻的晋安郡主却不愿意。 一是不愿这关口陷落,二是不愿看雁城数万百姓丧命铁蹄之下,就硬犟着那口气,扬言拼着一条命都要死守雁城城门,都说她年轻气盛,不知蛮戎的险恶。 几千人对几万人,就三道城门,河水还被下了毒无法饮用,断水又断粮。其中艰难不言而喻。晋安郡主都差点饿死。 索性天不绝她,当真以非人的坚定意志等来了援军,杀了回去。 说起这事的时候,陆昭都摇头说自己没有她那股勇气,当真让人佩服。所以她不信置性命于生死之外,见识过边境生活的晋安郡主会叛国。 关于十年前那场战役,陆上瑜也有耳闻,大名鼎鼎的女战神故事她读了不知道多少遍,没想到是真的。 她还以为是民间书生写的故事。 陆昭笑了,用嫌弃的口吻说还不是年少成名的晋安郡主过于行事张扬,一连拒绝数位世家子的提亲,还把其中一个提亲者的外室找了出来。 两岁的儿子连带外室打包送往他府上,说“要娶娶她好了,至于本郡主,你高攀不起!” 且她所作所为跟北盛曾经流行的女子形象大相径庭,便被笔墨恶意抹黑。 陆上瑜听罢,哑然许久。 若将晋安郡主比作马,那必定是最烈最野最难征服的马王。 看陆上瑜都这样以为的,证明他们下的功夫有用,晋安郡主的脾气就不屑去跟腐儒计较什么,越理就越起劲。 要是真论起来,晋安郡主的文采并不输他们,只不过在武学一道更加耀眼罢了。 但自母亲去后,这一切都变了,情绪粗莽直白的人沉静下来,对自己关怀备至。 就连自己刻意托付禁卫兵权,想看看她会不会背地里安插人手,结果却没有,试探不出任何问题。 枭卫密报说晋安郡主确有反意,暗中联络太尉互通有无,兴许是想效仿前朝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后来出事才没继续联系。 陆上瑜想不明白叶慈究竟是想做什么,觉得更加看不透这个人了。 她对自己那么好,是不是为了皇位? 往深了想…… 那她这样曲意讨好,是不是为了消除自己的戒心,然后篡位登基? 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过,最终那位幼主的下场并不好,十八岁“自愿”退位,两年后堕马而亡,妻妾子嗣一个不剩。 不过陆昭临终前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给她留了一道密旨。 如果察觉不对,皇帝可奉先帝旨意赐死摄政王,这罪名就落不到她身上,坐收渔翁之利。 但…… 陆上瑜不知为何特别讨厌这道保命符密旨,拿到手之后就锁在秘格里,没再看第二眼。 担心自己再看下去会烧了。 …… 陆上瑜这边如何纠结,叶慈并不清楚,她正在与人谈话。 临时调用的北山守卫副统领算是熟人,数年前他在西境战场调任回京的,是晋安郡主的下属的下属。 此刻他正用崇拜激动和紧张各种情绪混杂的眼神看向叶慈。 “原主英年早逝,真是可惜了。”叶慈看着眼前人,暗暗感叹。 副统领见叶慈出神,便出声征求意见:“……不知您意下如何?” 叶慈心里有谱,觉得他说的可行,点头应允:“可。” 又补充道:“今夜正面守卫是皇城禁军,尔率领北山守卫则在暗中辅助,必须隐藏好行踪,切记维护陛下安危,不可有失。” 北山副统领肃容道:“末将遵命!” “退下吧。” “是!” 接着又命人喊来了禁军统领,将种种筹谋安排妥当后,用的时间比预计的要久,天已经黑了。 按约定,叶慈以请安的名义前去陆上瑜居所看望,结果她不在房中,根据宫人的话她去看睡醒的陆上鸣。 听宫人提起小皇子,叶慈才想起还有这人,差点把他给忘了。 不过也问题不大,到时候分多点人过去就行。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主要目标都会是北盛小皇帝,其他的都是附带的。 夜雨绵绵,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晴朗,盛城皇宫不能离了皇帝太久。 要做的是还有很多,首要的是得找到陆上瑜。 这样想着,叶慈溜达到小皇子的房门前,隔着门都能听见小孩的哼唧。 门前守着人,叶慈便道:“你进去通传一声。” 那宫女有些惊讶,还是进去说了。 “来了?”陆上瑜的声音响起,清凌凌的:“那便请她进来。” 进去后,就闻到清淡的药味,小皇子罕见的使小性子。 一问才知,原是小皇子没遭住行宫凉风,有些小发热,倒也不严重,吃点药就能好。 陆上瑜正哄着弟弟喝药来着。 好不容易把药给喂下去了,陆上鸣玩闹一会就药劲上来,拱进被窝就睡了。 守了许久的陆上瑜嘱托乳娘许多,得到乳娘的保证后才退出他的房间,叶慈起身随后。 两人什么话都没谈,在这清凉月色下踱步,庭中积水如镜,乌云散去,正映着天边的圆月。 地上的影子一矮一高,一前一后,后边跟了一串随侍的宫女太监。 陆上瑜察觉到周边的巡逻跟昨天的看起来不太一样,颇有外松内紧的感觉,看了几眼后,她收回视线,什么都没说。 叶慈送她回房,临走前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塞进陆上瑜的袖中,因角度问题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陆上瑜目露不解,琥珀色的双眼尽是懵懂。 心想她是要跟自己说什么表忠心? 垂下眼时,琥珀双瞳中闪过阴冷。 “陛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请安心,我在。”叶慈状是安慰,拍了拍她的手背。 陆上瑜心中惊讶非常,瞪大了双眼。 惊讶的不是叶慈对自己的暗示,惊讶的是自己竟然很想相信她的话。 第160章 如何养成帝王9 生为皇家人, 又临危受命成为执掌大权的君主,就注定陆上瑜将会变得多疑。 或者说,陆上瑜天生就是个多疑的人, 较之母亲, 竟不分上下。 夜色越发深沉, 天边圆月高悬,偶有薄云遮月, 落在行宫上一片阴影,终究是停了雨。 明日应该是个晴天,回程路上走的不用那么艰难。 屋内灯火明亮,陆上瑜坐在床边, 披散的乌发垂落腰间, 手执书卷, 看似在认真阅读。 可在严尚宫眼里她已经这个姿势很久没翻页, 也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忽而,她放下手上书卷, 右手抚上左小臂,纤长的睫毛垂下,分不清她的目光到底落在哪里。 严尚宫隐约看见她袖子下似乎有什么, 还没等她仔细看清, 陆上瑜就手臂一转,压了下去。 严尚宫低下了头, 安静侍立。 饶是她侍奉女帝多年,也看不明白陆上瑜的心思, 深沉的不像是个少女。 林间寒鸦鸣啼时, 一太监叩门而入, 快步到陆上瑜床边跪下, 双手呈上掌心竹筒。 观其步伐轻灵,气息沉稳绵长,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是有功夫在身的。 这人不是谁,女帝陆昭留下是的枭卫头领之一,必要时刻化身太监通传消息。 “陛下。”他正俯身跪在床边,全程垂目,神情恭敬。 陆上瑜习以为常的拿过竹筒解开,从枕头下抽出匕首翘掉管口封印,抽出纸张,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着这些能震惊朝堂的内容,她眉头动也没动。 看完后,她抬起手,是掌心朝内手背朝外的姿势,手指微弯,动了动。 这是个招呼的姿势,动作里总有那么目中无人的轻慢意味,由她做来还真有股说一不二的意味,合适的很。 “陛下。” 身旁严尚宫转身端来了烛火,另一宫女手捧铜盆。 “朕知晓了。”陆上瑜伸手点燃它,随手一抛。 火光划过,写满字迹的纸张飘然而落,在铜盆里尽情燃烧,双瞳里燃着两簇火苗。 她语气清淡的对枭卫吩咐道:“保护好小皇子,顺便盯着摄政王派过去的人,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枭卫:“遵命。” “别让摄政王察觉到你们的存在,退下吧。” “是。”枭卫不再掐着嗓子说话,低低应一句,便闪身出门。 “乏了,安寝吧。”陆上瑜看完那道迷信,再看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合上书本,掀被躺下。 “是,陛下。” 烛火熄灭,四周寂静,所有人的动作都放轻了。 陆上瑜直挺挺躺在被窝里,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双目明亮。 不知躺了多久,行宫里的打更声又响起几回,终于响起了兵戈声。 “刺客!有刺客!!” “来人护驾!护驾!” “保护陛下!将此处严加保卫!” “务必保证陛下和诸位大人的安全!” 陆上瑜猛的坐直,撩开了幔帐,隔着屏风也能看见门外火光明亮,人头攒动。 那是举着火把的禁军在走动,天色昏暗,那刺客又着黑衣,又擅长藏匿行踪,恐看不见就点了不少火把照明。 听着声音来去凌乱,脚步声混杂指挥声,兼之兵戈声震震,声声入耳,但应对有序,不见颓势。 不多时,我方人手就占了上风,他们连房门都没挨着。 门外,叶慈正警惕的观察周围,以便掌握周边异动。 本来这些死士就是专门培养来刺杀的,向来都是有去无回,任务失败就自杀,绝不给人留下把柄。 但叶慈苦盛城细作已久,暗中吩咐长阳王府的人寻找突破口,没得到什么好消息。 奈何他们在北盛潜伏多年,还能躲过陆昭的排查足以证明隐藏得够深,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且自己来的日子也不长,对局面的掌握不够完全。 现在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最好能一网打尽,也不枉这段时日的布置。 也不知道那些死士是不是故意的,会攻击所有人,唯独绕着摄政王走,就算不小心对上也是假把式两招,就假装力不能敌的退开。 搞得有些人看叶慈的眼神就不对劲,心里直犯嘀咕。 挑拨离间这招很直白,但真挺好用的。 叶慈没在意其他,当即拔剑对上其中一个死士,她剑术了得,几招下来就用长剑挑死士的武器。 手擒住他下半张脸,手一动就卸了他下巴,握剑的手也没闲着,直接挑了手筋脚筋,跟失去骨头的蟾蜍一样趴伏在地。 下颌骨发出清脆的错位声,饶是死士经过耐痛训练,也被她的手劲捏的面目扭曲,死气沉沉地趴着。 “殿下小心!” 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带着血光的冷风袭来。 叶慈回身一刺,正中偷袭之人的胸口,在杀死他前停下,腰身微弯,对着他按着前例依法照做。 瞬息之间她脚下就倒了两个刺客,雪亮的剑身滚过热血,泛着寒月的冷光,再看她身上素色衣裙却是不沾半点血色,干净整洁,可见其功夫了得。 刚生的怀疑顿消,心说摄政王本就功夫了得,他们避着摄政王走不是正常的么? 叶慈却不怎么满意,这些人故意泄洪,自己十分的实力都没用上一分,筋骨都没活动开就结束了,实在不够爽快。 …… 听见外面的人惊慌喊了一句“殿下小心”,陆上瑜心头一紧,她年纪不大,历经的风雨可不少,此刻却难得的不安起来。 几番犹豫后,陆上瑜身形动了动,一手撑着床边,小臂上的袖珍**硌着她的手腕,她有点想下床。 “陛下不可,千万不可!”立马有人阻拦她的动作,严尚宫严肃摇头,她道:“先帝曾说长阳王虎父无犬女,摄政王是天生将才绝不会有任何差错,您的安危最重要。” 陆上瑜静静坐了许久,侧影几乎僵成雕塑,双眸情绪变幻莫测。 没人看见她放置在被面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堪称完美的白净手背上青筋暴突,骨节泛白。 直到外边又传来叶慈泛着凉意的声音,陆上瑜这才彻底冷静。 她跟其他太监侍女们都围在这不大的地方,哪怕此刻破门而入,她们会以身做墙为皇帝抵挡伤害,为主而死是她们刻进骨子里的观念。 剩余枭卫都蹲在房梁上,不得命令不敢轻举妄动,想法当然一样,都用最大限度保护他们的新君。 叶慈一手执剑,在火光中冷然道:“剩余刺客全部活捉,一个都不许死!既然他们不会说话,数日隐藏潜伏,必定有人中途周转,那肯定还有带路安排的人,去找!” “是!”众人齐声应答,迅速出动。 看这架势山上,估计草皮都得掀来开来找,路过蚂蚁洞也会去捅一捅,看看里边有没有漏网之鱼。 “魏统领。”路过的禁卫都朝他打招呼。 “可处理妥当了?” “回统领,人都在这,受重伤的也用药延命了。” “行,我去跟殿下复命。” 禁军统领魏长舒看了看一地的刺客,粗略一扫,除去不小心弄死的,还剩下十几个,这次刺杀当真是大手笔。 个个武功高强,潜行无声,与自己武功相比较不相上下,若非摄政王早有提点……还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结果。 他脸色非常不好看,如果皇帝出了什么事,身为禁军统领的他也没什么好下场。 指挥下属将残局收拾好后,魏长舒才动身找到叶慈。 汇报完结果后,魏长舒又道:“这些死士只听命令办事,万事不知,殿下您留着活口有何用处?” “本王亲自审问,何愁撬不动他们的嘴。”叶慈寒着脸:“且谁说他们没用?往身上刺点南郑贵族的标记,扒了衣服,往城墙上一挂,一可杀鸡儆猴,二可让天下人看清南郑皇帝那道貌岸然的面孔。” 魏长舒是个武官,脑子里只有一根筋,可不被摄政王的花样炫到了:“这怎么就扯到南郑皇帝身上了……” 叶慈嗤道:“这些本来就是南郑细作,本王被南郑细作算计中毒,此仇不报非君子。” “……”魏长舒。 魏长舒确实是听说过摄政王中毒的事,还是他手下亲自把人请进宫里的,当时听说那脸色白的跟面粉堆里滚了几圈似的。 说着,叶慈像是开发了什么新领域,又说:“回去必须得让史官对今夜之事大书特书,重点突出南郑皇帝的卑劣,加点口供……不若就叫做南郑刺盛。” 好家伙,罪名都安排好了,若非条件限制,摄政王殿下怕不是要亲笔写? 魏长舒麻木脸:“殿下说的是。” 回身抚掌,她眉目舒展道:“再找几个嘴皮利索的说书和文笔俱佳的书生,扩大传唱度,保管他天下闻名,遗臭万年。待本王寿终正寝,必定多带几本史料放本王里陵墓中,有朝一日或许能重见天日,正好让后世者钻研去!” 天下闻名,遗臭万年…… 这怕不是半夜睡醒都会气到吐血的程度,没想到还能这样。 魏长舒目瞪口呆,跟看什么厉害东西一样看着叶慈:“……殿下您真是思虑周全。” 为了让南郑皇帝名声有损,连陵墓被侵入都能容忍,您是有多厌恶南郑那位? 为君者,大多讲究光明磊落,南郑总使这些鬼蜮伎俩……确实不得人心。 况且南郑那边文臣治国,自称数百年传承,更讲究礼义廉耻,君子之风,鄙夷北盛就是一帮不开化的北狄。 当然,他们也反唇相讥说南郑的是小家子气的南蛮。 那嘴那笔那文章,隔着整个国家他也是听说过的,南郑言官谏言起来攻击对象不分你我,除了天地祖宗爹娘,就算是皇帝也敢指着鼻子骂。 论添堵,摄政王是有一手的。 魏长舒目光微妙,老实问道:“若是抓住主谋审问出并非南郑细作,那殿下您……” 叶慈道:“就算不是,也得是。南郑皇帝少时在北盛为质,对北盛恨之入骨,且他生性睚眦必报,当年设计让他为质的后妃都被做成人彘,他与北盛的矛盾根本难以调节,唯有一战。” 那人迎光而立,背影修长,满是不容置疑的自信:“我奉先帝之命辅佐陛下摄政,如此信任,岂能辜负?必然竭智尽忠,不负厚望。如果这天下只存一主,必须是北盛陆氏。” 明明对方身量并不高大,仍保留女子的柔婉,魏长舒却越发觉得高大,心头肃然起敬。 激动之下,他恨不得说些什么话来附和摄政王,只可惜他笨口拙舌的,什么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干巴巴地说:“末将亦是,必为北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我去看看陛下,你继续带人守卫。” “是!”魏长舒拱手行礼,目送她离开。 叶慈走过回廊,烛火映在她侧脸上,一半晕染着火红的光,另一半却阴影深重。 然而这热情的颜色也无法融化眉宇间的冰冷,显得双目更加黑沉阴冷。 许他远在南郑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就不许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还真以为她对那封国书的内容一字不知? 南郑皇帝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陆昭临终前还敢把那封国书给她看,好生嘲笑了叶慈一番,笑她识人不清。 檐角人影微动,一片衣角稍纵即逝,不够敏锐的人还发现不了。 叶慈没管他,假装没发现的样子继续走,脚步却是放慢了不少。 显然这枭卫是去给陆上瑜汇报消息,他们的职责包括记录自己与重臣们平时的一言一行,若是被探查出有二心…… 事实上,陆昭留下的枭卫属于皇帝的秘密武器,探听隐秘,守卫安全,无所不能又神出鬼没,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们有男有女,练习特殊的功法,有些隐在宫中,有些隐在房顶,只要有皇帝在的地方,路边蹲着的乞丐都有可能是枭卫。 原来的晋安郡主不知此事,再谨慎也防不过无孔不入的探查,因而暴露了不少东西,陆上瑜看完不怀疑才奇怪。 也是叶慈过于敏感,穿来第一天就察觉到房顶趴了人,差点一激动就把人给打下来了。 想着,还是加快了脚步,想来那枭卫熟能生巧,这点时间应该够用的。 叶慈迈的步子大,可苦了身后随行的人,差点跟不上她脚步。 …… 外面渐渐静下来了,那些刺客挑的是丑时行刺,是人精神最疲惫的时候,只是他们没想到皇帝这边早有准备。 现在夜色更浓,行宫靠山气温一降再降,他们直接口呼白雾,实在是冷的够呛。 叶慈确实没想错,短短时间里已经够这枭卫把所有事情复述完毕,语气都能完美模仿。 “天下之主必须是北盛陆氏?”陆上瑜低低念道,轻笑一声。 她相貌传自父母,生的极好,就是总爱冷着脸显得过分端肃沉稳,明明还那么年轻。 现在一笑宛若山巅冰雪初融,山下梅林冷艳,看得严尚宫恍惚一瞬。 不可否认的,她确实为这句话感到喜悦,甚至生出立马见到摄政王的想法。 “行,你退下吧。”陆上瑜好心情道。 倒是严尚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打算说什么,以免坏了陆上瑜难得的好心情。 没一会,便有宫女通传摄政王求见。 这点距离真不知道有什么好通传的,隔个屏风就能看见门前立着的人影,还能看见她抬起衣袖闻自己身上有没有血腥气的动作。 “摄政王?”陆上瑜双眼一亮,清了清嗓子:“是摄政王,快请她进来!” 严尚宫听见这带着哭腔的语气,这可太不像陆上瑜了,便不由自主抬头看向顷刻间就泪盈满眶的双眸,不禁一愣。 “臣参……”叶慈人还没站定,就有带着馨香的微风袭来,手已经被人抓住了。 用的力道很大,发凉的双手紧紧拉着她手背。 “你劳苦功高,不必多礼!”陆上瑜快速打量了叶慈,并没有发现什么伤处,又奇怪自己为什么那么熟练。 “地上凉,陛下怎么不穿鞋下来?”叶慈拧眉不悦道:“快回去坐下,打些热水来给陛下泡脚,天气寒凉,切勿寒气入体。” “是。”有人立马领命去办。 没想到她一张嘴就是这句话,让陆上瑜懵了一瞬,被拉回床边坐下。 都这样了,陆上瑜还没忘记拉着叶慈的手不放,攥出汗来了。 在跟她对视前,陆上瑜眼神瞬变,从下而上看人时眼型显得不那么凌厉,鼻头微红,还真有点惹人怜惜的意味。 她眼巴巴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往叶慈身边凑,十分可怜道:“他们是来杀我的吗?” 这样神情倒很符合年轻无助的少年君主,正渴望着长辈的安抚,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叶慈感受到紧握自己手的人在轻颤,俨然怕极了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知道她是故意的,也不妨碍她心疼。 手轻拍她的手背,叶慈轻声安慰:“已经没事了陛下,臣不会让您有任何事情。” 陆上瑜忧心忡忡道:“究竟是谁敢在这关头行刺?” 这场表演表演的毫无破绽,戏台子已经搭好了,要是叶慈回应一二,就能顺利演出一场感人肺腑的少君与重臣相得的戏码。 叶慈顺手给人披一件外衣,也不打算欺瞒,将所有安排如实相告。 这番姿态过于亲近,但由于叶慈表情过于正直,看起来就是单纯关心皇帝身体问题而已,完全没有任何旖旎想法。 听罢,陆上瑜适时露出感激的眼神,好像是经历这次生死劫难后将所有的信任都灌注在她身上。 陆上瑜道:“外面危险重重,你可有受伤?” “臣无碍,没什么人能伤到臣,陛下放心。” “别在我面前自称臣了,母亲把我托付给你,这样算来也是我的长辈,过于规矩终究显得生分。”陆上瑜轻咬唇上死皮。 很好,开始打感情牌了。 叶慈却笑容微僵:“……” 谢邀,我并不想当你长辈。 况且……她有种直觉,顺坡下驴的话小皇帝会更加纠结。 至于纠结什么,叶慈也想不明白。 起身,倒杯冷水递给陆上瑜。 叶慈歉然道:“临时让陛下迁居这偏僻屋所,连热茶都没能备好,委屈陛下了。” “事权从急,我也不是贪图享受的娇蛮小孩。”陆上瑜说。 她现在确实说不明白心里什么感觉,对方说什么,就回答什么,不是很带脑子的聊天。 很快,热水就来了。 陆上瑜干脆泡了个脚,浑身热乎了不少。 这房间收拾的匆忙,炭火没来得及备上,浑身凉丝丝的躺被窝都不觉得暖。 外边气氛尚且紧张,这偏僻一角的室内却安宁不少,陆上鸣那边被陆上瑜保护得更加严实,不用担心安危。 心情轻松不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气氛没有之前那么僵硬。 ——其实也是外人眼里的僵硬。 一个别扭,一个包容,也僵硬不到哪里去。 本来那些大臣也要来陆上瑜这边请安问候,全都被严尚宫劝了回去,言说皇帝没事,明天再见也一样的。 坐了一会,有人来请摄政王出去主持事宜,估计是有什么要跟她请示。 刚好宫女将水盆撤走,陆上瑜缩在被子里取暖,小小的一团。 叶慈顺势起身告辞,袖子却是一紧,顺着力道看过去,不是谁,又是随便跳下床的陆上瑜。 “等等,别走!” 叶慈目光下落,看向陆上瑜的双足,她不高兴道:“穿了穿了,我没忘。” “臣知道的。”叶慈道,然后用疑惑的眼神看她。 陆上瑜道:“刺客一事已尘埃落定,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堂堂摄政王亲自出马?” 这话已经是直白的讲外面那帮人没用了,要是请叶慈的人在这,估计会跪下向皇帝请罪。 所以呢? 叶慈没说话,看着陆上瑜的头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袖子上的力道是越来越紧了。 虽然她很乐意亲近,但是真的不行。 见陆上瑜不说话,赌气似的低头,纤长的睫毛微抖。 叶慈便让人去回话,说:“传本王的话,天色不早,有什么事情待明日再处理,现在就不过去了。” 外面守候的人应了一句,转身去办。 幸好严尚宫提前遣走宫女太监们,房中除了屏风后的严尚宫,只剩她们两人。 叶慈想跟她正面交谈,往后站了一步。 这一动,陆上瑜以为她要抽身离开,手比脑子还快的就揽上叶慈的腰,手圈得很紧。 由于身高原因,陆上瑜的侧脸贴上她后心处:“我五岁的时候乳娘被人挟丈夫和一双儿子威胁,要她杀我换子,不然就让她全家陪葬。” 叶慈没动:“后来呢?” 陆上瑜双目微闭,遮盖住眼里翻涌的情绪:“她妥协了,哄骗我出宫看灯会,却把我抛在大街上让潜伏的刺客动手……” 叶慈听得心头一紧。 感受到紧贴的身躯微僵,陆上瑜唇角微翘,语气仍不改可怜。 “结果自然是没有成功的,但被亲近之人背叛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你说是不是我们陆氏被人诅咒了,族人总被人背叛?爷爷被兄弟背叛,母亲被心腹背叛,我也被……” 当然,所有背叛他们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纤细手臂继续收紧,牢牢抱着不放,像是溺水之人紧抱的浮木。 温热的手盖上她的手背,安慰地拍了拍,陆上瑜很受用这种温柔,感受到她的胸腔随着说话而震动。 “我叶慈以性命起誓,永远不会背叛你,如有背弃,必将天打……” 陆上瑜早想过了,就算叶慈是真的忠君忠诚也好,心有筹谋也好,就算是为了皇位靠近她也好…… 她也不认为自己除了座下皇位以外,还有什么能让人惦记的,所以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她都认了。 北盛的江山她会守,北盛的摄政王她也要,看中了就不会放手。 垂下的眸子逐渐幽深,她很清楚自己什么性情,霸道、多疑、占有欲极强,不容许任何人沾染她的所有物。 自七岁以后她对身边的人都有极强的戒备心,只有这人才愿意亲近,清楚明白是特例,从不违背本心。 如果叶慈真的敢篡位谋反…… 也没有关系…… 她很愿意造个金笼子给逆臣住一住,这样只有她才能看见,全身心专属于她,不用担心旁人对她的觊觎。 “我不用你起誓!”陆上瑜打断她,语气软了下来:“不用要求你做什么,就这一晚上……” 安静的房间里落下一句微不可查的请求,叫人心头一软。 “别走,好吗? 160-170 第161章 如何养成帝王10 天将明时分, 潜藏在暗处的刺客头领终于落网,被严加看管。 叶慈说到做到,天亮就开始动手, 一条条命令从偏僻的守陵行宫发出。 皇帝一行还没回到盛城, 南郑险恶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北盛, 并呈井喷之势传到南郑国,天下哗然。 此番作为, 实为天下人不齿,不光明磊落,非大丈夫也。 要打就在战场上打,搞些鬼蜮伎俩算什么真男人? 但这做法也开阔了不少人的思路, 有不少北盛的有志之士效仿南郑皇帝的做法, 找人行刺, 更多的还是自己上。 于是南郑皇帝被变着花样行刺, 出宫巡幸都有可能被田埂里的农夫扑上来行刺,简直防不胜防。 他当真以为北盛摄政王脑子有问题, 哪有人会把将君王遇刺的消息广而告之,不都是不走漏半点风声的吗? 搞得朝中大臣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扶他上位的老臣也劝他下手不要太明显, 思虑应该更周全一点。 是的, 买凶行刺真不算是什么事,被人抓住把柄, 怼着脸骂才是最尴尬的。 现在被北盛人变着花样行刺,也有点咎由自取的意味, 自然可以出言谴责, 可这是南郑皇帝先开的头, 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 底线一旦拉低, 就很难提拉回去,只会一降再降。 这也就算了,叶慈还以北盛摄政王的名义写一封信呈到他桌案上。 就算是用词优美,文藻华丽,落笔行云流水,内容引经据典,一眼就叫人拍案叫绝,但也掩盖不住通篇在骂人的事实。 暗含的寓意辛辣讽刺,就差指着南郑皇帝的鼻子骂“你这破玩意可真是阴险小人!” 再看角落里的王印印泥深红,就像嘲讽的笑脸。 “愚蠢妇人,实在荒唐!”南郑皇帝一挥袖,差点没忍住那句把他拉出去砍了。 “陛下息怒,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啊!”下面的臣子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为什么那么生气,纷纷苦劝。 “让他滚!滚出朕的皇宫!” “是是是,微臣这就让他从大门滚出去。” “叫他从偏门滚!北盛狄人粗野,岂能玷污我圣武大门,他只配走偏门!” “……陛下,这难免落人口实。” “滚!!” 待全部人退下,南郑皇帝瞬间恢复平静,殿内气氛沉冷下来。 太监总管垂头不语,实则背后冷汗冒了一阵又一阵。 “摆驾于贵妃宫中,”南郑皇帝阴鸷道:“朕要去亲自问问她为什么又撒谎。” “是。”太监总管强忍着跪下的冲动,忙不迭地往外跑去。 再回到北盛这边,动静不比南郑皇宫小。 这过于率性的做法看懵不少老大臣,饶是见多识广的吴丞相都蒙然许久。 “她竟将陛下险些遇刺的消息传了出去?”吴丞相满脸惊讶,下意识抬头看在最前边的两辆车驾,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可以说他是看着跟多人长大,满朝文武的长辈,且他所认识的叶慈也不是这种处事方式。 面对一张张义愤填膺的面孔,吴丞相意识到这是真的。 这些人聚在这里也是想让他去跟摄政王 “不仅传了,还是大肆宣扬……这算什么事?”这位中年官员气的一摊手,两片宽大的袖子扬了扬。 另一个官员有幸在一旁听了全程,开口复述道:“是啊,摄政王殿下还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最见不得人的是南郑皇帝,怎么就不能说,那就大肆说去!” 这确实是叶慈的原话。 吴丞相挑眉抚须:“……” 见吴丞相不说话,貌似沉思。行事较为老派的官员则不认同这种做法,认为太过冲动轻浮,纷纷开口议论。 “这这这……这简直不可理喻!” “摄政王殿下到底是年轻气盛,还以为她在西境掌兵,能说一不二呢?” “此番作为,陛下威严何在?禁军威信又何在?若是有人刻意引导……恐会动摇国本!” “有抹黑陛下之嫌,我国子民听了会如何看待陛下?” 你一言我一语的,被压抑太久这脾气一上来,张了嘴就不顾后果,再让他们说下去传到摄政王耳里也不好听。 要是心胸狭窄的,怕不是会以为他吴丞相故意联合官员针对她,这于朝政不良。 可别内忧外患一起来,才是真正的动摇国本。 “哎,孙大人言重了。”吴丞相这才说话。 他人老成精,随着年岁的整长面相慈和,巧言调和矛盾,言说大家同朝为官没必要说的那么难听,妄加揣度也非君子所为,且她能做到此事,必然是请示过陛下,我等都是同朝官员,何必闹得不愉快,徒增笑话? 这话下来,让情绪激奋的官员们脸皮微热,也有些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挑拨是非,当这个出头鸟来了。 还是有些人不是很服气,心底暗嗤摄政王这般特立独行,分明是把持着皇帝的耳目,陛下还能有不同意的时候? 各自心思不一,还是恢复了平静。 吴丞相明白这些人因先帝崩逝,难免心思浮动。 趁着休息时间没过,他下车求见皇帝。 该说不说这老头时间掐的够准,他进入陆上瑜车驾时,叶慈刚出去检查周边情况,车里就皇帝本人和几个太监宫女。 国丧未过,一切从简,陆上瑜的车驾大是够大,内部还是空荡荡的,落座中间的人好像显得越发单薄,可这种感觉在陆上瑜身上没有。 任何人只能看见她本身的存在,哪怕是净面素衣,依然让人有拜服的冲动,贵气天成。 炉上茶香袅袅,白雾模糊了她的双眼,叫人看不清她眼底情绪。 吴丞相却是看楞了一瞬,恍惚看见陆昭在世。 陆上瑜首先发言,像是要起身迎接:“丞相来了,快快请坐,不知您过来,是有何事要说?” “陛下客气了,不过是来看看陛下罢了。”吴丞相连忙落座,终于看清了她的神情,叹道:“陛下精神看起来总算是好了不少,就是太消瘦。” 他语气慈和,态度亲近,倒真像是关心晚辈的长辈。 不过吴丞相是先帝的帝师,又是陆上瑜的顾命大臣,说这些话也不逾越。 陆上瑜唇角弯出浅笑,又顷刻收回,虽不再笑,起码面色缓和不少:“前阵子伤心过度,让您担心了。” 她的头微垂,做出歉然的姿势。 吴丞相身形一动,没受这个礼,只是摇头说:“陛下伤怀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倒是老臣苛刻了。” “丞相是担忧,又何谈苛刻?”陆上瑜抬手,身旁侍女躬身倒茶,邀请丞相共饮。 清淡的茶香在不大的空间里弥漫开。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身居高位的人总会蕴养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或许小皇帝并没有他们所知道的弱气,刚刚那一眼,吴丞相自己都要信了说服其他官员的话,摄政王当真是真的听命办事,心有筹谋了。 看陆上瑜面上没有被胁迫或者不满的情绪,吴丞相可算是放下心来,陪着皇帝聊了一会。 越是深谈,吴丞相越是惊讶,腰背都挺直了,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 别看陆上瑜年纪尚少,见识却比同龄人广阔不少,言之有物也不夸夸其谈,一听就知道是心有沟壑的。 吴丞相双眼发亮,声音提高了不少,心头欣慰。 不急躁不短见,锐意与沉稳并存,根本没有从小娇养深宫的拘束和胆怯,不愧是陆昭亲女。 言谈途中,吴丞相感叹陆上瑜这般学识,能比得过他加冠的小孙子去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陆上瑜却说:“我年纪尚轻,要学的还有很多,还请丞相不吝赐教。” 吴丞相正要说什么,就听陆上瑜再次重复:“瑜匆匆继位,对政事上较之诸位大人还是稚嫩不少,总该是要靠诸位才不至于出错。” 吴丞相明白了她的意思,正色道:“老臣必当尽忠职守,不愧先帝所托。” 休整的时间稍纵即逝,吴丞相带着满肚子的兴奋下了车,一张老脸难得的容光焕发。 可不是嘛,吴丞相出身钟鸣鼎食的世家,自小刻苦读书,所追求的不在于钱与权,反而更在意更高追求。 且为人臣不就是以辅佐明君,名留青史为终身目标么? 有此明主,何愁不喜? …… 帝王仪仗逐渐靠近盛城城门,周边百姓难得见到这样的阵仗,纷纷挤在路边,想要一睹皇帝的威仪。 真是非常热闹,处处人挤人。 随行的官员有些奇怪,他们对视一眼。 “陛下回宫的消息是人人皆知不奇怪,可是怎么那么多人?” “禁卫先行,难道不是提前回来维持秩序吗?” “我也不知,但听说是摄政王吩咐的。” “又是原来是摄政王的吩咐,想必有她的深意吧。”见有武官路过,那人强行改口。 文官之首是吴丞相,那武将之首是叶慈没错了,可不能跟他们闹起来。 这些议论没能传到叶慈耳中,她正在跟陆上瑜重复之前的安排,陆上瑜趴在车窗边懒洋洋的听着,感受盛城的冷风。 她这几天没坐马车里闷着,按照习惯自行骑马,换以前八百里奔袭都是常有的事,倒也不觉得多累,就一路守在帝王车驾边。 对于这个结果陆上瑜倒是乐见其成,还能趁休息时间把人拉上来小憩,路途是苦闷了点,但没有去时那样悲痛欲绝。 “臣说的话,陛下有听吗?”一抬眼,叶慈就看见陆上瑜不知道又盯着哪里走神了。 心说陆上瑜到底年轻容易被其他东西吸引注意力,爱走神是正常的。 无奈重复道:“陛下,你有没有听的?” “有。”陆上瑜立马回神,擅长一心两用的她复述出刚刚的话,一字不差。 这倒让叶慈感到惊讶,没想到陆上瑜的记性那么好。 陆上瑜一手托腮,小声道:“你别叫我陛下,太生疏了。” 叶慈放慢速度,尽量保持在相对应的距离,腰上悬着长剑:她问:“那该叫什么?” “我的名字。”陆上瑜得寸进尺道。 双眼紧盯叶慈侧脸,粉白的唇瓣微抿。 想也知道等会她又会说什么于理不合,该怎么尊称怎么尊称,恭恭敬敬的行礼喊陛下。 “上瑜,你乖一点。”喟叹般的语气响起,像是被闹腾的没有办法了。 “”陆上瑜一愣,懵懵地看着前方。 见鬼了真是,她怎么从这句话里咂摸出宠溺的感觉。 一时间陆上瑜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是棋逢对手的战意,还是得偿所愿的满足。 很快,叶慈就翻身下马,一手掀开帘子,一手伸出欲扶,却是手背朝上让人搭手:“到了,陛下请骑马。” 看吧看吧,又是这样,哪有篡位的权臣是这样蛊惑幼主的。 自己故意放权都不去揽权,连禁军的兵符都还回来了,按照正常操作不应该是顺势扣下兵符不交,再以自己尚且不能理政为理由,把控自己么? 真是,好好的机会都不会去把握。 陆上瑜收敛了表情,端着架子下马车,走到红鬃马身旁。 看她满脸的淡然,谁能想到她满脑子都是想要另一人谋朝篡位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 高大的红鬃马看见陆上瑜,往她身旁凑近几步,尾巴甩了甩。 侍从呈上缰绳,恭敬道:“奴婢扶陛下上马。” “不必。”陆上瑜会骑马,还亲手驯服过野马。 不用任何辅助,直接翻身上马,身型利落姿态娴熟,不少人看了这姿势都觉眼前一亮。 “走吧。”陆上瑜道,一扬马鞭首先出发。 一人动,全员跟着动。 为了说清被行刺的皇帝真的毫发无损,行事直接的叶慈向陆上瑜提议,不如亲自骑着马进城,让大家亲眼看看皇帝长什么样不就迎刃而解了。 而且也有宣告北盛换新主的意思,让万民朝拜。 本来还有挺多官员不甚赞同,认为过于冒险,毕竟行刺一事才过去不久,担心他们不死心。 叶慈却说这样更好办了,把那几个被折腾的不轻的刺客放囚车里拖进去,包管震慑全场,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官员们很想说这样不是更加拉仇恨吗? 陆上瑜则一锤定音,说摄政王的提议不错,就听她的。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办法确实简单有效,陆上瑜踏着一路的吾皇万岁进的宫,中途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却不知藏在人群中的南郑细作看见这一幕银牙都要咬碎了,还得忍着怒意跟着北盛人跪拜新君,露出恭敬向往的表情,好像当真非常敬仰君主一样。 也幸好他们反应及时,不然就会被察觉出异样,抓去严刑拷问,端掉老巢 成为摄政王之后的叶慈更加忙了,体重再次锐减,本就明晰的脸部线条更加突出,显得气势更加凛冽。 每天忙着审问抓来的刺客,致力于将这潜伏许久的南郑细作团伙一网打尽。 偶尔过问小皇帝登基事宜,虽说由吴丞相负责大部分的职责,但她这个摄政王真不能完全甩手不管,闲暇时刻还得跟小皇帝说说话,以免她想东想西,在无人的角落里独自黑化。 叶慈算是看出来这个世界的陆上瑜到底是什么性格,脑瓜是够机灵,就是爱多想。 