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51章 万人空巷,今非昔比 李县令坐在书房的案前,手中紧握着那封来自府城的信件,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他深知赵麟的名声,不仅是中原第一才子,更是书画双绝,被誉为中原小诗仙。 这样的人物回到祁县,对于整个县城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快,快去准备!” 李县令站起身来,急匆匆地吩咐下人。 “我要亲自去迎接赵麟,这样的人才,我们祁县可不能慢待了。” 对方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但其光环可是多的令他这个三甲进士都艳羡不已。 再者,这小子还认识那么多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所以,无论是将来,还是眼下都是最好的投资机会。 哪怕他初入官场,却也懂的这个道理。 想到这里,这位李县令则开始在书房内踱步,心中盘算着如何能与赵麟结下更深的渊源。 他深知,像赵麟这样的才子,将来必定飞黄腾达,若能在此刻结下善缘,对祁县、对自己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而整个祁县也悄然间沸腾了起来。 赵麟回乡省亲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乡绅们纷纷议论,百姓们更是激动不已。 “听说了吗?赵麟,那个中原第一才子回来了!” “真的吗?那可得去看看,听说他书画双绝,还是中原小诗仙呢!” “哎呀,这次咱们祁县可算是有面子了,这样的才子可是咱们祁县的骄傲啊!” “是啊,他那一手诗文书画,不知让多少文人墨客自愧不如。” “咱们得好好准备,争取能与他攀谈几句,说不定还能得到些指点呢!”另一位乡绅附和道,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乡绅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自豪。 他们知道,赵麟不仅代表着祁县的荣耀,更是他们这些乡绅们心中士子的楷模。 有的乡绅甚至开始琢磨着,如何能与赵麟结下更深的交情,以便将来能沾沾他的光。 而百姓们则更加直接,他们纷纷走出家门。 街道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孩子们或骑在大人的肩膀上,瞪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或穿着新衣,手里拿着糖葫芦,兴奋地穿梭在人群中。 老人们则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 终于,赵麟一家人的马车缓缓驶入祁县,万人空巷的场景映入眼帘,让他们一家人目瞪口呆。 他望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乡,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他没想到,自己的归来,竟能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他不敢托大,从马上一跃而下,率先向四周拱手。 这才快步向本县的县尊走去。 “哈哈,赵案首,本官可是对你大名如雷贯耳啊。” 李县令年龄倒也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心态上还是很年轻的。 不像那些久经官场的老油条,总是喜欢端着架子,这不见到赵麟走来,他也是起身迎接,神态很是温和欣赏。 赵麟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见这位县尊老爷如此谦和,他连忙一礼:“县尊大人,麟不过一介书生,怎能担得起您和诸位的迎接。” “哈哈,赵案首客气了,你可是我们祁县的骄傲。本官可是希望将来您还能入阁晋相呢。” 作为读书人,同为圣人门生,他们有天然的亲近感。 二人虽不相识,也从未谋面过,可两句话后就相谈甚欢起来。 片刻后,那些乡绅士子们也围了上来,纷纷向赵麟表达敬意与欢迎。 赵麟一一回应,言辞恳切,没有丝毫架子。 “赵公子,你的诗画我们可是仰慕已久,今日能亲眼见到,真是三生有幸!”一位乡绅激动地说。 赵麟微笑回应:“诸位过奖了,麟不过略通皮毛,还需诸位多多指教。 夕阳斜挂,将祁县古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 赵麟在县尊与一众乡绅的陪同下来到了县衙。 他心中虽怀揣归乡的急切,却也免不了这些礼节。 人家作为本县的父母官,如此盛情邀请,焉能拒绝? 好在赵麟计划的时间比较宽裕,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意外。 当然,他祖母、薛婶和芊芊,以及二哥一家人早就被这位县令安排好了。 “赵案首,一路风尘仆仆,实在辛苦。本县略备薄酒,欲为诸位接风洗尘,还望赏脸。” 县尊的话语温和而诚挚,目光中透露出不容拒绝的真诚。 赵麟闻言,谦和笑道:“县尊大人如此厚爱,学生怎敢推辞?只是这样一来,回乡之行怕是要耽搁一日了。” 那年轻的李县令闻言,笑容更甚,拍了拍赵麟的肩膀。 “无妨,无妨。家乡虽好,但旅途中的温情也同样值得珍惜。况且,乡绅士子们闻讯,也正有诸多问题向你请教呢。” 赵家一众人得知此事后,倒也没多说什么。 甚至,隐约间还以此为荣。 谁能想到他们老赵家,曾经的贫寒之家,如今竟成为了县尊大人的座上宾。 他们也知道,这一路上的每一次停留,都是麟哥儿与外界交流的机会,也是他们增长见识、积累名声的好机会。 “反正我们时间宽裕,就停留一夜吧。” 老太太温和笑道。 谁知,就在这时,王大石兴匆匆而来道:“老太太,门外有人来求见,说是蔡氏子弟,是您的侄儿。” 老太太闻言,神色极为复杂。 不过,还是颔首点头道:“既然是我娘家侄儿,那快快请进来吧。” 她虽是祁县蔡氏的,可家中只是支族中的旁支,与穷苦人一般无二。 几十年来,她几乎没想过让赵家攀附过蔡家。 也就麟哥儿求学时,她曾厚着老脸求了一次蔡家。 虽然当时没少作难,更是把家中的积蓄花了一干二净,但蔡家当时终究是接纳了麟哥儿入学。 好在孙子十分争气,直接成了蔡氏族学最聪明的学生。 可就算如此,也都是他们老赵家每年过节去蔡家走动,哪里敢奢望他们来拜访自己。 谁曾想,现在自己刚到县城,蔡家就派子弟来拜访自己了。 这怎能不令老太太感到扬眉吐气?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请大家收藏:()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2章 纷至沓来的奉承 金漆匾额上“醉仙楼”三字在暮色中熠熠生辉,三层飞檐下悬着十二盏琉璃走马灯。 赵麟方踏进门槛,便听得楼上传来丝竹之声,掺着蜜渍金桔的甜香从朱漆楼梯蜿蜒而下。 “赵案首到了——” 酒楼的掌柜,亲自在楼下迎接。 在他拖着长调通报的刹那,二楼临窗的湘妃竹帘齐齐卷起。 李县令率领众乡绅,亲自执壶迎到楼梯口:“哈哈……快请快请!” “今日咱们把醉仙楼的''天''字号雅间包圆了,专为迎咱们祁县的文曲星!” 赵麟在众人的奉承中,谦逊有礼,含笑如常。 进入雅间,但见十二扇檀木屏风上尽是名家字画,最醒目的位置却空着块雪浪宣。 一乡绅腆着肚子挤过来,手中卷轴哗啦展开:“这是前朝吴用的《八十七神仙卷》摹本,特意给您留着题跋呢!” “使不得。” 赵麟后退半步,青玉扳指磕在黄杨木栏杆上:“吴圣手真迹尚存争议,何况......” “赵公子过谦了!” 李县令突然插话,指尖在屏风空白处重重一点,“上月在汴州文会,您给大宗师的《寒林图》补题的那阙《鹧鸪天》,谁人不赞''清峭峻拔''——” 说完,他转头朝那乡绅使了一个眼神,立即有青衣小厮捧上紫檀笔匣。 “这是用祁山古藤特制的狼毫,正配您的书法。” 盛情难却,赵麟只得苦笑着题了跋。 同时,又做了一首应景的小诗,当然又引得众人的一阵吹捧。 如此一来,宴会也愈发的热闹起来。 说话间,八仙桌已摆开二十四道冰裂纹瓷盘。 那胖胖的乡绅抢先斟满莲花盏:“这道蟹酿橙最是难得,用的太湖六月黄,橙子是岭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他袖中滑出个锦囊:“听说公子爱茶,这是今年明前龙井,用十六岁少女的胸口焙的......” “陈兄又卖弄!” 盐商周老爷晃着翡翠鼻烟壶打断:“要说风雅,还得看这个。” 他拍开鎏金食盒,露出方羊脂玉镇纸:“上月请灵岩寺高僧开过光的,压在宣纸上能显佛纹。” 赵麟握着青瓷酒盅的手指微微发白。 这些乡绅仿佛商量好似地,你方唱罢我登场: 张典使献上宋徽宗用过的澄泥砚,却故意漏说缺了角; 孙举人捧出苏绣《兰亭集序》,经线里分明掺着银丝; 最绝的是钱庄刘东家,竟牵来个眉目清秀的书童,说是临过赵麟全部诗稿。 “诸位盛情,麟实在惶恐。” 赵麟第三次起身推辞时,发现李县令正在给跑堂比手势。 转眼间,十二个梳双螺髻的丫鬟捧着漆盒鱼贯而入,盒中俱是上等佳品,或文房四宝,或孤本画作。 “使不得!” 赵麟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得案上杯盏叮当响,同时正色道:“学生未给家乡做出丝毫贡献,焉能受此大礼?” 众乡绅听了,甚是尴尬。 最后还是李县令笑着打圆场:“赵案首莫惊,这是咱们祁县父老的''润笔费''。” 赵麟见推辞不得,便无奈道:“若是这样,那学生就借花献佛,把这些礼物赠给县学,以资鼓励那些上进的同窗。” 他的这番行为,当然又引得众人的一阵赞叹。 宴会继续进行。 这时,屏风后转出个抱琴的少女。 月白襦裙上绣着淡青竹叶,开口却是软糯吴语:“奴家新谱了支《折桂令》,请公子品鉴。” 玉指轻拨间,竟将赵麟院试时作的《咏竹》填成了曲子。 “好个''虚心抱节自凌云''!” 李县令击节而赞,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不过是侥幸得了几句残句。”赵麟端起青瓷酒盏,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晃。 “倒是前日途经阳留书院,见山长新作《观云赋》,其''乱云飞渡仍从容''一句,颇有先贤遗风。” 满座顿时响起赞叹。李县令抚掌笑道:“好个''乱云飞渡仍从容''!赵案首此番点评,倒让本官想起当年在国子监......” 对于这些奉承,吹捧,赵麟早已麻木了,不过神色还要做出感动的样子。 “多谢县尊大人抬爱。” 人家一个堂堂的县尊,给自己一个秀才这么大面子,该有的感激之意还是要有的。 那李县尊顺势按住赵麟欲起的肩:“今日不谈风月,只论家常。听说令祖母近来眠浅?我府上还有半斤暹罗进贡的沉香......” 酒过三巡,月牙已爬上飞檐。 赵麟借口更衣转到廊下,却见刘东家正在训斥伙计:“蠢材!让你寻的澄心堂纸呢?没听说赵公子最爱在雪纸上写小楷?” 转头看见赵麟,又堆起满脸笑:“公子您说巧不巧,小女正好及笄,平日也爱读个《花间集》......” 话音未落,楼梯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此人是他在蔡氏族学里的一个同窗,关系还算不错。 此时突然来此,不用说也定是寻自己的。 蔡文翔提着鎏金食盒闯进来,额角还沾着夜露:“哈哈,听说麟表弟在此雅聚,特送些醒酒汤。” 赵麟也不托大,二人自是一番客套。 只见那蔡文翔神色热情,掀开食盒的盖子,赵麟分明看见底下压着张地契——正是蔡氏宗祠旁五十亩风水宝地。 “文翔兄这是何意?”赵麟佯装大惊,这蔡氏怎么也这般起来。 按理说,他更应该感激蔡氏才是。 “哈哈,麟表弟还是收下吧,你可是为我们蔡氏族学争了光,上月李县尊一上任,还亲自去了族学。” “这些算是族学对你学业的支持,你就不要客套了。” 赵麟听了他这般劝说,依然坚决推辞。 “文翔兄听我一言,不若将这些变作族学奖赏资金?希望蔡氏族学能出更多的有才干的学子。” 与此同时,赵老太太也接待了那位蔡氏族人。 “姑祖母安好。” 蔡文彬快步走到老太太跟前深施一礼,态度恭敬谦和。 “这几日听闻表弟带您要返乡,家父特命我送来两坛三十年陈酿。说来惭愧,侄孙还是幼年时见过您老人家。”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请大家收藏:()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3章 老太太的骄傲 烛火在青瓷莲花灯里轻轻摇曳,赵老太太倚着万字纹靠枕,慈祥地看着这位侄孙。 而蔡文彬则将红木食盒层层打开。 “这是今春新采的云雾茶,家父特意嘱咐用锡罐封着,姑祖母睡前吃一盏最是安神。” “难为你们惦记。” 老太太接过茶罐,指尖抚过罐身錾刻的松鹤纹。 她记得十年前新年抱着麟哥儿到蔡府走亲戚,喝的不过是陈年碎末茶水。 而蔡氏族人,除了自己娘家那几个侄儿外,鲜有其他族人来探望自己。 更别说主支这一脉的族人了。 这时,蔡文彬又捧出个锦缎包袱:“上月族学翻修藏书楼,竟寻到三曾祖的当年的手稿,父亲让侄孙来献给您。” 泛黄的宣纸展开时,松烟墨香混着樟脑味漫开。 “麟表弟如今文章锦绣,定是承了三曾叔祖的文脉。” 老太太眼眶微热,她颤巍巍摸出手稿边角的茶渍——那是她父亲熬夜着书时打翻的茶盏印。 转眼已是七十余年过去了。 她年幼时,也曾见过秀才父亲当年的风光,可惜他却过世的早。 否则,她这一支现在的光景也许不一样了。 赵老太太感触万千。 蔡文彬则是默默伫立一旁,没有打扰老太太的思绪。 父亲果然说的对,老太太念旧,有了此次拜访,那么他们蔡家与赵麟的关系将会愈发的紧密。 “当年麟哥儿入族学......多亏了你父亲的照顾。”老太太平复心情后,又缓缓开口道。 蔡文彬接话道:“家父常说麟表弟是文曲星下凡,特意让族学免了束修不说,连笔墨纸砚都是挑最好的供着,就是不想委屈了他。” 赵老太太眯眼笑道:“是啊,每月二十刀宣纸,麟哥儿一直说族学供得周全......念着咱蔡家的好呢。” “表弟勤勉,不像我们一些子弟,几刀纸张都用不完。”蔡文彬羞愧道。 “前几日,蔡二伯训斥族中弟子,还拿麟弟做榜样,说他一月中,能从藏书阁借阅二十余次书籍。” 老太太听了,喉头一哽,很有共情。 那年除夕她去镇上给孙儿捎去新袄,半夜起夜还见他不知疲倦夜读。 “前日整理库房,翻出件有趣物件。” 也不知蔡文彬袖中有多少东西,只见他又掏出个红绸包。 “这是麟表弟十二岁作的《雪竹图》,当时被先生贴在明伦堂示众呢。” 泛黄的画纸上,歪斜的墨竹旁题着稚嫩小楷:大雪压青竹,青竹挺且直。 老太太扑哧笑出声:“这孩子,打小就爱较劲。” “可不是!” 蔡文彬笑道:“记得有年的端午诗会,表弟作《竞渡赋》,气得周夫子摔了酒盏——说十二岁童生竟敢讽他''老舟搁浅''。” 一老一少,几乎是初次见面,却相谈甚欢。 蔡家对她老赵家的帮助终究是很多的,这点是不能忘了的。 夜已深,梆子声遥遥传来。 蔡文彬起身告辞:“过几日祭祖,还请姑祖母坐主位。” 赵老太太虽看似很平静,但内心却很激动。 要知道以前蔡氏族人祭祖,可从来没邀请过她这个早已嫁出去的老太太。 谁也没想到,因为麟哥儿的争气,如今竟被邀请回娘家祭祖? 这怎能不令她感慨。 “好,好,到时姑祖母带着麟哥儿一块去,也让他给他曾外祖父母上上坟。” 夜深,北风呼啸刮着,不知何时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赵麟与祁县的李县尊和乡绅宴会结束,以不胜酒力,照顾祖母为由拒绝他们去画舫听曲的邀请。 这帮伪善的家伙,我都不想点破你们,你们那是想听曲吗? 赵麟返回的路上,暗自腹诽不已。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李县尊对他们一家的安排还是真没得说。 官府的一处三进院子,清静幽雅,一应仆从俱全。 檐角铜铃叮当轻响时,赵麟扶着廊柱跨进院门。 正房窗纸上映着祖母佝偻的剪影,正就着烛火缝补什么。 “哥儿回来了?” “是的,祖母,您还没休息啊?让您担心了。” 赵麟连忙上前,扶着老太太重新坐下。 老太太撂下针线,拍着幼孙的手,指着旁边尚有余温的青瓷茶水道:“蔡家那孩子送来的茶,比之前咱去他走亲戚时招待的可还香。" 赵麟端起茶盏,瞥见案上堆着红绸包裹:“文彬表哥来过?” 他以为蔡家只派来了蔡文翔,谁知,还专门又派了个嫡子来看望了老太太。 “可是送了不少的好东西。” 老太太又指着一旁的樟木箱,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套襕衫:“蔡家送来的云锦,说是比贡品还细软三分。” 她忽然压低声音:“那方鸡血石印章,祖母替你收在夹层了。” 赵麟没想到这蔡家竟送了这么多的东西。 不过,看得出来,蔡家的送礼让老太太很是高兴。 只见她拈起块松子糖,不觉间又回忆了往事:“你五岁那年,祖母带你去蔡家,你调皮偷吃糖,蔡家管事还向我告了状......” 说到这,她忽地笑出声:“如今倒巴巴送来岭南的蜜饯和松子糖。” 赵麟听了,不觉点头一笑,陪着老太太一句一句的唠着。 “那年你手背生冻疮,蔡氏族学特意拨了银丝炭。”老太太骄傲笑道:“从那开始,祖母就知道我孙子将来定是不凡,连蔡家都开始高看咱了。” “邦邦……” 这时,院外忽传来更夫沙哑的吆喝,赵麟不知不觉中三更天了。 “祖母,我们时间紧张,您早点休息吧,明天可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家了。” “你不用担心,我早已嘱托你二嫂她们了,行李已收拾妥了,不会耽搁正事的。”老太太摇了摇头,精气神相当的足。 烛火渐暗时,老太太忽然轻叹:“蔡家这般殷勤,你心里......” “祖母放心,孙儿明白,蔡家的恩情,我是不会忘的。”他展颜一笑:“若孙儿真成了栋梁,自会还他们一场春雨。” “好,好,如此就好。”老太太很是欣慰高兴。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请大家收藏:()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4章 王大石的哀怨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五响,王大石已提着灯笼在院中套马,同时不忘往骡马嘴里塞最后一把豆料。 “大黑啊,今天咱们可就能到家了,你可要使用点力啊。” “是啊,今天就能到家了。”。 一向以冷静稳重着称的展白,此时也难掩期待、激动的心情。 也不知道侄儿这一年跟着疯道人学的怎么样了? 此时,厢房里传出薛张氏的轻笑:“芊芊把这狐裘披上,还有蔡家送来的貂绒围脖,都带上。” “二嫂……这太贵重了。” 屋内的薛芊芊有点局促不安道,她自幼生活简朴,一下子让她穿戴这些豪奢的衣物,还真是有点穿不出去。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你的身份和地位,这算什么?” 二嫂张妍嬉笑道:“来,穿上,咱们也都奢侈一把。” 一家子终于收拾妥当,匆匆吃了一口热饭,便想悄悄离开。 谁知,没走多远,城门的方向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混着铜锣开道的清响——这可不是寻常乡绅能有的排场。 蒙蒙天光里,两排琉璃风灯蜿蜒如龙,映得青砖城墙金红交错。 李县令着补子官服立在当中,身后乡绅们捧着朱漆礼盘,活似年节祭祖的阵仗。 “这帮老爷这么勤快吗?” 王大石嘴上虽在调侃,神色中却是布满了骄傲。 要知道麟哥儿可才只是一个秀才,就能引得全县豪绅这么早出送行,这怎能不令他与有荣焉? 赵麟不敢托大,早一步下了马快步走了过去。 “大人和诸位如此,可折煞学生了。” “哈哈,整个中原谁不知道赵案首就算去魏王府,魏王都在中门迎接,与魏王殿下相比,我们实在不算什么。” 李县令疾步迎来,朗笑道。 随后,他手一摆。 一人端着锦绣托盘,恭敬地走了过来。 “这些程仪万望笑纳,祁县父老盼您乡试折桂呢。” 他掀开红绸,二十锭官银雪亮照人,底下压着张洒金礼单。 赵麟瞥见礼单,后退半步拱手:“昨日诸位相赠已是不安,岂敢再受......” “赵案首莫推辞!”这时,县中刘主薄拽着个总角小童挤上前。 “这是犬子,求您赐个表字!” 那孩童捧着的洒金笺上墨迹未干,隐约可见“仰慕高才”四字。 赵麟蹲身轻抚孩童发顶,嗅到他衣襟上的沉水香——这是蔡家书斋独有的熏香。 看得出,自从蔡氏族学出了自己这个院试的案首,族学的学子又多了不少显贵。 “便叫''守拙''如何?”他指尖拂过洒金笺上晕开的墨点:“《道德经》有云:大巧若拙。” 众人这时都鼓掌叫好:“好字!好名!” 那刘主薄欣喜不已,高呼:“快将礼品抬上来!” 两个小厮应声抬上樟木箱走了上来。 这一幕,又让赵麟苦笑不已。 他昨夜已经拒绝了这些乡绅的重礼,可没想到今天他们又来这一出,这让他哭笑不得。 赵麟当然知道,他们之所以如此的执着可不是因为自己这个院试案首,中原小诗仙,而是因为背后站着的有魏王朱麒这尊大人物。 像他们这样的县级乡绅,是没有门路接触到双龙夺嫡的热门人选的,所以只能通过巴结自己,好能有机会能够牵扯到一丝的关系。 这是不是预示着双龙夺嫡,究竟谁能登上大宝,已是民心所向了? 若魏王朱麒知道他在民间已有如此声望,恐怕也会激动地当场吟诗一首。 最终,在众官吏、乡绅的坚持下,赵麟还是接受了他们的馈赠和程仪。 千年来,形成的规矩,也不是他一人能够打破的。 若是清高,反而引得他人非议。 反而接受了这样的厚礼馈赠,才能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赵麟无奈,向众人再次拱手:“学生就谢过诸位了。” 又是一番客套之后,赵麟一行人这才得以上路。 马车内,薛张氏红光满面,与有荣焉对老太太道:“麟哥儿真有出息了,就连咱县太爷都如此重视,又是接又是送的。” 赵老太太虽然也是骄傲,却还没失去理智:“其实,这都是看在魏王的面子上,这点咱们一定要清楚,千万不能迷糊了。” “祖母教训的是。”张妍牵着薛芊芊的手,颔首笑道:“不过,这些当官的还真是有钱,这程仪都是一盘盘的送。” “可不止是银子,我看还有其他的,都是一箱一箱的……”薛张氏掀开车帘,探出头向后看了看多出的几辆马车,感叹道。 在几个妇人在车里感慨之时,二哥赵兴与赵麟商议起了祭祀之事。 无非就是修缮祖坟,宴请多少人这样的事。 按照赵麟的意思,他如今只是生员秀才的身份,不用大张旗鼓操办。 二哥赵兴听了,点头笑道:“你说的也是,不然等你中了举人,甚至进士,都不知道如何办了,是该留点余地。” 在他们兄弟商量结束,王大石犹犹豫豫蹭了上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好笑。 “大石哥,有什么事吗?扭扭捏捏的,可不像你的作风啊。”赵麟笑着调侃道。 骑在马上的王大石,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那个……兴哥,麟哥儿,有个事想求你们。” “哦?什么事如此郑重。” 赵兴、赵麟兄弟相视一笑,虽然他们已是心知肚明王大石要说什么,可他们还是故作不知的样子。 “咳咳……”王大石干咳一声,略带幽怨道:“那个……我比麟哥儿都大几岁,这眼看他就要成婚享齐人之福……” 说到这,他那黝黑的脸上竟出现了难得的红温。 “哈哈,二哥,你就别逗大石哥了。” 赵麟朗笑一声,看向王大石道:“不就是关于你的婚事吗?早给说和好了,婚礼就定在初九,至于需要的一切东西,早就让人给你在家准备好了。” “初九?”王大石又惊又喜:“这不是马上就到了吗?” “是的,回去就结婚。”赵兴点头笑道:“不然,你以为大壮前几日回去做什么去了?就是和你家人一起给你准备你结婚所需的东西。” 赵麟也跟着高兴起来:“大石哥,这一年辛苦你了,你结婚所需的一切,我和二哥都给你包下了,你就出个人就行。”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请大家收藏:()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5章 近乡情怯,到达镇上 从祁县到赵麟老家,虽不太远,可因为天寒地冻,路途并不容易走。 好在他们一行人乘坐的都是骡车。 再加上车厢里还垫着厚厚的毯子,倒也不至于太难受。 因为还处在新年,路上的行人并不太多。 唯一能见到的也许就是一望无际的雪景了。 “麟哥儿,想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就是这般的天气。” 这时,老太太掀开车帘,目光中透着回忆。 “时间过的真快,就像昨天的事一般,谁知这都十七年过去了。” 赵麟听着老太太的感叹,勒着骏马凑到车辆的跟前。 “是啊,我记得小时候祖母就这般年轻,现在还是这般。” 赵老太太听得他的话,啐了一口笑着道:“你这小猴子,就会哄祖母开心。照你说的这样,我不还成了老妖婆了?” “赵婶,你还别说,你还真不显老。而且,经过这半年在汴州城的修养,你头发反而黑了不少。” 车厢里的薛张氏也笑着奉承道。 薛芊芊也是嫣然一笑,跟着夸赞了两声。 “哼,你们就会哄我这个老太太开心。” 枯燥乏味的路途上,都是欢声笑语。 时间倒过的很快,临到中午就回到了镇上。 赵老太太、薛张氏、芊芊、二嫂几个家眷下了车。 看着镇上人来人往的乡里乡亲,感叹不已。 虽然她们才去城里半年,可感觉就像是过了许久一般。 “哎呀,虽说咱们距离州城并不远,可还是家乡话听着亲切啊。” 老太太再次感叹道。 这时,镇上的行人不少都认出了赵兴、赵麟。 一个个都赶过来问好。 这半年赵家声名愈发的盛隆,如今谁人不知曾经的神童赵麟彻底飞黄腾达了。 就连州城那些贵人都争相与之结交。 突然看到他们回来,惊讶的同时,也都很激动,一个个跑来与他们说话。 赵兴怎么说也在镇上开了多年的医馆,与这些人倒也相熟。 “多谢诸位了,改日去了州城,还请到家里坐坐啊。” 在二哥与周围的乡亲客套之时,赵麟来到老太太的身边:“祖母,你要不要回蔡家探望一下啊?” 赵老太太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她都出门几十年了,别说家里的长辈了,就算是平辈的人都没了。 就算有几个侄儿晚辈,也早已不来往了。 如今她若是冒然前去,人家说不定还以为她是回娘家炫耀呢。 想到这,老太太挥了挥手:“去周记喝点他们的鸭血汤吧,好久了没吃了,怪想念的。” 赵麟见她这样说,便猜到了自家祖母的想法。 “好的,我们先去吃饭,而后就直接回家。” 很快,他们一大家人就来到了镇上的老字号周记。 这个饭铺不大,只有两间门面房,还是在一条小巷子里。 可却是真正的百年老字号。 用祖母的话说,她的爷爷小时候就喜欢这一家的鸭血汤和饼丝。 周记至少也传承了百余年了。 而且,周记为人处事都是极好的,还十分讲卫生。 所以,门店虽小,但镇上的老主顾却是不少。 “哎呀,老太太、赵大夫,您可好久没来了。” 一个穿着粗布的中年人,见到他们一行人,满是热情激动地走了过来。 当他看到赵麟后,更是惊喜万分:“文曲星也回来了,现在您可不得了,镇上每过一段时间就传扬着您的威名。” 面对热情的乡亲,赵麟一向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呀,周康,你可别再夸我小孙子了,不然他可真要飞起来了。” 赵老太太虽然这样说,但神色却是相当的骄傲和高兴。 任谁都看得出,她这说的是反话,意思很明显别停,继续夸。 “周哥,几个月没喝您这的鸭血汤了,赶紧上来几碗暖暖身子。” 赵兴上前,笑着催促道。 若再让老太太与他唠嗑,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好嘞,您几位赶紧坐下,我给您把炉子拿来,先暖和一下。” 贵客上门,这个周老板相当的熨帖,桌子让他小儿子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可惜,他们的店铺实在太小,他们一家人就坐满了几张桌子。 很快,热腾腾的鸭血汤和饼丝都端上来了。 赵麟尝了一口,你别说还真是十分可口,是曾经记忆中的那种美味小吃。 虽说这大半年来,他在汴州吃遍了美食。 但这样的美味小吃,还是挺让人怀念的。 “曾经对我而言,这可是十分奢侈的美味。”王大石也感叹不已。 要知道这种鸭血汤、饼丝加一起的话,可要五个铜板的。 而他一年前,平均下来一天收入也就七八枚而已。 怎么可能舍得花一天的收入来吃这种美味小吃。 再回想下现在的生活,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一直追随赵麟的决心。 这次回去成婚后,过几天也把老娘、弟弟、媳妇都一起接到城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随着麟哥儿的地位越来越高,赵家需要的帮工也越来越多。 到时给自家媳妇、弟弟都安排个粗活。 如此一来,倒也不用两地分居了。 “展大哥,大石哥,再给你们要几份,一份可不够你们吃。” 赵麟看到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促狭笑道。 “周哥,再给几个大哥来几份,多加肉。” 无论是展白,还是王大石几人,都是能吃的彪形大汉,一份哪里够他们吃? “好嘞。” 那个周老板当然是求之不得,同时又感叹,果然还是赵家人体恤下人。 这一个个壮汉随从,可都是大饭桶。 一顿下来,可是不少花费。 很快,一份接着一份的端上来了。 ……… 转眼间,赵麟一行人就吃的汗水直冒,身上的寒意也都驱散了。 还是家乡的饭吃的香甜。 吃饱喝足之后,在场诸人的心情也越发好了。 “结账吧,大石哥。”赵麟吩咐一声道。 “多少钱,老周。”王大石拿着钱袋,走了过去。 那周记老板先是一番推搡,说不要钱了,而且诚意十足。 王大石可不敢不给,因为他知道免费的代价往往更大。 比如要送他们一幅字? 所以,王大石坚决给了钱。 “那……给三钱银子吧。” 那位周老板不无遗憾道,他本想免了赵家这顿饭,而后再借机让文曲星赵麟写上一幅字。 很显然,他们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不但付了钱,还多给了二钱,直接堵住了自己的嘴。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请大家收藏:()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6章 修桥铺路,造福子孙 一家人吃饱喝足之后,身子也暖和了不少。 在老太太的示意下,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赵麟穿越到这个世界,虽才一年,可对于赵家的故土却是十分的依恋。 也不知道是原身的影响,还是那里是他梦开始的地方。 “麟哥儿,是不是有点紧张?” 老太太掀起车帘,再次问道。 其实,她老人家已经询问过几次了,很显然她才是激动,忐忑,紧张。 越是年龄大,越是对故土依恋。 对于祖母而言,这里是她十多岁就嫁过来的地方。 成婚,生子,耕织,养育子女…… 可以说,若是没有赵麟,她也许这辈子就一直待在这里,直到老去的那一天。 可为了两个孙儿的前程,她半年前毅然决然踏上了汴州的路程。 那里繁华,富裕,人口众多,但她依旧想念家乡。 想念这里的一草一木,想念赵家那几间土方瓦房,想念丈夫、儿子那孤苦的坟墓。 赵麟能体会到老太太的心情。 “是的,祖母。这里有我十六年的所有记忆。” “你这个皮猴子,说话老气横秋的,小小年纪就学祖母说话。” 老太太一下子被他给逗笑了,笑着嗔道。 那股近乡情怯的紧张感,顿时少了许多。 马车内的薛张氏,也笑着道:“还是麟哥儿有文采,一句话就总结了咱们的心思。” 二嫂张妍、薛芊芊也都是抿嘴一笑。 她们又何尝不是呢。 马上要见到那些熟悉的乡亲,总归是紧张、激动,忐忑不安的。 镇上距离赵家庄,其实并不远。 只是因为刚下过大雪,人来车往的,路上的泥泞很多。 当然也就没有官道好走。 越是往前走,就越感到道路的艰难。 有的时候,他们的马车都会陷入到泥泞之中。 “唉,几十年前我嫁过来的时候,这里的路就是这般,现在依然如此。” 老太太甚是感叹道。 在省城生活的这半年,她们几乎没再走过这样的路。 “麟哥儿,给你哥说说,要不我下来吧,也好减轻一下马车的重量。” 二嫂张妍伸出头,向赵麟提议道。 “还有我,我也下来吧。” 薛芊芊也在车厢内柔声说道。 “不用了,道路艰难,我们走慢一些就行了。二嫂,你和芊芊穿的都是新衣服,若是下来,可就要弄脏了。” 赵麟笑着道:“现在也只能辛苦一下马儿了,等到了家给它加黄豆吃,犒劳一下。” “还是麟哥儿说话好听。” 薛张氏在车厢内,笑着夸赞道。 好不容易从省城回来,她们几个女眷打扮的可都是花枝招展的。 若真下了车厢,岂不是毁掉了这么好看的衣服和鞋子吗? 若再摔一跤,更是让人家看笑话。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走完了大半路,能朦朦胧胧看到村子了。 “祖母,您在坚持一会,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二哥赵兴从前面调转马头,走到车厢旁道。 “好嘞,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坚持。” 又行了一段路之后,就来到了一座破旧古老的青砖桥。 也不知道是年久失修的缘故,还是人为破坏的原因,这个桥的桥栏塌了不少。 没有了桥栏的防护,行人一个不慎,都可能从上面掉下去。 若是年轻人还好些,若是老人,或者驴车、骡车还真有可能出事故。 “小心一些吧。” 老太太掀开车帘看了看,叹了口气:“年久失修吧,也没有人管。” “唉,这两年大家收成都不好,大户也不愿意出这个钱。” 薛张氏倒是看的透彻,一语道破其中的玄机。 赵老太太犹豫了一下,突然道:“麟哥儿……” “怎么了,祖母?” 她掀开车帘,看着赵麟,神色中有些犹豫。 赵麟哪能不知道她老人家想说什么,随后笑了笑:“祖母,我明白了。” 随后,他向二哥赵兴道。 “二哥,什么时候咱去拜访一下本地的保长,这桥也好,路也好,咱们赵家修了。” “哈哈,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以前还有些力不从心。现在咱赵家越过越好了,是该出点力了。” 老太太一听,顿时高兴不已。 “对,老婆子我就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你们当家,我这个老骨头也不好说什么。” “但你们要记住,这修桥铺路,可是能造福子孙后代的。” 薛张氏听了,也是连连道:“是啊,现在兴二郎,麟哥儿都出息了,造福一下乡里乡亲,也算为子孙后代积攒福德了。” 道路虽艰难,马车也走的不快,可终有尽头。 这不,很快一行车马就到了村口。 本以为大冬天的,大家都在家里避寒取暖。 可令赵麟、赵兴激动的是,只见村口早就有一帮男女老少,拿着铁锹在铺路。 很显然,这是为了专门方便他一家回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赵麟、赵兴两兄弟,不敢托大,老远就跳下了马。 不顾路上的泥泞,踩着泥水,快步走上了前。 “诸位叔伯,兄弟,你们……这是……” “哈哈,兴二郎,麟哥儿,你们是咱们村的骄傲,咱们出点力,还不是应该的吗?” 村里一众男女老少,扶老携幼,都赶了过来看热闹。 赵麟的表兄黄大壮,忙过来禀报道。 “二哥,麟哥儿,不是我组织的,是大伙看到我和小石兄弟收拾家,就知道你们要回来了。” 这时一个赵家宗族的族老,走上前,笑着对赵麟道:“麟哥儿,你可别怪你表哥,这点力所能及的事我们还是能做的。” “对呀,麟哥儿,现在你可是我们中原七府的大才子,我们很是为你骄傲。” “麟哥儿,将来等你成为状元公,这里可是要修牌坊的,当然得提前修一下了。” “麟哥儿,从这里直到你家,路都给重新修整了,院子什么的都打扫了几遍了。” ………… 赵麟看着这么多热心的乡亲,也是感慨不已。 “多谢诸位叔伯兄弟了。” 他双手一拱,深深一礼。 这时,老太太的马车也到了村口。 在王大石的搀扶下,老太太颤巍巍地下了马车。 她一下来,村里的妇孺一下子都围了上去。 “他婶子,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老嫂子,你头发都变黑了,在城里享福了。” …………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请大家收藏:()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7章 中原第一才子,家族的骄傲 赵老太太再次见到熟悉的街坊四邻,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虽然才走了大半年,却恍如多年了一般。 “他四婶,你怎么也拄上拐杖了?” 她拉着一个同族的妯娌,关心地攀谈道。 那老太太听了却抹眼泪道:“不行了,今年这老寒腿又犯了,家里的大夫看了也不见好。” 闻琴声而知雅意,人老成精的赵老太又哪里不知这位妯娌的意思。 “那还不简单,一会让二郎给你瞧一瞧。” “哎呀,那可太好了,他不在镇上开医馆了,咱们这些亲人看病都不知道找谁了。”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抹着眼泪。 不远处的赵麟见此一幕,不由心生感叹。 越是到了她们这个年纪,就越怕死。 无论你是皇帝,还是平民都是一样的。 像她这样的老人,可不在少数。 以前,二哥赵兴在镇上开医馆的时候,这些乡里乡亲要么等他回家,病急的则直接去镇上找他。 二哥医术精湛,医德高尚,这些人对他再信任不过了。 当然,更多的则是能够节省不少的医药费。 病又看的好,又能少花钱,哪个街坊四邻不高兴呢? 可现在二哥把医馆开在了汴州城,如此一来,可难为了这些人。 又怕别的大夫看的不好,又嫌人家收费高。 所以,无不盼着二哥回来。 这次迎接他的为何是老人居多?恐怕原因就在此。 二哥赵兴见了,便笑着向众多围过来的老人道。 “诸位叔伯婶娘,我会在家多待两日为你们义诊。明天就让大壮去镇上运些药材回来。” 听到他这样说,这些老人终于是喜上眉梢。 有的人拖着病,不舍得去看,就是为了等他回来。 “二郎,好孩子,我们这些老骨头可要好好为你祈福了。” “是啊,二郎,可要在家多待时日。” “你们兄弟不但是咱村的骄傲,更是咱们的救星啊。” 一些老人好话一箩筐地往外倒。 反正好听话又不要钱,说了人家还高兴,瞧病的时候还会给你看的仔细。 老年人都凑在老太太和二哥身旁,至于年轻小伙、中年人都围在赵麟身旁。 一是看看他这位声震黄河两岸的中原第一才子有没有变化。 二就是想趁机联络一下感情,看能不能也能像王大石一样,跟在他身边效力。 曾经村里人人嘲笑的王家,如今也好了起来。 先是青砖绿瓦的漂亮大房子盖了起来,王小石也娶上了媳妇,并且还有了身孕。 王家婶子也竟也能穿上丝绸,戴着上银手镯了。 这一切的改变,整个村里的人都看在眼里,谁不知道都是因为王家老大,攀上了麟哥儿才起来的? 据说,人家现在还成为了赵家在省城的管家。 手里管着几十号人呢。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吹牛的,可有一次,一辆马车载着丰厚的物品从州城回来。 那车夫对待王家婶子极为殷勤,口口声声说王管家待他如何如何好,要认她为干娘。 为何人家巴结她一个乡下妇人? 不就是王大石如今也混拽了吗? 连州城来的下人就开始巴结他家了。 整个村子里的知道这件事后,都有了小心事。 论关系,不少人可都与麟哥儿没出五服呢? 不比王大石血缘要近? 他一个外人跟着麟哥儿都能混到如此地步,那么他们呢? 所以,当赵麟他们哥俩还未回来的时候,整个村里的人都开始盼星星,盼月亮了。 如今,终于把他们等回来。 这怎能不令他们激动? 