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河山》 第134章 东风寒 这三人王棣算是久仰大名了,在杭州时,苏轼及李格非就明年春闱的形势作了分析,便将这三人引为王棣的“大敌”。 同王棣一般,马涓三人亦是名声在外、才气斐然,且都是太学生。 那个身材适中、样貌寻常、肤色略黑、年约三旬的青年便是马涓了,关于他的身份来历,苏、李二人皆作了较为详尽的介绍。苏轼谓之“诗文俱佳性情耿介”,评价不可谓不高。 王棣倒是未有不服,心下却想:都是川蜀大地子弟,少不得是有地域保护思想的,提携本乡后进不足为奇。 此次赴京,李格非又说了这马涓马巨济的轶闻。又称马涓、张庭坚等四人,时号四俊,在太学最负名望,名动东京。 总而言之,马涓此人,为人和善,才高不善妒,当得“君子”之称。 至于苏轼何以知马涓甚矣,盖因宋构之故。 宋构乃马涓之师,字承之,号二江先生,成都双流人,英宗治平三年其廿六岁中进士,先后在英宗、神宗、哲宗三朝中,担任梓州路转运判官、秘书丞、太常博士、密州知州、彭州知州等职。 其倾向于新党一派,与王安石变法的重要支持者曾布、陆师闵、蒲宗闵等人,都有很好的私交。与宋构关系最为亲密的,是来自川北的蒲宗闵,二人不仅经常走动,还结为了亲家。宋构的儿子宋京,娶了蒲宗闵的女儿为妻。 其时朝廷分裂为新旧两党,但宋构却不以政见影响私交。苏轼和弟弟苏辙,都被看作是保守派,但宋构与他们兄弟俩始终保持着很好的私人关系。元佑初年,保守派当权,宋构郁郁不得志,借故侍亲不便,回川出任彭州知州。苏轼兄弟二人皆赋诗为之送行,私交可见一斑。 而马涓与蒲宗闵一般,都是川北阆州南部人,正因这层关系,方入了宋构师门。 那位皮肤白皙、样貌儒雅的青年则是华亭人朱谔,初名绂,哲宗改名为谔,字圣与。此人与马涓性情迥异,颇善言辞,知晓王棣身份后,很是唏嘘惊叹了一番,言称王三郎惊才绝艳,不愧是王相公之孙、王元泽之子。 王棣阅人无数,心知此人颇善阿谀逢迎之能,却不可深交,自也不会显露分毫,假假的泛谈几句,不疏不近。 而张坚庭字才叔,广安军渠江人士,亦是四川人,不苟言笑,予人生人勿近感。 此三人乃是太学的风流人物,皆是内舍生,明春参加礼部试。 哦,对了,马涓与朱谔且是连襟,俱是娶了冯京孙女为妻。 冯京,字当世。鄂州江夏人。曾祖时南迁粤西之宜山龙水,仁宗皇佑元年己丑科状元,三元及第。历官翰林学士、扬州、江宁知府、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其中状元后,宰相富弼见其才华横溢,先后将两位女儿嫁给他为妻,留下了“两娶宰相女,三魁天下元”的千古佳话。嗯,“冯京”便是“马凉”。 马、朱二人皆为冯京孙婿,自是树大好乘凉。 不过这二人政治主张却不尽相同,待王棣的态度不一。马涓虽为宋构弟子,老师亲近新党,与王安石交好,但其本人却是反对新政的。毕竟才二十几岁,城府不深,对待新党党魁之孙便稍有疏离。朱谔却是话里话外的透露了对王安石的尊崇景仰,待王棣也便爱屋及乌了。 王棣可有可无,这个时空牛叉的人物太多,不可能结交所有,择其善者而友之呗。 他反而更看重马涓多些,这是位真君子。朱谔则恰恰相反,笑脸待人的他反而令人觉得捉摸不透。再者,他自言父亲与蔡京蔡元长相交莫逆,乃以“叔父”待之。很显然,蔡京昔日是王安石手下得力干将,弟弟蔡卞又是王安石女婿,有这等关系在,他朱谔与王家也算是有渊源的了。 不过,在王棣看来,二姑父为官正直,蔡京嘛,那就呵呵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哪。 君子之交淡如水,王棣也没想过与这几人攀交情套近乎,但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对宗泽可就不同了,临别前很是真诚的邀对方到枣家子巷一叙。 宗泽稍稍犹豫后应了下来。他心里藏着事呢,盖因宗沐而起。 宗姓二人虽相差了十多岁,但五官轮廓极为肖似,他真怀疑宗沐是否是自己失散在外的兄弟呢。 为此,他已寄了信回乌伤询问父亲族里可有本家亲戚流落江宁?怎能不怀疑呢,宗沐的父亲唤作宗禹卿,而自己的父亲则讳舜卿,要不要这么巧? 此事若真有个中隐情,年前便可知晓,在这之前多了解熟悉宗沐亦无不妥。至于宗沐的书童身份,那也算不得什么。 宗家贫苦,但有“耕读传家”的传统,父亲宗舜卿就是一个乡村知识分子。吾自幼随长兄宗沃参加劳动,农闲则在父、祖的教导下,读书识字,不可谓不艰辛。在自己十几岁时,宗家举家迁居交通比较便利,商贸、文化较为发达的廿三里镇。在那里,吾视野扩大了,耳闻目睹宋朝吏治腐败和外敌频仍,萌发了救国救民的思想抱负。不到二十岁吾便毅然辞家外出游学,历时十余年,就学之地多达数十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反而觉得宗沐跟在王棣身边是幸运的,王三郎,要人脉有人脉,要才学有才学,绝非池中物也。至于说或许会受王安石新党党魁的身份牵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抱存此想的人并不少,对时局懵然不知的人委实不多,如苏过、马涓、朱谔这些与朝中重臣有关联的更是有着还算清楚的认知。 时下高太后扶植旧党把持朝政,尽废新政,新党中坚尽去,可三年后、五年后呢?高太后明年便甲子春秋了。当今官家与垂帘听政的皇祖母关系可不怎么和睦,一旦亲政还会萧规曹随? 所谓“元佑更化”,只是“进一人,则曰此熙丰之所退也;退一人,则曰此熙丰之所进也;行一法,则曰此熙丰之所革也;革一法,则曰此熙丰之所兴也”,谈不上是政治改革,在经济政策上旧党也毫无积极的建树,只是一场情绪化的清算运动。如果说,熙丰变法还是旨在解决国家社会问题,但元佑更化反而使这些国家社会问题治丝而棼。 说穿了,这是一场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打压而打压的政治斗争,至于孰对孰错、如何才利国利民,怕是敌对双方都不曾细思深想,所有的精力与时间都拿来处心积虑打压政敌上了。党争,是国家最大的负累与内耗,有百害而无一益,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谁都知道这个理,可谁也没法让步。往前一步固然如履薄冰,退后一步定然粉身碎骨。为了跟随身边抱团的一伙人,即便取不了暖,也不能寒了心呐。 问题在于,官家虽还是少年,朝政虽让高太后掌控,可少年会长大,太后会老去,真到不忍言那一日,受了这些年窝囊气的官家会不会倒宫清算?会不会将气撒在高太后一手扶植的旧党身上? 朝堂之事固然讳莫如深,但总会流传开来,只不过不会在公开场合宣之于口罢了。 譬如,这几年高太后听政时,军国大事都由她与几位大臣处理,年少的官家对朝政几乎没有发言权。大臣们也以为官家年幼,凡事都取决于高太后。朝堂上,官家的御座与高太后座位相对,大臣们向来是向高太后奏事,背朝官家,也不转身向官家禀报,以致官家只能看朝中官员的臀部和背部…… 又譬如,去岁十二月,民间传出宫中寻找乳母之事。大臣刘安世得知后大惊,哲宗此时才十四岁,后宫竟然寻找乳母,是否是皇帝沉溺声色?刘安世上奏章,告诫皇帝自重。另一大臣范祖禹直接上疏高太后,言辞极为激烈。高太后对外解释说,是神宗遗留下的几个小公主年幼,需要乳母照顾,但私下却将皇帝身边的宫女一一唤去审问。皇帝与亲近的宦官说那些宫女们个个红肿着眼,脸色惨白,他心里很害怕,后来才知道是刘、范暗中告了状,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再譬如,高太后对待其生母朱氏也过于严苛。朱氏出身寒微,幼时遭遇极坎坷,入宫后,初为神宗侍女,后来生了赵煦、蔡王赵似和徐国长公主,直到元丰七年才被封为德妃。朱氏温柔恭顺,对高太后和神宗向皇后一向都毕恭毕敬。今上即位后,向皇后被尊为皇太后,朱氏却只被尊为太妃,没有受到应有的待遇。在如何对待朱氏问题上,朝中有人想降低皇帝生母的等级,以凸显垂帘的太皇太后;有人主张尊崇朱氏,以显示天子的孝道。但高太后想压制朱氏,直到元佑三年秋,才允许朱氏的舆盖、仪卫、服冠可与皇后相同…… 这一桩桩一件件,官家会如过眼云烟般忘却还是积怨心头留待来日爆发?你是少年你会怎么做?想想都背脊发寒。 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有些时候,你无法顺着本意去做事,而是被生活推着往前走。 人生,原就不是事事顺心如意的。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5章 大有 王棣很忙,进京一月,全无闲暇温书写字,时间尽用在走亲访友拉人脉上,可谓痛并快乐着。 这些日子,他拜访了在京的新党人员、王安石的故旧子弟、王安礼的同僚挚交、苏轼的好友门生,李格非也领他去了太学混个脸熟。 不多时,即便是朝中大佬对王棣其名也有所耳闻。关于王三郎的种种也渐渐传开,譬如说他善词能文,文章不多却尽为精品,苏轼、周邦彦、秦观皆多赞誉,言“后生可畏也”;他的书法自成一派,便连苏学士、米蒂、蔡京几个书法大家也是惊叹不已,皆以为“字有新意,开一家之宗也”,“三郎体”之说愈来愈广;他的经义文章不拘一格、别出机杼,却能发人深省,一篇《少年中国说》震聋发聩,读之则热血沸腾、壮志激昂;他的《论语集注》得到衍圣公府的首肯认可并大力广荐,在京城暗潮涌动,眼见着将引发儒学的大变故。 凡此种种,都将王棣推向了同辈第一人之位,来年春闱夺魁风声最高,盖过了“太学四俊”。 王棣倒是秉持着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宗旨,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一干文会诗社概不参与。京城大儒名人云集,他分身乏术,尚且只拜访了一小半,哪还有时间去参加那些青年学子举办的联谊会? 衍圣公府在京城有衍圣公宅邸,性质相当于后世的“驻京办”,稍早些时候,孔端友也到了京城,次日便邀了王棣过府叙谈。座间有伊川先生程正叔、清逸居士潘延之、司封郎中周元翁同席。 伊川先生即程颐,与其兄程颢同学于周敦颐,共创“洛学”,为理学奠定了基础,世称“二程”。嘉佑四年,程颐廷试落第,遂不参加复试。历官汝州团练推官、西京国子监教授,元佑元年除秘书省校书郎,授崇政殿说书。其与胞兄程灏创“洛学”,乃是当世大儒。 潘兴嗣,字延之,南昌新建人。幼承庭训,通经史,工诗文,为世所重。与王安石、曾巩相友善。其筑室豫章城南,日读书其间,自号清逸居士,名其楼为“闲云楼”。公卿交荐,章数十上。神宗熙宁元年召为筠州推官,辞而不就。隐居多年,手植木皆十围,手不释卷,至老勿倦。手抄书达数百卷,时人称贤。 周寿,字季老,一字元翁,周敦颐的长子。元丰五年黄裳榜登第,初仕吉州司户,改秀州知录,司封郎中。与黄庭坚为同僚,彼此友善。黄庭坚称周寿“纯粹动金石,清节不污,虽与日月争光可也”。言语文章,发明妙慧。 这三人的关系较为复杂。程颐为“洛学”创始人,虽也属旧党,但在教育、农田水利、赋役等方面与王安石等新党保持着一致的看法。 今上即位,以司马光为首的旧党人物上台,司马光、吕公着、韩绛等共同上疏,推荐程颐。元佑元年程颐以布衣受诏,任崇政殿说书,程颐竭尽忠诚,训导年幼的哲宗,完全是为了辅助国君实现尧舜之治,巩固封建王朝的统治。程颐由布衣一跃成帝王之师,致使一部分人对他反感,以苏轼为首蜀派同程颐为首的洛派互相攻击,引起了在京城两派对立局面,程颐受到谏议大夫孔文仲的奏劾,被罢去崇政殿说书之职,现于西京洛阳讲学。 如今,程伊川又成了布衣,但在士林间名望甚隆,学生门人无数。 清逸居士潘兴嗣以荫授将作监主簿。调德化尉,以不愿俯仰上官,弃官归。筑室豫章城南,着书吟诗自娱。神宗熙宁初召为筠州推官,辞不就。 其与周敦颐亦为好友,嘉佑六年,周敦颐迁国子监博士,通判虔州。潘兴嗣知道他要经过江州,就提前赶到江州等候,在驿馆与周敦颐见了面,邀他一起游庐山。熙宁五年,周敦颐不幸感染了瘴疠,辞官归隐定居在庐山莲花峰下,他将母亲的坟墓也从润州迁来葬在离他居所很近的地方。他将门前的小溪正式命名为家乡的“濂溪”。定居于江西庐山濂溪书堂,潘兴颐又数度去往庐山与其唱和,引为士林佳话。 周敦颐提倡要认识天下之势。天下形势极严重,则不可挽回。认识形势严重,要靠力量挽回。认识不早,力量不积,则无力与人竞争,是天意。不早认识,不积蓄力量,不用力挽回形势,则是人事问题,不能怪天意。故政治上倾向改革,称赞新政。 潘兴颐赞同好友观点,是以虽不在新党之列,但仍是赞同新政的。 至于周寿,嘉佑元年生于合州不到一岁,妻子母亲陆氏病故。其言语文章,发明妙慧,但宦途不显,继父亲衣钵,为新党中人。 王棣倒是知晓此人,周寿子嗣旺盛,共生有六子,从官居吴中,成为江浙一带周姓始祖之一支。周恩来、鲁迅等均为其后裔。 无人知晓衍圣公宅邸的此次谈话内容,但之后叱骂王棣狂悖的声音又小了许多,有一些人改弦更张,转而称赞起王三郎“卓尔不绝”来。甚至还有“可为万世师”的声音传出,至于是真心折服还是存心捧杀那便不得而知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其实是日,王棣在数位大儒面前并未放肆,不卑不亢的以后辈自居,但又略略抛出了五十年后方会现世的朱熹哲学理念。 朱熹的哲学体系以程颢兄弟的理本论为基础,并吸取周敦颐太极说、张载的气本论以及佛教、道教的思想而形成。这一体系的核心范畴是“理”,或称“道”、“太极”。 王棣只简单说了几条,如理是先于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的形而上者、理是事物的规律、理是伦理道德的基本准则、理在人身上就是人性等。他又说:“格犹穷也,物犹理也。犹日穷其理而已矣。”称“格物致知”的具体内容是“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事故。” 这便是后世所谓的“程朱理学”了,基本是由周敦颐、张载、邵雍、二程等人创立的新儒学,传承于子思、孟子一派的心性儒学。程伊川先生更重理,朱子创造性地发展了伊川先生的理学,最后形成了程朱理学体系。 朱熹的深刻之处在于,把孔孟置于正宗,同时又把董仲舒阴阳五行,把张载、周敦颐、二程的观点,以及佛教的灭欲观和道家的哲学与思辨精神,加以整理,小心而细致地构造出内容精深的新儒学体系。 这门学说本就源于二程学说,但又更进一步,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思想学术这种形而上的东西,但凡在融会贯通的前提下稍稍有些更为新颖的、符合时代背景的新观点,那便是发扬光大。 王棣简略的阐述让程颐震动之余,也欣慰于后继有人。不管怎样,王棣的这番观点言论是极符合理学中心宗旨的,他又怎么可能不为其撑腰说好话? 如此一来,王棣居然在短时间便趋避了新旧党争这个大旋涡,几乎获得了各方面的好感,殊为难能可贵。 首先,不管他承不承认,王安石之孙的身份无法抹却,再加上朝野之间都知道王半山生前最宠爱这个孙子,常与人言“此乃吾王家宝树也”,这便让他获取了新党的一票。 其次,他与蜀党领袖苏轼是为忘年交,东坡居士毫不掩饰对他的看重。而且,他与蜀党中坚成员黄庭坚、秦观等皆有往来,在蜀党中印象分极佳。 如今他又赢得了伊川先生的器重,有党魁为其张目,洛党自是不会再针对打压他。 再说说朔党,其领袖人物是中书侍郎兼门下侍郎刘挚。 刘挚初任冀州南宫县令时,因政绩卓着,与信都令李冲、清河令黄莘被称为河朔三令。后任江陵府观察推官,由韩琦推荐为馆阁校勘,升迁为着作郎。当时王安石刚开始执掌政权,对刘挚非常器重,提拔刘挚为检正中书礼房公事。之后刘挚又被提升为监察御史里行。 虽然之后因对新法持不同意见(挚主张渐变,反对暴变,他认为新法推行太快,民众不能迅速适应),他被贬官外放,但王安石于他是有知遇之恩的,纵然因政见不同而分道扬镳,却是无法抹杀当初,又怎会将党争之祸转嫁予王棣? 朔党另一位大佬刘安世与苏轼、苏辙兄弟是好友,经常以文相会,以诗唱和。