不过也没觉得不好,有点小脾气也挺有意思的,这种性格的人最擅长自我攻略。 登基仪式还没举行,吉日已择好,正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官员们忙得脚打后脑勺。 另一件事也很重要,那就是小皇帝的教育问题。 由摄政王主导,加上几位大臣轮流教导她,本来那几个大臣不太服,觉得叶慈可能不够服众。 也不知道叶慈是怎么说服他们的,竟然都同意了,个个年过知天命的大臣面带惭愧的对陆上瑜说自己不够好。 “微臣远不如摄政王矣。” “我等误会摄政王殿下了。” “让摄政王亲自来,我们也放心。” 陆上瑜:“?” 俱是心服口服,交口称赞,直把陆上瑜看得满头雾水,想不明白她在卖什么关子。 拿到主要教育权力后,叶慈没有如陆上瑜所想,给她进行放养式教育,尽最大的努力把她养废,做一个小昏君。 扮猪吃老虎的剧本陆上瑜都准备好了,结果却跟自己想的截然相反。 这人真把自己当帝师了,竟还制定了严格的学习计划,从各个方面入手,修身,修心,修德,平天下一个不落,通读古今史册,口才都不忘落下,且课业要求完美,致力于往全能帝王方面培养。 陆上瑜敢说这份专门定制的要求拿出去,是个目不识丁的乞丐都能培养成当世明君,就是起步的要求就很高,好像制定者清楚知道陆上瑜现在到底什么水平一样。 不应该啊,吴丞相答应过她不会把她的真实水平泄露给其他人,他老人家最信守承诺了,真是奇也怪也。 抱着试探的目的,陆上瑜刚开始的时候表现得并不怎么样,看起来有些愚笨,怎么教都不会的样子。 叶慈不失耐心,更加细心了,一改简练的风格,掰碎了揉烂了地教,耐心程度陆昭活过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瑾瑜,美玉也。”叶慈放下书,朝有些懊恼的小皇帝道:“陛下不应妄自菲薄,先帝为您取这个名字就是认为您如美玉般美好,也有言,玉不琢不成器,您天资聪颖,不过是缺少雕琢。” “摄政王说的是。”陆上瑜纤长的睫毛扑簌簌往下垂,有些落寞道:“如果我再聪明一点,是不是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我不累。”叶慈没说假话,这还真不累,比审犯人轻松多了,还不用听刺破耳膜似的惨叫。 陆上瑜眉宇情绪黯然:“要是我一点就通就好了,只不过我天资愚钝,总是占用你那么多时间” 话语里虽是赞同的,语气却不怎么认同自己,咋一听还以为她在自卑。 如果陆上瑜天资愚钝,那这世间上就没有蠢人了。 要不是叶慈看过陆上瑜处理过的奏折,差点信了她的鬼话。 于是,叶慈静静地看着陆上瑜不说话,看她又会说什么。 该说不说,都是当皇帝的人了,都能面不改色的撒谎:“看这天色不早了,摄政王不如今夜也留下来吧,你一贯住的地方已经打扫好了。” 就算留下来也是住偏殿,也不知道她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明明从皇宫到长阳王府的路程不用超过一盏茶,徒步走回去都不嫌累的距离。 有时候叶慈怀疑这人是不是个演技拙劣的骗术大师,用最不走心的骗术骗她,就差在脸上写上骗子两个字,偏偏她每次都去配合,还觉得这样子很可爱!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活该她们天生一对。 “既然陛下美意,那微臣自然却之不恭,遵旨。”叶慈笑容更大,随手给小皇帝布置繁重作业。 陆上瑜:“” 目的达成了,又好像没有达成。 也罢,成大事者必然有所牺牲,这点经历不算什么。陆上瑜自我安慰道。 接着盘算怎么让人陪自己吃个饭,再去看看陆上鸣。 又让人大早上就起来上武课,马术骑射剑道样样不落下,将前几年缺失的功课全部补回来。 小皇帝累成死狗,小皇帝怀疑人生。 这往死里教的做法,很难看得出叶慈的狼子野心。 换个不爱学习的来怕不是觉得摄政王怕不是和小皇帝有仇,亲政后不得把人给砍了,倒是那帮大臣感到很欣慰。 陆上瑜听着他们的话,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日,天气晴朗。 陆上瑜放下笔,起身拿着功课去问偶尔得闲的叶慈。 经过这段时间的课业,陆上瑜不再继续装笨,课业水平稳步上升逐渐到达自己原本水平,她也在这种学习中汲取了不少知识,收获不少。 但说实在的,按照叶慈这种要求,是头猪都能教成天才,再继续“笨”下去就装的太明显了。 陆上鸣也在一边玩耍,用嗲嗲的小奶音不知道在说什么,眉毛正纠结的拧着。 在他面前的叶慈一脸严肃,低低的念叨,像极了给陆上瑜上课时的表情。 不知为何,陆上瑜现在看见叶慈严肃的表情就下意识态度端正起来,紧张的再次检查自己写得到底对不对。 “不对不对,不是姨姨,是姐姐。”叶慈试图纠正陆上鸣的称呼。 “你!姨姨!”陆上鸣声音嘹亮,满眼星光。 他可记得非常清楚,母亲就说她是姨姨。 “错了,你说错了,跟着我读,”叶慈托着小胖脸,嘴型放慢:“吉一野——姐,姐姐。” 陆上鸣歪脑袋:“姨姨?” 为了避免以后各论各的叫,你管我喊姨,我管你喊弟这种局面。 叶慈从不言弃:“这世间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我势要把你的称呼给掰过来,反正我迟早也是你姐姐。” 乳娘满脸勉强:“” 陆上瑜:“?” 什么叫做迟早也是你姐姐? 忽然,陆上鸣嘴巴一张,兴奋大喊:“姐姐!” 叶慈忍不住展露笑容,若春花烂漫:“对了,这次可算是叫对了。” 又意识到了什么,叶慈侧过脸,就看见陆上瑜站在不远处,一脸沉思。 第162章 如何养成帝王11 等待的日子稍纵即逝, 很快就到了陆上瑜登基的吉日。 这日晴光正好,微风徐徐,兴许是好事将近, 人人都格外的心旷神怡。 北盛城内外将白绫换红绸, 百姓夹道欢迎热烈庆贺新君登基, 同时在秩序维护上不失戒严。 陆上瑜作为今日最重要的主角直接彻夜未眠,一直准备着各种仪式, 终于在天光拂晓时分全部准备妥当。 庄重威严的养心殿不少人进进出出,手上拿着各种东西,都各自忙碌着。 叶慈好不容易将一切协调妥当,从禁卫那边脱身出来, 准备去看看陆上瑜那边情况如何, 顺便去吃点什么什么垫垫肚子。 对了, 还得爬山前往祭坛祭告上天, 祭告天下四方,得让陆上瑜也吃点, 别爬到一半没力气了。 门外几个官员踏着四方步联袂而来,手持玉牌,正低声商量着什么。 路过的低品阶官员和太监宫女见了这几位肱股之臣, 纷纷驻足行礼, 面色恭敬。 其中一个中年官员道:“这人选摄政王没说吗?” “没有,本来太常寺官员们也在犹豫这事, 问过吴丞相。但我等拿不下主意,便去询问摄政王殿下意下如何, 却不想” 说是询问, 其实是看叶慈的态度究竟是什么, 他们也好有应对的方法。 人群中心的吴丞相说出结果:“结果摄政王同意了, 还让陛下的成年加冠礼和登基仪式同一天进行。” 男子二十加冠寓意成年,长成一家之主,女子十五及笄成年,便可婚配,都有自己做主的意味,不再归类于不能自己拿主意的小孩。 但皇帝是特殊例子,加冠成年不是简单的名词和年龄界限,表明着达到亲政掌权的地步,能独当一面。 如此一来,摄政王手上的权利只会越来越少,还会增加君王的猜忌,颇有两边不讨好的感觉。 这一点头,也代表着叶慈的本意——她愿意奉皇帝为主,没有二心。 哪个朝代的摄政王会这样干啊? 对比起其他牢牢握住朝政大权,意图架空皇帝的摄政王,他们行事张扬的摄政王简直不要太清新脱俗了好吗! “我等也是没想到摄政王会同意。”吴丞相摇摇头,面色越发惭愧:“看来是我误会了摄政王殿下的脾性,竟把她的豪迈直爽当成狼子野心,还处处提防于她,这着实不该。” 其他几人也跟着感叹:“是啊,还是先帝慧眼识人,明白摄政王殿下的丹心铁骨,临危受命于她,我等远不如矣。” “我再也不偷偷写奏折骂她了,今晚就写一封新的赞扬她去。” 说着,话题还是回归重点,到底谁给小皇帝加冠? 几人面面相觑,一个脾气爽快的直接说:“那陛下的宗亲们总有一个合适的吧?” “陛下成年礼的加冠者必然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亲自来,皇室宗亲们有这种人?”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几个官员沉默了一下。 他们异口同声道:“好像确实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他们意见达成一致,再次沉默。 该说不说,祖皇帝确定要立陆昭为皇太女后,时隔多年再次向蠢蠢欲动的皇室宗亲们举起屠刀,只要有异动就统统送下去见祖先,现在能剩下来的都是不怎么聪明的米虫。 再加上陆昭登基后在各个方面入手安排,有意将剩下的宗亲养废,少在朝堂上碍手碍脚的。 于是不怎么聪明的他们更加愚蠢,在年轻的陆上瑜面前都翻不起水花,更要在有实权的摄政王面前退避三舍。 什么皇室宗亲,其实还不如朝中重臣地位更高。 “那就再问问摄政王吧。”吴丞相一锤定音,加快步伐。 可巧,刚到地方就看见要走的人。 “殿下!殿下留步!” “可算是找到您了殿下!” 几个官员提溜着衣袍,隔着老远就飞奔过去,衣袂翻飞。 这远远看去,像是几只大红蝴蝶。 叶慈才出了门,就被几个大臣拉住不让走,绛色金纹摄政王礼服的袖子都要被扯皱了。 “诸位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么,快讲。”叶慈的肚子在打鼓,人都要饿飘了,满脑子只想吃饭。 那几位身着礼服的官员们互相对视一眼,将资历最老的吴丞相给推了出来。 吴丞相揣着袖子,郑重道:“这事确实重要,就是陛下成年礼的加冠者当由谁来?” “加冠?”叶慈被饥饿占据的大脑空白一瞬,才想起这事,一手握拳敲掌心,恍然道:“陛下成年礼的加冠者还没定,我竟把这事给忘了。” 再一抬头,几个老头都等着她发话,态度比之前更加亲近几分,隐隐有以叶慈为首。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想通了,叶慈也没去计较这个小细节。 稍加思索,便说:“那就吴丞相来吧,辅佐三代帝王的三朝元老,且德高望重,再合适不过了。” “这如何使得”吴丞相下意识推脱,谦虚道。 “那现在时间紧急,哪里再给陛下找个人来?且我这般年轻,更加不合适。”叶慈一摆手,快步迈了出去。 这般姿态不觉粗俗,只觉潇洒利落,背上的金纹随着动作熠熠生光,恍然是不可冒犯的威严。 吴丞相跟她并排而行,剩下几个官员落后半步跟随。 叶慈边走边说:“稍后你随我去养心殿,陛下应该整装完毕,就辛苦吴丞相一路近身随驾。” “臣知晓了,为陛下做事这算不上什么辛苦。”吴丞相也不扭捏,完成仪式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为皇帝加冠的荣誉也无人能挡 再说了他们这位摄政王的脾气不是假的,你要是敢在她面前推三阻四,扭捏作态,她可不惯着你的谦虚,真敢直接换人,没工夫搭理你。 三推三请什么的,做做样子就够了,别太认真。 到了养心殿,叶慈直接给自己塞了几块糕点,顾不上去计较茶水冰冷,顺着吞下去。 养心殿内外的宫人都不觉得摄政王这样随意有什么问题,倒是吴丞相看的稀奇,又多看了几眼。 绕过外殿,还没等进入里侧,听见动静的陆上瑜首先出来,随口说道:“等你好久,一直没人给我通报,可算是来了。” 她还想让她看看自己穿这身衣服的样子,左等右等都没把人等到,都快不耐烦了。 叶慈上前见礼:“陛下。” “你再过来点。”陆上瑜伸手去拉她手腕,隔着好几层的布:“你怎么过来的那么晚,看我怎么样?” 吴丞相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出嗔怪埋怨的意味,再一看她冷淡的表情又不是很像,于是在那愣着没出声。 “有些事情耽误了,这不是连忙赶了过来么?”叶慈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唇角微翘。 陆上瑜一头青丝被尽数挽起,梳了个繁复发髻,乌发如云,因等会还需加冠,头上还是戴着普通的发冠,就比较简单。 她现在已经换下了杏黄的太女服,身上穿着只有北盛皇帝才能穿的帝王冕服,颜色深沉庄重。 上黑下红的帝王冕服层层叠叠,厚重非常,腰佩长剑,脚踏精致绣纹的翘头履,每一样装饰都有寓意和讲究。 为了维持帝王仪态,穿着这身衣裳得昂首缓步,下巴微抬,唯有这样看着才能更显凸显其尊贵的气势,不至于埋没这身冕服。 若是衣饰太过华贵,人的目光总会更容易被衣服吸引过去,穿的人反而被遮盖自身光华,显出不般配的黯淡。 但在陆上瑜身上没有这种困扰,是衣服衬托她的气质,更添三分深沉,而不是成了干巴巴的衣架子,毫无阅历也经不起事的小年轻。 “你很好,没有比你更适合这身的了。”叶慈克制地说。 陆上瑜不自觉地弯起唇角,颜色稍浅的唇边浮现一对深深的梨涡,那种尊贵疏离的气质消退不少,多了几分难以品尝到的甜来。 “陛下?陛下原来你在这!”严尚宫托着一串环佩追出来,懊恼道:“那负责衣饰的宫女竟然把这给忘了,险些犯大错奴婢这就给你戴上。” 严尚宫快步过来,正要给人戴上。 “等等。” 横生一只手拦截了她,将托盘上的一串佩环拿走,严尚宫顺着那节绣工精细的衣袖看去,便看见叶慈那张出众的脸。 她垂着好看的眉眼说:“我来吧。” 严尚宫:“?” 摄政王亲自服侍皇帝整理衣饰,你身份尊贵,何至于此? 她眼睁睁看着叶慈单膝跪下,修长十指灵活的把那一串佩环系在腰带上,还顺带理了理袍角,抚平褶皱。 陆上瑜神情不变,视线已经跟着那道身影下滑,专注而认真,片刻都不愿转移。 拥有一半西境血脉的叶慈更像她西境第一美人的母亲,从小就生的眉眼深邃,鼻梁挺直,精致的跟玉人似的,就连唇色也是得天独厚的好看,天生就是浓艳的朱红。 在盛城待了几年,叶慈的肤色变浅,身上绛色的亲王服制衬得她更加肤白若雪,只是身形跟城中闺秀相比还是高挑很多,才十五岁的陆上瑜才到她胸口处,还不到锁骨的高度。 这样浓烈的外貌还生了一双多情桃花眼,眼角眉梢都是难以化开的柔情,若是眼神认真注视一个人 陆上瑜敢说真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这种眼神,深沉似海,难以自拔,直教人溺毙其中。 就比如现在,感觉叶慈笑起来的时候盯着佩环的眼神都是含情脉脉的,跟看情人似的。 乌黑的眼睛就像一面打磨光滑的镜子,能把她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连自己发怔的双瞳都倒映进去。 陆上瑜愣了一会,才发现原来是叶慈跟自己对视了,修整漂亮的眉毛微蹙。 还不等陆上瑜发问,叶慈转头说:“严尚宫拿些螺子黛和口脂来。” 严尚宫回神:“是。” 陆上瑜不解:“你要给我上妆?” “嗯,你怕冷还唇色浅,衣服颜色又太深,看着气色不够好,用胭脂增色一下颜色。”叶慈说。 陆上瑜不喜欢往脸上涂抹东西,还不喜欢千金难求的螺子黛的味道,宫里的人都知道小皇帝是什么性格,更加不敢犯她的忌讳往她脸上涂东西。 讲真的,今天让人侍奉穿衣已经是陆上瑜强行忍耐的结果,所以就这样素面朝天的出来的。 也是陆上瑜长得好看,才压得住。 想起脂粉的香气,陆上瑜就忍不住皱起眉,想了想叶慈说得也没错,忍忍也不难。 后来陆上瑜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其实忍忍也挺难的,比咳嗽还难忍。 东西很快就拿了过来,叶慈旋开小巧的漆盒,弯下腰靠近。 温热的手伸出宽大的袖子,以指尖轻轻托起陆上瑜的下巴,少量肌肤相处,另一手用笔描眉,细细描绘。 笔下的眉颜色并不深,但形状很好,弯弯长长,跟水墨画里起伏的山脉一样,不用怎么用心仅仅随意描绘就很完美。 偶尔双方呼吸相碰,陆上瑜呼吸微促,脸上热度蒸腾,养心殿忽然之间变成了蒸笼。 好不容易等头上阴影撤离,陆上瑜猛地长呼一口气,凉丝丝的空气往心肺里钻,降下莫名的温度。 原来是她刚刚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浑身僵硬得像隔壁的柱子,呆的让人笑话。 可这口气长到一半,才直起腰身的人又弯了下来,凑得比刚刚更加近,挺翘的鼻尖差一指的距离就要挨上,还把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往她嘴巴上抹。 陆上瑜:“?!” 差点给她憋到岔气,陆上瑜双眼瞪得跟猫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叶慈。 叶慈垂着眼,没有跟她对视,好像无知无觉的样子。 别以为她没发现叶慈是故意的,唇角的弧度都往上弯了不少! 提醒似的,涂抹在唇上的力道加重了不少,好听的声音笑道:“陛下别乱动,口脂要画歪了。” 陆上瑜:“” 这怪谁?怪我吗?! 那双清透的琥珀双瞳迸出愤懑的情绪,小老虎似的张牙舞爪。 “好了,陛下抿抿唇看看。” 在陆上瑜忍耐到顶点,快要忍不住把人推开的时候,叶慈首先退开。 正要发力的陆上瑜泄了力道,随便抿抿唇,也不管口脂会不会花掉,反正也没人敢抬头仔细看她的脸。 就是那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面的感觉不好受,心情更加发闷了。 叶慈把东西还给严尚宫,溢出一声轻笑。 暗道果然是假正经的小孩心性,还以为自己多成熟,分明跟没成熟的果子一样青涩。 吴丞相看着眼前这一幕,脑子里敏锐那根筋一抽,怪异感漫过心头。 只是稍纵即逝,没能细想就消失不见。 都是女子,摄政王帮忙上妆又有什么所谓? 好像没有什么所谓,他的小孙女都有梳头丫鬟帮忙上妆,大抵也是凑得这般近的。 见叶慈站起身,一直觉得自己很多余的吴丞相忍不住轻咳一声,躬身行礼:“老臣参见陛下。” 陆上瑜眉目缓和不少,身上已经有上位者的气度:“吴丞相快免礼,是我的过错,竟没发现你老也来了,真是怠慢了。” 吴丞相恭敬道:“这算不上什么大事,陛下整理仪容才是紧要的。” 面上笑呵呵的老头心里却说:你不是怠慢了我,你是根本没看见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摄政王在哪里,陛下的视线就放在哪里,根本看不见第二人。 同理,氛围也是一样的,只要两人在场,就放不进第三个人,泰山崩于前都会被无视掉的专注。 “不知丞相与摄政王一同前来,是有何时相商?”陆上瑜手扶长剑,问道。 可看她坦坦荡荡光明正大的姿态,吴丞相越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吴丞相是为陛下的成年礼而来,他是我为你请来的加冠长辈”叶慈收敛情绪,提起他来的目的。 “原来如此,本该是我这个晚辈携礼亲自去请您的,倒让您自己过来了。”陆上瑜恍然,气息越发收敛,忽略这身冕服光看表情,倒真像是一个乖巧的小辈了。 吴丞相连忙摆手,言说时间紧急,这些小细节就不去考虑了。 几人谈没多久,出发的时辰就到了。 浩浩荡荡的仪仗从皇宫出发,按照先例一步一步走流程,折腾到吉时再返回皇宫登基,接受文武百官恭贺朝拜。 在太庙中,陆上瑜低下头,由吴丞相取下代表着少女的发冠,还是由他戴上了那顶象征身份的冕毓。 珠帘微晃,人人拜服,所有人都看不清她的脸,不由心生敬服,将头低的更低,扣向地面。 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但为了结果一切都是值得的。 陆上瑜立在高处,缓缓落座。 坐在她仰望着长大的地方,而现在则变成别人仰望她。 众人下拜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双唇微启,声音凉薄,压的有点沉:“众卿平身。” 此番事情结束,叶慈跟皇帝告假,终于回到了阔别许久的长阳王府。 这段时间因忙着新君登基的时,叶慈干脆住在宫里,养心殿偏殿或者官员值班室两个住址来回倒腾。 至于住哪里,得取决于当天晚上到底在忙什么。 回去后,叶慈直接睡得天昏地暗,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彼时日暮西斜,秋阳灿烂。 直起身的时候还迷迷瞪瞪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有人过来,一张嘴就问那龙袍做好了没,尺寸合适不合适。 “什么龙袍?您不是说不干了吗?”紫凝被她吓了一跳,以为她们家主子还有二心。 看她这段时间尽心尽力的,难不成只是麻痹小皇帝? 不是吧?现在就开始给自己做龙袍了?不怕被发现吗?这多危险啊。 那么一瞬间,紫凝想了很多,甚至想好了要是起事失败自己该往哪里埋。 当然了,起事成功的结果她也想好了,左不过跟宫里的女官一样,终身侍奉皇帝。 “陛下的龙袍啊,登基的时候得穿……”叶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揩掉眼角的生理泪水,才看清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陛下昨天就登基了,您还是参加过宴会,一路闭着眼睛回的长阳王府呢!”紫凝松了口气,素手浸入热水,捞起面巾拧干。 “忘了,忙忘记了。”叶慈捏捏鼻梁,还有些未散的睡意:“刚还做梦以为自己在衣冠署盯着绣娘们的成果,有个绣娘不老实,想把血涂在龙眼睛上给我看见了……” 紫凝满脸不明所以:“涂龙眼睛上?她……她图什么?” “诅咒?还是破坏寓意一滴血就能让山河倾颓?还是以为自己的血有毒?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呢?我不跟傻逼论长短,直接拖下去处死了。” 叶慈接过帕子往脸上擦,仗着自己皮肤好硬造,把紫凝看得直皱眉。 “您轻点!这是您的脸,不是墙皮!”紫凝把帕子抢回来,疑惑道:“傻……傻逼是什么?” 叶慈随口忽悠:“西境再往三百里的俚语,指脑子有问题的人。” “原来如此。”紫凝一脸长见识了的表情。 但有一件事她还是不太懂,按照她浅薄的理解就是现在她们家主子不想篡位了,大小也是个权倾朝野的实权亲王。 那为什么要那么尽心尽力操办登基大典,都是经历过先帝一朝的老人,手底下那帮官员也不是无能之辈,交给他们不就好了。 “你说这个?”叶慈笑道:“她的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还是亲自上手更好。” 紫凝盯着她堪称温情十足的笑颜,悚然一惊。 就看着那道修长背影慢悠悠的晃了出去,懒洋洋的声音伴着夕阳落了一地。 “先帝好算计,直接把我摁在了摄政王位置上,是想看在我年轻不懂事,犯过小错误的份上想让我旧爱之女爱屋及乌,悉心戮力,还能防着年长男子者以爱蒙蔽女帝,行窃国之事。” 紫凝:“……” 您原来管跟先帝抢人当小错误。 是的,紫凝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还看见过被女帝念念不忘的钟正君的模样。 “但她防了也白防,现在哪里用得着担忧年长男子用情爱蒙蔽小皇帝……” 叶慈小声嘀咕,颇为牙疼的啧了一声,意味不明道:“年长女子也行的。” 紫凝:“您说什么?” 钢铁直女陆昭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天生爱慕同性的存在,她还是把叶慈的澄清当做推脱之语。 紫凝:“您说什么?” “饿了,给我上饭!”叶慈提高声音。 “已经好了,就等您起床吃呢,我这就去传。”紫凝端着水盆出门,门又关上了。 “嗯。”叶慈饿得啃桌面上干巴巴的糕点,心里那口气缓缓长了出去。 第163章 如何养成帝王12 死牢, 必死之人才会进的地方,自开国以来无一例外。 众所周知,进了此处就是有命来无命走, 将活人变成活鬼。 就是铁打的骨头都给它打成一滩烂泥, 再坚定的意志都会在这里崩溃瓦解。 秋日晴空, 微风徐徐,所有的惬意在靠近这座阴森森的死牢前都消失殆尽, 胆子小的的都为此处散发出来的阴森气息感到心惊胆战。 可巧,自前段时间丢进来的刺客后后,今日的死牢又迎来了一位矜傲的贵人。 “殿下,这边请。” “嗯。” “这地方黑, 您看着点脚下。”狱卒又说。 还是那样的意简言骇:“无妨。” 迎接的狱卒满脸陪笑, 凶神恶煞的脸上挂着强行憋出来的谄媚, 兴奋与恭敬混杂在这张脸上, 怎么看怎么别扭。 面上是一回事,心里怎么想又是一回事。 死牢来贵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这地方龙子凤孙也接待过,还不是抬着下巴进来,跟死狗一样出去? 只是稀奇在这位贵人是来亲自动手的, 还不是旁观的, 还是怪那领头的刺客嘴太硬,浑身都烂了都不肯招, 贵人听罢,下了朝就来亲自动手了, 这不, 身上的官服都没脱下来。 那朝服染的纯正朱红看得他越发敬畏, 是他这种贱籍十八辈子都挣不来的尊贵, 天然的敬畏让他的视线只敢放在垂落的腰牌上,跟上面雕刻的狮子头对视,不敢直视她的脸。 边走,还要提起心神去回答她的话。 见快到地方,那位才停下问话,沉默了下来。 回话的狱卒姓朱,没有名字,家中世代都是做这个的没什么机会占书卷的边,于是他没文化的爹就按照排名喊他朱大。 如今他已经在这死牢从少年待到中年,经验老到,头一回遇到这样嘴硬的人。 朱大心里就犯嘀咕,看这位大人金尊玉贵的面貌,还通身清贵,不像是会亲自沾手这种脏污事的样子。 看了看她兴许处理朝政,打仗退敌是在行,可逼供她行吗? 逼供并非打了就完事,还得从受刑者的心境入手,反反复复的去验证,提问,整理,就为了避免得到的是扰乱视线的假口供。 打残的同时不能打死,还不能把脑子打坏,更打到说不出话来,反而费时误工,都是非常需要耐性的精细活,他就干的很好。 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刺客是他玩得最爽快放得最开的一次,美中不足的就是他死活不肯招。 正沾沾自喜着,地方就到了。 朱大掏出钥匙开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无所不能的贵人吃瘪的样子,能极大的满足他早已扭曲的心灵。 “殿下您请,小心别碰着头了。” 没能忍住,朱大的语气里泄出几分幸灾乐祸。 凉丝丝的目光扫过他低垂的后脑勺,轻飘飘却有如实质,不等他开始惶恐,又顷刻收了回去。 搞得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出来 “你留下来,观刑。” 很好,她是听出来了,只是不打算跟他计较。 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在这地方待久了心理肯定会出现明显的问题,他这种样子的叶慈见得多了。 于是,进了这间房后朱大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不不不不!”惶恐的拒绝声响起,那人眼里倒映着越靠越近的人影,还是第一次那么惶恐,跟一贯的嘴硬形象截然相反。 下颌被钳住,禁闭的嘴巴被强行撬开,冰冰凉凉不知道有何作用的液体再次强行灌进嘴里。 所剩不多的味觉居然能尝出苦味来,但现在他满心只有害怕。 “啊啊啊啊啊——” “药效还没起作用,怎么快就又开始怕了?”朱大不知道摄政王到底给的什么药,他只负责喂,然后退到一边耐心等待,等待他发作的样子。 越看越叫他兴奋。 惨叫持续一会,药效逐渐发作只见那人面目狰狞对着虚空不住叫唤,好像有什么常人看不见的诡异东西在纠缠着他。 “别过来!你看见了我,我当然不能放你离开”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你信我,我绝不会让你收到任何伤害! “为了大业牺牲在所难免,若是继续苟活我不如立刻死了干净!” 他以为自己说了很多,其实在外人听来只不过是无意义的呓语,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又害怕虚空的冤魂向他。 指尖敲了敲桌面,眉心微蹙,像是不满意面前的效果。 叶慈道:“喂点解药吧,有点刺激过度了。” 他一副见鬼的样子直把朱大看得毛骨悚然,行刑了二十余年的手,早就冰冷如铁的心在微微发颤,感觉手上拿着的不是轻飘飘的药瓶,而是什么千钧重的巨石。 “是。”他听见自己谦卑的说。 又是苦涩的味道顺着喉管往下滑,被冷汗浸透的头颅不住摇晃,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上,狼狈至极,想抗拒却毫无办法。 “招?”待挣扎稍弱,问话的人声音冷淡的问。 “……”那人又成了死鱼,还是一条遍体鳞伤的死鱼,身上没一块好肉,不仔细看都以为他断气了。 坐在最中间的人没再问话,一抬下巴。 朱大得令,抄起木桶就朝他泼过去,死鱼顿时复活,在地上不住的扑棱,血呼啦擦的。 一盆冰冷的盐水泼过去,惨叫声骤起,听得远处的狱卒们都一激灵,搓搓臂膀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对身边的同僚嘀咕道:“真渗人。” “这朱大估计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新花样,可惜没机会看见现场,我也想学两招。” “真羡慕朱大能在摄政王殿下面前露脸,我也想在贵人面前得脸,要是好运还能调离这鬼地方。” “还说露脸,你有站摄政王身边的胆子再说吧!我刚给她开门的时候都不敢看她。” “很凶?” 那人摇头,心有戚戚焉道:“不是凶,就是那气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眼睛里都是带着血性的。” 外边议论纷纷,各有各的说法,最后他们统一意见。 ——摄政王是个狠人。 唯有近距离的朱大知道真相也无法参与,他寻思着摄政王不愧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女战神,见过血的人就是不一样,她才是酷刑审问的祖宗。 “招?” 还是那道冷淡至极的声音,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不沾染半分尘埃。 “……招,我招。”趴在地上的人气若游丝道。 真的要招了?竟然真撬动他的嘴了! 身后的行刑者下意识去看向旁人的侧脸,等待她的命令。 目光里带上真情实感的敬畏,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做心服口服,恨不得原地跪下拜师,大呼一声请殿下不吝赐教。 可惜不行,人家是文可治国武可安邦的摄政王,没给他一脚都是算好脾气了。 从一进门就言语简短的人一改态度,神情认真了不少,但目光仍是淡淡,她漫不经心一摆手:“你去找个小吏来。” 带着纸笔的小吏进门,身后还有几个廷尉府的官员,全都向她躬身行礼。 “见过摄政王。” “闲话少叙,早审完早下职,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想到那堆待处理的奏折叶慈就头疼,陆上瑜经验尚且不够,处理过的奏折她还是得再过一遍,顺带讲一讲如何更好的处理。 知行合一能学的更快,加上陆上瑜聪明,大抵融会贯通了。 “姓名。” “白,白石楠。” “何方人士?” “梁安州人。” “奉谁为主?为何人办事?” 白石楠讥讽扯唇:“就多余问,你们摄政王不是把其他人挂墙头了吗?” “少耍滑头,你如实回答便是!”那小吏厉声喝道:“究竟奉谁为主?从何时开始?” 朱大会意,手上的鞭子就甩了过来,打得他浑身一抽,最终还是叶慈审视的目光下老实回答。 白石楠:“南郑皇帝,自他回国前一年开始联络。” 众人目露惊讶,面面相觑:“竟是景和年间的事情了,那得都多少年了?” 知道很久,没想到竟然那么久,先帝没登基就开始在北盛城内潜伏,已然成了附骨之疽。 小吏又道:“据点又在何处?” “”白石楠的犟劲又犯了,顾虑着什么不愿意说,这让他们更加步步紧逼 “你姓白?”叶慈突然说话,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白石楠垂着眉眼,声音沙哑道:“是。” 问话的人沉默了一会,莫名的不安在他心头蔓延。 果然,就听上首的女人冷漠道:“把他眼皮抬起来,让本王看看是什么颜色的。” “眼睛?”众人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到眼睛,正满心疑惑着。 白石楠却悚然一惊,来不及躲闪,薄薄的眼皮已经被掀开,对方力道太大,箍得很紧,眼球暴露在众人的眼下。 另一个官员擎着蜡烛上前,明亮的火光烤着他的眼睛,将颜色一展无遗。 “很特别的琉璃色,像极了你太。祖的画像。” 叶慈打量着挣扎不已的白石楠,思量的目光滑过他俊秀的五官,突然说:“前朝皇族也是姓白吧?” “?!”白石楠瞳孔一缩,一时语塞,浑身僵直不动弹了。 众人也惊讶不已,惊讶的声音都压不住了。 “前朝白氏不是早就覆灭了吗?” “这可不一定,有传言说李皇后携太子出逃,寝宫里烧焦的尸体是假的。” “可自前朝末帝自焚宫中距离现在应该也有百年有余了。” “难不成这白石楠还异想天开,妄想复国不成?” 就看稳坐桌后的女人身体前倾,压迫感顿时成倍增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传言白氏先祖统一天下,骁勇善战宛若天神下凡,只可惜后代是一代不如一代,最终灭国,天下一分为二。” 叶慈缓缓说着不为人知的隐秘,每一字每一句都往他心头里凿。 “但前朝末帝白竟留下秘宝交给李皇后,希望太子长大成人后用宝藏复国但太子没有勇气复国,躲藏都来不及。于是宝藏传了一代又一代,到了你的手里。” 她盯着暴怒不已的白石楠,唇角微翘:“所以你家祖先知不知道你跟乱臣贼子搅和在一起?” 要是叶慈不神来一笔,根本没人记得消失在岁月里的白氏皇族,更没人记得白氏先祖的发源地就是梁安州。 方才白石楠对着北盛摄政王自称姓白,而非说的时候其实骨子里还是带着隐晦的傲意,还有明显的快意。 无人知我,我却光明正大,尔等何其无用,简直有眼无珠。 第164章 如何养成帝王13 白石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嚼着恨意,对着叶慈一字一顿道:“北盛也是逆臣之后。” “此言差矣,”叶慈背往后靠, 慵懒道:“末帝大公主下嫁镇北将军陆孟之, 育有长子陆文恩, 便是北盛太。祖皇帝。好歹也是有表亲血脉的,怎能与南郑那帮篡位逆贼相比较?” 白石楠恨恨道:“区别在哪?” “区别在末帝昏庸连年战争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北盛乃顺应天意,名正言顺,连当年南郑未站稳脚跟的时候都要认陆氏先祖为祖宗。” 抬手一指白石楠,叶慈声音凉薄:“区别在你为了缥缈无边的大业埋没终身, 轻信谗言异想天开, 还奉南郑皇帝为主, 妄想入主北盛皇宫!愚蠢无知的东西, 南郑能杀你先祖一次,又怎可能不杀你白氏第二次?” 死一样的沉默在不大的屋子里蔓延, 各个垂眸不语。 毕竟谁都知道,当年第一个闯进白氏皇族的皇宫,逼得末帝自焚的正是南郑的先祖。 “”白石楠呼吸急促, 气急但不知道如何反驳:“巧言令色, 心口雌黄。” 叶慈根本没被影响,霍然起身:“等到那时候, 你们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白氏遗族才是真真正正的要灭族你也不想想,虽说陆氏先祖救驾来迟, 可若非北盛未建国时为白氏遗族提供庇护, 掩护李皇后行踪, 焉能有你的今日?早就被斩杀殆尽, 天下再无沣朝白氏。” 白石楠:“那是他身为臣子的本分!他明明稳定了局势,为何不迎李皇后和太子回宫,而是任由其流落在外?” “那你还挺天真的,怪不得那么多年还是一事无成。”叶慈哼笑一声。 把周边官员们的冷汗都笑下来了,恨不得当场把自己戳聋了,要是换个人说这些话,非得骂一句大逆不道。 但他们不敢,只敢尽最大的努力缩小存在感。 叶慈道:“不过现在跟预料也没什么区别,行刺皇帝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任你如何狡辩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 “恭喜你,黄泉之下九族又能团聚,本王可没有太。祖皇帝这般慈和心肠,定然一个不落,不论身份高低的给你送下去!”叶慈只留下这一句话,拂袖而去。 白石楠猛地往前扑,目眦欲裂:“不可!不可!!!” 可惜他的话没有人会听,没叫两句就被朱大卸了下巴捂住嘴。 廷尉府的官员们也麻了,面对此情此景他们只有一个想法。 ——杀人诛心呐! 出了那逼仄的死牢后,叶慈深吸一口气,呼出积压许久的郁气,侧过脸对身后追上来的官员们说。 “白石楠早就心存死志,他说的话除了名字以外一个字都不能信,全部推翻。” “是。” 那估计说出来的地址和名单都是胡乱攀咬的,更加不可信。 陆上瑜刚登基不久,根基不够稳对政务不甚熟练,正是收拢人心的时候。 若是相信白石楠的名单去大肆严查只怕是会伤了不少老臣的心,不利于朝堂上下一心。 再往远了看,要是有心之人在其中运转一二,舆论就又会变成摄政王意图架空新君,实在狼子野心,不甘为臣。 陆上瑜是对叶慈信重,屡屡放权,但架不住有些人就是脑子不灵光,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 廷尉府的官员有点愁,眉眼耷拉着,没想到还能牵扯出前朝遗族的事情来。 那官员苦恼道:“岂不是线索又断了?” “也不算吧。”叶慈回想看见的白石楠,心里有点头绪。 