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路过米花町居民》
1. 嫌疑人登场第一天
“下一位试镜准备!”
米花大酒店其中一层楼被人包下,备受期待的《折翼天使:恶魔少爷狠狠爱》剧组正在进行女主角的试镜。
试镜不太顺利,一上午导演已经淘汰了十几位演员,其中不乏有作品傍身的小明星。
导演助理扯嗓子叫号,同时低头翻看手里的演员简历。
可能是工作人员的疏忽,这份简历上贴照片的位置只剩下残胶,证件照不翼而飞。
导演助理仅能从简历上知道下一位试镜者的名字和年龄。
姓名:犯安,年龄:18岁,老家出云市,经由星探介绍前来试镜。
小县城来的纯素人,导演助理的兴趣顿时冷却一半。
等他看见介绍人星探的名字,更是兴趣全无。
介绍人犯仁先生,一看就和演员沾亲带故,肯定自带八百米滤镜,就算在介绍信里夸得天花乱坠也是小学生作文——纯摘抄,不含一点真实元素。
恐怕一进门就会被导演骂出来吧,导演助理唏嘘。
演艺圈正是如此残酷的地方,光是卡颜这一步就折戟了多少人。
“总有人梦想成为下一位莎朗·温亚德和藤峰有希子。”导演助理摇头不已。
他抬高声音:“犯安小姐在吗?到你试镜了。”
“抱歉!”酒店走廊深处的楼梯门被推开,女孩子喘着气跑过来,“寄存行李时出了点意外,我迟到了吗?”
“没有,刚好卡点。”导演助理奇怪地问,“你怎么不坐电梯?这里是18层啊。”
“电梯太慢,我怕迟到。”犯安双手撑着膝盖直起身体,短暂的时间内她已经恢复了体力。
女孩子抬手擦掉脸颊上的薄汗,抬眸看向导演助理:“我能进去试镜了吗?”
她刚刚一直低着头平复呼吸,导演助理这时才看到她的正脸。
少女乌黑的长发垂落至胸口,眸色如墨,嘴唇殷红,仿佛油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导演助理遭遇美颜暴击,一时间忘记眼前的人疑似爬了18层楼梯且休息仅半分钟体力条全满。
“快进去吧。”他结结巴巴地说,“下次投简历贴证件照的时候记得贴牢固点。”
犯安没有注意到导演助理染红的耳朵,她现在非常紧张。
她的老家出云县是个小县城,安安在父母因病离世后一直寄居在表哥犯泽家,受到表哥和表姑的诸多照顾。
安安非常过意不去,她上学期间一直勤工俭学,读完高中后更是决定立刻工作,成为一名有正经职业的社会人。
前几年,安安的表哥犯泽来到米花町闯荡,至今没有归家。
能让表哥如此流连忘返的城市,一定是座非常繁华的大都市吧!
怀抱这样的期待,犯安请远房二舅犯仁先生为她介绍一份位于米花町的工作。
“最没有门槛的工作,当属演艺行业。”二舅犯仁如是说,“哪怕被FBI通缉也能成为国际巨星,CIA特工兼职都要去做主播,足可见这一行的包容性有多强。”
犯安拿着二舅的名片,用前几年攒的钱买下前往米花町的单程票,她一下车便匆匆赶来试镜。
“一定要入选,买完车票后已经没有住旅馆的余钱了。”安安给自己打气。
她深吸一口气,同手同脚地走进房间。
导演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见有人进来,他张嘴便骂:“时间就是金钱!浪费我的时间等于浪费我的金钱,你知道你要赔我多少钱——”
黑发黑瞳的少女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她慢半拍地眨眨眼。
导演脸一红:“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对人wink,轻浮!”
“好了不要再wink了,我是不会倒找你钱的,咳咳咳。”导演清了清嗓子,“男主角呢,来和她搭段戏。”
男主角非常积极地迎上来,他看出女孩子的紧张,绅士地说:“不要害怕,我很好相处的。”
这是前辈啊!安安立刻虚心请教:“您有什么消除紧张感的建议吗?”
男主角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入戏,一入戏就不紧张了。放心,我带着你,很快的。”
“其次,”他随口说,“就像上台发言紧张时把台下的人当成胡萝卜一样,你也可以代入自己熟悉的场景,消除紧张感。”
“代入自己熟悉的场景。”安安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我们来演这一段吧。”男主角指着剧本上的一段说,“男女主深情对视,他们专注地望着彼此,嘴唇渐渐贴近……”
导演欲言又止,不过他寻思未来总会拍到这一段,新人可没资格要求借位,便没有吭声。
犯安新入行,什么都不懂,也没有提出意见。
男主角见小心思得逞,立刻上前半步盯着女孩子的眼睛,仿佛盯着一个猎物。
看美人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男主角嘴角噙着笑意。
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黑发黑瞳的少女专注地盯着他。
她的紧张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转为一种熟练的从容。
这份从容和男主角情场老手的油滑截然不同,冷静、残酷、毫无怜悯之心。
她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猪。
无论如何挣扎、哀嚎、血流满地,都被牢牢捆住四肢,一刀插进喉咙,鲜血满溅。
男主角笑容僵住,他的后背不受控制地开始冒冷汗。
他不是教她代入日常熟悉的场景吗?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盯着他……她在看什么?
耳畔幻听般响起磨刀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人类最本能的求生欲望支配了男主角的身体,他的膝盖不由自主开始弯曲,脚尖移向门口,背脊一点点塌下。
剧本里,男女主角之间的距离渐渐减少。
剧本外,犯安向前踏出一步。
屠夫逼近的错觉让男主角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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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的泪水从他眼角喷射出来!
完、完蛋了,他前辈的尊严……算了尊严什么的不重要,既然听见了他的惨叫声就赶紧停下来,不要再演了!
男主角跌坐在地,满怀希望地仰起头,希望看见一个朝他鞠躬道歉的新人演员。
‘你见过屠夫因为猪叫得很惨就好心地停下来吗?’
‘不可以啊,工作就是工作,杀戮一旦开始便不会再停下。’
‘乖一点,反倒可以给你个痛快。’
漆黑的瞳孔如是说。
“停停停!咔!”
导演疯狂喊咔,场记板用力开合,砸得震天响。
再不停下来男主角就要厥过去了,他的眼白已经外翻了,女主角您完全看不见是吗?
咔的意思安安还是知道的,代表导演喊停,不用再继续演下去。
女孩子揉了揉脸颊,她奇怪地看向趴在地板上蠕动向外逃的男主角:“前辈,你急着下班吗?”
为什么不站起来走而要趴在地上爬,他的返祖基因是虫族?
好时髦的设定,乡下人安安肃然起敬。
这个人的手上沾过血……男主角用性命担保,她的手上绝对沾过血!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来《折翼天使:恶魔少爷狠狠爱》剧组试镜女主角的真正原因。
她要告诉全世界,清纯小白花女主已经过时了,恶魔少爷的灵魂伴侣显而易见应该是——杀人魔!
恐怖如斯,男主角悔得肠子都青了,此子恐怖如斯啊。
犯安觉得前辈看她的眼神很怪,一种想报警把她逮捕的怪。
她的履历明明很清白呀,前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叮叮叮。”
安安低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男主角因为趴在地上爬行,正好能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号码。
一串无比熟悉的数字,米花町人人都会背。
“你好,我是目暮警官。”电话中传来那个在米花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男人的声音。
“犯安小姐是吗?你寄存在警视厅的剔骨刀……”
剩下的话,男主角和导演已经听不进去了。
即使犯安在电话中和目暮警官详细解释:她在老家出云县勤工俭学的工作是杀猪、她已经杀了十八年的猪、剔骨刀是她不可分割的一份子、万一她试镜失败找不到演员的工作她将继续在米花町从事杀猪行业、她真的只杀过猪也只爱杀猪、不是杀人魔也不是血腥艺术爱好者——男主角和导演,统统听不进去。
“犯安小姐,我看简历上说,你的老家是出云市。”导演干巴巴地开口。
“恕我冒死一问,你有移居米花町的想法吗?”
“有的。”安安立刻回答,不假思索地说,“我的未来规划是在米花町工作并定居。”
听犯泽表哥说米花町的迁入手续很容易办,她抽空就去办。
太好了,导演想。
天选米花町居民来到了她的应许之地,米花町彻底没救啦。
2. 嫌疑人登场第二天
新人演员犯安初次试镜,大失败。
“果然是因为我太紧张了吗?”安安有些沮丧,她第一次演戏,真的很难不紧张。
明明她已经按前辈说的,代入了自己熟悉的场景。
男主角:敢不敢回答我,你究竟代入了哪个场景?你说啊你说啊!
犯安:老家的屠宰场——有什么问题吗?
是你说代入最熟悉的场景,她专业杀猪十八年,绝对没有弄错地方,别小看安安的职业素养。
“奇怪。”黑发少女百思不得其解,“我在老家杀了十八年的猪,我的心早已像杀猪刀一样冷了,为什么还会紧张呢?”
懂了,一定是她心爱的剔骨刀不在身边的原因,早知道就不去警视厅寄存行李了。
犯安恍然大悟:“竟是我太遵纪守法惹的祸。”
导演:“……”
这话你真的说得不亏心吗?
假如她试镜通过,电视剧开播,观众朋友将惊讶地发现偶像剧片场爆改屠宰场,恶魔少爷沦为待宰肥猪,折翼天使女主磨刀霍霍,拖着斧头一步步走近,投下的阴影笼罩男主演的身躯……求解观众的心理阴影面积。
导演:我不会让这样的未来发生——死心吧,这种剧情是过不了审的!
“犯安小姐,无法和你继续合作我深感庆幸,呸,深感遗憾。”
导演在生存压力下说尽违心之言:“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演技其实很好,只是走错了赛道。”
对不起他的同行,死道友不死贫道。
导演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位替死鬼:“我的朋友手里有个剧本,非常适合你。”
竟然峰回路转接到了新工作,还以为今天要露宿街头的犯安期待地问:“请问是什么剧本呢?”
她对剧本其实没有偏好,来试镜偶像剧纯粹是二舅犯仁先生的提议:偶像剧简单,你往哪儿一站就行,观众会自己截图扣糖吃CP,我们安安这张脸一看就是情感纠纷案件中女主角的面相。
导演:说得好,但情感纠纷案件的女主角可以是模特白领老师律师总裁甚至是民工,唯独不可以是屠夫。
有屠夫参与的案件,我们通常不用情感纠纷来称呼,简单点,叫它恶性杀人事件好吗?好的。
“放心,绝对是一个你本色出演便绝无敌手的角色。”导演拍着胸脯保证,给了她一个地址。
导演亲自送犯安出门,同时告诉助理:“通知后面等号的人,今天试镜结束。”
助理露出了然的眼神:“女主角的人选果然定下来了?”
“不。”导演闭上眼睛,“男主角受了工伤,开机时间延迟。”
助理:“啊?”
犯安对导演和助理之间发生的对话一无所知。
就算她知道了,安安也没有钱赔男主角的精神损失费,她身上仅剩的财产只有行李箱里的衣服和寄存在警视厅的剔骨刀。
拿走她的刀等于要走她的命,既然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犯安:恶从心起.jpg
男主角尖叫丢下钱包连滚带爬冲进救护车锁死车门:快走!!!
在赶往导演给的地址之前,犯安先要去警视厅取回她心爱的剔骨刀。
取回过程不太顺利,但在安安表示假如警察心有疑虑,她可以进警视厅后厨现场表演练习时长十八年的绝赞杀猪技术之后,她和她的刀一起被客客气气请出警视厅。
在警视厅耽误了些时间,外面天色有些阴了。
“天气预报说等会儿好像有雷暴雨。”安安看了眼乌云遍布的天空。
哇呜,好糟糕的天气,呆在室外绝对会暴雨浇得透心凉。
女孩子加快脚步,奈何外地人犯安对米花町的路况着实不熟悉,只能边找人问路边摸索前进,眼瞧着天色越来越黑。
终于,她在一家咖啡厅门口停下脚步。
“是这里么,”黑发少女抬头看向招牌,念道,“波洛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竟然开在侦探事务所楼下。
店家选址之前必定经过严谨的调查,调查结果显示米花町客流量最好的地方不是商场也不是写字楼,而是唯一真神——侦探事务所!
不愧是米花町居民就业意向NO.1的王牌职业,这就是顶流的排面吗?
犯安刚踏入波洛咖啡厅的屋檐下,暴雨倾盆而至。
顾不得多想,她推开店门,踏入温暖的室内。
淡淡的咖啡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干燥温暖的环境驱散了暴雨来临的湿冷,让人情不自禁放松下来。
安安无法放松。
她很幸运的没有淋雨,但她的行李箱没有这份好运,箱子和滚轮被冷冷的冰雨疯狂拍打,裹了一身水。
这只行李箱是安安在二手市场淘到的旧货,外观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滚轮防滑性趋近于零,非常适合放进溜冰场给花样滑冰爱好者带来亿点震撼。
更致命的是,咖啡厅地板刚刚被人拖过,拖得干干净净,一眼看过去地板仿佛在发光。
两者强强联合,行李箱滚轮和咖啡厅地板接触的瞬间,摩擦力从世界上消失了。
店内,安室透放好清洁工具,拿出“小心地滑”的提醒牌,正准备搁在门口。
“啊啊啊啊不要离开我——”
女孩子慌慌张张的声音伴随门口的风铃一起响起,经验丰富的公安卧底下意识联想到情感纠纷事件:被恋人甩掉的少女不接受他无情的离开,她追他逃,他插翅难逃!