其以诚治学、以诚待人、以诚处世,时任宝文阁待制、枢密都承旨,以敢于直谏闻名,被称为“殿上虎”,奏疏刚正之气形于笔墨间,令人读之感慨,时人云“诹访审订,咸有根据,严而恕,简而不苛,气平守固,辞直事核,皇皇乎仁义之说也”、“乃言官之模楷,辅弼之龟鉴,卿士大夫之药石”……这样一个刚直之人自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弱冠少年。 少年人嘛,轻狂些也是有的,允许犯点错,矫枉过正过犹不及,给多点时间。 王棣倒没想过会有如此好的形势,暗呼“侥幸”之余,还是决定再低调些。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6章 佳色 到得冬月下旬,东京已落了好几场雪。 中原地区雨雪天并不多,既不似江南那般潮湿,又不像北方那般干燥,但一入冬却也寒意刺骨。这于前世今生都生活在江南的王棣便算是一种肉体上的打磨了。好在他这些年从无间断过锻炼,身子骨可远非寻常文弱书生可比,倒也无惧这寒意。 前世年少时倒是没少遇见雪天,孩童贪玩,风雪无阻,竟是赤着脚在雪地上奔跑嬉闹,堆几个四不像的雪人,打几场敌我不分的雪仗,肆无忌惮的叫喊着、笑闹着,小伙伴们个个脸蛋通红,鼻涕成了最尴尬的装饰品。但心是暖和的,感觉是愉悦的。这样的场景数十年后仍清晰记得,仿若昨日。 但雪这玩意儿逐年减少,渐行渐远渐无息,乃至于到了后来,稀稀落落的飘了些雪花,非止孩童们兴高采烈,大人们也变得大惊小怪。随之而来的是社交平台上各种“XⅩ的第一场雪”。嗯,遇到啥事别惊慌,拿出手机拍照发发朋友圈。更有那些个网红,各种角度,各种P图,来和纯洁无瑕的雪来一张合影。雪自是无辜的,雪崩的时候没有ⅩⅩ是无辜的。 推开窗,抬眼望去,但见积雪未消,青砖黛瓦皆披素妆,那松梅竹柳上,一簇簇的雪,白的晃眼。 偷得浮生半日闲,枣家子巷位置稍偏,却也正是闹市当中难觅的宁谧之处。 搓了搓手,拿温水研墨,蘸了蘸墨在纸上落笔,几个浑圆小楷跃然纸上:大学章句。 这月余连轴转,抽不出时间“写”书,如今士林间都噤声不语,算是默许了自己的狂妄之举,既如此,便当趁热打铁。 好在工作量不是很大,《论语集注》共十册,会在年前推出,十四册的《孟子集注》早已完稿付梓,但暂不面世。 他接着写了一段序言曰:“四书者,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微妙之处……先读《大学》,立其纲领,其他经皆杂说在里许。通得《大学》了,去看他经,方见得此是格物知事,此是正心诚意事,此是修身事,此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事。” 原本,是应推出《大学章句》的,但他早决定从衍圣公府着手,自然得先拿出《论语集注》。现在可谓是打响了头炮,那便再接再厉、一鼓作气。 那个时空,朱熹注释“四书”,目的不仅仅是整理和规范儒家思想,宣扬和贯彻儒家精神,其更主要的目的是把“四书”纳入到自己的理学轨道,用“四书”中的哲理作为构造自己整个思想体系的间架。从这个意义上说,《四书章句集注》不仅是儒家学说的大成,而且是朱熹儒学体系的基础。 而这个时空的发展轨迹稍稍提前,理学大盛,二程力主将《孟子》、《中庸》、《大学》与《论语》并重,并尝试了做与朱熹同样的事情,即将儒学着作掰开揉碎再整合成一整套的学术,以此夹带私货,将理学观念注入其中。只是,这项工程太过浩大,得倾注人力物力精力方能显效,只能暂时搁置。 王棣在这个节点推出《四书章句集注》,恰恰是最适当的时机,早几十年定会被打入万丈深渊,晚几十年……便是朱夫子大放异彩了。 倒是毋需着急,《论语集注》才刚刚出到第二卷呢,《大学章句》总共才两千一百余字,不用两个时辰便可默写完毕,明日便可交与许五先了。 这许五先办事效率还真是快,到汴京十天便在城西选址定下了“染墨坊”京城分店,之后一通忙乎,印刷设备和工人都是从江宁带来的,有条不紊的做好了一应开铺事宜,再选了黄道吉日开张大吉。 王棣未向外界透露过自己是“染墨轩”股东身份一事,却每拜见名儒便会说《论语集注》后面几卷将会在“染墨坊”独家首发。 免费的广告啊,而且效果极佳,这不,《论语集注》第二卷共五千册一上架便被抢购一空。幸好许五先早有准备,一面将预留的五千册摆上书架,另一面让工人们加班加点,一直印了足足三万册方罢休。 这还是仅限汴京呢,且仍有拓展空间,若是加上西京洛阳、北京大名、南京应天以及江南文风鼎盛之地,乖乖,至少也得十万册吧。 再算算纯利,一册赚二百钱,便是近三万贯,偶滴个天,仅《论语集注》便可获利三十万贯。 宋代是中国科技大爆发的时代,各类技术飞速提升,印刷业也有了新的突破,出现了活字印刷。宋代的大城市经济十分活跃,书籍的商品化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二册书大抵卖钱六百文足。印造用纸一百六十幅,碧纸二幅,赁版钱一百文足,工墨装背钱一百六十文足。而一部《杜工部集》,十册二十卷,书价才一千文。《汉隽》两册一百六十页,价格六百文。 许五先给《论语集注》定价为四百钱一册,这个价格比寻常书籍略贵,但因是经义释注,算是科举工具书,价格高一些也在情理之中。而“染墨坊”本身就有一整套印刷器具,工人也都是熟手,是以即便成书用纸是较为名贵的澄心纸,一册书也有五成纯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幸福来的太突然啊,许五先这些日子脸上的笑就没断过,在王棣面前也愈发恭顺了。 术业有专攻,王棣并没有插足刊印事宜,只交待许五先切莫在上世之前泄露了稿件。 许五先自是拍着胸脯保证,大有“稿在人在,稿丢人亡”的慷慨激昂。他又请示说,下一步会在各地分店同步开售,尽可能地抢在盗版出现之前争取尽量利益最大化。 对于营销术,王棣在前世可没少见,便思忖着提了几点建议。许五先略一思索便品咂出了其中的奥妙,当然又是奉上一通彩虹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择了与“染墨轩”合作,且成了股东,王棣相信许氏兄弟的营商手段,只负责提供书稿,绝不参与发行。 如此,双方合作的极是愉快,互惠互利,大家发财。 写了一会儿,他又险些用上标点符号。入乡随俗,为免太过特立独行,他一直让自己按现今的书写习惯作文写字,句与句之间稍稍空开些方便句读。初来乍到时可是吃尽了句读的苦头,“发明”标点符号是早晚的事情啊。 有道是心动不如行动,他扯过一张纸,将标点符号的用法一一列举出来,准备放在《大学章句》卷首。至于书写习惯……慢慢来吧。 “不用悲秋,今年身健还高宴。 江村海甸,总作空花观……” 王棣停笔静静的听着,听这歌声应是蔡云英,那么抚琴的是聂胜琼了。 嗯,唱的是老苏同志的《点绛唇·庚午重九再用前韵》,后面还有一句“尚想横汾,兰菊纷相半。楼船远,白云飞乱,空有年年雁。” 这阕词是苏轼今年重阳节所作,一反文人悲秋的传统,唱出了明朗而高昂的调子。 纵观此词,或翻用古诗,或引用典故,均是为了突出开篇两句中“不用悲秋,今年身健还高宴”,豁达的人生态度。也就是说,在苏轼看来,遭遇挫折的时候,不要悲观失望。 老苏同学可真够豁达的,否则也写不出“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那样的词句来。 大文豪便是大文豪,随随便便写一阕词便能广为传唱,这才是大宋最闪亮的明星呢。 他名声之盛非止只在大宋,在辽国也是备受推崇。 自从辽国建国后,契丹贵族百官们,就极其热爱汉家诗歌。 比如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就在辽国圈粉无数。辽圣宗还曾亲自用契丹文翻译白居易作品,分发给官员们认真读写。 但诗文惊艳天下的苏东坡,却不知不觉抢了白居易在辽国的“偶像”地位。宋使张芸叟出使辽国,竟发现辽国馆驿的墙壁上,都刻着苏东坡的诗,辽国“粉丝”们搜集编纂的苏东坡诗集,更是火热畅销多年。苏东坡的弟弟苏辙出使辽国,也体会了苏东坡在辽国的强大知名度,以至于写诗发出感慨:“谁将家集过幽都,逢见胡人问大苏”。 这,是国际偶像,比后世那些所谓的顶流小鲜肉可牛叉多了,不可同日而语。 说起这辽国,现在的皇帝耶律洪基可是亲宋派,坚持持对宋通好,精通音律,善于书画,爱好诗赋,与臣下有“诗友”之交,常作诗赐于外戚、大臣。诗作风格受唐诗影响较深,讲究韵致,反映了契丹贵族崇尚唐文学,积极学习吸收汉文化的倾向。 苏辙评曰:“在位既久,颇知利害。与朝廷和好念深,蕃汉人户休养生息,人人安居,不乐战斗。”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都这般喜好汉唐文化,辽国臣民自然不乏熟谙汉文化之人,如那个讲一口流利大宋官话、成语运用自如的萧羽飞。 对了,那萧丫头还说要来拜访呢,呵呵。 他正兀自放飞思绪,便听屋外王小丫禀告道:“三郎,外面有个叫萧羽飞的小娘子求见,说是与三郎约好的。” 萧羽飞?约好? 王棣不由愣住了。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7章 曲玉管 问:有史以来跑的最快的人是谁? 答:曹操。 问:为什么? 答:因为——说曹操曹操到。 莫人前说鬼背后说人,瞧瞧,刚念及萧羽飞,正主就到了。 想了想,王棣让王小丫去请王末一并迎客,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终究不好。 萧羽飞上身着了揉蓝袄,下身穿了杏黄百褶裙,不施粉黛,素面朝天。 有道是“揉蓝衫子杏黄裙”、“莺黄衫子退红裙”,上袄下裙是大宋女子的标配服饰。彼时女子的装束,除了仁宗朝时曾一度流行的大袖衫襦,肥阔的裙裤外,窄、瘦、长、奇是这一时期女子服装的主要特征。 此时朝廷禁止多色印染,工人便另辟蹊径,使在衣物加金的技术得到极大发展,有销金、贴金、间金、戭金等等十数种加金工艺装着衣服。所做的黄罗银泥裙、织金短衫、销金大袖,黄罗销金裙不一而足,还有金鞋、金袜等等……不仅普通百姓穿着加金的服饰,贵族妇女还会裰上珍珠、销金为饰,甚是土豪。另外,现下女服禁奢令有一半是关于禁金的,可见当时服饰饰金之风靡。 不同于唐朝的宝相花、对鸟、对兽等纹样。宋代绣纹受当时画作的影响,多为写实的折枝花、缠枝花以及大量的花鸟题材。 宋代女子不论贫富,多爱戴冠。除了装饰有金、玉、珠、宝、花卉的普通冠,还有材质珍贵稀缺,以金银、玳瑁、白角等制作的各种冠。 宋朝女子追求服饰新颖奢华,然终宋一代三百年间,即使女服禁奢令从未间断,成效还是并不大。 “民间习俗日渐奢靡,糜金以饰服器者不可胜数,重禁莫能止焉”。 萧羽飞却穿的极为“朴素”,亦不戴冠,用一枚玉簪子绾了一头青丝,简简单单的,甚是素净。 素颜啊,绝对能经得起号称“照妖镜”的某电视台的高清摄像头……呃,王棣最不喜女子化妆,便是聂胜琼与蔡云英二女亦是与美妆用品say goodbye了。 面对这个北人南相的小娘子,王棣不知该说些什么。 萍水相逢呀,还真找上门来了。当然,王三郎大小算是个名人,萧羽飞定是有能力的,并不难找到他的住址。 那个吹唢呐……萧索那也跟着来了,见了王棣眼睛瞪的大大的,看来对先前对方啄自己肘关节仍耿耿于怀。 这边厢宗沐不甘示弱,也狠狠地瞪了回去,手缩进袖里摩挲着刻刀,暗暗思忖该射对方何处才能令第一时间丧失战斗力。好大一坨……这么大块头瞄都不用瞄,活靶子呐。 话说到了汴京,木头同学感觉自己快失业了,说好的“书童”呢,三郎不读书写字啊,叠被子、烧水倒水这些活又都让王小丫抢着做了,一不留神就成了多余的摆设。郁闷憋屈哪,一口恶气没地儿出,战意无穷,正恨不得大杀四方呢。 他又怎知道王棣心中所想?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这根木头大概率与宗泽有渊源,好意思使唤与民族大英雄有关系的人?好生供养着才对。 呵呵,玩笑玩笑,主要是王忠祖孙三代以王府家奴自居,宅邸里洗洗涮涮、挑水做饭这些事全被包圆了。另外,小红、小青二婢虽也落了良籍,却因都是孤儿无家可归,即便与昔日的小姐以姐妹相称,仍是守着婢女的本份,伺候起人来委实有一套。这就难怪宗沐徒呼奈何了,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萧羽飞身上的贵族气质纵然再内敛也无法掩盖,言谈之间自有一种雍容华贵,惹得王末频频注目。 “王三郎,今日吾冒昧登门,不会打扰你吧?”萧羽飞很是落落大方,言语客气,举止却似亲近熟人。 我能说打扰我写书听曲乐逍遥了么?王棣口中说道:“贵客登门,寒舍蓬荜生辉,荣幸之极。” “寒舍?天寒舍不寒吧。”萧羽飞环顾屋内清雅的布置,指了指墙上挂的字画及简单的屏风桌椅:“这会客厅看着简单,但怎么着也得花费万八千贯吧。” 知道天寒还穿这么单薄,难道每个女子都是强耐寒生物么?就像后世大冬天穿丝袜上街的美眉们?王棣倒是佩服萧羽飞的眼力,厅里的装饰布置貌似简单,但挂的字画是王维的《千岩万壑图》和虞世南的《摹兰亭序》,家具则用的是上好檀香木,拢共花了八千五百多贯,可谓是大手笔了。 要知道,苏辙在龙川用五十贯钱就买了一套民居,大小共有十间房;苏轼在常州买一宅,为钱五百缗;而汴京的平均房价是一百七十三贯,购买一座豪华宅院大约需要一万两银子,一座较高档宅院约需五千两银子,一座小型高档宅院约五万两白银。而此时银价一般是一两值铜钱一贯或更低。也就是说,王棣单就客厅的布置耗费几乎就可以购得一处豪华宅院。 低调的奢华啊,潜水的土豪。 又听那萧羽飞浅笑着说:“这幅虞世南的《摹兰亭序》少说也得要价三千贯,‘三郎体’开一派之宗,假以时日定不逊虞世南,何不手书一幅,既可装点门面,又可为传家墨宝?没得浪费了钱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王棣笑笑,不语,心里暗道:物以稀为贵,可知?区区在下可是有焚烧手稿的良好习惯的,何以?就是为了防止字帖外传,哼哼,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 又说笑两句,萧羽飞抿了口茶水,貌似漫不经心的说道:“王三郎如何看待当今天下形势?” 王棣微微一怔,失笑道:“天下形势岂是吾能胡言乱语的?吾才十六岁呢。” 萧羽飞轻轻放下茶盅,陡然换了个话题:“《论语集注》该出第三卷了吧?” 对呀,十六岁都注解经义了,又何须以此为借口?不见兔子不撒鹰么? 萧羽飞见王棣仍不吭声,干脆单刀直入:“东汉末年,魏蜀吴三国鼎立,三郎以为现今可比三国否?” 王棣默然,如今辽、宋、夏与东汉三国时期何其相似也。大宋可当西蜀,是为中原正朔;辽国视作曹魏,实力最强;西夏恰似东吴,左右摇摆,夹缝里求生存。三国互相牵制,时战时和。 “品涩居士在《三国演义》中说‘天下形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谓是道尽历史变迁,不出世之睿者也。” 王棣又是一惊。他用“品涩居士”这个马甲号发了几本书,《飞龙全传》和《隋唐演义》太俗,《三国演义》却是可登堂入室的,难道这小丫头片子能瞧出端倪? 又听对方往下说:“分分合合,原便是人生常态,只在于分与合的时日长短罢了。” 萧羽飞盯着王棣,似乎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窥探什么:“三郎以为最后孰能一统天下?” 美眉的目光清澈无邪,黑白分明,双眸明亮如星,王棣瞬间居然有被击中的感觉,不敢直视,反问道:“萧姑娘以为呢?” 见对方目光闪躲,萧羽飞很是满意,悠悠地说道:“其实,保持现状、相安无事不是更好吗?若真有三方混战那一日,狼烟四起、烽火连天,定必是生灵涂炭、饿殍遍野,那方是人间惨剧。” “战争与和平,是一对矛盾的两个方面,既相互对立,又相互转化。越是惧怕战争,战争往往会更快来临,越是敢于应战,越能保持长久的和平。”王棣还是决定说些什么,干脆说的透彻些,固然是答非所问,却正表明了态度:“能战方能止战,准备打才可能不必打,越不能打越可能挨打。” 萧羽飞沉吟片刻,凝视着王棣:“三郎是说辽宋之间必有一战么?” 王棣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那倒也未必。” “就是啊。”