廷尉府官员纷纷看向叶慈,想知道摄政王有什么看法。 “敢问殿下,此话怎讲?” 这些日子在她手下办事,他们大概了解这位摄政王究竟是什么性情,强势是够强势的,毕竟是从西境出来的主帅,在战场上说一不二才是正常的事情。 更让他们服气的点还是她见微知著的观察力,总能看见被大家轻易忽略的事情,这往往是破案的关键。 再说了,办法不再粗糙,能完美完成任务的就是好办法。 叶慈迎着夕阳,面上笼着金光:“庄子曰居移气,养移体。一个人的气质总会被环境和地位所影响,你们没看出来他身上的气质很特别吗?” 官员们想了想,没感觉从白石楠身上看出什么气质来,满是求知的双眼看向叶慈。 他们面带惭愧,正直道:“微臣等愚钝,请殿下赐教。” 叶慈看着他们的反应,倒是有些欣慰,要是他们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自己估计会怀疑他们的品行。 “身上脂粉气很重,气质柔媚,眉眼淫邪,看着还是从事下九流的面相。” 官员们:“?” 原谅他们看不出那团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烂肉身上有什么脂粉气和柔媚,且先帝在世时规定官员不允许狎妓,否则重罚,根本没往这方面上想。 毕竟他们都自认是顶天立地的男子,而且从事这行业的都是身形纤细的少年,谁还会往这方面联想? 官员们纷纷猜测:“下九流?戏子?” “若是日日需要化妆的戏子确实经常不用真面目示人,还居无定所,出现在哪里都有可能。” “看他那清高劲也不会是个名角,还流动性很强,那可不好找啊。” “他那嗓子不像是会唱戏的,应该不是戏子吧?” 另一个语出惊人:“那不然能是娼妓吗?” 求知的目光又投向前边的叶慈,只见走在最前边的人抬手挥挥:“就按张大人的思路去查,什么明娼暗娼的,歌女歌男舞女舞男全部查一遍,尤其是眼睛颜色特别的。” 语出惊人的张大人:“???!”他没想到自己真能蒙对。 官员们:“!!!” 还真是个青楼楚馆出身的啊! 等摄政王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廷尉府官员却说:“不对啊,摄政王殿下是怎么看出来的?” “”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他们不敢细想。 领头的官员轻咳一声,给他们的殿下找补:“方才她不是说面相么?估计是懂得相面术,不就是看出来的呗!” 周围静默一瞬,大家纷纷附和。 “不愧是摄政王,连这都懂,我等远不如矣!” “哈哈哈,大人所言极是。” “好歹也是一条线索,查一查也不会吃亏,走吧走吧。” “再不拿出成果来陛下该降罪了!” 几位官员一窝蜂而来,步履匆匆而散 时间将近晚膳,陆上瑜却还在书房里手不释卷,其实人已经快等到不耐烦了。 殿中的水滴漏在滴滴答答的响,看外边天色昏暗,华灯初上,差不多是封闭宫门的时辰。 陆上瑜掰着指头算了算,发现自己从早朝下朝后就在也没见过人,今日授课还是吴丞相来,没想到会那么难熬。 放下奏折,刚想张嘴询问,就听门外太监通报:“陛下,摄政王殿下求见。” “快请进来。”陆上瑜双目一亮,将手上奏折抛开,调整坐姿尽量让自己看着乖一点。 反正就是地方官员恭贺她登基的请安奏折,看不看都无所谓,更重要的还是她觉得叶慈好像更喜欢乖一点的,装一装也无所谓。 一进来,叶慈就给她来了道霹雳,震得人空白一瞬。 “竟还有前朝遗族的参与?实在无妄!”陆上瑜乖巧的表情没维持住,冷着脸霍然起身,鬓边步摇微晃。 绕着桌案来回走了几步,眉宇郁燥,显然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而且没有哪个皇帝能忍受自己的身边尽是可趁之机。 陆上瑜紧走几步握着叶慈手腕:“那你中毒的事” 叶慈就知道她会问这个,如实告知:“凶手已经在长阳王府投井自尽,府中上下都清理了一遍,没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想来也是与他们有关。” 按理说这不应该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陆上瑜愈发烦躁:“真是奇也怪也,这南郑皇帝怎么事事如有神助,好像早知天机一般,连前朝遗族都能鼓动,就跟个地龙似的,没缝都钻出洞来,简直无孔不入!” 拿南郑皇帝跟蚯蚓比喻,陆上瑜是会比喻的。 叶慈笑笑,也觉得陆上瑜说得很对,之前没细想,现在认真回想,就发现这南郑皇帝身上疑点不少。 第一点,当年只作为战败国送来的质子的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连之后回国的经历也走得比一般人顺畅,好像前半生受的苦就是为后半生铺垫一般。 天下人言说南郑皇帝心机深沉,足智多谋,哪怕是弃子之身回国都能打败十几个兄弟站稳脚跟。 要知道,当年南郑皇帝回国的时候他的太子大哥可健在,还是有名的温润君子,南郑的贤太子。结果没几年这位贤太子的光环破碎,终究被废,圈禁府中后重病难治,导致郁郁而终。 但郁郁而终只是表面说法,真实情况是这贤太子是悬梁自尽的,他快被逼疯了。 第二点就是从今年开始南郑皇帝的动作就焦急不少,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他按捺不住,做的每一件事目的性都很强,带着急不可耐的意味。 过了几日,廷尉府那边还真传出了好消息,抓着马脚了。 一道道诏令下达,宫门大开,禁卫军们的马蹄声踏遍了盛城内外。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百姓们远远观望着这边,眼看着人去楼空的飞燕楼被团团围住,大肆搜查,大有地板又要掀起来看看的意思在。 “这是怎么了?这几天廷尉府和禁卫军怎么到处抓人,连飞燕楼都给封了?” “别说飞燕楼了,我家隔壁的豆腐坊都给封了,施娘子直接被带走,至今下落不明。” “施娘子不就是一个小寡妇么,抓她做什么?” “谁知道呢” “都说飞燕楼里的花魁白烟岚艳冠京城,我以前远远的在楼上瞧过一回,当真是惊为天人啊。” “反正都是有去无回了,今天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近距离看看她美貌。” “只是这般大张旗鼓,看来陛下的性情眼里容不下沙子啊。” 禁卫军统魏长舒张开手上诏令,朝众人示意:“禁卫军办事,闲人避让!我奉陛下之令捉拿逆贼,不得妄论!” “!!!” 围观群众瞬间哗然,什么人才能被称为逆贼啊! 那不得是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万不可有任何关联。 不用再多说什么,全部轰然而散,回去各找各妈,嘴巴闭得紧紧再也不敢妄言。 而飞燕楼的常客们则惶然不已,龟缩家中不出,生怕禁卫军的铁蹄踏进家门以谋反的罪名将他们九族都拉出去砍了。 他们只是贪图享乐,没想到那美艳动人的白烟岚竟然是这种身份,自是后怕不已。 全城上下气氛一肃,各自谨慎不少。 刚还被人惦记着的白烟岚在就死牢里,跟那所谓的豆腐娘子关在一块。 她偏着头,盯着角落路过的老鼠,那老鼠跟幼猫一样大小,根本不怕人,甚至活的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轻松自在,叼着一片菜叶吱吱哇哇的往阴暗处钻,庆贺自己满载而归。 耳旁是施娘子害怕的咒骂声,混杂着不知何处传出来的哀叫哭泣声。 她没怎么认真听施娘子在嘀咕什么,但应该是在骂她的哥哥白石楠背叛南郑吧。 什么背叛不背叛的,不过是各取所需。 “白烟岚,抬起头来!”充满审问意味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白烟岚下意识应声抬头。 璀璨的琥珀色眼睛暴露在火光下,像珍贵的宝石一般,只是美中不足的视她麻木空荡的视线不知道该往哪放,像一片随风而动,漂泊无依的羽毛。 “白烟岚,白石楠之妹,乃白氏遗族直系传人。”说话的官员合上卷宗,沉声问道:“对否?” 面前站着重重人影,最瞩目的还是绛色衣袍的女子,十分鹤立鸡群。 白烟岚目光聚焦,认出这身衣袍是官服,才发现周围气氛沉冷的过分,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摄政王亲临此地,施娘子也闭上了嘴。 “我是。”白烟岚抬手擦掉眼角的生理泪水,歪着脑袋道:“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殿下啊,听说你还是我们北盛女子的表率,没想到生的这般美丽,那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身旁官员厉喝道:“大胆!卑贱之人怎能妄言殿下!” 白烟岚不说话了,一双眼只看着正中间的叶慈,眉眼带着明显的媚意,直接是破罐子破摔了。 可从头到尾她也只是静静坐着,低头翻阅完桌案上的册子,就抬头打量着白烟岚,完全不为所动。 眼神清清正正,没有任何情绪,白烟岚却受不了这种感觉,低下了头。 “要审就快审,有什么好看的。” 官员眉头一皱,还要再骂。 叶慈抬手制止,只说:“三岁被恶意丢弃,亲兄走路十几里的路寻回,十岁时家道中落,被亲族卖入青楼,十五岁就成为首屈一指的花魁,十八岁接手凭一己之力经营起将近没落的飞燕楼。” “之后就专门培养美貌女子送入不少官员的后宅,窃取情报挑拨关系,连我的长阳王府都没法幸免,本王都栽你手里” 话语顿了顿,评价道:“你本事不小,比你那个只会说空话的哥哥能干多了。” “殿下谬赞了,奴家位卑力薄,当不起你这句赞誉。”白烟岚扯扯唇,绝好的容颜让满室生光,翘着唇角好像还有点得意:“哪里是我能干,是他们管不住裤腰带,跨不过这道情关而已。” 说着,她唇角笑意变得自嘲,她说那些男人,何尝又不是在说自己? 叶慈合上手上册子,好整以暇道:“你是个聪明人,既然进了这死牢,想必是听说过这有去无回的名声,硬骨头如白石楠都受不住这里的百般手段,供出你们的下落” 身体往后靠,下巴微抬,一手搭上扶手,随行又恣意。这是一个倨傲的姿势,自下而上地看来自会觉得自身越发低微,压迫感倍增。 叶慈:“我也不去威胁你,只是给你忠告,与其浪费时间回忆人生,沉浸在戚戚怨怨的情绪里,那不如留点时间思考一下有没有必要继续负隅顽抗。” 其实白烟岚是不太信白石楠会出卖自己的,她还是对自己的哥哥很了解,但施娘子信了,脸色更加难看。 白烟岚:“那你给我一条生路?” 叶慈诧异看了她一眼,好像不明白她的异想天开:“本王会留你全尸。” “殿下真是分毫都不遮掩,”白烟岚笑道:“不过也是,先帝驾崩也有我的一份,想来当今陛下想把我凌迟了吧?” 这话直把官员们的脸都说黑了,没想到她这样敢说。 另一间房里安静旁听的陆上瑜拳头一紧,面色冷得吓人。 周边宫人被她气势所震慑,纷纷下跪,脊背直冒冷汗。 隔着一堵墙的白烟岚并不知道她说的当今陛下就在她隔壁,差点没按捺住心中杀意。 叶慈面不改色直接起身,不耐再跟她闲扯:“言左右而顾其他,心不诚,直接拖下去腰斩吧。” 狱卒们应声而动,就要上前将她拖出去。 “等等!”白烟岚双手高举,阻止他们的动作。 叶慈勉强停一停脚步,没回头。 “他都陪着主子来烟花之地寻乐子了,还能是个什么良人?是我瞎了眼,信错了人,错付了痴心,被留在这地方蹉跎。真是……好大的笑话!” 白烟岚低骂一句,长呼心中郁气:“殿下,我招,我什么都招。” 没想到她会这样轻易妥协,还以为她还会再拖延一会,这倒让准备动刑的狱卒们可惜不已。 官员们才不管什么恩恩怨怨,看了一眼叶慈,就开始审问。 施娘子扑过来,双手揪住白烟岚的衣领:“你疯了你,以为招了就有活路?她都说了要杀你,你会害死你全族的!” 白烟岚推开施娘子,头一回有那么大的勇气和力气。 “那又如何?难道不是他们把我卖进飞燕楼的吗?我凭什么要给他们挣出一条活路,让伤害我的人逍遥自在,我只能娼门卖笑?我巴不得他们全死光了!” 说到最后,白烟岚的声音猛然拔高,变得尖利。 在某个角落里,遍体鳞伤的人浑身一抽,终究还是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施娘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还以为自己看见了面目狰狞的恶鬼。 白烟岚嗤笑道:“再说了,谁说我想活着了?” 转过身来,嘴一张就开始说,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所做所为让人心惊胆战,难以想象这个集团潜伏在盛城十余年,长久不衰的罪魁祸首竟然只是青楼的主人。 叶慈任由官员们记录,等到她说累了才问:“你再说说于双含,在哪?” 身为飞燕楼暗地里的主人,白烟岚擅长管理,手底下有不少人,将他们分散在各个地方,用各种各样的身份进行潜伏,又都忠心耿耿。 如果说这些人忠诚于南郑,不如说更忠诚于白烟岚,而白烟岚则专门有个名册记录这些名单。 但用的是只有她自己才能看懂的密码编成的,叶慈研究了一下午,才勉强通读,破解出不少隐秘。 然后就发现了一个被她圈起来的名字,在白烟岚的记录中,每一个名字都有对应的任务和生卒年,只有这个名字干干净净的,突兀的镶嵌在这密密麻麻的纸张中。 ——直觉告诉叶慈,这个名字很重要。 “于双含?”听见这个名字,白烟岚神情恍惚一瞬,好像在回忆什么。 叶慈冷然道:“于双含在哪?” “于双含在哪?” 粉裙子的宫婢惶恐下跪,强压着恐惧口齿清晰道:“回陛下的话,于,于贵妃在密室推算中,她说稍后就出关回禀陛下您” “测算?”皇帝冷哼一声,教人脊背发寒:“只是怕朕降罪,躲着朕吧。” 宫婢硬着头皮跟在皇帝身后,恭敬道:“不如奴婢去通传贵妃娘娘?” 皇帝没有理她,一撩袍角,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博物架上的花瓶都被震落在地。 “砰!!” 藏蓝衣摆一闪而逝,一向宠爱贵妃的皇帝竟是一脚踹开了门,直接迈了进去。 “滚!”只留一句,他头也不回的迈入密室。 “陛下恕罪!” 看着皇帝愠怒的背影,宫婢趴伏在地上以头叩地,正瑟瑟发抖。 密室内遍地纸张,上面写满了不知所谓的字符,南郑皇帝研究了十几年,只知道这里有规律,但不得其法。 面前只有一个身形纤弱的女人在喃喃自语,说着说着还会在纸笔上写写画画。 走的近了,皇帝才听清她在念叨什么。 “扬安十七年十月十一日,肃帝陆上瑜登基,没有错……分明没有错……” 听见脚步声渐近,于双含扑向南郑皇帝:“日期我没有记错,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连她的谥号都还记得!” 南郑皇帝垂眸,冷漠道:“是啊,你没说错。” 模样癫狂的于双含揪着他袍角,含泪控诉道:“既然我没说错,为什么陛下还让宫人不许送饭食,这样惩罚我?” 南郑皇帝质问:“那叶慈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会在九月初就去世,西境必会大乱吗?她现在不仅没有死,还是北盛的摄政王,北盛朝局安稳的很。” 于双含被问得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南郑皇帝十分失望,抽身离去:“既然如此,你继续反省吧。”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于双含怔怔地看着皇帝离开,过度饥饿让她全身无力,丧失思考能力。 双手抓着一张张纸,喃喃道:“难道……历史又改变了?” 第165章 如何养成帝王14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 天地素白,震荡北盛的行刺案终于落下帷幕。 任谁都没想到这桩涉及两国争斗的大案还牵扯出隐姓埋名百年有余的沣朝白氏,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还有几位位高权重的朝臣也牵扯其中。 包括被陆昭委以重任的陈太尉, 同时他也是先帝钦定的顾命大臣。 陈太尉幼子名陈子宥, 乃一介纨绔, 北盛城里有名又不让人在意的浪荡子,头顶有个好爹和几个好哥哥, 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仗着这一层滤镜,陈子宥是飞燕楼的常客,是花魁白烟岚的入幕之宾,也是耽于美色, 偶尔泄露自以为不甚重要的情报的人。 男人么, 总有在人前显摆的毛病。 颓废如陈子宥也不例外, 他从小就被认定没有大作为, 性格傲气又不上进,享受女人崇拜的目光也是一件趣事。 没有太多的利益纠缠, 只为了无关紧要的炫耀。 虽说陈太尉本人在政务上有自己的私心,恋权揽权,但他对北盛的忠诚不容置疑, 只是这也是他个人, 并不能代表整座陈府。 年过七十的陈太尉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竟然会毁在宠爱的老来子身上, 岂是造孽一词可以概括,陈太尉直接气倒在地。 再醒来时, 他已经躺进了阴森森的死牢之中, 耳旁哭声嘤嘤, 阖府上下三百口一人不差, 连襁褓婴儿都缩在长媳怀中张嘴大哭。 陈太尉看见了瑟缩的小儿子,不顾一切的扑过去,生生打碎小儿子全身骨头,他也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将,百般折磨又留一条命的手段可不少。 言说让他这畜生要是这般死去太过便宜了,这等苦楚且受着吧!若非要留着一条命赎罪,他早就触柱自尽,无颜面对先帝。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叶慈已经在上朝的路上,她没有给任何反应。 她知道这些人是故意来问她的,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态度,有没有二心。 最近这朝局确实让人心头怪慌的,朝堂上少了不少人。 上下都惶惶然,谨言慎行。 先帝陆昭给陆上瑜留了三个顾命大臣,她高居摄政王,再由吴丞相和陈太尉两人一文一武与摄政王相克相济。 现在一年都没过去,位高权重的陈太尉就进了有去无回的死牢,铁三角就缺了一角。 且这事还是由摄政王叶慈一手主理,在某些人看来,难免没有排除异己之嫌。 但有一件事还是十分明晰的,这朝堂必然得清洗一遍,留下的会是谁的人就不好说了。 就好像陆昭完全没考虑过要是臣强主弱的问题,也有可能她根本来不及做下更多安排。 毕竟皇室宗亲们可都被两代帝王联手养废,要是主上势弱,这北盛天下可就是臣子的天下,无人能救陆上瑜。 叶慈双眸扫过一张张面孔,直把他们看得神色微变,翘才着唇角笑笑。 一抖宽袖,怀抱着芴板,她嗓音凉凉道:“一切任由陛下定夺,本王不过是奉命查案,并没有最终决策权。” 他们也没说信还是不信,都是人精,不会在外面展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呵呵笑着,附和几句陛下英明。 还没多说几句,鸣鼓声响起,帝王将至。 今日的陆上瑜还是以前那样,神情淡淡只听不说,让人难以捉摸她到底在想什么。 有时候朝臣们也在疑惑他们的陛下究竟是天生心机深沉,还是呆若木偶,但看她处理过的奏折妥当又不激进,是难得的稳重。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皇帝的真实水平,谁知道是不是按着摄政王和丞相的意思写的呢。 在她亲政前,行事风格总是叫人摸不透,看不清文字和语句的背后是否皇帝本意。 还在心里犯嘀咕的朝臣们跪下行礼,山呼万岁,他们还没想到很快就能了解到陆上瑜行事究竟是什么风格。 早朝之上,廷尉府廷尉刘玮跪在正中央,朗声汇报这桩案件的全程,前因后果一应俱全,不少人听着心惊胆战。 然后就是清算的时候,有摄政王前言在先表明态度,他们也想知道年轻的女帝会有什么裁断。 当然也有人激愤不已,直接出列建议严惩,此等十恶不赦之罪当然是杀之而后快,以儆效尤。 有人则说先帝国丧,大肆屠戮恐有损阴德,扰了先帝的天灵。 然后他们大致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严惩,以儆效尤,一派则是新君登基,大肆制造杀孽会给人留下她暴虐的印象,有损君威。 史书工笔可不容情,虽说事出有因,难免对少年皇帝过于苛刻。 每个人都在激烈发言,观望的朝臣倒是很少,哪怕给不出符合心意的建议,重复别人说的垃圾话也好,多说几句话引起皇帝的注意就是好事。 俗称浑水摸鱼。 陆上瑜让他们吵,喜怒难辨的看着,等他们吵累了,才清清嗓子。 “诸位。”陆上瑜终于出声。 准确捕捉上首声音的群臣全部收声,安静垂立,等待陆上瑜的发言。 顺便行礼请罪:“微臣失礼,请陛下恕罪——” 陆上瑜隔着旒冕看向台阶上的叶慈,她是北盛手握重拳的亲王,尊荣无双,并不跟群臣一块站在下面。 “此事由你主理,办的干净妥帖,朕深感欣慰,不知摄政王可有建议?” 听着这话,下面的朝臣有点失望,没想到陆上瑜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 这算是陆上瑜登基以来一次亲自处理的事情,应当利用机会顺势立威,若是询问臣下意见,作为君王实在有点软骨头了。 且态度太过亲昵依赖了,难不成传言摄政王把持皇帝耳目是真事? 在看吴丞相,果然也是眉毛微皱,像是不太赞同的样子。 众人目光转移,且看叶慈会怎么回应。 是会顺势而为还是 嗯?她怎么笑了? 叶慈天生就是目光中心,这一笑更叫人挪不开眼。 “回陛下,臣无任何意见,但听陛下裁断。”清晰的声音落在了殿中,传进每一个人的耳里。 刚刚询问过叶慈的朝臣心说原来摄政王来真的啊。 很好,问题又抛回给陆上瑜。 “摄政王的赤诚之心,朕不会有任何怀疑也罢,你操劳许久,也该累了,总拿这些事情压榨你倒是朕的严苛。”陆上瑜笑道。 叶慈淡然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些都是臣的本分,陛下言重了。” “查清罪孽,洗清冤屈你倒是在行,怎么也不给自己分点力气。”陆上瑜低笑一声,笑容很浅,不难看出她心情确实不错,完全没有臆想中诚惶诚恐的味道。 叶慈应了这句话:“臣惭愧。” “惭愧的人怎么能是你?”陆上瑜饱含深意道。 她知道她的摄政王是不在意这些虚名的,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她,这性格太目下无尘,容易招小人。 既然她不在意,那她多分点心力帮忙在意不就成了。 不少人就反应过来,估计真的是自己想错了。 皇帝跟摄政王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僵硬,看她开金口辟谣,其实她根本没必要这样,摄政王名声不好,对皇帝才是好事。 且她当众点出,这就意味着皇帝对朝堂上的发展了如指掌,事事悉知,沉默寡言只是她的表象。 “将奏折呈上。”陆上瑜没再说别的,只手一抬。 严尚宫走下台阶,跟廷尉拿过厚厚的奏折,再次折返递给陆上瑜。 厚厚的名册被翻开,端正字体映入眼帘,字字带血。 玉珠微晃,鸦雀无声,被一种沉重气氛震慑,变得凝重起来。 陆上瑜道:“白氏遗族自前朝崩后,为保全性命隐姓埋名,改换为金姓,便承先祖宽宥之恩,不造杀戮,发展至今仍有” 叶慈报了一个数字,仅仅是白氏遗族的数量。 陆上瑜点点头,继续说:“汇合九族竟也有九百之众,除不能入仕途外,仰仗末帝藏宝发家,各行各业均有之,多富贵多圆满,倒是主支遗孤没入贱籍,大张旗鼓改换白姓。” 前朝遗族能混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纵观先朝先例,大多都被赶尽杀绝,不留隐患。 听着陆上瑜的话,众人心想难道陛下要继续先祖仁善之名,放过他们? 很显然,他们都想错了。 陆上瑜一扔奏折,啪的一声,摊在地上,发出不轻的声响。 底下朝臣的头低的更低,再傻也能感受到皇帝是动怒了。 在严尚宫看来上面是大片大片的金姓,在后面的就是其他涉事的官员,全部加起来足有近万人。 微凉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让人怀疑要是起了反对的意思,是不是也会被一起处罚。 “行刺君上乃十恶不赦之大罪,白氏遗族九族当诛,弃乱葬岗。” “主谋者腰斩弃市,不许任何人收殓,否则同罪论处。” “至于其余人等,男子墨刑流放三千里,女子没入贱籍,遇赦不赦。” “罪臣陈穹念在他为北盛征战一生,劳苦功高,但管教不当是为失德,破例给他体面留全尸下葬。同族流放,其子腰斩。” “” 一条条诏令发出,记录的官员下笔如飞,大冬天里冷汗都给皇帝说下来了。 有人面露不赞同,认为陆上瑜过于严苛,短短几句话就是数万人命,民间怕不是会说皇帝性情暴虐,任用酷吏。 “陛下,先帝国丧不过半年,这等肮脏之血恐脏了”吴丞相开口欲劝。 “不必多言,朕意已决!”陆上瑜打断他的话,现在她不想顾忌什么其他,只想快意。 “胆敢犯下罪行,又怎能不承担后果?朕就是要他们的鲜血祭奠先帝英灵,告慰先烈!原谅他们不是朕的事,朕只负责将他们全都送下黄泉向我母亲跪地请罪,永世不得翻身。” 在陆上瑜说出更加惊掉人下巴的话前,全部闭嘴,表示没有异议。 况且陆上瑜的样子看着不像是会征询意见,当众说出这些只是命令,而非共同商议。 “退朝!”只留下一句,陆上瑜起身离开,不容任何人上谏。 “臣等恭送陛下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散朝后,吴丞相拉住叶慈,忧心忡忡道:“陛下年岁尚小,这般处置是否太刚烈了?日后史书工笔改如何评论陛下,这可是” 后面的重话,吴丞相说不出来。 叶慈倒没有她这样忧愁,她道:“你也说了陛下年纪尚小,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陛下建功立业,有万世之名,难不成人还只记得刚登基这点小事?” 吴丞相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被她说得语塞。 叶慈放低声音安慰道:“人无完人,现在正是陛下立威之际,若是我等屡屡劝谏,反而会落下朝令夕改令改的名声,岂不是更加糟糕?” “”吴丞相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开始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坚持上谏,及时住嘴。 看他神情有些动摇,叶慈再接再厉:“况且陛下性情果断也不是什么坏事,南郑仍在虎视眈眈,还跟这桩案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是陛下是仁善之人反而不利于大业,易遭人欺话说不是还有您老看顾着吗?陛下会改的,您老就放心吧!” 听到这里,吴丞相算是明白了,这摄政王跟陛下就是一国的,根本不会反驳她的决定,说不定还会帮忙扫尾! 这次早朝后,摄政王蒙蔽皇帝耳目,企图架空幼主的流言彻底击破。 随着菜市口那一摊摊清洗干净的血一起,被白雪覆盖,不留半点痕迹。 第166章 如何养成帝王15 冬季自带宁静的气息, 这雪一落下来,天下就安静不少。 有的忙着过冬,有的则因为寒冷的天气无法出门, 比如西境蛮戎也安分了不少。 之前还担心西境会不会真的乱起来, 尤其是叶慈出事那段时间, 没能瞒住她中毒的消息,竟传到西境。 传过去就算了, 还真有人信了,直接自信爆棚。 让蛮戎以为有机可趁,大呼“晋安已死,幼主不足为虑”就开始偷袭。 搞得西境人心惶惶, 当真以为晋安郡主已死, 直接乱上一阵时间, 最后好歹是镇压下来了。 要不是叶慈没空, 非得亲自过去让他们再次体验叶祖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噩梦。 ——她写给西境的军令就是用这句话做结尾的。 蛮戎没看到感受不到扑面而来的威胁,倒是西境守军们头皮发麻。 一群猛汉难得陷入纠结, 既希望郡主啊不,摄政王来,又不是很希望她来。 也能从人心动乱看出, 晋安郡主是西境的定海神针, 先帝驾崩的消息传过去西境百姓还是该干嘛干嘛,听说晋安郡主不行了, 就开始慌了。 如此得民心,除却彪炳战功, 也少不了平日的经营, 也难怪朝野猜忌担忧她会拥兵自重, 只需振臂一呼, 不少人愿意为她冲锋陷阵。 此事终了,新君就登基了,处决白氏遗族了,再然后就是摄政王与皇帝如何君臣相得的美谈传遍天下。 天下百姓是很津津乐道,但深知晋安郡主本性的西境守将们倒是挺纠结的,本想写信试探一二,却不想回复疑惑的信件更早到达西境。 内容也不算复杂,能让这帮脑筋直来直往的武将们明白意思。 “既然殿下都说敬陛下比敬她更甚那便听吧。” 南郑皇帝期待的西境兵变的隐患就此消弭无踪。 朝堂这边空了不少位置,虽说提拔了不少人上来,但仍不够,于运转不利。 这些人都是陆昭那一代的老臣,见北盛可算是平定下来了,便开始自持资历老对陆上瑜多有掣肘。 头几回陆上瑜是忍了,他们便以为卓有成效,更加变本加厉。 也就是蹬鼻子上脸,想让皇帝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 主要是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陆上瑜根本不是性情温和的君主,某些时候较之先帝陆昭刚烈更甚,恐是位大兴兵戈的主。 他们不想打仗,也不想有一位说一不二的君主,当然是各有谋算,在不必要的地方 朝野在刺君案后气氛是上下肃清,可谏言是臣子本分,皇帝总不能闭塞耳目吧? 一个处理不好,陆上瑜便又会落下固执己见,一意孤行的名声。 净逮着小孩欺负,偏偏拿他们无可奈何,总不能全杀了干净。这些人只是有私心,又不是不干活,只要陆上瑜能压制住他们都是可用之臣。 吴丞相身为三朝老臣,表示这是正常现象,每一个皇帝都是这样过来的,包括陆昭。 世上道理就是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陆上瑜这股东风不想被压倒,只能跟他们费心费力斗智斗勇,直至彻底拜服。 叶慈看得分明,但不能明目张胆的帮忙,得陆上瑜亲自来,不然就是害了她。 陆上瑜一撇奏折,嗤道:“他们看朕年幼可欺,想效仿曾祖那样与士大夫分治天下?” 手上却写“爱卿言之有理。” 看第二本,陆上瑜提笔写个“朕已知晓”,嘴上又说:“荒唐,懒得搭理你。” 看第三本,陆上瑜提笔写挽回之词,文采斐然情真意切,好像朝堂没了他就运转不了似的,嘴上却是说“老小子你最好是真的想乞骸骨。” 实力演绎什么叫做心口不一。 这几句唠叨话没几个人听见,一旁侍奉的严尚宫恭敬地低下头,嘴角上翘,实在觉得好笑。 也就这时候的陆上瑜还有点十五岁的活泼,不耐烦锦绣文章却冗长的请安奏折,和通篇不知所谓,只有在中间部分用两三句话说重点的长篇大论。 “啧,朕突然有点怀念摄政王不放权的日子了,这么多奏折就能一人分一部分。” 又是不耐烦的一句,远山似的眉头微蹙,眉宇极不耐烦的样子,眼睛还是兢兢业业的看着。 最后写下一个充满怨气的“朕已知晓,上次送的没吃完,别送了”,忍了又忍,才没把“很酸”两个字写上去。 下午的时候叶慈进宫一趟,培养培养感情,顺便过一遍陆上瑜处理过的奏折。 现在的叶慈基本不会修改陆上瑜处理过的奏折,也不觉得哪里需要修改,有意培养陆上瑜独立亲政的意识。 总是跟她说哪里还是需要修改,容易打击自信心。 说起有些老臣的啰嗦,叶慈也承认:“我也嫌弃他们,屁大点事都要重复,什么都往严重了讲今天吃多一个鸡腿,明天天就要塌一样。爱唠叨就算了还要扯一些典故,全天下最有文化,持身最正的就是他们。” 说着,坐累了的她往后一倒,胳膊肘撑在软垫上,手支这太阳穴,另一只手无奈一摊:“好比如我这姿势,非得气愤怒骂,说我殿前失仪,没有做个好表率,在这教坏陛下了。” 看着这玉山倾颓般的姿势,含笑的双眼,陆上瑜挪不开视线,心情一阵松快。 “你怎么不说君子不在背后论人是非了?你以前给我授课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陆上瑜被逗笑了,好像跟同样遭罪一起聊天,一致对外就没那么郁闷了。 叶慈满脸无赖:“我是君子,不是板子。” “板子,哈哈哈哈板子。”陆上瑜重复这一个词,接连发笑。 很无聊很没有意义的对话,也很摸不着头脑的笑点,偏偏陆上瑜翻来覆去的笑。 或许让她发笑的本身并不是这个笑话,而是说这句话的人。 所见倾慕之人,共看叶片凋零都是有意思的事情。 陆上瑜算是理解了为什么以前母亲总爱跟父亲做一些很无聊的事情,只有人是对的,事情的意义就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不再没有意义。 僵直的腰身不自觉放松力道,疼得她皱皱眉,可见天天在耳边念叨还是有点用处的,私底下的陆上瑜还是保持着规矩的坐姿。 这样想着,陆上瑜也躺下了,私心让她的头靠近叶慈的方向。 像是走出洞穴的兔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周围的环境,看看是否有得寸进尺的可行性。 北盛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就这样瘫着,聊天聊地,从古聊到今,从诗经聊到兵书,就是没一件正经事。 一边说话,挪一点点。 又说一句,再挪一点点。 再说一句,又靠近一点点。 叶慈仗着视力好,躺着看奏折,好似对陆上瑜的动作毫无察觉。 实则人都快挪到她怀里了,稍微一动腿都快挨上她大腿,裙子压着裙子。 浅青与深红重叠,格外分明的两个颜色,又格外和谐。 至于殿内侍奉的宫人们早就被严尚宫带了出去,很贴心,就是她有点忧愁。 严尚宫见多识广,且陆上瑜根本没遮掩过心意,她就算是瞎了也能看出来。 在她看来陛下太亲近摄政王了,不是说不可以,只是这种亲近并非亦师亦友,而是先帝跟钟正君那样的 可是陛下初晓情爱是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也不知是好是坏,身为皇帝她虽富有天下,但若是先帝一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严尚宫默默畅想那个场景,估计大家都会排着队撞柱子死谏吧? 至于劝皇帝移情别恋根本不是她会做的事情,她认为自己没有那个能影响皇帝的脸和能力,她只是侍奉皇帝的女官。 况且以皇帝的尊贵不可能有什么事情是得不到的,喜欢个女人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先朝先例荤素不忌的皇帝又不少,根本不会少见多怪。 次日上朝,叶慈便进言北盛人才济济,根本不愁缺人,为解决问题,不如陛下开恩科施恩天下,遴选人才提拔官员,为朝堂填充新鲜血液。 新帝登基后经营属于自己的班底,开恩科纳贤才是常有的事,被叶慈提出来也不算奇怪。 陆上瑜当然允了,任命官员办成此事,就不再去让叶慈插手。 当然不是不信任她的意思,朝中又不是无人能用,总不能真让摄政王事事亲力亲为吧? 这是尊贵的摄政王,又不是勤勤恳恳的老黄牛。 不过等开恩科也得等明年,现在已经临近过年,都得忙着准备过年。 再过段时间就该收拾收拾,封印过年了,趁这段时间大家还得商量一波明年改元的年号。 吴丞相跟几个学识渊博的文臣联合拟了几个年号呈上去,不仅要寓意好的字眼,还得是经过测算认定是吉利的,罗列在纸上让陆上瑜挑去。 陆上瑜觉得都不错,看来看去做不出决定,想问叶慈她又在宫外忙着,还没进宫。 找不到商量的人,一扭头就看见没心没肺流口水傻乐的弟弟,灵光一闪,便把全部年号抄在小纸条上,揉成球球让陆上鸣挑。 陆上鸣根本不知道眼前的是什么,按着姐姐的意思随便抓一个球。 展开纸团一看,上边写着——泰和。 “泰和也不错,听着就很和平。”陆上瑜说道。 于是年号便是这个了。 又过一段时间,就是过年,朝臣在早朝询问该如何过。 陆上瑜便说她尚在孝期,不欲大办,只打算简简单单过个年。 群臣当然没意见,狂吹一波陆上瑜节俭有孝心,真是英明,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雪越下越厚,天地皆白,宫中梅花凌霜傲雪独自开。 陆上瑜的书房窗边栽着梅树,是爱好赏梅的钟正君移植过来的,听严尚宫说坑都是钟正君挖的第一铲。 叶慈便问:“只是第一铲?我还以为是亲自挖的坑。” “”陆上瑜仔细回想她斯斯文文的父亲,谴责道:“我父亲是个端庄君子,怎会这样亲力亲为?” 叶慈:“” 好像是有点为难他了,记忆里的钟荀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模板,陆昭一只手就能摁住的男人。 “不对,我父亲如何,摄政王还不知晓?”陆上瑜说道。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酸呢? 叶慈猛然反应过来所谓的“情敌”往事,沉默了。 而后看着陆上瑜冒酸气的背影,试图解释:“其实这是误会,并无此事,我并不倾” “嗯,我知道。”陆上瑜不想让她把那个词说全,先出声打断。 其实她又不傻,看叶慈之前的表现根本不像是喜欢过她父亲的样子,甚至需要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父亲是谁。 钟正君于她而言就是陆上瑜的爹,而不是初恋。 谁还会把喜欢到不愿意结婚的对象给忘记啊,所以说传言就是传言,倒不如说叶慈断情绝爱更符合实际。 