年轻的小伙,无非想跟着去州城。 中年人则是为了儿子将来做准备,混个脸熟。 大家围在他的周围,生怕他忘记了。 赵麟两世为人,怎能不明白这些人的想法。 不过,他暂时不敢答应。 一是自己家的人暂时够用,而且都是经过训练过的。 无论是接人待物,还是出门办事,都是极为稳妥的。 这些同族兄弟、街坊四邻若真跟过去,可能还真会乱套。 当然,若是能力真的出众,人品过硬,就像大石哥一样,他也不会让这样的人才没落在乡野里的。 在众多乡亲迎接下,一行人欢欢喜喜进了家。 表兄黄大壮早已把家里修葺一新。 还把从州城带回的炉子给生上了,泡上了好茶,摆上了点心。 一进家,就暖洋洋的,甚是温馨。 “终于到家了,到家了。” 赵老太太东摸摸,西看看,满是感慨。 还不忘吩咐王大石、黄大壮,让他们把从州城带回的糕点、甜果分给街坊四邻。 同时,又招呼那些一同进家的老太太们。 “他婶子,都进屋里坐吧,外面冷。” 顿时间,无论是堂屋,还是小院都站满了人。 赵麟和他二哥早有此心理准备,所以回来的时候,什么糕点之类的,准备了不少。 可还是小瞧了来看热闹的人。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小孩子更是不知有多少。 王大石、黄大壮则是把这些好吃的,都一个个分散了出去。 绝大多数村民,他们从未吃过如此的美味。 更多的则是不舍得吃,准备带回家慢慢享用。 直到日暮时刻,热闹的人群这才散去。 赵麟、赵兴俩兄弟早已口干舌燥,猛饮了不少的温水。 “别嫌累,一年就这一天。你看老太太多高兴?” 赵麟明白,这是二哥担心他心烦,所以让他稍微体谅一下,也是哄老太太开心。 “哈哈,二哥,小瞧我了不是?累虽累点,但也热闹开心啊。您看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过。” “你能如此想就好,走,歇一会吧。” 堂屋温暖如春,茶香四溢。 两兄弟坐在老太太的跟前,听她感叹着家中的变化。 无非是哪个老人去世了,谁家的孙儿夭折了,谁家媳妇跟着谁跑了。 若是不认识的人,倒也不会如此念叨。 都是相熟的人,突然多了这些变故,当然也就心生感叹了。 二人默默地听着,不时地安慰两句。 “对了,麟哥儿,芊芊和你薛婶都回家了,你也去看看吧,他们那边人少一些。” “好的,祖母,那我芊芊家去看看。”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请大家收藏:()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8章 寡妇薛张氏,人前显贵 赵麟当然不担心芊芊。 要知道魏王给她这个亲姐姐,可是派了不少伺候的人。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都成了赵家的下人。 此次回来,随行伺候的嬷嬷丫鬟就有四人之多。 至于几个车夫、力工,其实也都是王府死士高手。 为了防止泄露,也只有赵麟、张茂、祁谦等人知道。 外面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他赵家体谅芊芊母女的不易,才派来的下人。 刚到芊芊家附近,就见那土墙上,挂着几个灯笼。 烛火在风中摇曳,丝毫不灭。 如此一幕,引得不少孩子在下方欢呼奔走。 门前挂烛火灯笼,别说在乡野了,就算在州城那也是大户人家才能挂的起的。 没想到薛婶竟还带回来几个。 好看是好看,就是土矮的墙,简陋的门,配着如此豪奢的红灯笼,倒不是相配。 “嗯,等立春了,给芊芊家盖上一所房子了。无论是为了纪念那位薛叔护主有功,还是为了薛婶的面子。” 赵麟暗自感叹。 薛婶虽然身上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但她是那位忠诚护卫的结发妻子。 在他死后,她又独自把芊芊拉扯大,还保护的十分之好。 仅仅凭这点,将来她就应该享有无上的福贵。 他胡思乱想下,终于推开了门扉,来到了芊芊家的小院。 院子里的人,竟还未散去。 四个从州城跟来的嬷嬷丫鬟,忙东忙西。 一身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薛张氏则大咧咧地坐在家中主位上,听着周围人对她的奉承。 这些人赵麟大都不认识,应该是从薛婶娘家过来的。 这帮娘家兄弟、侄儿、侄女,一个个满心欢喜,笑容里都是讨好。 这让薛张氏心里格外的舒爽,高兴。 同时,又是感慨万千。 接连死了两任丈夫,她一直被认为不祥人,别说在村里不招待见,就算回娘家也是一样。 什么冷言冷语的都有,参加侄儿的婚礼,都只能带着年幼的芊芊坐在厨房吃。 这种憋屈可想而知。 好在老天怜悯,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了。 宝贝女儿虽未认祖归宗,却也能享受到世间所有的荣华富贵。 况且,还找了麟哥儿这么好的一个夫婿。 就连那些官老爷们都要对他以礼相待,一幅字画的价值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一想到这些,薛张氏就格外的扬眉吐气。 曾经对自己冷眼相看,不假辞色的兄弟、侄儿,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别说她自己没想到有这么一天,恐怕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想到。 不等丫鬟禀报,赵麟已经来到了堂屋。 薛张氏娘家的人,也许不认识赵麟,但见到他星眉朗目,气度不凡,就知道是赵家三郎。 “文曲星来了。” “听说现在是咱们中原七府的第一才子了。” “哈哈,那也是芊芊的夫婿,咱们的妹夫啊。” 周围的那些人见到赵麟,私下议论纷纷,眼神愈发的热切。 可惜,芊芊不是他们的亲表妹,不然这一层的关系也将更加牢固,他们也能厚着脸皮上前求书画,或者求个进州城的门路。 今天他们冒着严寒,不畏道路泥泞,这么晚了还厚着脸皮留在这,为何? 不就是希冀姑母能给他们在城里安排个营生,好脱离眼前苟延残喘的牛马生活。 哪知,刚准备找机会,就遇到了这位赵三郎登门。 “哎呀,麟哥儿来了。” 薛张氏直接站起身,极为亲近道:“你看这,刚回来还没怎么收拾?你就随意坐吧。” 她虽这样说,可屋子里其实早就收拾的一尘不染,干干净净了。 她这些娘家兄弟、侄儿,可每日都盼着她回来呢。 每过几天,都要过来打扫,查看。 甚至,还添置了一些家具摆设什么的,端的是勤快殷切。 “祖母让我来看看您和芊芊还有什么需要吗?” 赵麟也知道,像薛婶这样的突然乍富,难免会招摇。 没办法,主要她和芊芊以前受的罪太多了。 所以,就希望通过这些让那些人看看,他们曾经瞧不起的母女,如今的生活有多么的豪奢、富足。 “麟哥儿?去看你师父疯道人了吗?” “去了,薛婶,他出去云游访友去了,应该这两天就回来了。” 赵麟此次回来,除了省亲之外,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把疯道人接到州城去。 随着他的学问越好,他就越感到疯道人的学问有多么的渊博。 曾经小时候不理解的东西,现在回想一下,可比州城那些所谓的名家儒生强上太多。 这些时日,他无论是书画技艺,还是八股制文,都达到了一个瓶颈。 若想要有所突破,他感觉契机就在他的启蒙恩师疯道人身上。 所以,他一回来就立即去了村西的道观。 却被展白的侄儿展简告知,道长去云游访友,不日而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大半年没见,展简已是长的又高又壮。 他曾经的名字已不用了,这个名字还是疯道人给他取的。 就希望他不要一直记挂仇怨,让其成为心魔,而要平静内心,学习才艺,将来好光宗耀祖,改变出身。 这是疯道人对他的寄托。 很显然,这小子跟着疯道人半年,学到了不少的本领。 读书也颇为努力,四书五经,武经六艺都有涉猎。 反正他是要走武举的,儒家经典倒也不需要多么精通。 此次回来,也是要带他一起回州城参加春季的武童生考试的。 展白这半年来,出生入死,护佑他赵家安全,除了仁义所在。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能希望通过赵麟,提携一下他侄儿展简,让他从此能够光耀他们展家。 对于如今的赵麟而言,这当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别看他才是一个秀才,可想要让展简成为一个武秀才却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需要他走府尊大人的门路,祁县的那位县尊就能决定武秀才的资格。 从这也能看出武秀才和秀才的差距有多大。 这么说吧,就算是武举人,在秀才面前也不敢托大,更别说在真正的举人面前了,那更是连站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展简的晋升之路很简单:武童生、武秀才、加入魏王府成为护卫。 而后再通过战功,一步步往上走。 “”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请大家收藏:()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59章 贫寒之家走出的魏王府长郡主 这大半年来,薛张氏虽住习惯了深宅大院。 可对于自家的破落土墙小院,非但没有任何的嫌弃,反而各种感怀。 她拉着赵麟,感念着亡夫在世时的各种。 哪里是他修筑的,那里家具是他带着芊芊一起买回来的。 说着说着就是一阵哭哭啼啼,她那些兄弟、侄儿也跟着一起抹流泪。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也对那位薛都卫的感情有多么深。 在赵麟的记忆中,那位薛叔不爱说话,很少与人接触。 因为身体因伤了根基,时常来他家上门求药。 虽没有什么钱,但每次也都会提一只野兔、或者野鸡什么的,势必不会白占人便宜。 当时,二哥还夸这位薛叔是个讲究的人物。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竟真的是一个隐姓埋名的大人物。 难怪他时常深入简出。 可惜,天不假人,英雄早逝。 若他能活到现在,那该多么好? 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好在魏王朱麒并没有忘记这位护主功臣,已经派人寻找他的家族兄弟、侄儿。 想必很快就能寻到了。 到时势必会把他的坟墓迁走,以彰显其功德。 当然,此地也会留下他的衣冠冢,以供他人瞻仰。 至于薛张氏,想必百年之后,也愿意和这位亡夫葬在一起,而不是那个经常家暴他的酒鬼前夫。 怎么说她和这位薛叔在一起的时候,留下的都是夫妻恩爱场景,至今都令薛婶难以忘却。 也正是因为他,薛婶守寡后,再也没有嫁人的打算。 而是一心一意,把他留下的女儿芊芊拉扯抚养长大。 可见感情之深。 赵麟想到这,对于薛张氏也愈发的可怜、尊敬起来。 两家虽相距不远,可前身的记忆里,都是关于芊芊脸蛋多美,身条多正,气质多好的记忆。 对她孤苦伶仃倒是没什么记忆。 若真有一些记忆,也是对“克夫”薛寡妇的轻视和傲慢。 难怪当时芊芊见到他没有好脸色,原来这都是有根源的。 赵麟心中感叹一番后,忍不住询问道。 “薛婶,家里还缺什么吗?” 薛张氏连忙摇手道:“不缺,不缺。我这帮兄弟、侄儿什么的早准备齐全了,再者咱也带回来不少东西。” 她说到这,神色中又露出了一丝犹豫。 这种神色,赵麟很是熟悉。 因为刚才那帮同宗叔伯、兄弟,求他安排一个活计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色。 薛婶的这些兄弟、侄儿,为何没几日就要来替她收拾一下房子。 今日更是殷勤服侍到天黑了,还未离去? 不就是想从她这捞一些好处吗? 绫罗绸缎、丝绸布匹、珠宝银饰,薛婶当然不会给,她还要给宝贝女儿存着呢。 但在州城给他们找个营生,在她看来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反正又不费什么本钱。 当然,她自己是没这个本事。 可她女婿,芊芊的未婚夫——麟哥儿,他有这个本事啊。 本想着明天才能找到机会与他说说。 谁曾想,他自己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这怎能不令薛张氏感到惊喜。 这不,一番感叹自己悲惨的一生,见气氛到了这,就直奔主题。 “麟哥儿,你看我这一帮侄儿、外甥,芊芊的这帮的表兄,有能堪大用的吗?你操点心。” 不等赵麟说什么,她便一个个拉了过来,开始介绍起来。 说实话,这些人虽与芊芊没什么血缘关系,但终归是名义上的表哥表弟。 将来魏王登基大宝,为了感念薛张氏对长公主的保护和照料。 她的这些侄儿、外甥,一个富家翁是少不了的。 这些人若安安稳稳,在乡下享福,保管他们百年富贵。 若能力不及,非要进入京城,或者州城定居。 定会被迷了心智,作威作福,仗势欺人,都是可以预料到的。 最怕的就是这种突然富贵的贫贱出身,大部分人会把控不住,最终遭到祸患,诛连家族。 这样的事,他又不能明说。 还是等成婚之后,讲给芊芊吧。 反正现在还为时过早。 这些人,名义上可都是他的表兄。 他们若是遭了祸患,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的。 谁让自己是芊芊的夫婿呢? 现在薛婶求到自己头上,他又不好拒绝。 可若是开了这个头,同宗叔伯那里就交不了差了,要知道他们还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回话呢。 自己这边要是先答应了薛婶,定会遭到宗族的非议。 对于自己声名不利。 赵麟心思急转, 瞬间有了主意。 “薛婶,大石忙完了你可以找他问下,他应该知道都缺什么人才。” 薛张氏听了,立即回过味来。 是啊,麟哥儿天天埋头读书,可不知道府上缺什么人。 再者,大石以后就是自己的侄女婿,让他安排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好,那明天我就找他问问。他若是不给我侄儿、外甥安排几个生计,他这婚都别想结。” 薛张氏笑着道。 她这番话听的周围她那群兄弟、侄儿、外甥是心花怒放。 “芊芊在里间呢,这人多,没让她出来。麟哥儿,你去看看她吧。” 薛张氏这时又笑着道。 乡下不比州城,没什么规矩。 再者,麟哥儿刚才这么给自己面子,总要让他见下自己宝贝女儿不是? 外堂这么多人,说说笑笑,谅他们这对小男女在里面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 这也是薛张氏放心让他进去的原因。 “好的,薛婶,那我去看看芊芊。” 赵麟又向周围的便宜表兄们,拱了拱手,这才去了里间。 在他刚转身,就听到那些人对他的夸赞。 说芊芊如何如何好福气,找了个这么好的夫婿云云。 薛张氏脸上当然是与有荣焉。 进入里屋后,芊芊正在那里和一个小丫鬟一起收拾着行装。 见赵麟进来之后,俏脸一红,满是激动和喜悦,迎了上来。 “麟郎。” “芊芊。” 赵麟接过她冰凉的小手,责怪道:“刚回来就不要忙了,不是有丫鬟、嬷嬷吗?” 她如今魏王府长郡主的身份,虽未经过皇室确认,但魏王朱麒对于她这个唯一的血亲姐姐,却是在意的紧。 一切供应,比其他王府郡主,还要高上一个档次。 这还是在赵麟一再劝说下,减少了许多。 不然的话,恐怕这小院子里的宫女嬷嬷得站满。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60章 文曲星弟子,疯道人的骄傲 “麟郎。” “芊芊。” 两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顿时拥抱在一起,恨不得再也不分离。 这几日,他们虽一路上都在一起。 可一个在车厢,一个骑着马。 就算下榻到地方别院,也都是分开居住的。 每到一地,赵麟又都是在应酬当地官员乡绅,哪里能与薛芊芊单独相处? 此时,室内再无旁人,顿时间两人就粘在了一起。 当薛芊芊感受到脖颈间的温热后,俏脸通红,腻声道:“麟郎……娘在外面……还有……” “无妨,他们暂时不会打扰我们。” 佳人在怀,当然要温存一会。 不过,也就卿卿我我而已,想其他事却是不成的。 薛张氏可不会再给他一丝机会。 “明天大石哥和我表姐就成婚了。麟郎,我们……还有多久成婚?” “嗯,还剩不到十日。” 赵麟打趣笑道:“怎么等不及了吗?” “嗯嗯。” 薛芊芊喃喃低语。 赵麟却是一笑,他知道这绝美少女一向容易害羞,能让她回答到这种程度,已是很不容易了。 “我也等不及了,成婚了,薛婶就再不用妨碍你我了。” 怀里的玉人听到他这样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你这话让我娘听到了,这几日就不会让你见我了。” “我也只是说给你听而已。” 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与此同时,堂屋的薛张氏见到小丫鬟从女儿屋里走出后,不由皱了皱眉。 这个赵老三,脸呢? 我侄儿、外甥都还在这里呢,竟然进去就把小丫鬟给赶了出来。 谁没年轻过啊?她又怎能不知道这对小年轻在里面做什么。 当然,她也知道屋外这么多人,赵三郎也不会做的太出格,最多也就与女儿说会悄悄话。 薛张氏想到这,心中火气消了不少。 同时,又嘱咐那小丫鬟,让她去熬点姜汤,赶紧端进去。 南云观。 疯道人怎么也没想到,展白带着人会来接自己。 当看到他的那一刻,疯道人嘴角就露出了一丝骄傲,因为他知道他的弟子回来了。 是的,那个曾经的蒙童回来了。 他虽然早猜到了这 天,可还是十分的欣慰、高兴。 “道长,久违了。” 展白跳下骏马,深深一礼。 不但是敬仰他高深的学问,也同样是对他这大半年教导自己侄儿表示深深的敬意和感谢。 自从他为哥哥报仇雪恨之后,他唯一挂念不下的就是侄儿了。 下午在村西的简陋道观,看到他改变如此之多,展白很是欣慰。 他侄儿年纪虽小,可这半年的学习、历练,气度却很沉稳、冷静,接人待物也是十分周到,真正做到了不亢不卑。 当然,最为重要还是学识,就连公子都对他夸赞有加。 从这也能看出,半年来疯道人对侄儿的教导,十分用心。 这怎能不令展白感激? 所以,不等公子吩咐,他就带了二人骑马在天黑前,赶到了南云观。 “数月未见,居士风采依旧。” 疯道人向展白打了稽首,和颜悦色笑道。 “道长今日能返回道观吗?” “天黑路滑,不急一时,居士自汴州归来,车马劳顿,就在贫道好友这里休息一晚吧。” 疯道人邀请道。 展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果然是师徒两个,想法竟也一样。 在他来的时候,公子也是如此安排的,让他们不必着急今晚回来。 可以在师父好友的道观休息一晚。 “那就叨扰了。” 展白说着就跟随疯道人和一个中年道人进入了道观。 走进大殿,他又给上面的三清四帝上了一炷香。 同时,又虔诚地奉上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 南云观的观主见此,向一旁的疯道人笑道:“不用说,定是那位小友的吩咐。” “哈哈,既然是他孝敬的,那就收下吧。你这南云观,不是一直想着翻修东厢房吗?” 疯道人爽朗笑道。 那位中年道人则打了稽首:“如此多谢善信了,愿那位文曲星乡试摘魁,高中解元。” “哈哈,道长的赐福,我会带给我家公子的。” 展白大笑道,拱手回了一个礼。 他看的出,这位南云观的观主,曾经也是一位江湖人士。 哪怕修道多年,但那种气度中依旧带有江湖豪客的行事风采。 就这样,展白几人在南云观用了晚膳,住了下来。 当夜。 那位白云观观主,一边与疯道人对弈,一边询问道:“道兄此次回去,是不是要去汴州了?” “呵呵,应该吧,我若不去,那小子势必会绑我去的。” 疯道人言语中虽带着无奈,可任谁都能听出他那一丝骄傲。 “如此一来,我这南云观又少了一个乐趣。” “呵呵,道兄这是看透了世俗,若你想走,哪里都能成为你逍遥自在地方。” “然也,说不定哪天,某就会去汴州城转转。” “那千万要小心一些。” “哈哈。” 若是展白在此的话,定会感叹不已,这哪里是两个道人之间的对话。 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两个江湖豪客在此相互吹捧。 远在村里的赵麟,当然不知道这一幕。 此时,他刚被薛张氏给“赶”了出来。 当然,不是明赶,她是敲门进入芊芊的房间,而后就拉着赵麟走了出去:“你这些表兄都要走了,你也不来替芊芊送送。” 无奈之下,赵麟只得跟着薛婶把她的那些兄弟、侄儿、外甥送出了门。 “唉,房子还是太小,不然我怎会忍心让我这娘家人连夜走呢?” 薛张氏看着离去的那群人,于心不忍道。 寒风呼啸,道路冰冻,确实不太好赶夜路。 “薛婶,就几里路,也不用太过担心。” 赵麟笑着安慰了一番,同时又道:“等今年开春,我就让人把咱们两家的房子,都重新建一下。” “四合院吗?”薛张氏欣喜问道。 “是的,三进三出的。明年舅父、表兄们再来,就不用再连夜回家住了。” 赵麟点头笑道。 在州城一座这样的青砖绿瓦的四合院,需要很多银两。 但在乡村,会便宜许多。 再者,修建房子无论多寡,与他现在的身家相比,也是九牛之一毛而已。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61章 曾经的该溜子,如今的王管家 赵麟出来之后,天已黑了。 路上满是泥泞的路,已是结了冰,好在他出来的时候,穿上了防滑的棉靴。 听着隔壁喧闹的院落,不用说,那里定是大石哥家。 曾经无人问津的该溜子,如今却要结婚了。 想到这,他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脚步停了下来,朝那院落走去。 因为王婶和小儿子、儿媳在家,王大石下半年的时候,没少往家里寄钱。 他在州城没什么特殊的爱好,倒是积攒不少的银子。 这不,不但把家里的土房子换成了青砖绿瓦六间房,就连院子都换成了高门大院。 虽不是四合院,在乡下却也相当的阔气了。 因为明天他就要成婚了,家里人来人往。 一群大男人又在西厢房推杯换盏,院子大门并没有上锁,反而敞开着。 按照乡下的规矩,过往的乡邻,随时可以来喝上几杯暖酒,吃上几颗糕点,蹭蹭喜气的。 以往人情稀疏的王家,大半年来,人情逐渐多了起来。 从那被踏掉色的门槛就能看出来。 富在深山有远亲,果然是不错的。 王家倒是没有大红灯笼高挂的排场,这点大石哥还是有分寸的。 不是他挂不起,而是赵家都没有挂,他一个在府上的管家怎能逾越? 赵麟发现这个大石哥还真是学了不少的规矩。 曾经的他为人豪爽、仗义,谁能想到这半年的时间,他竟逐步成为了心细如发的管家? 别说是他,就连赵麟、赵兴两兄弟都没有想到。 他们可是一直把王大石往贴身长随方面培养的,可善于学习、情商极高的他,硬生生地学会了治家管理。 这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过也好,有个知根知底,又仁义的人帮忙看顾家里,无论是赵麟,还是他二哥赵兴,都极为放心了。 “哎呀,麟哥儿,你怎么来了?” 听到呼声,赵麟一凝,看向衣着鲜艳,走路精神、略显富态的中年妇人:“王婶,您与以前大不一样了,胖了。” 要知道曾经的王婶,憔悴,衣着破烂,瘦小。 三天两头来他们家借钱。 当时原主每次见到她,都很厌恶。 甚至有次还告诉祖母,为何要帮他们这样的破落户,结果被祖母痛骂了一顿。 说他圣贤书都读到 狗肚子里去了。 他穿越来后,却觉得这个王婶还是挺不错的。 虽说她时常来借钱,可赵家有什么事,她都会带着两个儿子来帮衬。 无论是二哥赵兴的医馆筹备,还是他每次去镇上求学,王家兄弟从来二话不说,随叫随到。 有时候就算不叫,得知后也会赶过来。 如此亲近的关系,比不少同宗同族要强很多。 “哎呀,你这个小子,怎么这么说婶子呢,这还不是托了您的福。” 她嗔怪说了一声,连忙拉着他进了堂屋:“外面冷,赶紧进来,婶好不容易见你一次,可有好多感谢话呢。” 来到堂中,她又是拿炉子,又是泡茶,又是拿点心。 在乡下,这可都是极为隆重的待客方式。 “王婶,我祖母让我来问问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吗?” 赵麟笑着道:“您可别为忙活了。” “都齐全了,都好了,就等明天你大石哥拜堂成亲了。” 她满是高兴笑道,谁知笑着笑着,就开始抹眼泪了。 “王婶,大高兴的日子可不许这样。” 赵麟知道她这是喜极而泣,一个寡妇拖着两个儿子拉扯大,本就不易了。 本以为穷困潦倒,会让两个儿子娶不上媳妇,王家自此绝后。 谁曾想,自家大儿子跟了麟哥儿后,竟开始转了运。 不,不是转运,是麟哥带来的福气。 当初他跟了麟哥去了州城,很多人还在背后嚼舌根,说他老王家成了赵家的下人,奴仆。 经常笑话他家。 这些言语极为难听,可她和小儿子从来都是一笑。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大儿子在报恩。 谁曾想,本来是去报恩的,很快大儿子就开始让人往家里带钱了。 开始的时候,她还很害怕,以为儿子干了不好的事情,得来的不义之财。 若是这样的话,她害怕儿子会让麟哥儿受到牵连。 可大儿子的书信里说,这些钱都是跟着麟哥儿,那些大人物们赏赐给他的。 再加上赵家的人证实,她终于知道了大儿子跟着麟哥儿在州城站稳了脚跟。 很快,儿子大石又回来一次探亲,不但带回了一车的东西,还开始让人修建房子。 自此,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老王家跟着麟哥儿发了财,有了生计不说,手里还管着很多人。 时常见的都是一些官老爷,他们的赏赐都让王大石花不完。 顿时间,以前的那些瞧不起他们家的人,都经常上门来了。 连带着以前断了的亲戚,也开始恢复了正常。 这一切,她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不过,她可没有得意忘形,深知这一切都是谁带来的。 随着麟哥儿的名声愈发的显赫,村里的人,都开始想方设法要去跟他了。 这也让她有种担心,生怕儿子大石会被赶回来。 “麟哥儿,自从没了你王叔,赵婶你们可是帮衬了我们不少,更是你带着大石,让他也有了个营生,日子才这么好。” 赵麟听着王婶的碎碎念,终于知道了她的意思。 一是感谢,二是让他千万不要辞了王大石。 “哈哈,王婶,您就放心吧。大石哥待我如亲弟弟一样,他想走,我也得用十八匹骡子拉着他,不让他走。” 听到他这样说,王婶终于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上次你族叔赵甲地还吓我,说过完年你就让他儿子去给你当管家,把大石赶回来。” “哈哈,没有的事,他胡说八道呢。” 赵麟哭笑不得道。 很显然,又是同宗的族人眼热了王大石现今的状况,开始在村里胡说八道了。 对于王大石,他十分满意。 为了自己,他可是能舍命之人,双商在线,又善于学习。 不说其他,曾经目不识丁的他,现在已认识了千余个字,虽然写的不是太好看,但一直在进步。 这还都是在他百忙之中,抽空学习的科目之一。 就凭这点,他的同族兄弟里面没一个人能比得过他。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62章 鸡犬升天,亲戚族人想去州城 赵麟刚安抚好王婶,屋外传来了欣喜的喊声。 “麟哥儿,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王大石见到他的到来,很是高兴和意外。 他没想到,麟哥儿不顾这几日的劳累,这么晚了竟还亲自登门来了。 “老太太这不是不放心吗?让我问问王婶还缺些什么,今晚也好准备齐全啊。” 赵麟看着王大石笑道。 “哈哈,都准备齐全了,别让老太太担心了。明天我去请老人家来家里坐镇,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都准备好了就好,今晚来了不少朋友?” “唉,都是刚恢复联系的亲戚,表兄弟什么的。” 王大石很是无奈,又偷看了一眼旁边高兴的老娘:“你婶子高兴,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正如他所言,上次他弟弟结婚,还没几个人来。 这次他成婚,早早就来了这么多人的帮忙,这就是人性。 要是以他曾经的性格,定不会给这些人好脸色看,但在州城历练了这大半年,王大石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孝道当然摆第一位,只要他老娘高兴。 这些人若求到他跟前,钱能解决的事,他也伸手帮衬一下。 可若是想要跟着去州城在赵家谋个营生,一切免谈。 这就是王大石的原则。 “对了,大石哥。可能薛婶会找你,让你安排几个她娘家侄儿、外甥。” 赵麟提醒道,他可不想让他到时没个心理准备,弄的薛婶下不了台,那就不好了。 王大石一听,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 这是他比较头疼的地方,自从回来之后,无论是亲戚朋友、还是街坊四邻都对他热情了许多。 对此他早已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好像大家都把他当成了什么大人物。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透露着让他能在州城给安排个营生。 若是能力出众的人才,更或者吃苦耐劳、勤奋踏实、人品好,也不是不可以帮忙。 可这些人大都不具备这种能力和品行,只想过去高人一等,凭借关系作威作福。 所以,面对这些人的求情,他一直都是以自己也是一个打杂的推脱。 没想到,薛婶这边又打起了主意。 很显然,她这是求到麟哥儿头上了,他就推到自己头上了。 赵麟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笑着道:“你娶了薛婶的侄女 ,以后那些人就是你的小舅子了,能帮下就帮下。” “可你马上还是芊芊的夫婿,薛婶的女婿,那些人的表妹夫呢。”王大石幽怨道。 “麟哥儿,咱们府上你也知道,根本用不了那么人。而且,就算硬塞进几个,怕他们自恃身份张扬跋扈,其他人不好做事。” 王大石的顾虑,也是赵麟一直头疼的事。 这些人都是沾亲带故的,不像那些下人奴仆做错事了可以任由处置。 以后他要一直埋头读书,二哥则是每日操持医馆,若家里塞进去太多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太好做。 还是王大石心思比较活络,只见他眼珠子一转。 “麟哥儿,这些人你可以往其他地方塞啊,比如你那个朋友的书坊,以及……你那中原首富的岳父店铺里都塞上几个。” “最不济的,直接送到大哥负责的那几百亩庄园。” 赵麟听了他的建议,点了点头。 在其他人那里做活,这些人没了身份上的仰仗,就会收敛许多。 当然,依旧得挑选一些上进的,勤快,人品好的。 至于那些好吃懒做的无赖,一个也不能收。 省的到时惹是生非,天天给他们去擦屁股。 “大石哥,挑选人的时候,咱们也别插手,就让你那个副手王富来做。” 赵麟又想到了什么,嘱咐道。 “我明白了,那我嘱托他一下,等明天成婚了,我再问问小柳,看她的兄弟哪些能带走。” “小柳?” “咳咳,就是我媳妇张小柳啊。”王大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本以为这辈子就要打光棍了,没想到我还有能结婚的一天。” 当然,他也知道这都是沾了麟哥儿的福。 若不是跟随他去了州城,哪有他的今天。 “呵呵,这倒是个好主意,就让嫂子替你拿拿主意也好。” 赵麟也听芊芊说过,她的这个表姐秀外慧中,而且勤劳能干,和薛张氏倒有几分相似。 有如此的媳妇替大石哥操持家务,孝顺婆婆,他以后也就放心多了。 了结这一桩心事后,赵麟也就舒坦多了。 不然的话,老太太那里他可是没法交待的。 像她们这样的老人,儿孙光宗耀祖最主要的方式,就是能提携亲戚朋友。 此次他们返乡省亲,若一个都不带走,不但会被乡亲戳脊梁骨,就算老太 太也不同意。 当然,二哥那医馆的规模越来越大。 特别是推拿正骨活筋方面的人才,更是奇缺。 此次回来,应该也要带走几人。 二嫂张妍的娘家,也应该会派几个人去州城。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莫不如是。 “行,那我就回去了,明天我和二哥早点来。” 赵麟随后又和王婶打了招呼,这才在王大石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一路上,王大石扭扭捏捏,不停地挠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一样。 “麟哥儿,明天……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接亲?” “我去接?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张家一定会高兴坏的,你是谁?那是文曲星下凡,是咱们中原七府第一才子,如此大面子,定会让张家脸上有光。” 王大石见他有些意动,激动不已道。 “行啊,反正也没多远,我随你去接。” 赵麟欣然同意了。 反正回乡这两天,他是别想读书了。 与其在家应付那些同宗的族人,还不如去见识下乡下热闹的成婚场面。 王大石一直把他送回了家,又与老太太聊了一会这才离去。 “你薛婶家,王婶家,都还好吧?” 老太太满是笑意询问道。 “托您老的福,都好的很,很多人都来帮忙的。” 赵麟说着,就把自己所见到的,给她讲了一遍。 她听着也是满心欢喜:“好,好。你现在有出息了,身边的人跟着也有出息了,你祖父和爹娘地下有知,也会为你骄傲的。”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63章 王大石成婚,盛装礼服 一夜无话。 没有科考读书的压力,又是在熟悉老家卧室,赵麟睡的极为香甜。 天刚蒙蒙亮,外面的爆竹声,阵阵脆响,才惊醒了他。 “忘了大石哥今日要成亲了。” 他霍然坐起。 竟没有人来喊他起床,真不应该的。 一般而言,像他这样要去迎亲的,都是五更天就起床开始准备。 换算前世的时间的话,大约四点就要起来了。 可现在外面的天,都泛起了淡蓝,可见五更天早就过去了。 那些人应该都已经开始吃早饭,准备好了一切。 “二嫂,怎么没人来喊我啊?” 他起床后,刚出门就见到了勤快早起的二嫂。 “祖母没让喊你,说你以前读书太辛苦,好不容易回家睡的香甜,就不让人打扰你。” 二嫂张妍笑着道。 “叔叔羞,还没我们起来的早。” 两个小侄女刮着鼻子,嘲笑他道。 “哈哈,叔叔那去会周公了,听他讲了很多故事,其中一个很好听的故事叫豌豆姑娘。” 他话一出,两个小姑娘立即就要缠着他,让他讲故事。 “叔叔还有事,可没时间给你们讲了。” 赵麟朗笑一声。 他这番话惹的两个小侄女嗔怪不已,上前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 “乖,叔叔他还有事,等他回来再给你们讲。” 张妍上前把两个女儿扯了下来,同时又告诉赵麟:“老三,祖母和你二哥都去大石家了,你洗刷过后也过去吧。” “好的,二嫂,你们呢?” “刚才王婶已经让小石头送来了饭,我们对付一口就行了。我们还要留着肚子,吃婚宴呢。” 赵麟洗漱过后,又换上了一套锦衣,这才出了家门。 天色已是大亮。 一路上,老远就有人过来与他打招呼。 无论是同族长辈,还是街坊叔伯,见到他都很激动,拉着手与他攀谈一番。 如此一来,等他走到王大石家的时候,好像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等他了。 “昨天睡的太好了,没能早起。” 他拱手向四周的人歉意一笑。 而众人对他这位中原第一才子,似乎格外的宽容,都是和颜悦色笑道。 “麟哥儿昨夜一定是读书太晚了。” “是啊,咱们的文曲星虽然天资聪颖,可也十分勤奋,打小我就看出来了。” “快来吃饭吧,麟哥儿,又给你热了一下。” 众人围着他极为热心,根本不用等他动手,立即就有人给他端来了桌子椅子。 甚至,还摆上了崭新的碗筷,倒上了漱口水。 如此熨帖,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多谢诸位叔伯兄弟,你们也一起吃吧。” “哈哈,我们早就吃过了,这都是给你留的。” “对,麟哥儿,你就别与我们客气了。” 赵麟发现,虽然是凑合的早饭,却也极为丰盛的。 有包子和炖锅肉汤等,甚至还有人给准备了一些零食干果。 屋内的老太太,听到动静之后,在王婶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看着众人笑道。 “你们这些长辈、兄弟的,都惯着他吧。” 虽说是嗔怪,但神色却布满了骄傲和高兴。 任谁的孙子被人这么尊敬,都会异常的高兴。 更何况,还是她这个曾经备受人冷落的赵家寡母呢。 “老太太,我们哪怕只是远远地站在这,都能沾下文曲星的福气。” “是啊,镇上的很多人都去蔡氏族学里去挖他们的土,放到自己祖坟上,也希望自家出一个像麟哥儿一样的人。” 老太太听着这些人的夸赞,脸上的皱纹都减少了许多。 同时,又像似想起了什么一样,郑重道:“那我们赵家的坟,不会也被人惦念上吧?” “放心吧,之前有人想偷挖一包,被我们给打跑了,再也没人敢来。” “是的,咱们赵家现在时常会派人巡视,绝对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咱们的风水可不能被人破坏。” 老太太听到这些,顿时放心了不少:“以后就辛苦大家了,等给大石办完了婚事,我让二郎,麟哥儿都去你们那坐坐。” “哎呀,老太太说哪里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些人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一个个激动不已。 他们等的这就是老太太这句话,等兴二郎、麟哥儿去了他们家,到时趁机给儿子求个营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赵麟连忙转移话题,向众人问道:“大石哥这个新郎官呢?怎么没见到他?” “哈哈,正在梳洗打扮呢。他从州城带回来的新郎服饰很是繁琐,得好几个人给他帮手。” “对,我还没有见过 如此漂亮的新郎官服饰呢,想必一定很贵。” 众人顿时又热议了起来。 赵麟却知道,那是他让芊芊和薛婶去给王大石专门定制的新郎、新娘服饰。 出自省城的裁缝大家之手,当然会很贵了。 只那两套服饰,就需要二十两呢。 不过,大石哥对于赵家恩情很重,风里来雨里去的,每到危难间,又舍生忘死。 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他又怎能会辜负他? 为了他的这场婚礼能够体面,别说二十两的白银,就算是二百两他也一样会给他定制这套新婚服饰。 为的就是让人看看,他从未把王大石看做什么下人、奴仆。 当王大石穿着那套鲜红的新郎官服饰走出来时,所有人都露出了艳羡的眼神。 以前,他们也只是听说过大户人家的子弟结婚,才有如此的装扮。 谁曾想,他们在自己村竟也见到了,这怎能不令他们感到羡慕、嫉妒? “啧啧,跟着大石的那个人说,他这套服饰下来,能买上一头牛了。” “阔气,不过真的很好看,还有新娘的服饰也送去了张庄,加一起的话,岂不是能买两亩上好的地了。” “真奢侈,不过谁让人家跟着麟哥儿阔起来了,这点钱不算什么。” 众乡亲一边议论,一边眼热地望着意气风发,激动不已的王大石。 “时间不早了,先敬拜王氏先祖,再敬各位父老乡亲。” 家里的婚俗,自有一套流程。 也许不如州城的繁琐复杂,可也不能小觑。 在礼仪的一声吆喝声中,供桌抬了出来。 而后王大石就依照婚俗,先跪拜天地,再敬拜王氏列祖……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64章 陪王大石去迎亲,全村轰动 这还是赵麟首次参加这个世界的婚礼。 