萧羽飞顿时开心起来,声音也轻快了些,道:“澶渊之盟后,辽宋双方各守疆界,互不骚扰,成为兄弟之邦,从此两朝和好已近百年。” 稍顿,她又说道:“贵国仁宗皇帝驾崩时,吾大辽皇帝悲痛不已,道:‘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又说:‘我要给他建一个衣冠冢,寄托哀思。’真宗崩逝时,圣宗皇帝也曾集蕃汉大臣共同哀悼,后妃以下皆为沾涕……兄弟友邦,礼尚往来,求同存异,携手并进,何乐如不为?” “庆历二年正月,趁宋夏战争后宋国内外交困之际,贵国兴宗皇帝一面派其弟耶律宗元和萧惠在边境制造欲攻宋的声势,一面派萧特末和刘六符于来吾宋朝索要瓦桥关南十县地。吾朝派富弼与贵方使节谈判,此即重熙增币。双方于九月达成协议,在澶渊之盟规定赠辽岁币基础中,再增加增岁币银十万两、绢十万匹以了结这次索地之争。兴宗皇帝还再次使宋争得一个‘纳’字,即岁币是宋方纳给辽方的,不是赠送的。”王棣指节轻叩桌面,轻声说道:“和平,大多时候是侵略强掠与忍让屈辱的代名词。” 萧羽飞盯着王棣,半晌,幽幽的说道:“难道非得用战争的手段方能弭消过往的是非得失么?” 王棣心平气和的说:“宋辽之间的恩怨不知道那么容易清除的。况且,两国之间未必会有战争发生。” 萧羽飞追问:“那不正好延续和平?” 王棣忽而转移了话题,慢慢的说:“贵国在养虎为患。” 萧羽飞轻蹙眉头,不解:“此话何意?” 王棣笑道:“此等军国大事自有朝堂大人们操持,你我在此喋喋不休又有何用?” 萧羽飞想了想,轻轻笑道:“少年强则国强,吾是想认识认识写此文章的少年,果是不负此行。”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8章 多丽 萧羽飞身姿容貌不似契丹女子,便连言语间的温婉也如江南女子,但王棣分明感受到了其骨子里的清高傲慢、咄咄逼人。 他不知她为何会与自己有这一番谈话,或许真如她所言想看看“少年中国说”的作者?却又为何要了解这些呢? 他甚至在某一刻有一种错觉,似乎对方也如自己一般是个穿越客。 显而易见的是,她有迫切感,深深认识到辽国正在走向衰落,所以想为身处之国做些什么,以图重振国运。 辽兴宗在位时,辽朝势已日益衰落。而有辽兴宗一朝,奸佞当权,政治腐败,百姓困苦,军队衰弱。面对日益衰落的国势,辽兴宗连年征战,多次征伐西夏;逼迫宋朝多交纳岁币。但是这些反而使辽朝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辽兴宗还迷信佛教,穷途奢极。曾与其弟耶律宗元赌博,一连输了几个城池。他对自己的弟弟耶律宗元非常感激,一次酒醉时答应百年之后传位给耶律宗元。其子耶律洪基,也未曾封为皇太子,只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而已。这种下了耶律洪基继位后,耶律宗元父子企图谋夺帝位的恶果。 耶律洪基继位后,清宁九年七月耶律宗元听从儿子的劝说,发动叛乱,自立为帝,不久被皇帝所平,耶律宗元自尽,是为滦河之乱。耶律洪基在位期间,辽政治腐败,国势逐渐衰落。他并没有进行改革图新,而且本人也腐朽奢侈,这时地主官僚急剧兼并土地,百姓痛苦不堪,怨声载道。 大康四年七月,耶律乙辛乘辽道宗游猎的时候意图谋害皇孙耶律延禧,洪基皇帝接纳大臣的劝谏,命皇孙一同秋猎,才化解耶律乙辛的阴谋。大康九年,耶律洪基追封故太子为昭怀太子,以天子礼改葬。同年十月,耶律乙辛企图带私藏武器到宋朝避难,事败被诛。 凡此种种,莫不在佐证昔日强盛之契丹正一步步走向衰落,原因概由外戚弄权始,到而今已是病入膏肓,实乏起死回生之术。 萧羽飞许是后族贵人,平素听闻见识多了,晓得辽国之病根所在,但又能怎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到得此时此境,谁又是驾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 与王棣煮茶论英雄,怕莫是病急乱投医了。又或是寻找同病相怜的互倒苦水以求心理慰藉? 总之,这个身份不凡的契丹少女不寻常。 管它呢,若是依着原本的历史轨迹,再过二、三十年,所谓的三足鼎立就便烟消云散了,辽夏覆灭,大宋南迁偏安隅,再如何苟且偷生,最终也难逃亡国的厄运。 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但王棣并非王大仙,无法施展未卜先知的技能,只好隐晦地点出重中之重,讳莫如深。 要知道,今年三月,女真贡于辽。 女真贡辽自辽太祖天显元年始,一直保持至今。辽朝对前来朝贡的女真部落酋长授官名、赐赏物,进而建立属国、属部。辽初女真朝贡活动十分频繁,圣宗时期逐步将州县地区内的女真属国、属部纳入地方统辖体系,州县之外地区的生女真部和州县边缘地区的铁骊女真部一直诣捺钵朝贡。 但现今大部分女真已不再向辽国朝贡,这不是辽朝对女真人统治疏松的反映,而是辽朝对女真的统治形式已由羁縻朝贡统辖体制转向一般行政建置管理体制。 太祖太宗时期,辽统治者主要需要维持辽东地区稳定,故仅对曷苏馆女真设置了行政机构进行治理,而对于其他女真各部,则仅仅保持朝贡关系,维持稳定。曷苏馆女真形成于辽朝初年,耶律阿保机在安置归附的女真部落时。 “虑女真为患,乃诱其强宗大姓数千户,移置辽阳之南,以分其势,使不得相通。迁入辽阳着籍者,名曰合苏款,所谓熟女真者是也。” “曷苏馆”是“曷苏”和“馆”两个词的合成词,“曷苏”是蒙古语“属国”、“属民”、“属夷”的意思,“馆(“款”为其异写)”,是一种具有行政性的居住单位。 可是,完颜阿骨打已经二十三岁了…… 现在的女真部落首领是完颜劾里钵。其天性严重,颇有智识。一见必识,暂闻不忘。袭等节度使之初,内外溃叛,缔交为寇。因败为功,变弱为强。既破桓赧、散达、乌春、窝谋罕诸部,推动女真部落联盟自此强大。 但后年,完颜劾里钵便将病逝,二十五岁的完颜阿骨打粉墨登场。 完颜劾里钵尝与人言阿骨打:“此儿长大,吾复何忧?” 的确,他在九泉之下都会发笑,阿骨打完成了他不敢企及的雄图伟业呐。 后人诗赞完颜阿骨打曰:“十丈丰碑势倚空,风云犹忆下辽东。百年功业秦皇帝,一代文章太史公。石断云鳞秋雨后,苔封鳌背夕阳中。行人立马空惆怅,禾黍离离满故宫。” 只是,这些“未来”即便王棣说了,又有谁会信? 好在萧羽飞并没有刨根问底,反而话题一转,说起了风花雪月,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按套路出牌的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宋玉《高唐赋》曰‘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却不知三郎又是倾慕哪位女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说美女,你与一个帅哥讨论这些事好吗?王棣无力的吐槽一声,木然道:“吾想象的。”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呢?”萧羽飞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是为哪位女郎代言?这悲喜莫名之感又是从何而来?” 王棣不动如山:“想象的。”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萧羽飞似笑非笑:“挺好饮酒啊,卷帘人又是谁?他么?”指一指正与萧索那大眼瞪小眼的宗沐,哑然失笑:“想来不是。绿肥红瘦?将惜花之情表达得摇曳多姿,惹人垂怜。这样的词竟是出于男子之手,真是……让人无语了。寥寥三十二言,短幅中藏无数曲折,当是圣于词者……这也是想象的?” 王棣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是的。” 恰在这时,后面隐隐约约传来歌声,唱的正是“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萧羽飞眨了眨眼,饶有兴致的听着,忽而支着下巴:“听说你们家有两个琴师,叫啥来着?琴操?琼瑶?这会儿就是她们在唱吧?能不能见见?” 川岛芳子思密达?!王棣有点晕,厉害了我的姐,情报工作做的很细致哈,某……竟然有点心虚了。这样,真的不好。 他摸了摸鼻子,正思忖如何应对,便听着那歌声似乎近了。 咦,是真的越来越近了吔。 那就见呗,王棣让王小丫去请二位客座琴师,心下嘀咕不已:敢情萧羽飞这些天是在“打探军情”?“琴操”倒也罢了,这个艺名在杭州大红大紫过。可她怎知道“琼瑶”的?这是聂胜琼刚出道时用的艺名,也就用了一个多月吧。萧羽飞连这事都能打探清楚,情报工作做的很细致到位啊。 稍后,客厅忽地一亮。二位昔日青楼头牌、今朝王府琴师款款而进,一着紫一着翠,春兰秋菊比艳争娇,真正是“蓬荜生辉”了。 二姝齐齐沉腰一福:“三郎好,尊客万安。” 哇哦,王棣表示很满意,二位客卿平素谨守本份,等闲不见外客,今儿可真是很足了面子,须知往日里可听不着“三郎好”的。 “二位姐姐好美……”萧羽飞眼前一亮,喧宾夺主:“快快请坐。” 她又越俎代庖的吩咐宗沐道:“天寒地冻的,可莫要冷着二位美丽可人的姐姐了,赶紧多加些炭暖和暖和呀。” 东京周遭没有森林树木资源。天然植被的破坏开始于战国,缘于铁器工具的大量使用,农业得以快速发展,天然植被逐渐被人工栽培作物替代。 战国时代,河南中部地区已经“无长木”,山东丘陵西麓的泗水流域已“无林泽之饶”。一千二百年前,河北、山东、河南三省交界的东部地区已经缺乏薪材。 因为缺乏木材,皇宋营建开封宫室时,不得不大规模开采渭河上游森林、山西吕梁地区的森林,“以春秋二时,联巨筏自渭达河,历砥柱以集于京师,期岁之间,良才山积”。 是以,汴京居民面临着无柴可烧的窘境。 好在还有煤炭。 在山西的河东区域居民全部都用煤炭做燃料,这里的贫民百姓在本朝前期大多靠采煤、卖煤维持生活。 开封的东部,苏轼在徐州也发现了煤炭,用来冶铁做兵器,犀利胜常。 汴京数百万家,尽仰石炭,无一家燃薪者。 是时,外出者会使用“汤婆子”或“抄手砚”这等便于携带的取暖神器御寒,在室内则靠炭火取暖。但煤炭烟大呛鼻,实在不适合用作室内取暖。皇宫里自有上好白炭供用,达官显贵家便只好花高价从外地购买了。 王棣这小土豪越来越在意生活品质,自是不怕浪费。 在三郎的示意下,宗沐不太乐意地往火炉里加了白炭,噼里啪啦作响,屋子里一下子暖和不少。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9章 丹凤吟 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天性健谈,另一个天性便是爱逛街。 萧羽飞与蔡、聂二人明明是初次见面,却似是相交经年的闺中密友,相谈甚欢,言笑晏晏。 王棣默默的喝茶,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听众。 听着听着他便觉察到了这场东拉西扯般谈话的微妙之处——所有的话题皆是那萧羽飞率先挑起,而后便引着蔡、聂二人往下说。可以这么认为,完完全全就是萧羽飞在掌控全局,她在决定想说什么听什么,而那两个傻乎乎的女人只是乖乖地顺着走。 王棣可以确认一件事,若是萧羽飞帮那两个傻妞卖了,二人一定还会乐呵呵地帮她数钱。 其实,傻妞们当然不傻,青楼烟花风尘之地,若真是傻白甜,早被人吞了。但那萧羽飞便有这本事,能予人信任感。 好在,萧小娘子只是不着痕迹地问了些王棣在江宁及杭州的大小事情,怎么看都不似川岛芳子。 当然,若这么容易被识穿,川岛芳子就不是川岛芳子,而只是肃亲王善耆第十四女金壁辉了。 临走之际,萧羽飞深深看了王棣一眼,问:“‘虎’可是女直?” 女真族,别称朱里真、女贞、女直,源自两千多年前的肃慎,汉至晋时期称挹娄,南北朝时期称勿吉,隋至唐时期称黑水靺鞨,辽朝时期称“女真”、因避辽兴宗耶律宗真讳而称“女直”。 辽朝女真族分布范围较广:南起鸭绿江、长白山一带,北至黑龙江中游,东抵日本海。居于咸州东北至束沫江之间,以辉发河流域为中心的称之为“回跋”;居乌苏里江以东而近东海的称之为“东海女真”。 契丹人对女真族的政策,是实行“分而治之”。他们把强宗大姓骗至辽东半岛,编入契丹国籍,称为“合苏馆”,又作曷苏馆、合苏衮、是女真语“藩篱”的意思。这些人就是“熟女真”。另一部分留居粟末水之北、宁江州之东,这些人就是“生女真”。黑水靺鞨后裔,是生女真的主体。 辽朝还特别设了一些王府,目的在于以女真治女真。北女真分布在辽河中游一带,辽设北女真国大王府、北女真兵马司管辖;南女真:分布在辽东半岛上,辽设南女真国大王府、南女真汤河司管辖;鸭绿江女真:分布在鸭绿江一带,辽设鸭绿江女真大王府管辖;长白山女真部:分布在长白山一带,辽设长白山女真大王府管辖;蒲卢毛朵部;分布在海兰江流域,辽设蒲卢毛朵部大王府管辖。 此时的女直乃是大辽契丹所属的一个部落,年年给大辽皇帝进贡特产。辽国契丹统治管辖女真已经多年。 萧羽飞竟然敏感如斯,认为王棣所言“养虎为患”的“虎”便是女直部? 王棣没有明确回答,莫名其妙的问道:“听说你们辽国皇帝和贵族都喜欢海东青?” 海东青,是一种雕,为满族最高图腾。肃慎语“雄库鲁”,意为世界上飞得最高和最快的鸟,有“万鹰之神”的含义。传说中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青”,是肃慎族系的最高图腾。 萧羽飞不明所以,点头道:“是的。” “这海东青一直在女直给辽国的贡品之列吧。但海冬青很难被捕到,有句话叫‘九死一生,难得一鹰’,就是说的海东青。随着辽国对海东青需求量增大,海冬青数量自然也越来越少。于是你们辽国就把去捕捉海东青的女真家人全部抓起来,如果捕捉到海东青,就把家人全部释放,如果捕捉不到海东青,则家人全部杀掉……”王棣似在波澜不惊的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这事是有的吧?” 萧羽飞皱了皱眉,看看萧索那,对方微微点点头确认。 王棣“嗯”了声,接着问:“除了进贡鹰,辽国还向女直收取一种珍珠叫‘北珠’,这种珍珠产自松花江、嫩江等冷水河中,也是女直人生活的地域。虽然北珠比海冬青好弄,但辽国的需求量太大了,也加重了女真人负担。另外,辽国还向女真征收其他土特产,反正大量珍贵东西都要源源不断的向辽国输送,若是未能完成任务,与捉不到海东青的下场一样。这事……也是有的吧?” 萧羽飞显然不知道这些事,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王棣咳了一声,继续往下说:“你们辽国皇帝会派遣巡视员去往女直部落,这些驻外官员手持一种银牌,地位很高,主要督办女直部族向大辽进贡的事,称作‘银牌天使’。另外这些驻外官员还有一种特殊待遇,只要银牌天使一到女真部落,女直部落首领就献上美女陪睡,名曰‘荐枕’。既能吃香喝辣的,晚上又有美女陪睡,自然谁都抢着去女真部落当银牌天使。不过到了近期,这种荐枕制越来越变味了,那些驻女直的辽国官员口味越来越大了,他们不仅享用女直首领给挑选的美女,而且他们相中哪家女人,直接拉来陪睡,当然这些女人里有的是有夫之妇了,有的是贵族家小姐……这和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有啥两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萧羽飞咬了咬牙,没有吭声。她是女儿身,对这种龌龊事自然触动更深。 王棣面无表情的往下说:“你们辽国皇帝和贵族狩猎时,总要带上一帮人,其中就有女直人。这些女直人经过挑选,个个都是强壮勇猛的人,他们可不是跟着辽国皇帝去玩,而是真正猎取动物的人。狩猎者先让他们冲在前面捕捉动物。要是捕捉鹿、羊、狍子等动物还行,如果遇到黑瞎子、东北虎、野猪等凶猛动物,那不仅要付出体力,还要付出生命……这也不是以讹传讹吧?” 萧索那不耐道:“女直人卑微无能,空有一身蛮力,让他们冲在前头,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他这会儿说起中原官话倒是比较流利了,果然是人人都有无限潜能。 