所以她也不会给自己找罪受,非要去提起自己的父亲,吃这种没必要的醋。 陆上瑜气哼哼地想着,在纸上画了一个大王八,王八头上顶着一片叶子。 没名没姓,没任何标记,偏偏能懂指代谁。 目睹作画全程的叶慈:“” 过了今日,就是封印的日子,该放年假了。 叶慈以自己也是孤家寡人为理由,直接赖在宫里不走,一起过了这个分外寂寥的年。 民间那边有先帝遗诏在先,言说不必守孝三年,不禁各自婚娶,则没那么多讲究,就能过得热闹一点。 当然了,狎妓歌舞还是不允的,陆上瑜更不允许,已经着手添加律法禁全国的妓院。 这事从先帝陆昭开始就有苗头,陆上瑜也只是延续先帝意志,顺势而为。 过了这个年,到元月就是陆上瑜改元的时候。 扬安十九年已然过去,现在是泰和元年。 这天下,正式是陆上瑜说了算。 纵观古今,她估计是在摄政王在位期间最快亲政的皇帝了,权力的交接全程顺利,到过于轻松的地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看不顺眼陆上瑜这样顺利,改元的第二天就传来了战报。 南郑那边,又起兵事,此番来势汹汹,竟被他们一鼓作气连下三城,又叫南郑扬眉吐气了。 朝堂上吵成一片,气愤不已。 “这南郑真是片刻都不肯安分,忘了他们祖宗眼巴巴地认我陆氏先祖为祖先的时候了,趁元宵佳节渡河突袭北盛,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南郑,果真蛮夷也!” 骂了一阵,又齐齐看向陆上瑜,从得知消息开始她就一直沉默着。 陆上瑜没跟着他们一块骂,或者露出愤怒之色。 只说:“北盛与南郑终有一战,既然如此我北盛也非懦夫,要战便战。” 第167章 如何养成帝王16 南郑皇帝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 这场战事来得突然。 好在北盛高层早就对这场战争心里有底,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意味,但开战之事不是一蹴而就。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粮食、兵器、钱财一样不能少, 耗资巨大。 众人商议的时候, 不免想起先帝,不少老臣目露怀念, 嘴上也没耽误功夫,能站在这的都是一心二用的好手。 明景帝陆昭在位期间大力发展生产,其人高瞻远瞩,诸多叫群臣拍案叫绝的奇思妙想, 实行种种有利发展的政策。 那帮朝臣是由陆昭一手培养, 最忠诚陆昭不过, 也才会陆上瑜登基之后暗含挑剔, 对陆上瑜的要求比谁都高。 在他们心中就是由奢入俭难,习惯了在陆昭手下的高强度发展, 便开始担心幼主力有不逮,恐明景盛世再难寻,明景皇帝就是北盛历史上的明珠。 就算没有明说, 陆上瑜也能从他们偶尔一两句中展露一二, 都在怀念陆昭在世的样子。 若说没有不高兴或者不自信那是假的,陆上瑜与有荣焉的同时, 唯一能做的就是追上母亲的高度,不再立在前人的阴影之下。 沉思的目光落在了下首的叶慈, 乌发如堆云, 冠上四爪金龙恣意翱翔, 做的是女式头冠, 仍是一身绛色王服,袖缘衣领金纹瞩目,端的是尊贵无双,威严凛然。 任谁看了都是心生敬仰,倾城容色不过是她身上最为不足道的优点。 年少人总会有说不明白的忧愁,因长辈的不理解变成不做所谓的叛逆,不听训诫,帝王至尊的她也只比其他同龄少女好上那么一点,至少她知道自己在忧愁什么。 有疑就有问,不耻下问才是陆上瑜的本性。 接受帝王教育的陆上瑜学是纳谏如流,疑惑产生的时候就选定能给自己解答疑惑的人,并将这个问题转述给她。 那人满脸无所谓道:“与其自怨自艾,不如自创一片天地。待到日后提起陛下您,也能被后世称颂为盛世,万世流芳。” “你对我那么自信?” “我对我的学生一向自信。”叶慈傲然道。 这人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她好。 想着,陆上瑜收敛情绪,点出户部官员和兵部官员开始询问。 现在国库有陆昭留下来的班底,钱财丰盈,加上陆上瑜崇尚节俭,不喜奢靡,如今的国库可以说是北盛皇室建国以来最有钱的时候。 户部官员都不敢在女皇陛下面前习惯性哭穷,老老实实地报上数据。 他们相信,自己敢哭穷,第二天就会被下大狱,好好查一查贪污案的问题。 基本问题商议完毕,现在就是得考虑南边的主将问题。 念在是南郑不讲武德,今早上河上冰面才解冻,今晚上就跑过来偷袭的缘故,并未降罪守将,让其将功折罪。 若是一事无成,事后等待他们的就是罪加一等,从重处罚。 虽说擅长水战的主将紧随陆昭之后跟着战死,其子孙为其守孝三年,正在孝期尚且不可上战场。 但还不至于到除他别无二人可用的地步,就是得商量一波。 陆上瑜看他们说来说去没能说出个准确人选来,也想再考量一二培养可用之人,便说次日再议,诸位朝臣也可以递折子举荐合适人选。 散朝后,本想跟叶慈聊聊心中人选合适不合适,参考一下意见。 不想叶慈得去盯着部署,暂时没空进宫,一下朝人就没影了。 了解她什么脾气的陆上瑜反倒是自己没了脾气,幽幽叹一口气,就命人午间记得送膳食给摄政王,切记盯着她吃完才能离开。 帝王赐膳还必须得在宫人的监视下吃完,真是怎么听怎么怪,偏偏在这对君臣上就是常态。 御膳监管事第一次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还是陆上瑜快登基的时候,他震惊不已,好半天说不出话,看着食盒的样子像是在看什么毒药。 是的,还在傻傻信着君臣不和道他生怕女皇陛下让人偷偷在饭菜里下毒,把罪名赖在他身上做替死鬼。 默念一万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最后他抱着食盒战战兢兢地找上摄政王,战战兢兢地行礼,战战兢兢地传达皇帝意思。 余光偷偷观察摄政王的表情,他真的摄政王会把他的头砍下来从窗户丢出去,不知道这算不算为君尽忠,为陛下壮烈了。 没想到自己一介阉人还能参与这等改变北盛未来走向的大事,为陛下出大力气,不行,管事都要给自己感动了。 结果没有,只是叶慈冷着脸吃完,碗一放,示意他快滚。 无事发生。 捡到一条命的御膳监管事麻溜地滚了,惹来一路惊讶的眼神。 其实叶慈当时脸色难看只是昨晚熬大夜,还亲自处理污损龙袍的绣娘,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之后第二次是稀奇,第三次已经习以为常,并且到处跟人说摄政王脾气挺好的,被陛下逼着用膳都没有把他的头砍下来扔到门外,还会给他赏赐。 很可惜没几个人信,都说刘稳在吹牛,还拿摄政王吹牛。 为了一雪前耻的刘稳就盼着下一次机会,到时候他怎么说也得带上自己的好友近距离仰望一下摄政王的英姿。 最好也被摄政王的气场冻一冻,看他们还敢不敢说着吹牛瞎编。 终于让他又等到了摄政王忙碌的时候,胖乎乎的白面太监见到熟悉的身影,就对严尚宫拍着胸口保证。 “尚宫大人请放心,奴婢保证完成陛下口谕!”刘稳又问:“这次还是送到摄政王处理公务的英华宫否?” 叶慈处理公务的宫殿很大,很清静,来往谈事也很方便,就是人很少。 严尚宫摇头:“这次是户部,也有可能在兵部届时你打听下,不会被治罪的。” “奴婢晓得了。”刘稳心底咋舌,想这摄政王殿下还挺能跑的。 用膳的时辰一到,刘稳就带着两三好友,屁颠屁颠往户部跑,路上就给半路后悔的陆上瑜给拦下了。 严尚宫满脸无奈,也换上了更低等级的女官服制。 刘稳难得仰见天颜,蒙了一瞬,接着又看见陆上瑜身上低阶女官的服制,眼前一黑。 我的天爷,我的好陛下,您这又是要做什么呢? 刘稳不敢说话,诚惶诚恐地立在她面前,他的几个好友人都麻了,在厨房里忙活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离皇帝那么近。 就听一身便服的陆上瑜轻咳一声,好像不好意思道:“朕意欲微服巡查户部,与你同去,莫声张。” 说完,陆上瑜往前走了几步,见刘稳还在原地呆立。 不解地看过去,本想叫他名字,又发现自己不知道对方到底叫什么,便说:“你你叫什么名字?” 刘稳连忙回神行礼,好歹也是个管事的,见过贵人还在摄政王面前晃了那么多回,四舍五入就是从鬼门关里来回跳的人。 “回陛回大人,奴婢名叫刘稳。”顺便说了身后三人的名字,在皇帝耳边晃一晃也好,指不定哪天就能平步青云。 陆上瑜只记得眼前的这一个:“刘稳,为何不走?” 刘稳也不为难,如实说道:“若是大人想微服,何不再添增几人随行?” 就两个人出来,刘稳担心也正常,他自认自己做奴婢的命贱,死了就死了,陛下可是金尊玉贵的人物,万不能有失。 刘稳不知道的是,这看似空荡荡的长街上趴满了十余个枭卫,隐藏在各个视觉死角,只要有任何异动,一声令下便会现身护驾。 “无妨。”陆上瑜想了想,好像刘稳身上的服制品阶比自己高,侧身让出走路来:“按品阶走。” 户部距离皇宫不远,掌握的都是重中之重的东西,皇帝的钱袋子,坐马车走一回就能到。 刘稳对户部门前的守卫说道:“奉陛下口谕,给摄政王殿下送膳食。” 手上亮出允准通行的腰牌。 守卫:“?” 好奇怪的赏赐,再问一遍:“送什么?” 刘稳:“饭。” 守卫:“检查一下才能进去。” 户部里也挺热闹,官员们正在竭力邀请摄政王一起去尝尝户部食堂的味道,拉拉关系套套近乎也好。 在工作面前没有性别,只有上下属。当然了,能张嘴邀请顶头上司的肯定也是高层之一,小喽啰退散。 叶慈正想应邀,就听一道极为耳熟的声音道:“摄政王殿下,有人给您送午膳来了。” 这声音清清亮亮的,跟上朝时候故意压低的声音不太像,但还是不少人觉得耳熟。 叶慈听个开头就知道是谁了,扭头看去,正好就对上陆上瑜狡黠笑意的双眼,身上正穿着月白女官服,活脱脱的清雅少女。 这样直白说话,让几个年长官员不太满意,寻声看去,刚想骂这小女官好不知礼,户部重地岂容丫头放肆? 就被身旁的人踩住了脚,不让他说话。 老大人疼得老脸通红,隔壁的中年官员说:“孙大人您有点眼疾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但是你我最好还是不要出言斥责。” 用眼神示意:不然提前退休就是你的归途。 孙大人瞪眼,很想回嘴被穿小鞋也是你的归途。 这边的互相踩脚没引起叶慈的注意,她走上前去,笑道:“有劳这位小女官了,可是本王并未吩咐府上的人送饭,不知你为谁而来?” 陆上瑜眉眼含笑,不复先前的阴郁,她当着一众不明所以的官员说:“女皇陛下为摄政王而来。” 叶慈俯身谢恩:“荣幸至极。” 刘稳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某种发光体闪瞎了,腹中空空却饱得连干三碗饭一样涨。 众人:“!!!” 竟是陛下赏赐的御膳!微臣也想要!!! 全部目光都汇聚在身后几人的手上的食盒,双眼发光。 就是感觉隔壁的年长女官看着那么眼熟呢? 女官衣服都差不多,可能是他们想多了,算账算到眼睛花了吧! 刘稳满脸麻木,只想说这帮算账算傻了的官员们连女皇陛下都没认出来! 本来还想邀请摄政王共进午膳,结果叶慈的豪华饭盒直接闪瞎了一众官员的眼,他们这才知道女皇陛下还会挂念摄政王的用餐问题,让人送上门来。 再看看自己在户部食堂吃的,对比摄政王吃的御膳,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户部官员们默默酸了。 虽然没能看到里面是什么样的,但一定是色香味俱全的御膳,还是觉得很酸。 同样都是陛下的臣属,怎么他们就没这待遇? 若是叶慈知道他们的心声,定然会说:你们倒是想得美。 “你不怪我突然跑出来?”陆上瑜抱手问,唇角微翘,两边的梨涡又俏又深。 眼睛则看着她在空房间里把饭菜摆在桌子上,有如实质的目光黏着宽大衣袍下的那节柔韧柳腰,不知道是否梦中那般有劲。 陆上瑜以为叶慈感受不到,不想她对外界的感知有多敏锐,只是没戳破罢了。 放好碗筷,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看着就味道不错。 当然了,御膳房里出品的,一道灼白菜都比别的地方好吃。 叶慈笑道:“你特地而来,还心情不错,我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场合说教扫兴,我知道你会保证自己安全的。” 陆上瑜忍不住笑容变深,歪头道:“那你高兴吗?” “当然。”叶慈点头,回身招呼人:“过来一起吃,想你这个时间点也该没吃东西。” 站起身的时候,陆上瑜突然说:“想见你,就过来了。” 其实这话过于直白露骨了,陆上瑜说完就惴惴不安,又有种隐秘的欣喜,眼巴巴看向那边人影。 向来镇定自若的女皇陛下哪有这样忐忑过,生怕这一次过于着急的试探毁坏了后面的计划。 刚好叶慈转身错开,看着就像是回避陆上瑜的话一样,她见了,刚甜没多久的心又酸苦起来。 ——她果然不喜欢这样。 陆上瑜双眸黯淡不少,正想说点什么找补,比如商议正事,这样她就不会拒绝自己,起码能对话。 就算她察觉到自己的意思,会远离也没有关系,只要身在北盛城,造个金笼子困也要把人困住,藏也要把这个人藏起来。 “我也想见你。”叶慈随口说道,用稀疏平常的态度回应,不见任何回避。 陆上瑜:“” “本来还打算晚点就进宫跟你商量一件事。”叶慈眉宇微蹙:“你等一下,御膳监只准备了一副碗筷,我去食堂那一份干净的过来。” 说着,就转身出门。 只留下满脸通红的陆上瑜在故作镇定道:“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我也想见你。 第168章 如何养成帝王17 莽撞一回就够了, 第二回 也不会再问,等待下一次时机。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陆上瑜以为自己一派镇定, 却不想其实她是全程顶着大红脸, 然后迫不及待的走了。 这点甜得仔细回味, 而且她们都很忙,没有悠闲的时间。 就是出门的时候看见她的来往官员表情都怪怪的, 看她一眼,有点慌,但是忍不住再看一眼。 等陆上瑜走了,那几个官员才悄悄议论。 “真是那位啊?” “右侍郎大人指着乌纱帽保证绝对是那位, 还说他上朝站得比较前面, 看得清楚一点点, 不会认错的。” “嘶那位来做什么啊, 脸还那么红。” “微服巡视户部?” 众人闻言,心头一凛, 默默回想自己的工作有没有完成好,之后还要更加严谨的完成工作。 “脸呢?脸红怎么解释,陛那位不会是跟摄政王吵架了吧?” “挺像的, 吵架吵到脸红, 那得多激烈啊。” 紧接着,面带笑意的叶慈也跟着出现, 看她眉眼弯弯,活像一只逮到兔子的红狐狸。 官员们又说:“看来是摄政王吵赢了。” “那位还那么小, 殿下也不让一让她。” “以大欺小, 禽兽啊。” 路过两三官员的叶慈忽然打了个喷嚏:“?” 跟她一起走的户部左侍郎关切道:“殿下怎么了?是受凉了么?” “无碍。” 回头侧脸看过去, 那几个集体望天的官员们恭敬行礼:“下官参见殿下。” “”叶慈觉得他们笑得怪虚伪的, 实在辣眼睛,便挥袖道:“免礼。” 走出户部大门的陆上瑜坚决否认自己的脸在红,就回到自己的正信殿处理政务。 时至下午,就有兵部的大臣求见皇帝。 陆上瑜以为他有什么好人选,让人进来,没想到她一张嘴就是摄政王。 心中不虞,陆上瑜缓缓放下茶杯,杯中茶水荡漾。 她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他们想让叶慈出征,远离北盛城的政治中心。 现在朝堂基本稳定,陆上瑜已然亲政,但是摄政王手上的权力也不小,仍是位跺跺脚就能让朝野震荡的人物。 左手西境兵权,右手朝堂摄政,权势滔天,最是金贵不过了。 现在的摄政王是愿意顺从放权,甘愿隐在人后,让陆上瑜进一步掌握朝堂。 朝臣们自是欣慰不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就又开始担心起摄政王食髓知味,逐渐品尝到掌握天下生杀之权的好滋味,不肯放手了。 并不愿意去考验人性的他们就想借此机会,便推出一个人来投石问路,由他举荐摄政王出征。 这一去,往短里说是一年半载,往长了讲极有可能是三五载。 三五年的时间足够陆上瑜彻底掌控全局,只要不傻,对权力有欲。望的皇帝都会顺势答应。 待到明日上朝,获得准确答案的群臣便会合力举荐叶慈,让她骑虎难下,不得不去。 若是胜了,还能论功行赏荣誉加身,若是败了,也能处罚一二剥夺摄政之权。 此法显得凉薄无情,难免有卸磨杀驴之嫌,但思来想去已然是对双方最好的结局,走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到底是王不见王,一山不容二虎。 权力的稀释往往会产生动乱,各自为谋各自站队,哪怕领导者并无此心,底下的人心也会尽自己所能促成此事。 无分对错,只为谋利。 正信殿内很是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殿中水滴漏的滴答声,一声又一声,在人心头泛起涟漪,打破平稳的心态。 年过而立的兵部侍郎立在下首,不自觉的冷汗挂满额头,正忐忑不安着。 “朕的朝堂人才济济,又不是无人可用,为何非得是摄政王亲征?” 面对谏言的臣下,陆上瑜如是问道,声音难辨喜怒。 那官员捉摸不透陆上瑜的意思,被问的哑口无言:“这” 陆上瑜目光晦暗,身体往后靠:“爱卿有话不妨直讲。” 顿了顿,兵部侍郎的大脑在飞快地组织最合适的回复。 “启禀陛下,摄政王殿下执掌西境军数年,少有败绩,民间盛望不已,若是大将军此番出征领军,必能赢来您登基后的第一场胜仗。” 叶慈除晋封亲王爵以外,还兼任西境主帅的身份,掌管二十万兵马,曾被先帝加封一品大将军。 文官多称她为摄政王或封号,武官们却更多是称之为大将军。 “这南郑野心勃勃,若不加以遏制,恐危国矣。”说话声音稍一停顿,他不敢抬头,等待着回应。 他们不光惦记摄政王的权利,还惦记着西境兵权,想提醒她该设法收回了。 皇帝就是这样,繁忙又没意思,整天盘算着如何制衡。 便听上首的女皇说道:“爱卿所言不错,摄政王是西境的常胜将军,说是百战百胜亦不为过。只是西境不同于南边,她擅长陆地作战,骑射尤甚,可就算是天生将才,也无法短时间上手水战,反误了战机。” 蛮戎和南郑是两回事,坐船和骑马更是两回事。 兵部侍郎听着这些话,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陆上瑜道:“此事不妥,休再提。” 兵部侍郎脱口而出:“若是大将军临场督战也能鼓舞士气。” 或者说根本就没人真的打算让她全权领军,让其督战才是最终目的。 陆上瑜再度否决:“是朕不允。” 兵部侍郎人傻了,他不信他们的女皇陛下没听出隐藏的意思,但又不是很确定。 壮着冒犯天颜的胆子,用余光偷看陆上瑜的表情,没能看出什么异样来。 ——莫非陛下心中自有谋断? 想不通,只好出言告退,满头雾水的退出去。 陆上瑜允准告退,继续低头处理桌案上的奏折,紧绷的嘴角预示着她并不轻松的心情。 说她有私心,说她糊涂也好,她不想让人离自己太远。 若是顺势而为,让她去个两三年再回来,洗去一身权势,而自己又是大权在握,任想巧取豪夺都不惧后果。 但她就是不想这样,亲手折她双翼,堪比剜心之痛。 总有办法的,总有更加两全其美的办法。 陆上瑜默默地想,提起笔来笔走龙蛇,落下一个准字 次日早朝,朝臣们仍对南边主将争论不已。 百官之首,也就是最有话语权的吴丞相老神在在,一直没怎么说话,就算有也是在和稀泥。 没摸准女皇陛下的意思,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被摄政王记住了。 吴丞相有意在今日散朝后找女皇再叙,满脸的不掺和,让他们说去。 总的来说也就是两三个人选,陆上瑜已经有的决断,并未当朝展露想法。 散朝后,吴丞相前往正信殿求见,进去才发现陆上瑜早有预料,茶都泡好了,就等着他来了。 “我知道丞相一定回来,以备好薄茶,还请丞相请入座。” 吴丞相见状,心中暗叹,看来昨天他学生说的是真的了。 又闻见殿内的袅袅茶香,是他最爱的碧螺春,满肚子的话都吞了回去。 好茶难得,是专供给皇帝喝的,先帝在世时赏赐过半斤,他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喝都舍不得喝。 “陛下言重了。”吴丞相行一礼,撩袍坐下,先品茗一口,舒坦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开了。 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吴丞相瞥见陆上瑜含笑的眉眼,才想起正事来。 陛下不允摄政王出征,亦不允再提。 吴丞相在正信殿待了一个时辰半,茶喝了几壶,更衣都去了几回,惭愧的是他没能说服女皇陛下,反而他被陆上瑜说服了。 出去的时候直摇头叹气,陛下对摄政王信重是好事,说明她性情知恩温善。 但他很担心这份信任会不会反噬年轻的陛下。 也罢,见步走步吧,好好看顾着就是了,也不枉先帝所托。 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反正现在挺高兴的。 这样想着,被策反的老头怀抱一斤茶叶,带着拼命上扬的嘴角出宫去了。 又是一日早朝,陆上瑜钦点另一个年轻将领出征。 此人也是实打实的军功站到朝堂上的,女皇会选择他倒也不叫人意外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场战役的持续时间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短。 冰破之时发动,却在端午节前戛然而止。 南郑议和的国书送到陆上瑜案上,翻都没来得及翻开,陆上瑜就命人即可请摄政王入宫。 一盏茶后,两人简单对了想法,陆上瑜直接开了一个午朝,召群臣进宫。 这午朝来得突然,收到风声的朝臣则在沉思,更多的还是不明所以的小声议论。 陆上瑜在上首揉着太阳穴,想来有些苦恼,更多的还是欣喜振奋。 人一齐,叶慈看向上边的人。 陆上瑜摆手,示意由她主持:“你来。” 叶慈手捧国书,代为宣布这件事:“南郑皇帝呈我朝国书,在此上书:吾见战火不断,心有不忍,欲求和平,与北盛重修旧好,希望能与北盛签订停战协议,以换两国二十年的和平。” 气氛静止一瞬,随后轰动不已,全都不敢置信。 “求和!?” 这是武将吼出来的。 “停战?!” 这是文臣喊出来的。 “还要签停战协议,年限定二十年?陛下!要地!要钱!必须大出血!” 这是户部官员喊出来的。 “想他南郑来势汹汹,当真以为有多难缠,不想是个怂包!” 顷刻间,威严的朝堂变成了菜市场,个个人前显贵的大臣们化身菜市场的砍价大娘,瞪着兴奋的双眼,一张嘴就是绝杀,恨不得啃下南郑一口肉来。 笑话,都打起来了,谁还跟南郑讲什么道义啊。 让他们吵够了,嚷得脸红脖子粗,叶慈才开口说话:“诸位大人,还请稍安勿躁。” “微臣失仪,陛下恕罪。” 还在激烈讨论的朝臣们顿时住嘴,齐声喊道。 奈何压不下心头的激动,都想自请为使团,狠搓南郑的锐气。 众人看向上首,却看见叶慈笑得有点……奇怪? 这时陆上瑜的声音响起,沉静威严:“朕不意应允南郑求和书。” 此言一出,全场再度哗然。 “陛下何出此言?” “既然南郑示弱,先帝新丧三年未过,陛下又初登大宝,当以和为贵,顺利应承才是。” “陛下,容臣禀告,若是再兴兵戈,恐有损先帝福祉。” “陛下……” 陆陆续续有人出列劝谏,呜呜泱泱站了一堆。 不少老臣心里一咯噔,之前他们就担心女皇陛下脾气刚烈,将兴兵戈,看来是真的。 君主有开阔疆土的野心是好事,只是陆上瑜这样急于求成,还是太年轻气盛,经不起挑拨。 这摄政王也不劝劝陛下! 吴丞相痛苦捂额,他怎么给忘了,她俩就是一国的! 陆上瑜仍是不改主意,忽然提起一件往事:“追溯历史,南郑欲自立为国,但自身不正,为求名正言顺翻查族谱。他们就发现这南郑还是我北盛先人之后,算来百年前还是一家,欢天喜地认了祖宗,好容易才坐上皇位。” 所以,这跟不停战有关系吗? 有人目露疑惑,不明所以。 有人低头联想一波,莫名懂了陆上瑜的意思,瞳孔地震。 叶慈也懂了她的意思,唇角止不住上扬。 陆上瑜接着往下说:“所以,朕现在不允求和停战,是促成南郑认祖归宗之事,让其重回故土,全了他们先祖的苦心。况且这世上哪有想打就打,打不动就跑的道理?也忒流氓了!” 众人:“……” 最流氓的人是您啊!陛下!! 陆上瑜难得笑得那么灿烂,眉眼含笑道:“众卿说对否?” 众人:“…………” 诡辩,这是诡辩! 谁你不知道南郑是为求个名正言顺的地位,在史书上不留污点才认同一个祖宗,哪成想百年后能让他们陛下做文章去了。 他们已经被说的没脾气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皇帝的流氓思维。 想陛下刚登基的时候多谨慎,善听少言的,多乖啊。 不忿的目光纷纷投向笑的跟狐狸似的叶慈:都怪你教坏陛下! 叶慈无辜回视,双手一摊,表示:与本王何干? 不过她也不干站着,一手托着国书往下走,便补充一点:“再者是这国书上的字迹非南郑皇帝亲笔,落款署名却是另有其人。” 说完,递给最前头的吴丞相,对于南郑皇帝的字迹除了她和陆上瑜清楚以外,也就是帮忙处理奏折的吴丞相了。 为表诚意,来往国书都是由君王亲笔所书,不得假手于人。 且南郑皇帝是出了名的文皇帝,不提身份,他光一手书法就能流传千古,可见其水平。 吴丞相一看,就知道确实不是南郑皇帝写的,笔锋远不如他,稍显稚嫩,像是少年人写的字迹。 再一看,就能看见落款写的名字是——陆澄。 吴丞相惊讶抬头:“南郑皇帝的名讳好像不是这个。” “确实不是,这是南郑太子名讳,单字澄。”叶慈点头。 “竟是南郑太子越俎代庖?” 几个朝臣品出味道来了,纷纷凑过去看,果然是大喇喇的陆澄二字,但盖的还是皇帝印玺。 落款用太子的名讳,却用的皇帝的印玺,僭越不说,还不留下“南郑太子书”五个字,倒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也不知道这年轻的太子是不小心写错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写上父亲的名字,还是故意而为之。 无论是哪一个猜测,背后寓意都意味深长。 停止战争的心,突然就平息了。 叶慈笑道:“得到什么情况才不能亲自动笔,需要太子代笔?” 众人对视一眼,一人道:“那必然是南郑皇帝出大事了。” “就是不知道是重病还是被限制自由。” 既然对方自爆弱点,那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讲什么道义,不打不是北盛人! …… 远在南郑的皇宫中,也是一片忧愁。 身着亲王服,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问:“娘娘,六哥情况如何,可还安好?” 被问话的于贵妃没反应,只怔怔望着天际,秀丽的眉眼含着化解不开的忧愁,是位宛若丁香般的女子。 年轻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放缓声音道:“贵妃娘娘在想什么呢?” “啊!”于贵妃猛然回神,看向年轻男人:“是奕王殿下啊,不知寻我有何事?” 奕王重复一遍刚刚说的话,深邃的眉眼定定看向于贵妃。 于贵妃对他的目光似是毫无察觉,声音很轻,风吹就能散一般:“还是老样子,经常昏睡不醒,嘴里念着过河……” 垂下忧愁的双眸,掩盖其中的情绪。 她轻轻摇头,鬓边步摇轻荡,衬得她越发花容月貌:“北盛还是他的心头大患,这般病重还惦念着。” 其实奕王也觉得他六哥的执念太重了,之前发动战争就太过急切,某次还说漏嘴,说什么三年后南郑不安。 能有什么不安的? 对面的北盛皇帝今年也才十六岁,再加上摄政王在旁虎视眈眈,免不了花上数年收复朝堂。 再说了,她得守孝吧?得成婚吧?成婚后得孕育子嗣吧?少说北盛皇帝得有十年腾不出手来,六哥这一招先发制人,没把人制住,还变相让北盛朝堂上下拧成一股绳了。 想到如今局面,奕王对卧床不起的六哥有了怨念。 奕王叹道:“陛下一意孤行势要拿下北盛,奈何身体不佳,操劳过度导致旧疾复发而中道崩殂,实在得不偿失。” 于贵妃又不说话了,只看着池鱼发怔。 奕王没话找话讲:“不知这封国书是否能得到北盛皇帝的回应,想必她也不欲再兴战事,自是皆大欢喜。” 于贵妃低头露出哂笑,抬起眼时却笑得万般柔情,不甚艳丽的眉眼却叫满室生光。 “……”奕王直接看呆了。 于贵妃轻声道:“北盛陛下她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她做梦都想统一天下。 尤其是看见落款之后。 北盛武肃皇帝,她做梦都记得这个谥号。 奕王告辞离去,于贵妃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傲然若梅。 “历史的车轮还在转动,或许中间会出差错,走了一点弯路,目的地却不会改变。” 回到飘着药味的宫殿,于贵妃坐在床边,盯着十余年爱人的睡颜,眷恋与怨恨混杂,叫人观之心惊。 但宫殿里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她俯身凑在南郑皇帝耳边,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呢喃:“陛下,您终究还是面临您最害怕的结局了。” 沉睡的男人还是一动不动,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 泰和元年,五月北盛女皇不允议和,再起战事。 六月,南郑内乱,接连败退。 七月,连退五城,退守三百里。 九月,兵临城下,南郑无力抵抗,再次递国书求和,女皇再度不允。 九月末,南郑一片人心惶惶,群臣上谏投降,皇帝当堂吐血,终是不愿妥协。 十月初,皇帝再度病重,其太子澄身着白衣,于城门跪降,愿俯首称臣,为北盛附属国。 这封措辞充满忐忑不安的投降国书再度递往北盛朝堂。 盯着下首灼灼目光,陆上瑜终允。 泰和年间,女皇颁布诏令,让南郑皇族入朝参拜,降帝尊为王爵。 血都吐了几回,就是死不了的南郑皇帝又吐一次血,在一片呼天抢地中,于贵妃手疾眼快往皇帝嘴里塞救命丹药。 并眼泪汪汪道:“陛下!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皇帝对上贵妃的泪眼,刚想安慰她,定定看了几息,终于反应过来,双目一瞪:“贱人……是你!” 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不想当亡国之君的少年太子着急不已,拼命催太医快诊治他的父皇,上下乱成一团。 谁都没想到小打小闹般的开始,会是这样的结局收场。 第169章 如何养成帝王18 叶片泛黄的秋天, 一辆辆来自南郑的马车踏入了北盛皇城的大门。 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铁蹄下的落叶,如同南郑皇族碎了一地的骄傲,即便到了现在他们还是没能从那场围城之战中冷静下来, 变得杯弓蛇影。 浩浩荡荡的队伍引来了不少北盛城百姓的围观, 早就听说女皇陛下收复失地的消息, 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热闹。 至于南郑是不是真的被收复的失地 谁在乎呢,女皇陛下的诏令是这样说的, 他们就这样宣传,总比趁人之危说法好听多了。 于是,北盛城内万人空巷,全都挤在宽阔的主街道上, 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庆贺着本朝大获全胜。 城内红绸飘荡, 明亮喜庆的红色连成一片, 形成欢乐的海洋。 与欢乐的海洋相对应的便是南郑人如丧考妣的脸色,但亡国了跟死了爹娘也没什么区别。 这般想着, 躲在马车里紧紧拉着帘子的他们更加怨恨当初做下决定的南郑皇帝,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何会走到如今下场。 走在最前头就是南郑皇帝的车驾,上面插着南郑的旗帜, 但围观的人左看右看, 发现这样不像是皇帝规制,倒像是王侯的规制。 懂行的人都在大声说:“还挺会做人嘿, 直接换成王侯的车驾给自己留了脸面。” “求着归属我朝,可不得机灵点, 不然以后可没有好日子过。” 诸如此类的言辞, 听得人青筋直爆, 却又无可奈何。 最显眼的不是面色如碳的南郑皇帝, 而是一派安然的于贵妃,跟那些未知下场嘤嘤哭泣的后妃截然相反。 她好像并不担心自己的下场如何,并且对眼前的惨景乐见其成,眼里暗藏笑意,有人看过去的时候又跟着其他人装出哀愁的模样。 让她相伴十余年的皇帝都想不到自己的贵妃还有这等变脸功夫,又偏偏杀不了,反而被所有人认为他疯了。 此刻,于贵妃与几个后妃坐在同一辆车中,一身月白的素色衣裙,脸上未施粉黛,甚至还有心情撩开帘子往外看去。 外面的光和议论声倾泻进来,让好几位后妃不住躲藏,生怕自己被外边的人看见。 王皇后愤怒道:“于氏,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将门帘放下!” 于贵妃并不为所动,唇角微翘。 “这有什么的,这里已经不是讲究男女大防,闺阁少女与庭院妇人不能出门见生的南郑了还不如把袖子放下来,吹吹风晒晒太阳更舒坦点。” 王皇后气愤不已:“即便如此,你这般抛头露面,巧笑献媚,可还有身为南郑人的骨气?” 于贵妃柔声回复:“王氏,你还以为你是南郑宫廷里的王皇后呢,在这指使谁呢,我爱干嘛干嘛。” 眼尾一挑,她讥讽道:“何况我从来都不是南郑人。” “你”王皇后惊奇地瞪着乖顺了十几年的于贵妃,就跟第一天认识她似的。 以前她自持相府嫡女,对于双含这个奔来之妾是不怎么看得起的,就算是陪伴皇帝共度患难又如何,荣宠无双又如何。 还不是身无外物,无子傍身,她的儿子是皇帝长子还是当朝太子,未来她就是太后。 至于未来的于双含还不是任由她拿捏,她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那么信任这个除了脸没任何用处的贵妃。 现在南郑国灭,什么中宫皇后什么相府嫡女都是虚名,能否安然无恙活着都是一桩难题。 车内的氛围又陷入沉默。 外面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入耳。 “哟,第二辆车里的就是南郑后妃吧!还真漂亮啊。” “笑嘻嘻的,她怎么不哭啊?” “果然是没见识的,还在不住打量咱北盛城,石蓓哲繁荣惊呆了吧。” 于贵妃忽然说:“这么多年过去,这北盛皇城跟以前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你怎么知道的,你来过?”一人突然问。 于贵妃回头望去,是个不过十七岁的后妃,身上还是鲜亮的鹅黄衣裙。 “怎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她结巴道。 见于贵妃突然回头看她,单纯的双眸中露出一些惊惧,她还没给后宫的苦闷消磨完身上的灵活劲,像春日里翩跹的蝴蝶。 于双含忽然有些恍惚,将近三十岁的她身心俱疲,在岁月的倾轧中变得麻木又狭隘,已经忘记了十七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那张青春的脸早就变得模糊。 可惜自己不会素描,不能画下自己的脸。 十七岁的自己是为高考志愿而烦恼呢,还是为压轴题而烦恼呢。 于双含:“你” 马车停了,狠狠一颠。 鹅黄衣裙的小后妃还在惊讶的看着她,稚气未脱的面孔满是无措,柔软的头发梳成妇人的发髻。如果南郑还在,或许再过几个月,纤细的腰肢会孕育出孩子。 成功让于双含如梦初醒,放开了抓着门帘的手,留下几道抓痕。 她弯着腰,第一个踩着脚凳走下马车。 他们停在了皇宫偏门,主要皇族都将住在皇宫行云宫中,剩余的不紧要人等都会住在城中稍远的驿站中,举行受降仪式时才会被传召进宫。 惊慌的人群不住打量着周围,对暗含嘲讽的视线躲避不已。 当然还有人注意到最前面的人,惊讶地看了看,小声说道:“那个女人居然穿着亲王服,竟是这般僭越。” 北盛和南郑同根同源,规制都是大差不差,只不过北盛尊火德,尚红,南郑自认同宗,乃北盛兄弟国便是尊土德,尚黄。 因此能清楚知道她发冠上的游龙和衣襟上四爪团龙纹是亲王才能享有的纹样,冒用者当诛。 “还有不少穿官服的女人,他们北盛国的女人还能这样抛头露面的?” “看她们的身形都是没生过孩子的,难道不用成亲的吗?家中父兄也允准这样放肆?” 她们低声说着,嘴上习惯性批判眼前这一幕,来寻求在陌生之地的归属感,看向前方的眼神却是暗含惊奇和艳羡。 于双含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最前面的人吸引了,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于双含忽而恍然,低声说道:“这就是晋安郡主,一闪而逝让人怀念不已的将星啊。” 她真的想不明白,本该死在扬安十九年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后世研究了那么多年的晋安郡主死亡之谜,各种流派和传言满天飞,都在研究究竟是谁毒杀的她。 主流认可的是北盛明景皇帝陆昭动手的,也有另一派的学者认为她是因为过于暴烈的脾气死于党争,有各种各样的说法。 尤其是她的导师坚持认为明景皇帝不是真凶,列举诸多证据证明,说她不可能会在临终前因为一些传言就去毒杀功臣为自己的后代铺路。 不说别的,就从西境的哗变就能看出来这并非明景皇帝的本意,不然她一定会留有万全之策。 叶慈并没有死亡,西境也没有哗变,北盛也没有陷入动荡,结果却没产生太大的变化。 