感到新奇的同时,也是一种学习,因为他也马上要成婚了,而且还是一次娶进两个。 虽然州城里的婚俗,要比乡村要繁琐,也要贵气。 可大致程度,应该也是相当的。 他此次参加王大石的婚礼,也算是间接地体验,见证了一把。 敬拜过天地、列祖之后,王大石又对寡娘三跪礼拜,以感老娘的养育之恩。 王婶想到这些年的苦楚,又想到大儿子也成婚了,顿时喜极而泣。 一旁的老太太对她则是安慰不已,说大喜日子应该高兴云云,王婶这才停止了哭泣。 拜礼依旧在继续,王大石又向赵老太太进行了叩谢。 而且,礼仪之重,竟和拜他娘没什么区别。 外面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感谢赵家对他们王家的提携照顾之恩的。 若不是赵家,别说他们王家兄弟成婚娶媳妇了,就算生存都很困难了。 这个大礼,在外人看来也是应该的。 赵麟没想到,这还没有去迎娶,就已经跪拜这么多了。 等过些天自己成婚的时候,只会比这多,不会少。 司仪再次高呼,外面鞭炮阵阵。 这预示着需要去迎接新娘了。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而且,去往张家的路虽还有些泥泞。 但一大早,就有几十号人,吃过饼喝过肉汤就去修路了。 只要是难走、容易陷车的地方,都进行了修整。 对于迎亲的队伍,这无疑会好很多。 伴随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迎亲的队伍终于出发了。 走在最前列的无疑是王大石这个新郎官,今日,将是他人生中地位最高的一天,伴随左右的甚至还名闻中原的才子赵麟。 过了今天,可以说他再也没这个待遇了。 村里的无论男女老少,一大早都起来了。 今天王家熬的大锅饭十分丰盛,只要去就能吃到两个白面馒头,以及喝上肉汤。 十里八村的大户人家,也没有如此阔气过。 所以,一大早这些人就来到了王家,开始排队领取。 当王大石骑着高头大马,在赵麟的陪同下准备离开时,他们也高呼起来。 “多谢诸位乡亲前来观礼,家中备有薄酒,还望不吝赏个脸。” 当然,这些都是客气话。 乡野村民,一年到头都喝不上一次肉汤,吃不上一次白面馒头,根本不用他邀请,这不都来了吗? 一众人吹吹打打下,抬着轿,跟在王大石、赵麟后面向张庄走去。 田野间苍茫一片,寒风呼啸。 但众人的心情却是喜悦的,激荡的。 再加上早上吃撑了白面馒头,喝饱了肉汤,一个个是浑身干劲,丝毫不惧这严寒。 赵麟却是心绪万千,感慨不已。 无论是何时的老百姓,他们真的是一群很容易满足的群体。 他们没有太大的欲望,只要让他们能好喝足,又有些追求,那么他们就能有无限的希望。 就像眼前一样。 张庄距离他们村并不远,这不,一路上吹吹打打,走走停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到了村口自有人迎接。 赵麟这一年虽时常锻炼,身体强壮了不少,但在凛冽的寒风中骑马了半个时辰,还是感到了身体的僵直。 他也趁机下马,与迎接的人攀谈起来。 按理说,王大石身为新郎官,又穿着如此华丽的新郎服饰,应该像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耀眼。 可令人遗憾的是,他赵麟却如皓月当空一般,当他在场的时候,无疑成为了所有人的关注焦点。 本来他是来陪着迎接新娘的,谁曾想却让新郎官王大石一下子成为了陪衬。 真是罪过,罪过。 虽然他极力想低调,弱化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把风头让给今天的主角新郎官王大石,可那些人还都是看向了他。 “这个就是下凡的文曲星吗?” “是啊,还是我们中原七府的第一才子,没想到也来了。” “张家这下有面子了,文曲星都来了。” “一大早那嘴就咧的合不拢了,见人就说文曲星要来,本以为他是吹牛的,没想到是真的。” 众乡亲的议论声很大,不时传进赵麟耳朵中,让他甚是尴尬。 “麟哥儿,看到了吗?你可抢了我的风头。” 王大石笑着道。 “哈哈,这可怨不得我,是你非要我来的。” 两人说笑的同时,就下了马进入了村里。 张庄的男女老少,都站在道路两旁,新奇地看着这一幕,感叹不已。 这个村几乎都是同一个宗族的。 一家办事,全家出动。 这不,他们还刚到那院子外,早已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像其他地方一样,这些人嬉闹着围着院门, 不让新郎官进。 无非就是讨个喜钱。 对此王大石早已准备好,他笑着拱了拱手,而后手一招,就有人端着簸箕,开始向四周撒喜钱了。 这些铜板都是他们在回来之前换的崭新的。 金灿灿的,倒是像金币一样夺目。 “大家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踩踏,都有都有。” 那撒着喜钱的司仪,高呼着。 不过无论男女老小,都疯了一般,虽然没有相互踩踏,可也都奋不顾身。 如此场景,一年也难有如此一幕。 一般也只有大户人家,才会用簸箕盛放这样的铜钱来撒。 赵麟突然想起了曾经自己在镇上喝一碗牛肉汤,花费三个铜币的时候。 若是想多加两块牛肉,就多给一枚铜钱。 那时他刚穿越而来,虽然还没有多久,却也成为了人生的回忆。 从这一点也能说明这些铜钱的购买力有多强。 这些半大的小子,若能抢到了三五枚,就足够他们一家五口人一天的花销了。 若是买烧饼,就能买上十多个。 这就是这么多人疯抢这些喜钱的原因,可不仅仅只是想沾染一下喜气那么简单。 更多的是,这些钱是真能让一家人好过一天。 因为有了这些喜钱,阻挡院门的那群人也就散了。 王大石、赵麟轻松进了张家。 张家的兄弟较多,又有十几亩良田,所以小日子倒是比曾经的王大石家要强上不少。 若非他如今出息了,再加上薛婶的说媒,他可找不到这样好人家。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65章 文曲星,张家的甥女婿 赵麟怎么也没想到,就连乡村的婚礼都是如此繁琐。 仔细想想倒也能理解,人的一生基本就这一次。 虽说繁琐,却也热闹。 在众人喧闹中,王大石对着女方的一众亲人开始礼拜。 张家的姑娘,在赵麟前世可能还只是高中生、或者大学生,可在这个时代,却是个老姑娘了。 十九岁了。 之所以一直未婚配,并非是她有什么缺陷。 而是这个姑娘很是优秀,上门求亲的人很多,她的父母自认为自家女儿又聪明能干,又长相端庄秀丽。 所以,就想寻得一个高门头结亲。 可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想要跨阶层嫁出去,显然不可能。 哪怕他的女儿优秀,也是一样。 最多能寻一个条件较好的,人品较好的男方。 可是这样的,又哪里是那么好碰到的。 就算有,有时也轮不到他家女儿。 眼看年龄逐渐到了,张氏夫妇终于着急了。 生怕女儿再也嫁不出去。 也就在这时,女儿的姑母给她说了一桩亲事,当知道是那个该溜子王大石的时候。 张父张母差点气的吐血,差点骂出声。 作为亲姑母竟给自家侄女,竟给他们说了如此一门亲事。 谁不知道王大石那是个坐过牢的该溜子混混?家里更是只有寡母,以及一个弟弟。 穷困潦倒的,竟还想攀附他家女儿? 不过等了解清楚他如今的状况之后,他们考虑了一夜,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因为那王大石虽万般的不是,可他却成为了赵家三郎,那个文曲星的长随。 随着文曲星逐步高升,他绝对不会差。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最终同意了。 刚开始,村里还有不少人嘲笑他们夫妻,说他们毁了自家闺女。 枉等了这几年,最后还不是与一个混混订了婚。 可还没有过多少光景,他们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随着文曲星赵家三郎在州城声名鹊起,作为长随的王大石也水涨船高,成为了一府的管家。 这不,短短的半年时间,家里的寡母开始穿起了绸缎衣,戴起了银饰。 曾经的土屋土墙,也变成了青砖绿瓦的房屋和院墙。 这一切让张庄人惊奇不已的同时,也感叹他们夫妻 看人之准。 所以,街坊四邻、同宗的族人也都话锋一转,纷纷议论。 “早就看小柳这女娃是有福气之人,这是有旺夫之相啊。” “对,这定亲后,王大石立即好了起来,还真是咱们小柳的功劳。” “别看王大石现在还只是寻常老百姓,以后随着文曲星成为状元,他也许比咱们县太爷都要厉害。” 张氏夫妇听到这些人的议论,也都是暗自一笑。 他们的准女婿王大石不但好了起来,就连他们那个寡妹薛张氏,也是好起来了。 这不,每隔几个月,就往他们家捎回来一些城里人才能用到的东西。 这好东西一多,他们夫妇反而担心了。 王大石天天跟着文曲星赵三郎,见识越来越广,眼光越来越高,会不会看上城里的姑娘?以后会不会和他们毁婚约? 而且,寡妹薛张氏在书信里一直催促让早点成婚,省的夜长梦多。 她虽说没有明说,可听话语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担心那王大石变了心。 为何她会这么说,还不是王大石现在混的越来越好了。 好在这几个月,他的礼物一直不断,而且还越来越贵重。 知道女儿喜欢刺绣,他就从汴州专门买了漂亮的汴绣,让人捎回。 甚至,还专门了带回几根银质打造的刺绣长针、以及各种各样的漂亮彩线。 除此之外,什么城里的首饰、胭脂,也更是不少。 一看就知道花费颇多,不然怎能舍得买这些东西。 当然,女儿也是礼尚往来,给他缝制了鞋袜、棉衣捎了过去。 ………… 从订婚至今,虽才半年,可两人的感情却迅速升温。 这不,刚过完年就成婚了。 张氏夫妇一想到这,又是不舍,又是高兴。 特别是知道那文曲星赵三郎也要来的时候,他更是满面红光。 本不爱炫耀的他,却还是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这不,一大早全村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更主要的都是想见识一下那个名传中原七府的文曲星赵家三郎。 当他们下马,在众多乡亲的簇拥下,来到他家之后,他们夫妇看着那玉树临风,一身锦衣的文曲星少年郎,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惹的周围一群人大笑。 赵麟上前,拱手一礼:“舅父舅母,甥婿有礼了。” 张氏夫妇这才醒悟过来, 芊芊虽不是他们的亲外甥女,可是他寡妹养育大的。 俗话说的好,生恩不如养恩大,他作为芊芊的未婚夫,当然就是寡妹的女婿。 也就是自己的甥女婿。 “好,好,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还与文曲星结了亲。” 张棚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笑容,连忙扶了一下赵麟。 有了今日这一幕,他以后就能厚着脸皮向外人炫耀:文曲星赵家三郎,那是我甥女婿。 而且,还是当着众乡亲父老的面承认过的。 赵麟当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得王大石这个岳父,为人还是可以的。 虽说一直期盼女儿攀附高门头,可这也是人之常情。 谁让人家女儿这么优秀呢? 而且他家里的状况也算不错,想向上走也是无可厚非的。 众多围观的乡亲,见到文曲星赵三郎给张家行礼,都是羡慕不已。 这张棚可是走了狗屎运了,竟接连攀上了这么多好亲戚。 迎亲的礼仪,依旧在继续。 赵麟可没有忘记谁才是今日的主角,所以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嘴角含笑,默默站在一旁。 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让所有人都去关注场上的这对新人。 不过事实上,他有点高估了自己。 因为每过一段时间,跟着王大石的司仪就会撒一次钱,周围的乡亲只会关注自己头顶落下的铜币。 哪里还有闲工夫再去关注他,抢喜钱才是最为实际的。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66章 灵感爆发,乡村婚宴图 张家姑娘,在几个多子多孙的妇女搀扶下,终于进了轿。 红的漂亮新娘服饰,极为惹眼。 这在乡村极为少见,就算那些大户人家也不舍得买。 也只有州城那些权贵巨商人家,为了讲究个牌面,才会舍得二十多两白银花费。 要知道仅仅这两套服饰,就足够普通一家五口人吃花两年之久了。 谁会舍得买? 只能穿一次,就成为了摆设。 在赵麟看来,这就像前世那些名贵的婚纱一样。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伴随着张家的不舍哭泣声,锣鼓喧天,吹吹打打,轿子再次被抬了起来。 司仪端着簸箕,也把剩余的铜钱全都撒了出去。 接亲的队伍,这才出了张庄。 好在王大石心疼即将入门的媳妇,骑在马上走在前面,还不忘让人给那些抬轿的轿夫一些打赏。 省的他们抬轿的时候上下、左右摇摆,让自家媳妇难受的想吐。 只有给了赏钱,他们才会抬的四平八稳。 赵麟看到这个细节,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自己成婚,那些轿夫也许不敢这样,但赏钱却是不能少的。 这是规矩。 回去的时候,众人的脚步明显快了。 很显然,这是等不及回去早点吃酒席了。 谁都知道,王家如今已是今非昔比。 今日做宴席的人,请的是镇上的酒家名厨。 酒水、美味肉食、菜肴、白面馒头……都不会少的。 王家也早就放出豪言,大家可以敞开肚子吃。 为此,很多人昨天都没吃饭,早上也就在王家吃了个白面馒头,喝了碗肉汤,就是为了留着肚子,吃今日的宴席。 从这也能看出老百姓的日子多么的不易。 赵麟之所以了解这些,以前他堂兄、侄儿一家就是如此。 作为读书人,原身要好许多。 无论是祖母、还是二哥赵兴从未短缺过他的吃喝。 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日常的牛肉烧饼、肉汤丸子、水果糕点却也不曾短缺他。 在原身留下的一些过往记忆,他对老百姓这种心态甚是鄙视。 还曾经向老太太抱怨过,吃宴席的时候他们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结果就是他的冷嘲热讽,遭到了老人家的一顿训斥。 赵麟想到这, 甚是感慨。 这就是很多读书人的共性,他们从小被人捧着,都是享用着家中最好的。 就与普通百姓的生活脱了节。 原身一个普通耕读家庭,都有这样的心态,何况那些公卿豪门的子弟出身的读书人呢? 恐怕能共情老百姓的人不多吧? 当迎亲队伍的回到村,距离中午的开席还很早。 可外面的那些宴席桌位上早已坐满了人,一个个兴奋而又期待地等待着。 今日的太阳虽好,可天气依然寒冷,很多积雪正在融化,反而更冷了。 可这些人却是热情似火。 哪怕迎亲队伍到了家门口,也不敢起身,生怕站起身看个热闹后,就没有了他们的座位。 这就是乡村婚礼宴席的场景。 赵麟突然灵感爆发,仔细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个人的神情和他们的行为。 他跳下马,回到了家,进了书房,开始作画。 乡村,艳阳高照,积雪未融。 一个个满眼期待开席的老百姓,以及周围热闹的场景……历历在心。 赵麟游龙走蛇,下笔如神…… 一个时辰过去了,直到他的表兄黄大壮第二次喊他入席。 说那些亲朋宾客,就专门等待他了。 赵麟这才勾画了大致的场景、人物,剩下的就是需要填充细节了。 “好。” 他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画笔,而后就一步三回头离开了书房。 同时,心中还在思索着如何着笔细节。 来到王家门口,他发现那些乡邻早已入座,而且菜肴正有条不紊地上着。 这些人虽一个个面带菜色,却还是很克制的,没有一个人率先动筷。 就连那些不断流口水的孩子,也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大人的腿上。 这些人见到赵麟的到来,都笑盈盈地或站起,或拱手招呼他。 “多谢,诸位叔伯兄弟吃好喝好。” 他拱手向四周回应。 这番亲和的举止,当然又引得众乡亲的称赞。 也都与他能攀谈上两句为荣光。 他的坐席在王家的东厢房,能坐在这里也就新娘的舅舅,以及王大石的舅舅。 这些人虽然辈分高,却还是普通百姓。 见到赵麟进来,都拘谨地站起身。 “刚刚有点急事来,还请诸位见谅。” 他也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些人,就行了一个晚辈礼。 “文曲星折煞我们了,还请上座。” 这些人一个个让出主位,热情邀他上座。 无论是他如今的地位,还是对读书人的优待,赵麟坐上座倒也无可厚非。 别说是在这乡下婚宴中了,就算是在魏王府、中原首府的府衙、祁县县府,他都能坐在上位。 可今日他却不想出风头,还是执意以晚辈的身份坐在了下首,紧贴着二哥赵兴的位置坐了下来。 众长辈见此,又对他一番赞誉有加。 赵麟听了也只是笑了笑,举起了一杯酒:“让诸位长辈久等了,敬诸位一杯,祝你们身体康健。” “不敢,不敢。” 众人见此则是更高兴了。 等回去之后,他们也就能向乡邻吹嘘,文曲星赵三郎曾和他们一起吃过饭。 还敬过他们酒。 这可够他们吹嘘一辈子的了。 而且,随着这位文曲星将来的地位、成就越高,这种吹嘘就越有面子。 赵麟当然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此时的他也饿了,跟着王大石一大早就去接亲,回来之后又画了一幅画,早已是饥肠辘辘。 好在他来之后,宴席也就开了。 他就坐下来,开始吃了起来。 也许是好久没有吃家乡的美食了,也许是饿坏了,他竟感觉今日的宴席还真是不错。 其实,乡间的宴席和权贵们的没什么区别。 本质上都是一群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相互吹捧。 在酒精的刺激下,获得短暂的欢愉满足感。 赵麟因为与这些人没什么太多共同的话题,再加上他一会还要作画。 也就不敢多饮酒。 再者在场的诸人,别看都是长辈,却也没有几个敢死命劝他酒的。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67章 与同宗族叔赵甲第的恩怨 在乡村,王家这场婚宴算是极为丰盛了。 酒肉菜通通管够,等赵麟中途退场的时候,各桌都有东倒西歪醉醺醺的村民了。 一个个高谈阔论,吹嘘着自己的本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忘却生活的穷困潦倒和艰难处境。 妇人们也都一个个吃的肚儿圆,难得一次的满足和兴奋。 孩子们则是来回追逐打闹嬉戏。 底层百姓群生众像,这一刻深深印在赵麟脑海间。 士大夫阶层,有人喜欢画山水,画花鸟,画仕女。 可从没有一个画过这些底层的百姓。 今日,他却要把这一幕刻在心中、脑海里,为他们画上一幅。 赵麟回到书房,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完全沉浸两幅画中。 家里的人,也没有敢打扰他,甚至也没有送茶水,更没有催促他歇一歇。 直到他忙完之后,那股创作劲头过去之后,才感到了一丝劳累、筋骨酸疼。 此时,已是夜晚。 书房外,烛火摇曳,只听见寒风的呼啸声。 赵麟没想到这两幅画竟花去了他整个下午的时间。 来到暖和的中堂,发现老太太正在闭目养神。 “祖母……” “麟哥儿,忙完了?” 老太太睁开眼,嗔怪道:“赶紧吃饭吧,你二嫂几次都想去喊你了,都被我制止了。” 二嫂张妍笑着走进来道:“祖母,可不是我着急,是两个小丫头还惦记着老三许诺给她们的故事呢。” 她说完,又道:“饭菜都热好了,马上都端上来了,都是王婶刚才送来的熟食。” 话音刚落,张妈、以及丫鬟青竹开始摆放碗筷,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 这是王家招待婚宴专门留下的一些硬菜。 这不,直接给他家提来了满满的几大食盒。 “要喝点酒暖暖身子吗?” 老太太心疼地看着赵麟那冻的发红的手,询问道:“家里什么都好,就是天太冷,在州城哪里会让你冻着。” “祖母,我可没那么娇贵,小时候不是一直这样过来的吗?” 他说话的同时,小丫鬟就端来了热水,供他来洗手。 “你看,现在还有人伺候着烧水洗手,日子比以前好太多了。” “是呀,咱家的日子比着那些同宗族人确实好太多了。” 老太太看着他吃的很香,又道:“你二哥不是告诫过你吗?吃饭要细嚼慢咽,这样对身体也好,你作为读书人更应该文雅。” “才没有那么条条框框。”赵麟说着,就把两个鸡腿夹给了眼巴巴的两个小侄女。 并不是二哥二嫂苛待这两个小家伙,而是小孩子实在太馋。 吃饭的时候,她们不怎么吃。 可看到别人吃的很香,她们又忍不住流口水。 “小叔,给我们讲讲豌豆姑娘,你不是说有时间给我们讲吗?” 两个小丫头等他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凑到他跟前,央求道。 赵麟无奈,只得给她们讲了那个豌豆姑娘的故事。 当然,他还是进行了一点的魔改,以此符合这个时代。 他刚给他们讲完,门外就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婶子,在家吗?” 一家人听到这个声音,顿时皱了皱眉头。 “唉,这个赵甲第,怎么又来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 “他来过几次了?” 赵麟好奇问道。 这是他同宗的一个未出五服的族叔,听其名字就知道他的长辈对其的希望多么大。 据说,这位族叔小时候很是聪明,是个读书苗子。 三岁就能认识很多字,五岁就能做对子。 三千百,更是倒背如流。 村里的人都对他夸赞不已。 认为他将来能光耀门楣。 人人见了都奉承、夸赞,无疑让他一家在同宗里得意非常。 他父亲和自己的祖父是堂兄弟,关系却不是太好。 不过终归是未出五服的同宗,赵麟的祖父见家族出了这么一个有机会光宗耀祖的读书人,就想着能改善一下关系。 不时从镇上买上一刀纸,或者一支毛笔、书籍什么的送给对方。 可他们的善意,在对方眼中却成为了攀附、讨好。 在一次喝过酒之后,赵麟的堂叔祖——赵甲第的父亲,公开嘲讽了他的爷爷。 让他祖父顿时成为了全村的笑话。 赵麟小时候就听说过此事,爷爷气的一天没吃饭,三天没过门。 后来,他家再也没有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而他这位族叔赵甲第,就像赵 麟前世所熟知的那位伤仲永一文里的神童一样。 等到了十岁之后,在众人的夸耀、奉承下、越来越平凡。 这让他的父亲很是怄气,就算如此,也还是卖了家中的几亩地,支持他继续读书。 十六七岁以后,又接连参加了几次县试。 都落榜了。 如此一来,曾经人人奉承、称赞的赵甲第,也成为了村里的笑柄。 赵麟那位堂叔祖怎会甘心? 家里一贫如洗的情况下,他拖着久病的躯体,在一天夜里来找赵麟祖父借钱。 一把鼻涕一把泪对当年的事情表示懊悔,甚至不惜跪下请罪,许下诸多的承诺。 赵麟祖父最终还是生了怜悯之心。 借给了其一两多银子。 当然,最后赵甲第还是没能通过县试。 他的父亲,赵麟的那位堂叔祖也不甘心地去世了。 不过,赵甲第年轻的时候,读了十多年书,又长的一表人才,被一个皮货商看中了。 还把女儿嫁给了他,他家的日子也再次好起来了。 赵麟祖父见此,就让大儿子找他索要他们曾经的借银。 一两多银子,可是能买一亩良田呢。 若赵甲第一家贫困潦倒,他也不会逼迫。 可看他又是购置田地,又是要建房子,却丝毫不提还那一两多银子的事。 这怎么可以? 谁知,这个赵甲第却矢口否认这笔借银,为此大吵大闹,弄的全村皆知。 “夜里去借的?还没有借条?我还说你们欠我们家十两银子呢?” 赵麟的祖父,气的又是三天没出门。 他如何也没想到,这辈子最大的两次羞辱,就是来自他的堂弟和堂侄。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68章 赵甲第登门,绝不原谅 赵麟的祖父,至死都没有原谅赵甲第爷俩。 自此,他们这两支就再也没有来往过了。 哪怕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怕是未出五服的同宗,依然是形同陌路一般。 哪怕二哥赵兴逐渐成为镇上的名医。 赵甲第依然硬着脖子,向其他人道:“呵呵,医者还是年纪大的看的好。” 他这句话传到老太太耳中后,气的她直接找上门大骂了他一顿。 她孙子弃文从医,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熬出头,岂能让他诋毁? 老太太的辈份何等的高,赵甲第就算再浑,也不敢公然对骂。 更何况他也不占理。 但他就是不服,依然像以前那样说不完的风凉话。 当有人说赵麟是文曲星的时候,他会嘴巴一撇,不屑道:“以前你们不也是说我是文曲星吗?结果呢,我连县试都没过。” “什么文曲星,都是你们这些人附会之言,你们这些人哪里见过什么世面,县、府那些子弟聪明人如过江之鲫……” 这些言论当然也都会传到赵麟和他家人耳中。 可当时他还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少年而已,所以即便那赵甲第这样讽刺,他们也是无奈。 只能把愤怒化为读书的动力,争取将来狠狠地打他的脸。 这种情况直到赵麟在州城名声大噪后,才得以转变。 特别是他高中院试案首的消息,传回到村里之后。 据赵麟大伯说,赵甲第态度的一下子变了。 不但跟随着宗族一起去祭祖,还见人就说他们赵家的风水如何如何的好,麟哥儿将来定能光宗耀祖云云。 还见人就说他给府城的赵麟写了信进行了鼓励。 事实上,赵甲第确实给他写了一封信。 可赵麟看都没有看,直接交给了老太太。 “呵呵,在你爷爷牌位前,给他烧了看看。” 不用看,就能知道他在信里说的什么。 赵麟之所以交给老太太,就是让她亲眼看看赵甲第服软了,也好让她解解气。 他祖父生前对赵甲第爷俩怨气都很大。 这些年,老太太的心中也一直憋着一口气。 如今,赵麟为一家人争了脸,狠狠地打了赵甲第的脸,她当然很是高兴。 在赵麟心中,他的这位族叔赵甲第当然算不得什么人物。 哪里会在意他是 否服软? 很快就把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谁知,他们昨天刚回老家,他却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 昨天深夜他就携带礼物,带着两个儿子登门造访,说是给老太太拜年。 二哥赵兴直接让大壮告诉他,老太太舟车劳顿,已经休息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不想见他。 可这个赵甲第竟还不死心,今晚又上门来了。 赵麟他们一家人昨天刚到家的时候,那么多人都来了看望老太太,他顾忌着自己的脸面,不敢来。 他们父子三人若那时来,老太太怎么也不好意思驱赶他。 无论怎样,他们还未出五服。 顾忌着同宗,谁也不好意思撵他走。 可他带着两个儿子厚着脸皮深夜上门来拜访,这就怪不得老太太心眼小了。 她可是记得自家老头子当年对赵甲第爷俩是多么的怨恨。 甚至到了临终前,还吩咐要让子孙后代努力读书,洗刷他所受到的羞辱。 如今,他们的小孙子终于做到了让赵甲第主动上门来赔礼道歉。 其实,老太太对人向来和善大度的,可谁这件事牵扯到老爷子呢? 所以,她才会如此耿耿于怀。 二哥赵兴这时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不过意识倒是很清醒。 走到老太太跟前,坐在她身旁道。 “祖母,我把他们父子仨赶走了。” “做的好,看他下次还敢厚着脸皮来吗?” 老太太很是解气,同时骄傲地看着他们兄弟道:“你们虽说还未出五服,可老头子不原谅的人,也别想着我这个老婆子去原谅。” 赵麟听了之后了,点头一笑:“祖母放心,您老不原谅,二哥和我也不原谅。” 乌七八黑的胡同,三个人影垂头丧气地走着。 “爹,咱就别去丢这个人了,两次被人家给赶出来了。” 赵甲第最小的儿子,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不就是个小小的秀才吗?真当自己是文曲星了。” 大儿子也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看到他爹那副模样,就没忍心再劝。 “唉,爹受点屈辱算什么?你们和麟哥儿终究还没出五服。若他能帮你们找个营生,也不用在家受苦了。” 赵甲第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 此时 的他,除了满脸的屈辱和不甘外,还带着一丝的后悔。 谁也没想到,麟哥儿十六岁就成为了院试的案首,而且,还响彻中原七府,书画双绝,人人称颂。 中原第一才子的名号,更是传遍各地。 他曾经也是个读书人,当然知道十六岁就能名动中原,是怎样的恐怖。 如此的少年天才,将来的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为何县城、府城那些权贵,纷纷要结交好麟哥儿?不也是看中了他的未来吗? 自己这点屈辱算什么? 只要能重新恢复与他家的关系,别说受这点委屈,就算再多,也不算什么。 况且……还怨不得他家,都是自己年轻的时候作的。 “爹,您……还不放弃吗?” 两个儿子看向他,询问道。 “怎么能放弃呢?我们家现在什么境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爹丢点脸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甲第叹了口气:“走,去你五爷爷家。” 而后,他们父子三人提着礼物,又来到了赵家族老赵季的家中。 人老成精的赵老爷子,看到他们父子三人登门,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所求。 “甲第啊,你给叔说句实话,当初你们到底借没借麟哥儿爷爷一两多银子?” 赵甲第低垂着头,老脸通红,点了点头。 “侄儿当初糊涂……” “唉,也难怪人家这么记恨你,你和你爹当初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五叔,求求您老帮我们说和说和吧。您也知道我家如今是个什么境况,麟哥儿以后地位越来越高,怎么也得咱们自己人帮衬不是?” 赵甲第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 他的两个儿子见此,也都跪了下来,跟着流涕哀求不止。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69章 赵麟的能量有多大? “五叔,当年侄儿混账啊!” 赵甲第痛哭流涕,万分懊悔道。 他刚开始想法,其实很简单。 就是解开与麟哥儿两家的过结,意思也很明确。 只要矛盾解除,那么赵甲第就能攀附一下麟哥儿了。 这样子孙后代也能谋个出路不是? 以赵麟日后的前程,他哪怕只是点下头,就足够改变他两个儿子的命运。 可经过和五叔的一番交谈,他却害怕了。 这位老叔告诉他,你有这个想法很及时。 麟哥儿一家心中的疙瘩若是不解开,指不定你家将来会遭多少磨难呢。 甚至,根本不用那麟哥儿出手,自会有人替他出手,以此来作为投名状。 赵甲第听了五叔的分析,怎么能不害怕。 所以,无论出于哪种考量,他都必须的要把麟哥儿一家心中的疙瘩给解开才行。 “唉,你们父子真是把事情做绝了,也难怪我那老嫂子不原谅你们。” 赵五爷叹了口气。 “五叔,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我现在只有您这一位亲堂叔了。您可一定要帮帮侄儿啊。” 赵甲第带着他的两个儿子,跪在地上哀求道。 就在这时,赵五爷的二儿子赵庆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看到赵甲第后,不由皱了皱眉。 对于这个族兄,他心中是瞧不上的,因为小时候读书的时候,经常被他讥讽嘲笑。 而且,自从成为了镇上商人的女婿之后,他这个族兄也愈发的目中无人了。 可惜,没过几年他媳妇就操劳病死了。 这位族兄的岳父,对他也恼恨无比,认为都是赵甲第不舍得花钱,耽搁了女儿的病情。 自此,就断绝了关系。 赵甲第这一家也就彻底落魄了。 赵庆想到这,也是感慨了一番。 作为未出五服的堂兄弟,他还是走了过去,劝慰了起来。 “庆弟,你和五叔一定要帮帮我,解开麟哥儿和老太太心中的疙瘩,让他们别再怨恨我们了。” 赵庆看着赵甲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倒也于心不忍了。 不由抬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爹,您看……” “唉,都是一家人,不应该这样的。明天咱俩先去说和一下吧。” 赵五爷感叹了一番,无奈道。 赵甲第听 到他这句话,顿时激动不已,又是一番感激,这才放下礼品带着礼物走了。 堂屋中。 赵庆看着自己的父亲,无奈道:“爹,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啊。” “唉,帮帮吧,谁让我是他堂叔呢。你以后做了保正,也要尽量维护好族人的利益。” 赵五爷说到这,眼睛中带着笑意:“再者,也趁机好好感谢一下麟哥儿,让他知道是谁帮了你成为了保正。” “好吧,那我去准备一下礼品。张典吏初一的来的时候,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 赵庆说完,就去了西厢房。 屋子里,再次留下了赵五爷,神情中透露着骄傲。 这些年,他的二儿子赵庆一直谋求保正一职。 可礼也送了,钱也掏了,关系也走到县一级了,可始终都得不到这个职位。 要知道他二儿子赵庆自幼读书,又当兵数年,又从过商,无论是能力还是见识,都足够胜任保正一职了。 可就算你能力再强,人品再好,再受乡民抬举又能如何? 保正一职,一直被王家霸占了二十年,没有人能够撼动。 今年他正想劝说二儿子放弃走关系的时候,谁曾想县里的那个吏房典吏在初一的时候,竟来他家主动拜访了。 而且,送的礼物颇重,态度还很谦和,一口一个伯父叫着他。 让他们一家顿时感到无上的荣光。 要知道这位吏房的典吏,一向眼界很高,据儿子说他每次去他府上送礼,几乎见不到他。 可今年他们没去,他反而自己来了。 而且,还如此的热情,与儿子交谈时一口一个兄弟。 他们父子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聪明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当然不是这位县衙吏房的典吏良心发现了,更不是他知道自己的二儿子是个人才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自己有个未出五服的堂孙子麟哥儿。 以前麟哥儿虽然远近闻名,可那是大家的奉承,是吹捧,是人云亦云。 在那些大人物眼中,这根本不算什么。 他们每年见过的,听说过的神童不知有多少呢。 在他们眼中,唯有功名才是真的。 你是神童? 那先在十多岁年龄拿个秀才来。 这样也许你能令我刮目相看一下。 否则,一切都是虚的。 当自己的堂孙麟哥儿在州城成为了院试第一名的案首之后,就轰动了整个祁县。 若仅仅只是这些,也只是让那些大人物态度和善一下而已。 可当他的才名传遍整个中原七府,被称为中原小诗仙、中原第一才子后,县里的那些人大人物终于纷纷侧目了。 赵麟虽然是个秀才,可他有这样的才名加持,这些大人物又都是附庸风雅之辈,都想着与麟哥儿如何交好。 而当麟哥儿与魏王关系默契的消息被爆出后,那些县衙的大人物再也坐不住了。 若是以前,他们也许不是太在意魏王。 可现在谁不知道,魏王乃是整个天下,最有可能问鼎那至高无上权位的人。 早早站队也许风险很大,但相应的从龙之功,却能护佑整个家族数百年的。 县里的那些大人物,无论其是否提前想站队,都会想私下交好一下赵麟。 这也是县里那位吏房典吏在大年初一,主动来他们家拜年的原因。 这还是麟哥儿没打招呼的情况下,人家就殷勤登门来拜年。 仅从这一点,就能看出麟哥儿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了。 而且,那位吏房典吏走的时候,还拍着胸膛向他们父子许诺,这保正一职是该由赵家来担任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们父子极为的振奋和激动。 他们知道这都是麟哥儿的影响。 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说。 可想巴结他的人,却都提前做好了一切。 这也是赵五爷为何大年初二的时候,让二儿子赵庆不顾严寒风雪去汴州城给老太太拜年的原因。 同时,在昨天他们回来的时候,又带领全村人修整了一下路。 为什么这样做? 从大了方面说,是麟哥儿光宗耀祖,让赵家的族人脸上有光。 从小了方面说,就是为了拉近与麟哥儿家的关系。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70章 宗族人才济济 当夜,赵兴送走最后一批来瞧病的乡亲之后,长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张妍则是看出了丈夫的心思。 她当然知道,这些村民很是可怜,没有钱去镇上瞧病。 这不,他们回来这两天,每天登门瞧病的都不在少数。 可有不少的乡亲,因为拖了很长时间,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看到如此情况,丈夫又能如何不心生怜悯呢。 “二郎,你是不是后悔去州城了?” 赵兴听闻,则是点了点头。 “若我还在镇上,麻子叔和六婶就不会到这种地步。” 张妍听了,连忙安慰:“乡里乡亲这么多人,仅凭你一人又能救得完?放眼整个天下,这可怜人更不知凡几。” “再者,咱们照顾好了老三,等他入朝为官那才能救得更多的百姓。” 赵兴听了妻子这番话,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啊,老三若能入朝为相,就能拯救整个天下的百姓。” 就在他们夫妻感叹之时,院外又响起了脚步声和轻微的咳嗽声。 “是五爷。” 赵兴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即猜到来人,他忙迎了出去。 赵五爷,作为家族的族老,一向深得人心。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一家有着不小的恩情。 赵兴记得,自己去做医馆的学徒没有路费,还是找这位五爷筹的。 他不但豪爽答应了,还给了他一套防寒的衣物。 也许这些恩情看似微不足道,但赵兴一直铭记在心。 当他学医有成,回到镇上之后,只要他回来就会探望这位族中的长辈。 赵兴走出去之后,立即小跑过去搀扶。 “五爷,天寒地冻的,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我和麟哥儿就去了。” “哈哈,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走的动,当然要好好趁机走动一下了。” 赵五爷很是欣慰,爽朗笑道。 同时,又神神秘秘低声道:“主要是你庆叔有件喜事,我当然要来告诉你祖母一声了。” “喜事?莫不是庆叔家的二弟要订婚的事?”赵兴笑着看向一侧的赵庆道:“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份贺礼了。” 赵庆则是笑道:“不是小二的事,他还在读书呢,你五爷还期盼他像麟哥儿一样将来能够光宗耀祖呢。” 赵兴听 了,则是狠狠地夸了两句。 赵五爷的二孙子,昨天都来过了,还向自家老三请教了半个时辰。 