王棣淡淡一笑,没有反驳,想来持此想法的契丹人不在少数,这种习惯性思维很可怕。 就拿海东青来说,那是女真族系的最高图腾。辽国不断向女真人索取海东青的重要目的,其实为了消耗女真各部的实力。女真人并非一个统一的整体,而是由诸多小部落组成。辽国统治者给各个部落都摊派了任务指标,所以每个部落的女真人都要忙着捕捉海东青以完成指标。可是海东青数量稀少,而且难以捕获。因此各部落之间经常为争夺一只海东青的归属权而拼个你死我活,每年都有许多女真人为了抓捕海东青而丧命。 “二桃杀三士”,辽国统治者可是玩得炉火纯青呐。 萧羽飞眉头紧锁,王棣所说这些着实是深深刺激到了她,女直人当真会心甘情愿被奴役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若换作是契丹辽人会怎么做?是忍辱负重还是奋起反抗?正常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只听王棣又轻轻地说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有剥削就会产生仇恨,受压迫就会遭致反抗,仇恨越深,反抗便会越激烈。” 顿了顿,他叹道:“不在沉默中死亡,便在沉默中爆发。生存还是毁灭,这不是个问题。” 萧羽飞沉默良久,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三个字:“受教了。” 再过三十年,宋廷会派使节自山东登、莱泛海赴金,签订了共同灭辽复燕的军事合作盟约。双方商定:金取辽中京大定府,宋取辽南京析津府,辽亡后,宋将原给辽之岁币转纳于金国,金同意将燕云十六州之地归宋朝。此即“海上之盟”。 盟约签订后,金宋果然合力灭了辽国。但是辽国灭亡以后,宋朝变相失去辽国作为它的屏障,以阻挡金兵南下。此后金宋边境正式接壤,双方仍然因为燕云十六州的归属等问题发生冲突,最终金兵果然于辽亡后南侵宋朝。两年后,北宋便在朝政败坏,国力和军力不振的情况下,遭强大的金兵攻克其首都汴京及中原一带的领土,酿成靖康之变,立国一百六十七年的北宋灭亡。 这才是真正的引狼入室、与虎谋皮,花样作死。 靖康耻,尤为雪,臣子恨,何时灭? 中原沦陷,神州陆沉,崖山之后无中国…… 能改变什么?怎么去改变? 首要任务当然是压制完颜女直的崛起,但仅凭大宋怕是绝难完成,联手辽国方是正道。 事实上,在原本那个时空,北宋的朝堂上不是没有看出金人威胁的大臣,比如枢密院执政邓洵武在讨论“联金灭辽”方案时反对道:“什么‘兼弱攻昧’,我看正应该扶弱抑强。如今国家兵势不振,财力匮乏,民力凋敝,这局面人人皆知,但无人敢言。我不明白:与强金为邻,难道好于与弱辽为邻?” 可这样的声音太微弱了,完全被“联金灭辽”所淹没,究其根由,盖因燕云十六州之故。 如果辽国能归还燕云十六州,辽宋大有可能引为奥援共御女真。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 但,这个时空有穿越客王棣,有些事或许会有所变化吧。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0章 白雪 进入腊月,虽然天气寒冷,汴京城反而愈发热闹了起来,街道上,孩童争相燃放爆竹,为即将到来的元日增添喜庆。 乱骑残爆竹,争唾小旋风;城中爆竹已残更,朔吹翻江意未平;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西汉辞赋家东方朔撰写的《神异经》中有这样一种说法:“西方深山中有人焉,身长尺余,袒身,捕虾蟹……名曰山臊。其音自叫。人尝以竹着火中,爆烞而出,臊皆惊惮。犯之令人寒热。”这里所说的“山臊”是一种模样怕人的猴科灵长类动物,又名“山魈”,如今在非洲仍然常见。或许是山臊身上带有传染性极强的病毒,“犯之则令人寒热”,人接触山臊后即生病,所以古人视之如妖魔鬼怪,传说中怪兽“年”即是它的化身之一,故古人“爆竹”以驱之。 “爆竹”的产生原本是一种民俗现象,但其能广泛流行,据说与一个名叫李畋的唐代道士有关。《异闻录》记载,李畋“邻人仲叟为山魉所祟,畋命旦夕于庭中用竹着火爆之,鬼乃惊遁。至晓,寂然安贴”。从《异闻录》所记来看,李畋的“爆竹”仍是传统的焚烧方法,与现代的爆竹完全是两码事情。说他以小竹筒装硝,导引点燃,以硝烟驱散瘴气,不过是传说而已。 此时,“爆竹”却成了“爆仗”。宝津楼诸军百戏有一种表演——出场凡五七对,或以枪对牌,剑对牌之类。表演开始如霹雳般的号令,叫“爆仗”。因燃放时声响如炮,时人又称之为“炮仗”。 “炮仗”,其实便是以硫黄作爆药的“爆竹”。 当然,火药昂贵且常人无处购买,真正燃放“炮仗”的只是达官显贵家的子弟。 “列华灯千门万户。遍九陌,罗绮香风微度。十里燃绛树……太平时,朝野多欢民康阜……” 孩童嬉闹玩耍,郎君娘子们也自有去处潇洒逍遥。 大宋承平日久,都城繁华极盛:元宵,皇帝与民同乐;清明,郊外踏青;端午,龙舟竞渡;汴京风情,纸迷金醉。帝都承平气象,笔墨文字难书之万一也。 似这白雪皑皑、万物染霜时节,正可约三五好友于松间听涛、竹前唱和、江舟垂钓。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钓的是寂寞啊,是祭奠匆匆流走的青春年华,是追忆为之第一次心动的小娘子(小郎君)。 郊外,裘衣靴帽、踏雪寻梅者不绝,寒风凛冽中高声吟唱、挥斥方遒,尽显才子佳人之风流气度。 城内,勾栏瓦肆、青楼妓馆丝竹阵阵,喧嚣繁华不舍昼夜。 潘楼东街巷,下桥南斜街、北斜街,内有泰山庙,两街皆有妓馆。牛行街、下马刘家药铺、看牛楼酒店,亦有妓馆,一直抵新城。十字街,曰鹌儿市,向东曰东鸡儿巷,向西曰西鸡儿巷,皆妓馆所居。出朱雀门,东城墙之外是民居。往东去的大街除麦秸巷、状元楼外,其余都是妓院,一直到保康门街。汴京相国寺的南边是录事巷妓院,北边的小甜水巷里妓院也很多。城西的郑新门大路,一直过了金明池,西边是道者院,院前面全是妓院。 汴京青楼产业,竟是昌盛如斯。早在本朝初年,东京的鬻色户籍有万数之多,到而今又何止此数? 自景定以来,诸酒库设法卖酒,官妓及私名妓女数内,拣择上中甲者,委有娉婷秀媚,桃脸樱唇,玉指纤纤,秋波滴溜,歌喉婉转,道得字真韵正,令人侧耳听之不厌。其中,性感妩媚、气质高雅、多才多艺的官妓如金赛兰、范都宜、唐安安、倪都惜、潘称心、梅丑儿、康三娘、沈三如等;私妓如钱三姐、季惜惜、吕双双、胡怜怜、沈盼盼、普安安、徐双双等,备受欢迎。 熙宁中,王安石实行新法,政府散“青苗钱”,为此在谯门设置了酒肆,百娃持钱走出者,便诱之饮酒,十钱便花去二三钱了。又怕市民不来饮酒,则命官妓坐肆作乐,以蛊惑民心。 浓妆艳抹的高级妓女是五星级酒楼的靓丽招牌:凡京师酒店门首,皆缚彩楼欢门。唯任店入其门,一直主廊约百余步,南北天井两廊皆小合子,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檐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和乐楼、和丰楼、中和楼、春风楼、太和楼、西楼、太平楼、丰乐楼、南外库、北外库、西溪库等皆为汴京赫赫有名的销金窟。在这些大酒楼中服务营生的皆为官妓。 所谓“官妓”,皆注册登记有妓籍,归国家教坊司管理。妓女外出工作必须有官方机构发出的通行证,然后才可以到指定的场所。即使当朝权贵设宴,也得一见曹署行牒,皆携乐器而往。管理颇为严格规范。 这些摩登女郎不仅品貌美、气质佳,而且学识、才智和艺术修养、交际能力出众超群,专业素质较高。 高级妓女其起居为宽静房宇,三四厅堂,其庭院有花卉假山,怪石盆池,其小室皆帷幕茵榻,左经右史。不仅能文词,善谈吐,亦平衡人物,应对有度,而且夫善乐色技艺者,皆其世习,以故丝竹管弦艳歌妙舞,咸精其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官妓基本上卖艺不卖身,类似于后世的文学青年、文艺演员、礼仪小姐、娱乐明星、形象大使、广告代言人…… 是的,京城名妓并不隶属于各大酒楼,双方是主雇关系,互惠互利。酒楼借名妓站台表演吸引王公贵族、名家子弟光顾生意,妓者则倚此大平台展现技艺、提升名气。双方一拍即合、狼狈为……友好合作。 时下京城名妓有崔念奴、花想容、杜月奴、杨剑心、柯凤仙、应素素等,尽是色艺双绝的如花美人,惹得众多衙内公子、才子名流一掷千金、竞相追逐。近来汴京城风头最盛的二位名妓,一是花想容,一是李师师。 花想容,听着名字就感觉美,其实人更美。人们之所以借用李白形容杨贵妃的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来形容她,自然有其深刻的内涵。花想容姿色姣好,面容清润,莺语婉转,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歌声如出谷黄莺,绕梁三日不绝,所唱的宋词长词慢调,意蕴深刻令社会名流为之倾倒。动朱唇以徐言,自是入木三分,深得姐妹们喜欢,威望很高,堪称是花魁。在汴梁众多的妓女中,唯独她被冠以花想容的名号。 只是想预约到花想容很难,想听到花想容的一诉衷肠就更难了。艺压群芳的她卖艺不卖身,看惯了那些丑恶的嘴脸,纵使拿出金山银山,她也不愿意嫁给富家子弟,浪荡公子哥儿。那些客人都喜欢她,但都有点儿畏惧她,娇嫩中透着英气逼人。同行的姐妹们,也经常靠她来撑腰,若和客人发生什么争执,经常来找她来摆平。姐妹间的小争小吵,自是不必提了,她一出面便告解决。 前些日子传出一则令无数追捧拥趸伤心绝望的消息,说花想容意欲脱籍从良。 官妓落籍这种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官妓官妓,不要以为沾上一个“官”字儿便以为她们很荣耀,虽然吃喝都是公款,但在人身自由方面就远不如私妓,那些私妓只要有钱,就可以赎身的。但是官妓即使有钱,也不能随便赎身,因为她们本身就是替犯罪的家人赎罪的。 那么官妓如果要获得自由身,凭什么手段呢?才气,逼人的才气,加上遇到手握权力的知音。 老苏同志就没干这种事。 有个叫九尾野狐的官妓把苏老先生的诗词歌赋熟记了许多后,陪侍老苏时“不经意”间吟了几句,老苏顿有遇到知音的感觉。看到苏老先生高兴,九尾野狐便向他提出要求从良,苏东坡当即写下“五日京,判断自由;九尾野狐,从良任便。” 他有一次路过镇江,镇江太守林希热情款待他,席间有叫郑容和高莹者陪侍,陪侍苏东坡时格外用心,尽拣苏东坡的词谱的歌演唱,而后同时提出了落籍从良的要求。苏东坡微笑写就《减字木兰花》:“郑庄好客,容我尊前时堕帻。落笔风生,籍籍声名满帝京。高山白早,莹骨冰肌那解老。从此南徐,良夜清风月满湖。”乃是藏头词:郑容落籍,高莹从良。”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他的如夫人王朝云。 花想容才气自是有的,要想落籍还得有名望的人为她出头。 传言中这个人便是张耒。 张耒,字文潜,号柯山,亳州谯县人。熙宁年间,考中进士,历任临淮主簿、着作郎、秘书丞、史馆检讨。“苏门四学士”(秦观、黄庭坚、张耒、晁补之)中,受唐音影响最深的作家。诗学白居易、张籍,平易舒坦,不尚雕琢,但常失之粗疏草率;其词流传很少,语言香浓婉约,风格与柳永、秦观相近。 张文潜官职不高,但其名声甚显,能诗善词,在京城颇有名气。 关于张耒与花想容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缘于一阕词。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1章 西施 “含羞倚醉不成歌。纤手掩香罗。偎花映烛,偷传深意,酒思入横波。看朱成碧心迷乱,翻脉脉、敛双蛾。相见时稀隔别多。又春尽、奈愁何。” 这阕《少年游》写闺情离思,那娇羞少女的情态跃然纸上,让人羡煞爱煞,那份温情美妙真是有浓得化不开啊。 这张耒从小就受着正统的诗礼的熏陶,加之受业于山阳学官,少年时即表现出对文辞的灵感,十有三岁而好为文”(《投知己书》),十七岁作《函关赋》,传诵人口。 熙宁六年,其二十岁时,由神宗亲策为进士,王安石负责提举,授临淮主簿,开始步入仕途。 熙宁六年至元丰八年,其先后在安徽、河南等地做了十多年县尉、县丞一类地方官,并因秩满改官不断,往来京洛间,为政特别辛劳。 元佑元年,范纯仁荐举张耒参加太学学士院考试,被提擢任为秘书省正字,其后历任着作佐郎、秘书丞、史馆检讨。馆阁八年,张耒有缘披览国家藏书,过着“图书堆枕旁,编简自相依”的生活,其文翰学术也日有进益。 这期间,张耒在暇日与友人或举酒欢宴,或同游京都名胜,诗文酬唱,作画题跋,互相砥砺。 至于张耒何以与花想容有了瓜葛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有这么一阕《少年游》,便足以令人浮想联翩。只不过其文名虽不低,咖位却不高,要想为花想容落籍仍是力有不逮。 但他有个好先生啊,苏大学士做这种为妓女落籍的事可谓是行家里手,得心应手之极。 有苏轼出马,开封府尹王岩叟在此事是不会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洛党虽与蜀党斗的不可开交,但身为朔党大佬的王岩叟以刚直不阿、高风亮节着称,自是不会行此龌龊手段。 更何况,苏轼与朔党领袖刘挚私交颇深,并未因党争而丧失友情。 苏轼的好友王定国和刘挚是为姻亲,刘挚的长子刘跂娶王巩的独生女为妻,因为这些复杂因素,总体来说,刘挚和苏轼之间尚属君子之争,没有出现你死我活和新旧党争类似的骇人局面;看其时苏轼的诗文,他在起草的有关诏书中涉及刘挚,如元佑元年十一月《赐新除中大夫守尚书右承刘挚辞恩命不许断来章批答二首》,元佑二年九月二十二日《赐尚书左承刘挚生日诏》,元佑三年四月十三日《赐新除依前中大夫守中书侍郎刘挚辞恩命不许断来章批答二首》等,均言辞恳切,关怀备至,苏轼的大度、刘挚的耿介,均在这些文中灼灼可见。 是以,张耒若真心欲为花想容落籍,并不算难事。 不论何时,总有人拥有特权。 因为此事,京城不乏咒骂张耒老牛吃嫩草者——其已三十有七,花想容正是双十年华。爱情,果是无年龄地域贫富贵贱之分的……吗? 但自也有人为之祝福,王棣便是其中之一。 “苏门四学士”黄秦张晁,王棣皆已见过。 他认识黄庭坚最早,元丰七年苏轼过江宁访王安石时逗留经日,期间黄庭坚、佛印也一并前往。现今黄鲁直任秘书丞,提点明道官,兼国史编修官。 王棣入京,自去拜会了黄庭坚、秦观、张耒三人。 至于晁补之,今年五月,他因校书郎官奉微薄,不足赡养,乃乞补外官,得以秘阁校理通判扬州。赴京途中,王棣路过扬州拜见姑父蔡卞,也一并结识了晁无咎。 “苏门四学士”,黄庭坚与先生苏轼并称“苏黄”,晁补之与张耒并称“晁张”,秦观与黄庭坚被称作“秦七黄九”。 因为苏轼之故,再者王棣实在够妖孽,苏门四学士对这不知该如何排资论辈的少年郎极为友善。 若从王安石处算起,王棣该比这四人低一辈。但若从苏轼那算,王棣又应是四人的叔辈。关系有些乱,那便平辈相称好了。即便是如此,王棣却实是占了便宜的,有此四人为兄友,何其幸甚? 另外,李格非、廖正一、李禧、董荣这未来的“苏门后四学士”他也一一拜会过。 嗳,苏轼这条大腿,王棣抱的好紧。 作为旁观者,张耒花想容,才子佳人,双宿双飞,乐见其成。 更何况,他也并非旁观者。 处于舆论中心的另一人便是李师师。 八卦点乃是遂宁郡王与周邦彦为这个出道未及半年的当红炸子鸡争风吃醋。 瞧瞧,八卦就是八卦,遂宁郡王才多少岁呀,在民间便是一屁大孩子,就晓得风花雪月男欢女夏天了? 所以说,谣言止于智者啊,智者们如是以为。 但有少部分人是知晓赵佶的,这位郡王殿下说不定还真能做出此等事来。 其生于元丰五年五月五日端午日,因五月生人不祥改为农历十月十日,乃神宗第十一子。次年正月,神宗正式赐名“佶”,十月,被授为镇宁军节度使、封宁国公。 赵佶自幼养尊处优,逐渐养成了轻佻浪荡的性格。据说在他降生之前,其父神宗曾到秘书省观看收藏的南唐后主李煜的画像,“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随后就生下了徽宗,“生时梦李主来谒,所以文采风流,过李主百倍”。