比如南郑还是走上了亡国之路,武肃皇帝提前统一天下。 “啊,她看过来了。” 不仅看过来了,还走过来了。 于双含从回忆里回神,心说以晋安郡主之死为论文选题的室友惨了,穿来前她都快写完了。 她不愿去考虑时间流速的问题,只想给自己找一点乐子,不断回忆能让自己跟后世联系起来的事情。 要痛苦清醒,不要随和麻木。 “南郑王,久违。”叶慈停在为首的南郑皇帝面前,一张嘴就是把人从帝尊降为王爵。 姣好的容色好似从未变化过,还是这样明烈,唇角正微微翘,笑意不达眼底,赤红的亲王服在日下生光。 南郑皇帝面色苍白,见到叶慈也绷着脸皮,本就身体不好的他长途奔波,消瘦得不像个青壮年。 “不知摄政王有何事?”他看着叶慈,目光平静到麻木,声音沙哑道。 来落井下石?嘲笑折辱? 实际上他并非不想出言讥讽几句,一是尊严不允许他在邻国亲王面前尖酸刻薄,二是他实在没有了力气。 那些人都怪他逆行倒施,倾举国之力攻北盛才招致南郑亡国的。 残害手足,一意孤行,穷兵黩武桩桩件件都是他的罪,只是早来和晚来的区别而已。 别说他不乐意搭理叶慈,他身边的太监总管也是面色忿忿不平,敢怒不敢言。 不过是亡国之君,没什么好计较的。 “无事。”叶慈笑意更甚,目光滑过他脖颈上的自戕未遂留下的刀伤,在紧密的衣领下下半遮半掩,转身离去。 本来没有任何跟他叙旧的打算,她只是来履行摄政王的职责,顺便看看他的下场,给原主一个交代。 落井下石就没必要了,也不稀罕。 况且 眼角余光瞥见一闪而逝的嫩绿身影,叶慈嘴角的笑意变得真心实意几分,加快脚步往正信殿走去。 想来她的小陛下又要在心里跟自己较劲了,偶尔吃点小醋是无伤大雅情。趣,但是让她一直不高兴反而不好,伤感情 嫩绿衣裙的宫女单膝跪在下首,事无巨细地汇报她的职责内容。 不远处的凤鸟香炉白烟袅袅,散发着提神的淡香。 听到那句“摄政王与南郑王交谈两三句时”,上首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搁下笔,陆上瑜手撑着脸,仔细听她汇报的内容。 下首的宫女顶着皇帝紧盯的视线,从陆上瑜毫无波动的脸上看不出她的情绪如何。 宫女是潜伏的的枭卫,经过训练,即便如此嘴上的话仍不作任何停顿,继续面不改色地汇报。 好一会后,才终了。 陆上瑜这才发话:“朕知晓了,不用算了,你退下吧。” “是。”宫女平静的面容毫无波动,躬身退出。 等人走后,陆上瑜趴在桌上,长长呼出一口气,精致的眉眼耷拉。 揪下白纸一角,往上吹,目光便碎纸片飘飘忽忽地往桌子上落。 陆上瑜自嘲打破道:“有时候啊,我都觉得我这颗心跟这纸片一样,飘飘荡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得到着落。” 严尚宫没跟笑,眼看着陆上瑜对这段感情越发痴迷,也有点愁了。 “风姿犹存南郑王,哼!”陆上瑜又说。 严尚宫:“” 稳重如严尚宫都顶不住了,调侃道:“陛下,您闻见没有?” 陆上瑜:“什么?” 严尚宫忍笑:“您没闻见吗?御膳房打翻醋缸的味道都传到正信殿来了。” 陆上瑜:“” 这什么人啊真是! 严尚宫担心别人给惹毛了,陛下还是要面子的。 又说:“摄政王殿下不过是履行职责去安排那一众亡国臣罢了,陛下又何必挂怀?” 陆上瑜也说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就是听说南郑王跟晋安郡主的一段旧情,既然能跟男人有过一段情,不就意味着她对男子有感的可能性更加大。 一想到这件事陆上瑜就浑身不自在,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泛着酸意。 她认为就算没有南郑王陆修之,还会有王修之,陈修之,杨修之各种修之,总之不会是陆上瑜。 “深知他们再无半分可能,可是人总会对初晓情爱的对象格外在意,形成心口朱砂痣,再见一面时说不准会念着旧情,下意识网开一面呢?”迷茫的声音诉说着,像是想询问一个答案。 “这不瞒陛下,我” 陆上瑜随意挥手:“你不懂,懂了也不敢说,朕知道的。” “奴婢愚钝,陛下恕罪。” 严尚宫的一生都奉献给两代帝王,看尽宫中的痴痴怨怨,心肠早就磨硬了。 陆上瑜发完牢骚,继续提笔批阅奏折。 什么陆修之不是她应该苦恼的事情,往后那些朝臣上奏请求立正君才是真的麻烦事,区区陆修之。 一边心底默念区区陆修之,一边处理奏折,脚边桌边还堆一摞处理完的,实在是繁忙。 过没一会,就听宫人通传求见。 “快宣!” 陆上瑜把把笔一扔,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连忙把笔踢到桌下,等人走了再去捡,用另一支笔批阅。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疑心自己这样会不会形象不好,脸侧痒痒的,就以手摸摸耳边,摸到鬓边的花朵。 “陛下什么时候有簪花的兴致了?”叶慈一进来,就看见她鬓边的小红花。 忽然想起南郑那边的习俗,他们不论老少都喜欢簪花,高雅的山茶,高洁的玉兰,孤傲的寒梅,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陆上瑜手一僵,拿下来也不是,不拿下来也不是,总不可能跟她说自己存了跟南郑人比较的意思吧? 那多丢脸,实在有损威严! 叶慈看着泛上粉意的脸,目光幽深道:“挺好看的。” 不说还好,一说就触动了陆上瑜不愿去仔细回想的往事,质问的话脱口而出: “哦,我听说南郑王在北盛为质也曾簪花,被殿下你邀进府中畅谈……对否?” 看向叶慈的小眼神带着凛冽寒意,满满都是不给解释我就要生气了。 叶慈:“?” 差点忘了原主对自己迷茫取向迷茫的时候干的糟心事了。 陆上瑜挺直腰身:“莫非是朕记错了?” 这种事情必须得说清楚,哪怕没人敢拿这件事出来议论。 叶慈目光转移,嘴硬道:“陛下没记错,但这都是误会。” “愿闻其详。”陆上瑜直白道。 骨子里的性格是掩盖不住的,比如从小顺心顺意,年少登基又不需要在强臣手底下战战兢兢的陆上瑜是个霸道的人,想知道的事情就必须要有个结果。 很好,都这样说了那就是不说都不行。 “”叶慈低咳一声,走到陆上瑜桌案边坐下,这里被陆上瑜安排了一个专属于她的位置。 期初朝臣们觉得僭越,劝谏过几回,后来就麻木了,该劝劝,只是陆上瑜不听而已。 仔细回想那位恐同与深柜并存的神奇女子,整理一下思绪。 叶慈老实重复晋安郡主的心境:“当时他看着像女的,觉得很好看……但很快就请出去了。” 准确来说,不是请出去,是直接把人赶出去了。 并指着年轻的陆修之大吼这什么玩意丑死了,阖府上下的人都看见了,把陆修之的脸都丢尽了。 可以说是陆修之为质多年以来,最丢脸最屈辱的一夜,刚会面的时候陆修之没对晋安郡主这张脸翻白眼都是涵养在支撑着。 陆上瑜:“?” 她敏锐地感觉她这话有歧义。 什么叫做他看着像女的才觉得很好看? “你说这个啊,当然是有原因的。”叶慈说道,心底有点好笑,小陛下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原来是陆上瑜不自觉话给问出来了。 陆上瑜呼吸微窒,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边缘上,进一步是深渊还是天堂都未定。 然后就听见那道声音不好意思道:“当时年少气盛,周边同龄女子都早早定亲,或是谈论着京中的俊秀公子们。我却对她们嘴里的俊俏儿郎没有半分兴致,倒是觉得说话的她们本身才是可爱的,便发现了不对。” “就迷茫着,想不通自己是其他女子相同,想与男子结为夫妻的还是离经叛道,要走一条与常理悖逆的不寻常路,便试验了一番” 声音停顿了,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去发问,去追问。 陆上瑜心如擂鼓,秀美白皙的双手都在发颤,为了平息这种激动的心情紧紧揪着, 舔了舔干燥的双唇,陆上瑜故作淡然,却又紧咬着下颌问:“那后来呢。” 殊不知从她开口的开始,就再也没有淡定的感觉,声音都是紧绷的,宛若调试到极致的琴弦。 少女稍显圆润的脸部线条绷紧,蝶翅似的睫毛上下颤动,可以看出她究竟对这个有多在意。 叶慈忽然不忍心再渲染下去了,目光变得柔和,声音也跟着放缓。 “后来注定我就是个离经叛道之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好似一场惊天动地的惊雷,把陆上瑜霹得浑身一激灵,半边身子都要麻掉了。 狂喜如冲破闸门的洪水,在肆意肆虐。 不住的反复品味这句离经叛道,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认为离经叛道是个寓意美好的词汇了。 她又宛若久旱逢甘露的农民,看见着雨水就欢天喜地,只想不管不顾地冲进了这笼罩天地的雨幕之中,恨不得仰天长笑,庆贺着这场救灾就难的及时雨,连声祈祷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感谢你降下好心,挽救你这心如干涸地的子民,不再深陷水火。 叶慈明知故问:“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怎么会!”陆上瑜猛然抬头,激动到发红的眼角闯进叶慈的眼帘,听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怎么会觉得爱卿你奇怪。” 叶慈挑眉,缺德的那根筋一抽,目露犹豫,佯装难过:“不奇怪吗?” 陆上瑜哪里见过叶慈露出这种表情过,直接被迷得七荤八素,心都要软乎成棉花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喜欢女人而已,是个人都会喜欢人,这多正常的一件事。” 双手握上叶慈的手,陆上瑜拼命压制上翘的唇角:“你不用因为外界的目光改变自己,坚持自己的想法。你是我北盛的摄政王,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怎会被世俗目光逼退?” 好好坚持自己的想法,然后等我长大,我不信拿不下你。 被握住手的人眉眼弯弯,无形的狐狸尾巴在身后甩阿甩,活像民间画本上诱骗人类的狐狸精。 叶·红狐狸·慈说:“我会的,陛下。” 第170章 如何养成帝王19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上瑜有意而为之, 她在礼部官员呈上来的日子中,挑中了先帝忌辰作为举行受降仪式的日子。 提起笔,在洁白的纸张上画下一个红圈。 南郑人无可奈何, 只能懦懦接受, 再如何屈辱也只能面带顺服地谢恩, 只是待说话的官员离去,就露出原本惶恐面目。 日日担心, 夜夜难寐,心中的惊慌更甚,生怕来自北盛皇帝的铡刀落在自己头上。 即便如此,也只能寄希望于北盛当任女皇是为仁善的掌权者, 在受降仪式过后就一时心软放过他们。 可会主张战争的人有怎么可能是仁善之主? 这位在处理刺君案的时候可是发过话的, 势必要用罪人之血祭奠先帝英灵, 绝不放过任何一个。 时隔半年余, 城中百姓仍对那行刑现场感到心惊胆战,乱葬岗的野狗嘴里的腥臭难消。 事情好像就这样陷入的僵局, 南郑皇族只觉前狼后虎。 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对性命感到忧虑的南郑皇族将目光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叶慈,如果能得到这位的庇佑, 何愁不能活命? 于是, 一无所知的叶慈总能偶遇南郑皇族里的年轻男子,上到三十而立, 下到十五舞象之年,都想尽办法偶遇一波。 什么斯文稳重的, 邪魅俊美的, 追着人喊姐姐的少年都有, 真是百花齐放。 这场景看着像极了希冀承宠的后宫妃嫔们, 私底下宫人们议论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 曾经他们看低后妃需要与人争宠,不够顶天立地,暗地嘲讽女子总以色侍人。 如今地位转换,他们又与讨好争宠的嫔妃又有何异样? 叶慈就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到后来的不耐烦,反正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直把叶慈的头都给看痛了,实在烦不胜烦,在跟陆上瑜议政的时候说起这事。 陆上瑜这才知晓此事,直接拍案而起:“竟还有此事?果然是朕待他们太仁慈,竟叫他们异想天开。” 看向叶慈,陆上瑜开口保证:“爱卿放心,此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叶慈当然是说好,眉宇都舒展不少。 身为摄政王是真的有点忙,这些琐事实在不屑理会,只觉得他们妨碍自己办事,实在无聊。 也就是这幅目下无尘的姿态,陆上瑜才会屡屡觉得叶慈这人是个傲气的,难以染上人间烟火气的。 等人走后,陆上瑜感叹道:“前几天还在我身边神情惘然,言说恐世人觉得她不走寻常路,好不容易看着人有了点烟火气,现在又变回了原样,怎么就跟个镜花水月似的。” 严尚宫不知内情,无法置评。 其实她很想说:要是摄政王真的这样无意的话,连说都不会对陛下说,只会自己解决。 她不懂年轻人的情。趣,只是默默侍立。 但更多的只是陆上瑜的牢骚,根本没打算有人给予她回应。 她们这种人都是习惯了自己拿主意做决定,维持着无所不能的外像,骨子里都是自有想法的,即便心有迷茫也不会表露出来。 陆上瑜雷厉风行,早上听说的消息,下午就派人去骂啊不,重申一下北盛宫廷规矩。 当众出言斥责几回,命人严格宫闱纪律,以免贼人冲撞陛下,限制他们的自由。 这相当于直接把他们的脸皮扔地上踩,虽说没有直白的说他们奴颜婢膝,媚颜讨好,但态度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结果他们是才发现叶慈是真油盐不进,断情绝爱谁也不爱,不是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可把人鼻子都气歪了,不知该如何置评。 这也太难搞了,难怪能独身至今,天生就是师太的命。 围在一块,又羞又愤地唾骂一通后,有一人突发奇想:“难不成这摄政王是贪好女色?” 这一句话叫他们醍醐灌顶,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并一一给出例子:“她的长阳王府上只有容色貌美的侍女在侍奉。” “她曾说过男子如淤泥塑身般脏恶。” “她还拒不成亲,这个年岁的女子放在南郑长子都该开蒙进学了。” “你也太低估了,她年纪与北盛先帝相当,差了几岁而已,看同辈且晚婚的北盛先帝的长女都十六了。” “她连南郑第一公子都看不上,还当面嗤道:实在矫揉造作。” 面容英俊的男人肯定点头:“对啊,我明明在很正常的抚琴,可摄政王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鞋底尘埃,还叫自我怀疑许久有,我有那么不堪吗?” 众人纷纷安慰他,没有没有,还是长得很不错的。 可怜这陆世子直接给摄政王磨灭了自信心。 这帮臭皮匠认定北盛摄政王就是女儿身男儿心,不好英俊男子,反对柔美女色多几分怜惜。 于是,叶慈看着忽然对她很热情的南郑贵女陷入迷茫。 这又是怎么了? 又怕又要上来勾搭真是难为你们了,可是北盛宫廷并没有适龄的龙子凤孙,这般卖俏也没人看啊。 不想跟小孩计较,脑子还想着跟吴丞相议事。 只在某人面前才会有感情雷达的叶慈看一眼她们,便扭头就走。 结果有人艺高人胆大,胆敢出口喊住叶慈。 “摄政王殿下且留步!”清清亮亮的声音散在这宽阔的宫道上,满是矜娇意味。 当时那些公主贵女们都惊呆了,倒抽一口冷气,连跟随摄政王身后的侍从也惊呆了,全都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被指名道姓的叶慈也不例外,老神在在回过头来,看着小姑娘问:“有事?” 看叶慈满脸无所谓,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一样,紫裙少女出奇的愤怒了。 “摄政王殿下,您当真是贵人多忙事,还是故意视而不见?” 叶慈面不改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一切又与你有何干系?” 这话说的其实是有点重了,全员脸色突变,双腿发软。 少女们那曾面对过有这样深重威压的女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在这深秋宫廷中冒出冷汗来,只想奔走退避。 “我”紫衣少女被这不客气的反问搞得一噎,鲜少被这样对待的她变得无措。 白皙的脸泛上粉色,水润的双眸就盯着人瞧,当真是人面桃花别样红 这个脾气高傲的少女本不情愿来,她自认哪怕亡国也要自存气节,不愿讨好献媚于人,左不过就是一死了之,还能重头来过。 结果撞见几回爱答不理的叶慈,她那个犟劲也上来了。 凭什么她就是不理会自己,她有那么不堪吗? 借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名头,小公主打听和收集了不少关于摄政王的消息。 这才明白北盛上下为什么会对她那么推崇,年纪轻轻的皇帝为什么会对她那么信重,越是了解,就越觉得摄政王形象高山仰止,渊渟岳峙。 还以女子之身亲上战场,战功彪炳,堂然出入朝堂议政,位列摄政王却无权臣之恶名。 别说女子,多少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偏偏被她做到了。很难不让她沉迷憧憬。 不知不觉间,小公主像思凡的仙子,日夜畅想着人间红尘与姻缘。 久而久之,面对家人和仆人的劝谏就变得没那么不耐。 还有一种“如果是她也不是不行的感觉。”羞涩感。 说不准是什么情绪在作祟,是想证明自己还是真的对叶慈产生异样的感情,只用不能任人折辱的理由说服自己。 她自一出生就是南郑皇室的小公主,是老皇叔遗腹子,陆修之最小的堂妹,因为老皇叔只剩下一个女儿,特地加封为公主。 身上穿着紫藤色的衣裙,圆溜溜的双眼不满地瞪着,身上气质是南郑水乡女子的婉约与皇室女子的贵气结合像只金贵傲娇的小猫一样。 这种女孩子天生尊贵,从小锦衣玉食着长大,还有这不同深宫女子的青春朝气,怎么发脾气都不会教人责怪,只觉得她张牙舞爪的娇憨模样怪惹人怜爱的。 换个人来都会对她留下三分怜惜,多逗弄几句,这一来二去就成了话本子里的欢喜冤家,与斗气的人终成眷属。 可惜,安排的很好,就是撞上了叶慈这个石头心的女人,一切绝色红颜都是百搭。 叶慈见她无话可将,料定她该是知难而退了。 然而并没有,这小公主气哼哼道:“你当真就这样走了,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 后面一句的声音放低,软糯如口感绵密的甜糕。 叶慈头也未回,声音跟浸过冰一样冷:“陆秀,你是不是忘了你什么身份?” “”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小公主的第一反应是她竟然真的知道自己的名字,百余人的南郑皇室中准确叫出她的姓名,第二反应就是脸色骤白,像是才想起自己并不是在随她任性的南郑宫廷里,现在的她只是亡国公主陆秀。 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仰望的背影快步离去。 其他少女纷纷上前,围着她说:“你胆子可真够大啊,还敢走上前跟她说话。” “我看她一眼都会发抖,怎么会有身上血气这样重的女人啊。” “别说看她一眼,她看我一眼我都受不了,头皮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刺着疼。” “呀,公主怎么哭了啊。” 陆秀当然是哭成泪人,一片芳心碎成八瓣,拼都拼不起来。 不出一时辰,摄政王说哭小公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宫廷,众人咋舌不已,心说真是作死的一把好手啊。 简直是一再挑战女皇陛下的忍耐心,真当没举行受降仪式这段时间里就是完全的安全时间了? 陆秀都受挫了,那就真是没辙了,只能乖乖蹲着等死吧。 他们都是这样想的,至于奋起反抗? 那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现在的他们就是名为北盛这把刀俎下的鱼肉。 次日清晨,才是刚下朝的时辰,檐下的霜花还没化干净。 正信殿那边就派内侍通传陆秀过去,说是女皇陛下传召,叫她速速过去, 陆秀不明所以的跟着内侍走了,满是忐忑不安。 直到她见到了与自己年岁相当,却已经是帝王至尊的少女。 面容明艳,轮廓还保留着当前年纪的圆润,双眸里却不存半分天真纯稚,如明镜般,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陆上瑜早已换下上朝冕服的她一身绛色便服,金色的矫健游龙攀在她的肩上,丝毫不会被这厚重的衣裳压制,反而衬托得她愈发尊贵无双。 陆秀看呆了一瞬,没来由的想:好像北盛的女子都比南郑的女子多几分飒爽之气。 北盛的女皇才多少岁啊,通身气势都快赶得上她的皇帝堂哥了。 一时出身耽误了动作,便听一侧女官斥道:“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行礼?” 陆秀连忙回神,福身行礼:“升平参见女皇陛下,陛下万岁。” 上面的人却没有说话,任由她保持福身的姿势,低着头专心批阅奏折。 陆秀话说完才知道自己错了,自己早已经不是公主之尊,应该用五体投地的姿势行礼才对。 香炉安然的散发着清淡的香气,渐渐铺满整个正信殿前殿,各个地方留存,连来往的宫人也染上这种香气。 被看完的奏折一本又一本地叠起来,放在桌角,再由女官替她搬开,拿来新的奏折。 一本复一本,一堆复一堆,看不完的奏折,写不完的批复,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 陆秀举着的手都在发抖,双膝因承受不住这种姿势发出尖锐的痛楚,疯狂的叫嚣着叫她放松姿势。 但她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勉力保持着平和恭顺的表情。 甚至她还能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看,她那么小就那么忙,也没轻松到哪里去,跟自己受的苦相比也没什么差别的。 “你这礼不对,南郑就是这样教养公主的?”上面的人突然说。 好不容易才有会有回应,说的却不是陆秀期待的话,差点没坚持住浑身瘫软在地。 陆上瑜简短命令:“重来。” “罪人遵旨。” 默念一万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陆秀颤抖着膝盖下跪,经脉麻痛的感觉瞬间炸开,差点叫她痛呼出声。 眼眶直发红,眼里氤氲出泪水来,莹润双唇被自己咬破,渗出一滴血珠,又被她自己舔掉。 发颤的声音说:“罪人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陆上瑜冷眼旁观,半点不怜惜。 她不可能会去怜惜亡国公主,也更不可能会去好脸相待情敌,只觉得这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只是坐的高,但不是看不清,思想漂浮的人,怎么看不出这陆秀是动了真感情。 匍匐在地的人估计是怕了,跪得也不落落大方,肩膀瑟缩着。 陆上瑜再次提笔,眼睛不离奏折,声音低缓:“昔日南郑入盛,朕念在为先帝积德谋福,不愿再造杀孽,特允尔等暂居宫中,未发落掖庭为奴为仆。” 在这段话面前,一身傲骨都碎光了,只余下战战兢兢。 陆秀连忙接上:“罪人感念陛下恩德,时刻铭记在心,若非陛下仁善,就没有罪人的今日。” 这通马屁没能软化陆上瑜的态度。 “感念?朕可看不见任何的感念,只看见尔等当真以为朕是什么软弱可欺之主,屡屡犯上。” 声音不高不低,平平稳稳,偏偏叫陆秀惊惧交加,惶恐难以自已。 “严尚宫,无故冲撞王驾该论何罪?” 这道声音落下,陆秀心头一紧,心如擂鼓,手足跟着发冷发僵。 严尚宫恭敬道:“按我朝履历,无故冲撞王驾者,杖毙。” 陆秀这下是真的慌神了,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是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她也不再是头顶有人护着的小公主,地位不同往日。 不住地磕头请罪,希望上面的人心软能饶她一命,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自己被叫过来训诫,猜不透陆上瑜的深意。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杀鸡儆猴,杀了她,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南郑皇族。 陆上瑜并不是不想杀他们,安然存活至今真的十分之勉强,只是她先前杀的人太多,再继续动手只会被揣度是否为残暴之主。 这样只会压制不住南郑,能让南郑那边有不臣之心的人举着为南郑皇室报仇的旗帜造成动乱,于朝政不合。 陆上瑜想的是杜绝南郑陆氏起复的可能性,当然也有想施压情敌的原因在。 但陆秀只知道,如果能活着出去,她再也不敢踏出自己的房门半步,不敢了,她真的再也不敢了。 没想到只是短短一句话能把人吓成这样,陆上瑜眉心微蹙,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陆上瑜冷声道:“朕又没说要杖毙你,哭什么?” “”陆秀住嘴,含着两泡眼泪的眼睛怯怯看向陆上瑜:“那还要打我吗?” 陆上瑜突然有点头疼,想不通南郑怎么会有这样缺心眼的公主。 仍不改口:“打,不惩戒一番,你们南郑陆氏只会变本加厉。” 陆秀欲言又止,泪水不住的流下。 陆上瑜看出她的意思,直接气乐了:“难不成你还要跟朕求情打轻一点?” 陆秀眼里露出真的可以吗的疑问。 无情的女皇陛下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帮她体会一波亡国之人一般会得到什么待遇。 反正陆秀是走着来的,被人抬着回去的。 看似伤的很重,多躺几天就能好的皮外伤,陆秀的苦头还是没少吃的。 带人回去的内侍再次重申规矩,然后把他们一波带走,全部迁入掖庭,跟着宫人一块劳动去。 之后的生活就是怎么刻苦怎么来,一片水深火热 亲自发落这帮异想天开的南郑人后,陆上瑜觉得正信殿越发苦闷,就想着去马场跑一圈,放松心情。 才起身走了几步路,腿筋直接一抽,站都站不住。 严尚宫赶忙把人给扶住:“陛下您这是怎么了?传太医!” 最后一句是对这传话的内侍说的。 “不用传太医,只是腿抽筋,扶朕回去躺一躺就行。”陆上瑜疼得满头冷汗,脸色有点白。 痛的不行的陆上瑜被严尚宫扶着回内殿,被人扶着坐下,把腿搁在床上放着。 严尚宫对着陆上瑜的腿欲言又止,想上手帮忙舒缓一下痛楚,又担心她不愿。 这都是陆上瑜的小习惯,不许人近身侍奉,刚刚被扶着进来都是她勉强在忍耐。 看看她手背上的皮肤,白净肌肤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粒粒分明。 终究,严尚宫还是按捺不住:“不如奴婢提替陛下揉捏一番,舒缓一下?” 陆上瑜摆手,自己上手随便捏了捏:“这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听罢,严尚宫才放心不少,静静陪伴着陆上瑜。 犹豫许久,陆上瑜还是开口说:“我有事要问你。” 难得陆上瑜会问她什么事,严尚宫有些受宠若惊。 “陛下请讲。” 摄政王那天与她谈心的时候并无二人在场,而且看叶慈受伤惘然的表情显然是不愿意让第三人知道她取向的,那就不能说。 既然不能说,换一个表述方式应该可以的吧,严尚宫也不知道。 应该也不知道的。 陆上瑜组织好预言,清了清嗓子:“我云游天下时曾有一友人” 严尚宫听着这极其耳熟的开头,嘴角一抽:“” 陛下您有朋友,真的吗?我不信。 “我云游天下时你还在宫中,不知情也很正常。”陆上瑜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一下,又说:“我有一友人她倾慕自己的好友,百思不得其解,便传信入宫询问我。” 严尚宫适时地露出询问的眼神,鼓励陆上瑜继续说下去。 开了个头后,陆上瑜之后就顺畅多了,将她与叶慈之间的事情用另一种方式说出来。 全程用我友人和友人的友人,差点没把严尚宫听糊涂了。 仔细捋完关系,严尚宫终于发现了重点,那就是——摄政王这个千年的狐狸也好女色啊。 于是,严尚宫脱口而出:“这有何难,陛下直接对摄政王表明心意便是。” 陆上瑜:“” 感情她这一顿说都白转换关系了? 严尚宫觑着陆上瑜的脸色,才发现自己说错了,立马改口:“是奴婢失言了,奴婢说的是陛下您该写信告知您那位友人机不可失,应当直接对自己的友人表明心意。” 陆上瑜:“” 好了,不用再说了。朕知道你知道了。 长那么大个人,陆上瑜还真是第一次感觉到害臊。 170-175 第171章 如何养成帝王20 但问都问了, 没理由就此退缩。 能到陆上瑜这地位的,还能当朝说出这是在帮助南郑认祖归宗的话的,都不是什么脸皮薄的性格。 陆上瑜的心脏是够强大, 只是脸色不够配合, 不住的发热发烫。 “可是, 她只说过自己的忧虑,次日又变回原样了, 与其友人照旧相处,恪守规矩礼数,难以感受到如那日般的亲近感,好像就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陆上瑜的语速加快, 夹杂着明显的不安, 双眼晶亮:“你说, 这会不会只是她的托词, 就为了打消其友的疑虑,又或者是她独身至今, 是为心中月光保留一席之地?” 不等严尚宫回应,她又说:“真的是太乱了,蜘蛛网似的缠在一团了。” 归根结底, 乱的根本不是事情的本身, 而是陆上瑜的心。 多虑多思多疑,这是陆上瑜的本性, 且她们的身份注定要面对的事情程度比寻常男女更为严重。 中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把龙椅,还有满朝文武, 但更重要的还是叶慈本人的想法。 严尚宫眼睁睁看着明亮烛火下的白净脸庞涨得通红, 宛若最明艳的颜色, 如红海棠般的颜色。 熟悉的眉眼触动了她的记忆, 让她想起年少时亲手将她拉出冰窟窿,之后就一直侍奉的人。 若非如此,罪臣之后的严尚宫还不能站在这,早就随着冬日的坚冰下沉,跟湖底石头同葬。 这对母女什么都好,就是容易爱在心里纠结,担忧自己伤了心上人。 谁能想到北盛陆氏皇帝都是一群情种,有时候严尚宫都想把养心殿匾上的字换成大情种三个字。 不由放软了声音,如当年一样循循善诱,引导陆上瑜正视自己的感情。 严尚宫道:“既然您也说了此人是与她友人是一样的,何不如大胆一回,豁出去直接下旨诏她入宫罢了。” 后半句说着,严尚宫没来得及转化身份,直接秃噜出来了。 况且严尚宫真不觉得她会不愿意,那千年狐狸肯定会晃着红狐狸尾巴进来,后续处理就是麻烦点罢了。 不过有一点严尚宫还是没想明白的,以她的阅历和眼光是看得出来叶慈对陛下是有情意在的,就是分外的规矩? 从小生长在十五岁及笄,十六嫁人,十七生崽,三十岁一过就差不多能当奶奶的时代的严尚宫永远都想不通,叶慈是被拦在年龄这个门槛前。 “陛下您看如何?”严尚宫询问道。 至于想不通的就不再去想,只能用摄政王是个君子品行的人,讲究发乎情止乎礼来安慰自己。 现在谁都忘了称呼这个小细节,完全是摆在台面上说了。 陆上瑜被说中心事,笼罩心头的阴影瞬间消退,但嘴上却是脱口而出的否认。 她摇头道:“那不成,要是文武百官知晓了不会骂朕,只会说摄政王以年长者的身份引诱幼主,将其斥为佞幸之臣还会连日谏言,一帮老头子排队撞柱子,拼上全族性命都要把朕掰会正道,非要朕承认错误,立下正君生个皇太子不可。” “还有后世的史书工笔,他们也只会把这一段情。事当成朕的一段风流韵事,看不惯这种事的书生便以纸笔为剑,放肆攻讦摄政王的贤名。朕可舍不得,哪里是爱她,这是害她。” 严尚宫:“” 她哪里想到陆上瑜已经想的那么长远了,身后名都要给叶慈安排妥当,不允许任何诋毁。 该说她思虑周全好呢,还是说她占有欲太强好呢。 严尚宫忽然有点担心她们小陛下会不会慧极必伤。 陆昭当年就纠结诏钟荀为正君会不会把人关在宫里,担心阻碍钟正君未来的发展,纠结好长时间,差点被人截胡。 但是钟正君确实是一点都不觉得会被限制发展,迫不及待地进宫了,并在宫里宅到死。 是的,钟正君就是在家里沉迷侍弄花草的性格,矜持冷淡只是他的保护色,要不是身份原因他早屁颠屁颠的跟先帝提亲了。 因爱生忧,因爱生怖。 陆上瑜有这种想法其实也在意料之内,母女俩都栽在同一个问题上面,只是需要有人给她一个肯定,推她一把罢了。 “人生在世,让自己过得称心如意才是。”严尚宫打算顺着她的想法说下去,敛裙坐在脚踏上,两人的视线对上。 陆上瑜目露犹豫。 严尚宫道:“不提别的,您想想按照摄政王的性情会主动暴露弱点给外人的吗?” 她这话意思很明显,没脑子的人都能明白隐藏的意思,叶慈把她当可以交心的自己人了。 自己人三个字,听着就能让陆上瑜心口发热。 “要是她是一个人隐瞒太久,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苦楚,刚好被朕问到点子上了呢?”陆上瑜还是不甚自信。 还挺顽固的,严尚宫直接来了一剂猛药。 严尚宫反问道:“万一摄政王殿下觉得现在天下太平,想找个人稳定下来,但人选不是陛下怎么办?” “那不行!”一想到这种可能,陆上瑜眼睛都瞪圆了,腰板挺直。 严尚宫见把人说动了,又问:“那您打算如何?” 陆上瑜:“先发制人,潜移默化,得先把人定下来再说,陆秀那样异想天开的来一个处理一个,必不可能还有其他人了。” 好家伙,这分明就是势在必得,还装出踌躇为难的样子。 果然是皇帝的嘴,骗人的鬼。 两情相悦只是一种调情手段,巧取豪夺也不是不可以的,再深情都改变不了骨子里的霸道。 也不知道陆上瑜自己想通了什么,说道:“你说得对,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瑟瑟缩缩非国君所为,如何能守住江山,恐枉费母亲对我的教诲。” 提起陆昭,陆上瑜表情变得认真,犹疑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显然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你先退下,朕再好好想想。” “是。”严尚宫应声退避。 偌大的内室剩下陆上瑜一人,灯火通明。 陆上瑜发现香炉中的熏香燃尽,也不想叫宫人进来处理,便起身下床,光着脚往向炉边添香。 珍贵的香料放置在白铜香炉内,陆上瑜的目光跟着清幽的烟升起像是在看倒悬的瀑布,顶端在飘飘洒洒,隐入半空中,化作无形的香气散落在各处。 好似无形,却又无处不在。 站了许久,等到她往后倒退,想回头走回床边时才发现自己腿麻了,手指揪紧了裙边。 今日气温上升,就算是在深秋身着单衣也不觉得多冷,只是现在又突然觉得很冷,这偏殿看起来也比以前空旷。 分明以前游历天下的时候身边也没有什么人,从未有那么寂寞的感觉。 可能是深知母亲健在,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便有恃无恐起来。 外面传来一声问,声音隔着门,穿过屏风送到陆上瑜耳边。 “陛下,摄政王求见。” 僵成雕塑的人忽然活了,心脏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几步。 在门外宫人疑惑的沉默中,陆上瑜扬声道:“宣。” 说的太急,尾音显得急促,好像迫不及待似的。 实际上确实如此,就是迫不及待想见到人站在自己面前了。 叶慈一进内室的门就看见映在屏风上的窈窕身影,影影绰绰的,自成一副朦胧画卷。 这面描绘着气势宏大的泼墨山水图突然就成了那道侧影的衬托,看不见翻涌的云海,连绵的山峦,高耸的山峰,连叫人拍案叫绝的山巅亭台里的对弈二人都看不见,注意力只落在模糊不清的身影上,以目光为画笔,借屏风为画布,细细描绘,尽收眼底。 莫名着急的心突然就稳定下来了,脚步顿在原地,嘴角不自觉翘起笑意。 那侧影疑惑侧头,垂下的长发微动,她自后面发问:“怎么还不进来?” 说着,好像要走出来看看情况。 叶慈连忙叫住她:“留步,我刚从外边进来,下着细雨就沾了点雨水,把外袍脱下就进去。” 陆上瑜恍然大悟:“这样么,既然夜露深重,不如今日在偏殿歇息一夜?明日又是大朝会的日子,得比平时提前起身。” “那当然好。”叶慈今天也不想走了,想多呆一会。 就着这个借口,叶慈将厚重的绛色外袍脱下,将就着一身浅色窄袖裙迈了进去。 “陛下盯着这个香炉做什么呢?”叶慈被熟悉的淡香扑了一脸,笑着问道。 走近了,才看见陆上瑜是光着脚站地上的,也不知这小陛下什么习惯,总容易光脚下地。 不知道这样容易着凉么,况且现在这天气即将入冬,早晚是最冷的时候。 也不知是气氛所使还是把克制一词反关进牢笼里,叶慈竟直接把人拦腰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抬起顺手拍下去。 嗯,和以前一样软绵绵的。 “没看什么你做什么!?你怎么敢的!”