一只在地板上疯狂滑行的失控行李箱闯入安室透的视野,后面跟着奔跑的黑发少女。
他:“……”
金发青年为不合时宜发作的职业病忏悔一秒,立刻上前帮忙。
“客人,不要跑太快,小心摔倒。”
安室透提醒得太晚了,安安一个滑铲,指尖奋力够向奔往自由的行李箱。
只差一点——
“啪!”
伴随窗外巨大的雷鸣声,咖啡厅跳闸了。
骤然由明到暗,安安眼前一黑。
她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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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依靠惯性仍在向前,手指抓住行李箱,又被行李箱打转的滚轮带偏方向,不知道面朝哪个方向一头撞去。
女孩子撞到一堵坚硬又柔软的墙。
撞得她鼻尖酸涩,额头的触感却是软的,没有撞墙时脑震荡的疼痛和冰冷,反而有股暖暖的淡香。
“你还好吗?”一双有力的手扶住安安的肩膀,帮她站稳。
差点和行李箱摔成一团的女孩子心有余悸地回答:“谢谢,我没事。”
不过她似乎听见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谁的随身物品掉了?
不等安安思考出结果,头顶的灯闪烁两下,重新亮起灯光。
“呀啊啊啊啊!”
一道尖叫声盖过雨声,响彻咖啡厅。
安安扭头看去,距离她最近的一张餐桌边,陌生的男人胸口被鲜血打湿,死不瞑目地仰倒在座位上。
他周围的人在灯亮起后才发现同伴惨死,发出惊恐的叫声。
“请大家不要惊慌。”波洛咖啡厅的店员榎本梓站出来,安抚受到惊吓的客人们。
“我们咖啡厅楼上就是毛利侦探事务所,不仅如此,毛利侦探本人此时正在现场!”
她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起来。
看那睿智的表情,睿智的胡须,睿智的眼神——不会有错,正是名侦探沉睡的小五郎·清醒版。
毛利侦探没有辜负他在米花町的赫赫威名,他仅仅看了死者一眼便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他沉声说。
众人:什么?你已经知道了?
柯南: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犯人就是——”毛利小五郎抬起手臂,用力指出,“你!”
江户川柯南顺着毛利小五郎手指的方向看去,被他指着的人是……
“安室先生?!”
柯南大为震撼: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好在他很快发现,毛利小五郎手指的方向不止安室透一人。
几乎是灯光亮起的瞬间,发现尸体的尖叫声同时响起。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以至于所有人都维持着黑暗中的姿势。
撞进安室透怀里的黑发少女也不例外,她忙着抓住打滑的行李箱,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处境。
犯安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我吗?”她一脸不解,“为什么?”
行李箱上挂着她的信息牌,安室透的目光停在名字那一栏。
他:“……”
金发公安欲言又止,他脑海中仿佛响起毛利小五郎的声音:“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犯安小姐,你的犯案事实已经写在了名字里!”
不不不,安室透摇头把奇怪的念头甩出脑子,就算是名侦探也不能用谐音梗给人定罪。
毛利小五郎只凭一眼便笃定犯安是凶手,自有他的道理。
安室透示意女孩子低头,向下看。
“地上这把剔骨刀,”他委婉地提醒,“好像是从你怀里掉出来的。”
3. 嫌疑人登场第三天
犯安低头看了看血泊中的剔骨刀,又抬头看了看仰倒在椅子上的尸体。
“我可以解释。”她恳切地说,“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女孩子努力地比划比划,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她的态度是那样的诚恳,让公安和侦探都忍不住想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毕竟刚刚一口道破真凶的是清醒的小五郎,沉睡的小五郎还没发话,毛利侦探自打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全米花町都知道他是个善变的男人。
江户川柯南找好角度举起手表,瞄准毛利小五郎:麻醉针随时可以发射,嫌疑人小姐,请尽情为自己辩解吧!
犯安接收到了他的好意,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的安心感令她升起莫大的勇气。
“看伤口就知道,人不是我杀的。”黑发黑瞳的少女掷地有声,“苍天明鉴!我一向从割喉开始下刀,从来不直接切腹。”
死者的致命伤在胸口不在脖颈,犯安怎么会犯这样不专业的错误呢!
江户川柯南:“……”
麻醉针准心从毛利小五郎身上移开,迅速瞄准嫌疑人安某。
在事态变得更加混乱之前,安室透站了出来。
“虽然犯安小姐随身携带危险管制品,剔骨刀恰好从她怀里掉出来,刀刃上沾满了被害者的血,她与死者的物理距离最近,尸体的致命伤是刀伤——也不能说明,她就是凶手。”
毛利小五郎:“?”
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安室透咳嗽一声,他愿意站出来为嫌疑人安某发声,自然是有原因的。
安室透示意侦探们看向他。
和金发青年撞成一团的女孩子单手抓紧行李箱,另一只手为了维持平衡牢牢攥住安室透的衣摆,金发青年的白衬衫在她指尖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抱歉。”安安赶紧松手,亡羊补牢地拍了拍安室透的衣摆,试图通过暴力抚平褶皱的衣角。
“原来如此。”江户川柯南恍然。
停电的瞬间,嫌疑人安某两只手都被占住,除非她有三头六臂,否则实在不具备行凶的条件。
清醒的小五郎果然又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是时候下线了——沉睡吧,小五郎!
安安一脸惊奇地看见毛利侦探突然浑身一颤闭上眼睛,整个人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身体自动寻找到王的宝座,一屁股坐下,脑袋沉沉低垂。
这就是传说中的形象改造吗?小五郎的心,unlock!
“接下来就不用担心了。柯南,啊不,毛利老师会推理出真凶的。”金发青年在安安耳边小声说。
他看起来真的很有经验,这就是米花町常驻民吗?
我未来也要成为这般宠辱不惊不动如山的体面本地人!犯安在心里发誓。
“话说回来,安安小姐是来店内用餐的吗?”安室透拾起波洛咖啡厅服务生的本职工作。
“不,我是来试镜的。”安安如实说,“有位导演向我推荐了他朋友的剧本,说非常适合我。”
导演?剧本?安室透意识到什么,回过头看向死者一桌。
“……综上所述,真凶就是你,村中先生!你与死者神田先生争夺同一个角色,导演不认可你的演技,你心生嫉妒,残忍地杀害了神田先生!”
沉睡的小五郎犀利指认真凶,他的嘴巴一动不动,声音却气势如虹,毛利侦探果真如传闻中一样擅长腹语。
他从来不在大众面前炫耀自己的腹语天赋,真是个谦虚的人。
证据确凿,咖啡厅音响自动打开奏起经典萨克斯音乐,凶手村中先生双膝一软,当场跪倒在地。
“都是神田不好!”凶手村中先生痛哭流涕,“他一直在我面前炫耀,说什么自己才是最适合角色的人,明明我的演技才更优秀。”
“我非要证明给他看不可,”凶手村中先生朝着尸体大吼,“看见了吧神田,我比你更合适那个角色!”
蹲在毛利小五郎背后用蝴蝶结变声器说话的江户川柯南听完凶手自述,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导演松坂先生回答了侦探的疑问。
“我正在筹备新剧本,是一部悬疑惊悚向的网剧。”松坂导演解释,“其中有一个角色出场不多,但戏份很重,村中和神田都想要这个角色。”
剧本讲述了几个喜欢作死的年轻人来到一座废弃酒厂探险,不幸遭遇恶灵袭击的故事。
“擅闯废弃酒厂的活人们惊动了恶灵,黑暗中有人迷失方向,落单者独自在错综复杂的酒厂内徘徊,一道身影静悄悄贴在他的后背上……勒住咽喉的力道骤然收紧,直至猎物双脚从抽搐到下垂,恶灵慢慢撕开尸体的皮,顺着纹理剥离。祂将人皮穿在身上,若无其事地回到人群中,于是意外接踵而至,人们一个个死去……”
穿上人皮后的恶灵由原本饰演落单者的演员继续饰演,真正饰演恶灵原貌的演员戏份只有很少的一段。
“潜伏、袭击、勒死、剥皮,总计十分钟不到的戏份,却是整个剧本最精彩的片段。”松坂导演苦恼地说,“我怎么也找不到能体现出恶灵残忍血腥精髓的演员。”
他在村中和神田中选择后者,只是因为神田在形象上更阴森,气质更合适。
事实证明导演判断失误,无论之前是什么情况,现在村中和神田一个是凶手一个是死者,谁更合适反派角色已无需多言。
凶手村中先生看见松坂导演懊悔的神色,纵使他双手被警察铐住,也不禁露出得意的嘴脸。
最开始选他不就没事了?村中恶毒地想,现在好了,有他珠玉在前,无论之后由谁出演,导演都会想起监狱里的白月光,对新演员挑鼻子不是眼睛。
“唉。”如村中所料,松坂导演深深叹气,“其实今天我的朋友还推荐了一个演员来试镜,他在电话里说对方绝对是我梦想中的反派角色,只需本色出演便绝无敌手,我本来很期待来着。”
一切都晚了,在真正的凶手面前,哪个演员能超越得了呢?
一只白皙的手拾起血泊中的剔骨刀。
鲜红的血珠沾在少女弯曲的骨节上,顺着指根流淌至掌纹,被轻巧地甩掉。
她的指腹托着纸巾,一点点耐心地擦拭刀刃,磨得雪白的刀锋在肌肤上轻柔地划过,令旁观者胆颤心惊。
熟练的保养,仿佛重复过千百次,刀锋一次次染上鲜血又被一遍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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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净,最后即使光洁如新也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凶手村中挥刀向被害者时,黑暗遮掩不住他狰狞的表情。
如果是眼前的少女持刀,她的神色只会是习以为常的平淡。
重复过太多次的杀戮,早已没有新鲜感。
擦干净刀刃,黑发黑瞳的少女随手挽了个刀花,自然地把剔骨刀插入口袋。
“毛利侦探!”松坂导演猛地看向沉睡的小五郎,“要不你再重新推理一次呢?”
一个被侦探揭穿犯罪手法后跪地痛哭,一个摆脱嫌疑施施然擦拭刀刃,把嫌疑人村某和嫌疑人安某放在一起,谁看了不说一句真凶另有其人!
高情商:不能以貌取人。
低情商:她都把犯案事实写进名字里了,你们真的不再查查吗?
沉睡的小五郎拒绝了松坂导演的要求并发出响亮的鼾声。
江户川柯南:无语,凶手都认罪了怎么还要侦探加班?
在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宛如丧钟鸣响的鼾声中,松坂导演大彻大悟。
他知道了!他明白了!他全部理解了!
真相只有一个——这定是传说中的完美犯罪!
真凶犯安小姐用名侦探都不知道的手法残忍杀害了神田先生,再用公安卧底也不清楚的手法嫁祸给村中先生并让村中先生积极主动万分自愿地认罪,最后犯安小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尽显强者风范。
至于她做这一切究竟有什么目的,还用问吗?那当然是——
“您为了诠释我的剧本竟然做到这一步!”松坂导演紧紧握住犯安的手,感动到流泪,“天呐,太完美了,何等斯巴拉西的试镜!”
犯安:“?”
试镜开始了吗?
试镜已经结束了。
导演非常满意,虽然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总之他非常满意。
“您正是我需要的人才。”松坂导演深情款款,“您什么时候能进剧组?”
安安随时可以进组,毕竟假如导演不包食宿,她将拎着行李箱直奔桥洞。
松坂导演自掏腰包请安安吃波洛咖啡厅招牌的火腿三明治,边吃边和她聊剧本,并时不时发出“您的罪行罄竹难书令我大为敬佩”的声音。
松坂导演快把江户川柯南整不自信了,他小声问公安卧底:“我的推理应该没出错吧?”
凶手村中先生被警察带走前满心满眼不可置信,大喊大叫:“人是我杀的!我才是最适合角色的演员!导演你看着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不许把头扭过去!”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凶手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安室透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江户川柯南:“那导演在兴奋什么?”
松坂导演一脸兴奋,不停对女孩子发出哇库哇库的声音,让侦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安室透想到松坂导演对即将开拍的悬疑惊悚片反派角色的苦苦寻觅和风见裕也刚发给他的犯安小姐生平档案,以及档案上极为醒目的一行:多年来勤工俭学,在屠宰场从事职业杀猪工作……
“没什么。”最终,安室透只能说,“松坂导演一生行善积德,这是他应得的。”
4. 嫌疑人登场第四天
新生活的开始十分顺利。
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比如第一次试镜大失败、第二次试镜被指认为犯罪嫌疑人等极具米花町特色的意外事件,但犯安成功找到了工作,迈出新生活开始的第一步。
“从今天起,我就是米花町居民了。”
米花町的居民迁入手续出乎意料的好办。
犯安本以为工作人员会对她的经济状况、收入水平、学历文凭进行全方面考察,没想到对方一听说她想迁入米花町,立刻热情地握住安安的手:“是你自己要来的,不可以反悔!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生是米花人,死是米花鬼,和这座城市的犯罪率一起埋葬吧!”