看得出,读书是挺用功,人很活道,嘴巴也甜。 几人说笑间,就进了院。 张妍也把五爷来的事告诉了老太太,她已到了堂屋等候了。 “老嫂子,我又来了。” 赵五爷一进门,就笑了起来:“主要有件喜事要告诉您,顺便还要感谢一下麟哥儿呢。” 老太太一听,顿时笑了起来:“什么大喜事啊,这大晚上都不能等到明天啊。” 还未等五爷说什么,他的儿子赵庆连忙道:“二大娘,主要我爹实在高兴,若等到明天再告诉您,他可能今晚都睡不着了。” “这么大的喜事吗?那老婆子我得好好听听。” 老太太很是疑惑道。 在村里,与老赵家关系较近的,也就数老五家了。 他们家有喜事,能第一个来通知,她还是感觉很欣慰的。 谁知,赵五却给她卖了个关子,左右瞧了一下,询问道:“麟哥儿呢?” “让人去叫了,应该马上就来了,这回到家也不忘读会书。” 老太太看似埋怨,实则是炫耀。 她这句话当然也就引得赵五父子对赵麟的一顿奉承、夸赞。 此时的赵麟,刚完成一篇文章, 这两天他一直在应酬乡亲,也只有晚上才能有时间读书写篇文章了。 这时听到小丫鬟的禀报,他微微回应道。 “好的,我马上过去。” 赵五爷? 他倒是不陌生,在前身还年幼的时候就时常赠送笔墨。 两家关系默契,又是族中长辈,是要去问候一声。 匆匆来到堂屋,那位五爷和庆叔正与老太太欢快地交谈着什么。 “五爷,庆叔。” 他微微一礼,露出少年人特有乖巧笑容。 “麟哥儿,今天还要感谢你给志儿解了不少的疑惑。” 赵庆虽是长辈,却也不敢托大,连忙站起身笑道:“以后,你们堂兄弟还多要接触一下,好好提点一下他。” “堂弟读书很好,也很有见解,我也学到了不少。” 赵麟客气道。 今天来的那小子脑子活络,又喜欢读杂书,还真是什么都了解一些。 而他确实也从与他的交谈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一些制作工 艺什么的。 他还专门送给了自己一个水车模型,算是古代的手办了。 而且,这还是他根据古书上的一些记载,又结合本地的一些水车,模仿制作的。 确实很不错。 “哈哈,他若是听到你这句话,定会很高兴。” 赵五爷听到赵麟夸赞自己的孙子,很是欢喜,脸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 在他看来,孙子也许不如麟哥聪明,但也有其他方面的天赋,什么小玩意一学就会,而且制作的又实用又精巧。 不过,这在他看来终究是小道。 唯有读书才是正道,那才是光宗耀祖的捷径。 麟哥儿作为如今中原七府第一才子,无疑是最好的榜样。 两家还未出五服,以后若有他的关照,孙子的科举之路,无疑会通顺许多。 赵五爷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的投资,是多么的英明睿智。 赵兴,赵麟两兄弟如今都有了不小的成就,他所收到的回报,将越来越多。 “老五啊,麟哥儿也来了,庆儿到底有什么喜事啊,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一旁的老太太忍不住询问道。 “咳咳,老嫂子,就不逗你了。县衙里来人了,说过完年庆儿就能任保正了。” 赵五爷捋着花白的胡子,很是欣慰地望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是吗?这倒是一个大喜事,如此一来,咱们赵家也能得到很多照顾了。” 老太太听了,点头笑道。 别看这个保正上不了什么台面,甚至不是朝廷的正式官职,可在乡村却是个人物。 无论是县衙的赋税还是徭役,甚至治安刑事,都会通过地方的保正。 以后赵家人得了这个职位,对于整个宗族来说,会方便太多太多。 一旁站着的赵庆很是激动地望向赵麟,感叹道。 “其实,这还要感谢麟哥儿。” “感谢我?” 赵麟懵了,这事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71章 赵甲第请罪的条件 赵麟听了这位族叔的讲述,这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没想到,他能成为保正,竟真的是因为自己。 不过,想想倒也是。 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就算什么都不用说,下面的人也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就算他的同宗都不例外。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 赵老太太、赵兴听了这件事之后,神情也都是极为的骄傲。 也许保正连绿豆大小的官都算不上,但对于一个宗族来说,却很重要。 赵麟以后官就算做的再大,也远在天际,总不能什么芝麻大点的事都麻烦他吧? 族中若有一个保正,无疑会好上很多。 这些年,宗族一直想谋求这个职位,可始终得不到。 在本地赵家也是被其他几个大的家族一直压的抬不起头。 如今,听到赵庆要当保正了,赵老太太怎能不惊喜意外? 而且,听他们父子的意思,之所以能得到这个职位,似乎还是自家的孙子面子。 这无疑更令她乐开了花。 “老五啊,庆儿能当上这保正,都是祖宗的庇佑,还有你们父子积德行善的结果,和麟哥儿可没什么关系。” 老太太说笑道。 “二大娘,可不能这么说,那位典吏大人可说了,麟哥儿还未进咱们祁县城,县令大人就带着众人去迎接了。” “庆儿说的对,老嫂子。我们知道,这都是县里那些大人物看在麟哥儿的面子,才授了这保正一职。” 赵五爷父子满眼敬畏地看着赵麟感叹道。 他们父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当然知道眼前这个晚辈已是今非昔比。 甚至,根本不用说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赵麟也是感叹不已。 这位庆叔能得到这个职位,不用说定是县里的那些大人物为了讨好他。 甚至,这样的小事都不用他开口去提,就有人去做了。 好在这位五爷爷家与他家关系还算好,倒也没有便宜到其他人。 想到这里,他便笑着道。 “五爷爷,这都是庆叔应该得到的,他的能力和为人是有目共睹的。” 人老成精的赵五爷听了,不由苦笑道。 “哈哈,麟哥儿你就别宽慰我们爷俩了,咱又不是外人,这里面的门道还是知道的,你庆叔都是托了你的福气。” 一旁的赵庆也满是感慨道。 “放心吧,麟哥儿,你庆叔我当了这个保正,绝对不会让你和族人失望的,定会好好的干,绝对不丢咱赵家的人。” 他的这番承诺,也让老太太脸上的喜意又多了几分,不觉又夸赞了几句。 因为都是族中亲人,两家人倒也没有那么多的客套话。 很快,赵五父子就转到另外一件事情上。 “老嫂子,其实今天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老太太何等的精明,根本不等他说完,就猜出了他要说的事。 “老五啊,是不是赵甲第央求你来的?我们两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五爷听到老太太发难,叹了口气,无奈劝慰道。 “老嫂子,不敢隐瞒你,确实是他委托我来求情的。对于他们父子曾经干的龌龊事,我又怎能不知呢?” “他如今也落魄了,还连累了两个儿,连媳妇都难讨到,这未尝不是老天降下来的报应。” ……… 不愧是宗族的族老,还真是会说话。 仅仅几句话,就让老太太神色好了很多。 “老嫂子,我爷俩来并不都是为赵甲第说好话的。主要也是为了麟哥儿着想,如今他大婚、乡试在即,可不能传出个什么不好的事情。” 赵五爷脸色郑重,低声提醒道。 赵麟听了,皱了皱眉。 这位老爷子的话,倒也不是危言耸听。 读书人一向很在意名声,与他们的前程是有些影响的。 赵甲第这位族叔,在他眼里确实不算什么,可若是因为这么一个小人,污秽了自己名声却也真的不值。 要知道汴州城,暗地里可有不少人想找自己的晦气。 若真传出一个“苛待族人”“小肚鸡肠”的声名就不好了。 赵麟想到这里,不由看向了祖母。 不过,这样的家事恩怨,还是交给她老人家吧。 无论她怎么处理,自己都会支持。 哪怕她不原谅赵甲第父子,他也不会说什么,大不了使下手段,把这个潜在威胁清除掉就是。 而老太太人老成精,哪里不明白赵五所说的道理。 她当然不会让赵甲第污秽了自己孙子的名声。 不过,两家几十年的恩怨,让她陡然就去谅解,很显然不可能。 她寻思想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老五,你 二哥去世的时候还在记恨赵甲第爷俩,若我就此原谅他一家,你二哥地下不知道会有多么失望。” 赵五爷突然笑了,很显然这位老嫂子很明事理,孰轻孰重,还是能掂量清的。 至于她心中的疙瘩,他早就有应对之策。 “嫂子,这个简单,让赵甲第父子三人身披麻孝,手持白幡,一步三磕,给我二哥请罪就是了。” 可以说,这个赔罪的方式,是对死者最大的诚意了。 无论是身穿麻孝,还是手持白幡、一步三跪,都是极大的惩罚。 当赵五爷说完之后,就看向了赵麟,他知道如今整个赵家真正的决策者,其实就是这个十七岁的堂孙。 若他能答应,那就不是问题了。 老太太以及二哥赵兴,也都看向了他,似乎让他来做决定。 “五爷,事关吾祖的遗训,我不敢自专,一切听从祖母的吩咐。” 赵麟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老太太,对于赵甲第一家,她老人家一直怨恨着,是她的心病。 还是由她来决定为好。 老太太听了他这句话,很是欣慰地笑了笑。 只见她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那位赵五爷:“既然老五你来说情了,又提出了这样的条件,相信你二哥泉下有知,也该解气了。” “就照你所说的去做吧,明天让那赵甲第去祖坟,向我家老头子请罪。” 赵五爷、赵庆父子听到老太太这样说,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奉承道:“二嫂(二大娘)宽宏大度,怜悯宗亲,定能在乡里传为一段佳话。”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72章 赵甲第父子祖坟请罪 当赵五爷、赵庆父子二人离去之后,屋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赵兴、赵麟都看了一眼自家祖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人老成精的赵蔡氏又怎能不清楚两个孙子的心思。 她微微一叹:“祖母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是不是感觉对赵甲第的惩处太轻,你祖父会怪罪我们?” 不等两兄弟说什么,老太太又继续道:“逝者已逝,当前一切以麟哥儿名望为重,相信你祖父泉下有知,定会理解我的。” 二哥赵兴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明白祖母说的很对。 虽然祖父生前,对赵甲第以及他的父亲做法很是怨恨,可若他如今还活着,恐怕也会做出与祖母一样的决定。 赵麟知道,祖母之所以想化解这场恩怨,也是想为自己积攒声望。 他想了想,不再说什么。 自己不在意这些,她老人家却是很在乎。 在她看来,也许这是她为子孙所能做的最大贡献了。 “一切都听从祖母的安排。” 赵甲第一夜未睡,他想了许多许多。 当赵庆昨晚告知,要他父子身穿马孝,手持白幡去祖坟请罪,他毫不犹豫立即答应了下来。 也许这会让他父子在十里八乡,丢尽脸面。 可只要能得到赵麟一家的谅解,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他天不亮,就喊起了儿子们起来准备。 找出箱底的孝衣,制作白幡,准备祭品……忙的不可开交。 等赵五爷来到他们家的时候,赵甲第父子已是收拾妥当。 “五叔。” “嗯,很好,虽说你们披麻戴孝去祖坟请罪,可那是你们长辈,也不算羞辱你们。” “五叔,侄儿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这已经算是对我极轻的惩罚了。” 赵甲第挤出一丝笑意道。 别说只是这样的请罪措施,就算再严厉一点,他也得接受。 只要能换取老太太、麟哥儿的宽宥,就算比这更羞辱,更为难的惩罚,他也愿意做。 赵五爷看到他们爷仨心悦诚服的模样,也是感叹一声。 唉,赵甲第若早这样,又何必闹到如此地步呢? 凛冽的寒风,笼罩着古朴韵味的村庄。 赵甲第父子三人,身着素白的孝衣,手持高高的白幡,在赵五爷的带领下,缓缓朝着祖坟的方向走去。 他们父子 的步伐沉重而坚定。 一路上,消息如风般迅速传开,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跟在队伍后面,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满是惊讶与好奇。 “哟,这赵甲第父子咋穿上孝衣去祖坟啦?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一位大娘扯着嗓子问道,声音在人群中格外响亮。 “你还不知道呢?还不是以前与麟哥儿家的恩怨。现在赵麟家大度,让他们去祖坟向老祖宗负荆请罪,求个谅解呢。” 旁边一位大叔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哎呀,这赵麟家可真够大度的,换做别人,哪能这么轻易就饶了他们哟。” 一个熟知这场恩怨的中年人感慨道,眼神中满是对赵麟一家的钦佩。 队伍中,赵甲第听着身后的议论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今日这一去,必然会成为全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自己和儿子们的脸面算是彻底丢尽了。 但转念一想,为了和解,为了子孙后代能不再背负这沉重的恩怨,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祖坟前。 这片祖坟坐落在村庄的后岗,周围柏树环绕,显得格外宁静肃穆。 赵甲第带着儿子们,缓缓走到赵麟祖父的坟前,扑通一声跪下,将手中的白幡插在坟前。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神情庄重而虔诚。 赵甲第抬起头,望着眼前这座略显陈旧的坟茔,眼中满是愧疚与悔恨。 若是赵麟在此的话,定会感叹一声,如此演技,绝对吊打前世他在影视中看到的那些小鲜肉。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赵甲第,携犬子前来向您请罪。” “往昔种种,皆是我等糊涂,做出诸多错事,得罪了三叔,也让家族蒙羞。” “今日,我们披麻戴孝,手持白幡,愿以最诚挚之心,求得您的谅解、宽恕。” 赵甲第声泪俱下,声音在寂静的坟茔中回荡。 他的两个儿子也紧跟着磕头,额头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列祖列宗,我们知错了,以后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再让家族蒙羞。” 赵五爷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禁有些动容。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赵甲第父子已知错悔改,今日特来向祖宗请罪,也希望三哥您地下有知能既往不咎,让家族重归和睦 。” 赵甲第父子三人一大早就去祖坟请罪的消息,很快传回赵麟耳中。 “呵呵,他倒真的拿得起放得下。” 老太太听了,眉眼间满是舒坦和骄傲:“赵甲第能如此,还不是因为麟哥儿你的出息?你若现在还是个小童生,他们哪里会这般?” 一旁的二哥赵兴听了,也默然点了点头。 同时,望着老太太又问道:“祖母,那我们……去不去?” “你陪着麟哥儿去吧,给你祖父、双亲都多烧点纸,说会话。给他们说,若怪罪的话,都是我老婆子的主意。” “是,祖母,那我们这就去。” 此时,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将祖坟围得水泄不通。 “这赵甲第父子还真是有诚意啊,能放下脸面来祖坟请罪,不容易啊。” “是啊,麟哥儿一家也真是仁义,能给他们这个机会,这要是换做别的家族,哪有这么容易和解哟。” “麟哥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胸怀,不愧是天上的文曲星。咱们赵家有他,何愁不兴旺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赵麟、赵兴也来到了祖坟前。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赵甲第父子,心中没有丝毫的得意与嘲讽,只有一份释然与宽容。 赵麟缓缓走到赵甲第面前,伸手将他扶起,温和地说道。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宗族的和睦比什么都重要。” 赵甲第抬起头,声音哽咽地说道:“麟哥儿……以前都是我愚笨,做了不少错事……” 赵麟则是默默听着,心中却是腹诽不已:呵呵,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知道怕了。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73章 再见恩师疯道人 看热闹的人群,以及请罪的赵甲第父子早已离去。 松柏掩映的赵家祖坟前,香雾袅袅升腾。 赵麟将最后一叠纸钱放入铜盆,火星跳跃间映亮他凝重的侧脸。 他伸手拂过墓碑上“赵门先考”的刻字,指尖微微发颤——不知不觉中,自己已来到这个世界一年了。 赵麟和二哥赵兴双膝跪地,重重叩首三次,心中暗道。 “虽占了你儿孙的躯体,但赵家血脉的荣耀,我定会替他扛在肩上。院试案首的功名,我已替赵家挣来了。” 赵兴祭祀结束,微微看向他。 去年祭祀的时候,自家老三还像个孩子。 如今再看,身量已与自己齐平,眉目间褪去稚气,唯有那股子执拗劲儿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爹娘,老三争气,院试案首,名动中原了。” 二哥赵兴的声音带着由衷的骄傲,拍了拍赵麟的肩膀。 “书画双绝,中原第一才子的名头都传到咱这乡野了。爹盼的文曲星,真落咱家了!” 一番低语后,二人又沉默了一阵,这才离去。 来时因赵甲第父子请罪搅扰的烦闷,此刻已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期待。 “二哥,展白带着恩师今天就回来了。” 赵麟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目光频频望向村口那条蜿蜒的土路:“一年了,不知师父他老人家……” 赵兴笑道:“放心,疯道长何等人物,定是安然无恙。倒是你,待会儿见了师父,可别太激动失了礼数。” 兄弟俩刚踏入赵家村,就见不少村民在自家院门口张望,窃窃私语。 自赵麟回乡之后,这几日,都是如此。 这些看热闹的人中,有很多还是外村的。 有的是想见识下文曲星的风采,有的则是寻找机会,看是否能攀上关系。 这让一直平静小村难得的热闹。 “麟哥儿,听说道长今天就能回来了?” 刚成婚的王大石,容光焕发地走了过来询问道。 “应该是的,说不定马上就能到了。” 赵麟心跳得有些快,面上却极力维持着平静。 远远地,已能看到自家那熟悉的篱笆院墙。 自从进入了汴州之后,他的学问早已是今非昔比。 可随着他的见识越广,学问越深,就越能感受到“疯道人”这个恩师有多么可怕。 第374章 县衙官员到访 赵麟那句“您就随弟子去吧”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 此时的他,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甚至暗自决定——师父若摇头拒绝,说不得他就得“忤逆”一次,让展白和王大石动手,离开时架也要把师父架上汴州的马车! 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疯道人那清癯、古井无波的脸上。 赵麟能清晰地看到师父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感慨,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沉默的时间其实不长,但对赵麟来说却无比煎熬。 就在他抓住恩师的手,几乎要忍不住再开口时—— 疯道人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苍老手掌,微微加重了力道。 他看着赵麟那写满紧张与渴望的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决然。 “好。” 依旧是那个字,平静低沉,却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赵麟心中炸开! “啊?” 赵麟猛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设想过师父会犹豫、会推拒,甚至做好了“强请”的准备,唯独没料到师父答应得如此干脆! 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他,以至于他一时竟有些懵了,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师父。 “师…师父?您…您是说…好?您答应随弟子去汴州了?” 那副又惊又喜、不敢置信的傻样子,哪里还有半分中原第一才子的沉稳? “噗嗤!” 旁边一直紧张观望的二嫂张妍,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三!你恩师都点头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请师父进屋歇脚啊!这一路风尘仆仆的!” “哎哟喂!答应了!道长答应去汴州了!” 一旁的王大石,也喜出望外,跟着叫喊道。 “哗——”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听见没?疯道长要跟麟哥儿去享福了!” “我就说嘛,徒弟这么有出息,当师父的哪能不去!” “赵家老三真是重情重义啊!” “啧啧,赵家祖坟冒青烟了,出了文曲星,连道长都愿意跟着去……”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充满了喜悦和羡慕。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赵麟彻底回过神。 巨大的喜悦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矜持和顾虑。 “恩师!您…您真的答应了!太好了!太好了!弟子…弟子……”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眼圈都微微泛红了。 疯道人看着弟子失态的模样,眼中那抹欣慰的笑意终于清晰了些许。 “嗯。”他又应了一声,算是确认。 二哥赵兴则是看着祖母笑道:“祖母,听到了吗?道长答应跟老三去汴州了!大喜事啊!” 老太太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色,皱纹都笑成了盛开的花。 小孙子这一身本事,可以说基本都是疯道人教出来的。 如今,他要跟着汴州,就能继续教导他了。 如此一来,小孙子以后的科举之路,岂不是更为顺畅了? “道长!哎呀!道长您可算答应了!老婆子这颗心啊,算是落回肚子里了!” 老太太激动不已,笑着感叹道。 “麟哥儿这孩子,在汴州最挂念的就是您!有您跟着他,看着他,提点着他,老婆子就是现在就闭眼,也放心了!放心了啊!” 说着说着,竟抹起了眼泪。 “祖母,您看您,这是大喜事,哭什么!”赵兴赶紧上前扶住老娘。 “高兴的!老婆子这是高兴的!” 老太太破涕为笑,一迭声地吩咐。 “快!快请道长进屋!上最好的茶!展小子,你们一路辛苦,都进来歇着!” “老二媳妇!赶紧的,去把那坛子埋在桂花树下的老酒,挖出来!今天咱们家要大摆筵席,给道长接风洗尘,也贺道长答应同去汴州!天大的喜事!” 老太太一声令下,整个赵家老宅瞬间活了过来。 仆妇们脚步轻快地穿梭,杀鸡的、烧水的、准备酒菜。 赵家老宅的喧闹直到下午时分,才渐渐平息。 赵麟因为高兴,着实喝了不少,神色微醺,话也多了几分。 他低声向师父讲述着这一年在汴州的经历,从初至的陌生,到案首的拼搏,再到声名鹊起后的种种。 疯道人端坐如钟,安静地听着,偶尔极轻微地笑着点一下头,。 “书画一道,弟子不敢懈怠,幸得几位前辈指点,略有精进。”赵麟刚说到书画扬名之事。 突然,一阵急促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堂屋的宁静。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赵五爷的儿子赵庆。 也许是因为疾跑而来的,也许是因为太过兴奋激动,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却不知道。 “麟哥儿,道长,你们 都在啊……”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一丝激动。 不等赵麟询问,他自己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县里的典史李大人,还有吏房的王典吏,亲自到访!人已在前院了!” “嗯?”赵麟眉头微挑。 县衙典史,正九品,在本县也是实权人物,管着缉捕、监狱、粮马诸事,吏房典吏更是掌管吏员铨叙。 这不顾严寒的,怎么联袂而来了? 要知道,赵家村离县城可不近。 疯道人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只是听到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声。 赵麟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已恢复平静道:“庆叔,应该是关于你保正一职的事下来了吧?” “应该是吧。” 赵庆难掩喜色,点了点头,同时,又与有荣焉道:“可这也不值当典史大人亲自跑一趟吧,这应该是奔着你来的。” 随后,他又犹豫了一下道:“你五爷想让你来陪一下。” 这终归事关宗族,赵麟想了一下,转向疯道人,略带歉意道:“恩师,您看这……” 疯道人终于缓缓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只轻轻挥了下手,淡笑道:“俗务。自去便是。” 言下之意,他对此毫无兴趣,也无需再陪着。 赵麟心中了然,师父性情向来如此。他恭敬一礼:“弟子去去便回。” 某处宅院。 赵五爷正殷勤地陪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人说话。 为首一人约莫四十许,面皮白净,留着两撇小胡子,正是典史李茂。 他旁边那位瘦高个、手里捧着一卷文书簿册的,是吏房典吏王书办。 两人虽端坐着喝茶,眼神却不时瞟向门口。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75章 坚决不做官场掮客 一见赵麟进来,李茂立刻放下茶盏,脸上堆起极为热情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只见其站起身,连忙走了出来。 “哎呀呀!赵案首!冒昧来访,叨扰叨扰!实在是有公务在身,不得不行啊!” 他声音洪亮,透着一股子官场特有的亲热劲儿。 那王书办也连忙起身,恭敬行礼:“见过赵案首。” 事实上,别说一般的秀才,就算是一般的举人,他们二人当然不会如此的卑躬屈膝。 不说旁人,李典史自己都是举人出身。 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秀才如此? 哪怕对方是一个院试案首,也不会。 可赵麟却非一般的秀才,他不止有案首的功名,还是中原第一才子,书画双绝。 更重要的是,他的老师是中原七府的大宗师,还是中原首富的女婿,府尊大人的座上宾。 更是魏王的至交好友。 这些光环加身,别说他一个典史,君不见前几日就连县尊大人都亲自相迎相送吗? 所以,哪怕对方还没官身,他也不敢怠慢。 “李大人,王典吏,二位大驾光临敝村,使之蓬荜生辉。快请坐。” 赵麟从容还礼,语气不卑不亢,在主位坐下。 双方寒暄过后,他就装作不知情道:“不知二位大人深夜至此,有何公务?” 李茂捻了捻胡须,笑容可掬:“赵案首言重了。公务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朝王书办使了个眼色。 王书办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的文书簿册,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腔调朗声道。 “兹有本县赵家村村民赵庆,素行端正,堪为乡里表率。经县衙吏房核查,里老举荐,现特委任其为赵家村新任保正!此乃任命文书,即刻生效!” 他念完,将文书恭敬地递给赵麟过目。 一旁半坐的赵五爷、赵庆父子,差点激动跳起来。 保正一职,终于轮到我家了。 不过,看到麟哥儿都如此淡定,他们瞬间感到有些惭愧脸红。 赵麟扫了一眼,果然是任命赵五爷儿子赵庆为保正的文书,盖着县衙的大红官印。 他心中了然,一个小小的村保正任命,何须典史和吏房典吏亲自跑一趟? 他面上不动声色,将文书递还,微笑道。 “原来是此事。我庆叔为人勤勉,出任 保正,也是乡里之福。有劳二位大人辛苦跑这一趟了。” “哈哈,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李茂打着哈哈,话锋一转,那笑容里的热络更浓了几分。 “赵案首如今可是咱们全县的骄傲啊!院试案首,中原第一才子!这名声都传到江南去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显得更加亲近。 “赵案首在汴州大放异彩,日后必定鹏程万里,青云直上!咱们县里能出案首这样的人物,真是天大的福气!” 这才是真正的来意!借着宣布一个微不足道的保正任命,实则是来提前烧他赵麟这口注定要热的灶! 官场的人情世故,向来如此现实。 赵麟心中雪亮,面上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大人言重了。赵麟能有今日,离不开家乡水土养育之恩。日后若有所成,自当回报桑梓。” “好!好!赵案首果然情深义重!” 李茂抚掌大笑,显然对赵麟的态度非常满意。 他又寒暄了几句,不着痕迹地打探了一下赵麟在汴州的“贵人”情况。 很显然,他此次来是有事央求的。 当然,想攀附魏王朱麒这棵参天巨树,他是不敢奢望。 他来此问的最多,也就是府尊大人了。 同时,又絮絮叨叨说自己已经在典史任上,干了八年之久了。 每次府衙考核,都是中上云云。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认识一下府尊蒲存义。 不用说,定是想走动一下,看是否能弄个县令当当。 赵麟哪里敢保证什么? 要知道他现在还是白身,可不想当什么官场掮客,那可是有辱自己声名的。 不过,却也没有直接拒绝。 无论怎样,人家不畏严寒,路途艰难,奔波百余里拜会自己。 不说其他,就凭这份心意,就实属难得了。 最终,赵麟还是答应他到时介绍他与府尊蒲存义认识一下。 听到他的答复,李茂激动不已,站起身又是一番感激涕零。 见到对方端起茶水,李茂便很识趣地告辞。 “公务已毕,老哥我就不多打扰老弟与家人团聚了。等您回到汴州,我再去拜会。” “好说,好说,二位大人慢走。”赵麟与赵五爷、赵庆起身相送。 李茂走到门口,像是才想起什么, 对随从招了招手。一个下人立刻捧上一个用红绸布盖着的托盘。 “瞧我这记性!” 他笑着揭开红绸,露出一座小巧玲珑、雕刻精美的琉璃山水摆件,在灯光下流光溢彩,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是老哥我的一点小小心意,预祝老弟乡试再登魁首,还请务必笑纳!” 赵麟目光在那琉璃摆件上一顿。 这礼,可不轻。 他心念电转,知道这礼若不收,反而显得不近人情,甚至可能得罪县衙。 他拱手道:“李大人太客气了。如此厚礼,赵麟愧不敢当。” “哎!当得起!当得起!” 李茂不由分说地将托盘塞到一旁赵庆手里:“一点心意,老弟莫要推辞!告辞!告辞!” 说罢,带着王书办和衙役,心满意足地走了。 赵庆捧着那沉甸甸、亮闪闪的琉璃摆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赵麟。 赵麟看着消失的一行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了然的弧度。 这官场的人情冷暖,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他这才是秀才,就接二连三收到县里官员的不少东西。 而且,不收还不行。 赵麟一直以来,虽然秉持、坚守着初心,可他也知道有些规则,是千余年形成的一些潜规则。 哪怕是后世二十一世纪,依旧是不能打破的。 他若想好好为国,为民做事,那么就不能跳脱出这些规则。 再者,也不是什么人的礼物他都收的。 至少能入他的眼的。 就如这个李茂,他们祁县治安一向良好,作为典史的他实在是功不可没。 算得上基层一个不错的官员了。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76章 保正虽小,权力极大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李典史和王典吏,赵五爷家终于恢复了宁静。 赵庆双手捧着那尊流光溢彩的琉璃摆件,陪着赵麟回了家。 家中老太太得知他得到了保正一职,也很是高兴。 赵家人担此一职,无疑会对整个族人有所照顾。 特别是他们一家,常年不在家,有族人照顾田产、屋舍,会让人放心不少。 “庆儿,以后好好干,不要辜负了三里五村的乡亲对你的期望。” “是,三娘,我一定好好干。” 赵庆掩饰心中的激动,恭敬应道,同时又看向赵麟:“麟哥儿,此次多亏你了。若你不回来,可能这保正一职又泡汤了。” “哈哈,庆叔,咱们叔侄就不要客套了。” 赵麟笑了笑:“再者,以您的能力,保正一职早就该是你的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村里的人也都得知了此事。 从那位李典史一行人来到了他们村,大家都有预感,那就是保正一职,他们赵家的人得到了。 这不,那位大人刚离开不久,赵五爷家就响起了鞭炮声。 那动静,比过年的时候还要闹腾几分。 等赵庆回到家,他家老爷子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激动道。 “哈哈哈!庆儿,从今之后你就是保正了!咱们老赵家祖坟冒青烟了!” 赵五爷那带着酒意的声音,充满了扬眉吐气。 “爹,您这也太高兴了吧。咱们还要多向麟哥儿学习才是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赵庆苦笑不已。 其实,他本来也挺激动高兴的,但刚才送麟哥儿回去,见他如此镇定、老成,不由感到自愧不如。 要知道这小子面对县里的大人物亲自拜访,都能如此淡然。 自己只不过得到了一个小小的保正一职,就高兴到如此地步,与之相比,实在是羞愧不已。 赵五爷听了他的话,则是大声道:“哼,你还想和麟哥儿比?人家是文曲星下凡,那气魄,那胸襟可不是我们能比的。” “你能得到这保正一职,爹就很满足了,至少以后咱们村再也不用看人家脸色行事了。” 别看掌管三里五村的保正,连“吏”也算不上。 可在皇权不下县的当下,它的权力却是涉及到老百姓的方方面面。 到了晌午过后,赵五爷家宅子的门槛几乎要被踏平了。 来的都是 赵家村及邻近几个村的村民。 有的提着半篮子还沾着露水的青菜,有的拎着一串自家熏的腊肉,有的抱着几只肥硕的老母鸡,还有的捧着几枚攒了许久的鸡蛋…… 礼物谈不上贵重,都是些乡野土产,但那份热络和恭敬劲儿,却是实打实的。 “五爷,恭喜恭喜啊!庆叔当上保正了!这可是咱三里五村的头面人物了!” “庆哥年轻有为,以后村里有什么事,可得多仰仗您了!” “五爷,这点小意思,您务必收下!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庆保正,这以后粮税、徭役摊派的事,您可得帮衬着点……” 上门的人,脸上堆满了笑容,话语里全是恭维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们找的,自然是新任保正赵庆和他爹赵五爷。 赵五爷家那原本在村里只能算中不溜的院子,从未如此“风光”过。 门槛被踩得发亮,院子里堆满了各色各样的“心意”。 看着那些往日里或冷淡、或只是点头之交的村民,如今一个个带着讨好的笑容登门。 口口声声喊着“五爷”、“庆保正”,这让赵五爷和赵庆父子俩,心里的滋味复杂极了。 狂喜自然是有的。 保正虽不入流,但管着三里五村数千口人的赋税、徭役摊派、杂事纠纷,权力实实在在。 一句话,就能让一户人家多交或少交几斗粮; 一个点头,就能决定谁家的壮丁去服最苦的徭役; 邻里纠纷,保正一句话就能定个基调。 这种掌握他人命运的感觉,如同烈酒,初尝之下,醉人无比。 但看着院子里越堆越多的东西,听着那些越来越露骨的恭维和请求,父子俩心头的火热,又被一股凉意浇醒。 “爹……” 趁着送走一波人的间隙,赵庆看着墙角堆成小山的鸡鸭菜蛋,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这也太…太吓人了。” 赵五爷脸上的笑容早就僵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凝重。 他用力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声音低沉而严厉。 “庆儿!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屁股底下这个位置的分量!” “这些人,这些笑脸,这些‘心意’,不是冲你赵庆来的!是冲着你手里的权来的!更是冲着麟哥儿的面子来的!” 他指着那堆礼物,眼神锐利 。 “没有麟哥儿,你算个什么东西?李典史会正眼看你?” “这些人会提着东西上门叫你一声‘庆保正’?做梦去吧!麟哥儿一句话,能让你当上保正,也能一句话让你什么都不是!甚至…让你比从前更惨!” 赵庆被父亲严厉的话语刺得一激灵,狂喜褪去,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想起典史李茂在赵麟面前那副近乎谄媚的姿态,想起赵麟那平静却深不可测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爹…我…我明白了!” 赵庆的声音带着后怕。 “我绝不会得意忘形!这位置是麟哥儿给的,我就得替他看好这赵家村!绝不敢滥用职权,更不敢给他脸上抹黑!否则,不用别人,我自己都没脸见他!” “明白就好!” 赵五爷看着儿子醒悟过来,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记住,咱家能有今天,全拜麟哥儿所赐!” 