陆上瑜趴人肩上,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 瞬间双颊爆红,身体僵硬一瞬,先是不知所措起来,转过身才缓过来,就开始挣扎了。 叶慈用上实力气压住躁动的老虎崽子,哼笑道:“难为情?难为情也好,下回就记得下床得穿着鞋,再也不敢忘了。” 陆上瑜被控制在肩膀上,挣扎不能,鼻尖反蹭上她鬓发和耳尖,反被耳尖的凉意凉了一下,脸上火红更甚。 凑得近了,还能嗅见她身上残存的墨香纸香,深知她是刚从处理公务的地方出来的,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近距离接触这件事了,满心眼只有被打了屁股。 下午才打完人板子,今晚上就被人打屁股,这就是因果报应吗?陆上瑜悲愤的想。 声音都带上了气愤和哽咽:“胆敢损害龙体,你实在是放肆!” 又是气又是羞,随便来点火星子都能把她当爆竹那样炸上天。 “我放肆?”叶慈扛着人往床边走。 俗话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叶慈这个胆大包天的不仅打了,还打了第二下,才给人放在床上。 “照陛下这样说,我损害龙体的时候还多着呢。”叶慈把人放下,意味深长道。 还存着辣痛感的地方压上坚硬的床边,叫陆上瑜差点跳起来。 但这种有损威严的事陆上瑜不会做,强行忍了下来,免不了面目狰狞一瞬,心中啐道:这厮怕不是把自己当练功的木桩打了,这力气忒大了。 “你这是以下犯上!”一仰尖俏的下巴,陆上瑜眼眶绯红地骂。 叶慈单膝跪下,抬头笑道:“陛下,你用这种表情骂我,只会让我更加想以下犯上。” 陆上瑜:“” 竟有此等好事? 正在考虑要不要多骂几句,给她实践的机会。 就听叶慈说:“陛下今下午的时候可有遇见什么事?” 又想起那顿板子,还有哭得稀里哗啦被抬回去的陆秀,陆上瑜就莫名心虚。 就算传到叶慈耳里又如何,她没可能去管南郑皇族如何了。 但皇帝这个品种就是最擅长理直气壮了,陆上瑜一挺胸膛,沉声道:“何故有此一问?” “我心慌,就日落时分慌到现在,疑心你出什么事了,就连忙过来看看。”叶慈给了个截然相反的答案来。 “”陆上瑜一愣,讷讷道:“为什么你心慌是疑心我出事?” 日落时分到现在的那段时间不就是自己跟严尚宫说话么? 不会吧不会吧,难不成她还能隔着大半个皇宫感受到自己的郁郁不乐不成。 本来见着人就没觉得有什么了,陆上瑜这样表情,叫叶慈的心又提起来了。 担心陆上瑜又跟刚见面那样防备重重,疏离如冰,叶慈双手撑在床边,仔细打量她的表情。 陆上瑜僵成木板:“为何要这样看我?” 刚刚那一抱也没感受到她身体哪里不舒服,难道是有心事? 已然打定主意等会出去跟严尚宫打听一下小陛下的心理状态,别给肩上重担给压坏了,就得不偿失。 叶慈一语中的:“上瑜有心事?” 不问还好,一问就给陆上瑜心防问崩了,鼻头一酸。 抬起双手搂住身前人的脖子,整个人靠了过去,脸侧贴着脖子,发闷的声音委屈巴巴道:“为什么突然叫我的名字?” “因为我觉得你现在想我喊你的名字。” 叶慈掌心抚摸柔顺的长发,从后脑勺顺着肩胛骨而下,不带一丝旖旎的安慰。 “我之前让你叫我名字的时候你偏不肯,说礼不可废,就是要喊我陛下。” “是,我的错。” “纵观古今有那么多个陛下,少说都有数百位陛下了,陛下这个称呼叫的是我,又不是我”陆上瑜觉得这样有点苛刻,改口安慰:“其实你也没什么错,你只是尽本分而已。” 轻轻抚摸的手停住,停在了精致漂亮的蝴蝶骨上,尽最大可能的与怀中身体贴合,让彷徨的人感到满足。 叶慈摇头道:“我当然有错了,错在太死板,错在太自以为是,能恕我无罪吗?” 陆上瑜脸上有点笑意了,把人抱得更紧,根本不舍得放开,拼命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 “恕你无罪,但下不为例。” “好。” 听着这句温柔的好,陆上瑜心头软乎乎的,此情此景,这句话是真的忍不住了。 她略带忐忑的问:“你能别离开我吗?” “说什么胡话呢?” 陆上瑜心咯噔一下,就听那人说:“你在哪,我就在哪,这是生生世世的缘,解不开的。” 以前是相反的,现在反过来,毕竟感情是相互的。 顾不上心花怒放,陆上瑜气闷的打了叶慈后背一下,终于恼羞成怒了。 陆上瑜哼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大喘气,是要吓死我吗?” 叶慈闷笑一声,顺嘴说了句吉利话:“你会长命百岁,坐享江山,受万民朝拜,看万国衣冠拜冠冕,千古留名。” “那我要我侧边贤明必有你之名,与我一同流芳百世。”陆上瑜认真地说。 其实她更想把贤明换成嘉偶,但今夜这些话就够了,很满足了。 一股脑的,陆上瑜把所有的彷徨都倾泻出来,如河流般汇入大海。 广阔的深海今日变得温柔,微风推动的海浪冲刷着所有的阴霾。 富有天下,却又格外空虚,可拥有的财富并不代表将与精神世界对等。 与拥有的比较起来,她的内心是一片荒芜且贫瘠的地方。 叶慈突然有些愧疚,没能及时发现她的不安,误信了深沉的面具。 让极度缺失安全感的人日日住在这座广阔的宫殿里,只会让心境越发空荡。 第172章 如何养成帝王21 一日下朝, 陆上瑜便以议事为理由又把人带走。 叶慈一脸正经地跟上好像真的有什么需要商议的大事一样,真是好一出暗度陈仓。 朝臣们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麻木, 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甚至还想今日又是照例夜宿宫中。 日日把人放在正信殿里议事, 有时候免不了在心里嘀咕几句,咱朝廷真的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商议吗? 对于这情况, 朝臣们只能感叹一句陛下当真对摄政王殿下信重非常。 知晓一切的严尚宫看这些个老头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底在想什么,但更不可能会说出真相。 只会默默希望这些个老大臣们知晓真相的时候不要太过激动,尤其是 目光转移, 落在最前头的吴丞相身上, 幽幽叹息一声:尤其是这位直接把陛下当自家小辈一样爱护的吴丞相。 从前朝回正信殿的路上, 华盖高举, 宫人随行。 这行队伍浩浩荡荡好似毫无边际,使见者避让, 人人拜服,与路道两旁跪迎,垂目俯首莫不敢直视天颜。 走在最前端的, 必然就是这座巍峨宫殿的主人, 身着威严冕服,上黑下红, 年纪不过十六岁的年轻女皇。 此刻她身边也走着一人,通身绛色朝服, 一手手腕被女皇陛下拖着走, 与她并肩而行, 半步不差、 要是来个爱较真的御史, 明日必有一群臭石头来参轮流摄政王一本,从她不尊君上说到目中无人,总之怎么严重怎么说,反驳他就是你无礼,你心虚。 现在她们两人都不想去管这些琐碎的事情,只想寻得片刻的安静,全新意享受这种松弛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一眨眼又是一年过去,又要过冬了。”陆上瑜身上冕服厚重,感受不到多少凉意。 但是看见周围的景,是真的恍然大悟又是一年过去了。 叶慈放慢速度,陪着她慢慢走回去,随口应答:“是啊,去年大雪,今年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得做好民间防雪灾的准备措施。” 现在事情基本都定下来了,也没什么好忙的。 这无意的话,招来陆上瑜的无言一瞥:“你真是什么时候都放不下公务,比我这皇帝都忙,我早吩咐下去了。” 要是换个人,那非得诚惶诚恐地跪下请罪,生怕皇帝怀疑她是不是有不臣之心,故意在人前卖弄,这样为自己造势,博好名声。 现在民间都称摄政王是贤王,平易近人,礼贤下士。 平易近人和礼贤下士两个词那是平常亲王能用的吗? 不给头顶皇帝猜忌,背刺死都是这个人骨头硬,不过陆上瑜的多疑在叶慈身上没有什么用。 第一眼就心生悸动的人,又怎么可能忍心伤害? 叶慈只是笑笑,低声道歉:“又顺嘴了。” 从去年降临到这个身体里开始,叶慈就没闲下来过,既然陆上瑜年纪小,什么都不能做。 免得把自己憋坏了,她只能把多余的精力花在别的地方上,就满脑子都是公务。 陆上瑜无奈道:“我知道你的,当习惯了帝师,想事情周全惯了,提点张嘴就来,我不嫌弃你。” “那承蒙不弃?”叶慈笑容加深,晨阳映在白净脸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整个人都温柔起来了。 “那是,由此忠臣良将,我喜欢都来不及。”陆上瑜下巴抬着,往人身边蹭前半步。 叶慈看了她这一眼,心知她欲盖弥彰,也不去戳破,只是笑。 两道背影紧紧挨在一块,谁见都直呼好一对璧人。 随行宫人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聋子,是陶俑,就不是耳聪目明的人。 严尚宫早在对话朝不正常方向发展之前就带着人稍缓几步,隔着一段距离跟随。 简直是居家常备严尚宫,再也不用担心聊天被人听见。 秋风送来落叶,花园里的姹紫嫣红已经换成了高尚坚贞的秋菊,萧瑟中深秋里清高独自开,杀尽了百花的艳色。 陆上瑜发觉自己是真的很爱叶慈这双手,捧在手心里翻来覆去,时而掌心相贴比较大小,时而十指相扣感受温度,怎么把玩都不够。 什么生人勿进,碰了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难受恶心的毛病统统在叶慈面前消失,还跟得了迫切跟人亲近的毛病 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疾病,怎么突然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转变,还转变的如此快速自然,连过渡期都没有。 手背是这双手看着最完美的地方,手背肌肤莹润,十指修长,粉白贝壳似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乖巧的覆盖在指尖上。 不过分纤细,也不过分粗壮,就是充满力量感的一双手,宛若暖玉雕成一般完美。 翻过手心来就是两个极端,手感粗粝,掌心厚厚的茧子与虎口伤口并存,每一处都有背后的故事。 陆上瑜今天没有忆苦思甜的心情,指尖轻轻拂过细小的伤痕,力道太轻反而有点痒 叶慈的指尖弯了一下,有些不适应这种跟被羽毛扫过一样的力度,没把手缩走。 侧过脸,用眼睛比较了一下高度,陆上瑜却说:“我听说西境女子身量大多高挑健美,当年经过西境的时候本想入城一观,恰逢西境戒严,不得入内,就没亲眼看过里面的风土人情,所以说她们都是像你一样高挑,身过八尺么?” 叶慈身上有西境女子的血脉,有此一问也正常,她道:“并不是,我在西境也算高了,她们大约七尺余,少许靠近八尺,上能策马杀敌下能织布孕育” 陆上瑜认真听着,用自己的想象力塑造尽量符合现实的西境女子形象。 “那要是男子呢,体量更加健壮,过九尺,虎背熊腰,人人都是策马征战的好手,遇敌不退” 那声音还在说着,将西境的风土人情一一娓娓道来,并小声提醒一句:“看着台阶,别绊倒了。” 陆上瑜心里还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到过她肩膀,不再这般差别分明。 她的耳朵听着这句提醒,脚上动作却没跟上,还是踩到曳地的袍角,险些绊倒。 紧密关注前面情况的宫人们心一紧,正想往前冲,却看见严尚宫老神在在站着不动。 这一犹豫,就看见陛下身旁之人反应更快,在倒下前伸手拦腰把她捞起,再次让陆上瑜体会到什么是力能扛鼎,徒手降服马王的臂力。 再一看,严尚宫则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宫人们:“” 还以为是尚宫大人擅离职守,原来是心有成竹,不愧是严尚宫! 这通身的冕服加上压得脖子累的冠冕分量不轻,但陆上瑜却觉得再来两个她,叶慈都能单手捞动。 叶慈伸手扶正她头顶冠冕,目带询问:“怎么不说话?” 别的没想到,陆上瑜有些戚戚焉,看向叶慈的双眼情绪莫名。 叶慈:“嗯?” 如花般艳烈的外在,只是心似钢铁,不为人所摧折。 想她若是真把摄政王当金丝雀关起来,怕不是会撕破笼子自己走出来,顺便把自己的头给拧下来当球踢。 叶慈可不知道陆上瑜满脑袋的血腥想法,看她双目放空,以为她被惊了一下。 心又想陆上瑜也不是受惊体质啊。 陆上瑜满脸复杂,说:“没,只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见识到自己以往的认知究竟有多浅薄。” 叶慈:“?” 满头雾水的叶慈可想不到,她在小陛下的脑子里是个能手撕铁笼,徒手拧头,完成弑君壮举的猛女。 阅历再渊博有时候也会也会摆在天马行空的想象中。 想不通,但也欣慰她这迟来活泼,在叶慈看来,少年老成不是什么好事 今年的秋天和去年的不太一样,去年今日是下了好几天的大雨,把她们困在守陵行宫寸步难行。 今天却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让人心情舒爽的好天气。 陆修之终究还是没死成,苟延残喘到跪献玉玺的哪一天,被长子陆澄扶着出来。 待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接受了南郑玉玺后,耳边响起万岁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震耳发聩,心扉震荡。 年轻的太子陆澄第一反应不是感到屈辱,也不是缅怀昨日之日不可留,却是下意识长舒一口气,庆幸这亡国之君的骂名没落到自己身上。 被陆修之冷硬推开,他早已心灰意冷,或者说互相推诿骂名的两人可算是解脱了。 陆修之屡屡自戕,言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不就是想传位给长子,不想面对这屈辱;陆澄也不遑多让,屡屡救父甚至贴身照顾,不就是不想担这个骂名,废太子总比亡国之君好听几分。 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父慈子孝,直教人哄堂大孝。 这一脉相承的自私,陆修之竟还说陆澄实在不孝,往年是他瞎了眼,把他捧在掌心如珠如宝,枉费自己的悉心教导。 叫外人来说,这对父子就分明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只不过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后世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历史长河中兄弟阋墙不少,父子离心也不会少,他们也只是众多例子中的一例。 为彰显北盛女皇的宽宏仁善,废帝陆修之被封郑王,携其后妃子嗣迁居宫外王府,得以保全性命,安享清闲富贵。 并派数百兵丁守卫郑王府安全,派宫中圣手为郑王陆修之医治,良药食补不断,半分不懈怠。 当然不懈怠了,女皇可是放过话的,不管怎么样都行,三年内陆修之不能死,这是她陆上瑜立仁善人设,收复刺头的活靶子。 非诏不得外出这一条规定没明着说,但是实践的淋漓尽致,阖府上下敢怒不敢言。 但天下不知其内情,倒是对女皇陛下为郑王延医用药这事如数家珍,称颂不已。 民间纷纷言大善,有此广施仁善之主,何愁不兴?更加拜服,连同远在南郑的子民怨气都平息不少,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自此,天下再不是北盛与南郑二分,彻底收服南郑,镇压余孽,荡平内外,使天下归一。 北盛陆氏与南郑陆氏只存一位陆氏主,时隔一百六十二年,天下再次统一,重现百年前盛景。 次月上旬,朝臣上谏女皇陛下,说去掉区分地域的北,只称为盛朝。 女皇陛下自然允准,一旁史官大笔一挥,用最端正的态度记下更名。 ——泰和元年十一月一日,陛下应群臣之请,去国名之北,统称盛朝,再无南郑。 写完,他心中顿生豪迈之感,与有荣焉。 等待他的还不止这些,他将作为历史见证人,纪录更多的未来。 统一的好处当然不止这些,最首要的就是周边列国的恭贺国书源源不断送往北盛城,用各国语言书写。 内容大抵相同,都很识相的把北盛换成上国盛朝,表达自己的认同与尊敬,博取一波好感。 地小国弱的周边属国不再做墙头草,一改之前来回两边认老大的,谁强喊谁娘的状态。 时间转瞬而逝,转眼又是年末。 泰和元年就这样到了年末,迎来了完美的终结,前几日朝廷就封印休假,各自在家过年。 宫中主人打定主意要自发为先帝守孝三年,不大办宴席,又嫌宫中寂寞,便故技重施,传摄政王伴驾。 两个父母早亡的可怜人凑堆慰藉,也不算过分,至于佛堂里的太皇太后,还在为先帝诵经祈福,素服茹素呢。 围炉闲聊,互相抢橘子吃,只是陆上鸣还是不肯改口叫姐姐才是最让叶慈心烦的。 不知道这小孩的犟劲究竟是像谁,陆上瑜加入战场,同样铩羽而归。 于是盛朝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对着阿巴阿巴阿巴的小皇子发愁,严尚宫拼命往嘴里塞烤橘子,防止自己笑出声。 端看天幕洋洋洒洒,大雪纷飞,天地一色素白,此情此景总叫人心生惆怅,但无去岁之寂寥。 被保全性命的郑王一家可不是光吃陆上瑜白饭的,为显郑王对女皇陛下的敬仰,携家人进宫跪拜谢恩。 昨日才跟着陆上瑜去祭祀,再度夜宿宫中偏殿,今日叶慈自然也在场。 终于注意到一道与众不同的目光,是包含着疑惑和打量的,等她似有所感的回过头去,却只能看见一片乌黑人头。 低着头的女人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的惊骇,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隐秘。 怪不得怪不得武肃皇帝终生未婚,竟是这个原因! 跪拜,谢恩,出宫。 风雪里来,又风雪里去,还要敬贺一声陛下励精图治感动上苍,瑞雪兆丰年,明年必然又是一个丰收年。 说尽了吉祥话,越说,膝盖就越软,跪得越发顺畅。 叶慈下午的时候回了一趟长阳王府,被仆人送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巍峨庄严府门,就忽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陆上瑜问过要不要改府名,毕竟现在她是盛朝的摄政王,府邸应当为摄政王府。 隐藏的意思就是为其正名,这是自己挣回来的王爵位而非承袭其父,独独属于她的府邸和爵位,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陆上瑜并不打算收回摄政王之爵位。 叶慈听罢,思量过后还是拒绝了更换匾额。 长阳王府这四个字她已经看习惯了,还是原主亲自盯着人挂上去的,府中的老人都对老长阳王很有感情,把匾额擦得干干净净的。 她本人对这些也不是很在意,那还是保留吧。 正想着,乘坐的马车转过一条街,车前的车夫说道:“殿下,藏雅居到了。” 顿了顿,那车夫又说:“这外边雪大啊,不若小的替殿下买想要的吃食?” 这车夫不知叶慈是买给陆上瑜尝鲜的,不可能假手于人,便婉言拒绝:“不必,我下车走走也好。” “好嘞,那殿下小心啊。”车夫爽朗的声音想起,跳下车辕放脚凳,顺带撑开一把宽大的油纸伞。 叶慈看了看这把伞,本想说也就几步路的地方,根本不用撑伞。 不过看在他一片好心的份上,伸手接过伞,踏入了这热闹的大堂中,便有跑堂的小二前来迎客。 “敢问这位娘子要点什么?”跑堂的看她衣着华贵,又是把头发全梳上去了,不知其身份,称娘子错不了。 “贵店的炸小黄鱼来一份,打包带走。” 热情满面的小二快步走过来,硬生生的停在了五步之远的地方,笑容变得勉强。 “额这位娘子您的剑” 剑? 顺着他的视线下滑,叶慈就看见了自己的佩剑悬挂在腰间,银光湛湛的慈悲。 因为陆上瑜给她开特例,能佩剑入宫,进进出出的就成习惯了,也就忘记把佩剑放在马车里,直接带进这吃饭的地方了。 佩剑的人不在少数,男子尤甚,女子也有。 但这小二眼力好,能感受到把剑是见过血光的神兵利器,跟那些装饰用途大于实际的君子佩剑不一样,还有叶慈那气质也跟普通人大不一样,心有疑虑也是正常。 看周围食客有些就反应过来了,有些害怕的缩了缩,周围安静不少。 “一下子忘了就直接带进来了,耽误你们做生意了,我让车夫拿走吧。”叶慈回头扬声道:“六子,过来。” 想了想,叶慈打算把佩剑解下来,让车夫带进马车里。 一旁打瞌睡的掌柜被这声熟悉的喊声惊醒,一看门口的身影,就全身一悚,心说竟是这位殿下亲至。 看她动作和一旁的跑堂小子,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事,连忙绕出柜台阻止。 “这位大人且慢且慢,本店并无佩剑者不可入内的道理!”他奔到叶慈面前,和善圆胖的脸挂着笑:“我这新来的小子不懂事,把规矩都记混了你小子,快给这位娘子赔个不是!” 既然叶慈没有说出身份,那么他也不会张嘴喊破人的身份的理,不然这整个大堂的食客连同外边那条街都要跪拜她,阵仗太大了。 跑堂的还真是新来的,愣愣地顺着掌柜的话道歉,众人一看,简直要开了眼。 这藏雅楼背后人来头不小,朝中大员都会给薄面的地位,那眼高于头顶的大掌柜居然是这样的态度,证明这位娘子来头实在不小啊。 不少人心里觉得这人侧脸看着脸熟,以往能见到她的时候都是人隔着人,模模糊糊看不明白,某个称呼要呼之欲出,少见那位亲临此地,一时间都不敢认了。 握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三言两语跟大掌柜交代好,又被邀请上楼包间等候。 感受到了周围越来越热切的视线,叶慈跟随他上楼,要是不走就要被当珍稀动物被围观了。 “给您呈上薄茶一份,望大人喝得顺口。”大掌柜边引路,边说。 二楼包厢是取了雅名,以百花为名,叶慈去的是靠近楼梯口的君兰阁。 门扉禁闭,门前却落下一张写满字符的纸张。 大掌柜一眼过去,竟然没能看出这是什么玩意来,脱口而出道:“这是什么不知所谓的符文,歪歪扭扭的像地龙翻身,竟丢在这门口来?” 觉得分外晦气,作势要撕,把这怪玩意毁个干净。 叶慈无意一瞥,手比脑子快就拦下来了:“且慢,与我瞧瞧。” “大人您要这玩意?长得像符咒似的,多晦气啊。”大掌柜有些讶然,比喻东西一套一套的。 嘴上这样说着,手上还是抚平了,递给叶慈,谨慎问道:“难不成只是署名机要?需要小的给您查查二楼出入记录?” 至于会不会惹其他客人不快,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天大地大现在都没有眼前的摄政王大。 “不用,我随便看看,你先下去吧。”叶慈第一眼就知道这篇是英文书写的文章,想了想:“我叫人的时候你们再上来。” 大掌柜就懂了,行一礼后,退到一楼。 下面的人正热火朝天的议论着,有胆子大的趴到柜台上问是不是那位。 大掌柜又恢复高深莫测的样子,一张嘴就是九曲十八弯的拐话题,嘴里没一句准话。 楼上的叶慈则在阅读纸面上的文字,想必是经历了不少岁月,这纸张泛黄,墨色稍显暗淡,字迹秀气稚嫩,像是接受过教育的十岁女孩写的。 可巧,这上边记载的还是北盛与南郑的历史,只有最后几段总结和结束语,有用的信息不多,也足够引人。 下面的作者署名还是用英语写的——wenhuizhuang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庄文慧。 很好,钓鱼都钓到她头上了,该说不说,胆子很大。 既然她吃饵,钓鱼者就该来了。 心声未落,包厢的门就被敲响了。 第173章 如何养成帝王(完) “叩” “进, 推门即可入。” 敲响第一声,叶慈便说了。 过于干脆利落的态度倒叫外边的人迟疑一会,还是推开了未落锁的包厢门。 正对着她的是临街的窗口, 朝外大开, 清冽的风雪气扑面而来, 将她满心的热切都扑灭了。 房内的紫裳女子身影雍容典雅,侧过脸看着鹅毛纷飞般的大雪, 手边摊着一张纸,用干燥的茶杯压着,上面残存着几道皱痕,像老人的迟暮的脸。 柔软的鞋底踩在木质地板上, 发出沙沙的响, 缓慢有度, 好似一曲乐章, 能听得出是一位受过训练的女子发出的声音。 只不过这篇乐章发出的乐声充满着迟疑和忧虑,停止的前一刻是孤注一掷的果决。 “刺探王驾, 贸然接近本王,记得陛下有下令让郑王府内上下悉心照料郑王,直至痊愈方可外出, 你是怎么出来的?” 听见人走近的动静, 叶慈才出声问道:“于双含,你胆子真挺大的。” 被叫破身份的人镇定回答:“您忘了, 今早进宫谢恩时陛下特赦郑王府守卫休假三日。” 那就是这三天他们是自由的,能自由进出的。 “所以你是早上看出来的或者说, 你从一开始就巴不得让我知道你有异常, 你想做什么?” 对上那双黑沉沉的双眸, 久居深宫的于双含不免心惊, 不能再清楚地明白眼前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双手是南郑覆灭的强有力的推手之一,她也受够了幽闭不得自由的感觉,她分明不属于这里。 那她想做什么呢? 换一个身份离开郑王府? 还是与人相认,共叙同乡情谊,寻找时代的归属感? 于双含有些迷茫,倒是叶慈一言点中她的真实感受。 叶慈打量一下她,眉心微蹙:“你又怕又要做,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你能这样适应?真正的晋安郡主早死了不是吗?”于双含往前踏一步,声音压得又低又尖,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认同,但多年的宫廷生活还是让她变得小心翼翼。 叶慈慢悠悠喝一口热茶,以身后雪景为背景,不为所动:“你还是没有说你的目的,套本王的话有意思?” “那你真是一个天生冷血的人,怪不得能适应杀神这个身份,我听说你是白氏遗族行刑现场的监斩官,你一定很享受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吧?”于双含神情压抑,癫狂与平静同存:“你迟早也会被逼疯的,这时代,这世道分明会吃人,把有血有肉的人削成骨架,逼成疯子!” 叶慈静静看着她说,并不意外她的激烈。 话音一转,于双含开始骂自己的丈夫:“陆修之他有病,他早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也不让我好过,说我欺骗了他,我明明将我知道的一切已经告诉他了,是天意让他亡国,与我何干?难道他就没有欺骗我吗?” “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根本无法适应古代生活,不是被同化就是在痛苦中挣扎,为什么穿越的会是我?” 叶慈放下茶杯,觉得这茶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叙述自己心理路程,我能给你推荐不识字的哑巴,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就在我府上,还患有老花眼,保证看不清面前人究竟是谁。” “我知道的很多,你可以利用我,在朝堂上获得更大的权利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于双含说。 可看着叶慈不甚赞同的表情,就变得不解,很多年前她就是这样说的,那个人信了。 感觉双方都在跟对方鸡同鸭讲。 叶慈说出她前后矛盾的地方:“既然你认定我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又怎么会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呢?” 于双含:“这不一样,我是专门研究南北史的,甚至参与盛朝武肃皇帝的陵墓考古项目,我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要清楚武肃皇帝的多疑本性。帝王博爱,年少时期的爱情难以长存,她不可能永远喜欢你,更喜欢的是座下皇位。” “你应该清楚历史上的武肃皇帝是有名的童贞女皇吧,她终身未婚,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开阔疆土上面,身边没有任何人,励精图治又薄情多疑,她是百姓所向往的君主,不会是一个好爱人。” “如果我真的不了解上瑜,或许会被你说动。”叶慈没有为这段话挑动心神,也从头到尾都没承认她是穿越的。 于双含知道自己被反过来套话了,但已经无所谓了,一口气将积压十几年的情绪宣泄完,竟是头一遭的爽快。 带着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慰即将走自己后路的叶慈,但对方并不听,可惜的同时又想让她也尝尝自己的滋味。 “等到那时候你就知道后果了,你会后悔的。” 叶慈摇头:“我做事永不会后悔,既然我敢,就代表有解决的能力。” 见说不动,于双含变得彷徨无助,泪盈于睫,迟迟不顾肯下落。 最终还是忍了回去了,不难发现这一招也没用,对方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冷情人。 眼看时间不早,想回宫里吃烤橘子,再待下去厨房做出来的扎炸小黄鱼都不酥脆了。 双手整理宽大的衣袖,缥缈的紫穿在她身上也不显得老气,叶慈道:“我能给你一个宽容,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回去吧。” 而且现在的于双含已经没有任何翻身的能力,将变成滚滚红尘中微不足道的一员,看不出与同时代的其他女子的区别。 可是于双含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的话要说,她想找人说,她的侍女却说疯了,总是在说梦话。 她没有,于双含觉得自己不能再清醒了。 “突然有一天,世界就变了,我研读了那么多年的北盛史第五代皇帝忽然变成女皇陆昭,下一代皇帝也是女皇,下下代也是,连续三代女皇怎么明显的事情我不可能不清楚。” 充满信息量的开头语拦下了起身欲走的叶慈。 “我记得最清楚了,北盛根本没有女皇,同学们一点都没察觉到异样,这世界在我不清楚的时候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了完成论文我只能把南北朝所有史实吃透,并参与考古项目成为文字记录员,结果一觉睡醒就来到了这里。” “变成了获罪抄家,潜逃的遗孤,被赌鬼仆人转卖飞燕楼的雏儿,那不过十四岁的姑娘还被龟奴撞破了头,才换来了我。” 叶慈理解她的倾诉欲。望,平安年代长大的人是难以接受这种事情的,她再冷心冷情也不会吝啬帮人送回原道这种小忙 可是她并没有看出于双含灵魂不契合的地方。 借尸还魂的异世魂会跟身体有不契合的地方,这种情况在于双含身上不存在。 “我并不能为你做什么。”叶慈说。 “我想回去。”于双含好像又变正常了,变成端庄的秀丽女子。 “我想回去,我不要做贵妃,我不要在这里。” 像个困兽一样,来回走动,往前走五步,停住,又折返,周而复始。 让人想起刻板行为这个词。 “我不叫于双含,我叫庄文慧,林省寒石市人,就读于安大历史系31届研究生,我妈妈叫陆碧云,我爸爸叫庄朗生” 她把记得最牢的事情一连串念出来,可以见得她每个日夜里都在牢记这件事,不让自己忘记。 思量了一会,叶慈解下腰间的慈悲,还散发着湛湛银光。 “你能把这把剑**,我就送你回去。”叶慈握着剑鞘,剑柄朝向于双含。 从府里把它带出来的时候,没想到还会撞上于双含,正巧派上用场。 于双含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拔剑,惊叫着缩回手,剑柄与剑鞘严丝合缝,纹丝不动。 叶慈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的,直言:“什么感觉?” 于双含心有余悸:“冷,刺骨的冷。” 那种冷洗涤了灵魂,钢刀一样刮过全身,找回最初的清醒。 叶慈收回慈悲,放在膝上:“还有呢。” “”于双含却说不出来话,沉默僵直地立在原地。 叶慈打定主要叫她清醒,抱着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和记着别人的记忆,浑浑噩噩下去也不是个事。 “你叫什么名字?” “于双含。” “庄文慧又是谁?” 于双含声音苦涩:“文慧姐是与我共存之人,十岁始,十四岁亡,为救我而死。她说我这样小就死去,太可怜,以魂补魂,她消散天地,我继承她的所有记忆。” “文慧姐说过,待到明景皇帝登基,将开先例,使女子也能科举,她定要去考个状元来让我们当当,反正被改名换姓了,入朝为官也不怕被查前身,将来也能青史留名。” 叶慈就明白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十几岁的于双含收到的冲击不比谁少,刺激过度了,给自己选择了一个不那么痛苦的身份。 当时年纪太小,留下的痕迹十分深刻,久而久之就把记忆混淆,把自己当庄文慧了。 人的想法不同,选择的道路也会不一样,谁都不清楚任何一个举动会带来怎样的蝴蝶效应。 没想到十几年后,依然为十几年前的抉择痛苦不堪。 “但是我选择了入宫为妃,空有满腹经纶,治国良策,徒劳困了自己一世。” 养心殿里还是那样安静,侍奉的宫人们大多都给宫殿主人放了假,轮流休息去了。 几个年纪小的宫女穿着胭脂红新衣,在火炉前凑在一堆,互相分享除夕那天省下来的蜜饯。 见了叶慈来,脸都吓白了,就着急忙慌的要行礼。 “奴婢参见殿下,我等竟擅离职守,请殿下降罪。” “不必多礼。”叶慈抬手制止了,把手上的纸包抛给最前头的小宫女:“买多了,看你们还挺喜欢吃甜的,就给你们分了吧。” 陆上瑜对甜口味的东西是浅尝辄止,叶慈本人直接是不爱吃甜,给她们正好。 好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对好看的甜食没什么抵抗力。 几个小宫女峰回路转,还有额外的奖赏,粉白的脸颊笑开了花,连声道:“谢殿下赏赐!” 摆摆手,直接提裙进门去,在二重门前脱下身上沾了雪的披风,烤暖了身体才进去。 在一边绣手帕打发时间的严尚宫起身,行一个无声的礼,朝屏风后的软榻上指了指,用手比了一个睡着的姿势。 不用多说,懂了。 往常的陆上瑜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初登大宝就发生很多事情,也就养成了时刻清醒的习惯。 按照陆上瑜的话说就是,这宫里只有两个人有午睡的资格,一个是没事干的太皇太后,一个是只会傻乐的陆上鸣,老的小的,她这样的是能劳累命。 今天倒是稀奇,看书都能睡着。 走近看,及腰下的长发未挽,松松散散的披在身后,水墨画般泼洒在榻上,身上穿的是淡青便服,清雅脱俗。 十七岁的陆上瑜跟十五岁的她差别还是挺大的,不光是身形与五官长开了不少,气质也比以前沉,不那么的阴郁。 睡着的模样倒真像个纯真懵懂的少女,眉宇间是未沾染尘世烦忧的清澈,便是入画也是一幅如仙的山精灵。 叶慈看着,双眼一眯,突然想缺德一把。 陆上瑜是被一股炸得焦香酥脆的鱼香味熏醒的,人醒了,魂还没醒。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就看见一双银筷子夹着炸小黄鱼伸到自己鼻子前。 这不过拇指大的小黄鱼还保留着下锅时的状态,是十分吉利的鲤鱼跃龙门的姿势,那是香味扑鼻,加上藏雅楼大厨的手艺加持,教人食指大动。 陆上瑜:“?” 随着筷子的远离,她把斗鸡眼正回原位,可算看清了主谋者谁。 笑意吟吟的叶慈把第一条小黄鱼笑纳了,还好意思说:“不错,好吃。” 陆上瑜:“” 原来她以为自己够流。氓思维的,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陆上瑜外还有叶慈! 当即怒起,拍案抢筷子,顺便把碟子上剩余的小黄鱼全部扒拉过来。 就算不怎么喜欢吃鱼也得抢,狐狸吃什么鱼啊,就该啃自己的大尾巴去! 叶慈被人夺了筷子也不气恼,双手平放在桌上,好心提醒道:“上瑜你嘴巴边上是不是有口水啊,擦擦吧。” 还没开始吃鱼,陆上瑜下意识一抹嘴巴,怒气加倍:“没有!你骗我!” 叶慈笑道:“哦,那就是我看错了。” “”陆上瑜就跟护食的老虎崽子似的,扒拉着小零食,打定主意再也不要相信大尾巴狐狸的话了。 “你这是欺君之罪,我大度,提前赦你无罪。” 叶慈抬手合十,表示谢陛下隆恩。 真是跟厚脸皮斗那就是要更厚脸皮,陆上瑜自认修炼不到家,遗憾收手。 吞下嘴里的东西,陆上瑜才问:“你怎么去那么久,只拿点东西和买点炸鱼花那么长时间。” “你不知道?”叶慈讶然反问。 陆上瑜懵懵:“知道什么?” 叶慈眼神一软,用手帕揩掉她嘴边残渣,将本来的话改口说:“也没什么,藏雅楼里生意热闹,我不欲开特权,就排队等了一会。” 什么冷情多疑,薄情寡性,孤独终老等这类评价还是别给她听见比较好,火气一上来能把整座郑王府给扬了。 “也是,不是着急时候就不开特权,上行下效,容易歪曲风气。”陆上瑜连连点头,眉眼微垂的样子乖得很。 叶慈没忍住,抬头搓搓龙头。 然后就发现,脾气再硬的人头发也还是软的 年年岁,年年冬。 时光转瞬即逝,好像昨日才是泰和一年,转眼就是泰和二年。 正好是女皇陛下十八岁,出孝期的一年,也是她正式亲政的第二年。 陆上瑜不再龙袍内穿孝服,改回正常的里衣。 如今的叶慈已经是挂名摄政王,有虚名而无过多的实权,但谁也没有看轻她的意思,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人供着。 