工作人员刷刷刷在文件上盖章,快到手臂挥舞出残影,生怕给人一秒后悔的机会。
“米花町欢迎您,祝您生活愉快!”工作人员元气满满地送犯安出门,她们中途路过一条排到九曲十八弯的长队,黑压压的人头一眼望不到尽头。
安安好奇地问:“这些人排队是要办什么业务吗?”
工作人员笑容不变:“那是办理迁出米花町业务的窗口。”
居然有这么多人要不得已地离开,大城市的生活真不容易啊,幸好她一来就找到了工作。
犯安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离开业务大厅,正好错过办理迁出业务的队伍中爆发的绝望哀嚎:“让我离开这座城市——我不想死啊啊啊啊——”
松坂导演租来的大巴车停在街边,他招呼犯安上车,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拍摄他的灵感大作。
“我花了很长时间考察,还特意找情报贩子购买情报,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拍摄地点。”松坂导演激动地说,“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可不是普通的废弃酒厂。”
他这么一说,演员们纷纷露出“我懂我懂”的表情。
男主角:“发生过命案,对不对?”
女主角:“绝对死过人。”
女二号:“肯定留下过毛利侦探的足迹。”
男二号:“目暮警官亲自用粉笔画的尸体轮廓还保留着?”
“才不是!”松坂导演大声否认,“米花町哪栋建筑物没死过人?一点都不特别。”
“我可是花大价钱从新宿的情报贩子手里买来的地址。”松坂导演再次强调,那个叫折原临也的情报贩子听说他的需求后可是开了高价。
客户要求:寻找一座不为人知的废弃酒厂,位于郊区,地点隐蔽,环境阴森,方便抛尸,酒厂内留有多处犯罪痕迹,有闹鬼传闻者优先。
折原临也:专业对口,包在我身上。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大巴车停在一栋漆黑的建筑物前,犯安跟在松坂导演身后下车,对他的选址表示高度赞扬。
“风水真不错,一看就是特级咒灵咒胎的快乐老家。”女孩子夸奖导演,“换在咒术片场,你活不过一集。”
松坂导演:你以为在侦探片场想活过一集是什么很容易的事吗?
区区特级咒灵,战绩连侦探的零头都赶不上,别来米花町丢人现眼。
废弃酒厂占地面积极大,仰起头脖子都要仰到酸痛才能看见透过陈旧玻璃的天光和四散飞舞的灰尘。
松坂导演带着团队考察了半天,终于定下取景地。
几位主演被导演聚集起来讲解剧本的时候,犯安独自呆在角落里背台词。
她是新人,和主演们没有交情,全剧总计只有十分钟不到的戏份,当天开拍当天杀青,剧组连盒饭都不用算她的人头。
“喂,等会儿是我们两个的对手戏。”男二号晃过来,吊儿郎当地说,“请多指教,恶灵小姐。”
是个人都算安安的前辈,她对前辈一向尊敬:“请多多指教。”
男二号把剧本翻得哗哗响,他刻意地挺直身板,用俯视的视角看犯安:“剧本说你要从身后勒住我的脖子,怎么个勒法?你好像踮起脚都够不到我啊。”
黑发少女骨骼匀称,个子不高,看起来非常可爱。
安安没有听出男二号隐藏在话语中的挑衅,反倒觉得他的担心很有道理,她应该为前辈解惑。
“不碍事的。”女孩子温和地说,“你跪下来就行。”
话音未落,她一脚踢在男人腿弯上,手臂横到他的咽喉,向后用力。
“这种勒法。”
制服一个成年男人比制服一头成年的猪容易太多,安安一边示范一边解释。
她何止不需要踮脚,甚至还要稍微弯一点儿腰,好让手臂牢牢勒在男二号咽喉上。
“呃啊!”窒息的痛苦让男二号眼白外翻,他拼了命地挣扎,却只换来越来越收紧的力道。
抓猪是一门学问,过年的猪比河里的泥鳅还难抓,犯安早就练就一颗铁石心肠,挣扎得越用力她下手越狠。
干脆直接勒到口吐白沫也不错,方便之后下刀……杀猪匠人安安陷入惯性思维,直到她把手伸进怀里,没有摸到刀柄才反应过来。
噢,她是来拍戏不是来杀猪的。
“抱歉前辈。”女孩子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我的示范效果还可以吗?要不要再来一遍?”
男二号头都快要摇断。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嘶嘶抽气,突然想起从导演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争夺恶灵角色的两个演员,村中杀死了神田,最后被导演选中的却是眼前的少女。
男二号之前还以为其中存在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现在看来松坂导演真是慧眼识珠,火眼金睛!
等等,男二号脸色发白:剧本里除了勒死之外,好像还有剥皮的戏份。
是特效吧……一定是特效吧,哈哈,不要吓他……
“是特效。”安安点头,她有点遗憾地说,“唉,其实不用花钱的,特效多贵呀。给我一把刀加一锅开水,绰绰有余,能省挺多经费呢。”
“观众肯定也喜欢更真实的画面。”
男二号:谁管观众喜不喜欢,你倒是在意一下我的死活啊!
倒也不必为艺术献身到这一步,他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下葬的。
“我们争取一条过可以吗?”男二号小心翼翼地请求,“你其实不必用力勒我,我完全可以自己晕倒。”
这怎么好意思呢,犯安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男二号:算我求你!让我自己晕吧!
松坂导演盯着镜头。
“男二号表现得很不错啊。”松坂导演惊讶,“尤其是他脸上惊惧交加的表情,特别传神,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演技,好小汁深藏不露哇。”
好的演技是能感染人的,现场的拍摄人员和候场演员情不自禁被男二号代入戏中,仿佛身临其境般感受到他的恐惧。
拍摄一条过,男主角和男二号是朋友,他振奋不已,一巴掌拍在好兄弟背上:“好家伙,演得真像!我差点以为你真被一个小姑娘吓尿了呢。”
男二号一脸菜色地转过头,虚弱地问:“厕所……厕所在哪里?”
男主角的手悬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好兄弟夹紧腿用内八的姿势跑向废弃酒厂深处。
他:“啊?”
导演喊咔的声音仍回荡在耳边,安安知道自己的戏份演完了。
一条过,是不是证明她演得挺不错?说不定还蛮有天赋的,很适合吃演员这碗饭,第一位导演诚不欺她,一切都是赛道错误的问题。
“感觉可以在演员的赛道上长久耕耘下去。”安安自言自语,“假如未来有一天,表哥和表姑在电视上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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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不是用眼睛上被打了两条黑色横杠马赛克的犯罪嫌疑人身份上电视,而是作为备受瞩目的演员参加访谈。
在访谈中温情款款地谈及她在老家勤工俭学的十八年,老家的屠宰场将因此变成圣地巡礼的一环,从而带动整个家乡的GDP发展,小县城一举成为大都市,市长泪流满面,在市中心塑起犯安的超大描金雕像,逢年过节大家都来上香……
不不不,安安用力摇头,上香就算了,她还没死呢。
如果能成为与莎朗·温亚德齐名的演员,以上所有的想象都将变为现实。
路要一步步走,犯安盘算了一下,等松坂导演这部网剧正式播出,她就有出道作了。如果反响好的话,之后接工作也会变得容易。
“伟大的齐木楠神,请保佑网剧顺利播出。”女孩子虔诚祈祷。
她的祈祷很有必要,万一剧组中的某个演员突然想不开从演员转职成凶手,整个剧很可能面临下架的风险。
在米花町,这种意外发生的概率可不小。
以防万一,犯安上网查了一下,看到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即使全剧组都进局子,剧也可以顺利播出,只要犯事演员是米花町户籍。
不愧是犯罪都市,超级人性化!
安安放下心来,松坂导演叫住了她:“你看到男二号了吗?他怎么去厕所去了那么久?迷路了?”
“有可能,我去找找他。”
废弃酒厂里的厕所常年无人使用,位置非常偏僻,犯安找了好久才找到迷失方向的男二号。
“太好了。”男二号松了口气,“你找到的是活着的我。”
他绝非危言耸听,米花町时常发生这种事:一群人中有一个人离队去厕所,A久久不回,B被叫去找他,最后在厕所里找到A后脑勺朝上的尸体……
“还有一种版本。”资深米花町居民男二号说,“A没有看见来找他的B,A自己回到了队伍里,结果B久久不回,人群苦寻之下在厕所里找到B后脑勺朝上的尸体……”
“有没有一种可能,”犯安举一反三,“B找到了A,A和B一起返回队伍,却在集合地看见一地后脑勺朝上的尸体……”
男二号:我死一个,你死一群,这对吗?
到底谁才是资深米花町居民?
“你不要危言耸听,我们剧组可都是良民。”男二号往回走,“这座废弃酒厂里也只有我们这帮活人。”
犯安没有回答,她侧了侧头。
“你有没有听见第三个脚步声?”
黑发黑瞳的少女声音很轻。
空荡荡的废弃酒厂满目荒凉,一阵冷风吹过,男二号胳膊上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咽了口唾沫:“你别故意吓唬我,现实中才不存在什么恶灵。”
“嘘。”安安竖起食指贴了贴嘴唇,“脚步声在接近。”
她凝神听了一会儿:“对面有三个人。”
三个人,那就不是恶灵了,男二号松了口气,随意地说:“可能是来废弃酒厂探险的小团队。你懂的,现在很流行探险直播,越偏僻的地方直播人气越高。”
废弃酒厂有好几层楼,厕所在三楼,安安听见的脚步声停在一楼空旷的大厅,那里也是剧组来时和离开时的必经之路。
如果对方一直不离开,剧组离开的时候一定会和他们碰上面。
“你说的有道理。”
安安通过栏杆的缝隙看见大厅中的三个人,她肯定了男二号的猜测:“他们中有个人一看就是主播。”
“齐腰的银色长发,大夏天穿黑风衣戴黑礼帽,宁可冒着中暑风险也要维持风度的奇男子——他必定是个主播!”
5. 嫌疑人登场第五天
犯安认定银发男子是一位主播。
证据其一,他长发及腰,贴近古风小生的潮流。
证据其二,他身边戴墨镜的壮汉往那儿一站就是兵,一身行头尽显专业风范。
“出行保镖随行,定是人气主播。”
安安的好奇心燃起来了。
主播和演员都属于娱乐圈行业,既然大家是一个圈子里的人,银发男子身上说不定有新人演员安安可以学习的地方。
“我要留下来观摩学习一番,你先回剧组吧。”犯安对男二号说。左右她已经杀青了,工作时间结束,现在是学习时刻。
男二号独自离开,安安挪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聚精会神地向下眺望,不放过任何细节。
她注意到墨镜壮汉手里拎着一只皮箱。
“没想到这年头保镖还要兼职妆师。”女孩子发出感叹的声音,“娱乐圈内卷恐怖如斯。”
真是人不可貌相,保镖哥五大三粗肌肉壮硕,竟也有一副能画眼线能打高光的好手艺。
银发哥做主播前八成是男模出身,凭他的形象接洗发水护发素漂发剂广告简直易如反掌。
“不知道他的账号叫什么名字,好想关注一下。”安安试图盲猜。
“AAA190银发男模?冷颜男模教你护发(私聊报班)?孤剑士银狼·下海版?”
她一一搜索,全都查无此人,只在横滨武装侦探社的官博上搜到“孤剑士银狼仅此一家,请勿造谣我们社长,放过老年人!”的官方声明。
犯安:红豆泥私密马赛,但福泽社长的头发真的没有银发哥柔顺。
“怎么也搜不到账号,难道是我搜索的方向错了?”安安苦苦思索。
她在探险博主、灵异博主、美妆博主和美发博主圈子里找了个遍都没找到银发哥和保镖哥的账号。
莫非他们是比安安还新的新人?今天来废弃酒厂是为了拍视频起号?
犯安思索间,墨镜壮汉打开了皮箱。
即使隔着三层楼的距离,犯安也不会认错箱子里的东西。
那是世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物,真正意义上人见人爱毫无争议的顶流巨星。
那就是——钱。
满满一皮箱钞票猝不及防出现在犯安眼前。
等等。
等等等等。
她好像理解错了什么。
犯安眼睁睁看着保镖哥拿起一叠钞票,墨镜下的嘴角勾勒出恶人的笑容:“钱我们带来了,你的货呢?”
银发男模哥冷酷地站在旁边,低头点烟,抬手间腰上的枪柄露出漆黑的一角。
安安:“……”
什么直播起号,这不是犯罪现场吗!
“我不能用有色眼镜看人。”女孩子闭了闭眼,“说不定人家只是拍短剧发Tiktok。”
起号主播诡计多端,这怎么不算一种引流的思路呢?