这种李煜托生的传说固然不足为信,但在赵佶身上,的确有李煜的影子。徽宗自幼爱好笔墨、丹青、骑马、射箭、蹴鞠,对奇花异石、飞禽走兽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在书法绘画方面,更是表现出非凡的天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元丰八年,当今皇帝即位后,赵佶被封为遂宁郡王。 王公贵族家的子弟多纨绔,吃喝玩乐、斗鸡遛狗最是在行,更少不了龌龊污脏之事。赵佶虽然才九岁,但已出宫立府,真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那还不撒了欢的玩耍寻乐? 争风吃醋?且是与周邦彦?那是大有可能的。 再说说周美成其人。 周邦彦是婉约词之集大成者,继承前人,吸收提炼,发扬光大,为婉约词的发展作出了贡献。本朝婉约作家,周最晚出,熏沐往哲,涵泳时贤,集其大成。其创出整饬字句的格律派之风,使婉约词在艺术上走向高峰。 身为婉约词人的他,词的内容既被苏轼翻新到极致,他必然要在艺术技巧上出奇制胜。他本人精音乐,又搞过专业创作,因此能精雕细琢,研音炼字,在审订词调方面做了不少精密的整理工作,扩展了音乐领域,在填词技巧上有不少新创举。他更能自己度曲,创造了《六丑》等新词牌。总之,他开了格律词派的先河,为词的艺术形式作出了贡献。 周邦彦的词作,内容不外乎男女恋情、别愁离恨、人生哀怨等传统题材,反映的社会生活面不够广阔。他的成就主要在于兼收并蓄,博采诸家之所长,又摒弃它们的弊端,引导词的创作逐步走上富艳精工的道路。在他的词中,既有温庭筠的秾丽,韦庄的清艳,又有冯延巳的缠绵、李后主的深婉,也有晏殊的蕴藉和欧阳修的秀逸。至于柳永的铺叙绵密乃至是淫冶恻艳以及苏轼的清旷豪达,都能窥知一二。同时,对于婉约词和豪放词的某些缺点,他也尽量避免。 时人赞曰:“凡作词当以清真为主。盖清真最为知音,而无一点市井气,下字运意,皆有法度,往往自唐、宋诸贤诗句中来,而不用经、史中生硬字面,此所以为冠绝也。”、“清真之词,其意淡远,其气浑厚,其音节又复精妍和雅,最为词家之正宗。” 是时,无论是贵人、学士、市儇、妓女,皆知其词可爱。单论词作功力,其只在苏轼一人之下也。 才子多风流,周邦彦也不例外。他经常以“顾曲周郎”、“旧日潘郎”自居,更别说他词中的“大堤花艳惊郎目”之类的句子了。和柳永相类,周邦彦也是流连于勾栏瓦肆的常客,性情不拘小节,风流不羁。 有井水处皆唱柳词,柳永长年出入花街柳巷,沉缅秦楼楚馆。他的词,经歌妓传唱,红遍大江南北。其辞世时葬资无所出,还是众妓女们集资安葬了他。此后,每逢清明,都有歌妓舞妓载酒爻饮于柳永墓前,祭奠这位词人,时人谓之“吊柳会”,也叫“上风流冢”。不是参加“吊柳会”、“上风流冢”者,不敢到乐游原上踏青,并约定成俗。 周美成呢,亦是秦楼楚馆之常客,乃是众多歌妓的入幕之宾,风流韵事不胜枚举。 他若是与李师师发生些什么不是为外人道的故事,并不出奇。 至于与皇室中人为了青楼女子争风吃醋,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大宋文人地位清高矜贵,即便是遂宁郡王也不能因此事刁难周美成。 一干吃瓜群众兴致勃勃的搬条小板凳欣赏这出年度大戏,等待最后的结果。无论是谁负谁胜出,都是八卦饕餮盛宴呐。 而当事人李师师,也上了头条热搜,成了汴京当红女星,少不得被人肉搜索一番。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2章 玉兰儿 李师师者,汴京人,其父王寅任染房使。 染院,官署名,太宗太平兴国三年,改染坊置,分东、西二院,隶少府监,掌染丝枲币帛。真宗咸平六年,并为一院。以京朝官、诸司使副或内侍一人为监官,三班使臣一人为监门官。染院使,分东、西二使,属西班诸司使。多不领本职。仅为武臣迁转之阶。咸平元年定为同六品,元丰改制改为正七品。 李师师三岁时父亲把她寄名佛寺,老僧为她摩顶,她突然大哭。老僧人认为她很像佛门弟子,因为大家管佛门弟子叫“师”,所以她就被叫做王师师。 其四岁时,父亲获罪入狱,家中女眷充入教坊司为官妓。时有老鸨李蕴者将其从教坊司赎出以为义女,遂改姓李。及长,色艺双绝,人风流、歌婉转。 其住在城东金钱巷,多在矾楼登台献技。 李师师虽登台四月余,却已名气不弱。 小晏晏几道观其表演后,乃作《生查子》相赠,捧其扬名汴京城。 秦观又作《一丛花》词赠李师师:“年来今夜见师师。双颊酒红滋。疏帘半卷微灯外,露华上、烟袅凉口。簪髻乱抛,偎人不起,弹泪唱新词。佳期谁料久参差。愁绪暗萦丝。相应妙舞清歌夜,又还对、秋色嗟咨。惟有画楼,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周美成亦作《玉兰儿》词相赠:“铅华淡伫新妆束,好风韵,天然异俗。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赖得相逢,若还虚度、生世不足。” 当然,“睡半醒,生香透玉”云云当不得真,诗人嘛,想象力丰富,艺术加工之类也是有的。 于王棣而言,周、秦二人已有数面之缘,算是老相识了,小晏却是尚未谋面。 晏几道,字叔原,号小山,仁宗朝相公晏殊第七子,与其父合称“二晏”。词风似父而造诣过之。工于言情,其小令语言清丽,感情深挚,尤负盛名。表达情感直率。多写爱情生活,是婉约派的重要作家。黄庭坚说晏几道词“清壮顿挫,能动摇人心”,与大晏词那种淡淡的哀愁和富于哲理完全两样。正所谓是“有至情之人,才能有至情之文。” 时人谓之曰:晏氏父子,嗣响南唐二主,才力相敌,盖不特词胜,尤有过人之情。叔原以贵人暮子,落拓潦倒,华屋山邱,身亲经历,哀丝豪竹,寓其微痛纤悲,宜其造诣又过于父。山谷谓为“狎邪之大雅,豪上之鼓吹”,未足以尽之也。 请注意“落拓潦倒”四字,王棣也正因此四字而不敢登其门拜访,其之所以如此困顿与王安石有关呢。 神宗熙宁七年,晏几道的朋友郑侠因进《流民图》反对王安石变法而被罗织罪名,交付御史台治罪。政敌们从郑侠的家中搜到晏几道的一首《与郑介夫》(郑侠字介夫),上面写着:“小白长红又满枝,筑球场外独支颐。春风自是人间客,主张繁华得几时?”这些人如获至宝,以讽刺“新政”、反对改革为名,将晏几道逮捕下狱。后来神宗释放了晏几道。这件事虽然有惊无险,但经过这么一折腾,原本就坐吃山空的家底更加微薄,晏家的家境每况愈下。这件事对晏几道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从一个书生意气的公子哥,沦落为潦倒落魄的贵族。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晏几道终究是因王安石变法而锒铛入狱自此沦落,王棣又焉能贸然登门? 而于李师师,有这几位大名人争相赠词,名气自是陡然上升。关于她的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更有甚者,言之凿凿的说又有某某大人物作《师师令》赠李师师:“香钿宝珥。拂菱花如水。学妆皆道称时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彩衣长胜未起。纵乱云垂地。都城池苑夸桃李。问东风何似。不须回扇障清歌,唇一点、小于珠子。正是残英和月坠。寄此情千里。” 这,就八卦步子跨的太大,也容易扯着蛋,难不成去世十余载的张先张子野因这李师师太过惊艳而起死回生了? 这阕《师师令》为张先自度曲,乃是为汴京名妓张师师所作。 那张师师才艺双绝,与柳永亦是老相识。当年柳永写《西江月》予张师师、刘香香、钱安安三位汴京名妓曰::“师师生得艳冶,香香于我情多。安安那更久比和。四个打成一个。幸自苍皇未款,新词写处多磨。几回扯了又重挪。奸字中心着我。” 张师师则写了《西江月和柳永》:“一种何其轻薄,三眠情意偏多。飞花舞絮弄春和。全没些儿定个。踪迹岂容收拾,风流无处消磨。依依接取手亲挼。永结同心向我。” 啧啧,这你侬我侬的,亏了“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张老先生煞费苦心的制新词《师师令》呢? 是以,此师师非彼师师,皆以讹传讹也。 但又怎止得了世人的熊熊八卦之火?坊间关于李师师的小道消息不绝,其美貌却是公认的,可归纳为:鬓鸦凝翠,鬟凤涵青,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烦……”处于风口浪尖上的某小姐支着下巴,轻叹一声。 “成名之路会伴随着许多东西,酸甜苦辣皆有,风霜雨雪常伴。外人看到的只是表面的光鲜亮丽,至于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难……那不正是成名该经历的么?”那个俊朗的不像话的小郎君老气横秋的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痛啊,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吗?想在汴京城出名走红可非易事。” 那个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少年“噗嗤”一笑,如盛开的野菊,颊边的梨窝像是盛满了馥郁的佳酿,令人如沐春风:“三郎,奴奴看你出名便没怎么受苦遭难哩。” “没有吗?”王棣摸着鼻子,心想,还真没遇什么风浪苦难呢,略略有些尴尬:“倒也谈不上怎么有名啦。” “三郎过谦了。”李师师绷着脸,认认真真的说道:“时下汴京城自教坊司到瓦舍,三郎的几首词是传唱度最高的,便连周美成、秦少游亦有不如,还待如何有名?” 此时写词功力以苏轼为最,但其词作气势磅礴、场景宏阔雄壮,这些年多有直抒胸臆、自由豪放之作,鲜有婉约新作。整体而言,豪放词作并不适合秦楼楚馆、勾栏瓦舍的歌妓演绎,传唱度高的当推周邦彦、秦观、晏几道数人。 今年王棣横空出世,问世词作不多,但首首精雕细琢,无论是《鹊桥仙》、《青玉案》抑或是《清平乐.村居》还是咏梅、咏荷诗,皆适歌妓传唱,李师师所言倒算不上夸张奉迎。 哦,还有那阕《如梦令》,汴京各大歌坊皆唱“应是绿肥红瘦”。说起众星捧月这事,王棣也是有份参与的。事实上,因他与李师师同龄,男才女貌也好,女才男貌也罢,才真的是佳偶天成、璧人一双。 这是王棣与李师师第五次见面。 甫到京城时,在矾楼为了一睹芳容,王棣顺手抄了《如梦令》赠予李师师,倒非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却也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令人惊愕的是,他这貌似临时起意随随便便写的词,竟是犹胜周、秦、晏几位的词作。 此词一问世,便轰动了整个京师,文士莫不击节称赏,未有能道之者。 一干词评家纷纷评赞:“‘知否’二字,叠得可味。‘绿肥红瘦’创获自少年,大奇。”、“此词安顿二叠语最难。‘知否,知否’,口气宛然。若他‘人静,人静’、‘无寐,无寐’,便不浑成。”、“一问极有情,答以‘依旧’,答得极澹,跌出‘知否’二句来。而‘绿肥红瘦’,无限凄婉,却又妙在含蓄。短幅中藏无数曲折,自是圣于词者。”、“只数语中,层次曲折有味。世徒称其‘绿肥红瘦’一语,犹是皮相。”……总之是好评如潮。 初到京城,王棣便打响了第一炮。再结合他早先问世的词作,已是隐隐有与周、秦分庭抗礼之势。 这样的一阕词赠予李师师,又怎能不让人想入非非?又怎能不让李师师感怀至深? 是以,过了几日,李师师便到了枣家子巷登门拜访,由头是“感恩之旅”。 美丽的事物总是赏心悦目的,更何况是灵气逼人的豆蔻少女。王棣并没有拒之门外,还请了蔡、聂二女作陪。 三个女人一台戏,李师师虽小了两三岁,却很是机灵乖巧,尽拣着称心顺耳的话说。再者三人身世仿佛,颇有共同语言,初次见面便犹如闺蜜重逢。 之后李师师便以拜师学艺的名义登门,成了枣家子巷王府的常客——金钱巷李大家精通琴瑟笛箫,还用“拜师学艺”? 王棣这半月来深居简出,今日是李师师第十次登门,也是二人第五次见面。 聂胜琼偶感风寒,蔡云英便在后院照料看顾,为免传染,死活不让王棣过去探视。王棣只好乖乖地待在前院接待李师师。 二人仿似相识多年的老友,很是随意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屋外,冬阳微醺,渐渐有了暖意。 元佑五年冬天的汴京城,喧闹中自有静谧安生之处。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3章 禁烟 才子佳人也好,争风吃醋也罢,四海承平时可为谈资,津津乐道。 但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却是无这等闲情逸致的,各怀心思,蠢蠢欲动。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高太后凤体抱恙! 原本,太后已年近六旬,身子骨不大好也属正常。人生七十古来稀,花甲老人有些病痛在所难免,但这时机不对。 是的,高太后病的不是时候。 宫中长者生病这种事极为秘辛,概不外传。太后老人家却已是染恙旬月、卧榻不起,此事便再难保密,朝堂之上难免人心惶惶。 无它,朝政施行皆在太后一人耳。朝堂诸多大佬尽由太后提拔擢升,熙宁新政尾大不掉,司马相公仙逝后,旧党分崩离析,洛、蜀、朔三党争斗犹胜新旧之争。在这当口,若无高太后坐镇调度,恐怕这大宋朝的天又要变上一变了。 高太后这四十余年来可谓是经历大风大浪,巾帼不让须眉。 其本亳州蒙城人,小字滔滔。庆历七年三月,高滔滔嫁给了赵宗实,封京兆郡君,随即在次年四月就生下长子。嘉佑七年八月初四,赵宗实被仁宗立为皇子,初九,赵宗实赐名赵曙,次年三月二十九,仁宗驾崩,四月初一,赵曙继位,是为英宗。四月二十九,京兆郡君高滔滔被立为皇后。 英宗的四子四女俱为高滔滔所生,继位后后宫中除高滔滔以外也没有任何妃嫔。曹太后曾让心腹人悄悄给儿媳兼外甥女高皇后带话:“官家即位已久,今圣躬又痊平,岂得左右无一侍御者耶?”高皇后听了婆婆兼姨妈的话,很不高兴,回答说:“奏知娘娘,新妇始得嫁‘十三团练’耳,即不曾嫁他官家。”在治平三年底,赵曙生病,大概是为了冲喜,高滔滔听从了曹太后的建议,方给丈夫选了三位妃嫔。 就问你新不新奇? 治平四年正月初八,英宗驾崩,太子赵顼继位,正月初十,尊曹太后为太皇太后,高滔滔为皇太后。元丰八年二月,赵顼病重,宰相王珪请求立太子,又奏请皇太后权同听政,赵顼同意。三月初一,高滔滔垂帘于福宁殿,确立六皇子赵佣为皇太子,改名赵煦。三月初五,神宗驾崩,太子继位,初六大赦天下,初七尊高太后为太皇太后。三月二十二日,高太皇太后正式开始听政。 高太后拥有十分优秀的执政才能。执政期间,勤俭廉政,励精图治。期间政治比较清明,经济十分繁荣。因而,哲宗时期经济繁荣、天下小康、政治清明、国势强盛,这与高太后的贤德是分不开的,时人誉为女中尧舜。 就问你传不传奇? 熙宁年间,高太后和曹太后,利用自己是皇帝母亲和祖母的身份,不断向神宗皇帝施加压力。神宗本来就是孝顺之人,最终也产生了动摇。王安石变法的失败,原因很多,但高太后绝对是其中不可忽视的一个因素。 她为什么会如此厌恶变法,自始至终反对变法呢? 在王棣看来,首先作为国家功勋之后的皇亲国戚,本身就有庞大的家族支系,而变法的很多内容过于急功近利,不符合当时的社会现状,损害了各阶层的利益,首当其冲感受到变化的就是统治阶层中的贵族,变法遭到保守派的强烈反对,而高太后的反对有其本身的倾向以及家族的影响。 革新比守旧更需要勇气和魄力,作为受传统教育的女子接触的更多的或许是旧时的守成方式,却不会受很多关于治国理政的教导,而且相比于革新,守成更加的稳定。庞大家族众人的利益要求,神宗在位时,反对也就是反对派多了一份力量而已,但是当她真正的执掌政权可以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并付诸实施承担责任时,满足统治的需要,众人的意见会推着她前行。 