傍晚时分,赵五爷父子俩忙碌了一天,又送走了最后几波“热情”的乡邻。 “爹,麟哥儿一家,听说明天就要启程回汴州了。”赵庆低声道。 赵五爷点点头:“是的,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应该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呢。” “把这些东西挑些最好的,都给麟哥儿家送去!麟哥儿看不上这些,但这是咱家,还有三里五村乡亲们的心意。”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77章 携家带口,返回汴州城 赵麟刚从“疯道人”恩师的道观回来,就听到二嫂张妍感叹。 “啧啧,麟哥儿,你是不知道五爷家今天来了多少人。” 话语中,满是不可思议。 二哥赵兴则是笑道:“保正虽小,可权力却是极大。若是以前,我们也得去庆叔那里坐坐。” 老太太则是慈祥一笑:“你庆叔做了保正,祖坟、院子、田地由他看着,咱们也放心不少。” 赵麟听着他们的议论,笑而不语。 看来,无论上层官员,还是底层百姓,人性都是一样的。 此时,在赵五爷家宅子里。 他正指挥着一帮儿子,孙子将那些新鲜的蔬菜、肥美的鸡鸭、上好的腊肉、攒下的鸡蛋,还有几包珍藏的野山菇,分门别类,装了好几个大箩筐。 这老爷子甚至还让儿子挖出了自己珍藏多年、一直舍不得喝的几坛陈年土烧酒。 等夜幕降临,赵五爷带着几个本家子孙,挑着沉甸甸的箩筐,再次来到了赵麟家。 看着赵五爷父子带来的、几乎堆满小半个院子的东西,赵麟和二哥赵兴都愣住了。 “五爷,庆叔,你们这是……”他们连忙上前。 “麟哥儿!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都是乡亲们的心意,还有我自家的一点土产。你们明天就要启程回汴州了,这是咱们三里五村的一点念想!” 赵麟看着眼前堆积的土产,再看看赵五爷父子那郑重其事、甚至带着点惶恐的表态,心中了然。 他本想拒绝,谁知,老太太却走了出来。 “麟哥儿,这是你五爷、庆叔的一片心意,咱就收下吧。” 赵五爷、赵庆父子听到这句话,顿时露出喜色,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还真怕麟哥儿拒绝。 像他们这样的百姓家庭,想要拿出什么珍贵的东西,还真是拿不出。 就像那位李典史送的那尊名贵摆件,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如今,见赵麟一家没有丝毫嫌弃,当然也就安心了下来。 又说了一会话后,赵五爷就站起身道。 “嫂子,麟哥儿,你们明天该返回汴州了,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我们来为送你们。” “放心吧,五爷,不会与您老客气的。” 赵麟、赵兴两兄弟也跟着站起身,把赵五爷一行人送出了家门。 翌日,天刚麻麻亮,赵家老宅门前已是人声马嘶。 几辆结实的青篷马车排开,车辕上凝着薄薄的白霜。 王大石穿着崭新的靛蓝棉袄,精神抖擞,在赵五爷的指挥下,和赵家的一众子弟,将最后几个沉甸甸的箱笼抬上车架固定。 人多力量大,很快功夫,就收拾停当。 这次省亲,回来的时候十余人。 离开的时候,随行的人又多了不少。 王大石新过门的媳妇王张氏,梳着利落的妇人发髻,脸上带着新婚的羞涩和对汴州生活的向往,在一旁帮着递些轻便物件。 展白的侄儿背着包裹,陪同着疯道人也一起来了。 再加上又有几个本家子弟,要跟着赵兴医馆帮工…… 返回汴州的队伍,一下子壮大了不少。 赵老太太被孙媳张妍小心搀扶着,出了院门。 老人家裹着厚厚的藏青色棉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眼圈微微泛红,絮叨着。 “唉,这又要走了,若不是你们都在城里,老婆子我才不去呢……” “还等着你去汴州抱重孙子呢,你不去怎么行呢?”二哥赵兴笑道。 “就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可不能缺少了您。”张妍也跟着道。 二人的言语,瞬间把老太太离愁情绪驱散了不少。 “你们就会说好听话哄老婆子我开心。” 很快,薛张氏带着薛浅浅坐着马车来了。 “哎呀呀,老太太,咱们趁着路还没有化,得赶紧走了?” 她掀开车帘,笑容里满是迫不及待。 在汴州城的时候,她想家。 可这还没有回来几天,她就想回城里了。 “薛婶,这么着急吗?你不是说喜欢城里的生活吗?” 张妍笑着调侃道。 “哎呀呀,是不喜欢,但没办法,这不是浅浅非让去吗?说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 薛张氏夸张笑道,脸上抑制不住的骄傲。 乡下哪有城里好? 又冷又脏,而且,物资还匮乏,没有一点娱乐生活。 所以,还没回来几天,她就已经想念城里的生活了。 何况,此次她回来,还带走了娘家的一个听话、机灵的侄儿,也能排解一下思念亲人的情绪。 很快,众人就陆续上了马车。 车轮碾过官道,发出单调的轱辘声。 离开赵家村已有半日,一行人在寒风中平稳前行。 最前面那辆宽敞些的车厢里,气氛有些特别。 疯道人闭目盘膝,如同入定的老僧,那根乌木拐杖横放膝上,随着车身微微晃动。 他呼吸悠长平稳,仿佛车厢内外的世界与他毫无关联。 赵麟坐在他对面,心中原本存着的一丝担忧——担忧他骤然离了熟悉的乡村会不适或抵触——此刻也烟消云散。 恩师的平静超乎他的预料,这份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定力,让赵麟的心也跟着安稳下来。 “恩师,可要喝些水?”赵麟轻声问。 疯道人眼皮都未抬,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赵麟取过温在暖炉上的水囊,小心地递过去。 疯道人这才缓缓睁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毫无波澜,接过水囊,慢饮几口,又递回,再次闭目。 整个过程,沉默得如同山间古树。 赵麟不再打扰,目光投向车窗外掠过的枯黄田野,心中盘算着回到汴州后的诸多安排。 与汴梁书院比试,成婚的日子,还有那即将到来的、更重要的乡试……千头万绪。 然而,这份沉静很快被后面车厢传来的、压抑不住的轻快说笑声打破。 那是薛浅浅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叮咚作响。 “……妍嫂子,你看!那边树上有只喜鹊!定是好兆头!” 薛浅浅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带着少女特有的雀跃。 接着是二嫂张妍温婉的笑语:“是呢,浅浅眼尖。这一路定是顺顺当当。” 两个小侄女奶声奶气地跟着学:“喜鹊!好兆头!”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78章 暴躁的魏王朱麒 听着隔壁车厢传出的银铃笑声,赵麟嘴角不由得勾起。 这喧闹里,薛浅浅的声音最为清亮。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一定是趴在车窗边,那双清澈的杏眼好奇地打量着车外的一切,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憧憬。 在汴州,他们朝夕相对,虽薛婶时常“从中作梗”,但他总能寻个由头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 可这次回村,先是走亲访友,接着是王大石婚事的忙碌。 然后是县衙官员的突然造访,疯道人归来的激动,各种人情往来…… 赵麟分身乏术,竟有整整两天未能得空去见薛浅浅一面! 他不知道的是,这两天,对他而言是忙碌,对薛浅浅而言,却是煎熬的思念。 她理解他的忙碌,但情窦初开的少女心思,又怎能按捺得住? 只能远远看着他在人群中穿梭,或是听旁人议论他又做了什么,那份想靠近却又怕打扰的委屈和思念,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此刻,终于踏上了返回汴州的路! 薛浅浅只觉得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连窗外最寻常的景色都变得格外可爱。 她知道,回到汴州,那个他们每日厮守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这份期待,让她整个人都像被点亮了一般,感染着同车的张妍和两个小丫头。 汴州城,魏王府邸。 精致的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末冬的寒意。 上好的银霜炭无声地释放着热量,熏得满室暖香。 然而,端坐在紫檀木大书案后的魏王朱麒,眉宇间却凝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烦躁。 他面前摊着一张上好的宣纸,笔洗、墨锭、各色颜料摆放得一丝不苟。 朱麒手握一支狼毫,悬腕半晌,笔尖的墨汁都快滴落,却迟迟未能落下。那宣纸上,只有几道凌乱而无意义的墨痕。 “啪!” 他终于不耐地将笔重重搁在青玉笔山上,墨汁溅出几点在洁白的宣纸上,显得格外刺眼。 “来人!” 他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不悦。 守在暖阁门外的内侍立刻躬身小跑进来:“王爷。” “赵麟离开汴州几日了?” 内侍心头一紧,这问题王爷几乎每日都要问一遍。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王爷,赵公子回乡省亲,算来…已有五日了。” “五日!” 朱麒眉头锁得更紧,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敲击着,“还没消息?” “回王爷,路途遥远,又值年节,驿道或有阻滞……目前…尚未有新的消息传回。” 内侍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大气不敢出。 “阻滞?哼!”朱麒烦躁地一挥手,“下去吧!” 内侍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 暖阁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朱麒站起身,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上来回踱步。 他身材高大,穿着常服也难掩龙章凤姿,但此刻眉宇间的郁色却破坏了他往日的雍容。 赵麟不在汴州,他只觉得这偌大的王府都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一根主心骨。 收集的那些那些所谓的好文章,他也觉得匠气十足,索然无味。 书画坊送来的新作,也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少了那份令他眼前一亮的灵气和磅礴气势。 连与人品茗论道,都觉得对方言语无趣,远不如与赵麟畅谈时那般痛快淋漓。 “唉……” 走进来的魏王妃,看着自家夫君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摇头轻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的酸意。 “二郎,您这又是怎么了?妾身瞧着,您这几日啊,就跟那丢了魂儿似的。每日里不是问‘赵麟走了几日’,就是‘可有消息’,连书房的门槛都快被您踩平了。” 朱麒停下脚步,看到王妃眼中促狭的笑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你莫要取笑。只是……只是觉得这府里少了点什么,静得让人心烦。” “少点什么?”王妃走到他身边,拿起一张写废的诗词稿。 她轻轻念了两句,掩口笑道:“妾身看啊,少的可不是东西,是人。是少了那位挥毫泼墨的‘赵案首’吧?” 她将废稿放下,美目流转,看着朱麒。 “自打那赵公子离了汴州,您这眉头就没舒展过。以前是日日召见,谈诗朝廷大事,诗词书画,如今是日日念叨,望眼欲穿。妾身瞧着,倒比当年等妾身入府时还要心焦几分呢!” 这话语里的醋意,半真半假,却也道出了实情。 朱麒被她说中心事,老脸微热。 “莫要胡说,赵麟乃不世之才,对于朝廷政事他不但能一针见血。书画诗词文章,也是天下一绝。” “是是是,妾身不懂。”魏王妃见好就收,不再深究,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深 。 魏王朱麒怕妻子继续纠缠此事,忙转移话题道。 “阿姊的嫁妆筹备的怎么样了?” 提起正事,魏王妃立即正色道:“那处府邸又重新装饰了一番,城外的八千亩田庄也已打理好了……” 她说完,就拿出了一张礼单。 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田庄、铺面、金银首饰、古玩字画,甚至还有城外一处别苑,价值难以估量。 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妾身寻思,届时赵公子还要去京城参加会试,就又给阿姊准备了几处京城的店铺,宅院。” 魏王朱麒听了,顿时感激不已:“还是爱妻考虑的周到,辛苦你了。就按此单准备,让阿姊风风光光出嫁。” 他就薛浅浅这么一个姐姐,再加上这些年,皇家血脉流落乡野,愧对于她,所以格外的重视。 夫妻二人正商议着嫁妆细节,门外传来内侍急促而恭敬的通禀声:“启禀王爷、王妃!有飞鸽急报!” “飞鸽急报?” 朱麒精神猛地一振,眼中瞬间爆发出急切的光芒,几步抢到门口,“快!呈上来!” 他迫不及待地展开薄绢,只看了两行,脸上瞬间如同拨云见日,绽放出狂喜的光芒! 连日来的烦躁和等待的煎熬,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好!好!好!” 朱麒连道三声好,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回来了,他带着阿姊已经过了七里铺!算算脚程,今日未时之前,必能入城!”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79章 汴州大人物齐出动 这一日,魏王府动静很大。 亲王仪仗威严铺开: 朱漆牌匾高擎,紫盖朱旗迎风猎猎。 身着鲜明甲胄的王府侍卫,簇拥着那辆象征亲王身份的华贵四驾马车,行驶在城内街道上。 魏王朱麒端坐车中,锦袍玉带,面沉如水,唯有眼底深处跳跃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车队没有鸣锣开道,但那肃杀威严的气势,已足以让沿途行人商贩纷纷避让,噤若寒蝉。 “快看!是魏王千岁的仪仗!” “嘶…王爷亲自出城?这是要去哪儿?” “好大的阵仗!” “莫不是有大事发生?还是哪位贵人要来汴州?” 汴州城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亲王仪仗惊动,议论纷纷,伸长了脖子张望,脸上满是敬畏与好奇。 寻常百姓不明所以,只觉震撼。 然而,汴州城某些消息灵通、嗅觉敏锐的大人物,得知魏王车驾直直向南城门方向后,心中却是一动,瞬间猜到了七八分。 汴州府衙内,府尊蒲存义正批阅公文,闻听属官急报。 不由抬起头,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那小子要回来了!” 随后,向手下人道:“今年降下瑞雪,吩咐下去,本官要出城与民同庆。” 顿时间,汴州府衙开始忙碌起来。 学政衙门,清雅幽静的暖房。 大宗师林世海正与自己的幕僚对弈,落子如飞。 听到王府仪仗出城的消息传来,执棋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啪”地一声,棋子稳稳落下。 他捋了捋颌下长须,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弧度,仿佛自言自语。 “哼,总算知道回来了?” 同时,他又笑道:“城南雁鸣湖雪景乃是汴梁盛景,惠之可愿与我一同踏雪寻梅?” “哈哈,愿与大人一道前。” 汴州城西,最为豪奢的苏府。 “老爷!老爷!” 管家脚步带风,满脸喜色地冲进书房。 中原首富苏方正放下手中的画作,慢悠悠道:“慌什么?天塌了不成?” 管家喘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激动。 “王府那边传来确切消息…赵姑爷的车队,已过了七里铺,算算时辰,未时之前,必到汴州城!” “啪嗒!”苏方正手中的画作掉在地上。 他猛地抬起头 ,惯于不动声色的脸上,此刻清晰地写满了如释重负的狂喜! “臭小子!可算回来了!” 苏方正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和…一丝憋了许久的怨气。 “再不回来,老夫这苏府都快被诗诗那丫头给拆了!” 他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脸上笑容越来越大。 “快!通知下去,府里张灯结彩!厨房备上最好的食物!把那窖藏的三十年女儿红给我取出来,随我一起去城外。”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 一道窈窕的倩影带着一阵香风冲了进来,正是苏诗诗。 她今日穿着一身烟霞色的云锦裙裳,衬得肌肤胜雪。 只是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上,此刻却交织着委屈、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微红眼眶。 “爹…他…他真的今天就能到?” 苏诗诗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一双翦水秋瞳紧紧盯着父亲,里面仿佛有星光在闪烁。 苏方正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他故意板起脸,哼道:“哼!现在知道着急了?前几日是谁茶饭不思,对着窗外的梅花唉声叹气,把爹珍藏的汝窑茶盏都摔了好几个?” “爹!” 苏诗诗被戳破心事,脸颊瞬间飞红,羞恼地跺了跺脚。 那点委屈被巨大的欣喜冲散,只剩下满满的期待和雀跃。 苏方正看着女儿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心也软了。 “那小子未时前必到!” 苏诗诗听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她美眸中满是水润的光彩,带着撒娇的意味:“爹!我要去城门口接他!” “胡闹!”苏方正故意板起脸。 “你一个姑娘家,巴巴地跑去城门口成何体统?乖乖在家等着!爹保证今天把他‘押’到咱们府上来!” 苏诗诗被父亲打趣得又羞又恼,却也知道父亲说得在理。 她咬了咬樱唇,最终还是按捺住飞奔而去的冲动,只是那双望向府门外、望向城南方向的美眸,已经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思念和甜蜜。 “那…那我回房了!” 她丢下一句,像只轻盈的蝶,飞快地消失在书房门口,显然是迫不及待要去梳妆打扮去了。 车轮碾过官道,发出单调而规律的轱辘声。 不同于返乡时沿途的应酬耽搁和雪水泥泞,返 程之路出奇地顺畅。 天寒地冻,官道上的积雪被过往车马压实,反而形成了一条坚硬平整的“冰道”,让马车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不少。 赵麟一行人归心似箭,沿途除了必要的打尖喂马,几乎不作停留。 车夫鞭子甩得轻快,车辙在冻硬的土地上划出笔直的印痕。 最前面那辆宽敞的车厢内,气氛沉静而专注。 赵麟与疯道人相对而坐。 中间的矮几上铺着一张素白的宣纸,旁边散落着几支笔和墨块。 赵麟正执笔,在纸上飞快地勾勒着,时而停下,向对面的恩师低声请教几句线条的走势或意境的营造。 疯道人依旧是那身浆洗发白的灰布道袍,闭目养神的时间居多。 但当赵麟提出书画上的疑难,或是探讨某篇艰深古文、某首意境玄妙的诗词时,他那双深潭般的眸子便会缓缓睁开,偶尔吐露的只言片语,却如拨云见日,直指关窍。 “恩师,您看这‘枯笔’之法,弟子总觉得得其形而失其神,少了一份苍劲中的生机。” 赵麟指着自己刚画的一幅寒山瘦石图。 疯道人目光扫过,片刻,才缓缓道。 “枯非死,涩非滞。笔断意连,气韵流转方为真谛。你心太急,墨太渴。” 寥寥数语,如同醍醐灌顶。 赵麟立刻提笔,蘸了点清水,在废稿上重新试笔。 细细体会那“笔断意连”的意境,只觉豁然开朗,沉浸其中,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师徒二人,一个倾囊相授,一个如饥似渴。 从书画技法到诗词韵律,从上古轶闻到经义微言,话题信手拈来,深邃玄奥。 在这方寸车厢之内,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剩下思想的碰撞与传承。 赵麟只觉得与师父论道一日,胜读十年寒窗,时间仿佛被无形地压缩、加速,快得让他心惊。 几乎忘记了车队的行进,也忘记了……后面车厢里那个望眼欲穿的人儿。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80章 心系情郎,少女幽怨 后面那辆马车上,气氛就截然不同了。 薛浅浅起初也是满心欢喜,趴在车窗边,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掠过的、被冰雪覆盖的田野和光秃秃的树林。 时不时跟二嫂张妍和两个小侄女分享她的“新发现”。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兴奋劲儿慢慢冷却下来。 最重要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麟郎,自打上了路,除了吃饭方便,几乎就一直待在前面的马车里,跟那位疯道人师父待在一起! 她时不时掀开马车的前帘,眼巴巴地望着最前面那辆紧闭车帘的马车。 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走到她的车窗边,跟她说几句话,哪怕只是笑一笑也好。 可是,没有。 一次都没有! 薛浅浅的小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涩、委屈。 “哼!就知道跟师父论道!书画诗词就那么好看吗?比……比我还好看吗?” 她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张妍是过来人,看着薛浅浅的神情变化,心中了然。 她笑着打趣道:“浅浅,脖子伸那么长,看什么呢?小心风吹着凉。” 薛浅浅被抓包,小脸一红,慌忙放下车帘,掩饰道。 “没…没看什么。就是…就是坐久了有点闷。” “是闷还是想情郎呢?”张妍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二嫂!” 薛浅浅羞得脸颊通红,像熟透的虾子,却也没否认,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傻丫头,麟哥儿那是在请教学问呢。疯道人前辈那样的高人,能得他指点一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张妍笑着揽过她的肩,继续安慰道。 “麟哥儿是文曲星,学问就是他的根基。你得多体谅他,等他忙完这一段,自然就有空陪你了。” 薛浅浅“嗯”了一声,道理她都懂。 麟郎那么厉害,中了案首,名动天下,当然要学更多本事。 疯道人师父一看就很不一般,能得到他指点,对麟郎肯定是大好事。 她只是……只是控制不住地想他,想他陪在身边说说话而已。 这份小小的委屈和思念,如同细小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 汴州城南,雁鸣湖畔。 湖畔的亭台楼阁也披着银装,几株老梅虬枝盘曲,点点红梅傲雪绽放,暗香浮动。 然而,此刻湖 畔最大的动静,却非自然之景。 湖边开阔处,早已搭建起了一座巨大的防风锦帐,帐内生起数个熊熊燃烧的铜盆炭炉,驱散了湖边的寒意。 炉火之上,架着滋滋冒油的鹿肉、羔羊腿,香气四溢。 旁边小几上,温着数坛美酒,酒香混合着肉香,勾人馋虫。 锦帐之内,气氛更是热烈。 魏王朱麒一身紫貂裘,随意坐在铺着厚厚熊皮的主位,把玩着一只温润的玉杯。 他对面,府尊蒲存义裹着灰鼠皮大氅,正用小刀慢条斯理地片着烤好的鹿肉。 大宗师林世海则是一袭青布棉袍,坐在蒲团上,对着炭火闭目养神,仿佛在感受炉火的温度。 而中原首富苏方正最为“豪放”,直接撸起袖子,亲自翻动着烤架上的羊腿,油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啦”的诱人声响。 “哈哈哈!蒲府尊,你这‘体察民情’,体察到本王的帐篷来了?” 朱麒看着蒲存义一本正经片肉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调侃。 蒲存义眼皮轻抬,将一片薄如蝉翼、烤得焦香的鹿肉送入口中,慢悠悠咀嚼咽下。 “王爷此言差矣。雁鸣湖乃汴州胜景,冬日雪景更是难得。下官巡视至此,见湖光雪色,驻足欣赏,顺便……嗯,尝尝这湖边野趣,亦是体察民风民俗之一端嘛。” 他说得冠冕堂皇,脸不红心不跳。 “哦?那大宗师您呢?” 朱麒又转向林世海,“您这‘踏雪寻梅’,寻得可够远的。这湖边几株老梅,竟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林世海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帐外雪中红梅,淡淡道。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何处无梅?何处无雪?心之所至,景自生焉。老朽不过随性而至,恰逢其会罢了。” 语气飘渺,尽显大儒风范。 “嘿!要我说,你们俩都忒能装了!”苏方正用铁钳戳了戳烤得金黄的羊腿,发出满意的声响。 “我就实在多了!嘴馋!听说王爷府上有一名厨,手艺一绝!这不,厚着脸皮,蹭吃蹭喝来了!” 朱麒看着眼前这三位“各怀鬼胎”的老家伙,朗声大笑,声震锦帐。 “哈哈哈!好!好一个体察民情!好一个踏雪寻梅!好一个馋嘴蹭饭!本王今日一时兴起在此设宴赏雪,倒没想到,竟把你们几位‘闲人’都给招来了!缘分!都是缘分!” “正是正是!”蒲存义端起温好的美酒,笑眯眯 地附和,“缘分使然!” 林世海微微颔首,也端起了酒杯:“随缘而至。” 苏方正更是端起酒杯,豪迈地举了举:“缘分到了,知己才能相会!” 四人相视,心照不宣地放声大笑起来。 什么体察民情、踏雪寻梅、巡视田庄? 借口而已! 真正让他们顶着寒风跑到这雁鸣湖边,不就是那个即将归来的小子吗?只是谁也不会点破。 酒过三巡,肉香弥漫。 锦帐内暖意融融,气氛愈发融洽。 蒲存义抿了一口酒,看着帐外冰封雪覆的湖面,悠悠道。 “此情此景,无诗岂不辜负?王爷,您可是此道大家,不如起个头?” 这无疑挠到了魏王朱麒的心窝窝,也不推辞,略一沉吟,朗声道: “琼楼玉宇接天垠,银粟纷飞覆雁津。 莫道冬深无胜景,冰湖如镜照乾坤。” 诗句大气磅礴,尽显皇家气象与冬日壮阔。 “好!王爷此诗,气魄非凡!”蒲存义赞道,随即接上: “府衙案牍积如山,偷得浮生半日闲。 踏雪寻幽临碧镜,且看瑞雪兆丰年。” 诗句里带着官场人的自嘲和对未来的期许,暗合心意。 林世海捻须微笑,目光深远: “炭火温酒驱岁寒,老梅数点破银冠。 大千世界微尘里,何须着相问悲欢。” 诗句意境超脱,带着勘破世情的淡然。 轮到苏方正,他哈哈笑道:“我是个皇商,只会一些附庸风雅,不过应景打油几句: “羊腿烤得滋滋响,美酒烫得滚滚香。 雪景再好是背景,吃饱喝足好返乡!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81章 疯道人至汴州,大人物的震惊 几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 车厢内,赵麟学着“疯道人”恩师的模样,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车厢外传来王大石那洪亮的大嗓门。 “麟哥儿,道长。到南门外的雁鸣湖了……好多人!似乎是魏王的仪仗……” 赵麟听了,霍然睁开了眼。 “魏王在雁鸣湖?” 这时,又听到王大石兴奋道:“似乎……还有府尊蒲大人的仪仗……” 这天寒地冻的,魏王他们怎么跑到雁鸣湖这来了? 赏雪,还是迎接自己呢? 无论哪种情况,他都必须下车了。 雁鸣湖旁,奢华大帐里,正饮酒作赋的魏王朱麒四人,此时也听到了外面探子来报。 说是赵公子的车马,即将到达。 四人听了不约而同,“唰”地一下从各自站了起来。 若是其他士子,以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哪里值得他们如此? 可这赵小子却是不一样。 他们就是喜欢这个才华横溢、性子又对他们胃口的小子,看到他平安归来,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此时的赵麟,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他顾不上整理衣冠,也顾不得地上的积雪,迈开大步,直奔雁鸣湖畔。 只见远处人影幢幢,旌旗高展。 他心头涌起滚烫暖流,刺骨寒风也难以消除分毫。 随着他的临近,他又看到了其他几个熟悉的身影——大宗师林世海、府尊蒲存义、岳父苏方正。 此时,他们竟都站在帐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方向! 巨大的暖流和感动瞬间包裹了他。 赵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快步上前,对着魏王朱麒等人,郑重一礼:“学生赵麟,拜见殿下,林师、府尊大人、泰山大人。” “哈哈,和我还这么客气!” 魏王朱麒早已一个箭步上前,双手稳稳托住他的手臂,阻止他下拜,力道不容置疑。 他上下打量着赵麟,脸上是毫不掩饰欢喜,朗声笑道。 “你终于回来了。” 那份亲昵和关爱,如同对待自己手足一般。 “赵小子!”府尊蒲存义也笑眯眯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一本正经道:“本府体察民情,便在此稍歇。没曾想,竟遇上了王爷,还有你这小子!真是巧了!” 理由冠冕堂皇,眼神却带着老狐狸 般的笑意。 “哈哈,府尊大人爱民如子,实乃我汴州百姓之福啊。” 赵麟朗声一笑,也不点破这老狐狸。 随后,他又转身,颇为激动地看向大宗师林世海:“林师,您怎么也来了?” 林世海捻着胡须,微微颔首,一副悠然娴静的大儒风采。 “老夫踏雪寻梅,感悟天地气机,恰至此处。” 他话语虽是这样说,但关切弟子的眼神,任谁都能看的清。 “唉,小子,怎么我这个岳父总是轮到最后?” 苏方正走了过来,脸上满是“不满”,但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泰山大人,我们不是家人吗?” 赵麟何等的机智,一语就惹的几个大人物大笑不已。 “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老夫江南的几个好友,就要不远千里来汴州要你的书画了!” 苏方正唉声叹气道,可他的演技实在太差,神色里的骄傲,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自己的女婿,中原第一才子,书画双绝,声名如今已传到了江南。 不少老友,都想收藏一幅。 可流到那里的画作,却是少之又少。 得知赵麟是他苏方正的女婿后,这不,江南的几个富商巨贾,达官贵人,几次三番来信索求一幅书画。 这让他又是骄傲,又是郁闷。 主要这小子实在太忙了,前段时间一直潜心读书,应付接下来的乡试。 又遇到大梁书院的挑衅。 同时,还要筹备婚礼。 根本没有多少时间构思一幅好作品。 哼,就算有,也是自己先收藏。 赵麟也知道岳父苏方正求了几次画作了,所以就有些歉意道:“泰山大人,刚才在马车上,灵感所至,就画了一幅小的。” 哪知,还未等苏方正高兴,就见魏王朱麒、大宗师林世海二人听到之后,皆是走上前一步,直接截胡。 “有新作?” 二人异口同声道。 晚了一步的府尊大人蒲存义,只能遗憾叹了口气。 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与这三个人相比,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赵麟见到三人如此着急,不由苦笑不已。 “实不相瞒,那幅画虽说是灵感所至,却是蒙恩师指导完成的。” 魏王朱麒、林世海、苏方正、蒲存义四人直接愣住了。 “你……的恩师?那位道长吗?” 他们都想到了这个奇人。 “是的。” 赵麟笑容里带着一丝的骄傲。 “他随着你一起来了?” 魏王朱麒、林世海二人最是激动。 也许在很多人眼中,这位疯道人只是一个乡村的野道人而已。 可他们这些人却知道,能教出中原第一才子,书画双绝的人物,又哪里会差? 一个是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位奇人,另外一个则是心里一直不服,想要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赵小子如此尊敬。 当然,苏方正、蒲存义二人也是充满了期待。 在他们说话间,疯道人乘坐的马车缓缓驶来。 赵麟慌忙迎了上去。 而魏王朱麒、林世海几人不约而同上前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马车。 这对于他们这些大人物而言,也许还是生平第一次如此重视一个乡野之人。 很快,那位道人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魏王朱麒终究是少年人,没什么人生经历,当他看到这道人的第一眼,就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本以为能让赵麟如此敬重的人,怎么说也是一个仙风道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可眼前这个道人,一袭洗的有些发白的淡蓝道袍,再加上花白的头发,以及瘦弱的身材,实在看不出其有什么奇特之处。 若说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神了。 静如止水,好似天地间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与魏王朱麒失望的神色不同,府尊蒲存义、苏方正二人神色十分凝重。 他们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一般人物,基本的识人能力还是有的。 这个乡野道人看似其貌不扬,但其身上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们看不出,却知道眼前乡野道人绝对不一般。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82章 疯道人:江南四大才子之首汤尹 疯道人的出现,让在场诸人出现了短暂的失神。 在魏王朱麒暗自失望,蒲存义、苏方正凝神打量之际,一直静立旁观的大宗师林世海,眼睛瞪的出奇大。 此时的他,目光紧紧盯着疯道人那张清癯平凡,而又布满沧桑的脸庞。 当回过神后,他整个人又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 他脸上常年的悠然娴静、大儒风范,此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那双阅尽诗书、洞察世情的瞳孔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能出现的景象! 手指僵在半空,微微颤抖起来。 下一瞬,这位掌管中原一省学政、官居从三品、德高望重、素来以沉稳如山着称的大宗师林世海,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眼球都快掉出来的举动—— 他竟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和仪态,猛地推开身前的蒲存义,像一个毛头小子般,踉跄着走向疯道人。 “林师?!” “大宗师?!” “子瑜兄?!” 魏王朱麒、蒲存义、苏方正三人彻底愣住了,失声惊呼。 发生了什么?! 就算这乡野道人有些奇特之处,是大宗师从未见过的奇人异士,可……可也不至于此啊? 让堂堂从三品封疆大吏、文坛宗师如此失态吧?这……这简直是疯了。 赵麟更是目瞪口呆,惊诧万分地看着林师和恩师二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光火石间,林世海已至疯道人面前。 他因为太过激动,气息都有些不稳。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疯道人那张脸,仿佛要确认什么,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狂喜,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而一直静立如松、眼神古井无波的疯道人也露出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握着乌木拐杖的枯瘦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 疯道人看着眼前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林世海,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 低沉、沙哑,又有一丝难以察觉颤抖的声音,缓缓响起,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子瑜……好久不见。” 轰!!!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 魏王朱麒、蒲存义、苏方正,以及赵麟的头顶! 他直呼大宗师的字? 而且……好久不见? 他们……他们竟然认识?!而且听这语气,绝非凡俗之交! 一瞬间,所有人都僵立当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魏王朱麒脸上的失望早已被骇然取代,嘴巴微张。 蒲存义那双老狐狸般的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胡子都快揪下来几根。 苏方正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暖手炉差点掉在地上。 