犯安很想说服自己,她差点就说服了自己。
——如果她的异能没有在这一刻解锁的话。
新晋米花町居民犯安,父母因病离世后她寄居在出云市的表哥犯泽家,因此安安一直把出云市当作自己的家乡。
但其实在父母离世之前,她是土生土长的横滨人。
横滨风水养人必会让普通群众玉减香消,异能者乱斗大舞台,有胆有命你就来。
“经检测是异能力者无误。”
异能特务科公务员坂口安吾给女孩子做登记,询问她:“我需要为你建立异能者档案,可以告诉我你异能的名字吗?”
询问他人异能的效果很不礼貌,但问名字完全没关系。即使人家不问,异能者用异能的时候也必定会大声喊出它的名字,比如:
“萨斯给——”
“那鲁托——”
真正的强者,异能都是声控的。
犯安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清了清嗓子,眼睛看天看地不看坂口安吾:
“【我尊敬的口口导师】。”
坂口安吾:“……什么?”
犯安重复:“我的异能名叫【我尊敬的口口导师】。”
坂口安吾:“等一下,‘口口’是什么,违禁字吗?”
犯安:“口口就是口口,不是**也不是OO,就是口口。”
不是违禁字也不是和谐词,她的异能名很莫名其妙地缺了两个字,仿佛打在嫌疑人眼睛上的马赛克一样。
坂口安吾从未遇见过如此奇葩的情况,异能名怎么会缺字少字呢?
试想一下,森鸥外的异能【性/欲的生活】如果写成【性/欲的口口】,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们该怎么想啊?
又或者是谷崎润一郎的【细雪】,一共就两个字,变成【口口】之后鬼知道他是什么异能,江户川乱步将迎来推理生涯的最大滑铁卢。
“坂口先生,”见他陷入怀疑人生的沉默,安安忧心忡忡地问,“我还有救吗?”
坂口安吾:没救了,下一个。
他真想这么说,可惜坂口安吾是正儿八经考试上岸的公务员,政府公务员不可以摆烂,他只能加班查阅资料为安安解惑。
“会出现这种情况,恐怕是因为你的异能没有达到解锁条件。”熬大夜通宵后,坂口安吾得出结论。
很少见的情况,但确实存在,隔壁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也是在遇见人生导师太宰治之后才意识到梗图中指着猫说变!给我变!的猫正是他本虎。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怕要给异能名为【我尊敬的口口导师】的异能者做登记,坂口安吾也没有一丝丝动摇。
“沉下心来感受,”他深沉地说,“异能会告诉你它解锁的条件。”
公务员不愧是公务员,坂口安吾可是凭真本事上岸的,犯安照他的话去做,果然弄清楚了【我尊敬的口口导师】的解锁条件。
“——遭遇死亡危机。”
黑发少女喃喃自语:“这就是我的异能解锁条件。”
眼前的犯罪交易是货真价实的。
不仅如此,银发男人和他的同伙很快会发现安安的存在,杀人灭口。
死亡近在咫尺。
犯安过往十八年都没有解锁的异能,来米花町不过三天,解锁了。
犯罪都市的含金量仍在持续上升。
眼下银发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三楼的安安,但她相信她的异能,突如其来的异能解锁绝不是无的放矢。
女孩子不知道的是,同样的场景曾发生在多罗碧加乐园,一位高中生侦探由于目睹墨镜保镖哥和人交易的现场,被银发男模哥用棒球棍痛击,硬生生把他从174cm的男高摧残成102cm的小学一年级生。
十几年寒窗苦读的成果一朝白费,他这些年刷过的题写过的卷子终究是错付了。
侦探是幸运的,虽然他失去了身高和学历,但他起码保住了性命。
“冷静,冷静。”安安放轻呼吸,“好消息,我的异能解锁了;坏消息,我好像马上要死了。”
更坏的消息,她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异能属于哪个分类。
异能者,一个上限极高下限极低的群体,武力天花板有【污浊了的忧伤之中】,概念神有【人间失格】,外人很容易被双黑的强度蒙蔽双眼,误以为异能者都很强大。
实际上异能者团体中也有这种人:他位列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席,他的异能名很好听名叫【宝石王的失常】,他的异能效果十分惊人,可以把部下的寿命变成等价的宝石——但,异能使用的前提是,对方自愿戴上他给的项圈。
换成犯安眼下的场景便是:她走到银发哥和保镖哥面前,递给他们两个自己手工搓出来的项圈,告诉他们“请戴上这只项圈,然后我就可以取走你们狗命。”
银发哥听罢当即拔枪,一枪毙命。
“世上怎么会有像A的异能这般无用的东西!”犯安指指点点,怒其不争,“这种人居然可以找到高新工作!他凭什么!”
怪不得太宰治要跳槽,谁看了不生气啊。
眼下安安手无寸铁,敌方三人人均有枪,她若是开不出强劲的异能,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齐木楠神保佑,她的异能可不能是像A一样的不可回收垃圾,卡密,保佑她吧!
女孩子虔诚地祷告,终于鼓起勇气,正视她新鲜出炉的异能。
【我尊敬的口口导师】闪烁两下,在主人的注视下真名解放。
犯安缓慢地念出她的异能真名:“我尊敬的……犯罪导师?”
咦?
咦咦咦?
是不是有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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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不对?
她不是要自救吗,她不是良民吗,为什么突然从受害者变成了现行犯?
“你这个异能,是正经异能吗?”黑发少女对着墙壁的瓷砖质问自己。
难道一切从父母为她取名叫犯安开始,冥冥中早有注定?
天国的双亲啊,你们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
“逝者为大,怎么可以责怪父母。”犯安拿出一家三口珍贵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父亲犯岸、母亲犯谙与女儿犯安。
爸爸妈妈只是想一家人整整齐齐而已,又有什么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的异能,除了宠着也没有别的办法。
犯安凝神细看她新获得的能力。
【我尊敬的犯罪导师】
人被杀,就会死。在这个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世界,人人都渴望一位专业导师的谆谆教诲。
TA将对你倾囊相授,将一身本领悉数教导给你,无论是毁尸灭迹的窍门还是嫁祸陷害的技巧,多种技能随你挑任你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pick你的导师人选吧!(点击查看导师候选池)
犯安:“好像诈骗广告。”
虽然是她亲生的异能,在道德层面上她不应该流露出嫌弃之情,但……
“好可疑,这也太可疑了。”安安终于理解了她的异能为什么非要在生死关头才解锁——若非频临死亡,她现在已经在打车去精神病院看脑子的路上了。
事态紧急,别无选择,导师候选池像LED灯一样疯狂闪烁,女孩子深吸一口气,点开。
刷的一下,999+的导师候选人名单扑面而来,犯安一眼望去,看见一溜烟的名字。
【可选导师:志村团藏】
【可选导师:羂索】
【可选导师:真人】
【可选导师:鬼舞辻无惨】
……
人好多,选择余地好大,让犯安目不暇接。
导师们以二寸证件照的形式排列显示,安安不想以貌取人,但这些排名靠前的导师怎么看起来画风和她不在同个片场呢?
“志村团藏导师看起来年纪很大,会不会比较有教学经验?”
安安点开导师志村团藏的简介,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导师介绍,而是友好度评分。
【导师志村团藏,友好度:零颗星】
异能温馨提示您:友好度较低的导师可能带来较为糟糕的教学体验,请慎重选择。
又及,零星是友好度评分的下限,不是导师下限。
安安果断pass志村团藏导师。
坏教育会毁掉孩子的一生,糟老头子一看就是PUA惯犯,没有师德的坏东西。
犯安挨个查看导师简介,挑选她的梦中情师。
令她大为震撼的是,绝大多数犯罪导师友好度都是零颗星,只有极少数一颗星和寥寥无几的两颗星。
“这不全是一被召唤出来就得无缝进局子的带恶人吗?”她质问她的异能。
说好的导师,到底是出来教书的还是出来犯事的?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
跟错导师和投错胎有什么区别?犯安就算是死、从三楼跳下去,也不会给黑心老师拉磨!
志村团藏导师、羂索导师、真人导师、鬼舞辻无惨导师等绝非良人,她不要和他们学习。
“有没有友好度超高的亚撒西导师?”安安提出要求,“最好上能扛狙下能做饭,像妈妈一样温柔慈爱。”
异能:有的孩子,有的。
导师备选池刷新,999+的犯罪导师经过条件筛选,只剩下一个人。
友好程度五颗星,令人落泪的友好度,犯罪导师中的一股清流。
【导师描述:一位技术精湛的狙击手,生前曾效力于某个神秘的犯罪组织,身上隐藏着诸多秘密。友好度:五颗星】
生前、犯罪组织、诸多秘密的描述让这位导师看起来疑点重重,可他友好度超高,是导师池里唯一的五星导师,超稀有款。
“就决定是你了。”安安做出决断。
黑发少女伸出手,触碰虚空中年轻男人的画像。
【导师选定后不可更改,请做最后的确认。】
【确定要跟随苏格兰导师学习吗?】
6. 嫌疑人登场第六天
一楼大厅,伏特加清点完货物,锁上皮箱。
又是一桩邪恶交易的达成,今天的组织依旧稳打稳扎地扩张黑暗的犯罪版图,坚定行走在做大做强的顽强道路上。
伏特加环视万籁寂静的荒凉酒厂,暗自点头。
自打在游乐园的交易出现意外后,琴酒大哥就改换了交易场所。
伏特加以前是很喜欢在游乐园交易的。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干最违法的勾当,完美彰显出组织独树一帜的犯罪气质,他还能借观察园区的理由公费坐几趟紧张刺激的云霄飞车,超级美滋滋。
直到一个可恶的家伙出现,毁掉了一切。
伏特加不会忘记,当初他沉迷于点数钞票,竟然没有发现身后暗中窥视的斯托卡,幸好有英明神武的大哥黄雀在后,抄起棍棒哐哐就是砸,将邪恶斯托卡绳之以法。
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为你的斯托卡罪行忏悔吧!
痛失游乐园年卡的伏特加含恨诅咒。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使换了一个交易场所,伏特加也有点疑神疑鬼。
不会吧不会吧,他们都选在郊区的废弃酒厂交易了,难不成还有目击证人?
琴酒叼着烟,冷淡地瞥了眼伏特加。
“大哥……”伏特加墨镜后的眼睛蒙上一层感动的水光。
大哥,他的好大哥,多么温情款款的冷血硬汉,竟然敏锐地捕捉到小弟的不安,投来安慰的眼神。
大哥的眼睛会说话,他说:“全给我杀了。”
毁尸灭迹,不留活口,这便是黑衣组织的作风。
“了解。”伏特加干劲满满地拔开配枪保险栓,“大哥,我这就去把酒厂整个搜一遍。”
琴酒不置可否,他呼出一口烟雾,森绿色的眼眸自漆黑帽檐下抬起,望向酒厂上空陈旧的天窗玻璃。
正值黄昏,夕阳落幕前的余晖光辉盛大,被玻璃反射出漫天灿烂的光斑,亮得令人睁不开眼。
Top Killer本能地讨厌亮光,在他眼里这些全是误导项,倘若有狙击手在场,瞄准镜的反光隐藏其中,不知何时子弹就会穿透他的胸口。
升腾的烟雾扭曲空气,模糊视线,一张张人脸在琴酒的记忆中倒带。
狙击手,哪怕是在人才济济的组织里也是稀缺人物,技术精湛的更是寥寥无几。
每一张瞄准镜后的面孔琴酒都记得,基安蒂、科恩、莱伊——现在要叫他赤井秀一,以及……苏格兰。
琴酒溢出一声冷笑。
卧底,叛徒,罪无可赦之人,粗略一算,苏格兰已经死了四年。
死人是不会被琴酒记这么久的,他只是依然记得苏格兰的枪法。
极致的冷静,精准,悄无声息,子弹沉默着贯穿血肉,开枪后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琴酒欣赏他的枪法,但,仅此而已了。
“凄惨地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这就是潜入组织的卧底们唯一的下场。”
银发男人残忍地勾起嘴角。
不允许有例外。
余晖的灿烂仿佛回光返照,明亮的光斑逐渐熄灭,夕阳终将落下,黑暗终会笼罩这个世界。
一道不起眼的反光掠过琴酒的眼睛。
他的头脑没有意识到不妥,他的身体却条件反射般作出反应,猛地向旁边仰倒。
在杀戮中经历过千锤百炼的直觉立了大功,一枚子弹擦着琴酒的侧腰破空而过,砰!
“大哥?!”
伏特加慌忙大喊,琴酒就地滚到掩体之后,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向三楼。
子弹击碎他方才站过的地砖,灰白色的粉末溅起。
狙击手的子弹是他们的个人签名,世界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签名。
四年了,曾经辉煌过的签名早在时光中褪色淡化,但琴酒认出来了,为此得到一个无比荒诞的结论。
“这枪法……”琴酒难以置信。
苏格兰的灵魂游荡在酒厂上空!
“差一点,可惜。”
高处,瞄准镜后抬起一双灰蓝色的眼眸。
诸伏景光轻轻呼出一口气,压抑住指尖的颤抖,再度瞄准。
站在他身边的黑发少女紧张又好奇地盯着诸伏景光和他的狙击枪,犹犹豫豫地称呼他:“苏格兰……导师?”