其次是王安石的变法不能完全适应当时的社会现实,过于超前的变法措施,没有足够的社会基础来支撑,也没有够的势力支持。单纯的为了应对国家的财政危机,以损害社会各阶层利益的方式来充盈国家财政,在当时社会矛盾重重的情况下,只会雪上加霜。在变法求新的过程中急于求成是大忌,不能适应现实需要的只能被搁置,正是由于危机沉重,矛盾激化,更加需要稳步前行。 再次是获得统治阶级内部的认同,减少反对力量很重要。 其实,归根到底是因为新政损害到了诸多集团、门阀的根本利益,注定会以失败告终。 都说屁股决定脑袋,高太后所处的位置使得她只有反对变法,再无二话。 当然,这是个狠角色。 高太后垂帘听政后,“以复祖宗法度为先务,尽行仁宗之政”,立即废除了神宗皇帝和王安石推行的新法,将因为不支持新法而被下放贬谪的旧臣都召回京师,分别重用,如文彦博、司马光、范纯仁等人。 司马光使用“以母改子”的政治手段,反对新法。他把变法的责任都推给王安石,说王安石“不达政体,专用私见,变乱旧章,误先帝任使”;接着全盘否定了新法,评判新法“舍是取非,兴害除利”,“名为爱民,其实病民,名为益国,其实伤国”。新法大部废除,许多旧法,一一恢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与此同时,旧党还不遗余力地打击变法派。章惇曾对司马光恢复差役法的主张一一进行批驳,反变法派动员全部台谏力量,对章惇屡加击逐,直至被迫赋闲,贬至岭南。列为王安石等人亲党的变法派官员,全被贬黜,其中蔡确写《车盖亭诗》,以为皆涉讥讪,贬死于新州。变法派人人怀自危,惶惶不安,吕惠卿在谪籍不敢喝口冷水,唯恐因此得病,而被反对派抓住把柄。 这一切皆在高太后或主导或默许之下进行,是为“元佑更化”,又称“元佑党争”。 而她本人却崇尚节俭,以朴实着称,恭勤俭度越前古,常对皇帝比喻:“一瓮酒,醉一宵;一斗米,活十口。在上者要尽量减少浪费,提倡节俭。” 她的衣饰除朝会典礼,在宫中常用补衣,不用丝锦。宫中膳食,只用羊肉,因为羊吃草,不需用粮食。但牛因能耕田,严禁食用。过生日的时候,御厨别出心裁地用羊乳房和羊羔肉做成两道美的菜肴,献给高太后。高太后得知后,说:“羔羊在吃乳时期,杀母羊取其乳房,羔羊就要断乳饿死,羔羊幼小,烹而食之有伤天道,”即命将菜撤去并下旨不得宰羊羔为膳。还常到御房,视食器刷洗是否干净,并戒以节俭以不可奢侈浪费。 就问你神不神奇? 废新政,用旧法,稳定民心,发展经济,带来稳步前进的清明吏治,这一切固然离不开以司马君实为首的朝党大佬的努力,但领军人物是高太后,定海神针是高一人后。没有她的“拨乱反正”,就没有时下的河清海晏——嗯,至于党争之祸那便选择性忽略了吧。 然而,这面精神旗帜眼看着就要倒了。这怎么得了?这怎生是好? 高太后的病情不轻,击倒她的是寒冷的天气、党争的加剧以及西夏扰边。 元丰八年十月,刚升任左谏议大夫的范纯仁首先向朝廷建言,趁西夏使者来祭奠之际,优待夏使,希望能早日与西夏停战。此论一出,得到了侍读韩维和门下侍郎司马光的赞同,“俱劝上以弃地和戎为利”。韩维立即上言附和,指出“兵之不可不息者有三,地之不可不弃者有五”,而其核心思想则是弃地与夏,结好夏人,从而与西夏停战。 真正使弃地问题受到朝廷高度关注的是宰臣司马光所上奏章。在这篇奏章里,司马光认为米脂、义合、浮图、葭芦、吴堡、安疆等寨皆孤僻单外,难以应援,土地贫瘠,难以守御。宋得之无利,而西夏失之为害,因为此数寨深入西夏境地,控扼西夏腹心,故西夏必然会全力争夺。为了避免与西夏的战争,主张自神宗用兵以来所得西夏旧地,归还西夏,而兰州和定西城因原非西夏旧地,可暂时保留。并提出对西夏的上下两策,上策返其旧疆,下策禁其私市。司马光所以如此汲汲于早日归还西夏旧地者,其目的则在于结好西夏,与之停战,认为“不和西戎,中国终不得高枕”。在朝廷没有对弃地达成决议前暂时采取了司马光的下策,元佑元年正月正式下诏,在河东和陕西两路严禁边民私市。 彼时,司马光、范纯粹主张废米脂、义合、浮图、葭芦、吴堡等寨,归还西夏旧土;苏辙主张弃兰州和米脂、义合、浮图、葭芦、吴堡五寨;范纯仁主张以西夏旧土交还永乐城失陷人口,且每人加绢帛十匹;安焘、吕公着等不主张弃兰州…… 最后熙河、兰州等得以保留,所弃的是葭芦、米脂、浮图、安疆四寨。 今年春二月,夏人来归永乐所获将士百四十九人,诏以米脂、葭芦、浮图、安疆四寨与之。六月,夏人来画绥州外十里为界。八月和十一月,西夏两次遣使议疆界事。但由于双方犬牙交错的侵耕问题,导致双方在划界时矛盾重重,而焦点则集中在兰州城附属的质孤、胜如二堡上。因兰州附近本为西夏肥美土地,夏人有“御庄”之称。自李宪城兰州筑堡其地后,此地属宋,划界之时,质孤、胜如两堡也算在兰州属城中。西夏不愿失去这一地区,先是多次要求宋废弃质孤、胜如二堡。在被宋拒绝后,执政的梁乙逋多次兴兵犯堡,遂将二堡毁弃,但当夏军撤出后,宋方又不断修复……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4章 玉山颓 西夏之所以一再犯边,正如范育所说,并非“以尺寸之壤为彼利也”,而是因为“熙河形势控其右胁,临制其国,尝欲削吾边面,毁吾藩篱,使吾边常危,则彼有常安之计”。故而宋夏之间停战实际上很难达成,西夏的反复无常事实上证明了元佑初年企图通过弃地予夏实现停战思路的破产。而元丰、元佑年间对西夏的成功防御,也肯定了北宋的军事力量,证明对西夏无需过多让步。 元佑年间弃四寨无论对宋夏关系,还是宋朝政治史都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围绕着这件事的讨论却能折射出当时宋夏关系和宋朝政治的一些脉络和走向。就当时的争论来说,弃地与否刚开始还仅仅只是政策之争,并没有演变到君子小人之辨和党派之争。尽管最后弃地主张占了上风,但主张保留沿边堡寨的人也并没有受到处罚。 事实上,因与西夏连兵不解,宋君臣也不断在反思对西夏政策,四寨问题也不断被重提。 对于高太后而言,弃地求和虽是早前司马光等政事堂相公一手经办,但其中她持有相同的意见,这才促使此事达成。 再怎样,“弃地”总是有损国威的呀。此事,做的不地道啊,就好似有一枚刺扎在心口,难受。 要命的是,十一月底,西夏再次寇麟、府州。 这是要闹哪样?一面商谈画疆事宜,一面寇边扰战,以战促和?还是一手和谈一手扰战、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这也太两面三刀了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国呀。 环庆路经略使章楶就上奏认为宋给赐西夏四寨,恢复岁赐,对西夏已经仁至义尽,而西夏却“负背恩信,悖慢愈深,輙兴师旅,侵犯边境。苟纵而不问,异时必为大害”。 西夏数次犯境,朝廷本来想要怪罪边将。也算不上祸水东引,快过年了,转移转移重点,先避重就轻吧。不想原来提倡弃四寨的范纯仁主动领罪,以为自己“御戎失策,累章待罪,蒙恩罢帅,移知河南府,窃恐未厌公议,望再行黜责”。 这……要不要这样啊?还能不能开开心心过大年了? 而藉此良机,又有那铮铮臣工上奏状细诉对西夏策务之谬误,矛头直指当初主持弃地的旧党大佬,包括已过世的司马光、范纯仁、苏辙、刘挚、吕陶等大臣。 很显然,这是新党不甘蛰伏伺机发动。文人铁骨,当死谏不改其志也。 这也怪早前元佑诸臣借用了原来的君子小人之辨,将神宗时期的开边政策归结为小人希功邀赏所致。如元丰中开边运动中发挥过重大作用的李宪,就被御史中丞刘挚批评为“贪功生事,一出欺罔”。同样,吕陶也将李宪、王中正“邀功生边事”与“章惇悖慢无礼,吕惠卿奸回害物,蔡确谤毁大不敬,李定不持母丧,张诚一盗父墓中物,宋用臣掊敛过当”等事情相提并论,认为他们“皆事积恶盈,罪不容诛”。这种将神宗和熙丰之臣两分的做法成功地摆脱了元佑诸臣在面对神宗遗产时的尴尬,但却也成为对熙丰之臣惩罚过度的诱因。 来而不往非礼也,新党中坚骨干或贬或罪,似成明日黄花。然而总有胸怀抱负者不畏强权、无惧生死正义谏言。 好吧,没那么伟光正,抓住反方痛脚死薅而已,即便无济于事、奏状石沉大海,刷刷存在感也是好的。 但高太后可就太扎心了,这是狠狠的打脸啊,西夏、新党,包括旧党这一个个,能不能省点些,尊老爱幼知不知?是组团欺负咱孤儿寡母来了。嗯,煦儿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啊。 特别是你范纯仁,请啥罪呢?显得你又纯又仁是吗?整个一迂呆子,亏得老身如此器重你。 范纯仁在某个角落眨着小眼睛,显得很无辜——臣只是这么一说,千万别当真呐,背锅侠很难当的好不好?老臣已六十有三了,老腰老胳膊了,这口锅背的好累。 他揉了揉眼睛:我太难了。 范文正公育有四子:纯佑、纯仁、纯礼、纯粹,范纯仁是为次子。 范纯仁为宋仁宗皇佑元年进士。曾从胡瑗、孙复学习。父亲殁没后才出仕知襄邑县,累官侍御史、同知谏院,出知河中府,徙成都路转运使。当今官家即位,拜官给事中,元佑元年同知枢密院事,三年,被授官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他的性格平易宽厚,尝言:“我平生所学,得益忠恕二字,一生受用不尽。以至于在朝廷侍奉君王,交接同僚朋友,和睦宗族等,不曾有一刻离了这两个字。” 但坏就坏在这“忠恕”上了。范纯粹在关陕一带做官,他担心二弟有与西夏作战立功的心思,就去书信说:“大车与柴车争逐,明珠与瓦砾相撞,君子和小人斗力,中原大国与外来小邦较胜负,不但不可胜,也不足去胜,不但不足胜,即使胜了也无所谓。” 呶,以和为贵是不会错的,但又似与他最敬重的父亲对西夏之策有悖了。 宝元元年至庆历三年间,范仲淹以龙图阁直学士身份经略西线边防,改革军事制度、调整战略部署,构筑以大顺城为中心、堡寨呼应的坚固防御体系,西北战线固若金汤,夏人不敢犯。西北边陲谣曰:“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羌人称范仲淹为“龙图老子”;夏人称其为“小范老子”,认为“小范老子胸有十万甲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与“小范老子”相比,小小范太过宽厚,所以才会主张弃地求稳,也所以才会落得今日这尴尬的境地。 他这一尴尬,太后老人家就更不好了,太难了啊。 多重压力之下,心思虑急,大宋执权柄者果断地病倒了。 家里的顶梁柱……呃,大宋的定海神针蔫了,这对朝堂诸公简直是十万点暴击。珠帘后面的位置空了呀,太不习惯了有没有?至于官家,还小,哪做得了什么主?得,暂时不朝会了,有啥事情政事堂几位相公商量着来吧。 呜呜,可有些事谁也不敢背锅……拍板定夺呀。倍感委屈的范相公尤其如是。 神宗元丰五年撤销中书门下,恢复唐初三省制度,置三省长官——尚书令、中书令和门下侍中。不过,这三个官位只是虚设,从不授人。又仿照唐制,用尚书左仆射、右仆射代行尚书省的职权;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代行中书令的职权,他们是正宰相。这时,参知政事的名称被取消,而增设了四名副宰相,即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丞、尚书右丞。 这时的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乃是吕大防,以左为尊,吕微仲排名在吾之前,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结果呢,事实证明范纯仁的个子要高些,好大一口锅砸过来,正好让他给背了。 元佑五年十二月初十,范纯仁罢,出知颍昌府。 倒也说不上是背锅,盖因其性情所致,这不是他第一次被贬谪。 熙宁新政时,他认为变法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损害百姓利益,何况王安石如此党同伐异、急功近利,完全违背了儒家之道,因此上奏弹劾。不过,变法伊始,神宗不想让反对者的声音干扰王安石,就压下了范纯仁的奏章。范纯仁说:“我既为谏官,所言之事您又不听,那还要我干什么?”于是再次请辞。神宗无奈,只好把他换到了国子监。 起初,王安石还想笼络范纯仁为己所用,被拒绝后恼羞成怒,请求神宗将范纯仁贬到偏地,重重责罚。神宗说:“他并无罪,还是去一个不错的地方吧!”遂命范纯仁去河中府任职,他在那里一干就是十几年。 高太后垂帘听政,司马光复出为相。这对范纯仁是好兆头,为啥?因为他与司马光关系太铁了!这俩人是莫逆之交,曾在洛阳一起成立“真率会”,轮流做东,来往密切,范纯仁的女儿还嫁给了司马光的侄儿司马宏,两家是姻亲。 但是,范纯仁对尽废新法的做法却不赞同。他曾力劝司马光,说新法已推行多年,其中的青苗法、雇役法等有助于北宋富国强兵,不宜骤然废除,“去基太甚者可也”,以免伤害百姓利益。 然而,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司马光根本听不进去。范纯仁无奈叹道:“是使人不得言尔。若欲媚公以为容悦,合如少年合安石以速富贵哉。”当年不愿依附王安石,如今不肯苟同司马光,使范纯仁在遭“革新派”迫害之后,又受到“保守派”的攻击。去年,在最大的文字狱“车盖亭诗案”中,他又坚持为曾经压制过自己的蔡确说话…… 两面讨好,自然是两面不讨好了,不让你背锅让谁背?缠绵病榻的高太后拍板,允了范纯仁的请罪自贬。 但西夏之事还是得解决呀,政事堂大佬表示很头痛。党同伐异、排除异己咱在行,军国大事不可操之过急,一急则过犹不及也,得压着等太皇太后病愈,也安安稳稳地过个年。 好在西夏人扰边时常有之,倒也毋需谈虎色变,再看看吧。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5章 不是路 军国大事让政事堂诸相公愁眉紧锁,民间却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 王棣一如既往地冷眼旁观,所谓的“元佑之治”啊,呵呵,这大概是大宋王朝最后的一丝风光了。 “我朝之治,元佑为甚”,是宋朝治世文明的顶峰,是宋朝最进步的历史时期,在中国历史上有重要影响。 仅是元佑之治中元佑党人的组成就已经光彩夺目,司马光是古今中外都有影响的圣贤;文彦博是着名政治家;苏轼和苏辙兄弟是着名政治文学家;程颐是思想家;黄庭坚和秦观是文学家;吕公着、韩维是和司马光、王安石亲密的嘉佑四友;刘挚、梁焘、李清臣、胡宗愈、王岩叟、孙固、刘奉世、范百禄、傅尧臣、范纯仁等都是杰出的执政;范祖禹、刘安世、朱光庭等直臣,韩忠彦是韩琦的儿子、范纯仁是范仲淹的儿子、欧阳棐是欧阳修的儿子、陆佃是陆游的祖父、李格非是李清照的父亲,元佑党几乎就是宋朝辉煌文化的标志,也是最受人民和后世敬仰的宋朝圣贤君子,所以元佑之治才能成为宋朝治世最光彩的时期。 可也恰恰是元佑党人开启了恶性党争的大门,将摇摇欲坠的大宋彻底推向了覆灭。 高滔滔垂帘听政不久,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回赋闲在家的旧党元佑党人首领司马光,征询治国方略,司马光很快就上了两份奏章,一份叫做《乞开言路札子》,另一份就叫做《修心治国之要札子》,将神宗朝实行的王安石新法批的是一塌糊涂,称新法是病民伤国,有害无益。这两道奏章很符合高滔滔的胃口,于是司马光被重新启用,出任门下侍郎,主持朝廷日常工作。 司马光复出以后,昔日保守党人全都被再度启用,来了个反攻倒算还乡团,在高滔滔的默许下,首先做的事就是大肆清洗朝中支持新法的新党熙宁党人,其中司马光前任蔡确因为在郊游时写过《游车盖亭》组诗,里面的诗句“矫矫名臣郝甑山,忠言直节上元间。钓台芜没知何处,叹息思公俯碧湾”,被元佑党人刻意解读为怀念新法实施的神宗朝,对本朝有所不满,故而掀起了一场风暴。很快蔡确,章惇和韩缜三大熙宁党人骨干被打成三奸,还被张榜公告,就连死去的王安石都上了榜,凡是和熙宁党人有关系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一律贬官到岭南,开启了北宋放逐官员到岭南的先河。 