毕竟人家是主动上交权力,想淡出朝堂的,就冲着淡泊名利的气度,世间上还有几个人做到这样从容? 扪心自问,满朝文武没一个敢站出来斩钉截铁的说我能。 不能,真的不能啊。 摄政王乃一片丹心日月可鉴的真忠臣啊。 陆上瑜却不太乐意这样,直接摆驾长阳王府,把象征权力的王印放在桌子上:“你什么意思?” 声音沉沉,属于帝王的气势散发,氛围都凝滞住了,见者下跪,可见她是真动了怒。 事实上长阳王府的庭院里跪了一溜人,战战兢兢。 都在想:见证了君臣反目的自己是会被灭口呢灭口呢还是灭口呢? 好可怕,这叫什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叶慈的视线滑过她的脸,又落在装着王印的木盒:“我没什么意思啊。” 然后就听陆上瑜的声音放软,委屈巴巴道:“你这样是想不管我的吗?” “当然不是。”叶慈抬手倒茶,醇浓茶香弥漫开。 在场的十几个人,包括陆上瑜,严尚宫在内,就听着文治天下,武定乾坤的叶慈说。 “突然想做贤内助了,我这辈子什么都干过,就是没干过贤内助。” 所有人不可避免的嘴角一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荒谬。 无法比喻的荒谬感在所有人心中油然而生,很想大不敬地喊大夫来看看她们的殿下是不是脑子发热了。 正这样想着,陆上瑜的掌心已经在了叶慈白净光洁的额头上。 眉心微蹙,陆上瑜嘟囔道:“也没发热啊严尚宫借你的头给朕一用。” 严尚宫恭恭敬敬的半蹲。 叶慈:“喂。” 想不通严尚宫为什么会去配合这种小把戏。 陆上瑜不玩了,挥袖道:“尔等退下。” 等庭院里的人都退干净了,陆上瑜一屁股坐在对面:“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氤氲的雾气模糊了眼前人的眉眼,陆上瑜没来由有点慌,伸手挥掉白雾,露出对方清晰艳丽的眉眼。 好像怎么多年过去,叶慈一直都是长这样,从来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如今天下太平,在上瑜的治理下河清海晏,不负先帝所托,我也该功成身退。” 陆上瑜一个字都不信:“你说实话。” 叶慈目露沧桑:“累了,每次上朝都有一帮人给我介绍对象。” 陆上瑜:“对象?下棋的对象怎么了?” 叶慈诚实补充:“不是下棋的对象,是成亲的对象。”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催婚的一天。 这帮老头子不舍得把嫡长子嫡长孙许出去,但是家大业大的,嫡次子嫡次孙也不是不行的。 于是结果可想而知。 其实叶慈更加怀疑是不是这帮人老成精的老头看出了什么,不敢动日渐强势的陆上瑜,打算分而化之,先来搞定她来了。 陆上瑜明白过来了,火从心起,掌心拍案:“老小子尔敢?!我都没张嘴要人呢,一个个敢截我的胡!” 叶慈:“?” 说完,霍然起身,风风火火的走了。 但是 “陛下!你摄政王印没拿走!” 叶慈惋惜道:“这小孩怎么这样着急,把王印收回去,不就能强抢民女,把我抢进宫了吗?跟他们对线做什么啊?” 进来收拾东西的紫凝:“” 叶慈摊手:“我刚那句贤内助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 紫凝:“” 紫凝:“呵呵,您说的极是。” 怪不得来往的朝臣总是感叹陛下作风越发圆滑,感情问题是出在她们主子身上 事实还真是叶慈预料的那样,他们看出了头顶两位流动的情。愫,不是瞎的都能看出来。 眼里的情意是关不住的,几乎溢于言表。 几个老大臣一合计,要不离间计来一波,但必须保持住怀柔的态度,以柔克刚。 什么集体死谏,百官罢朝,联名上书,都不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只会让统一天下的女皇陛下觉得这件事非做不可。 陛下还是年轻人嘛,可能就是图个新鲜感,年少时期的感情哪能长存啊。 自以为很懂的他们就开始暗戳戳搞事,包括但不限于给叶慈介绍青年才俊,明里暗里委婉劝说。 结果叶慈反手交出王印,可把他们看傻了,不知情的还在赞叹摄政王真是高风亮节。 高风亮节个屁! 别以为我们没看出来,摄政王这是把自己洗刷干净了,后顾无忧了,随时准备入宫,好做位中宫娘娘。 于是,次日不用等陆上瑜发怒,群臣自发上表让摄政王归朝,说试衣者不能少了铜镜为鉴,陛下不能少了摄政王啊。 都想那摄政王这个身份成为桎梏,掐断这种“不臣之心”。 然而没用,叶慈一再退让,愿自降一品王爵,为二字郡王,成为二代长阳王。 陆上瑜不允,便立皇太弟陆上鸣。 帝无王储,恐动摇国本这一个说法都给堵死了。 不是要太子吗?这不就有了! 而且才三岁,能当儿子养,还不怕年纪相差近分权。 迫不及待入宫的叶慈安静等着陆上瑜彻底收拢全部势力,这是她送给陆上瑜的十八岁成人礼。 群臣:“” 该说不说,活该她能统一天下,这思维灵活到自己自愧不如,这股圆滑劲,狐狸精见了都要喊祖宗。 成人礼陆上瑜没要,表示心领了,请你继续回归朝堂在他下边站着。 不光心情好,还能洗眼睛,自带平心静气的效果。 大臣们还想再挣扎一下,结果宫里传来消息,八十岁的太皇太后终于薨了。 陆上瑜一掐大腿,疼得眼泪汪汪的,当堂表示她要给老太太守孝。 三年时间,一天都不能少!要是在期间成婚,那可是大不孝之罪名!史书工笔将如何看待她?一代帝王还要不要面子了? 群臣:“” 这都能给你逮到机会,服了。 这场无硝烟的战争只好偃旗息鼓,在这期间,没有任何太皇太后受到任何伤害。 吴丞相几次退休未果,还是站回了朝堂上,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所有人多没有把请求立正君的背后原因明说,但懂的都懂。 时间越久,看着两人还是这样过着,好像真的就没有那么难受,还产生其实这很正常的想法。 最先被感染的就是吴丞相,由于他经常用是男是女不重要,更重要是人品好,要一心一意的理由安慰自己。 于是在自家小孙女面色羞红的跟自己说有喜欢的人时,吴丞相脱口而出:“是哪家的小姐还是公子啊,家世权势不重要,得人品正。” 小孙女目瞪口呆:“啊?小姐?” 吴丞相:“你就当祖父刚刚什么都没说。” 这边的吴丞相尴尬着,试图在全家上下面前蒙混过去。 今天是泰和三年的元宵节,全家大小都在这了,包括他的老妻,个个目光如炬看着吴丞相。 那边是火树银花,满月高悬,地上摩肩接踵,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不知是谁家开始放的烟花,一朵又一朵灿烂烟火上升,在空中开出璀璨耀眼的盛世花朵。 看入迷了的女童一手抓着兔子灯笼,一手揪着小裙子,就撞上了一双修长人腿。 女童撞疼了脑袋,顺着青色衣裙往上看,便看见一张终身难忘的面孔。 小小年纪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看见的人,比她好看的没她有气势,比她有气势的没她好看,便是集天地灵气而成,得天独厚的秀丽女子。 “小孩怎么半天不说话?撞疼脑袋了?”叶慈笑道。 陆上瑜努力平息身上的鸡皮疙瘩,从出宫开始就被叶慈护在怀里走,半点是没沾到外人。 照叶慈的话说就是她家小孩不能被人家挨到,要是毛病犯了受不了,跑去洗十几次澡,皮都要搓掉了。 没想到在严密的保护下还能杀出一个拦路虎,堂堂女皇陛下栽到一个小豆丁身上了。 “这灯会上热闹的很,一个小孩在外边跑,不怕拐子把你抓了?”陆上瑜弯腰看她。 叶慈一面把两人拉出人群往清净地方走,一面说:“你对自己治下的皇城守卫那么没自信?” “这哪能一样,事无绝对。”陆上瑜摇头:“万一出事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女童还保持着呆呆的姿势,来回看两张惊艳的脸。 漂亮大姐姐,还是两个。 叶慈摸摸下巴,说道:“这小丫头怎么跟色。迷幼年版似的,盯着你目不转睛的。” “你当人人是你,还是我人见人爱?”陆上瑜把人一推,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差人送你回去。” 女童心说我还是更喜欢绿裙子姐姐,紫衣服的姐姐看我的样子眼睛都在冒火。 十分像她晚上赖在娘亲怀里不肯走,非得要跟娘一起睡,爹爹在一边浑身冒酸气的感觉。 那种熟悉的被抢娘子的酸气。 “”女童含糊的报上自己名字。 陆上瑜听不清:“什么?晋安?” 叶慈忽然看向女童,眼带疑惑。 女童放亮了声音:“金安,朱雀巷金府就是我家,我是金府的小六。” 陆上瑜就知道是哪一家了,挥手招来最近街边伪装成糖画娘子的枭卫,一指小童。 说:“朱雀巷金侍郎家,四年前才得的小孙女,快给人送去。” “是。” 金安举着小兔子灯笼:“我能不能把这个送” 面容普通的女枭卫抱着小孩就走,全然不顾金安恋恋不舍的样子。 可把叶慈看笑了,前世深柜恐同,今生倒是放飞自我,净盯着漂亮姐姐看了。 猜灯谜太简单,她们俩去就是乱杀,决定改道找新的乐子。 此去不远处就是放河灯的河道,人少了不少,显得较为清净,各色花灯通过一双双手放在河中,带着落笔人的祈愿和祝福远去,在虔诚的目光中越飘越远,往水源尽头去,飘到天上去,将祈愿与祝福送达神明手中。 她们俩也不能免俗,跟着写了各自的愿望,将手中花灯放在河面上。 春风徐徐,杨柳依依,伴着河岸边的欢声笑语,吹向更远的地方。 陆上瑜在闭眼合十祈愿,叶慈只是摆了个动作,眼睛只看着身旁之人。 本有想趁着佳节出来结缘的年轻公子想前来搭讪一二,在今天一切都是特殊的,结果一看这旁人插不进的氛围。 哪还能不知道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呢,只要摇着扇子,黯然退场。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两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托陆上瑜执法严谨的福,不论是谁犯错都得论罪处置,也不用来一场护卫逼退恶霸的戏码。 陆上瑜一睁眼,就对上了叶慈含笑的双眼,心跳快了一瞬。 “祈愿要心诚,你只看着我做什么?” “有你就够了,祈愿不祈愿也没什么所谓。” 陆上瑜脸皮薄的本性不改,或者说在特定的人面前,自动变得喜怒形于色,现在她脸色红的能跟一边做工精致的红灯笼媲美。 叶慈凑前一步,肩膀挨着肩膀:“你花灯纸条里写的什么?” 陆上瑜不为美色所动,板着能吓坏一帮大臣的脸:“不告诉你,说了就不灵了。” “你执掌天下,万国来朝,还会有没把握的时候?”叶慈就是想逗一逗她,一点就炸毛的小脾,多有意思。 陆上瑜侧过脸,绯红的脖子暴露在她眼下:“我又不是力能通天的神明,有怎么可能事事有把握?” 嗯,破案了,除了跟盛朝有关外,就是跟自己有关系。 突然很想吻她,像前天晚上一样哭得脸色绯红,早朝的时候都是沙着嗓子说话的。 严尚宫的干女儿还问陛下是不是着凉了,嗓子不好,要给她请太医。 把陆上瑜气得,脸上像是又刷了一层胭脂,红红粉粉的,像是一只成熟多汁的水蜜桃。 要是换了别人,这样缺德的爱侣是要被嫌弃的,也就陆上瑜认了死理,怎么样都不愿撒手。 怎么可能撒手,这是当初一见钟情,就安排好往后余生的人。 忽然,陆上瑜肩膀一紧,被人推进人迹罕至的暗巷中,后背抵上这座人家的墙上。 幸亏这家是座富商府邸,不用弄脏陆上瑜的衣服。 不过她也无法说话,唇上一热,蜻蜓点水一样,一纵而逝。 闹得人心头痒痒,难耐地紧了紧圈住她脖子的双臂,也不顾这是哪里了,急切的暗示什么。 偏偏这人就是以挑拨她为乐,一下又一下的点吻,就是不深入,舔糖葫芦不吃山楂一样,在鲜红丰润的唇上浅尝辄止。 明知道十八岁前装出来的了的矜持端庄面孔全是假的,这才是原本面目,一股一股的冒坏水,陆上瑜还是上钩了。 山火蔓延般,干枯草地变得一触即燃,也想热烈的燃烧起来。 被压制的人不耐烦这样过于纯洁的亲吻,想反客为主。 反倒是得偿所愿的被镇压住,山火在肆意掠夺,在人的唇上烧,在人的身上烧,蔓延到心里,烧得漫天红光,对周遭一切的感官都变得模糊,耳边唯有黏糊的水声。 都不愿意就此停止,奈何身体不上道,成功在热情中耗光所有的呼吸,不得已气喘吁吁地分开,免掉这对爱侣被憋坏的结局。 “你知道我在花灯上面写什么吗?”叶慈一手顺着她的后背,一手擦去唇上的痕迹,到后来就是眷恋似的抚摸。 顶着侵略意味十足的目光,陆上瑜晕晕乎乎的摇头,双唇微张,敏感的上颚还残存着刚刚的力道,直教人头皮发麻。 “我在上面写,我爱你” 头顶烟花炸开了,截断后半句话,陆上瑜的心已经跟着心花怒放了。 那道声音再也不能清晰地响在耳边,字字句句都往她心里刻,筑成不朽的碑。 “我是说,我爱你,上天为证,永不相弃。” 第174章 番外一 刚开始的时候, 对陆上瑜最大的阻碍反而是吴丞相。 吴禛,年轻时三元及第,中年官拜丞相, 到老了就是三朝元老, 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 还是清流之首,人生是大写的一帆风顺。 这三样无论哪一样拿出来, 都闪瞎人眼,再昏庸的上位者都得给他三分薄面,更何况陆上瑜又不是昏庸君主。 他的意见不一定得全盘采纳,但总能说到皇帝耳边, 让她留心一二分。 在朝堂里混乱几十年的老臣往往不那么的刚强, 比起直言直谏, 更擅长用怀柔政策达成自己的目标。 眼看着效忠年轻君主已经年满十八岁了, 若非是重孝在身,换做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早该成婚, 再不济也该定下一门合适的亲事了。 他是没想到啊,女皇陛下看着少年老成一人,顶着一身孤独终老的脾气,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皇城才俊无数, 偏偏看中最不应该的摄政王。 可把差不多跨进八十岁门槛的老头愁得够呛,晚上说梦话都在说这件事。 老妻不堪其扰, 清晨起身的时候诧异道:“什么?陛下属意的中宫人选是摄政王?她们不是关系不好吗?” 吴丞相:“这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她俩关系好着呢!” 吴夫人比丈夫年长两岁, 记性已经不怎么好了, 听的一出是一出。 现在她就深以为然道:“哦, 听你的描述, 是该好到同一张床上去了。” 吴丞相头都要大了,一边让小厮给自己系腰带,一边说:“我就是为这事糟心啊。” 吴夫人无所谓道:“年轻人自有姻缘,你不管管自家孩子的姻缘,怎去管陛下的呢?” 吴丞相接过象牙笏,耐心说:“要是摄政王是男儿身,老朽才不管拆人姻缘的事情,问题是陛下一心对摄政王,中宫不立,皇储更没着落,恐动摇过本啊。” 吴夫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哦!对,陛下与先帝一般,同为女儿身,没法生啊。” 吴丞相:“对。” “你还挺操心的。”老太太开了眼的表情,嘟囔道:“不过玩得真花啊,我见犹怜这个典故还给我见着活的。” 吴丞相:“” 精明了一辈子的老妻,临老了反而掰扯不清楚最基本的事情了。 眼看时间不够了,吴丞相捧着官帽就走:“不跟你说了。” 当日上朝,群臣恭敬垂首,老老实实地议政。 恰逢叶慈上奏,内容挺正常的,就是雨季将至恐爆发洪水,南方某地官员上奏请求朝廷拨款修一修大坝跟桥,以免造成严重后果。 说话的声音清冷沉稳,字字入耳,如玉珠滚盘般清脆动听。 最上首的女皇也就这个请求提出问题,两人一问一答,下边文武百官都垂首听着。 光听声音就是正经严肃又端正。 站在最前排的吴丞相想松松脖子,一抬头,就看见了正经外表下泄露出的捉狭一面。 陆上瑜看叶慈的眼神,就跟要把人吃了似的,直白露骨,带着青春萌动的热烈,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想。 ——真不是摄政王带坏陛下的? 在这种不被世俗认同的感情中,大多数人对年长者的感官较为苛刻,认为一定是年长的一方设的诱惑。 换而言之,吴丞相这也是熊孩子的熊家长思维,千错万错,错的绝对不是自家小辈,肯定是别人带坏的。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好想有点想错了。 察觉到下面投来的目光,陆上瑜瞬间恢复高深莫测的端庄面孔,可眼里深藏的情绪怎么都藏不住,满满是势在必得。 并在叶慈抬头的时候,唇角弯出一个缱绻的弧度,声音低而缓:“那就照爱卿的意思去做吧。” 落在其他人耳里就是威严端正,但配合那眼神,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是明晃晃的调情。 反正叶慈的背影是顿了顿,好像承受不住似的,弯腰一礼。 “臣遵旨。” 退到一旁的动作,稍稍急躁,怎么看都想诚惶诚恐。 吴丞相动了动胡子,忽然觉得有点牙酸。 来人啊!怎么有人可以在朝堂上调情啊!陆氏先祖在上,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有时候他真想把手里的象牙笏给扔了,这官他不当了! 或许是真觉得自己讨嫌,下朝后吴丞相前往正信殿打算跟女皇陛下聊聊致仕的事情。 都七十九岁了,也差不多了。 至于不当众提出来是不想给大家留下自己是拿捏女皇陛下的印象,他这种身份的,言行举止都有人费心去揣摩,不想弄巧成拙。 才到大殿门前,等着小宫女进去通报。 没过一会,小宫女满脸通红地出来了,表情有点奇怪:“陛,陛下说让您进去。” 心事重重的吴丞相没注意小宫女的表情,迈了进去。 才到屏风前,就听见清扫桌面的声音,茶杯摔落桌面,笔架翻滚,咕噜噜的滚了一地,还有那一摞又一摞的奏折全摊地上,不用进去就知道里面有多激烈。 处理奏折的桌案前边好像有模模糊糊的两个人影,正一个压着一个不让动。 吴丞相直觉不妙,想离开了。 属于叶慈的声音说:“刚是不是有人通报了什么?” 陆上瑜的声音少有的黏糊,但不缺压迫:“怎么?不给亲?朕允许你离开了吗?” 叶慈有点沙哑,像是在努力稳定什么:“不是,你刚让谁进来了?” 衣料摩擦的声音,桌案移位,那肢体撞上桌子,发出好大一声响。 快要昏厥的吴丞相就听见自己一心认定性情纯良的陆上瑜霸道至极的说: “要敢进来,那正好。大不了朕就去昭告天下,用最盛大的仪式迎你入宫,大大方方地从皇宫大门抬进来!” 想致仕没说成,估计是收的刺激太大了,吴丞相直接病了。 只好告假不朝,没想到第二天陛下亲临丞相府,来探望他来了。 其实老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和解,就是觉得难受,身体倒是没太大的问题,能下床见人。 陆上瑜表情难得有点尴尬,想来是知道了昨天那个慌乱的老头是谁。 谁知道自己只是玩点情。趣, 第一回 照民间画本子里的内容说话,就撞上了迷茫的老头。 但,脸皮只在特定的人面前薄的陆上瑜还是来了,她决定将计就计。 于是,吴丞相就听见她说:“实不相瞒,此事并非是叶慈引诱,而是朕逼迫叶慈。” 吴丞相:“她性格如此刚烈,能答应?!” 陆上瑜混不吝道:“她愚忠,朕说什么都能答应。” 吴丞相:“” 也是,没点愚忠在身上的都不会答应这种事情。 吴丞相突然腰板挺直:“且慢,陛下您说是您先主动的?” 陆上瑜就知道达成目的了,点头道:“是啊。” “”丞相忽然又觉得自己可以了,头也不疼了,精神也不疲乏了。 陆上瑜假装乖巧,双目诚恳:“朕喜欢她好多年了,好不容易磨得人答应了……差点逼得她丢出王印,想要脱身。” 想到前几天叶慈当堂上交王印的样子,就一阵愧疚,没想到人家不是把自己洗刷干净准备入宫,是迫于无奈想寻个清净。 那哪里是得逞的笑容啊,分明是强颜欢笑。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出了这个解释好像就没有其他的理由了。 吴丞相又问:“那将来储君之位又该如何是好?” 陆上瑜一摊手:“这事朕当然晓得,会圆满解决的。” 吴丞相半信半疑,等过了几天,他就听见上边的女皇宣布立胞弟陆上鸣为皇太弟。 真是彻底没话说了 但是陆上鸣并不是一个靠谱的皇太弟。 从他十岁撞见叶慈把她姐压在树上,终于恍然大悟这两位是不正当关系,才肯改口叫叶慈姐姐这一点看出来。 这孩子就是十足的倔驴,纯正的陆氏特产。 这股倔强的劲,真的太像他认定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外公了。 陆上瑜一直都闹不明白陆上鸣的思维模式,直接且单一,往往能饶晕满脑子弯弯绕绕的人。 叶慈就安慰她,或许这孩子就是大智若愚。 她勉强信了,但抓周的时候看他不抓印玺,不抓笔,不抓书,抓个锤子的时候,她就明白陆上鸣这瓜娃子实在不简单。 等到他开蒙后,陆上瑜的预感就实现了。 关于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这件事上,他毫无兴趣,反而对解说机关术的杂书爱不释手,举一反三。 如果不是陆上瑜及时发现问题,他很有可能就跑出宫去拜个老机关师为师。 也不是不可以,但未来国君学这个未免太不靠谱了。 不少人都认为这是奇技。淫。巧,不入流的行当,而且储君痴迷这些就是玩物丧志了。 上朝的时候朝臣们是劝了一遍又一遍,陆上鸣依旧不改。 对着一个说他这是下九流勾当,储君不可为,太有失身份了的老头说:“没办法,我抓周抓了个锤子,喜欢这些不是很正常的吗?” 老臣:“” 陆上瑜:“” 硬了,拳头硬了。 于是叛逆的皇太弟再度迎来了帝王震怒,他第一反应就是往叶慈身边跑:“大姐姐救我!我姐姐要杀我!” 陆上瑜向这边投来死亡射线,满眼都写着:不行! “不行啊,昨天我把你姐姐弄生气了,她连我都不理会了。”叶慈爱莫能助道:“忍忍,很快就过去的。” 陆上鸣并不认同这个说法:“跪先祖画像三个时辰,整整三个时辰啊!这一点都不快!” 然后一溜烟就跑了,跟个猴一样抓都抓不着。 叶慈看着他上蹿下跳的背影,忽然想到了十年前藏雅楼里于双含的一席话。 “自明景皇帝起,三代女皇。” 陆上鸣这小子估计是不乐意坐这个位置了。 于双含的预言在五年后得到验证,陆上鸣这个猴不对,这个皇太弟他找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妻子。 小夫妻生了一对龙凤胎,女儿为长,儿子次之。 满月的时候小夫妻带着俩小孩进宫,给两位姐姐看看孩子。 陆上瑜就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夫妻俩却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后,小妻子把陆上鸣给拱出去了。 “你去取名。” 陆上鸣顶着两位姐姐的视线,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指着女孩说:“这个叫有容。” 指着男孩说:“这个叫乃大。” 一拍手掌,陆上鸣高兴道:“《尚书·君陈》曰:有容,德乃大。对仗工整,寓意多好啊!” 叶慈冷静指出问题:“这样不要好吧?叫乃大一辈子都会被别的小朋友嘲笑的。” 小妻子和陆上鸣同款懵逼脸:“怎么会?谁敢叫皇子的名字啊。” 陆上瑜一票否决:“有容可以,乃大不行。” 陆上鸣果断推卸责任:“那以您所见?” 陆上瑜起码是个正经人,至少在床下的时候是,她说:“次子从长姐之有字,名有思。” 陆有思总比陆乃大正经多了,况且全取“有容乃大”一词也太随意,春和景明都比这个好。 咧着嘴巴傻乐的小皇子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眼睛一直盯着房梁瞅。 在房顶蹲着的枭卫:“” 她默默地挪动身体,把自己藏进黑暗里 经年之后,随着年纪的增长陆有容展现出属于自己的光华,俨然是年青一代的佼佼者。 才学兼备,恍然有明君之相。 还被陆上瑜亲口说:“此女肖我。”带在身边亲自教育。 陆上鸣可算是解脱了,回家跟妻子孩子商量后,便提出将陆有容过继给姐姐。 陆上瑜本就动了将来立陆有容为皇储的心思,问过陆有容本人后欣然同意。 待陆上瑜百年后,陆上鸣只在皇位上做了三天皇帝,火速禅位给陆有容。 自此,盛朝便连出三代女皇,随后后续也陆续出过几位女主,但没有连续三代听起来朗朗上口。 新帝登基后,会为先帝修史立传,主笔官照例来问新帝意见。 陆有容便对史官直言:“先帝与摄政王鹣鲽情深,相濡以沫,几十年如一日相伴相守,我为其后人不应该含糊其辞,修饰史实,你照实就是了。” 主笔官:“那合葬一事?” 摄政王叶慈有两个陵墓,一个是陪葬帝陵的衣冠冢,另一个则是合葬帝陵。 陆有容笑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既然二位如此,当然是照实写。” 第175章 后世番外二 手机闹钟响起来的时候, 躺床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安然躺着不动。 几十秒后,这欢快吵闹的乐声终于停了, 重归宁静。 结果天不遂她愿望, 房门被拍得震天响, 夹杂着几十年重逢的怒吼声。 “陆昭!还睡!?你上学要迟到了!!!” 面容年轻,身体睡成棺材板姿势的少女皱眉。 朕作古多年, 上朝都没得上,何来的上学? 见里边的人睡得死,陆女士只好选择一个不怎么尊重隐私的方式,直接破门而入! 一身严肃职业装的陆女士踩着棉拖, 大步迈入, 双手一伸, 习惯性把卷成蝉蛹的女儿甩出被窝, 从而达到强制开机的效果。 “陆昭!几点了还睡?!你校长都要完成周一升旗演讲了!” 凭她养这小丫头十几年的经验,绝对百试百灵。 但是很遗憾, 今天的陆昭改变了睡眠姿势。 陆女士:“?” 看着宛若棺材板的姿势,还有那交叠在腹部前的双手,优雅中又多了一点将行就木的刻板, 把她一颗心都看颤了。 再仔细一看, 还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哪里来的老太太。 陆女士表示大开眼界, 眼中燃起了战火:“陆昭昭,你这是什么新招?” 感到身体一凉, 陆昭倏然睁眼, 冷声斥道:“放肆!胆敢擅闯养心殿?!” 模糊的视线对上一张分外眼熟的脸, 滔天的怒意顿时消退, 人都清醒过来了。 “放肆?”陆女士一扶金丝眼镜,好心询问:“陆昭,你要把你妈放哪?” 陆昭的DNA动了,嘴比脑子快:“当然是放我心里去啊,亲爱的妈妈。” 顿了顿,陆昭跟才反应过来似的:“妈?” 陆女士:“怎么没睡醒?” 陆昭心跳加快,连连摇头说:“醒了醒了。” 陆女士给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丢下一句:“起来吃早餐。” 陆昭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发呆,好半天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呼: “怎会如此?!” 九月是夏天的尾巴,送来的风都是闷人口鼻的。 习惯上辈子北地冷风的陆昭分外不适应的皱了皱鼻子,往教室内的空调方向挪了挪身体。 但是比气候更不适应的还是周遭的氛围,吵吵嚷嚷的,充满鲜活朝气的学生们。 每天习惯被一群老头子老太太包围的她,张嘴闭嘴就是朝政,还真不太适应身份的极限转换。 她,陆昭,胎穿南北朝后又穿回来了,顺便当了十九年皇帝而已。 别问,问就是老爹给力,一通嘎嘎乱杀,把她捧上皇位。 当然了,她也很给力,把未来过继的皇帝给挤下去了,杜绝了这哥们趁她老爹驾崩后给自己爹娘追封皇帝和皇后。 陆昭没少跟在背后下黑手,一边暗地嘎嘎乱杀一边明面收拢人心。 但是说没有留恋还是不可能的。 至于皇位和财富,她还能安慰自己昨日之日不可留,不再沉溺往事。 可一双孩子都在数百年前,隔着时光这道天堑,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得着了。 至于丈夫是得的急病,按照古代的医疗条件根本没有完善的治疗手段,没有外科手术进行治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病发而亡。 正在回忆峥嵘岁月的陆昭就听见有人在默念口诀,很耳熟,不确定,再听听。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还有什么来着?” “是钠镁铝硅磷啦!你暑假的时候没有提前预习吗?” “接下来是什么课啊?” “好像是梅老师的历史课。” “我刚从办公室回来,听说班主任跟人打电话,说有人要转学插班到我们班来,叫钟什么来着,一下子没听清。” “都开学两周了,还有人要转学过来?” 身边的女孩子问道,得到对面男同学同样无所谓的表情,胳膊肘顶了顶隔壁的女同学。 还在恍惚中的陆昭目光一厉,差点反手把人擒住,好歹是忍住了这种冲动:“啊?” 瞥了一眼她摊在桌面上的本子,将她的名字收入眼底。 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太沉,陆昭问:“周丝琦有何有什么事?” 不行,这语气还是很怪,端着架子一样。 前桌的男同学多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 不过周丝琦并没有在意她的态度,想要跟同桌热情贴贴:“刚徐浩说咱班会转新同学来,你说新同学会是男的还是女的啊?会不会是大帅哥呢?” 陆昭已经变得不习惯被人贴贴,战术后仰:“不……不知道,到时候人来了就知道了。” 周丝琦不太满意这个答案,继续凑过去:“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啊。” 陆昭继续战术后仰:“学校转校生很正常啊,我们才是高一级学生。” 又想起了不爱跟人贴贴的大女儿,陆昭就一阵悲伤。 想来自己真是给老大留下一堆烂摊子,还有莫名逃过一劫的晋安有没有安分下来。 历史应该被自己改变了吧,连出两代女皇,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能查一查 在古代生活了三十几年的陆昭终于想起了互联网这东西,手才伸进书包里,上课铃就响了。 看同桌拿出了历史课本,她也跟着抽出了历史课本。 二遍上课铃响后,陆昭正在缓慢适应书本上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 她当年本来有打算推行简体字的想法,提高民间文化素质,就是驾崩的太急,没来得及做。 年轻的历史老师抱着书本进门,清丽的脸挂着清浅的笑容,她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说: “同学们打开课本的十五页,今天我们来讲一下南北朝和盛朝史,重点部分是盛朝史,南北朝简单过一遍就行了,考试占分的比例不高。” “先讲盛朝部分,这是一个让后世向往的灿烂盛世,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点开课件所在文档,梅老师笑道:“今天同学们可以自由讨论,但是不能打断老师和同学们的发言。” 话音一落,教室内的说话声更大了,保持在一个不会打扰到其他同学听见老师发言的音量。 这么巧,回来的第一天就将南北朝史? 陆昭眼神一厉,顿时就来劲了,刷的翻开到第十五页。 然后就被映入眼帘的配图丑到了。 背景泛黄的半身画,能清晰看见上半身穿的是玄色上衣,入画者的相貌威严庄重又不失属于女性的典雅雍容,乌发如云,头戴龙冠,看其穿着偏向正式场合,还是挺符合画师对女皇形象的想象。 她嘀咕道:“我还是不习惯古代人像图的画法,总把眼睛画那么小。比如陆氏的显性基因分明是双眼皮大眼睛,结果列代先祖都是眼型锐利的虎目,双眼皮画得跟单眼皮没什么区别。” 再一看下面的配字:盛朝武肃皇帝陆上瑜。 陆昭:“” 哦,这个眼睛很小的单眼皮女人是我女儿。 她忍不住跟隔壁的周丝琦吐槽:“明明人家上瑜是双眼皮大眼睛,直接给画成单眼皮丹凤眼了,她眼睛分明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可漂亮了,这幅画一点都不符合本人长相。” 周丝琦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武肃帝是双眼皮大眼睛?” 陆昭:“我”女儿我当然知道。 话并未说出口,陆昭很没意思的书扒拉回位置上:“没有,只是暑假去逛了图书馆,看了野史有对武肃帝的外貌有详细的描写,说她姿容秀丽,是双眼皮大眼睛。” 周丝琦来了点兴趣:“是哪本书,我也想去借来看看。” 哪有这本书,借口都是陆昭瞎编的。 她歉然道:“时间太久了,我忘记了。” 周丝琦好脾气道:“没事,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就告诉我。” 陆昭随意点头,心说:如果真的有就好了。 两人的对话很快,讲台上的老师纤细的手指一点,点开了本节课堂的课件。 PPT的首页就是课本那张配图,映入同学们的眼帘,引起阵阵轻声细语。 梅老师说:“这个那位就是结束百年南北朝分裂,十七岁就完成的武肃女皇陆上瑜的肖像画,看起来看起来很严肃对不对?” “凤眼圆脸,好像有一点点胖。” “那个跟开挂似的女皇,十五登基,十七岁就统一天下,我十五岁还在玩泥巴,人家十五岁是一国之主。” “看不出是什么年龄阶段的感觉,像二十岁也像四十岁,不过她的眼睛看起来有一点凶。” “谥号都是武肃这两个字,脾气凶一点也很正常,她要是温柔似水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纵观盛朝的统一过程,都少不了先从第一代女皇明景帝陆昭的影子”看台下同学们都看向同一个方向,梅老师懵了一下。 “明景帝陆昭,那我们班里不就是出了一个皇帝吗?” “哈哈哈哈,真的诶入学成绩全级第一跟明景帝同名。” 顺着同学们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一脸冷静的陆昭,老师也笑了笑:“陆昭同学也叫陆昭,还挺巧的。” 陆昭:“还好。” 听着她的回答,同学们莫名跟着笑开了,揶揄地喊陆昭为:女皇陛下驾到,通通闪开! 梅老师继续说:“可以说三代女皇都对应明景崛起,武肃统一,文康盛世。其中明景帝在位期间大力发展生产力,充盈国库,开放女子科举权力,也是明景帝的高瞻远瞩,为后面两个盛世奠定坚实的基础。” “但是很遗憾的是这位非常具有远瞻性女皇陛下英年早逝,按照生卒年计算,她仅仅三十五岁,十分之可惜。” 有些阅读较为广泛的学生就说了:“三十五岁御驾亲征,死在了战场上,明明就快要胜利了。” “要是她不逞强去御驾亲征,还能多当几十年皇帝,版图一再扩张也不一定。” “她也不算逞强,那时候都快打赢了,只是去兜兜风享受一下胜利成果而已,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命运还挺玄妙的,给盛朝开了个挂,又收回去了。” “她是挂,那陆上瑜就是挂中之挂了。” 对于议论她的,陆昭并不在意去听,人已作古数百年,就算争论能争出什么来? 不如多听听关心的人的事情。 “长女陆上瑜等会着重讲,次子陆上鸣,也就是后来有名的三日禅位盛恭帝。”梅老师说。 听见三日禅位,陆昭坐直身体,听得目不转睛。 犹记得她离世的时候小儿子只会说几句简单的话,原来长成这样性格了。 “盛恭帝是位很有意思的人,直言对政事不通,免得误国,还是早早禅位给女儿好。但他并非是好逸恶劳之人,精通各种机关术,中年时期还成功改造水车,并能广泛应用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自行了解,他不考,也就不细讲了。” 学生们一阵哄笑,有人说:“在妈妈姐姐和女儿面前,陆上鸣没有姓名。” 梅老师:“武肃皇帝陆上瑜,有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十五岁临危受命接过担子,登基为帝,明景帝一共给她指了三位顾命大臣,一文一武一个和稀泥,意在互相制约,结果第三位顾命大臣陈太尉涉嫌刺君案,辉煌没有多久的太尉府就此崩塌。” 陆昭闻言一怔,没想到还有这事。 “有些学者就认为早年战功赫赫的陈太尉是不可能会参与这件事的,觉得是摄政王叶慈为铲除政敌的栽赃陷害。” “我觉得不像啊,后来摄政王忠心耿耿,早早就放权给武肃皇帝,真的就是在辅助皇帝摄政。” “要是真的想铲除政敌,吴丞相怎么就安然无恙,叶慈还给写墓志铭呢,关系都挺不错的。” “陆上瑜也是个狠人,为了给母亲复仇,愣是把刺客九族都给找出来了,全部腰斩弃市,任由尸体被野狗吃,丢乱葬岗不允许收殓,简直爽文大女主。” “对,就是那句‘以尔等肮脏卑贱之血祭奠我母之英灵’,凶残啊。” “同一时期的有些人就认为,武肃帝性情刚烈,暗搓搓的在文章里留‘性暴虐,若先朝无道之主’。” “结果打脸了,不凶一点怎么可能统一天下?” 这一路听下来,只有叶慈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没想到她真的甘愿为磨刀石,跟换了魂似的,听起来倒是善终的感觉。 梅老师说完主要功绩,她话语一转却说出另一件事,激光笔指向幕布:“其实这并不是武肃皇帝真正的肖像画,这是后世画师根据史料描述想象的武肃皇帝形象,因为武肃皇帝本人并不喜欢留下自己的画像,再加上时代的更迭,战乱造成不少珍贵史料的遗失。” “就留存下这一幅画本来是最符合她本人的肖像画。”梅老师的手指一点,还把这幅图放大了。 其实这画不丑,就是跟本人长相大相径庭,没有一个母亲会忍受跟自己孩子完全不一样的照片说是自家孩子。 