女孩子看起来有点拘谨,殊不知诸伏景光比她拘谨一万倍。
他完全理解不了眼前的状况。
在诸伏景光的认知中,他已经死了。
子弹穿透身体的疼痛残存在脑神经中,死亡的重量沉沉压在身上,过往如走马灯般在视网膜中一帧帧倒带,绝非虚假的幻觉。
死亡是不能造假也不能重来的结局,诸伏景光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作为一名潜入黑衣组织后不幸暴露身份的公安卧底结束了。
所以……他为什么突然又活了?
诸伏景光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捏拳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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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感受到疼痛和温度。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12月7日穿的那一身,当时是冬天,现在是夏天,他后知后觉感到炎热,抬手解开两颗扣子。
衣服上有个破洞,洞口残存烧焦的硝烟痕迹,更佐证了他的死亡。
死而复生不是最奇怪的,奇怪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背在他肩上的贝斯包和包里的狙击枪。
完全是诸伏景光之前用的同款,连贝斯包上的磨损细节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狙击枪也是他惯用的型号。
复活还送一套伴生装备,世上竟有这种好事?诸伏景光忍不住胡思乱想。
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女孩子却没对狙击枪感到惊讶,诸伏景光尝试着询问,得到“这不是导师的固定搭配吗?”的回答。
诸伏景光梦回学英语那些年,一切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答案都能用固定搭配解释。
固定搭配,万能的神.jpg
他勉强接受这个解释,目光移向身边黑发黑瞳的少女。
她才是最大的谜题。
是她复活了他吗?她怀抱着怎样的目的,为什么知道他在组织里的代号?又为什么叫他导师?
卧底生涯的锻炼让诸伏景光学会克制好奇心,不然他的花名将从苏格兰导师变成十万个为什么导师。
诸伏景光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用苏格兰称呼他,又对贝斯包里的狙击枪没有异议,她对他的认知恐怕不是警察诸伏景光。
果然,女孩子指尖轻轻点了点一楼的大厅。
“你有办法解决掉他们吗?”她问。
诸伏景光心沉了下来。
复活他的目的,竟然是让他杀人。
在组织卧底期间,即使不得已也要让自己染上黑色。可苏格兰威士忌已经死了,诸伏景光绝不会以犯罪者的身份苟活。
他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哪怕这条被复活的生命再度死去,也更改不了他的信仰。
“我不会为你开枪。”猫眼青年冷淡且坚决地说,目光看向楼下大厅中的身影,“趁早死了这条心——”
大夏天戴黑礼帽穿黑风衣银色长发及腰的男人映入诸伏景光眼中。
他:“……”
他:“…………”
“抱歉,是我偏激了。”诸伏景光立刻对女孩子道歉,态度无比诚恳。
“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架枪。”
7. 嫌疑人登场第七天
年轻的狙击手架枪瞄准,绷紧的脊背线条凌厉,黑色半指手套包裹住男人的手掌,露出的半截手指搭在扳机上,冷静扣下。
耳畔枪声不绝如缕,犯安在心里夸了又夸。
不愧是友好度五颗星的苏格兰导师,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请求,嘴上说着“我不会帮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身体却诚实地架枪,口嫌体正直地对着大厅疯狂扫射。
苏格兰导师疑似傲娇,新情报,记下来记下来。
枪声渐歇,诸伏景光盯着一楼大厅,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心。
掩体太多了,狙击视野受限,更关键的是他绝不能暴露自己的方位,种种限制之下,诸伏景光只射中了琴酒的肩膀。
鲜血从捂住肩膀的指缝中渗出,琴酒咬牙,死亡凝视三楼看不清的黑影:“我们走!”
“敌人撤退。”诸伏景光收枪,枪口的硝烟仍未散去。
他用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掌心擦了下枪口,垂眸掩饰眼底的探究。
诸伏景光是在开枪的过程中意识到的:这把枪看似与他惯用的枪型别无一二,可它的弹匣实际上是个摆设,里面的子弹根本打不完。
与他的死而复生一样,难以理解,无法解释。
带来奇迹的人不是他,诸伏景光看向黑发黑瞳的少女。
“你是异能者吗?”他尽可能展示友好地问,“我是你的异能产物?”
身为公安,诸伏景光多少知道一些横滨相关的情报。
新手异能者安安点了点头。
既然决定跟随苏格兰导师学习,导师又将对她倾囊相授,她也要交付信任才对,犯安没有隐瞒地讲述了自己的异能。
她如此如此地描述了一通,苏格兰导师的表情随着她的讲述逐渐变得五彩缤纷、五彩斑斓、五光十色。
诸伏景光在听见“尊敬的口口导师”时表情空白了一瞬间,他脑补了很多不该脑补的东西,幸好安安很快为他解惑,告诉他此口口非口口,口口的真面目其实是——
“犯罪导师?”诸伏景光无糖白面馒头尖叫,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安安:“嗯嗯。”
当然是你啦,她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名牌导师。
诸伏景光双手捂脸,深呼吸。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他的一世英名……
生前身后名都是虚妄,不必在意,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完全没有破防。
“我……”诸伏景光欲言又止,他就算不和殉职的同事埋在一起,也不至于被埋在酒厂的公墓里吧!罪不至此!
不对,酒厂没有公墓,组织员工折损率过高保险都不理赔,墓地不在员工福利里。
天呐,他到底入职了怎样一家黑心公司,公安卧底为了正义真的牺牲了太多!
苏格兰导师陷入自闭。
导师为何一副大受打击的社畜模样?安安不解。
她代入自己想了想,明白了。
一介社畜,被社会磋磨了一生,终于能离开这个氧化的腐朽世界,在死亡的怀抱中长眠,过上只需要下葬不需要打工的安逸生活。
突然有一天,他像一根无辜被牵连的胡萝卜,被人薅着叶子拔起来。
醒醒,你要上班了(恶魔低语)。
什么,你说你已经入土了?笑死,你以为入土就可以不加班吗,这个班你就算死了也要给我诈尸起来上!
何等霸道不讲理的世道,苏格兰导师甚至再也领不到属于他的五险一金——安安自己都没有五险一金,她是不会给导师发工资的。
安安:对不起,我要白嫖。
这样一想,苏格兰导师的自闭着实情有可原,她要体谅。
“因为苏格兰导师你是唯一五星友好度的导师,我才选了你。”
安安略感后悔地说:“若是早知道你不想回到尘世,其实我咬咬牙也可以跟随其他导师学习的。”
这种事总要你情我愿才好。
“比如志村团藏导师,鬼舞辻无惨导师,真人导师——真人导师虽然长得很别致,但看起来还挺亲切呢,说不定是治愈系。”
她每说一个名字,对应的导师简介便浮现在诸伏景光脑海中。
【我尊敬的犯罪导师】没有骗人,它真的有很认真地把各个片场为祸四方、群起攻之、罪不容诛的犯罪导师搜罗起来让宿主挑选。
每个人选都让公安眼前一黑又一黑。
“我没有不情愿。”诸伏景光当机立断地说。
“你已经有我了,不要再去看别人,好吗?”
他用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凝视安安。
没有技巧,全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的感情。
安安被唬得一愣一愣,上下点头。
这么严肃,难道犯罪导师也有发期刊要一作署名的需求吗?
希望是比较好写的选题,如果让她写《论爆破警视厅的一百零八种方案》《米花町犯罪率与死神崇拜之间的联系》等选题,安安会非常苦手。
参考文献该从哪儿找呢,警视厅内网?
思考间,犯安听见匆匆的脚步声。
是剧组里的人,他们听见枪声赶过来了。
诸伏景光一把握住她的小臂,急促地说:“我暂时不能露面,你有没有办法……”
他直觉她有能把他藏起来的方法。
黑发少女反握住诸伏景光的手,发动异能。
背着贝斯包的年轻男人眨眼间消失不见,松坂导演冲过拐角,慌张地问:“我听见了好大的枪声,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导演不问犯安不说,导演一问犯安惊讶,“这不是松坂导演你选的地址吗?”
松坂导演被迎头质问,他拼命回忆他之前找情报贩子提出的甲方要求:位于郊区,地点隐蔽,环境阴森,方便抛尸,酒厂内留有多处犯罪痕迹……
每想起一条,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松坂导演:我知道折原临也专业,但他也太专业了吧!
犯罪集团的秘密基地旧址说给就给,这对吗?
折原临也:你就说这钱花得值不值吧。
太值了,松坂导演两眼发直。
他战战兢兢走过一楼大厅,地砖上的弹孔清晰可见,枪林弹雨留下的痕迹,越看越心惊肉跳,全剧组迫不及待想上大巴车回城区。
犯安走在松坂导演身边,目光掠过琴酒和伏特加曾站过的地方。
剧组里的人并不知道,倘若没有那阵枪声,子弹穿透的将不是大厅地砖,而是他们的脑壳。
一旦被琴酒和伏特加发现废弃酒厂里还有人在,所有人都要死。
“今天的拍摄片段必须全部删除。”她告诫松坂导演,“换地点重拍,绝不能被人发现我们来过这里。”
琴酒没有看见过他们的脸,他只会尝试去找神秘出现的狙击手。
他不可能在任何地方找到诸伏景光,安安把苏格兰藏进了她的异能空间——又名【导师观察室】。
白嫖使安安良心不安,现在没事了,虽然她不给工资没有五险一金,但她包住,这年头房租才是开支大头。
安安自己的租房都没有着落,导师已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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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安身之地,她,米花町尊师重道第一人。
镜头全部作废必须重拍的消息让松坂导演萎靡不振,他临时联系了场地,有气无力地重新开拍。
犯安戏份最少,依旧是全剧组最早杀青的演员,她顺顺利利一条过,拿着报酬快乐离开。
目送黑发少女远去,松坂导演带着其他演员继续拍摄剩下的戏份。
他新找的场地也很还原剧本,道具组搭建了一片极具年代气息和荒芜感的废弃酒厂场景,几位主演都很入戏,拍得有模有样。
“咔!今天就到这里。”
因为是投资不多的小网剧,又是他个人的灵感大作,松坂导演兼任剪辑,一回酒店他便坐在电脑前剪片子。
“很顺利,足够剪出两集的分量。”松坂导演先粗略剪辑了一遍,看看效果。
他深谙留存观众的手段,把剧本的小高.潮安排得很前面,正是恶灵背后袭击、勒死男二号的剧情。
这段剧情拍了两遍,都是一次过。
黑色长发垂落胸口的少女借着黑暗悄无声息出现,鞋尖贴在男二号脚后跟,她抬眸,漆黑的瞳孔盯着镜头,嘴唇如沾染鲜血般红得亮眼。
勒住男人脖颈的手臂在黑暗中看起来白皙柔软,力道却大得出奇,男二号脸上的痛苦与窒息绝不是演技。
手臂下的猎物渐渐不动了,黑发少女松开手,任由他重重砸在地上,她拎起男人的双腿,拖回自己的巢穴。
松坂导演参与了拍摄的每一帧,他非常清楚,男二号是被徒手拖走的。
没有用上任何辅助,犯安轻轻松松完成了恶灵的狩猎,她拖行比她高一个头的成年男人就像拖行一条死狗那样简单。
松坂导演把这一段看了一遍又一遍,难以掩饰他的欣赏。
“真是天生该吃这碗饭。”他着迷地说。
看着看着,松坂导演搓了搓手,点开一个未命名视频。
犯安让他删掉在废弃酒厂拍摄的片段,松坂导演当着她的面删除,其实他偷偷留了备份。
“只是当个纪念。”松坂导演自我辩解,“没事的。”
都已经重拍过了,他肯定不会把废弃片段剪进去,场景会穿帮。
嗡嗡嗡,松坂导演手机震动,他接通电话:“喂?”
“预告片?噢噢,我马上剪,放心,肯定把精华都剪进去,把观众骗进来杀,桀桀桀。”
预告片短而精,松坂导演打算剪主角团进入废弃酒厂,惊动恶灵,恶灵杀人这一段,镜头在黑发少女漆黑的瞳孔中定格。
想好思路,松坂导演正准备关掉未命名文件开始干活,鼠标停在右上角,他犹豫了。
“我还是更喜欢第一版。”他喃喃自语,内心纠结。
虽然演员的演技并无不同,但自打知道废弃酒厂是实打实的犯罪集团秘密据点,他们一行人差点死在那里,松坂导演顿时觉得在废弃酒厂拍摄的画面非常有氛围感!
搭建出来的场地终究是假的,没有浸染真正的罪恶气息,不是他追求的艺术。
“我已经听她的话换场地拍摄了。”松坂导演自言自语,“删掉多可惜,如果只是剪在预告片里……”
十几秒而已,没事的吧?
哪就那么巧正好被犯罪集团的成员看见呢。
越想,他的内心越像猫爪抓挠一样难耐。
鼠标从右上角移开,拉动进度条。
一段时间过去,压缩好的文件开始上传。
几秒后,标题名为【松坂导演新作《漆黑中的恶灵》预告片抢先看!】的视频在网站发布。
8. 嫌疑人登场第八天
犯安在数钱。
她蹲在路边来来回回数了三遍,巡逻的警察来来回回路过她三次,终于,她站了起来。
巡逻警察:嫌疑人进入战斗姿势,她要做什么?(握紧警棍)
黑发少女眼眸漆黑,抬头直勾勾盯向她的目的地——
米花不动产!