要知道王安石变法时为打击元佑党人而制造的乌台诗案,受牵连的仅苏轼一人而已,最后还由于曹丹姝求情,贬官也只是贬到湖北黄州。至于司马光本人,虽然在变法期间离开朝堂,但依旧可以安心着书《资治通鉴》流传后世。相反在打击熙宁党人的时候,株连之广早就超过了乌台诗案,就连元佑党人中的自己人吕大防都说,此风一旦形成,恐怕日后我们也会享受这种待遇,因此积极为蔡确求情。 作为旧党元佑党人的总后台,高滔滔完全支持司马光废除所有新法,不管是不是对国家有利,只要是新法就统统废除。这种不顾国家利益,只求路线正确与否的施政方针,彻底葬送了赵宋崛起的希望。 事实上,王安石实施变法以后,国防上的两大举措就是裁兵法和将兵法,凡是满五十岁的士兵必须退役,定期还举行体能测试,中央禁军不合格的士兵就调到地方厢军,若还不合格就予以辞退,同时重新整编全国军队,每支部队专门配置负责军事训练的将领,不影响换防,地方也不得干涉。 经过王安石的这一番改革,北宋军队战斗力达到建国以来顶峰,熙宁五年,大将王韶率领宋军出击熙河,即今天的甘肃临洮一带,收复熙州,河州,洮州,岷州,叠州和宕州共六州,对西夏形成包围趋势,证明了王安石变法在国防上的成功。 但是废除新法以后,赵宋军力再次陷入一蹶不振,而且还向西夏割让陕北安疆,葭芦,浮图和米脂四寨,妄图以割地求和平。结果呢,养虎为患罢了。 为了解决大宋财政困难的根本窘境,王安石通过青苗法,免役法,市易法和方田均税法的改革方针,一边进行开源,另一边则限制大资本和豪强,并且精简地方官员,减少不必要人事开支,成果也是极显着的。毕仲游于元佑元年《上门下侍郎司马温公书》中说道:“今诸路常平,免役,坊场,河渡,户绝庄产之钱粟,无虑数十百巨万。如一归地官(指户部)以为经费,可以支二十年用。” 坦率地说,高滔滔本人廉洁,对家人要求很严,为自己家族修建宅院,用的都是自个积蓄,不用公家一分钱,对于侄子想借她影响力要更高待遇的想法,高滔滔也予以拒绝。所以女中尧舜虽然是司马光的吹捧,但就领导者个人品质和办事公道来说,高滔滔的确是够格的。 但是高滔滔毕竟代表旧势力和反改革派,将赵宋富强的最后一丝机会也活生生掐断。 可以这么说,在王安石变法之前,北宋王朝就像一位病入膏肓的病人,身上大小毛病一堆,基本上处于混吃等死的状态,通过王安石的治疗,病人身体变好了,和邻居打架也能打赢了,如果继续坚持治疗,病情可能会有所好转。可惜的是,病人和家属由于害怕副作用,中断了治疗。最后病人在和新邻居打架中,因为自身各种原因嗝屁了,家属就把原因归结到医生身上了,觉得是医生治疗的问题,这就有点乱弹琴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司马光呢,坚持全面废除新法,不管黑猫白猫,不管会不会抓老鼠,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把新法废了一大半。带病得知免役法、青苗法和将官法还未废除,无限感伤地说:“四害未除,吾死不瞑目矣!”最终在他的努力下,免役法、青苗法也被废除了。气得苏轼在家中跺脚大骂:“司马牛!司马牛!” 在原时空,靖康二年四月,金兵攻破开封,徽、钦二帝被掳,北宋灭亡,是为“靖康之耻”。千年以来,人们在审视这场国殇之时,有人认为王安石是北宋亡国的元凶,也有人认为北宋之亡始于司马光。事实究竟如何?王安石和司马光两人谁更应该来背这个锅? 大儒朱熹就有“引用凶邪,排摈忠直,群奸嗣虐,流毒四海”之语。 但一代大儒王夫之重读宋史,留下了自己的愤怒:“北宋灭亡,始于司马光。” 明朝陈汝锜说:“靖康之祸,论者谓始于介甫(王安石),吾以为实始于君实(司马光)。非君实能祸靖康,而激靖康之祸者君实也。” 关于靖康耻,王棣以为,绝非一人之祸。事实上,大抵是缘于党争引发的一系列负面影响。导致国家覆灭的原因有很多。 首先是军队经商。别的朝代都是希望强军,宋朝国策却是弱军,唯恐军队强大后,将领们重演自己“黄袍加身”的把戏及唐朝藩镇的跋扈。于是驻军上强干弱枝,劲兵荟萃中央,边疆不敢多驻精兵;练兵上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打仗时阵图遥控,文官监军;兵种上,招饥民入伍,将军队变成慈善机构,养兵百万,却萎靡不振。最后,军队经商。宋朝人擅长赚钱的本事也向军队转移,不好好操练,忙着赚钱,贪腐成风,丧失战力。到后来,宋兵的竟然要脸上刺字,以防逃跑,军队的士气可想而知。 再者是九龙治水。为了预防大臣专权,统治者将权力一再分散,一个岗位设多名人手共同管理。如将相权一分为三,由中书、枢密、三司分别掌管政、军、财三大权力,三者不相上下,互不统摄;机构设置叠床架屋,三省六部多有更迭,相互牵制,避免专权;将官称和实职分离,分割各级长官事权,削其权力;“官”常是拿俸禄而无所事事的空名,“职”(如大学士、学士、待制等),一般是授予较高级文臣的清高衔头,也非实职;只有担任的带有“判、知、权、直、试、管勾、提举、提点、签书、监”等实际差遣的工作才是实际职务。这样一来产生了严重后果:首先,皇权稳固。有效地防止了大臣的专权,避免了权臣控制朝政,影响皇帝地位;其次,行政效率低下。大臣相互争斗、相互扯皮,“龙越多越不下雨,人越多斗得越欢”,做事情的效率大大地下降,严重影响了决策的快捷高效。于是,宋朝常被人讥笑说“宋人议论未定,金兵已经渡河”。最后,财政吃紧。政府机构空前庞大,给财政造成严重压力。 还有便是中央独裁。经过宋朝君主在政治制度上的一再操控,终于削弱了军队,搞乱了官场,将朝政大权集中在了皇帝的手中。可是,宋朝的皇帝虽然诸如诗歌、书法、绘画、音乐等文化艺术修养奇高,在腐化堕落上也没有其它朝代严重;但是,他们在军事、外交上却极为白痴。 凡此种种,注定终将酿成悲剧。 作为“外来者”,王棣不立政治立场、不带感情色彩地分析过宋廷的衰败原因,知道症结所在,其疾也锢,不在腠理,不在肌肤,已在肠胃,将至骨髓,再不对症下药,无奈何也。 只是,药在何处?未为可知也。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0章 琼节草堂之对 “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盖不可废也……”见李格非及高俅二人迟迟不肯出言,苏轼以为这二人对自己所说存疑,干脆自己出面,慢慢的说道:“某去年调任杭州,贝西湖已半为葑田,雨水多时无‘法贮蓄;而干旱年月,则湖枯水涸。窃以为,保西湖就是保杭州。遂呈朝《乞开杭州西湖状》,举西湖不可废者有五,请朝廷准予疏浚西湖……” 他叹了声,道:“其实,早在熙宁四年,某任本州判官时,便曾有虑此事。几番调研发现西湖的疏浚实取决于六井的畅通,遂对本州的六井进行大规模的通畅修复。但次年,修复六井一事甫启,某便调离本地,徒留此憾事……” “再度来杭,某观西湖,盖因疏于治理,已是荒草丛生、湖水干涸、到处淤泥,水光潋滟早已无处寻找,山色空蒙也非复往昔……” 言及此处,他长声叹息,难掩忧色。 高俅接口说道:“西湖一旦湮废,不但沿湖的千顷农田将失去灌溉水源,而且西湖本身的鱼虾菱藕等也将丧失殆尽。酿酒之业也必定无以为继,杭州可是本朝最大的酿酒之地,西湖一废,朝廷也将失去巨额酒业税源。 “茆山和盐桥二河,纵贯南北,与江南运河相沟通,是杭州城交通之紧要。湖水充沛之时,二河以西湖为水源,不仅河道通畅无淤,而且河水还可为城中万民所取用。但湖水一旦枯竭,运河就不得不依靠钱塘江水,结果是咸潮倒灌,沿河斥卤,且大量泥沙会随着咸潮淤入运河,使运河每隔三年五载就必须疏浚,其耗费十分巨大。更为严重的是,随着西湖的湮废,杭州城居民将陷于咸水和苦水之中,百姓生存都成问题。” 他言语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最后不容置疑的总结道:“是以,全面疏浚西湖、整理杭州水道,实在不行,且刻不容缓。” 王棣静静的听着,时而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在原本的历史上,疏浚西湖是苏轼知杭州的主要政绩。事实上,他上呈《乞开西湖杭州状》很快得到朝廷的批准,之后历时四个月,成功将西湖改造成美景。 考校?如何考校? 只听苏轼缓缓说道:“朝中已准疏西湖。只是,这事说来容易,真要操作起来很是棘手。棣哥儿,若是你来主导此事,会作何筹谋?” what?竟会用这种大难题来考校?王棣脸上肌肉扯了扯。 若是放在后世,有大型机器施工,像疏浚西湖这样的事根本算不得大工程。可在全凭人力劳工作业的年代,的确是件伤脑筋的事。施工期间定会遇到种种问题,若没有前期最大可能的作好各应对方案,要么半途而废,要么竣工会变的遥遥无期。 在那世,王棣游玩西湖,曾详细了解过这个世界闻名景点的历史渊源,其中便有苏轼治理西湖的始末。 苏轼既有此问,想来并未完成详尽可行的治湖方略,大方向自是有的,诸多细节未必想通。 王棣既然明白了其中关节,自然不会露怯。 “子瞻先生主政有方,世人皆知,无不交口称颂也……”回答苏轼此问之前,他先提了另一件事:“元丰三年,黄州遭大疫。先生惦念当地百姓,用圣散子方予以治疗,所全活者不可胜数。先生言,自古论病,以伤寒最为危急,以圣散子方来治疗,尤为有效。此方乃是先生从同乡巢谷处求得,本答应巢谷不以此方传人,但还是将其传给了蕲水人名医庞安时。后庞安时在着作《伤寒总病论》中附了此方。并有《圣散子方》一卷流传,以后被收入《苏沈良方》中。 “另,元丰三年至七年,筠州大疫,乡俗禁往来动静,惟巫祝是卜。时任监筠州盐酒税的子由先生得先生所授圣散子方,辅以糜粥,遍谒病家予之,所活无数。” 说到这,他稍稍顿了顿,接着说道:“去岁,杭州大旱,饥荒瘟疫并作。先生刚调知杭州,用圣散子方救人数千,真乃活命菩萨也…… “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先生采取了四项措施,帮助杭州百姓度过此灾,即:免除徭役,减轻百姓负担;打击不法商人和不作为官吏,同时开放常平仓,平抑物价;修建“安乐坊”,划区而治;集中郎中,采购药材。不久,先生采取的措施收效显着,感染瘟疫的人逐渐减少,疫情很快得到遏制。” “治理地方事务,先生素有经验,小子岂敢胡言……”王三郎见苏轼装出不喜状,笑笑,说道:“不过,长者有问不敢不答。那小子就勉为其难的胡诌八扯几句,错谬之处,多多见谅。” 整理罢思路,他朗声说道:“小子未至现场,但亦知西湖杂草丛生、葑田私围、淤泥堆塞而导致湖水日涸。疏浚西湖无非三条:去除杂草、拆除葑田、清挖淤淀。” 思路畅通,他稍稍加快语速:“葑田之事好解决,苏太守颁布一道政令即可。这是朝廷、太后准予的诏令,任谁也不可违抗……” 苏轼不动声色的听着,李格非、高俅皆微微点头,王棣说了这么多,倒非言之无物,确是抓住了重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葑田”者,新兴之词,时人记曰“西湖周回三十里,源出於武林泉。钱氏有国,始置撩湖兵士千人,专一开濬。至宋以来,稍废不治,水涸草生,渐成葑田。” 葑田的形成非因人为使然,盖因湖泽中葑菱积聚处,年久腐化变为泥土,水涸成田,是谓“葑田”。 而葑田的使用者多为左近百姓,就便是为有权势者幕后掌控,也不敢公然对抗朝令及太后。 太后,很关键,或者说最关键。当今皇帝年仅十四岁,朝政由太皇太后高氏把持,政令非其准而不能行。 苏太守并非一个只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文人墨客。多年的京官生涯,他当然知道“跑步(部)前(钱)进”的日常运作模式,久在京城历炼,他更了解“批示治国”的朝廷治理特色,所以报告的对象选得准;小皇帝还不是听太后的! 他在奏状中写得是煞费苦心,前后共陈述了五条理由:首先第一条,也就是最重要的的一条:怕西湖干涸,鱼鸟遭殃,失去放生池的作用。还找出前朝王钦若为相时,始奏以西湖为放生池,且已形成习俗:每年四月八日,万人汇聚湖畔,放生鱼儿、鸟儿以百万数。苏东坡可不傻,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太后什么人,除了有权有势、又有财有闲,喜欢吃斋念佛,自然带有“慈悲情怀”,这一说最能打动守寡的中老年女人心:一旦西湖干涸,鱼鸟虫豸千千万万生灵涂炭。一命一世界,这种荫功积德的事不仅得做,而且还得赶紧做! 果不其然,太后老人家立马准了,西湖疏浚工程得以立项。 王棣搬出高太后这尊大神以证“葑田”一事易为,力道十足。 只听他侃侃而言:“其实,疏浚一事并不复杂,但要行之有效乃至一劳永逸,便需多方筹策才是。” “小子知道茅山一河专受江潮,盐桥一河专受湖水。可浚二河以通漕,再造堰闸,以为湖水畜泄之限,江潮不复入市。若有余力可修复相国井、金牛池、白龟池、方井、小方井、西井等六井,引湖水入井,则可解百姓饮水之需。 “至于葑草么……吴人种菱,春辄芟除,不遣寸草。正可募人种菱湖中,则葑必不复生……” 苏轼眉心微耸,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不吭声。 高俅看了苏轼一眼,不动声色的问王棣:“湖中多茭草、淤泥,若以人力搬运、毁除,则耗时耗力,奈何?” “角色扮演的很到位呀,难怪日后会飞黄腾达……”先入为主之故,王棣对高俅心存恶感,腹诽一番,作沉思状。 苏轼三人亦不出声,各自啜着茶,心里却都存着一个想法:“且看你如何处置?” 盏茶工夫之后,便听王棣截然道:“筑堤,就地取材。” 此言一出,苏轼眉头一挑:“筑堤?” 王棣成竹在胸,点头道:“是的,筑堤。西湖一旦疏浚,蓄水量大增,若遇雨季,或有涨溢泛滥之虞。可挖湖底淤泥填高堤岸,植杨柳花木,一为美观,又固堤坝。” 略微顿了顿,他还是决定往下说:“……茭、泥之多,筑于两岸定是用之不尽。可于湖西筑一长堤贯通南北,间或建孔桥数座,既方便往来,亦可成一道美景。若是仍无法处尽淤泥,索性堆泥于湖心,建小岛若干。凡此种种,若是一一落实,必使西湖景致怡人而成天下游人景仰盛地,功在千秋也。” 这一番话方是石破天惊,李、高二人已是张口结舌、呆若木鸡,苏轼却是长吸了口气,拍案而起:“好,说的好。” 他来回走动着,有些失态:“此事困扰某久矣,若依此略,万事俱备也。不错,不错。” 高俅最先镇定下来,看王棣的表情有了极大的变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治湖款项如何筹措?” 听得高俅此问,苏轼瞬间冷静,重新入座,望着王棣,满怀希翼。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青玉案 雪豹突击队首战告捷,一举击毙(擒获)宋江匪众二十一人,己方只轻伤五人,首演大获成功。 王棣冲到宋江身前时,吴用斜刺里来拦,被苏三转飘飘的一掌击飞。那吴用面白须长,虽练了两手三脚猫功夫,却是当场武力值最低下的,被苏三一掌击飞,生死未知,正谙合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之说。嗯,吴用,“无用”也。 宋江束手而立,面色惨白。对手太过强大,眼见着己方大势已去,事已至此,再不可为,莫若束手就擒,尚可少受些羞辱。 王棣眼睛眯了眯,手中铁棍抖了抖,利刃缩回,棍头撞上宋江胸口,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不逃了?”他终究对一个引颈受戮的人痛下杀手,只恨对方太没有骨气,你倒是硬起来呀。 “逃?往何处逃?任天下之大,亦无某安身之处了。”宋江惨然一笑:“昨夜你我同席相谈,今日……教王三郎见笑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人总难免会做些让自己悔不当初的事,即便知晓后果,有时也会控制不住心魔。” “我不晓得你为何会暴起杀人,但今日那些艄公、渔夫……酒家总是无辜的,为何不能放过他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反之亦然。