陆昭这样也算人之常情。 她再次战术后仰,一言难尽,有点想问候一下画师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天山雪莲似的女儿怎么可能会长这样 忽然,她想到一种可能性,猝然瞪大双眼:“该不会是中年发福了吧?过劳肥?” 想翻一翻书,看是怎么介绍她的,又听老师说话了。 梅老师:“关于真正对照着她本人画的肖像画在去年的考古项目中已经挖掘出来,现存在于国家博物馆,上个月才修复完毕,决定展出。至于照片老师也有,现在就放出来给大家看。” 投影的幕布画面一闪,露出一张人物画像。 本来没怎么在意的同学们集体发出一声:“哇——” 陆昭沉默下来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幕布上的清丽女子。 目光穿梭了数百年时光,终于让她看清了长大成人的孩子,如她想象那般,告诉她所经历的一切非梦,而是真实。 周丝琦惊讶的说:“真的是双眼皮大眼睛诶!好好看啊!”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她老娘是谁。”陆昭说。 画上画的陆上瑜穿着石青色衣裙,衬托得她通身气质清雅华贵,眉眼如画,明眸皓齿。 作画人的画法准确的抓住了入画人的所有特点,笔下的作品栩栩如生,只见她远山般的双眉舒展着,唇角微翘,勾起惬意艳若含朱。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一双璀璨若星的眼睛,往前面看的时候都喊着缱绻情意,万分柔情自在双眸中。 葱白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支墨水干掉的笔,手肘放在凭靠上,一手捏着一本黑底的奏折,因为太长了,另一头都掉到不知何处去,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观其姿态随性慵懒,舒朗率性,仍能感受到一代女皇气度。 梅老师已经开始介绍了,语气有些不经意的欢快:“这幅图是武肃皇帝陆上瑜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画的,由她的爱人亲笔,完美的将几百年前的女皇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 周丝琦看了看陆昭,调侃道:“陆昭,武肃皇帝跟你长得好像啊。” “说到她的爱人,我们也不得不介绍一下从明景时期崭露头角,被称为天生将星,后来回归朝堂成为顾命大臣之一,兼任帝师的摄政王叶慈,据史料记载她” “砰——!”的一声巨响,让教室内热闹的同学们都呆住了。 只见声源处的陆昭站的笔直,面色黑沉,浑身就跟冒煞气似的。 “老师,你说武肃皇帝的爱人是谁?” 梅老师莫名被压了气场,声音不自觉放轻了:“叶慈。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 当然有,自己只想给女儿找个磨刀石,没想到是把人送上门。 叶慈,好样的,趁我死了偷家。 陆昭深呼吸一波,又呼出来了,想忍住,没能忍住:“没有问题,老师您继续讲,很抱歉。” 梅老师:“好,没关系的。” 我怎么觉得没字念得那么轻呢? 要是自己继续往下说,讲到合棺同葬该不会炸掉吧? 周丝琦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椅子,根本不敢吱声。 为什么陆昭看起来那么可怕,有一种跪下求饶的冲动。 不光是她,班内的同学们都不明觉厉,看着开学以来就开朗活泼的陆昭同学背影,觉得她现在老可怕了。 【全文完结】 第176章 致永远的热恋 一:叶慈对钟离玉很重要 受生长环境和地位的影响, 越到晚年的陆上瑜性情越发固执,倒也不是在政事上一意孤行,毁了前半生的一世英名。 是对叶慈这人, 这份感情固执, 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 陆有容跟在陆上瑜身边, 有时对这种热烈的情意感到心惊,易地而处她真的只有不到摄政王那样淡然。 毋庸置疑的爱意, 也毋庸置疑的占有欲,像是最后一次相爱一般热烈而疯狂。 陆上鸣这个思维跳脱的老头子却不以为然,他说:“人还会有来生吗?如果没有又跟最后一次相爱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有呢?”陆有容故意跟老爹唱反调。 “没想到你还相信这种论调”陆上鸣摸摸胡子,一摊手:“这人间的魂灵这样多, 下一辈子能不能相遇都是两说呢。” 陆有容:“” 陆上鸣背着手, 老神在在道:“百年修得同船渡, 千年修得共枕眠, 人家修了一千年才等到的今生,珍重点不是很正常嘛?况且她俩人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姐就那脾气,从出生开始就这样,说不准我大姐姐就是好我姐这一口。” 陆有容彻底无言了。 叶慈陪着陆上瑜度过这波澜壮阔的一生, 看遍天下山河。 在陆上瑜八十二岁那年, 一代女皇的生命终于迎来了终结。 老人总是难以度过寒冬,再尊贵不过的女皇陛下也不例外。 年轻时陆上瑜文治武功, 恩威深重,迟暮之时好像跟普通的老太太也没什么区别。 瘦, 且佝偻, 岁月的痕迹刻满了整张脸, 蕴藏着一生的沧桑。 如今即将终结, 还跟以前一样眷恋地缩在叶慈怀中。 就像是被陆有容调侃过的话,这样大的年纪,黏糊感跟以前没什么区别,跟新婚似的。 视线朦胧的双眼一直盯着身旁人不放开,最后只能遗憾的嘟囔:“我看不清你啊。” 叶慈全靠花钱续命,情况倒是比陆上瑜好点,她说:“这次别跑了,我要去找你。” 陆上瑜还是专注地看着,执拗地不愿意放手,她总疑心一放手人就会消失。 “说晚了,你不光看不见,还听不见了。”叶慈轻叹一声,掌心抚摸花白的头发,并不柔软的触感还是让她爱不释手。 并没有看见怀中人揪紧了身下床单,干瘦的指节揪出条条痕迹,每一条痕迹上都写满了不甘心。 亲眼看着陆上瑜寿终正寝后,叶慈也躺在了她身边。 在越发响亮的哭声中,她不含感情的对系统说: “系统,登出世界。” 【收到指令,正在登出世界】 “返回本源世界,不再挑选小世界。” 本源世界还是这样繁忙,大厅中人来人往,穿着各色的服装,展现出各自的气质性格。 什么洛可可裙公主与旗袍美人同行,长着大翅膀的天使跟军装男人勾肩搭背,都很正常古今中外,中西合璧,一锅大乱炖。 相反,穿着正常普通的长袖长裤才是最少的那一类人。 接待员早就看习惯了,百般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像他这样的员工,这座大厅里还有十余个。 当然了,成为调度局的员工也能获得跌宕起伏的经历,更多的金钱,只是远不如现在安逸轻松。 各有各的过法,自己有没有其他人一样能力不凡,再平凡不过的人了。 正想着,面前的光幕发出提醒音,他伸手点开屏幕看看下一个请求通过的任务者信息。 【修复组组长叶慈】这行字撞进眼里,把他脑子里的瞌睡都撞飞,腰板瞬间挺直,连忙开放通过权力。 “你这一消失就是八十多年,你恢复能量需要这么久?” 通过璀璨的世界通道,一道修长身影落地前就传来了这道质问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凉意。 接待员不由自主地起身迎接,果然看见了那张见之难忘的脸。 第一眼,接待员就觉得这是个眉目悲悯,仙气十足的人,完全看不出打卡楼里形容的那样凶残。 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淡,无法用世间已有的词汇准确形容,气质如漱冰濯雪,飘飘然若仙灵。 颜色如雪的长发披散在背后,长及腰下,像瀑布一般泼洒下,俯首低眉见恍若神灵降世。 让人不仅揣测对方以前究竟是什么身份,才能养出这样特别的气质。 本源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来源,是本世界出生的也好,还是从其他小世界引渡而来,身份资料都会在资料组备案,有着详细的记录。 达到一定权限后才能查询该人档案内容,这是众所周知的规定,偏偏就在叶慈身上破了例,还是总调度室里的以严谨著称的钟离博士带的头。 整个本源世界,唯有叶慈的档案内容无人知晓,当年陪着钟离玉一起去引渡她的人被交代过,更加不会说。 只是对方的身份来源过于神秘,还被判定危险性极其高,逆天的武力值在本源世界也不能被压制下去。 这样的实力和形象反而让人更加神往,却怎么都找不到答案。 便有人调侃,查询叶慈档案的密码估计跟钟离玉给调度室设定的指令密码一样复杂。 该接待员的长辈已然是调度局的高层,曾跟他提过这件事情。 调侃的话传到了钟离玉的耳里,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这句话也没说错。 样貌精致的钟离玉稳坐首位,身上套着不染尘埃的白大褂。 闻言,她点了点头。 “确实,两者的复杂程度不相上下。” 众人:“” 当时大家看着钟离玉表情寡淡的脸,不用多说,都知道她没在开玩笑。 “叶慈对钟离玉很重要”这一个共识在高层中互相流传,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偏偏两人一个沉默寡言,一个面热心冷,怎么看都是单身到死的样子,还真没几个人把钟离玉的态度往旖旎方面想。 出于对钟离玉的信任,都觉得她这样做一定自有深意,少问就是了。 就愣是没人在叶慈面前说这件事。 钟离玉没长嘴,叶慈石头心,双方就这样以上下级的身份相处至今。 要不是钟离玉被人刺激了一波,孤掷一注决定放肆一把,估计还是老样子。 在接待员面前,来人步调缓缓。 身上雪色衣袍重重叠叠,正端正严密地覆盖在这具高挑身躯上,逶迤圣洁,凛然不可侵犯,上有繁复金纹,有湖海山川,日月星云等纹路,缀满了熠熠金光, 行动间,衣上纹路自生光华,难以用语言描绘的玄奥神秘。 腰间还悬着一把银色长剑,湛湛银光沉静的收敛着,不难怀疑这一出鞘会是怎样的场景。 见到有人起身,叶慈浅灰的双瞳看过去,就是这一眼才让接待员瞬间相信了论坛打卡楼里说话。 面热心冷,望而生畏。 浅色的眼里像是一望无际的雪原,裹挟着万万年不散的孤寂寒凉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错开双眼,不再去看。 接待员把目光滑到她腰间的银色长剑,心说:这就是当年一剑把总调度大楼从中间削断的慈悲? 听说后来还是叶慈给修复回去的,对她的行为抱有万分歉意。 这浑然天成的好看,谁看了谁迷糊,怪不得听说几年前有个任务者对她一见钟情,直接追了十多个小世界。 只是她运气不怎么好,没能成功,筋疲力尽地回到本源世界宣布不再追求叶组长,太可怕了。 无论其他人怎么问,都得到那人一言难尽的眼神。 本源世界的俊男靓女也不在少数,但叶慈往他们中间一放,还是鹤立鸡群般的好看。 只见叶慈一手抓着手上的数据小球,一手给他递身份凭证:“要是我不说要登出世界,你是不是就不出现了?” 她手中的数据球委屈巴巴道:“你一身本领,什么都会,根本不需要商城兑换东西,我这系统根本毫无用武之地啊,那还不如老实蹲着,不去妨碍你。” 叶慈冷哼:“所以这就是你在我脑子里打了八十多年的游戏的原因?” 01系统眼神飘移:“也没有,还看了不少名著文学。” “名著文学,图比字还多的那种名著文学?” 系统弱弱反驳:“我就爱看画的。” 上下打量数据球,叶慈眼神嫌弃:“看看你这腌入味的腐朽宅味,走出去别说你是我的系统。” 顶着那双灰色双瞳投来的目光,系统终于闭嘴了,甚至还有点委屈。 这事哪能怪它啊,别人家带系统的宿主都需要系统辅助一二,兑换药物也好,典籍也好,哪怕是某种在小世界最大忍受范围内的高级技能也行,双方都是相辅相成的。 叶组长根本不需要外物帮忙,就算在小世界里她的力量只有本体的百万分之一,照样能碾压全场。 要是在修真大世界就更加如鱼得水了,能使用的力量是本体的百万分之二。 接待员双手接过凭证:“欢迎回来。” 叶慈修长五指一捏,把系统当成解压球一样,语气暗含威胁: “别转移我的注意力,你要是再敢通风报信,我老婆放跑了你就等着返厂重造。” 明明只是智能系统,它怎么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那么凉呢? 默默停止了传递消息给系统A的动作。 那就都自求多福吧,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接待员猝不及防就听见浅灰双瞳的女人说了那么一句话,脸都裂了。 老、老婆??! 叶慈没注意到接待员的表情,转身就走。 他也就没能听到第二句话。 叶慈笑道:“我知道小玉调度室里有独立的小世界通道,时间流速跟我走的根本不一样,总是比我快上一定时间,然后给自己作伪证。” 系统:“” 叶慈把系统当绣球似的上下抛:“我还知道她为了不让我起疑心,特地封锁了自己的记忆,把自己当成在小世界里出生长大的生灵。” 系统:“” 叶慈:“不光如此,系统跟后招都没给自己留一点,要是我不完成任务,或者怠慢任务,她就会像原定命运一样走向世界意识给她设定的悲情下场。” 系统:“” 毕竟那时候的她,如果没有外因干扰,就会像既定程序一样走向既定的结局。 估计这也是她与小世界意识的约定之一,她的本身并不干扰世界线进程,在允许范围内改变本身命运。 毕竟钟离玉的灵魂强度也不低,如果不加以封锁,再加上一个经常不按套路出牌的叶慈,能把小世界的秩序搅和乱。 不然到最后费心费力恢复到原来秩序的人还是钟离玉自己,就很没必要了。 为爱毁灭世界这种话很中二病,必须拖出去乱棍打死。 叶慈手指捏紧系统数据球:“身份是随机的,命运也是随机的,但是充满了悲**彩,她想让我拯救的途中动怜惜心,哪怕是一世情缘也好。也不想想,她那对小梨涡甜的跟糖一样,就是刻进灵魂里的特征,想认不出来真的很难。” 系统:“” 其实钟离玉本人也想不到,你还记得她有梨涡这件事,毕竟她根本不会笑! 说着,叶慈的语气沉了下来:“我人天天在她面前晃却那么正经,恨不得在脑门上刻‘公事公办’四个字,小世界里就跟粘牙的小甜糕一样。撩了就想跑,想得美。” 系统:“” 系统还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清纯无辜的模样。 但在叶慈眼里,手里这颗球,没有任何一个1和0是无辜的。 忽然就有些无奈了,叶慈对着它,又像是对着另一个人说:“都是本源世界的人,还能不知道这对人的心理状态伤害会有多大吗?” 叶慈不信钟离玉感受不到,第一个世界里自己对她的责任感大于爱意。 除了最初表白的那几年的激情后,往后数十年的平淡如水,全靠责任感维系感情,做手活的时候跟交公粮一样。 就算是第二个世界相识即相爱,察觉到灵魂的相似之处,但也有信息素的影响在,alpha的本性都是易燃易爆的,对伴侣的占有欲跟圈地的野兽有异曲同工之妙。 要是仔细论下来,还真是信息素的影响比爱意更大。 从第三个世界开始,在漫长的岁月中,象征着爱意的荒原终于生出一株绿芽,仍不改脆弱本质。 这样一想,叶慈心头更加酸涩了,心疼的不行。 自己就是河底里冷硬的臭石头,何至于钟离玉一世又一世抱怀里焐热。 系统悄咪咪道:“兴许人就是知道,但结果如何都不后悔呢。” 大楼顶楼一直都是独属于某人的地方,平台上的小花园仍在灿烂盛放。 花架上的少年今天没在看书,反而盯着眼前的光脑页面,时不时因为上面的言论笑出声。 视线落在”顶楼那位”四个字上面,微弯的双眸泄出明显的笑意。 算了算时间,他收起手上的光脑,怀抱着厚重的书籍起身。 白衬衫的俊秀少年一路穿花拂叶,在某个白金身影到达前,站在大楼入口处,拦住了某人。 并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的表情,少年讶然道:“叶姐回来了?又是去找我姐姐吗?她正在” “仇宴书,你要拦我好歹真身来,用分。身来算什么?”叶慈看着对方没戴眼镜的脸,抬起一手弾他眉心:“你跟眼镜都是镶在一起的,今天没戴眼镜,破绽太大了。” “被你发现了,叶姐反应真快。”仇宴书掌心捂住发红的眉心,笑眯眯地跟在叶慈背后,边走边说:“难道在你眼里眼镜才是我的本体?” 被说破身份的仇宴书笑容不变,就像是论坛里说的笑面瘫。 说他是笑面瘫和拼图也没有错,如果没有钟离玉费心费力去拼这玩意,他三千块灵魂早就消散在天地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裂习惯了,仇宴书就喜欢分裂着玩,跟以前一样就爱折腾自己。 以前的叶慈很缺德,称其为:地龙。 后来发现这小子的记忆里还保留着,分裂灵魂的痛苦他都承受过,安然存活至今,语言伤害根本不算什么。 只好放弃用语言嫌弃这小子,开始明目张胆的嫌弃他。 谁让钟离玉当初拼他的时候好几天没空搭理自己,净对着一片又一片的灵魂碎片拼。 叶慈是等到不耐烦才上手帮忙,好歹是加快了速度。 但了解到仇宴书波澜壮阔的人生后,叶慈诡异的跟他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话说自己对那么多年前的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就对那么几天的记忆还是回忆不起来呢。 拐过一个弯,两人转进风格简洁的走道里。 仇宴书温良笑着,忽然说道:“叶姐不就是想说我是蚯蚓,也不用客气。” “我刚有说话?”叶慈讶然看过去,还以为自己心声说漏嘴了。 仇宴书摇头,笑意不改:“没有说话,看你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叶慈觉得少年这样淡然,就没意思了,把01系统塞他手里:“送你玩,这小东西看着乖巧,皮的很。” 这句形容成功引起了仇宴书的兴趣,他双手捧着系统球,打算仔细研究。 仇宴书这个满肚子黑水的小子,就喜欢表面乖巧实际调皮的玩意,将表里不一的本性贯彻到底。 01系统在他掌心里瑟瑟发抖,讨好地滚来滚去。 “作为交换,你告诉我你姐在哪,不许是假地址。”叶慈强买强卖道。 仇宴书笑道:“她还能在哪?又是不擅长隐藏自己的人,当然就在容易被你找到的地方啊。” 寻人心切的叶慈没注意到他话里的深意,迈开长腿就走。 往前走了几步,叶慈突然回头,面上罕见的有些迟疑:“你” 分。身版仇宴书抬眼:“嗯?” 他手中的系统球:(QAQ) 叶慈顿住,半侧着身体,说出了思量许久的问题:“你姐姐有没有给你提过,我可能记忆缺失的事情?” 本以为得不到答案,叶慈也只是随便问问,钟离玉这样没长嘴的人,让她主动说明真的很难。 仇宴书却点头了:“有啊,她有说过你有两天的记忆不见了。” 会想起钟离玉当时的表情,故作淡然中多了不少遗憾。 不过说起这件事情来,仇宴书眼里多了丝一言难尽,好像发现新奇动物一样上下打量叶慈。 生生把叶慈看得头皮发麻,不由催道:“你把原因说说?” 听了仇宴书说的话,叶慈脱口而出:“这真是我说的?我有那么楞?” “谁知道呢,我当时又不在本源世界。”仇宴书无奈道。 叶慈颇为头疼的回身继续走,要真是这样 好像确实是意识失控的自己能干得出来的 “她要来了,五分钟内能到达,你真的打算坐在这里等吗?” 少年睁开眼睛,扶了扶银边眼镜,手上托着一本厚重的书籍。 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对方长相精婉柔,柳眉微蹙,目若寒星,看着就像是小世界里的民国书香闺秀,气质却和外貌有点不同。 清冷与严谨并存,属于那种高高在上不容易接近的类型,也就是这股气质可算让人看出来她分明不是什么苦情小白花,而是举手起落皆斗转星移的重量级人物。 苦恼咬唇的时候唇边一对梨涡若隐若现,使其唇角不再紧绷着,冰山融化似的柔和。 这句话无疑加重了她的焦躁,甚至站起身走了几步,低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身材高挑,目测都有一米七以上,放在一般女性中间显得高。 但放在叶慈身边就刚刚好的情侣身高,低个头就能亲到的类型。 钟离玉步调虚浮纷乱,但说话的语气很坚定:“我还是那句话,我想去面对。” 系统A看热闹不嫌事大:“可是欺骗而来的爱情本就容易产生裂痕,你还欺骗了那么多” 话未说完,仇宴书就把小圆球捞过来,摁在手里不让动弹。 “现在,闭嘴。”仇宴书声音很低,威胁的意思很明显:“能徒手捏爆系统球的不单止我叶姐行,我也行。” 系统A:“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我也是俊杰。” 仇宴书:“” 仇宴书都要给这没脸没皮的傻球气笑了。 要不是这个傻球看了那么多不该看的内容,他姐何至于纠结成这样。 “看来我必须劝我姐给你清空一些不必要的数据。” 死板的智能系统撞上死板思维的人类,再聪明的脑子在双重buff下也该锈住了。 这也不能全怪这傻球,这个还得看使用者的判断能力,很明显他姐给这傻球带沟里了,但好歹是误打误撞成就好事。 要不是这傻球听钟离玉说有人追求叶组长,它就秃噜了一句:“追求不成,来个露水情缘也好啊,反正登出世界谁都找不着谁。” 这句话可给了钟离玉莫大的启发,三下五除二就给叶慈安排了假期,再造一个更傻的傻系统,连人带统全部塞进了小世界里。 不是这顿骚操作,还真就没这局面,继续暗恋下去。 仇宴书也是服气的,两个一个没长嘴,一个石头心,根据钟离玉自述是真石头,她摸过。 都摸过胸口了,还能保持让所有人不往旖旎方向想的关系,二位在某些地方也是人才。 心烦意乱的钟离玉大致扫了一眼他书页内容,是关于炼金术的解析方式,便伸手拿过来了:“借我看看。” 仇宴书默默叹口气,从半个小时前开始她就这样了,不就是多年好友竟是我老婆的剧情,她那么紧张做什么? 从未开过情窍的仇宴书并不懂网恋奔现的感觉,只觉得钟离玉反应过度。 ****** 半个小时前,总调度室内。 提前脱离小世界的钟离玉从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通道出来,扶着冰冷的桌面喘口气。 “又是这样着急忙慌的回来?”清朗的少年音响起,含着笑意揶揄道:“等会又要走了?” “不走了。”钟离玉清冷的声音响起,找了地方坐下。 “什么,不走了?”仇宴书起身把手里的温水端给她,平光镜片后的双眼惊讶的睁大了几分。 钟离玉把水一饮而尽,滋润干燥的嗓子:“嗯,不再跑了。” 仇宴书能看出她眼里的坚定,也知道钟离玉是做下决定后就不会轻易改变的固执性格,心下顿时欣慰。 心说可算是不继续做缩头乌龟了。 仇晏书:“姐姐,为什么要躲着呢?” 钟离玉:“我欺骗了她,欺骗了她的感情。” “欺骗?”仇宴书觉得好没道理,怎么会这样说。 于是,他就听了一耳朵的酸言酸语,其中蕴含的苦涩都把他脸皮都听皱了。 类似于—— “只要登出世界,就再也不会和那个人有牵连了。” “本来还以为她不知道生生世世与她在一起的人是我,来一场露水情缘就算了,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是欺骗,利用时间差和权力完成自己的愿望”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站在荒芜中唯一的绿洲,像是春夜湖中的冷白月光,缥缈而瞩目。” “但是她说我们是生生世世的缘,解不掉的。” “所以这一次,我想去面对。她说了那么多次我爱你,我总该相信一次的。” 再次听见这一句话,仇宴书只觉得终于尘埃落定了。 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的戏码太酸了,不适合叶姐和她姐。 什么生生世世的露水情缘,都生生世世在一块了,不锁死都说不过去好吗?! 还露水情缘?! 谁家露水情缘是一辈子一辈子的来啊,别把他当傻子耍好吗? 仇宴书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在路边的流浪狗,被泛酸气的情侣踢了一脚。 一扭头,又不忍心她一直盯着炼金术页面发楞,就说:“这个不好看,放弃吧。” 钟离玉就跟炸毛的猫一样,瞬间弹起来了:“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怎么可能舍得轻易放弃?!” 仇宴书:“” 我可没劝你放弃叶组长!耳朵都听见什么了! 站门外的叶慈手还没落在门上,就听见了这一句话,不禁失笑。 指尖摁在通讯器按钮上,含笑的声音清晰的传到门内:“劳驾开个门,我想当面听钟离博士说一次。” 钟离玉嘟囔道:“她明明知道通行指令。” 仇宴书果断出卖救命恩姐,扶她肩膀就往未来感十足的门前推去。 “开个门,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了。” 这句话对钟离玉产生了莫大的诱惑,原本僵直在门前的身影就动了,动作急切地输入指令,差点还因为过于紧张输入错字符。 门发出轻轻的嗤响声,朝两边开去,露出带着缱绻笑意的眉眼。 对方弯着浅灰色的眼睛问:“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从很久之前钟离玉就对这张脸就没有抵抗力,现在温柔款款的样子能把她溺死。 眼睁睁看着对方白净的脸涨的通红,叶慈故意弯下腰,笑问:“难道你不欢迎我?” 钟离玉呼吸微窒:“没欢迎回家。” 很好,这句话就意味着她能在她家里分一半床的意思。 叶慈早就知道她别扭的性格,直起腰来,伸出双手:“回家的话是不是应该有个回家拥抱和亲吻,我看别人家有,我也想有。” 钟离玉双眼圆瞪:“” 有这事?! 慌不择路的她还想回头求助仇宴书,那擅长分裂的少年已经蹲在地上默读炼金术配方。 叶慈露出失望的表情:“看来我还没有得到你的认可,还没到让你接受我的机会,我还是先回去吧。” “没,没有!”钟离玉终于壮起了胆子,一头扎进她怀里,使劲蹭蹭。 这还不算完,捧着人的脸,从眉心到下巴都落下轻轻一吻,胡乱的讨好,青涩的可爱。 叶慈把人抱严实了,终于问出想问的问题:“仇宴书说我的记忆缺失过,缺失的那两天里你劝我别担太多担子,还趁我脑子糊涂的时候骗我说检查身体,摸我胸口是吧?” 钟离玉下意识往外窜,被人拦着腰摁在怀里跑不掉:“我没有,这是正常的身体检查!” 她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色。欲。熏心,况且真的是检查身体,才不是她歪曲事实的那回事! 叶慈笑意不变:“谁家医生检查身体不带医疗手套空手摸啊?” 钟离玉立马反驳:“分明是你强行摁着我的手摸的,我不肯就算了,把我禁闭室都打穿了跑出来,非要我说有没有感受到你的心跳。” 叶慈:“我有说过吗?” 钟离玉:“看吧看吧,你果然也觉得这段记忆太羞耻,自己强行洗掉了,这几百年在我面前装正经人来了!” “我没有洗掉,神志不清忘记把记忆塞哪里去了。” 仇宴书已经默默地堵住了耳朵,把脸埋进膝盖里。 他漫长的反派生涯的生存法则之一,在面对无法解决的强大敌人时,选择退避就是最好的办法,而不是硬碰硬。 感受到地面轻微震动,仇宴书右眼掀开一条缝,就看见叶慈握着她手腕往住所拖。 拉不动了,就拦要抱起来,一个显得温情的公主抱。 说的话就不怎么温情了。 “关于检查身体的问题我们可以按下不提,但是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先完成比较好。” 钟离玉满脸迷惑:“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完成?” 叶慈不假思索道:“其实我在厨艺方面也颇有造诣,作为我们相遇的第七百三十五年六个月零三天的纪念日。” 被这一长串数字镇住的钟离玉:“” 这是什么有零有整的纪念日? 耳朵留条缝的仇宴书:“” 零三天都能记得,恐怖如斯。 不知道危险降临的钟离玉还眼巴巴的问:“那叫什么菜?” “爆炒小哑巴,专门惩罚那种长了嘴却不愿意说话的小哑巴。” 走了几步,叶慈头也不回地说:“仇宴书,出门记得锁门。” 仇宴书:“” 仇宴书:“我现在就走。” 他还是路边的流浪狗,被返程的酸气小情侣再次踢了一脚。 ****** 亲身试验过叶慈厨艺的钟离玉直接好吃到哭出来了。 叶慈看她因为自己的厨艺那么感动,哭得满床乱爬,白玉似的肌肤发红,当然是抓着脚踝拖回来,更加卖力的展示厨艺。 尤其是一手打蛋液的手艺,钟离玉再次被她的匠人精神感动哭,满脸都是泪水与汗,每一滴都代表着她崇高的敬意。 浓黑与纯白互相交织,化出一片清浅的灰色。 乌黑秀丽的头发湿漉漉的披着,水浸黑珍珠似的双眸怯怯地看向叶慈,颤抖着身体,如风中叶片一般飘零,无根无依,只能任由风吹雨打。 可双臂还是紧紧搂着她脖子不肯松手,又乖又倔的样子让人心头发软,动作更狠。 如果叶慈去问她为什么不松手,她肯定会说:“是我的,为什么要松手?” 在对方累哭了,即将睡过去的时候,叶慈俯身亲吻她的眼睑。 “或许我曾经忘记过与你相关的回忆,让你感到不安,但从现在开始,我爱你这一点永不会再忘记。” 钟离玉哑着嗓子说:“流动不息时光会证明,我也爱你。” ——全文完—— 第177章 本源世界里的磕学家 二:布丁cp真的be了吗? 接待大厅内, 等那个目光吸引器走后,隔壁的老员工凑了过来。 看见了接待员的表情,他不解地问:“你干嘛一直都是这个表情, 就算是第一次见叶组长也不用震惊成这样啊, 难不成你也是她的崇拜者?” “呵呵。”接待员麻木地转动眼珠子, 重复一遍刚刚听见的话。 于是接待大厅内又多了一个脸裂开的雕像。 “我去???!” 随着大厅内雕像的增加,石化现象开始从内而外传染, 一路过来都是石化震惊脸。 “水泥封心叶组长可算是开窍了”“叶组长都有对象了”“对象疑似本源世界的人”的消息火速传遍整个本源世界的论坛。 本源世界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怎么可能真的传遍整个世界,当然是流传速度更快更广的网络世界。 本来是瞻仰战绩的打卡楼全是握草声一片, 页面刷了一页又一页, 大多是无意义的握草和感叹号。 后续想加入讨论的员工们不想把这个瞻仰圣地秩序弄乱, 非常自觉地开了一个新帖子。 标题就是——那位不可说有对象了!!! 主楼:究竟是哪位大佬把石头心给撬动的, 我还以为她会和顶楼那位一样孤独一世呢!求大佬开班教学,我姻缘组的组员跪着听!! 楼下纷纷加一, 并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无数潜水的老员工都被炸出来了。 1楼:[到底是哪位大佬摘下了不可说这朵高岭之花?] 4楼:[什么?高岭之花不可说被摘走了?那我布丁cp岂不是be了???] 5楼:[布丁cp是什么?等会,你还敢磕不可说的cp, 这是什么邪门cp脑!] 10楼回复5楼:[我的工作是比较靠近各位大佬的职位, 能看见的比较多,其实不可说跟顶楼关系真的超级好!不可说人挺温柔的, 但仅限于顶楼那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触动了不少本源世界的八卦之魂, 纷纷留言请细说。 15楼:[不可说温柔的样子真的好难想象, 四楼小姐姐请细说当时细节, 究竟有多温柔。] 16楼:[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几百年前削大楼的身影上, 想知道到底有多温柔。] 17楼:[+1] 18楼:[+2] 19楼:[+3] “” 有更多人开始排楼,表示对四楼小姐姐的布丁cp很感兴趣。 终于找到可倾诉途径的四楼小姐姐在工位上摸鱼,唇角都要飞到耳边了。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天知道她憋了多久。 只有她一个人承受这份甜蜜也太残忍了,何不众乐乐?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这cp糖不撒白不撒。 她真的不觉得叶慈会喜欢钟离玉以外的人,从很久以前开始四楼就发现叶慈看钟离玉的眼神跟看别人的眼神根本不一样。 或许她本人都没反应过来,她看别人的时候面上是笑着的,眼睛是平淡无波的,态度礼貌疏离。 偏偏看着钟离玉的时候就跟春天的湖水一样,温柔又荡漾,态度则是从内而外的清透温柔,透着一丝不经意的亲昵。 心一横,就继续开始自己的摸鱼大业。 (四楼)46楼:[我来了我来了,那我就拼着被扣工资的危险继续说!不可说大佬每次从小世界回来都会找顶楼那位相聚,还会给她带来小世界里的花卉种子,全都被顶楼那位收藏好,种在了楼上花园里!] 47楼:[那花居然是顶楼亲自种的?] 48楼:[全都是她亲自种的,但不是全部种子都是不可说送的,只是说有一小部分是。] 49楼:[有一说一吧,不可说会为琐事费心已经是很特别了,她完全就是事业脑!] (四楼)61楼:[你们是不是很经常看见顶楼经常戴着一支淡青色的发簪,青竹形状的,那也是不可说送的!] 62楼:[不是经常是天天,就没见那支发簪离开过她的头发。] 65楼:[都发簪定情了,会玩。] (四楼)66楼:[她送的时候,我刚好也在旁边,不可说从小世界回来,衣服都没换就去顶楼把发簪给她,说在小世界里无聊的时候雕的小玩意,拿去玩吧。顶楼说这种形状的发簪她不会用,不可说就当场给她挽头发,顶楼乖乖地坐在那里,我明明看见顶楼脸红了,还偷笑了一下。] 67楼:[诡计多端的顶楼,都是盘头发的发簪,怎么可能会因为形状不同就不会用?] 68楼:[无聊的时候就会想起你,并给你准备小礼物,不是真爱说不过去。] 69楼:[四楼来本源世界前是特种兵吗?这你都能忍住,我当场尖叫了好吗?] (四楼)77楼:[我来本源世界前不是特种兵,只是魔法世界的魔法师而已,我拳头都要咬烂了好吗?!呜呜呜。] (四楼)78楼:[不可说的小礼物不止这些,几乎每次回来都会送一样,有时候是饰品,摆件,小零食,或者是无关紧要的书籍,只要是不可说觉得有意思的,就会给顶楼带回来。不可说就用一个房间专门摆起来,心情不好的时候进去转几圈,再出来就好了。] 79楼:[这比我老婆过纪念日还勤快。] 81楼:[本来我是不信四楼的话的,毕竟我们从来都不能看出顶楼的心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明明都是同一个表情。直到有一天,我看见顶楼在说起不可说的时候唇角向上翘了5°,是一个很明显的笑容。] 83楼:[天啊,都有5°了,那真是本源世界的大新闻之一了,我在这待了几十年,都没看顶楼的表情变过。] 84楼:[同,都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冷漠,我还以为顶楼有面瘫。] 87楼:[按照本源世界的先进程度不可能治不了这个小小的面部神经问题,小丑竟是我们。] 不用四楼特地把小细节点出来,已经有人自发的说出自己注意到的小细节了。 88楼:[你们都没发现吗?不可说去顶楼的顶楼根本不用权限密码,能直接进去!] 90楼:[这证明什么,这证明顶楼对不可说根本不设防,让她出入重地轻松的跟回家一样。] 91楼:[还有就是仇宴不对,笑面瘫不是顶楼捡回来的,然后她们两个一起拼的吗?四舍五入就是她们爱的结晶。] 99楼:[笑面瘫是布丁cp爱的结晶哈哈哈哈哈哈,你完了,笑面瘫等会就来跟你聊聊。] 101楼:[这是匿名论坛,他找不到我。] 102楼:[想太多了,他姐姐可是顶楼啊,谁家高层查询员工ip还需要费力气啊?] 讨论的范围越来越广,朋友@朋友来吃瓜,被喊过来加入讨论的员工越来越多。 尤其是同为修复组的组员们,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还在本源世界里的全都被@出来问。 结果修复组的组员们比他们还要震惊,满脑袋问号。 对于组长的恋情还停留在最初的问题上,中间那十几页磕糖的没来的及看。 导致他们的留言就有点后知后觉的笨拙,跟展现出来的精英形象并不符合。 362楼:[还有这事?] 423楼:[???这是什么离谱传言?] 431楼:[我来本源世界已经两百年了,本源世界不过愚人节!别想骗我!] 436楼:[开什么玩笑呢,咱组组长就是出来名的工作狂。] 511楼:[本源世界里都没谈上,更别说在小世界里谈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造谣不传谣。] 534楼:[造谣我们组长有对象,那么就等着被钟离博士禁言吧!!] 555楼:[什么?!组长她有对象了???我还奉她为偶像,也跟着不谈恋爱呢!!] 556楼:[哈哈哈!楼上的是修复组副组长吧?] 任讨论楼说的天翻地覆,都开始猜测对象是谁了。 画风陡然转变,全都神秘兮兮的,用各种代词指代。 666楼:[我觉得就是那位。] 668楼:[除了那位,真的想不出来还有谁了。] 修复组的组员们都没有等来随时禁言的钟离博士,不由心中惴惴。 710楼:[该不会是真的吧?] 722楼:[你听说了吗?那位不可说有老婆了!证据?证据不就是顶楼那位没禁言吗?] 这句话越刷越广,每一次传播都加重了这条消息的可信度。 到后来越传越离谱,把一句话歪曲了好几个版本。 于是,后面冲浪的本源世界员工看见的内容就变成了—— 999楼:[不可说的老婆是顶楼!] 简直叫新来的员工嗤之以鼻,高呼不信谣不传谣,谣言止于智者。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就是妖魔化的版本正是误打误撞成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