赵麟更是如遭雷击,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恩师,又看看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林师,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剧变! 疯道人……他的恩师……和文坛宗师林师,竟然相识? 而且看二人激动的模样,他们关系绝非寻常!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雁鸣湖畔,寒风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 炭火的噼啪声,烤肉的滋滋声,仿佛都消失了。 只剩下二人,以及那句石破天惊的—— “好久不见。” “子畏兄!真的是您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子畏兄? 听到这个字。 魏王朱麒脸上的骇然瞬间凝固,瞳孔放大到了极致,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能的话语。 蒲存义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站立不稳,心中满是震惊和荒谬感。 苏方正手里的暖手炉“哐当”一声真的掉在了地上。 滚烫的炭火溅出,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死死盯着那个瘦弱的灰衣道人。 赵麟张大了嘴,满是不可置信,犹如做梦一般。 子畏? 汤子畏? 这个名字……这个表字…… 天下读书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是数十年前,名动天下,才华横溢,令四海文人仰望,被誉为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汤尹,汤子畏啊! 其诗书画三绝,冠绝当代,被誉为文曲星下凡。 其事迹,其作品,至今仍在各大书院、文人士子间传颂。 只是,这位惊才绝艳的才子,在最巅峰之时,却如同流星般骤然陨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数十年来音讯全无,成为了文坛一桩最大的悬案和憾事。 世人皆以为他早已遭遇不测,或是看破红尘,隐 居于某个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 而现在……一个看起来平凡甚至有些落魄的乡野老道,竟被大宗师林世海称为“子畏”。 再联想到林世海年轻时曾与江南四大才子交好,引为知己的传闻…… 那么,眼前这个被赵麟从乡野请出山、被他敬称为“恩师”的疯道人…… 他的真实身份……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疯道人就是汤尹! 那个传说中的文坛神话。 那个消失了数十年、被认为早已不在人间的江南才子之首。 竟然……竟然就是眼前这个衣着朴素、沉默寡言、甚至被魏王暗自嫌弃“不像高人”的老道?! 这……这怎么可能。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荒谬。 然而,这又真实发生在眼前的惊天事实! 特别是赵麟,此时已是满脸苦涩。 他的恩师……竟然是……竟然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汤尹。 自己这一年来,竟然是在向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学习书画诗词。 难怪他能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哪里不足,如何改进。 自己还时常暗自揣测恩师的来历……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梦幻般的荣耀感,瞬间将他吞没! “恩师,您真的是那位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汤子畏吗?” 赵麟再次确认道。 疯道人笑了笑,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汤子畏已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道人罢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心中的悲哀、荒诞。 但这句话,却隐约说明他就是。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83章 大人物的小心翼翼 “汤子畏已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道人罢了。” 一声悠远的叹息,却更加坐实了他的身份。 林世海眼神复杂,也无奈叹了口气。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与好友说,不过也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咳咳……” 魏王朱麒眼神热切,轻咳了几声。 蒲存义和苏方正,也同样是眼巴巴地看着林世海,其意不言自明。 若能与这位消失了二十年的江南才子之首结识,这是何等的幸运。 林世海当然能猜测出他们的心中想法,不由莞尔。 “子畏兄,来,为您引荐几位……同僚好友。” 他刻意用了“好友”而非官职,试图冲淡些官方气息,更显亲近。 汤尹(疯道人)点了点头,眼神古井无波,既无受宠若惊,也无丝毫厌烦,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林世海精神一振,连忙侧身,先引向最前方的魏王朱麒。 “子畏兄,这位是当朝魏王殿下。殿下素来雅好文艺,尤其推崇子畏兄当年的诗画,常以未能得见最近的真迹为憾。” 他巧妙地将朱麒的身份和仰慕之情一并道出。 事实上也是如此,这事整个汴州城的人都知道。 甚至,前些年还有一些人以假冒的书画,从魏王府骗走不少钱。 直到魏王妃来了,才扼制住了这股势头。 才十八岁的魏王朱麒,还难掩少年人特有的心性,激动仰慕地看着疯道人。 非但没有半分亲王的架子,反而上前一步,竟是抢先拱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久仰子畏先生大名!先生当年之风采,诗画之绝艳,如雷贯耳,心向往之!今日得见先生仙颜,实乃三生有幸!” 他直接用了“先生”和“仙颜”这等极高的敬称,态度放得极低。 汤尹看着这位年轻的亲王,态度很是和善与他攀谈了几句。 赵麟昨天在给他讲述在汴州的经历时,这个魏王殿下的风姿,他也是略有耳闻的。 所以,眼中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笑意。 “山野之人,当不得殿下如此。” 即便如此,魏王朱麒已是激动得脸色泛红,连声道:“先生当得,当得。” 随货,林世海又为他引向蒲存义。 “子畏兄,这位是汴州府尊,蒲存义蒲大人。” 说到这,他又开着玩笑道:“蒲大人为官清正,亦是风雅之士,于书画一道颇有见解。算是我在汴州为数不多的知己啊。” 蒲存义听到大宗师的夸赞,此刻哪还有半点官场老狐狸的沉稳? 他几乎是抢步上前,深深一揖,语气带着无比恭敬。 “见过子畏先生。先生乃文坛泰斗,吾少年时便拜读先生诗文,奉为圭臬!” “今日得见,方知何为真正的名士风范!此生无憾矣!”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将自己放在了晚辈学子的位置上。 林世海听了他这番话,却是大笑道:“我说府尊大人,子畏兄不比你大多少啊?你少年时他也是少年。” 蒲存义听了,爽朗一笑:“可子畏先生成名早啊,少年时文章就能名动天下。求学时我们同窗都争先学习他的文章。” 汤尹摇头苦涩笑道:“往事已矣,我如今只是乡野道人。府尊大人过誉了。” 最后,林世海看向苏方正,语气稍缓。 “子畏兄,这位是中原苏氏家主——苏方正。亦是……赵小子的岳丈。” 苏方正早已按捺不住,他虽为皇商,却最爱附庸风雅,交好的都是当世大儒骚客。 可以说,他对这位汤子畏的崇拜之情丝毫不弱蒲存义。 他抢先上前一步,拱手一礼:“见过子畏先生!先生之大才,如皓月当空,我虽是一介商贾,亦心驰神往久矣!” 汤尹的目露笑意,同样的礼节:“苏先生,有礼。” 看到这位苏首富面如冠玉,身材英挺,他就明白赵小子另外一个未婚妻,定也不差。 “不敢不敢!先生叫我名字就好!” 苏方正受宠若惊,慌忙摆手,激动的双眼放光。 以后若是再出去,就可以吹嘘,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汤子畏,可是称他为苏先生的。 看谁还敢说什么,苏方正越想越兴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赵麟,站在一旁,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那份震撼、自豪,简直复杂难言。 汤尹看了看四周,目光转向林世海,低沉道:“子瑜,风雪甚大,非叙旧之地。” 林世海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极是极!子畏兄一路劳顿,岂能久立风雪之中?” 他立刻看向魏王朱麒。 因为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头衔,实在太过引人注目,所以不方便去酒楼会宴。 否则的话 ,定会轰动整个汴州城。 若是那样的话,可能好友又会突然消失,如此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当前能宴请的地方,也只有魏王府了。 朱麒看到大宗师林世海的眼神后,立即心领神会,心头狂喜不已,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他连忙走上前,做出邀请道:“先生舟车劳顿,请随小王入城!宫中已备好静室热汤,为先生接风洗尘!” 汤尹未再多言,颔首一笑:“那就叨扰殿下了。” “不叨扰,不叨扰,若先生愿意,小王愿意在宫中为您修建一所道观。” 魏王朱麒连忙道。 其他人听了,先是一愣,而后都笑了起来。 “殿下,那可不行,不然我们想见一次先生都难了。” 随后,一行人簇拥着汤尹(疯道人)向马车走去。 刚走没几步,问题就来了。 魏王朱麒抢先一步,态度恭敬:“先生一路劳顿,请乘小王车驾!车内已备暖炉热茶,定不让先生受半点风寒!” 他那四驾亲王马车最为华贵宽敞。 府尊蒲存义岂肯落后?连忙侧身挡住一点,笑容无比热切。 “王爷车驾虽好,恐过于招摇。下官马车虽简,却更显清静雅致,正合先生性子。且下官新得一方古砚,正好路上请先生品鉴一二!” 他打的是风雅牌。 大宗师林世海更直接,他仗着是故交,上前一步几乎要拉住汤尹的袖子。 “子畏兄!你我阔别数十载,有多少话要说?岂能再分离片刻?务必与愚弟同乘,畅叙别情!” 情感牌打得理直气壮。 连苏方正都搓着手,挤上前笑道。 “先生,我那马车里备了上好的金骏眉,还有几样江南带来的精致茶点,最是解乏……” 商贾的实在牌。 四人围住汤尹,七嘴八舌,眼神热切,哪还有半点王爷、府尊、宗师、首富的仪态风度? 活脱脱像一群争抢糖果的孩童。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84章 赵小子,你给我们驾马车 赵麟看得目瞪口呆,苦涩不已。 “疯道人”汤尹,面对几人过于热情的“邀请”,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聪明如他,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最终,还是赵麟机智。 “殿下那辆马车空间大,何不一起乘坐呢?” 林世海、蒲存义听了,顿时摇头道。 “那怎么行?那是魏王殿下的车驾,我们哪里有资格乘坐呢?” 二人是朝廷命官,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可二人看向魏王的神色,却是十分渴望。 朱麒见此,朗声一笑。 “哈哈,诸位随我一同乘坐。想当年太祖、太宗皇帝,以及诸位宗师王族长辈,都有邀请臣子乘坐的先例。” 作为亲王的四驾豪华马车,它规格最高、也最宽敞。 有了他这句话,林世海、蒲存义也就不再说什么。 随后,一行四人登上了亲王专属的四驾马车。 马车的车厢,陈设的豪华而又宽敞。 可是再宽敞,也是有限的。 四个人乘坐,已是满满当当。 “那我呢?” 赵麟看着进去几人,疑惑道。 “哈哈,你帮我们驾车吧?” 一向稳重有大儒风范的林世海,此时也不装了,没好气地道。 蒲存义、苏方正、魏王朱麒看到赵麟一副吃瘪的样子,都是大笑不止。 “林师,你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了。” 赵麟也被这份热烈的情绪所感染,装出一副幽怨的样子。 林世海听了,大笑一声,纠正他道。 “错,你才是新人,你恩师与我才是旧人。怎么,让你替两个老师赶车,你还有理了?” “好吧,您学问大,您有理。” 最终,赵麟跳上了马车的前辕,拉起了一根缰绳。 吓的王府那老练的车夫一个寒颤:“公子,您还是……执鞭吧。” 赵麟倒也没有再坚持,当然要以安全为重,车厢里坐着的可是四个大人物。 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绝对会闹的整个王朝震动。 车队缓缓启动,向着不远处的汴州城南门行去。 越是靠近城门,官道上的人流车马便越是密集。 当那辆极其醒目、象征着亲王尊贵身份的四驾马车出现时,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目光。 要知道,这亲王的仪仗之后,又跟着府尊大人的三班衙役,以及苏大善人的奢华马车。 “快看,魏王殿下回来了。” “咦?不对啊,前面赶车的……那……那不是赵案首吗?” “真是赵麟赵公子,他怎么在给王爷驾车?!” “这……这是什么情况?”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马车前辕上那个青衫磊落、却握着马鞭的挺拔身影上。 赵麟如今在汴州城的知名度极高,无人不知。 他的诗集,书画拿出来售卖,几乎瞬间就被抢空。 可惜他的出世作品实在太少,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他准备乡试,所以才没有时间。 此刻见他竟在为魏王驾车,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这个赵案首与魏王殿下的关系实在太好,都是少年人,就如生死之交一样。 现在突然坐在马车前辕赶车,这是闹的哪般? 而看赵麟那神情,似乎并无半分不情愿。 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 “后面……后面那是大宗师林大人的车驾!” “还有府尊蒲大人的官轿。” “我的天,苏首富的豪华马车也在。” “魏王殿下、大宗师、府尊大人、苏首富……他们是一起出城又一起回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这四位一同出动?” “难道……是为了迎接什么人?可赵案首在驾车,那车里坐的是谁?” 百姓们议论纷纷,猜测四起,目光不断在赵麟和那辆紧闭的亲王马车之间来回扫视,心中的好奇和震惊达到了顶点。 能让魏王、大宗师、府尊、首富四位巨头联袂出迎,甚至让风头正劲的中原第一才子心甘情愿亲自执鞭驾车…… 这马车里的人物,身份得尊贵、重要到何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莫非……是京城来的某位了不得的钦差大臣?或者是皇亲国戚?” “不像啊,若是那般人物,魏王殿下岂会出迎?” “那还能有谁?总不可能是皇上微服私访吧?” 就在众人绞尽脑汁猜测之际,有人猛地想起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另一件大事。 “你们忘了?赵案首马上就要与大梁书院进行文比了。” “对,这可是关系到咱们中原文坛的大事,这几天城里来了不 少其他府的士子,都是想亲眼见证这一盛事。” “难道说……王爷和大宗师他们,是为了文比,特意去请来了一位隐世的博学巨儒,来为赵案首坐镇指点?” “定是如此。不然何以如此兴师动众?连赵案首都亲自驾车以示尊崇!” “天爷啊,那得是什么样的文坛泰斗,才能有这般天大的面子?” “肯定是了不得的老先生,说不定是比大宗师辈分还高的前辈!” “有此等高人坐镇,此次文比,赵公子必胜,我压他了。” “切,难道你不知道大梁书院请来的是江南四大才子的许公吗?” 亲王马车内,炭盆烧得正暖,茶香袅袅。 宽敞的车厢因坐了四人而略显拥挤,却无人介意。 最初的激动寒暄过后,气氛稍稍沉淀。 林世海看着老友汤尹,斟酌了一下词语,缓缓开口。 “子畏兄,你此番归来,恰逢其会。赵小子……哦,就是外面驾车那小子,近来遇上一桩麻烦事。” 汤尹眼皮微抬,露出一线眸光,静待下文。 林世海继续道。 “他与大梁书院有些龃龉,对方步步紧逼,已定下近日文比。此次大比,关乎这孩子的前程名声。”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 “而且……对方此番请来的坐镇之人,子畏你定会感到惊讶,他就是我们的好友许贞清。” “许贞清”这三个字吐出,车厢内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魏王朱麒、蒲存义、苏方正都屏息凝神,小心观察着汤尹的反应。 汤尹那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牵动了一下,似是勾起一抹极淡的苦笑。 他焉能听不出林世海话语里那未尽之意? 既是告知现状,又何尝不是一种隐晦的期盼? 汤尹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依旧,却带上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沧桑:“许贞清……他也来了。这老家伙比我还年龄大,怎么跑这来了?” 话语中既有疑惑,也有期待。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85章 大梁书院慌了神 汴州城,布政使司衙门后院。 大梁书院的沈德良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几分惊疑不定,穿过回廊,径直求见布政司副使张潮。 书房内,炭火暖融。 张潮听闻沈德良求见,眉头微皱,但还是让他进来了。 “张大人!” 沈德良一进门,甚至来不及行全礼,便急声道。 “出事了!方才城中传来消息,魏王朱麒、大宗师林世海、府尊蒲存义,还有那个苏方正,一齐出城,刚刚才回来!” 张潮放下笔,冷哼一声。 “他们出城与我等何干?你也是见过风浪的人,何必如此惊慌失措?” “大人!关键不在此!” 沈德良语气急促。 “关键是,他们是去迎接一个人,阵仗极大。而且……而且那赵麟,竟然亲自为那人执鞭驾车。” 他将城中百姓的猜测和自己的担忧一股脑说了出来。 也许老百姓都很愚蠢,可他们不少人也是活成了老狐狸,基本的思考还是有的。 而且,有的时候,还真的会被他们蒙对。 以赵麟如今中原第一才子的名头,若非了不得的人物,他岂肯如此屈尊? 在沈德良看来,也许他真请来了什么隐世的大儒,专门来应对此次文比。 张潮听完, 轻视之色稍稍收敛,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又被更强的倨傲所取代。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响,冷笑道。 “大儒?慌什么,就算他们真请来什么山野遗贤,老朽腐儒,又能如何?”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语气充满了自信和不屑。 “你莫要忘了,我们这边请来的是谁?是许贞清许公。” “他乃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文名享誉四海数十载!其学问之深,声望之高,岂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请出来的所谓‘大儒’能比的?” 张潮越说越觉得有理,底气更足。 “魏王?林世海?他们能量再大,仓促之间,又能请来什么真正压得住场面的高人?无非是些倚老卖老、徒有虚名之辈罢了。在许公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自取其辱!” 沈德良见张潮如此笃定,心中的慌乱稍减,但还是有些迟疑。 “大人所言甚是,许公之名,确如雷贯耳。只是……现在赵麟如此兴师动众,学生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不踏实?” 张潮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训诫。“你也是读书人,当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道理。” “有我坐镇,有许公出手,任他请来何方神圣,此次文比,大梁书院必胜无疑。” 随后,他又冷哼一声:“赵麟那小儿的嚣张气焰,也该到头了。你且安心回去准备,静待佳音即可!” 沈德良见上官如此态度,也不敢再多言,只得压下心中的那丝不安,躬身道。 “是,学生明白了。有大人和许公在,确是我等多虑了。学生告退。” 看着沈德良退出去的背影,张潮脸上的倨傲稍稍收敛,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重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虽然嘴上说得强硬,但魏王等人如此反常的举动,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抹极淡的阴影。 “哼,管你请来谁……”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给自己打气,“在许公面前,都是跳梁小丑!” 只是那语气,似乎不如刚才那般斩钉截铁了。 他沉吟片刻,招手叫来心腹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显然是让人再去打探更详细的消息。 魏王的仪仗车并未在繁华街市过多停留,而是径直驶入了守卫森严、气派恢弘的魏王府。 车驾穿过重重门禁,最终在一处极为幽静雅致的院落前停下。 早有得了严令的内侍仆从垂手恭立两旁,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魏王朱麒第一个下车,亲自转身,小心翼翼地搀扶汤尹下车。 林世海、蒲存义、苏方正也紧随其后,簇拥着汤尹向院内走去。 一踏入院门,饶是林世海、蒲存义这等见惯世面的人物,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讶异和暖意。 只见院落中积雪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露出湿润的青石板。 廊下悬挂的不是寻常灯笼,而是一盏盏造型古雅、绘着梅兰竹菊的琉璃宫灯,即便在白日里,也透着一股清雅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清淡、却沁人心脾的冷香,并非寻常熏香。 倒像是将初绽的绿萼梅蕊与陈年沉香木一同细细焙过,清冽中带着暖意,闻之令人神清气爽,却又不会过分浓烈惹人生厌。 “先生,这边请。” 朱麒引着汤尹走向正厅,声音都下意识放轻了几分。 步入厅内,温暖如春,却并非炭火直接烘烤的燥热。 角落处放置着数个造型别致的铜制暖炉,热量均匀散发,厅内四角还摆放着巨大的水盆,调节着湿度,让人倍感舒适。 没有过多金碧辉煌的装饰,多以紫檀、花梨等名木打造,线条简洁流畅。 墙上悬挂的并非炫技的工笔画,而是寥寥数笔、意境深远的山水墨宝,仔细看去,落款皆是前朝隐逸大家,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珍品。 多宝阁上摆放的也不是寻常古董玉器,而是一些形态奇拙的怪石、养在青瓷盆里的文竹、甚至还有一架看似普通却木质温润、纹理如水的古琴。 就连待客的茶具,都非官窑名品,而是一套釉色天青、开片自然、透着十足古意的汝窑小盏,茶叶更是难得一见、据说早已绝迹的“云雾仙毫”。 这一切的布置,处处透着难以言喻的品味、底蕴和用心。 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也绝非寻常富贵人家能够模仿。 这完全是为了投合真正风雅之士、隐逸高人的喜好而精心准备的。 林世海与蒲存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叹。 他们深知魏王朱麒素来雅好文艺,却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能准备得如此周到妥帖,简直是将对方可能有的喜好揣摩到了极致。 这份心思,这份尊重,让他们这些旁观者都不由得生出一丝暖意和感动。 苏方正更是看得眼花缭乱,他虽然富甲一方,但论起这种深入到骨子里的风雅,却是自愧弗如。 只能暗暗咋舌,心想王爷为了这位“子畏先生”,可真是下了血本,煞费苦心。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86章 王府宴会,礼遇疯道人 魏王府对于此次接待,很是重视,甚至礼遇远超朝廷的钦差。 “先生一路劳顿,小王已命人备下清淡斋宴,皆是府中按照古法秘制,选料还算精细。” 朱麒语气谦逊,他记得传闻中汤尹一向偏好清淡饮食。 “多谢殿下还能记得贫道年轻时的饮食习惯。” 疯道人汤尹话语间,虽说感叹,目光却平和、淡然。 这让几个大人物对他愈发的佩服,要知道这几十年,这位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可是生活艰难至极。 谁曾想,却仍能保持曾经那种心态。 山珍海味、糟糠之饭似乎在他看来,并无二致一般。 不过他的感激,却让朱麒顿时如同吃了蜜糖般,兴奋不已,觉得一切准备都值了。 赵麟见此一幕,笑而不语。 自从这些大人物得知了恩师的身份后,似乎就忘记了自己一般。 对此,他倒也不介意,乐得做个透明人。 好几天没品尝到王府的珍馐佳肴,正好能够过过嘴瘾。 要知道,这几日在老家,他都是随意应付两口的:肉太多,太油腻,太甜。 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实在落后,所以,他必须要有一个健康的饮食习惯才行。 魏王府的美味珍馐,刚好符合他的口味。 很快,侍女们鱼贯而入,端上菜肴。 菜式看似简单,却极其考究。 一道清汤,澄澈见底,却鲜香无比,是用十几种山珍菌子反复吊制而成; 一道素烩,选的是初冬第一茬霜打过的矮脚黄青菜心,配以手工磨制的豆腐; 就连米饭,都用的是江南特供的“玉针香”,粒粒晶莹,香气扑鼻。 魏王朱麒虽是主人,可此时也没有高谈阔论,只是偶尔轻声介绍一两样菜品的来历或做法。 至于林世海、蒲存义也识趣地没有过多打扰汤尹,只是陪着用些饭菜,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这就是真正比较亲近的文人雅士的宴会。 安静却不压抑,舒适而自然,完美地照顾到了汤尹那喜静的性子。 赵麟当然更不会多说什么了,他只顾品尝着一道道美味。 同时,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自己这位恩师,在这些真正的大人物心目中,究竟占有着何等崇高的地位。 这场看似简单的接风宴,其背后所耗费的心力和所代表的隆重程度, 远超外人想象。 而这一切,都只为了那位安静用餐、仿佛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的灰衣老道。 清淡精致的斋宴用过几轮,腹中有了垫底,席间的气氛也随之松弛下来。 虽是斋菜,但既是宴饮,美酒自是必不可少。 侍女们悄无声息地换上了酒具,并非豪饮的海碗,而是小巧温润的玉杯。 魏王朱麒亲自执壶,先为汤尹斟满一杯。 酒液呈琥珀色,倾注间并无浓烈酒气,反而散发出一股清雅醇厚的陈香,显然是非同凡品的老酒。 “先生,这是窖藏了三十年的‘寒潭香’,取其清冽甘醇,后劲绵长,最宜慢品,不伤脾胃。” 朱麒介绍道,言语中多了几分宴饮的随意。 汤尹目光落在杯中酒液上,微微颔首,并未推却:“多谢殿下。” 他虽修道,却并未立下严苛戒律,尤其是对这杯中之物,似乎还保留着一份旧日的偏好。 他端起玉杯,并未与人相邀,只轻轻呷了一口,闭目细品片刻,喉结微动,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之色。 这些年,他也时常饮酒,不过都是低劣的烧酒而已。 可就算那样,他也甘之如饴。 见汤尹接受了酒水,林世海、蒲存义、苏方正几人心中都是一松,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刚才,他们还真担心这位江南四大才子之首连酒都戒了。 侍女们依次为众人斟酒。 “好酒!” 林世海品了一口,赞道。 “醇而不烈,香而不艳,回味无穷,殿下这酒,怕是宫中也未必有多少存货了。” 事实上,正是如此。 当今隆佑皇帝,十分疼爱这个唯一的侄儿。 新春之时,赏下了数坛的上品御酒。 一般的高官,还真喝不上。 蒲存义笑着感叹道:“今日倒是沾了子畏先生的光,才能尝到此等上品御酒。”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汤尹身上,却又不过分聚焦。 苏方正更是直接举杯:“别的我不懂,但这酒真是好喝!来,我敬先生一杯,多谢先生赏光!” 说罢,自己先干为敬,态度豪爽却不显粗鄙。 汤尹看着苏方正,嘴角似乎又极轻微地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也举杯饮尽了杯中酒。 酒过三巡,话题自然而然地从酒水本身,蔓延到了与酒 相关的诗词书画上来。 几人皆是此道高手,又刻意避开了那些过往话题,只谈风月,只论技艺。 林世海说起前人某首咏酒诗的精妙意境,蒲存义便接上与之相关的某幅古画轶事,苏方正虽学问稍逊,也能插科打诨,讲些收藏书画时遇到的趣闻。 汤尹大多时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在林世海或蒲存义征询看法时,才会简洁地点评一两句,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核心,令人茅塞顿开,引来几人叹服。 这些年的疯癫,非但没有让他的学识、技艺遗忘,反而越发的精湛、脱俗。 就这样,一众人推杯换盏,热烈地聊着、笑着。 更兼那“寒潭香”看似温和,后劲却着实不小,酒意渐渐上涌。 魏王朱麒只觉得脑子里那些诗词歌赋开始打架,眼皮越来越沉。 听着几位大家引经据典、谈笑风生,他想接话,却觉得舌头都有些打结,思维也跟不上趟了,只能努力保持着坐姿。 赵麟亦是如此,头晕目眩,眼前师父、林师、府尊等人的面容似乎都有些重影。 他强撑着想要集中精神,却只觉得酒意上涌,腹中暖烘烘的,浑身发软,只想趴下睡一觉。 “……故而其笔法,虚处藏锋,实处透力……”林世海正侃侃而谈。 噗通。 一声轻微的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魏王朱麒竟一手支着额头,胳膊肘撑在桌上,脑袋一点一点,已然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了。 再看赵麟,更是直接趴在了桌沿,脸颊绯红,呼吸均匀,竟是已经睡着了。手中还无意识地捏着那只小玉杯。 “这……”蒲存义失笑摇头。 苏方正也是忍俊不禁:“王爷和赵小子这酒量……还需历练啊。” “哈哈,终究还是年轻。”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87章 醉酒,被偷运苏府 当赵麟、魏王朱麒醉倒之后。 林世海依旧眼神清明、只是面色微红的汤尹,不由笑道。 “少年人,心性赤诚,酒入欢肠,醉得快也是常情。倒是子畏兄,这酒量,风采不减当年。” 汤尹看了一眼醉倒的赵麟,微微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不行,也老了。” 他这句话说完后,其余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魏王朱麒被贴身太监和宫女们小心搀扶下去后,宴会也正式宣告结束。 主人都已经喝醉倒头睡了,他们怎么可能还会在此畅饮? 在那位王府长史的吩咐下,宫女们悄无声息地撤下残席,奉上清口的香茗。 林世海放下茶盏,看向身旁的汤尹,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恳切。 “子畏兄,今日仓促,未能尽兴。若不嫌弃,不如随愚弟前往学政衙门下榻?那里虽比不得王府奢华,却也清静。你我阔别数十载,正好秉烛夜谈,一叙别情。” 他这话说得极为诚恳。 汤尹端着茶杯,目光瞥向赵麟被扶下去的方向,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他虽未言语,但那细微的神情变化,却透露出对醉倒徒弟的一丝挂念。 一旁的苏方正,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赶忙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而又可靠的笑容,拍着胸脯道。 “先生放心!麟哥儿这边,定会将他安排得妥妥当当,您就安心与林大人去叙旧,一切有我!”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解了汤尹的顾虑,又显得自己十分周到。 疯道人汤尹见苏方正应承下了照顾赵小子的差事,心中也心安了不少。 这位苏首富可是赵小子的岳父,而且经过刚才的一番宴席,他对此人也算了解了几分。 一旁的府尊蒲存义见汤尹答应了大宗师秉烛夜谈的请求,心中唯有苦笑和深深的遗憾。 他何尝不想邀请汤尹去府衙做客?哪怕只是片刻请教,也是受益匪浅。 可惜,无论私交,还是其他,自己都没有任何理由。 所以,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在以后这位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会留在汴州。 而自己又是汴州最高父母官,还怕没有机会与之进一步结交吗? 想到这里,蒲存义豁然开朗。 “王爷醉卧,下官也不便久留。子畏先生,林大人,下官就先告辞了。先生若得闲,万望 赏光至府衙一叙,让下官也尽一尽地主之谊。” 他对着汤尹郑重拱手,语气真诚。 汤尹微微颔首回应:“府尊客气。” 蒲存义又与其他两人道别,这才带着一丝羡慕和不舍,转身离开了王府。 苏方正看着马车酒醉的赵小子,心里打的却是另一副算盘。 他早就答应过宝贝女儿苏诗诗,只要赵麟一回汴州,无论如何都要先把人带回苏府。 如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赵麟醉得不省人事,正好“运”回去。 至于王府或学政衙门的客房,哪有自家府上放心舒适? 当然,还是需要派人去赵小子府上知会一声。 理由他就想好了,就算他在王府宴会上喝醉了,今日就不回去了。 如此,赵家人也就不会多想。 随后,他向心腹管家吩咐道:“派人回府告诉小姐一声,就说……嗯,就说姑爷喝多了,我正亲自送他回来,让她别担心,准备好醒酒汤!” 他特意强调了“亲自”和“送回府”。 心腹管家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去办。 苏方正看着榻上睡得正沉的赵麟,嘿嘿一笑。 “好女婿,这回可是你自己喝醉的,可怪不得岳父我‘趁人之危’喽。诗诗那丫头,怕是等得脖子都长了。” 魏王府,寝宫内。 烛光柔和,熏香袅袅。 魏王妃纪冉正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湿毛巾,为丈夫朱麒擦拭额头和脸颊。 看着他醉后微蹙的眉头,纪冉眼中满是心疼和些许无奈。 “不能喝便少喝些,何苦这般折腾自己……” 她低声轻叹,动作轻柔。 就在这时,朱麒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竟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起初还有些迷蒙涣散,几乎是瞬间,就变得清明而急切,猛地一把抓住纪冉正在为他擦拭的手腕。 “汤先生呢?” 他声音带着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焦急。 “可是安置在‘静思苑’了?万万不可怠慢!” 魏王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问话吓了一跳,手腕被攥得生疼。 她愕然地看着丈夫,美眸中满是疑惑。 “哪位汤先生?王爷,您是不是醉糊涂了?今日宴请的,不是赵公子和他乡野道人恩师,还有大宗师他们吗?” “乡野道长?” 朱麒猛地坐起身来,因动作太急,脑袋一阵眩晕,但他浑然不顾,眼神无比激动和亢奋。 “糊涂,你可知那位‘乡野道长’究竟是谁?” 魏王妃被丈夫这前所未有的激动模样惊住了,下意识摇头。 “臣妾……臣妾不知啊。莫非……是哪位隐世的奇人异士?” “不是!” 朱麒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一个天大的秘密,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是汤尹,汤子畏啊!” “汤……汤子畏?” 纪冉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下一刻,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骤然睁大,难以置信道。 “汤子畏?王爷您说的是……是那个江南四大才子之首,诗书画三绝,名动天下的……汤尹,汤子畏?” 作为魏王妃,她虽不直接参与文事,但自幼耳濡目染,对这等文坛传奇人物的名号自然是如雷贯耳! “正是他!除了他,天下还有谁能当得起林世海那老家伙一声‘子畏兄’?还有谁能让我、让蒲存义、让苏方正那般失态?” 朱麒激动得脸颊泛红,语速极快。 “我们都以为他早已仙逝或者隐世不出,谁能想到,他竟一直隐居在乡野,还被赵麟那小子误打误撞拜为了师父。” 他说到这越说越是兴奋,越说越是激动。 眼神里更是对赵麟的奇遇,充满了羡慕。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88章 双女争婿戏码太难了 “赵麟的恩师,那个疯道人竟是名满天下的汤尹?” 魏王妃纪冉彻底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这简直如同话本里的故事! 