“你好。”犯安的阴影笼罩住柜台后的中介,衬得中介无比渺小,她缓缓开口。
“你好,我要租房。”
犯安面前,中介报警报到一半的手缩回来;她身后,巡逻警察举到一半的警棍收回去,安安一前一后传来两阵尴尬的咳嗽声。
“流感吗?”她担心地说,“感冒还要坚持工作,大城市的生活真的好不容易。”
“咳咳,客人说笑了。”中介找回自己的专业素养,“欢迎光临米花不动产,全米花町的房源我们尽在掌握,您想租一套怎样的房子?”
安安秒答:“便宜的。”
租金一定要低,环境只要比桥洞稍微好一点就行,她生命力超顽强。
“客人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让客人睡桥洞呢?”中介露出不赞成的表情,“低预算怎么了,低预算也能住高级公寓。”
安安:尊嘟假嘟?
中介:尊嘟尊嘟。
“这些都是高级公寓,租金仅在3万日元左右。”中介拿起厚厚一沓房源资料,一一介绍。
“这套,房租仅3.2万日元,房间朝南,采光极好,房龄5年,卫浴干湿分离,房东非常好说话,不必支付押金和礼金。”
“这套价格更实惠,仅2.8万日元,商圈地段,学区房,同样不需要支付押金,拎包入住。”
“还有这套,2.6万日元……”
中介拿出的房源一套比一套实惠,让犯安不禁问出心中的疑问:“那么,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喋喋不休的介绍停顿了一瞬,中介搓了搓手,掏出一张免责协议书。
“在免责协议书上签字就行。”中介憨厚地说,“我司承诺将房屋低价出租给您,您承诺未来不管在租房期间遭遇什么意外都不得起诉我们。”
“意外种类包括但不限于:睡觉时嗅到床底传来的尸臭味、清洗浴室时在下水口发现黏连血块的皮肉、地板缝里的血迹擦不干净、在抽屉找到牙齿指甲等前任租户遗留的小物件等。”
“如果以上意外您都能接受,也提前买好了意外身亡险,请在免责协议书上签字,我们立刻看房。”
安安没有买保险。
不是她没有危机意识,可米花町的保险真的太贵了,而且条件极其严苛。
比如房屋险,保险公司明确表示“房屋被炸弹炸毁”不属于理赔范围,销售据理力争:“米花町的房子从建造开始就是为了被炸掉的,它们命中注定有此劫!肯在米花町开保险公司我司已仁至义尽,非要我们破产不可吗?好狠的心!”
至于意外身亡险,绝大多数保险公司销售一听你的户籍在米花町,当场夺门而逃,跳进东京湾连夜游回公司。
只有铃木集团、赤司财阀和迹部集团名下的保险公司肯为米花町居民提供意外身亡险的保险服务。
前者是因为铃木家大小姐生活在米花町,后两者,可能只是单纯的有钱。
任性的有钱人.jpg
如果有得选,安安也不想住凶宅,她只看了一眼干净房源的资料,立刻被烫了眼睛。
房租15万,房龄20年,木制房,总面积只有4张半榻榻米大小,房间内多处发霉,没有浴室和厕所,必须交三个月押金和三个月礼金。
中介:“别小瞧这套房,它可是非常抢手的,手慢无。”
中介话音未落,旁边一位来租房的米花町居民直接把厚厚一沓钞票拍在柜台上:“少废话,这套房我租了。”
双方速速签约,速速交接钥匙,犯安眼睁睁看着中介得意洋洋地在超绝稀有干净房源上贴上“已出租”的标识。
他摇头晃脑地教育安安:“我说什么来着。哪里贵了?这么多年干净房源一直是这个价格好吧,不要睁着眼睛乱说,我们米花町中介很难的。反思一下自己,想想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了工资涨没涨?有没有认真工作?唉,现在的年轻人。”
女孩子没有接话,她注视着租客离开的背影,鼻尖动了动。
“新鲜的血腥味。”
中介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听清也没关系,柜台上的收音机忠实播报米花町房市大小事。
“最新消息,半小时前立案的商场厕所杀人案已被路过的侦探侦破,嫌疑人在新租的房子里被抓,他将死者的部分躯体藏在榻榻米下,警方人赃俱获。”
“据嫌疑人交代,他租住的房屋是一处干净的房源。令人悲伤的事再一次发生了,米花町凶宅数量持续上涨,被嫌疑人染指过的房源将迎来史诗级大降价……”
另一位中介接到电话,走过来,把15万租金的已出租房源信息丢进碎纸机,换上一张新的。
犯安低头一看:15万租金前面添了个零。
现在仅售0.15万日元。
她同情地拍了拍心如死灰的中介肩膀:“别太伤心,干净的房源还会有的。”
中介:不会有了呜呜,米花町房价上涨一定是死神的阴谋呜呜呜。
在中介的啜泣声中,安安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
“安安表妹!”令人熟悉的乡音让她倍感亲切,“老妈告诉我你来米花町打拼了,是真的吗?”
是犯泽表哥!
安安独自来米花町打拼正是为了减轻表哥一家的负担,她已经是成熟的成年人了,她可以养活自己。
“不用担心我。”安安乐观地说,“我的新工作干得还不错,现在正在找房子。”
电话里表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活泼轻快,犯泽先生不禁回忆起在老家和安安表妹一起嬉戏玩耍的快乐时光。
老家的天是蓝的,犯罪率是低的,大街上是不会随随便便死人的,追着他到处跑的可爱表妹手里是拿着刀的……
即使刚刚结束在屠宰场勤工俭学的工作也会立刻陪表哥一起玩,他们家安安正是这样体贴的好孩子啊。
一听安安表妹在找房子,犯泽先生想到自己当初来米花町的艰难租房史,他那时也手头局促,租不起干净的房源,又不敢住恐怖的凶宅。
“有一个办法,既能享受到凶宅的低价,又不用独自面对凶宅的恶煞。”犯安得到表哥的建议,“要不要考虑一下,和人合租?”
合租?
安安陷入沉思。
她的左耳贴着手机,表哥说:“合租很好的,万一你想做点什么,室友可以为你做不在场证明,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嫁祸给室友……”
她的右耳对着收音机,广播说:“因合租产生矛盾谋杀室友一直是米花町作案动机排行榜前十的大热门……”
左耳和右耳都很有道理,安安决定再听听第三方意见。
她询问住在导师观察室的犯罪导师:“苏格兰导师,你怎么看?”
诸伏景光:“啊?”
安安给他开放了一部分视野,他得以在异能空间知晓米花町如今的房价和房源现状,对此诸伏景光只想问:
他到底死了几年?
他怎么记得他活着的时候米花町住房情况还挺正常的呢。
落后于时代的犯罪导师无法给出确切的建议,安安决定听表哥的话。
只是合租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吧?
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安安选好一栋合租房,搬着行李住了进去。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很累了,诸伏景光很想和女孩子好好谈谈,获取一些情报,但还是体贴地让她先休息。
他:“等安顿好之后再谈也来得及。”
此时的诸伏景光并不知道,他立下了怎样一个flag。
第二天,好好睡了一觉的犯安饥肠辘辘地醒来。
她揉着眼睛洗漱,边打呵欠边走进合租房的厨房,准备给自己做早餐。
“喝皮蛋瘦肉粥吧。”安安记得她昨晚把行李箱里从老家带来的鲜肉放进了公用的冰箱。
合租房提供餐具,女孩子用专业的眼光挑出一把最锋利的菜刀,熟练地掂了掂,走到冰箱前。
她拉开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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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惊恐地瞪视她。
昨天仅有一面之缘的室友蜷缩在冰箱里眼珠外凸地瞪视她。
犯安和面容青黑的室友面面相觑,她抬起手,伸到室友的鼻孔下。
哇,完全没有呼吸呢。
“打扰了。”合租房的大门被打开,中介拿着合同进来,“犯安小姐,昨天试住得怎么样?说好今天签合同——啊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犯安拿着菜刀追了出去:“等一下,我是无辜的!”
中介逃跑中抽空回头,看见锋利反光的菜刀,眼泪喷射出来:“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涨中介费的,饶了我吧!”
犯安:“我说中介费怎么那么高!穷鬼的钱你也骗,良心被狗吃了的家伙,站住!”
“合租房冰箱藏尸事件!嫌疑人安某于本日早晨发现室友尸体,案发时安某手持菜刀,警方在菜刀上检测到死者的DNA,目击证人中介先生一口咬定是嫌疑人安某所为。安某情绪激动,似乎与中介有财产上的纠纷,这会是她的作案动机吗?毛利老师,您的推理是什么?”
毛利名侦探睡着了,毛利名侦探又一次用神秘的腹语说出精彩的推理,还嫌疑人安某一个清白。
从警局出来,犯安拖着行李,再一次来到米花不动产。
她换了一个合租房,再次入住。
第二天。
“合租房杂物间自杀事件!嫌疑人安某于今日中午在合租房的杂物间内发现室友尸体,尸体呈自杀状态。然而死者男友坚称死者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我们昨天还在讨论婚期,一天之后人就没了……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害了她!’住在死者隔壁的安某或成最大嫌疑人。真相究竟是什么呢,有请毛利侦探!”
再一次从警局出来,犯安拖着行李,第三次踏入米花不动产。
她又换了一个合租房,第二天……
没有第二天,入住当晚,拿着洗漱用品的犯安在公共浴室的浴缸里发现一具溺亡的室友尸体。
她心平气和地拨通目暮警官的电话:“你好,我是嫌疑人安某。”
安安很平静,她距离崩溃还很远,她还能继续搬家。
米花不动产不行,中介真的崩溃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拦住犯安:“您行行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这里已经没有适合安安的房源了,她思考:“要换一家中介吗?”
诸伏景光不忍心告诉她,她恐怕已经被全米花町的房屋中介拉黑了。
他能理解中介的心态崩溃,其实他的心态也有点不稳,诸伏景光本想在女孩子安顿下来之后和她好好谈谈,谁能料想她根本没有安顿的时候。
诸伏景光: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名字改改风水吗?
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诸伏景光本来不打算说的,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安安从苏格兰导师口中得到一个地址。
“应该是干净的房源,价格也很实惠。”诸伏景光斟酌说辞,言语中带着些不确定。
女孩子不太防备他,诸伏景光得以知晓现在的时间。
距离他的死亡已经过去了四年,多少事物是人非,就算是最熟悉的好友或许也变了模样。
不管怎么说,即使他期望落空,至少女孩子能得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不必再继续奔波。
米花町五丁目29号的木马公寓迎来一位新住户。
公寓管理员做好登记,把钥匙交给新住户,办理完入住后也到了他的下班时间。
“好久没有新来的住户了,毕竟我们公寓没和中介签合同,只有熟人介绍才知道这里。”管理员自言自语,“新来的犯安小姐,是哪位介绍过来的呢?”
不知道,这是住户隐私,他可不能因为八卦丢掉工作。
公寓管理员把小小的疑问甩到脑后,他迫不及待想下班回家,脚步匆匆。
匆匆而行的管理员与一辆白色马自达擦肩而过,马自达RX-7径直驶入木马公寓的停车场,停进车位。
车门打开,金发黑皮的青年抬头看了眼公寓,准确找到属于他的门牌号。
结束一天的工作,安室透回到现居的公寓。
9. 嫌疑人登场第九天
家,打工人心灵的港湾。
即使是身兼数职的打工皇帝,也难免在回家的时候松懈下来。
木马公寓是米花町难得的邻里友好型公寓,不仅没有一间凶宅,连小偷小摸的案件都从未发生过,公寓住户都感叹自己运气好。
住户们不知道,因某种奇异的直觉而避开木马公寓的犯罪分子才是真的运气好,安室透一点儿也不介意深夜加班,熬夜写报告令人心情烦躁,他很愿意活动筋骨。
“听毛利老师说,他连续三天被请去侦破合租房室友杀人案,神奇的是,三起案件的嫌疑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公寓电梯门合拢,安室透抬手扯松领带,放松之余回忆起毛利小五郎在波洛咖啡厅用餐时闲聊的内容。
安室透只听了个开头就被新进店的客人叫去点单,咖啡厅生意太好,等他忙完,毛利小五郎已经结束了话题,改为大谈特谈冲野洋子小姐的新专辑。
安室透没能从毛利小五郎口中得到三起案件嫌疑人的名字,让他有些惦记。
虽然只是嫌疑人并非真凶,也被名侦探证明了清白,但这种仿佛被诅咒了一样的可疑体质莫名让安室透有点耳熟。
他是不是看过这一集?