某虽无害人夺命之心,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罢了,某无话好说。” “……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没有谁能肆意主宰别人的生死,你不能,我也不能。犯了法,自有律法裁决,而非口断生死。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能仅凭一己喜恶而草菅人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都是皇帝的,怎不能主宰一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王棣没有当场将之格杀,也没有再与宋江探讨君臣王权的话题。有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以人为本。彼时的统治者拉拢贵族集团治天下,原本就是无选项之选,但朝代更迭,皆因底层百姓受压迫剥削奋起反抗而起,这也是不容躲避的事实。兔子急了会咬人,更何况是人。难道统治者们都是聋子瞎子失心疯?当然不是。问题在于,当王公贵族、门阀豪族与平民百姓站在对立面时,唯有选择站在前者一方而已。 这些话,王棣当然不会宣之于口,那是往死里得罪人。他的身子板尚未有此抗击打能力,自得避而不谈。 宋江面如土色,口中喃喃自语:“无自由,毋宁死……”却终究狠不下心自戕,任由对方束缚捆绑。 他此等表现更是令王棣鄙夷,看看愤恨悲痛的阮小二,王棣不由为之打抱不平:“可知道黑脸宋三郎的腹黑了?为这么一个人卖命,也不知是你们太愚昧,还是此人太善于伪装?” 若说昨日初次见面,王棣对宋江这位历史名人是秉持不喷不吹的客观态度,今日便算是主观占据了上风。毕竟,后世对宋江其人几乎清一色骂声的,多多少少会有先入为主之感。关键是,这伙匪人竟然裹挟劫持了李格非一家藉以逃命,这才是万万不能忍的——李格非倒也罢了,可不能湮灭了千古才女。更何况,李度娘小同学的冰雪聪明及古灵精怪已成功地“征服”了王某人。 王棣绝非萝莉控,而是从这聪慧的小丫头身上依稀看见了前世小自己九岁自幼宠溺的小妹的眉眼,可称作爱屋及乌,也可称为“眼缘”,这方对其“另眼相看”。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绕不过一个“缘”字,毋论是友情爱情乃至于亲情,很奇妙,有时也很扎心。 幸好李清照安然无恙,只是受了惊吓,否则王棣不介意在宋江身上戳上七八十来个窟窿。至于那些枉死冤魂,那便让呼保义去地狱俯首抵罪的——此等大案,王棣不信丁大有同志敢法外开恩。 尘埃落定后,王棣走向缩在一角相互“抱团取暖”的李氏家人,神色如常,似无事人一般。 经历剧变的李氏一家兀自惊愕惶然,这半日多简直是沧海桑田啊,人生莫测,莫过于此。 李清照瘪着嘴,委屈莫名,脆生生地唤了声“三哥”,如小鸟投林,小腿似装了弹簧般跳向王棣,紧紧搂着王棣的脖子,化身为树懒先生。 王棣痛惜之余,又有些尴尬,毕竟小娘子的家长全杵在一旁呢。 文质彬彬的李格非着实有些狼狈,素来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须凌乱不堪,平整熨贴的衣裳亦多褶皱破烂,素以治学严谨更严于律己的李太学正形象大变,显然这一路精神与身体都没少折磨。 “今日幸得三郎援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大恩不敢言谢……”李格非百感交集,对王棣长身一揖。 王棣让李清照挂在身上,不好躲闪,着实受了李格非一礼,口中忙不迭地说:“文叔兄,切莫如此,万万不可……” 李格非以苏轼门生自居,苏轼与王安石执平辈礼,若依此论,李格非应该长王棣一辈。不过二人脾性相近,李格非甚是看重王棣,直言其乃“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再者王棣文采斐然,格物人情莫有不通,更令李格非自叹弗如,遂执意平辈相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王棣自是可有可无,只是念及自己成了李大才女的叔父辈,心思不免有些异样,好在没有成为怪蜀黍的潜力,自不可能带小妹妹去看金鱼…… 见了刘唐等匪徒的穷凶极恶,能及时救下李格非一家,王棣暗呼侥幸。若非及时赶到,想想风韵犹存的李夫人及眉眼如画的小度娘可能遭受的事情,实在不敢多想。 是以,对于白日鼠白胜、赤发鬼刘唐、活阎罗阮小七等未来梁山好汉的出师未捷身先死,王棣并无丝毫心理负担。呸,什么英雄好汉,明明就是一伙无恶不作的地痞流氓。嗯,还有那阮小五,绰号取的极有先见之明,“短命二郎”嘛,名副其实了。 至于及时雨宋江、智多星吴用及立地太岁阮小二,也只能哀叹一句“壮志未酬三尺剑,故乡空隔万重山”了。 待救人杀人完毕,郓城县官差以济州水军浩浩荡荡数百人杀气腾腾的赶到。 那水军都指挥使满心想着杀寇立功而来,却被王棣抢了功劳,但知晓王棣的身份背景,等闲得罪不得,虽然心下忿忿,怪责王棣越俎代庖,也是不敢发作,反倒假模假样的说了一番场面话,无非是言不由衷的赞叹王棣英雄年少、允文允武之类。 后的警匪片告诉王棣,jing cha们往往会在尘埃落定时方警笛大鸣呼啸而至,摘果子嘛,最擅长了。 不过,他绝非官场小白,通晓其中的潜规则,自是不会让对方难堪,只道在济州水军及郓城县衙的通力合作之下,第一时间歼灭匪寇并成功营救人质,实乃大宋百姓最有力的倚靠,作为恰巧经过的路人,能见证此等大场面,实在是与有荣焉,当为大宋贺,云云。 他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地嘚啵嘚啵一通,竟是将自己摘了出去,而将剿匪功劳悉数拱手相让。 那都指挥使有些懵圈,搞不清王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顾忌对方身份不敢冒功,期期艾艾,含糊其辞。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王棣不得不重申一遍,这叫什么事,让功劳还得负责让对方毫无心理负担的接下。 他不想高调,杭州与方腊正面为敌是事急从权,前天擒获李屠夫等匪寇乃是顺手为之,但今日追拿宋江一伙却是主动出击的。宋江啊,在山东、河北素有名头,很是结交了些个江湖好友。若是让那些个为江湖义气甘愿舍生忘死的江湖人士惦记上,可够扎心的。更何况,他原只为援救李格非一家,从未想过功劳。这种名声,实如烫手山芋,要来作甚? 指挥使经过再三确认王棣是真心相让功劳,这方放下心来,想着许是能官升一级,不由得喜形于色,更是奉上一番赞美吹捧之词。怎奈他没甚文化,翻来覆去的就那两句,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将宋江一众押解回郓城县城,丁大有等官员如释重负。辖治内出现此般恶性案件,自是有损政绩,好在及时破案且迅速缉拿案犯,如此一来至少是功过相抵的。 且不说这桩牵涉到十数条人命的大案,即便是李格非有个三长两短,也够丁大有一干官员喝一壶的。 太学正,隶属于国子监。辅佐博士施行教典、学规,凡是违犯学规者,以五等处罚予以处理,并将学生守纪律、治经学、考试成绩,报博士。 作为太学正的李格非,虽然官衔只是正九品,但身份却极为清贵。似丁大有这等县官,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是日,免不了又是宴请一番。只是头日因宴席而闹出了大祸,今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人人自危,视杯中物为穿肠毒药,勉强饮了两盅俱皆作罢。 这一日的经历,对许多人而言,如坐过山车,刺激的不要不要的,终生难忘。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章 了元 来客是僧人,虽是寒冬,仍然着一件甚是单薄的灰色僧衣,笑盈满面,若弥勒佛,双掌合什:“老居士,了元僧人又上门聒噪了。” 老夫人慌忙还礼:“大师来访,老妪未及远迎,实在失礼。” 王棣认识这了元僧人,便是数年前见过的苏轼的好友佛印。他想了想有关此僧的记忆,也是不敢怠慢。 佛印,江西浮梁人,俗姓林。法名了元。神宗皇帝钦仰其道风,赠号“佛印禅师“。 其自幼学习儒家经典,三岁能诵《论语》、诸家诗,五岁能诵诗三千首,长而精通五经,被称为神童。 苏轼谪黄州时,佛印住庐山归宗寺。二人常相往来,过从甚密,称为至交,且应酬文字很多,乐为人所传诵。 如苏轼作《戏答佛印》诗曰“远公沽酒饮陶潜,佛印烧猪待子瞻。采得百花成蜜后,不知辛苦为谁甜。”借东晋陶潜与慧远的故事以喻自己与佛印,体现了二人之间深厚的友谊,足见意气相投,百无禁忌。 了元虽被封禅师,却无丝毫得道高僧之莫测高深感,游戏人间,最喜游山玩水。 这不,大师去岁离开归宗寺,往山东走了一圈,得知苏东坡出知杭州,又一路游赏着要去探望好友。只因近一月来风雪所误,耽搁了行程,干脆走走停停,待回扬州过了年再去往杭州。 老夫人与禅师探讨了一番佛理,有些犯困,自去休憩,留王棣及王旁、王旉等待客。 过不多时,王安礼闻讯也回了半山。 二人与苏轼皆是好友,平素亦有书信往来,却也数年未见,免不了“互诉衷情”一番,但话题终究离不开苏轼。 王安石黯然道:“子瞻素来直言,此次又为此所累,徒呼奈何。” “今将变今之礼,易今之俗,又当发民力以治宫室,敛民财以食游士。百里之内,置官立师,狱讼听于是,军旅谋于是,又简不率教者屏之远方,则无乃徒为纷乱,以患苦天下邪?”了元诵了一段,叹道:“当年王丞相主张变法,东坡上奏折反对,言变法之举太过急近,于国于民无所裨益,因而被贬黄州。” 王安礼默然,这段往事他自是明了的,其时他也上书反对变法。 了元又说:“然东坡居士与半山居士并无私人恩怨,且为神交挚友。当年在此地可是颇多唱和。” “政见相左罢了,与人格无关。”王安礼点点头,慨然说道:“元佑元年七月,子瞻奉敕祭西太一宫,见家兄题在壁上的一首六言诗,诗言‘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三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东西。今日重来白首,欲寻陈迹都迷’。子瞻不禁感慨系之,遂提笔写了《西太一见王荆公旧诗偶次其韵二首》……” “秋早川原净丽,雨余风日晴酣。从此归耕剑外,何人送我池南!但有樽中若下,何须墓上征西?闻道乌衣巷口,而今烟草凄迷!”了元念罢,诵声“阿弥陀佛”。 又是一阵默然。 王安礼想的是,神宗皇帝及兄长相继谢世,皇太后当政,向司马光征询治国方略,司马光上《乞开言路札子》,建议“广开言路”,主张新法必须废除,要对农民施以“仁政”,接着上第二份奏疏《修心治国之要札子》,重点谈用人赏罚问题,提出保甲法、免役法和将兵法是“病民伤国,有害无益”。他又上《请革弊札子》,又在《请更新新法札子》中,把新法比之为毒药,请求立即采取措施,全部“更新”。废除了保甲法、方田均税法、市易法、保马法。在其拜相后,很快就废除了免役法、青苗法。 自此,新法皆废。旧党不仅控制了整个朝廷,对新党的打击和倾轧也始终如一,从未放松过。旧党刘挚、王岩叟、朱光庭等人甚至竭力搜寻新党章惇、蔡确的传闻轶事,任意加以穿凿附会,对其进行诋毁,并引发“车盖亭诗案”。 “俱往矣,介甫公卒,新法罢,旧法兴,只是不论新法、旧法,都太极端,皆于民无益。”了元想的却是苏轼因而又受牵累,叹息道:“东坡居士为此反驳司马相公言‘差役、免役,各有利害……此二害轻重,盖略等矣。’前后罪了二位丞相,唯一人耳。”旋即笑道:“如此也好,苏杭相去不远,东坡既知杭州,日后相见之日多也。” 王安礼深以为然:“在朝未必好,外放未必不好,依着子瞻兄的性情,倒是主政一方更妥。” 王棣暗暗附和,心想,苏东坡才学无双,在文坛的地位无可撼动,但做官嘛……就实在是马马虎虎了,性子耿直,脾气旷达,太容易得罪人,若非如此,亦不至于宦海浮沉、命途多舛了。 王安礼与了元大师谈论的话题虽非讳莫如深之事,但牵涉到前辈先人,王旁等不便插口,只静静的听着。 了元却甚是健谈,不经意间与在座之人都交谈了数语,果然是“普渡众生”,面面俱到。 “王三郎,经年未见,愈发俊朗了……”了元将话题引向王棣,说道:“前不久,老和尚收到东坡居士的信件,说你送了件小礼物,他很是喜爱,似乎还有关于老和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此事并无人知晓,众人皆望向王棣,好奇他送了怎样的东西给苏轼,让对方喜不自胜、要写信告诉友人。 只见王棣好整以暇地说道:“是的,数年前东坡居士与大师及鲁直先生会于金陵,泛舟游湖,诗酒唱和,晚辈……”他笑了笑,罕见的露出少年的忸怩:“晚辈不胜心向往之……而后屡屡忆起,遂生起一念……” “大师,便是此物了。”他仅腰囊里掏出一物,递给了元,咧嘴一笑,露出洁白两排牙齿:“我的技艺可是不行的,大师可莫嫌弃。” 了元接过那物,定睛一看,乃是一枚拇指大小的果核。 这是……观者有些懵圈,这果核是礼物? 了元也是不明所以,手指摩挲着这枚果核,凸凹感很明显,有些异样。 他忽然悟到了什么,拈着果核凑近了细想。果然,内有乾坤。 “用这个看……”王棣适时地递上透镜。 在透镜的作用下,可以清晰地看见果核上刻着些东西,有山有水有人有船,而且不止一个人。 “这是老和尚我?”了元有些不太确定:“这是东坡居士,这是黄鲁直……” “这是三郎的杰作?”仔仔细细端详了良久,他方拿开透镜,意犹未尽,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啧啧称奇:“神乎其技呀,这是微雕呗,倒是第一回见过……” 他将果核和透镜递给王安礼,说道:“据记载,早在两千多年前,古人便可在半分大小的动物骨头上刻下六百余字。大致讲了文王时期同商朝的关系,以及商王狩猎和占卜之类的事情。据推测,周取代商时曾进行过长期的部署工作,因此文王便将这些军事机密的东西微雕在了小小的甲骨片上。可以这么以为,我们的老祖宗至少在两方面领先世界,一是无人能解的古老微雕术,二是两千年前先祖便懂得运用技术玩弄权术!” “战国时的玺印小如累黍,印文却有朱白之分……”王安礼将东西递给跃跃欲试的王桐,说道:“江南也曾挖到过越国古墓,出土的玉器就用了微雕技艺,令人叹为观止。” 了元点点头:“老和尚早年酷好读书,其中不乏冷僻佚闻,对这微雕之技倒是有所了解,不过只纸上谈兵耳……”又赞王棣一番:“王三郎素来低调,不显山露水,却学会了这门技术,着实叫老和尚另眼相看。” “晚辈只学了个皮毛,刚入门罢了,只能唬唬人,上不得台面。”王棣连连摆手,老老实实的交代道:“用了半年时间刻了两枚,手生的紧,也谈不上精益求精。送与东坡先生的那枚却非我所刻。” “哦,原来你就拿这上不了台面的物什敷衍老和尚……”了元板着的脸随即放松,道:“不过,老和尚倒是很欢喜。对了,这物什可有甚说法?” 王棣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有些想法……” “早前得了篇文章可用作这核雕……”顿了顿,他走到书案前,提笔便写。 他一旦握笔在手,虽然神情依旧,整个人的气质却变得愈发温润如玉。 众人见他笔走龙蛇,好一会儿都未搁笔,想来这篇文章的篇幅不短。 了元慢慢走到王棣身边,先赞一声“好字”。 他虽是个僧人,年少时便出家皈依佛门,但交往的友人是苏轼、黄庭坚这些公认的书法名家。纵然自身的书法造诣算不上太高,但书法鉴赏力一定不低,能让他赞一声“好字”殊为不易。 先看字再看文章内容,他的眼睛发着亮光,忍不住念出声来:“时有奇巧人曰宗禹卿,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余尝求之贻核舟一,盖大苏泛钟山紫霞湖云(注1)……” 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大宋河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