好半晌,她才缓缓回过神。 她虽是将门出身,可这几年深受丈夫的影响,所以对这位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也是相当的推崇。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二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快仔细说说。” 她这番话无疑挠到了丈夫的痒处。 魏王朱麒拉着她的手,将今日的情况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他讲得时而激动拍腿,时而感慨万千。 魏王妃也是听得聚精会神,时而附和两句。 “难怪,难怪赵公子能写出那般诗词,画出那般意境……原来他的师父,竟然是汤先生,这真是……真是天大的机缘!” 她猛地想起一事,急忙问道:“那……那汤先生现在何处?可是安置妥当了?王爷您方才醉倒,没有失礼吧?” “应该被林世海那老家伙请去学政衙门了,应该是要秉烛夜谈。” 朱麒说到这里,语气带着一丝羡慕和遗憾,同时又有些患得患失。 “好在本王醉倒前,礼仪应该还算周全。” 她柔声安慰道:“汤先生既是世外高人,想必更重真心而非虚礼。您以诚相待,他定然知晓。” 朱麒闻言,稍稍安心。 他拉着妻子的手,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汤尹的传奇和传世作品。 苏府,绣楼之内。 烛火通明,暖香盈室。 苏诗诗一接到管家悄悄递来的口信,说父亲正亲自送着醉酒的赵麟回府,整个人瞬间如同被点亮了一般。 她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一张俏脸因激动和欣喜染上了动人的红晕。 她先是快步在闺房内转了两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即立刻开始安排。 “快!快去把西厢房那间最宽敞、离我这儿最近的暖阁收拾出来。” “炭盆烧旺些,被褥都要用最新最软和的。醒酒汤,让厨房一直温着上好的醒酒汤!” 她语速飞快地吩咐着贴身丫鬟,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丫鬟们见她这般模样,都抿嘴偷笑,连忙应声去办。 等房间安排妥当,苏诗诗又坐回梳妆台前,对着菱花铜镜左照右照,心中忽然又忐忑起来。 “红袖,你看我这身衣裳……是不是 太素净了?要不要换那件新做的绯色绣海棠的?” 她扯了扯身上鹅黄色的裙裾,有些犹豫地问身旁的大丫鬟。 红袖看着自家小姐那副既期待又紧张的小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您这都问了第三遍了。这身鹅黄衬得您肤白如雪,好看得紧,姑爷又不是来参加夜宴,您打扮得那么隆重,反倒显得刻意了。” 苏诗诗被她说得脸颊更红,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就你话多!我……我这不是怕失了礼数嘛。” 红袖一边笑着为她整理本就一丝不乱的鬓角,一边打趣道。 “是是是,小姐只是怕失了礼数。可不是因为某些人日思夜想的人儿终于要来了,心里头小鹿乱撞,生怕哪里不够好呢。” “死丫头!你再胡说!” 苏诗诗羞得伸手要去拧红袖的嘴,主仆二人笑闹作一团。 笑闹过后,苏诗诗看着镜中自己眉眼含春、双颊飞红的模样,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心情平复下来,但那颗心却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耳朵更是竖了起来,仔细听着院外的每一丝动静。 每一次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都能让她猛地紧张一下,期待地望向门口。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红袖,你说……爹爹他们到哪儿了?怎么还没消息?” 她忍不住又一次低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丝帕。 红袖看着自家小姐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怜惜,柔声安慰道。 “小姐放心,老爷、姑爷一起回来的,定是万无一失的。您呀,就安安心心等着便是。” 汴州城另一处的赵府新宅,也已得了消息。 苏府的小厮恭敬地站在厅堂下,对着上首的赵老太太禀报。 “老夫人,小的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传话。” “姑爷今日在王府宴饮,多喝了几杯,醉得有些沉了,怕姑爷回来折腾再着了风寒。特让小的来禀告一声,请老夫人不必担心,明日姑爷酒醒便回。” 厅内烛火跳动,赵老太太听完,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 她人老成精,岂会听不出这托辞里的门道? 王府难道还缺人手照顾一个醉酒的客人?何须劳烦苏方正来安排? 这分明是那苏首富趁机把麟哥儿“拐”回自己府上,好让他那宝贝女儿 苏诗诗近水楼台先得月。 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也不点破。 她看了一眼旁边担忧的薛浅浅,心中不由一叹。 她面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对那苏府小厮点了点头。 “老身知道了。” 随后,就打发了那苏府的小厮。 薛浅浅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望着老太太,满是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麟郎才回来,就被灌醉了,还回不了家…… 赵老太太语气轻松地宽慰道:“无妨,别担心了。王府那还能缺了人伺候?” “再说了,他恩师疯道人前辈不也在那儿吗?出不了岔子。麟哥儿如今名声大了,应酬多是常事。” 她刻意将“恩师”和“王府”点出来,增加了事情的可信度和正当性。 省的这丫头胡思乱想。 唉,两个未婚妻,也就这点不好,就算心中再大度,也难免会出现争风吃醋。 谁让自己小孙子太招人稀罕呢? 果然,薛浅浅一听有自己弟弟和疯道人在,顿时放心了不少。 “祖母,那明天麟郎明天醒了,会不会头疼呀?”她小声问道。 “放心吧,王府什么好醒酒汤没有?” 老太太慈爱地笑了笑,“别瞎想了,时辰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明日麟哥儿就回来了。” 安抚好了薛家母女,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赵老太太才微微摇了摇头,低声笑骂了一句:“苏家那个老滑头……”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89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赵麟迷迷糊糊有了意识。 又是一阵恍惚,不知又身在何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极少喝的这么畅快,也几乎没怎么喝醉过。 以他如今的身份,还真没几个人会拼命灌他。 这时,额头上传来温湿毛巾的舒适感,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清甜幽雅的女儿香。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继而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关切和温柔的精致俏脸。 苏诗诗正替他擦拭额角的细汗,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盛满了心疼。 “诗……诗?” 赵麟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带着刚醒时的迷茫。 “我这是……在苏府,我不是在魏王府吗?” 见他醒来,苏诗诗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柔声道:“麟郎,你醒啦?这是在我家呢。你在王府喝醉了,爹爹便将你接回来歇息了。” 她说着,将毛巾递给旁边的丫鬟,又端过一盏一直温着的醒酒汤。 “快,先喝点醒酒汤,头还疼吗?” 赵麟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环顾四周这精致雅静的陌生房间,这才慢慢回想起宴饮的场景。 那后劲十足的“寒潭香”,以及自己最后不胜酒力,迷迷糊糊倒下的记忆碎片。 原来是被送到苏府来了。 他看着苏诗诗那双满是关切的美眸,心中不由一暖,又带着几分歉意。 “我没事,就是头还有点沉。” 他就着苏诗诗的手,慢慢将那碗温度适中的醒酒汤喝下。 汤水酸甜适口,带着淡淡的药材清香,入喉之后,确实感觉胸腹间的滞涩舒缓了不少。 待一碗汤饮尽,苏诗诗接过空碗,又拿出丝帕,自然地替他拭了拭嘴角。 两人距离极近,赵麟能清晰地看到她细腻的肌肤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暧昧。 赵麟看着眼前人比花娇的未婚妻,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正在忙碌的纤纤玉手。 苏诗诗的手微微一颤,脸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 “吓到你了?”赵麟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笑意。 苏诗诗垂下眼帘,摇了摇头,声如蚊蚋:“没有……就是担心你。以后可不许喝这么多了。” “嗯,听你的。” 赵麟从善如流,手指在她光滑的 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引得苏诗诗耳根都红透了。 一旁的红袖见状,早已抿着嘴,识趣地端着空碗悄悄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两人。 赵麟借着酒意初醒后那点慵懒和冲动,稍稍用力,便将害羞的苏诗诗轻轻带向自己。 苏诗诗惊呼一声,半推半就地跌坐在床沿,整个人几乎被他圈在怀里,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酒气和男子气息的热度。 “麟郎……你……你还醉着呢……” 苏诗诗心跳如鼓,羞得不敢抬头,小手抵在他胸前,却没什么力气。 “是还有点醉。” 赵麟低笑,看着她绯红的耳垂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心中爱极,忍不住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带着酒气和温情的吻。 “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般直白的情话,让苏诗诗瞬间从头红到了脚,羞得将脸埋进他怀里,瓮声瓮气道:“净胡说……刚醒了就没个正经……” 赵麟搂着怀中温香软玉的人儿,感受着她的依赖和娇羞,只剩下满心的宁静与欢喜。 两人便这般依偎着,低声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与温情。 布政使司衙门,张潮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已是深夜。 大梁书院的沈德良被匆匆唤来,脸上还带着几分被从睡梦中吵醒的惺忪与疑惑。 他小心翼翼地对着面色沉凝的张潮行礼:“大人深夜相召,不知有何急事?” 张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一份刚收到的密报扔在书案上,手指重重地点了点上面的几行字。 “查清楚了。今日让魏王、林世海他们兴师动众出迎,让赵麟那小子亲自执鞭驾车的,不是什么京城来的大儒……” 沈德良精神一振,连忙凑近细看,轻声念出关键信息。“是其自幼的乡野恩师,号‘疯道人’?这……” 他抬起头,脸上疑惑更甚。 “若只是赵麟的恩师,即便有授业之恩,以魏王之尊,大宗师、府尊之贵,何至于如此降尊纡贵,这礼遇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这正是沈德良最想不通的地方。 徒弟尊敬师父是常理,但让一群顶级权贵如此集体反常,背后定有缘由。 张潮闻言,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和倨傲。 “管他是什么隐世的高人,还是乡野道人,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不值一提。”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斩钉截铁。 “你不要被他们的阵仗唬住了。任他请来什么山野奇人,在江南四大才子许贞清许公面前,都不值一提。许公乃享誉数十载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岂是一个藏头露尾、籍籍无名的乡野道士能比拟的?”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沈德良。 “魏王他们如此作态,无非两种可能。一是故弄玄虚,想借此抬高赵麟那小子的身份,乱我等心神;” “二是那道人或许真有些偏门本事,哄住了魏王等人。但无论如何,在堂堂正正的文比之上,靠的是真才实学,是煌煌正道。” 沈德良被张潮强烈的自信所感染,心中的疑虑稍稍减退,连忙躬身道。 “大人明鉴!是学生想岔了。有许公坐镇,任他请来何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徒增笑耳!” “没错!”张潮满意地点点头。 “所以,不必理会他们玩什么花样。你回去告诉书院众人,安心准备,打起精神。接下来的文比,便要让这中原之人见识见识,什么才是不可逾越的高山。届时,看那赵麟及其身后所谓的‘高人’,如何在我等面前原形毕露。” “是,学生这就去办。”沈德良心中一定,脸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躬身退下。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90章 郎情妾意共进早餐 学政衙门,陈设清雅、书香弥漫的静室内。 炭盆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两盏油灯将室内照得暖黄明亮。 林世海与汤尹并未安寝,而是隔着一方棋枰对坐,手边放着温热的清茶。 到了他们这般年纪和心境,睡意已浅,更重要的是,数十年的别离,有太多无声的感慨。 棋枰上并未真正对弈,只是随意摆放着几枚棋子。 林世海的目光落在对面老友那饱经风霜却依旧沉静的脸上,眼中充满了唏嘘与庆幸。 “犹记得当年,金陵秦淮河上,你我几人,纵酒放歌,挥毫泼墨,何等快意疏狂……转眼间,竟已白发苍苍。” 汤尹静静听着,昏黄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映出一丝遥远而复杂的光芒。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黑子,良久,才缓缓道。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声笑语,终是镜花水月。” 他的话语平淡,却蕴含着无尽的沧桑,听得林世海心中一阵酸楚,更是确定老友这些年必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变故,才心灰如土,隐于乡野。 林世海叹了口气,适时将话题引向当下,也是他颇为挂心之事。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期。子畏兄,赵小子这几日可遇上了一桩棘手事。” 他仔细将赵麟与大梁书院的恩怨,以及即将到来的文比说了一遍。 “大梁书院那边,竟请动了许贞清许公出面坐镇。许公的才学声望,子畏兄你是知道的。前日我曾试探了几句,他却是神秘一笑,避而不答,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有他出面,赵小子此次文比,压力非同小可啊。” 林世海说完,看向汤尹,想看看他对这位昔日旧友的态度。 谁知,汤尹听完关于许贞清的部分,尤其是听到“神秘一笑,避而不答”时,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凝重之色,反而露出了几分了然和意味深长的笑声。 “呵……原来如此。” 汤尹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又像是解开了一个小小的谜题。 林世海见状,大为好奇:“子畏兄,你……莫非知道许公此举的深意?” 汤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投向跳动的灯焰:“你且放心。此番文比,或许并非你所担忧的那般局面。”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重新将目光落回棋枰,似乎那纵横交错的格子比揣测许贞清的心思更有意思 。 林世海看着老友这副高深莫测、语焉不详的模样,心中更是如同猫抓一般好奇。 但他深知汤尹的性子,他若不想说,再问也是无用。 不过,汤尹那了然于胸的态度,却像一颗定心丸,让他连日来因许贞清的出现而悬着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不少。 翌日清晨。 赵麟在柔软舒适的被衾中醒来。 宿醉带来的头痛和沉重感竟已消散大半,只余下些许慵懒,反而觉得神清气爽,想来是那碗醒酒汤和苏府周到照顾的功劳。 他起身环顾这间雅致却不失华贵的客房,想起昨夜竟是醉倒后被直接送到了苏府,还被苏诗诗亲自照料,脸上不禁有些微微发烫。 堂堂七尺男儿,竟在未婚妻家中醉得不省人事,着实有些丢面子。 正暗自尴尬间,门外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和熟悉的软语。 “麟郎,你醒了吗?”是苏诗诗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醒了,进来吧诗诗。”赵麟连忙应道。 房门被轻轻推开,苏诗诗今日换了一身水绿色的襦裙,外罩着雪白的狐裘坎肩,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动人。 她身后跟着一串丫鬟,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精致的多层食盒。 “麟郎,你感觉好些了吗?头还疼不疼?” 苏诗诗走到床边,关切地打量着他的脸色,见他精神似乎不错,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我让厨房备了些清淡的早膳,你昨日饮了酒,需得好好养养胃。” 她说着,指挥着丫鬟们将食盒在房中的圆桌上逐一打开。 霎时间,诱人的食物香气弥漫开来。 只见桌上很快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餐点: 熬得金黄油亮的鸡丝小米粥、晶莹剔透的虾饺、捏成花瓣形状的豆沙包、几碟精致爽口的小菜,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闻着便知是极品的老君眉茶。 每一样都做得极为精巧,色香味俱全。 赵麟虽是见过世面,也不禁为这顿早餐的精细程度咋舌。 中原首富之家,果然名不虚传,连日常早膳都如此讲究。 一旁的大丫鬟红袖一边帮着布菜,一边瞧着自家小姐那殷勤的模样,忍不住抿嘴笑道。 “赵公子您是不知道,我们小姐可是把厨房折腾得够呛。天没亮就亲自去盯着,非要厨子把粥里的鸡丝撕得细细的,火候一分不能差;这豆沙 包里的馅儿,定要用去年收的西山赤小豆,说是更沙更甜;连这配粥的小酱瓜,都非得是御赐方子腌的那一坛……平日里老爷想吃这么一顿,小姐都嫌太过奢费折腾呢!” “红袖!就你话多!” 苏诗诗被贴身丫鬟当场揭穿,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尤其是听到“御赐方子”都说了出来,更是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跺了跺脚,嗔怪地瞪了红袖一眼。 “还不快给麟郎盛汤!” 红袖吐了吐舌头,连忙笑着去盛粥,其他小丫鬟们也低头忍笑。 赵麟看着苏诗诗那副又羞又急、脸颊绯红的可爱模样,心中那点不好意思早已被巨大的暖意和感动所取代。 他哪里不明白,这顿过于“奢华”的早膳,全是眼前这丫头的一片心意。 他伸手,轻轻握住苏诗诗因窘迫而微微发凉的小手,柔声道。 “辛苦你了,诗诗。其实不必如此麻烦的。” 苏诗诗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听着他温柔的话语,心中的羞窘稍减,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小声嘟囔。 “不麻烦的……你、你喝多了酒,自然要吃好些……” “好,那我今日定要多吃些,才不负我们诗诗一番心意。” 赵麟笑着拉她一同在桌边坐下。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91章 文比在即,全城期待 温馨的晨光里,精致的早膳在两人轻声笑语中渐渐见底。 填饱了肚子,又喝了热茶,赵麟只觉浑身舒畅,昨夜的酒意彻底散去。 几个二等丫鬟悄无声息地撤下碗碟,重新奉上香茗后,便懂事地退到门外候着。 屋内只剩下两人,气氛愈发显得亲昵。 苏诗诗挨着赵麟坐着,小手依旧被他握在掌心,感受着他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中满是安稳和甜蜜。 两个其实满打满算,才分别数日。 可在这对少年少女的看来,却像是分离了很久一般。 两人低声诉说着分别这些时日的琐碎小事,赵麟讲些回乡祭祖、王大石成婚的趣闻,苏诗诗则说着汴州城里的些许变化,以及对他每日的牵挂。 说着说着,苏诗诗忽然想起一桩正事,也是她心底一直隐隐担忧的事。 她抬起眸子,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轻声问道。 “麟郎,你与大梁书院的文比,日子就快到了。他们……请来了许公,你……你有把握吗?” 大梁书院的名头本就响亮,如今又请动了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许贞清,心中不免为情郎紧张。 赵麟见她担忧,正想温言安慰,说些“尽力而为”、“不必过分挂怀”之类的话,让她宽心。 然而,他话还未出口,就听得院外传来一阵熟悉的、中气十足的脚步声,以及苏方正那洪亮的嗓门: “哈哈哈!闺女,你这一大早就跑来叨扰麟哥儿休息了?” 话音未落,房门便被推开,苏方正那雍容文雅的脸上带着爽朗而又有些神秘的笑容。 他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袍,显得精神焕发。 “爹!” 苏诗诗见父亲突然闯入,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抽回被赵麟握着的手,红着脸嗔道:“您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通传什么?在自家府里,还用得着那些虚礼?” 苏方正大步走进来,目光在女儿小脸通红,十分窘迫,眼中笑意更浓,却故作不见。 他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向赵麟。 “赵小子,昨夜休息得可好?头不疼了吧?” “多谢泰山大人挂心,已无大碍。” 赵麟起身恭敬行礼,又被苏方正摆手示意坐下。 “那就好,那就好。” 苏方正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看向依旧眉宇间带着一 丝忧色的女儿,脸上露出一种成竹在胸、高深莫测的表情。 “女儿啊,我刚才在门外,好像听到你在担心麟哥儿文比的事情?” 苏诗诗轻轻“嗯”了一声。 苏方正哈哈一笑,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哈哈,你把心放一百个,不,放一千个、一万个回肚子里去!这次文比,保管赢!而且赢得漂亮!” 他这突如其来的斩钉截铁,让苏诗诗先是一愣。 同时又惊又喜,连忙追问:“爹,您……您怎么知道?莫非您听到了什么消息?” 苏方正得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神秘地眨了眨眼。 “天机不可泄露!总之,赵小子这次赢定了,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说到这,他又看着赵麟道:“此次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是你名传天下,真正奠定文坛地位的大好时机!经过此事,我看谁还敢小觑我苏方正的女婿!哈哈哈!” 他笑得畅快淋漓,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场景。 赵麟看着信心爆棚的岳父,苦笑连连。 他当然知道这位泰山大人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恩师身上了。 所以,才会如此的笃定。 不过苏诗诗却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的相信情郎。 她虽知道自家情郎才华横溢,是世间少有的才子,可对方却是享誉大周数十年的江南四大才子。 所以,心中难免狐疑和好奇。 “爹,你就赶紧给女儿说说吧。” 苏诗诗摇晃着苏方正的胳膊,撒娇道。 “哎呀,女儿啊,到时你就知道了。容爹先卖个关子,保管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 苏方正神秘莫测一脸宠溺道。 苏诗诗无奈,只得看向情郎,谁知他也是笑着道摇了摇头。 显然也是不打算告诉她。 “哼,不理你们了,那我就去打听一下。” 苏诗诗娇嗔不已。 赵麟省亲归来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迅速在汴州城的文人圈子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本就因与大梁书院文比之事而备受瞩目的他,此刻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城中的茶楼酒肆、书院学舍,但凡有士子聚集之处,几乎都在谈论此事。 “听说了吗?赵案首回来了!” “总算是赶在文比前回来 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赵公子书画双绝,诗词更是惊艳,此次定能为我中原才子争口气!” “没错!那大梁书院目中无人,竟还请来了江南许公?真是没有一点志气。” 许多本地士子,尤其是年轻气盛、仰慕赵麟才学的,皆是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将赵麟视作了对抗外来强权的希望,期待着他在文比之上大放异彩,力压大梁书院。 然而,有期待自然也有非议与嘲讽。 在一家颇受外地士子青睐的客栈大堂内,几个操着异地口音的读书人正围坐一桌,言辞间便带着几分酸意与不屑。 “哼,不过是赢了个院试案首,得了个‘中原第一才子’的虚名,就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个瘦高个的士子嗤笑道。 旁边一个微胖的同伴接口道:“王兄所言极是。” “大梁书院请动了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许贞清许公坐镇!许公何等人物?那是名扬四海数十载的文坛泰斗,赵麟一个后生小子,在他面前,无异于萤火之光欲与皓月争辉,自取其辱罢了!” “可不是嘛!” 另一人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我听说啊,这赵麟不但与苏家小姐有婚约,他若是在这次文比中一败涂地,名声扫地,看他还有何颜面同时面对这两位佳人?这婚,还结得成吗?” “嘿嘿,岂止是婚姻受影响?” 那瘦高个士子阴恻恻地笑道:“文比惨败,必然士气大挫,心境受损。紧接着便是乡试,若他因此发挥失常,连个举人都中不了……那乐子可就大了!什么中原第一才子,怕是要成了中原第一笑话咯!”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92章 许贞清的狂喜 嘲讽的声音虽然不算主流,但汴州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很“小”,所以,很容易就传到每个人的耳朵。 一些本就对赵麟迅速崛起感到嫉妒,或是与大梁书院有些关联的士人,更是乐于散布此类言论,试图在文比之前,先从舆论上打击赵麟的信心。 这些人的言语更为激烈、尖锐。 什么少年得志恐招灾、中原文曲星将陨落,诸如此类言语,比比皆是。 自然也就传到了赵麟及其亲友的耳中。 当传到赵家之后,薛浅浅气得小脸通红,直骂那些人胡说八道。 就连一向不爱争执的赵老太太也是气的破口大骂,诅咒那些长舌人臀上长疮,脚底流脓。 一向脾气甚好的二哥赵兴,则是差点要去找那些说风凉话的人理论,被张妍好歹劝住了。 麟哥儿可是他们赵家的未来,是改换门庭的关键。 苏府内,苏诗诗则是坚信父亲的话,对情郎充满信心,对那些嘲讽不屑一顾。 处于漩涡中心的赵麟,听到坊间的这些议论时,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平静。 若是在见到恩师、知晓其真实身份之前,听到这些“萤火皓月”、“身败名裂”的论调,他或许还会有些许压力。 但如今,他心中唯有…… 呵呵,他倒是没一点压力。 皓月?或许吧。但他赵麟,也绝非萤火。 大梁书院突然间造出如此的声势,反而凸显了其心中的顾忌。 当然,恩师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帮他。 他也一样要努力,争取能赶得上恩师的脚步。 汴州城西,一处清幽雅致的别苑内。 此处虽不似王府豪奢,却处处透着精心打理的文人意趣,正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许贞清暂居之所。 静室内,炭火温煦,檀香袅袅。 许贞清并未如外人想象那般养尊处优,更没有来到汴州后开始各种应酬。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藏青儒袍,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正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就着明亮的天光,专注地阅读着一卷书册。 若有人凑近细看,便会发现那书册并非什么古籍珍本,而是一本明显是新近编纂。 里面收录的,竟是赵麟自童生试以来,流传在外的一些诗文、策论,甚至包括几篇院试的答卷。 许贞清读得很慢,手指时而轻轻拂 过纸面上的字句,眼神专注,时而微微颔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叹之色。 这本薄薄的文集,显然已被他翻阅了数次,书页边缘都有些微微卷起毛糙。 “妙啊……此文立意新奇,论证缜密,虽略显青涩,却已见峥嵘。” 他低声自语,指尖点在一篇赵麟院试的策论上,眼中满是激赏。 “还有这首咏梅小诗,用词质朴,意境却已超然物外,不落俗套……难得,实在难得。” 他放下书卷,端起手边微温的茶水抿了一口,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些文字上,仿佛能透过墨迹,看到那个才华横溢的年轻身影。 看着看着,他眼中那份纯粹的欣赏里,又渐渐掺杂进一丝更为复杂、更为深切的期盼。 他微微仰头,望向窗外汴州城冬日的天空,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祈祷般的喃喃自语: “灵气天成,锋芒内蕴,更有那份似曾相识的……风骨。赵麟啊赵麟,老夫不远千里,抱恙而来,心中所盼,便是希望……你当真是他的传人才好。” 他这话说得极轻,却蕴含着极重的心事。 事实上,许贞清此次应大梁书院之邀前来汴州,表面上是受人所托,为书院助阵。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更深层的原因,是他在江南时,偶然读到了几篇署名“赵麟”的诗词文章。 初读之时,他便被那字里行间洋溢的惊人才华所震动。 但更让他心神剧震,甚至不顾年迈体弱、一路车马劳顿也要亲自前来确认的,是他在赵麟的文章中,隐约捕捉到了一种极为熟悉、却又暌违数十年的神韵与笔意! 那种独特的思维方式,那份潜藏在华丽辞藻下的孤高与洞彻,尤其是书画上某些惊鸿一瞥的见解…… 都像极了那个人——那个曾经名动天下,却又如流星般骤然消失,让他寻觅、牵挂、遗憾了数十载的故人,江南四大才子之首,汤尹,汤子畏! 这个发现,让他再也无法安坐于江南。 他必须亲自来一趟汴州,亲眼见一见这个叫赵麟的年轻人,亲口问一问他师承何人。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愿意赌上这把老骨头,来寻一个答案,了一桩跨越了漫长岁月的心事。 “咳咳……” 许贞清忽然掩口轻咳了几声,脸上泛起一丝不健康的潮红。 从江南到汴州,路途遥远,他年事已高,身体本就有些水土不服,这一路 奔波劳累,更是加重了负担。 旁边的老仆连忙上前,担忧地递上温水:“老爷,您还是多歇息吧。大夫说了,您需静养。” 许贞清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他重新拿起那本文集,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充满期待。 “无妨。只要能确认……这点小病,算得了什么。” “老爷。”老仆躬身,低声禀报。 “老奴打听到了。赵麟赵公子昨日已返回汴州……魏王朱麒、府尊蒲存义,还有大宗师林世海,昨日一同出城,亲自去南门外雁鸣湖相迎,阵仗颇大。” 老仆将自己听来的、已在汴州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一五一十道出,语气中也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许贞清静静地听着,初始神色平静,但当听到林世海也在其中,且几人皆是那般郑重其事,甚至让赵麟亲自驾车时,他那双略显浑浊的老眼之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之前因抱恙而略显萎靡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激动。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用力抚着自己花白的长须,手指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魏王亲迎……府尊作陪……林世海那老小子也去了……还让赵麟那小子亲自驾车……” 许贞清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信息,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来,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带着十足把握的笑容。 “哈哈……好,好,如此……老夫便又确定了八分!” 他声音不高,却充满了笃定和难以言喻的畅快。 老仆在一旁看得有些茫然,不解地问道:“老爷,您……确定了八分什么?” 许贞清闻言,收敛了些许外露的情绪,但眼中的笑意和精光却掩藏不住。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对着老仆挥了挥手:“到时你就知道了,绝对会令你大吃一惊。文比之前,老夫需要静一静,谁也不见。” 老仆虽满心疑惑,但还是恭敬地退下了。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93章 悠闲的赵麟,焦头烂额的亲人 大梁书院的沈德良这几日可谓是焦头烂额,郁闷至极。 他之前暗中派人散布的那些诋毁赵麟、唱衰其文比前景的言论,起初确实在汴州城引起了一些议论。 可谁知,这些声音就如同石沉大海,激起的涟漪微乎其微。 汴州城的舆论主流,似乎完全被魏王等人高调出迎、赵麟安然归来以及苏首富信心十足的姿态所引导。 更多的人在好奇那位神秘高人的身份,在讨论赵麟是否真有底牌,期待着一场龙争虎斗,而不是单纯地看衰他。 沈德良那点小动作,就像几滴水落入了奔腾的江河,连个响动都没留下。 这让他感到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更让他郁闷,甚至有些惶恐的是,他屡次前往许贞清下榻的别苑拜访,意图请示方略、稳固关系,却次次都吃了闭门羹。 那别苑的老仆每次都是那套说辞:“沈先生请回吧,我家老爷近日身体不适,需静心休养,不便见客。”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接连数次,连许公的面都见不到,这就让沈德良心里开始打鼓了。 他甚至搬出了布政司副使张潮的名头,暗示是张大人关切文比之事,派他前来请教。 然而,回应依旧冰冷。老仆只是淡淡回道:“老爷有言,无论是谁,文比之前,一概不见。请张大人和沈先生见谅。” 连张潮的面子都不给! 沈德良站在那紧闭的别苑大门外,望着那高耸的院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来。 许公这态度,未免太过反常,也太过倨傲了。 他到底意欲何为?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根本就没把他们大梁书院,甚至没把张潮放在眼里? 这种被完全排除在外、摸不清对方心思的感觉,让沈德良坐立难安。 他原本指望靠着许贞清这棵大树轻松取胜,如今却连树影子都靠不近,这让他如何能不慌? 他愁眉苦脸地回到住处,原本十拿九稳的文比,此刻在他眼中,竟变得迷雾重重,充满了不确定。 与沈德良的惶恐不安不同,大宗师林世海也是满腹郁闷,不过却是另一种缘由。 他安顿好老友汤尹后,心中记挂着另一位故交许贞清。 