连续三次租房都遭遇室友的惨死,这位嫌疑人恐怕已经上了中介的黑名单,日后很难再租到心仪的房子了。
中介才不管你是不是真凶:退一万步说,每天醒来都发现室友横尸遍野,客人你当真没有一点责任吗?(振声)
安室透认为没有,如果有责任,第一个要为米花町犯罪率负责的当属毛利侦探事务所。
人家只是单纯的倒霉而已,也是受害者,怎么可以搞受害者有罪论呢。
希望她已经顺利安顿下来了,安室透为倒霉的陌生人献上祝福。
他站在家门前,掏出钥匙。
咔哒。
安室透左手边的房门突然打开一条缝,门从里面被推开。
这间房子被租出去了吗?他记得昨天还是空着的。
安室透侧过头,友好地和新邻居打招呼:“你好。”
右手拎着一把染血菜刀,左手提着血淋淋黑色垃圾袋的少女抬头,她的脸颊上沾着喷溅状的血迹:“你好。”
一瞬间,“合租房室友杀人案”、“三个案件同个嫌疑人”、“每天醒来都发现室友横尸遍野,嫌疑人当真没有一点责任吗?”的声音画面在安室透脑海中疯狂闪回,警笛声响彻颅骨。
在下意识掏出手铐把嫌疑人就地正法之前,安室透的厨艺素养救了他。
“脸上沾到血了。”金发青年抬手在脸颊边示意,用理解的语气说,“处理鸡鸭的时候确实容易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刚刚在砧板上宰杀活鸡的安安听见提醒,用袖子蹭了蹭脸颊:“干净了吗?”
安室透:完全没有,血渍被蹭花之后更像杀人狂了。
高情商让他缄口不语,只一味微笑点头。
安室透认出了眼前的黑发少女,他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的她也是作为犯罪嫌疑人出现在他面前,犯安小姐真是一位不忘初心的奇女子。
安安也认出了波洛咖啡厅的金发服务生,她十分惊讶:“好巧,安室先生也住在这里吗?波洛咖啡厅服务员工资这么高?”
听说大城市人工费很贵,可能确实服务员的工资就是这么高吧,住得起高级公寓。
犯安说服了自己,因为她目前还没有见过安室透的马自达RX-7,否则她一定会举报波洛咖啡厅涉嫌非法洗钱:你的车辆配置已经完全超过了你的收入水平,师傅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还有别的兼职。”安室透含有暗示意味地解释,“如果犯安小姐在别的地方见到我,不用惊讶。”
黑发少女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他隐藏在衬衫下的胸肌和腹肌、西装裤衬出的长腿。
女孩子后退一步,冷静地说:“好的,我一定守口如瓶。”
安室透:“……”
安室透:“我指的是我的侦探兼职,你可能在案发现场见到我。”
把你脑子里的牛郎店删掉,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就是知道!
“感到惊讶的人是我才对。”安室透拿回话题的主导权,“犯安小姐是通过中介租到这儿的吗?”
犯安诚实摇头:“中介把我拉黑了。”
安室透足以确定,三起合租房室友杀人案的头号嫌疑人正在他面前。
嫌疑人安某第四次租房终于没再继续祸祸室友,改为祸祸邻居。
“能租到这里,确实有人介绍。”
安安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和安室透还没有熟到能透露异能力的程度。
“对了。”女孩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双手合十拜托道,“安室先生家里有料酒吗?可以借我一点儿么?”
“当然可以。”安室透答应得很快,他委婉地说,“即使你不拿刀对准我,我也会借的。”
安安迅速把菜刀藏到身后,假装无事发生。
她得到好心邻居的馈赠,丢完垃圾后回到公寓。
女孩子关上门,系着围裙的猫眼青年从厨房走出来,接过她手中的料酒。
“食材已经处理好了。”诸伏景光温和地说,“晚饭我来做吧。”
安安想起来了,她挑选导师时许的愿望是“上能扛狙下能做饭,像妈妈一样温柔慈爱的亚撒西导师”。
异能诚不欺她,不愧是她亲生的异能。
“好呀好呀。”安安开开心心地说,“我不太擅长调味和料理蔬果,但我很擅长处理活物。”
“无论是杀活鸡活鸭,开膛破肚还是剐鳞抽筋,尽管交给我吧。”
有时候诸伏景光觉得,或许犯安换个名字改改风水能摆脱她嫌疑人安某的身份。
有时候他又觉得,没救了。
彻底没救了。
“我记得你出门前脸上的血迹还是溅射状。”诸伏景光一言难尽,“为什么回来一趟变成了花猫脸?”
恐怖程度直线飙升,真亏她能从邻居手里顺利借到料酒,而不是迎来邻居的报警电话。
“咦?”安安努力擦脸,“安室先生没提醒我呀。他看起来很镇定,应该不会偷偷报警。”
她已经连续三天进局子了,安室先生你就让让她吧。
低头擦脸的女孩子没有注意到诸伏景光一瞬间加深的呼吸。
zero!诸伏景光用力握拳,指甲陷入掌心。
一墙之隔,仅仅一墙之隔。
把花猫脸擦干净的黑发少女仰起头,比墨色更深的瞳孔映出诸伏景光的脸。
苏格兰被惊醒似的反应过来,他对她笑笑。
“吃不吃苹果?”诸伏景光温声问,“给你削一个。”
“要吃。”女孩子振臂欢呼,她得到一个圆圆的脆甜苹果,捧在掌心小口小口地啃。
像花栗鼠一样,实在是很可爱。看她高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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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的样子,诸伏景光绷紧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
他还不能去找zero。
将他带回人间的力量并不由诸伏景光掌握,异能是为服务它的主人而存在的。
大概是觉得让尊敬的导师一直呆在异能空间不太友好,安安搬进公寓后便把诸伏景光放了出来。
之后她带着厨余垃圾出门,房门也并没有反锁。
诸伏景光盯着那扇虚掩的门,知道自己出不去。
他听不见门外的声音,看不见门缝外的光亮。
安安的手机留在客厅茶几上,诸伏景光拿起来,不出意料地看见“无信号”的标识。
无形的桎梏锁住四方天地,在主人不知道的地方,异能牢牢看守着她的所有物。
“我回来啦。”黑发少女轻快地推开门,显摆她打猎回来的料酒。
在她推门而入的刹那,无形的压迫感烟消云散,异能温顺地为主人让路,一脉乖觉。
这就是异能者,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人。
不能轻举妄动,诸伏景光告诉自己。
他对安安的了解太少,安安对他也是,他们的相处十分友好,但并没有真正交付信任,异能对他限制重重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苦笑了一下。
责任在他,毕竟女孩子其实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东西,她过往的履历非常清白,但诸伏景光背负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就像现在,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边,安安一边腮帮鼓鼓地吃饭一边问:“苏格兰导师,你的名字为什么是苏格兰?你是大不列颠人吗?”
诸伏景光什么都不能说,如果他要解释苏格兰的全称是苏格兰威士忌,就必须要进一步说明他为什么给自己取了个酒名,解释这是酒厂独特的职场文化,不是因为他是个酒鬼。
普通群众安安肯定又要问了:酒厂是什么?
诸伏景光难道要告诉她:酒厂是一个邪恶的跨国犯罪集团,前几天你希望我帮忙解决的银发男模哥和墨镜保镖哥其实是我的前同事。
再进一步,还有他公安卧底的身份,这是可以说的吗?
保密法的定义是即使死了也要继续保密,即使死了又活依然要继续保密。
猫眼青年脸上的犹豫和纠结,安安能看出来。
苏格兰导师身上真的有很多秘密,她严肃地想,竟然连问他的国籍他都支支吾吾不敢说,他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百零八国混血杰克苏?
失敬,失敬。
安安是个体贴人,她贴心地转换话题:“国籍我不问了,我可以叫你格兰吗?你也可以叫我安安。”
诸伏景光:“……格兰是什么?”
犯安:“你不是姓苏,名格兰吗?”就像她姓犯名安一样。
她恍然大悟:“抱歉,我弄错了——原来你姓苏格,名兰,我可以叫你小兰吗?好秀气的名字,像女孩子一样可爱。”
“阿嚏!”毛利侦探事务所二楼,毛利兰狠狠打了个喷嚏。
江户川柯南:“小兰姐姐,你感冒了吗?”
小兰姐姐没有感冒,她只是像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一样,被人不问自取拿走了名字。
诸伏景光在心里默念:保密法是最重要的,一切都要为保密法服务……去他的保密法!
“不,那不是我的名字。”诸伏景光犹豫一会儿,轻声说。
“景。”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景。”
10. 嫌疑人登场第十天
疑似一百零八国混血杰克苏的苏格兰导师真名叫“景”。
异能让安安知道他没有说谎,女孩子弯了弯眼眸,笑容中更添一分真心实意的友善。
交换姓名是建立信任的第一步,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算正式认识。
“公寓正好有两个卧室,我们一人住一间。”安安规划房间。
她多少摸索出自己的异能使用方式,犯安可以随时随地让导师回到异能空间【导师观察室】,没有她的许可,诸伏景光接触不到外界。
不过安安也不是什么魔鬼,导师观察室房间小小的,住在里面像在坐牢,不符合好孩子安安尊师重道的优良品格。
“景住客卧可以吗?”安安双手托腮,“虽然在外人看来我们好似拿着未婚同居的非法剧本,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是清白的师生关系,不必在意世俗的眼光!”
诸伏景光:“……”
他本来是不在意的,被她一说怎么哪哪都怪起来。
一想到降谷零距离他们只有一堵墙的距离,更是怪上加怪。
这算什么,公安眼皮底下公然违法乱纪?警校生知法犯法?
如果有人报警,公安出警速度或成史上之最。
警校优秀毕业生诸伏景光将喜提现行犯笔录,至于嫌疑人安某,她的笔录早在警视厅单独成册。
安某:吾立于不败之地.jpg
晚饭后,诸伏景光在厨房洗碗,安安在客厅把报纸翻得哗哗响,她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发出“嗯嗯嗯好好好”的声音,一边拿笔在报纸上做记号。
“你在做什么呢?”诸伏景光擦干手上的水珠,目光落在报纸上。
“找兼职。”安安挂断电话,和导师分享她应聘的成果,“大城市生活成本太高了,公寓租金也好贵,没有演员工作的时候我得多做点兼职才行。”
勤工俭学十八年的安安一向自立自强,租房耽误了太多时间,她一刻都不想继续等待,她现在就要出门兼职。
“再怎么急切也要等到明天。”诸伏景光劝阻道,“现在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犯安:“可兼职要求的工作时间是晚上十二点之后。”
诸伏景光:“???”
你找的是正经兼职吗?
当然是,犯安在米花日报上找的兼职,怎么会不正经呢。
“我目前看中了三份工作。”女孩子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份,简单的接应工作,日薪3w,夜间上岗。具备基础的枪械知识,消失了也不会被发现的人优先录取。”
“第二份,普通的安装工作,日薪5w,不介意强光高噪音、无心脏疾病者速来,不知正义为何物的人大欢迎。”
“第三份,轻松的散步工作,日薪7w,要求打扮成雇主的样子在市区游荡,最好能被摄像头拍到正脸,有表演经验者加钱。”
犯安联络过了,三份兼职的雇主都很看好她,积极争取被安安选中,谁敢说她不是打工天才?快夸她快夸她。
“我该选哪一份工作呢?”真是甜蜜的烦恼,“好纠结。”
刚被召唤出来的时候,诸伏景光不懂,为什么一个清清白白没有犯罪史的女孩子觉醒的异能会叫“我尊敬的犯罪导师”,匹配机制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今,诸伏景光大彻大悟。
天作之合!她和她的异能简直是天打雷劈般般配的一对!
谁敢棒打鸳鸯,诸伏景光第一个不同意。
犯安来米花町时日尚短,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只是出门做兼职而已,苏格兰导师执意要跟她一起去,不惜主动回到导师观察室坐牢。
“出现任何意外,第一时间召唤我,好吗?”诸伏景光再三叮嘱。
安安:“好的妈妈。”
没想到双亲去世多年后她还能重获母爱,她滴好妈妈。
“我在电视上时常看到小偷趁屋主不在家进屋盗窃的法制新闻,专家说贵重物品一定要随身携带。”
兼职前要做出门准备,犯安一边告诉诸伏景光得听专家的话,一边把家里的剔骨刀、菜刀、水果刀、削皮刀和指甲刀一件件塞进怀里。
诸伏景光:“……这些就是你的贵重物品?”
“还有你。”安安说,“都带上了。”
留给小偷的发挥空间只剩下换洗衣物和滚轮永远也修不好的旧行李箱。
犯安关上房门,走进米花町的夜晚。
米花町的夜晚风凉飕飕的,一张贴在电线杆上的通缉令被风刮下来,打着旋儿吹到女孩子脚边。
即使在小县城也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卷帘门紧锁,挂上打烊标识:
【亲爱的客人,本连锁企业在米花町的分店仅在白天营业,请您悉知。PS.不是地域歧视,给店长留条生路吧!】
“便利店居然不营业。”安安失望,“我还想顺路买些打折便当囤起来呢。”
手头拮据,她要开源节流两手抓。
诸伏景光见缝插针地劝她:“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怎么没有人,安安的雇主不是人吗?
她的雇主可是愿意出7万全款带妆造和服装,只要求安安在街区轻松地散步顺便在摄像头中留下一些照片的慈善大善人。
——是的,犯安最终选择了第三份兼职,无他,钞能力秒了一切。
犯安顺利在接头地点和雇主碰头,雇主把全款连同一套常服和一张假皮面具递给她:“你穿这个。”
雇主从怀里掏出一条黑丝袜,剪破两个孔套上脑袋上:“我穿这个。”
“记得要在摄像头前留下正面照。”雇主细细叮嘱,“我花大价钱定制的假皮面具,不多拍两张就亏了。”
吩咐完后,雇主爬上一辆面包车,招呼道:“走了小的们,白天在珠宝店踩过的点没忘吧?上!”
面包车扬长而去,扬起的车尾气吹起安安的头发。
她陷入沉思。
“我是不是被人骗来给犯罪分子做不在场证明了?”犯安询问她尊敬的苏格兰导师。
诸伏景光:你终于发现了?
太好了,孩子还有救,诸伏景光非常欣慰:“马上报警,然后我们回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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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导师归心似箭。
“可是我收了人家全款。”犯安摇头,“远在天国的双亲从小教导我,人要有契约精神,不可以出尔反尔。”
她答应顶着雇主的脸在摄像头里多留下几张照片,就一定得好好拍。
犯安抖开报纸,报纸上画圈的全是工作时间在深夜十二点之后的兼职。
“我对米花町已经有了充足的了解。”她信誓旦旦对诸伏景光说,“我会让雇主知道,7万全款我拿得一点都不亏心。”
犯安的雇主对这段对话一无所知,劫匪抢完珠宝店满载而归,向手下吹嘘:“花小钱消大灾,不在场证明这不就有了?回家把头上的黑丝一脱,又是清清白白一位大良民。”
劫匪回到家,扯下脑袋上的破洞黑丝袜,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劫匪醒来,人已经到了警局。
“冤枉你?”警察甩出一沓照片,“你自己看看,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照片如巴掌大的雪花洋洋洒洒落下,劫匪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看,警察干脆用幻灯片一张张播放。
第一张,顶着劫匪脸的人蹲在下水道旁边,和井盖背面滴滴亮红光的炸弹合影。
第二张,两伙人械斗的街头,劫匪在血肉横飞的背景中比耶。
第三张……第四张……
警察:“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罪大恶极之人!一晚上竟然参与了足足二十七起犯罪,罪孽滔天!”
“不仅参加犯罪,还故意留下照片作为罪证,甚至恶意打电话自己举报自己挑衅警方,保底无期徒刑!”
劫匪:呆滞.jpg
警察本以为劫匪在如山铁证下会自觉认罪,没想到犯罪分子十分顽固,趁警察不注意掏出藏在裤兜里的手机疯了似的给人打电话,反反复复只问一句话:
“我的刑期突然增加你有什么头绪吗?!你有什么头绪吗?!”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已欠费……”
诸伏景光:“电话欠费没关系吗?”
犯安:“没事,真有要紧事非找我不可的人会主动帮我充话费。”
每天一个省钱小技巧,get√
为了凭良心赚到雇主的7万元,安安辛辛苦苦奔波了一个夜晚,她一整晚都没回公寓。
凌晨三点半,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木马公寓楼下。
“大哥,我到了。”
伏特加给琴酒发完消息,再一次点开手机上的视频。
标题名为【松坂导演新作《漆黑中的恶灵》预告片抢先看!】的视频开始播放。
女主角出现,男主角出现,女二号出现,男二号出现……
演员们的脸透过墨镜被伏特加尽收眼底,每个人的脸上都划上血红色的叉,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青黑色。
视频进入尾声,伏特加按下暂停键。
屏幕上,黑发黑瞳的少女透过镜头与观众对视。
伏特加清点手中枪的子弹,确认无误,他压低帽檐,走进公寓。
片刻后,伏特加在一扇房门前站定,抬手敲门。
“叩叩。”
11. 嫌疑人登场第十一天
“叩叩。”
“叩叩叩!砰砰砰!”
夜半的敲门声逐渐变成砸门声,一下又一下回荡在漆黑的走廊上。
门后鸦雀无声,声音仿佛被黑洞吞噬,传不进屋主人的耳朵里。
伏特加停下敲疼的手,墨镜后睿智的眼睛微微眯起。
一般情况下,人不会睡得这么死。
可这里是米花町,大名鼎鼎的犯罪都市,不可以用常理来揣摩。
伏特加拥有丰富的上门灭口经验,过往的经验告诉他,门后的目标可能正处于以下状态:误食过量安眠药后的活人微死态or鲜血染红地板的死人微活态。
“胆子不小,竟敢和我抢人头。”伏特加沉下脸,黑衣组织高层的气场不怒自威。
灭口可是琴酒大哥交给他的任务,是大哥对他浓浓的信赖之情,是伏特加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个司机的有力证据!
就算目标已经死了,他高低也要补两枪,不然哪有脸找大哥领加班补贴。
伏特加把枪放回怀里,掏出一根小铁丝。
他蹲在门锁前捣鼓捣鼓,半响后锁芯传来咔哒的声音,门被风吹开一条缝。
伏特加推门而入。
门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没有一丝光亮,伏特加有种自己瞎了的错觉。
即便如此,心爱的墨镜依旧牢牢焊死在他脸上。
再黑暗的环境也不能让伏特加摘下墨镜,这是尊严的问题,他与墨镜共存亡。
伏特加在黑暗中摸索前进,他顺着墙壁摸到灯具开关,啪地按下。
灯管里的钨丝闪烁两下,炸开一道火光,昙花一现后猝然熄灭。
此时,一条公寓管理员发来的“请尽快补交水电费”短信因安某手机欠费而石沉大海。
伏特加骂骂咧咧地打开手机手电筒。
他不怕打草惊蛇,敲门的声音那么大屋内都没有回应,目标要么丧失了生命体征,要么……
“躲起来了么?”伏特加嘴角勾勒起残忍的笑容,他掏出枪,“猫捉老鼠吗?有趣。”
伏特加是一个魁梧的男子,一个灵活的壮汉。
他在房间里反复横跳,一会儿沉臀深蹲检查餐桌底下,一会儿匍匐前进扫视沙发缝隙,上一秒猴子捞月掀开窗帘下一秒饿狼扑食拉开衣柜,在厕所和厨房杀个七进七出。
没有,到处都没有人,难道目标今晚不在家?
伏特加用力合上衣柜门,衣柜被大力撞得一晃,突然,伏特加猛地举起枪。
他听见了!有什么在地板上移动的声音!
速度很快,正在朝大门的方向狂奔!
“哪里跑?!”伏特加大喝一声,冲向门口。
他壮硕的身躯堵死玄关,那道声音竟丝毫不退,一头撞进伏特加怀里。
“啊!”
他的脚趾头被重重碾过,生理性的泪水从伏特加的眼角喷射出来。
“疼啊啊啊啊啊!”
透过糊满鼻涕眼泪的墨镜,伏特加这才发现:撞向他的不是人,是一只旧行李箱。
一只被主人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行李箱,经历岁月的洗礼,它的滚轮变得奇滑无比。
只要地板稍稍震动,它就比过年的猪还难抓。
伏特加大力开合衣柜门的动静惊动了行李箱,在这个主人不在家的夜晚,它嘎嘎乱杀。
伏特加跟随琴酒那么多年,遭遇了无数风风雨雨,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打不过一只行李箱。
这不是一般的箱子,它沉!非常沉!箱子里一半装满衣服,另一半塞满了主人为心爱的剔骨刀准备的磨刀石——精挑细选,矿洞采摘,又笨又重。
行李箱的重量堪比一头成年大猪,速度和灵活度更是和山里乱蹿的自由野猪不相上下。
这么多年,能驯服它的只有专业杀猪十八年的主人。
行李箱:今晚主人不在家~大爷,来玩啊~(媚眼)(玫瑰)(飞吻)
紧闭的公寓门后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伴随着不成调的惨叫声,激烈无比。
……
早上七点,兼职一晚上的犯安回到公寓。
一晚跑了二十七个案发现场真是辛苦她了,女孩子一边打呵欠一边掏钥匙。
“等等。”诸伏景光突然出声。
导师观察室里,猫眼青年眉头紧锁:“小心,门锁有被撬开过的痕迹。”
“难道是入室抢劫?”安安瞌睡都醒了,“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连穷鬼的家都不放过。”
“幸好我听专家的话,贵重物品随身携带。”黑发少女庆幸不已,依次从怀里掏出她心爱的剔骨刀、菜刀、水果刀、削皮刀和指甲刀。
公寓里只有她的换洗衣物、磨刀石和一只旧行李箱。
安某:兀那贼子,休想在我身上回本!(冷笑.jpg)
犯安拉开门,一道沉沉的黑影朝她扑过来。
女孩子习以为常地一脚踢在黑影侧面,脚尖向内勾,右手快准狠地往下一摁。
过年的猪——旧行李箱在她手里安分下来。
“我的行李箱怎么在门口?”犯安不解,她拉开窗帘,让阳光照亮屋内。
诸伏景光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公寓里一片狼藉,椅子倒地,餐桌侧翻,仿佛有人在屋里激烈搏斗。
警校优秀毕业生面临从警后前所未见的推理难题:看现场情况,难道有两个抢劫犯?两人分赃不均内讧,于是大打出手?
问题在于,安安一贫如洗的家里到底有什么好分赃的?分赃厨房里那瓶没用完的料酒吗?
想到厨房里的料酒,诸伏景光想起借安安料酒的那个人。
奇怪,zero昨晚不在家吗?
安室透不在家。
醇厚的酒液在杯中晃荡,冰块叮啷,波本漫不经心地喝下一口,将酒杯轻轻搁在吧台上。
“新来的调酒师手艺如何?”贝尔摩德支着头,红唇饱含笑意。
“还不错。”波本配合地夸了一句,但完全没有喝第二口的意思。
空腹喝酒迟早会得胃溃疡,金发青年冷漠地想,何况他现在需要的不是酒,是冰美式。
虽然波本每天只睡九十分钟,确实是个铁人,但这也不是酒厂凌晨两点把他薅过来通宵加班的理由。
在东京过美国时间的贝尔摩德一脸从容:所有人都加班等于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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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没加班,现在是酒厂正常上班时间。
上班时间阴间一点儿怎么了,他们又不是阳角。
情报组的两人至少不用出外勤,不知过了多久,琴酒和伏特加姗姗来迟。
此二人组不愧是酒厂门面,一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注意力根本无法从他们脸上离开。
“伏特加,你……”贝尔摩德面露惊讶,“你被人打了吗?”
墨镜壮汉一瘸一拐地走进酒吧,下半张脸青一块紫一块,唯有墨镜仍然牢牢焊死在他脸上。
波本合理怀疑,伏特加的墨镜镜片是防.弹玻璃。
“不……不是人打的。”伏特加讳莫如深,含糊地带过这个问题。
他绝对不会告诉除大哥以外的人真相!
就连告诉大哥真相都耗尽了伏特加的勇气,琴酒听完后厌蠢症犯了的表情深深伤害了伏特加脆弱的心灵。
他可能不太适合杀手的工作,伏特加怀念他的舒适区,他想回去开车。
伏特加被打或成酒厂今日最大新闻,两位情报工作者的注意力完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公安卧底连今天要交的报告开头都拟好了:震惊,伏特加疑似失宠于琴酒!
琴酒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无能的小弟和无用的同僚,黑衣组织正经干事的果然只有他一个人。
“今晚除了伏特加手里有个目标逃脱,其他该灭口的人都解决掉了。”
琴酒冰冷的目光看向贝尔摩德和波本:“你们的工作成果呢?”
听出琴酒话语中的威胁,波本神色如常,毫无惧色地开口:“一来就让看监控,要找什么人也不说清楚。”
金发青年不悦地说:“无理取闹也该有个限度。这真的是组织的任务吗?还是你的私事?”
“同感。”贝尔摩德懒散地推开电脑,“熬夜可是皮肤的天敌。”
看来这两个人毫无成果,琴酒闷不做声地点了根烟,眉眼间难掩烦躁。
他让波本和贝尔摩德查的是废弃酒厂周围全地区的监控。
“你到底要找谁?”波本不动声色地问,“有没有更具指向性的线索?”
上一个让琴酒大动干戈的对象是赤井秀一,黑衣组织的Top Killer一向只对卧底如此上心。
琴酒咬着烟嘴,升腾的烟雾模糊了银发男人的表情,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一个狙击手。”
“狙击手?”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问,“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烟头被碾碎在酒杯里,猩红的火光滋滋熄灭,琴酒才开口。
“那人的枪法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黑色风衣里,银发男人的肩膀上缠绕一层又一层绷带,绷带下被贯穿的血肉叫嚣着怒火与惊异。
琴酒用仿佛要把那个名字碾碎在牙齿间的力道念道:
“苏格兰威士忌。”
杯中的酒液剧烈晃荡,融化的冰块碰撞在一起。
冰凉的液体打湿波本的指腹,刺骨的凉意过后是灼热的痛楚。
“别开玩笑了,琴酒。”
金发青年表情转冷:“谁都知道,苏格兰四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