想着既然子畏兄已然寻回,这天大的好消息,理应尽快告知许贞清那老家伙,让他也高兴高兴,说不定还能促成三位老友在文比前的重逢。 于是,他兴致勃勃地备 了份简单的拜帖,亲自前往许贞清下榻的别苑。 谁知,结果与沈德良别无二致。 那别苑的老仆客客气气地将他迎进门房奉茶,随后便是一脸为难地转达了许贞清的意思。 “林大人,我家老爷说了,他知您来意。但文比在即,他需摒绝外扰,静心准备。一切……一切待文比之后,自见分晓。还请大人海涵。” 林世海拿着拜帖,愣在当场,差点气笑了。 这许贞清,搞什么名堂?连他都不见? 还说什么“文比之后自见分晓”? 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故弄玄虚,不近人情了? 他憋着一肚子不解和些许恼火回到学政衙门,见到正在庭院中悠然负手、欣赏一株老梅的汤尹,便忍不住将方才吃闭门羹的遭遇抱怨了一番。 “……子畏兄,你说这许贞清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我好心前去告知他你的消息,他倒好,连门都不让进,只说些什么‘文比见分晓’。” 林世海吹胡子瞪眼,显然余怒未消。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汤尹听完他的抱怨,非但没有同仇敌忾,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竟抚掌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一个‘文比见分晓’!” 汤尹笑声畅快,眼中闪烁着洞悉与怀念交织的光芒,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了然于胸的莞尔。 “这老家伙,几十年过去了,他那执拗的性子,爱卖关子的秉性,竟是半分未变,一点都没变啊!” 林世海被老友这突如其来的大笑弄得莫名其妙:“子畏兄,你……你笑什么?莫非你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汤尹止住笑声,嘴角却依旧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位远在别苑的老友。 “他既说了文比见分晓,那我们便……文比上见吧。” 汤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看来,这场文比,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有趣一些。” 林世海看着汤尹那副高深莫测、似乎与许贞清隔空达成了某种默契的模样,心中的郁闷更添了几分,却也无可奈何。 他只能暗自嘀咕:“这两个老家伙,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赵麟,却过得异常清闲自在。 他并未如外人想象那般闭门苦读,或是绞尽脑汁构思应对之策。 自苏府回到赵家新宅后,他的日 子规律而平淡。 照常读书温习,为接下来的乡试做准备;兴致来了,便铺开宣纸,或临摹古帖,或随性画上几笔山水花鸟;午后泡一壶清茶,于院中独坐,看云卷云舒;偶尔去二哥赵兴的医馆转转,或是陪着祖母说说话。 外界关于文比的种种猜测、嘲讽或是期待,似乎都与他隔绝。 他脸上不见半分焦躁,举止从容,仿佛即将到来的并非一场关乎名誉前程的激烈较量,而只是一场寻常的诗会。 反观他身边的人,却是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苏府那边,苏方正指挥着仆役,将早已备下的聘礼又清点了无数遍,唯恐有丝毫疏漏。 苏诗诗虽心中甜蜜,却也忙着试穿嫁衣、挑选首饰,一颗心既盼着文比顺利,又憧憬着紧随其后的婚礼。 赵家新宅更是热闹。 赵老太太亲自坐镇,薛张氏里外张罗,赵兴夫妇也帮着打理各项杂务。 自家的小孙子,一次娶两个媳妇,这让她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生怕厚此薄彼,让还未过门的两个孙媳妇生了嫌隙。 虽说婚礼定在文比之后,但许多前期准备已是紧锣密鼓地展开,既要符合规制,又要体现对两位新娘的重视,忙得众人团团转。 薛浅浅作为魏王朱麒唯一的亲人,魏王府更是不遗余力筹备着。 这位少年亲王特意吩咐王府属官,在礼仪、人手等方面给予支持,务求将这桩婚事办得风光体面。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94章 文比前,各方反应 正月十二,天色未明,汴州城却已提前苏醒。 今日,便是中原第一才子赵麟,与京城大梁书院文比之期! 消息早已传遍四方,不仅吸引了本城无数百姓士子,连中原其余六府,也有大量闻讯而来的读书人,以及众多附庸风雅的权贵商贾。 一时间,汴州城内人声鼎沸,车马塞道。 通往预定文比地点——贡院街口临时搭建的巨大彩棚的几条主干道,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兴奋、好奇、期待与各种押注猜测的躁动气息。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等待着,想亲眼见证这场足以震动中原文坛的较量。 然而,与外界这如火如荼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魏王府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异样。 越是临近这关键时刻,原本对赵麟信心十足的魏王朱麒,反而有些坐不住了。 一想到对方坐镇的是名满天下的许贞清,想到赵麟毕竟年轻,想到这场文比背后牵扯的诸多干系。 他心中那点因汤尹身份而建立的笃定,竟也有些动摇起来,被一种难以抑制的紧张和忐忑取代。 虽说己方有江南第一才子,可他也疯疯癫癫不少年,不知胸中所学还能剩多少? 而许贞清,人家可是几十年如一日,潜心做学问。 这一对比,怎能不让他感到忐忑,紧张? 天刚蒙蒙亮,这不魏王朱麒便再也按捺不住。 直接去祁府,拉上了同样心绪不宁的祁谦,连王府仪仗都未用,只乘了一辆普通马车,急匆匆地赶到了赵府。 门房见是魏王亲至,慌忙要进去通传,却被魏王朱麒摆手制止。 他与祁谦两人,就这么带着一身清晨的寒气,脚步匆匆地直接进了内院。 赵麟刚用过早膳,正在院中缓缓踱步,活动筋骨,神态依旧是那般从容平静,仿佛今日只是寻常一日。 见到魏王和祁谦这么早就联袂而来,他不禁一笑。 “殿下,祁兄,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二人看着赵麟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又是佩服又是着急。 魏王朱麒更是一把抓住赵麟的手臂,声音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 “我说,这……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外面都快炸开锅了!你……你可都准备妥当了?心里有底吗?那许贞清……”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显是心中焦虑已 极。 一旁的祁谦虽未说话,但那紧锁的眉头和不时捻动胡须的动作,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观察着赵麟的神色,试图从中找出些许端倪。 赵麟被朱麒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感染,淡淡一笑。 “殿下放心,读书作文,无非是平日积累,临场发挥。至于许公……”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 “他既然是前辈高人,想必更重文章本身,而非虚名胜负。我们只需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便可。”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让一旁的祁谦眼中闪过一丝自愧不如。 朱麒见他说得如此平静,心中的焦躁稍稍平复了些,但那份紧张感却并未完全消除。 他松开手,在院中来回踱了两步:“话虽如此,可本王这心里……” “你是不知,如今这汴州城,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赢了,自然万事皆休,名动天下;若是……若是稍有差池……” 他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祁谦此时也开口道。 “赵兄,殿下所言极是。此战关乎甚大,不仅是你个人声誉,亦牵动……后续诸多事宜。”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赵麟,显然指的是之后的婚事和乡试。 赵麟自然明白他们的担忧,他深吸一口气:“殿下,祁兄。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众望。”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更加鼎沸的喧闹声。 隐隐有锣鼓和礼乐传来,显然是贡院街那边的场地已准备就绪。 赵麟整了整身上的青衫,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对朱麒和祁谦道。 “殿下,祁兄,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动身了。” 学政衙门内,大宗师林世海换好了庄严的官服,准备前往贡院街主持文比。 他宦海沉浮二十载,历经多少大风大浪,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 可不知为何,今日这心绪,竟也有些难以平复的涟漪。 他在厅中踱了两步,下意识地整理着本已十分平整的衣袖,眉头微锁。 坐在一旁悠然品茶的汤尹,将老友这细微的焦躁尽收眼底,不由轻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子瑜,你堂堂一省学政,从三品大员,主持过多少科考盛会?今日不过是一场书院文比,怎的也如那毛头小子般,坐立不安起来了?” 林世海 被他说破,老脸微微一红,有些挂不住,扭头瞪了汤尹一眼。 “你懂什么?这岂是寻常文比?此战关乎赵小子前程,关乎他在文坛声誉。”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声音也高了几分,“倒是你,身为师长,倒像个没事人一般,在此说风凉话!” 疯道人汤尹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唇角噙着一抹看透世情的淡然笑意,并未再与他争辩。 与此同时,苏府内的气氛也同样紧绷。 苏方正穿着一身崭新的官服,他家世代皇商,也是有官职在身的。 此时他在花厅里来回踱步,一会儿看看天色,一会儿又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嘴里不住地念叨。 “怎么还没来请我呢?怎么还不来呢。” 他作为中原七府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之一,这样的盛会岂能少得了他? 再者,此次参与者,可是他苏方正的乘龙快婿,他得去为他站台。 闺房内的苏诗诗同样坐立难安,缓步来到父亲的身边。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象征吉庆的红色衣裙,却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白嫩娇艳。 她双手紧紧绞着丝帕,指尖都捏得发白,不时望向府门方向,美眸中满是担忧和期盼。 “爹,您说……麟郎他……他真的没问题吧?” 她忍不住又一次向父亲寻求确认,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方正停下脚步,用力扬了扬手。 “放心吧,女儿,绝对没问题。爹什么时候看走眼过?” 话虽说得斩钉截铁,但他自己那不时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的小动作,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这时,老管家快步而来。 “老爷,贡院的人到了。” 苏方正终于松了口气,同时拍了拍苏诗诗的手:“女儿,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赵府新宅这边,同样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 赵老太太天不亮就起了身,神色肃穆。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焦急等待消息,而是叫上了薛浅浅,两人一起去了赵家后宅特意设置的小祠堂。 祠堂内,香烟袅袅。 老太太领着薛浅浅,在赵氏先祖的牌位前虔诚地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列祖列宗在上,信女赵门王氏,携孙媳薛氏,祈求祖宗保佑我赵家麟儿,今日文思泉涌,扬我赵家门楣……” 老太太低声祝祷着,声音沉 稳,却蕴含着最深切的期盼。 薛浅浅跪在老太太身后,也学着样子,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眼,在心中一遍遍地默念。 “求祖宗保佑麟郎,一定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她不懂什么文坛争斗,她只知道,她的麟郎今天要去打一场很重要的“仗”,她只希望他一切都好。 ………… 一时间,整个汴州城都被这股无形的紧张感所笼罩。 上至王府官衙,下至寻常百姓家,无数人的目光和心思,都聚焦在了那即将开始的贡院街文比彩棚之内。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95章 风起汴州,书院咄咄逼人 贡院街口,临时搭建的巨型彩棚下人声鼎沸,黑压压的人群从棚内一直蔓延到街尾,翘首以盼。 棚内主位之上,大宗师林世海作为公证人居中而坐。 左侧是特邀而来的布政司副使张潮,他身着绯色官袍,面容肃穆,眼神扫过台下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右侧则是魏王朱麒、府尊蒲存义等人,神色相对凝重。 大梁书院的代表沈德良率先起身,对着四周团团一揖,声音洪亮却难掩其中的咄咄逼人。 “今日文比,承蒙诸位大人与汴州父老见证。” “为显公允,亦为全面考量才学,我大梁书院提议,比试分为三局,分别为‘诗’、‘书’、‘文’(策论),三局两胜者为赢家。” “并且,为示慎重,每局结果,皆请江南文坛泰斗许贞清许公做最终品评,以定高下!” 此言一出,台下议论声顿起。 三局涵盖诗词、书法、文章,确实全面,但也意味着赵麟需在三项上皆顶住压力。 更关键的是,请许贞清做最终品评。 看似公允,实则是借许公之名,行以势压人之实——若许公偏向书院一方,赵麟即便做得再好,也可能被压低评价。 魏王朱麒眉头紧锁,与身旁的蒲存义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大宗师林世海不便直接反对,只得将目光投向赵麟一方,询问道:“赵小子,书院此议,你可接受?”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赵麟身上。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素净青衫,立于场中,身姿挺拔。 面对这明显不利的规则,他面色平静,只微微拱手,声音清越:“学生无异议,谨遵规则。” 见他应下,沈德良嘴角掠过一丝得色,张潮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台下的不远处,作富家公子装扮的苏诗诗带着几个健仆、侍女,紧张不已。 赵老太太在家人搀扶下坐在稍远些的棚下,手中佛珠捻动不休。 薛浅浅更是小脸发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那道青衫身影。 而围观的士子们也是神色各异,不一而足。 “既无异议,文比开始!” 林世海朗声宣布。 “第一局,比‘诗’。题目——《咏志》!限时一炷香!” 话音刚落,便有衙役点燃了一柱细香,青烟袅袅升起。 大梁书院阵营中,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士 子越众而出,他名叫柳彦,在汴州素有“诗才敏捷”之名。 他走到备好的书案前,略一沉吟,便提笔蘸墨,手腕挥动,不过半柱香功夫,已然搁笔。 有书童高声将诗作念出: “少年负壮志,奋烈自有时。 翅羽丰欲展,云霄亦可期。 墨海腾龙影,书山觅凤姿。 他日凌绝顶,笑看众山低!” 诗句工整,意气风发,将少年人的雄心壮志表达得淋漓尽致。 尤其最后两句,更是引得不少年轻士子共鸣,彩声雷动。 张潮抚须微笑,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词句精炼,意气昂扬,颇有盛唐遗风,不愧是京城才俊。” 他这话看似评价,实则已将柳彦拔高,无形中给赵麟施加了压力。 沈德良更是面露得意,挑衅似的看向赵麟这边。 香炉中的那柱香,此时已燃烧过半,火星明灭,灰烬缓缓坠落。 赵麟却依旧立于案前,双眸微闭,似乎神游物外,并未动笔。 台下的苏诗诗等人看得心焦不已,连魏王朱麒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直到那柱香即将燃尽,只剩下最后一点猩红火星时,赵麟才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一把抓起狼毫,饱蘸浓墨,落笔如飞,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香灰恰好在他搁笔的瞬间,彻底熄灭。 书童上前,拿起赵麟的诗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念道: “冰雪覆千里,孤松立险峰。 虬枝擎玉宇,根骨裂岩封。 岂畏风霜烈,常怀日月容。 待到春回日,万木仰青踪!” 诗作一出,原本喧闹的彩棚竟出现了刹那的寂静。 与柳彦直抒胸臆的昂扬不同,赵麟此诗以物咏志,借冰雪中屹立险峰的孤松自喻。 前四句写景状物,极写环境之严酷与孤松之坚韧。 “擎玉宇”、“裂岩封”力道千钧,画面感与力量感扑面而来。 后四句转而抒情,“岂畏”、“常怀”尽显其胸襟与定力。 最后两句“待到春回日,万木仰青踪”,更是将格局瞬间打开,由个人的坚韧不拔,升华为泽被后世的抱负! 这已非简单的少年意气,而是一种历经沉淀、俯瞰山河的宗师气度! 短暂的寂静后,台下爆发 出远比之前更为热烈的喝彩与议论声。 高下立判! 柳彦的诗是好诗,但赵麟的诗,无论是意境、格局还是内蕴的哲思,都明显更胜一筹,甚至不止一筹! 林世海眼中满是激赏,魏王朱麒更是差点激动得拍案叫绝。 张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沈德良更是脸色难看。 就在这时,一直端坐品茗、未曾开口的许贞清,缓缓放下了茶杯。 他走到两幅诗作前,仔细观看,目光尤其在赵麟的诗作上停留许久。 他并未像众人预期那般直接评判优劣,而是微微蹙眉,陷入了某种沉思。 片刻后,才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扫过赵麟。 随后,又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角落里面无表情、闭目养神的汤尹,用一种略带激动的感慨语气道: “小友此诗,诗意磅礴,格局宏阔,确非凡品。” “只是……这字里行间,隐隐透出的那份孤高与沉静,那份于绝境中孕育生机的笔意……颇有故人之风啊。” 故人之风? 这话说得云山雾罩,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唯有角落里的汤尹,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这老家伙,还真能忍啊。 这是点我的啊。 不过,他依旧闭着眼,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林世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朗声宣布。 “经品评,第一局,‘诗’之比试,赵麟胜!” 大梁书院阵营顿时一阵骚动,柳彦面色惨白地退下,沈德良更是气得胡子直抖,开局不利,让他们阵脚微乱。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出彩棚。 “玲珑堂”赌坊内,老板陈半城听着手下急报。 “哼……” 作为久经世事的老狐狸,他心中虽惊,脸色冷了两分,但神情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是将手中的翡翠核桃转得咔咔响。 “慌什么?不过是侥幸赢了一局诗词小道罢了。” “那赵麟毕竟年轻,后面‘书’、‘文’两局,才是真正考验底蕴的时候!大梁书院请动许公,岂是儿戏?” 为了吸引更多赌客押注书院,挽回些损失,他吩咐道。 “去,把赵麟最终胜出的赔率,再给我调低半成!让那些想捡便宜的穷酸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 他依然坚信,拥有许贞清坐镇的大梁书院,底蕴 深厚,绝不可能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96章 疯道人初露锋芒 第一局的失利狠狠打了沈德良这个主事人的脸,大梁书院一干人脸色也都阴沉似水。 不过,这场文比还远未结束,他们当然不会甘心。 随后,大梁书院一行人低声而又焦躁地交换着意见。 至于那位张潮张大人,则端坐主位,不愧是修行多年的“老狐狸”,面上竟还能维持着镇定。 这倒是让一旁的魏王朱麒几人甚是高看了一眼。 当然,谁让他们还有最大的仰仗许贞清没有出手呢? 不过,场外的围观的人,却是喧闹不已,议论纷纷。 “肃静!” 大宗师林世海压下场内的嘈杂声。 “第一局已毕,赵麟胜。接下来,进行第二局——比‘书’。” “规则如下:双方各派一人,于同一命题下现场挥毫,由在场诸位共鉴,并请许公做最终品评。” 沈德良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起身拱手道。 “我大梁书院,由书院书法教习,董慎董老先生向赵案首讨教。” 话音落下,一位身着深灰色儒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走出。 他面容清癯,眼神专注,步履沉稳,正是大梁书院专研书法数十年,以楷书闻名中原的老学究董慎。 他甫一出场,便引来不少识货之人的低呼。 “竟是这老先生?他的楷书深得颜筋柳骨之妙,法度森严,几可乱真古帖。” “此局怕是悬了,赵公子虽书画双绝,但书法一道,最重水磨工夫,董老沉浸此道一生,非年轻人可比啊。” “看来书院是要借此局扳回一城了。” 董慎对周遭议论充耳不闻,行至备好的长案前,闭目凝神片刻,随即睁开双眼,精光内蕴。 他选了一支中楷狼毫,饱蘸浓墨,沉腕落笔。 但见笔锋在宣纸上稳健行走,横平竖直,撇捺勾挑皆一丝不苟,结构严谨,骨力遒劲。 他所书亦是前人咏志名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不多时,一幅端庄肃穆、工整如印刷体般的楷书便已完成。 字字分明,法度严谨,透着一股老辣沉稳的气息,仿佛能看见老者数十年如一日伏案临帖的身影。 “好,好字啊。” “董老功力深厚,已得楷书三昧。” “此等书法,堪称范本。” 喝彩声此起彼伏,许多人纷纷点 头,认为此局大梁书院已是稳操胜券。 张潮脸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微微颔首。 沈德良更是挺直了腰板,挑衅地看向赵麟。 压力再次来到了赵麟一方。 众人目光汇聚,都想看这位年轻才子如何应对。 赵麟神色平静,正欲举步上前。 他于书法一道亦有钻研,虽不敢说必胜,但亦有信心一搏。 然而,就在他脚步将动未动之际,一只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赵麟愕然回头,只见一直坐在角落阴影里,仿佛与周遭喧嚣隔绝的恩师汤尹,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缓缓站起了身。 汤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淡蓝旧道袍,身形清瘦,在满堂华服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对着赵麟,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附近几人耳中:“此局,让为师活动下手脚。” 此言一出,不仅是赵麟愣住了,靠近前排听得清楚的魏王朱麒、蒲存义等人一个个眼睛发亮,嘴角洋溢着一丝的戏谑。 这么快就要出场了? 若是这样,这场文比岂不是要提前结束了。 更远处的人群虽听不真切,但见那一直默不作声的“乡下老道”突然起身,似乎要代替赵麟出场,顿时一片哗然! “他?他要上场?” “这老道……他会写字吗?别是出来贻笑大方的吧?” “赵案首这是无人可用了?竟让他老家的乡野道人出来顶缸?” “哈哈,据说那可是他自幼启蒙的恩师。” “胡闹,简直是胡闹。” 张潮虽心中狂喜不已,但却冷着脸更是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人听见,语气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毫无疑问,其意就是:一个乡野道士,也敢在这等场合、在书法大家董慎面前班门弄斧? 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质疑、惊愕、嘲讽的目光,汤尹恍若未闻。 他那张布满风霜刻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信步走到另一张空置的长案前。 目光扫过案上备好的各式毛笔,最终跳过那支最适合楷书的狼毫,拈起一支更适合行草的长锋羊毫。 他的动作随意而自然,没有丝毫紧张,仿佛不是置身于万众瞩目的文比擂台,而是在自家道观庭院中散步。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主位旁许贞清的脸上。 四目相对,许贞清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骤然一凝。 汤尹嘴角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并非笑容,更像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淡然。 他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下了场中的嘈杂:“既然命题是《咏志》,那贫道便也借前人句子一用。” 说罢,他提笔,蘸墨,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 下一刻,笔落宣纸! 没有董慎那般沉稳的起势,汤尹的笔锋一触纸面,便如狂风骤起,惊涛拍岸。 他手腕灵动如蛇,运笔如飞,点画之间,似断还连,一气呵成。 他所书写的是——“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字体正是狂放不羁、最难掌控的行草! 起初,台下众人还带着看笑话的心态,但随着那笔墨纵横,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势,竟透过那飞舞的线条,扑面而来。 那字,乍看狂乱,细观则法度内含,笔笔有来历,却又超脱于法度之上。 结构奇崛,章法浑然天成,线条时而如钢丝般坚韧,时而如云烟般缥缈。 更惊人的是,那字里行间蕴含着一股睥睨天下、看破红尘、却又执着于某种信念的复杂气韵。 仿佛将书写者一生的阅历、感悟、悲欢与坚守,都融入了这一行字之中! 与董慎那工整如刻、匠气十足的楷书相比,汤尹这幅行草,已然是超越了“技”的层面,达到了“道”的境界。 它是活的,是有灵魂的。 满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预期的书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原本准备嘲笑的人,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世海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体因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那幅墨迹未干的字,嘴唇哆嗦着。 “除了他,天下还有谁能写出如此神韵。”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97章 各展手段,争抢墨宝, 当看到这幅字的时候,端坐如山的许贞清,再也矜持不下去了,霍然起身。 甚至因为身体虚弱而差点摔倒,幸好一旁的老仆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了他。 不过,却被他一把推开,而后不顾失仪,几步抢到案前,几乎要扑到那幅字上。 许贞清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每一个笔画,每一个转折。 脸色开始变的殷红,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正当他想要一把上前抓起那幅字的时候,却被一道身影上前拦住了他。 “你这老家伙,想要做什么?” 天下敢这样称呼许贞清的人,没有几人,而林世海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只见他怒目圆睁,紧紧地抓住许贞清的胳膊。 此时的林世海,哪里还有大宗师的温文尔雅,以及朝廷高官的仪态。 “子瑜贤弟,你拦着为兄做什么?” 许贞清急了,想要挣脱开来。 “哼,这个时候知道称兄道弟了?这些时日来汴州见都不见我。” 林世海得意洋洋,嘴角露出一丝的戏谑。 令围观的世人惊讶的是,一向性格孤僻,不近人情的许贞清此时竟露出了一丝的讨好笑容。 “咳咳,为兄不是身体风寒,怕传染给你吗?快快放开,为兄还得好好评判一下这位道长的字呢。” 林世海鄙夷地看了老友一眼,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整个身子都拦在了他的跟前。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家伙想要做什么?你是想抢这幅字。”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特别是大梁书院的那些士子,神色中更是不解,以及懊恼。 谁也没想到这位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许公,不顾自己的身份地位,竟想要把那野道人的字占为己有。 “许公,他……是不是忘记了是咱们一方的人?” 书院一个年轻的士子,十分不忿道。 “是啊,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他可是我们这一方的人啊。” “对啊,就算那野道人的草书,有那么几分意境,也不能如此吧。” 作为主事人的沈德良脸色更是难堪至极。 他对许贞清心中早有不满了。 这老东西来到汴州之后,自己接二连三前去求见,他都屡次把自己拒之门外。 让自己在张大人跟前,甚是没面子。 如今更 是推崇起对方来了,这怎能不令他感到气恼? 若不是畏惧对方的身份、地位,他早就出言呵斥了。 与大梁书院一干人神情不同的是,魏王朱麒、祁谦等人从那书法的意境中回过神之后,却是振奋异常。 他们知道,这第二局他们又赢了。 接下来的第三场,甚至都不用比了。 甚至,连许贞清这位名扬四海的许公,都没来得及出场,他们就赢了。 魏王朱麒兴奋过后,双眼又被桌上那幅行草所吸引。 如今,那笔墨已干,更显神韵。 想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计上心来。 “咳咳,祁兄,阳光刺眼,本王有些看不清那幅字……” 一旁的祁谦,哪里不知这位殿下的心思,不由一笑:“殿下不如……拿近前来看好些。” “这……不好吧……” 魏王朱麒装出正色的样子。 “殿下,这是雅事,我们是拿来欣赏的,并不是抢拿强要。” 祁谦义正言辞道。 “啊,对对对,本王也是个读书人,怎么是强拿强要呢?这是文人间的雅事。” 魏王朱麒大喜,他快步走到那桌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那张墨迹已干的墨宝。 正相互争执的林世海、许贞清懵了。 他们脑海中瞬间想起一个俗语: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观看这场文比的场内场外的人,也都懵圈了。 怎么回事? 魏王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下场去抢夺了? 这野道人到底写的有多好啊?竟遭到这么多人的哄抢? 台上的府尊蒲存义和苏方正,看到魏王朱麒得手后,脸上都不自觉露出了悔恨、遗憾的神情。 很显然,这位府尊大人和中原首富,也都看中了那幅必将流芳后世,被世人所赞誉的行草。 可惜,就算再给他们几个胆,也不敢和魏王殿下去争。 台下不远处,女扮男装的苏诗诗却也美眸闪烁,虽然对于那道人书写的行草只是惊鸿一瞥,可台上所有人的震惊,她却是尽收眼底。 甚至,那种光芒远比见到麟郎的新作还要震惊。 这让她对那位道人多了一份好奇。 不过旋即一想,能让自己情郎如此尊敬,定也是明珠蒙尘的奇人异士。 难怪父亲他如此笃定这次文比能够胜出。 一共三场文比,如此已胜出两场,可以说第三场已经无须再比了。 汴州西,玲珑堂内。 “哐当!” 陈半城听着手下连滚爬爬进来、语无伦次的汇报着第二场的文比。 一乡野老道出手,书法惊世,连许公都失态惊呼,第二局可能要输了。 听到这,陈半城猛地站起,手中最心爱的紫砂茶杯也掉落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都毫无知觉。 “怎么可能……连输两局?那老道……那老道到底是什么人?” 陈半城脸色煞白,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若是大梁书院这次文比输了,那么他想要在汴州城站稳脚跟,可是千难万难了。 非但如此,他的身家也有可能要缩水一半。 不过,慌张过后,他又恢复了一丝冷静。 “不,不会的。张潮可是千年的老狐狸,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 “继续关注,老子就不信张潮、沈德良会这么轻易认输。” 贡院,文比会上。 大梁书院的一众士子,此时面如死灰。 败了? 就这么败了,败在了一个乡野道人的身上吗? 无论是那幅行草,还是魏王“雅取”墨宝,以及众人看向那乡野道人敬仰的神情,无不昭示着那幅字的价值。 可是他们书院为了这场文比,准备了这么久,让他们这么认输,又怎会甘心呢?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都望向了这场文比的主事人沈德良。 此时,沈德良脸色苍白,眼神飘忽,嘴唇更是微微颤抖,说不出什么话来。 若是时间可以倒回的话,他绝对不会再挑衅这个赵麟了。 可此时,却不是他想认输就能认输的。 否则,张潮那个笑面虎绝对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98章 大梁书院耍无赖 沈德良偷偷看了一眼台上的涨潮,只见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冰冷,嘴角高扬。 很显然,他在向自己传递一个信号——绝不能认第二场的结果。 此时,在万众瞩目之下,林世海神色很是欣慰,赵小子果然不负自己所望。 可他刚准备宣布此次文比的结果时,沈德良却抢先一步,硬着头皮,拱了拱手。 “大宗师,学生对第二场的文比结果有异议。” 本来喧闹的场面为之一静,所有人都看向他。 林世海不愧是胸襟宽广的世之大儒,心中虽很愤怒,神情却很平静。 “不知你有何异议?是质疑本官和许公不懂书法之道吗?” 声音不大,却很严厉。 不要看平时林世海对读书人很是和蔼,可不要忘了,人家是二甲进士、翰林院出身,又是掌握中原七府学政的钦命高官。 面对一个心思龌龊,行事卑鄙的读书人,又怎么会没有一丝的脾气? 见到大宗师发怒,沈德良顿时吓的噤若寒蝉,不过想到那张潮的心狠手辣,他只能硬着头皮狡辩道。 “大人,学生当然不敢质疑您的对书法。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理直气壮。 “大宗师,您知道,此番乃是文比。比的乃是文人学子之才学,这位……” 他指向汤尹,语气带着刻意的轻蔑:“这位道长,乃是方外之人,并非我文林士子,他有何资格参与这文人之比试?” “他所书之字,纵然……纵然有几分可观,又岂能算作赵麟一方的成绩?此乃混淆概念,有违文比初衷。” 他这个理由一说出来,别说魏王、林世海等人,就连许多围观的中立士子和百姓都愣住了,随即不少人都破口大骂起来。 “无耻,这沈德良枉为读书人,我以前竟还崇拜过他,如今看来,简直无耻至极。” “对,大梁书院输不起就直说,这算什么理由?” “人家道长是赵案首的师父,师父替弟子出战,有何不可?” “就是!方才你们可没规定必须是本人上场!” “大梁书院竟如此不要面皮了吗?” 嘘声、嘲讽声、谩骂声如同潮水般涌向大梁书院一方。 就连书院内部,一些年轻尚存羞耻心的士子也面露愧色,低下了头。 然而,沈德良既然开了口,便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他 身后,另外几位书院先生和部分年长、更重“规矩”和“面子”的学子也纷纷出声附和: “沈先生所言有理!文比文比,自然是文人相较,方外之人岂能混入?” “此例一开,日后文比,岂不是谁都能找个和尚道士来充数?” “此局结果,不能作数!” 张潮见时机已到,缓缓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官威十足地压下了场内的嘈杂。 他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在林世海身上,语气带着官腔特有的圆滑与压迫。 “林大人,沈先生等人所言,虽有些急切,但也不无道理。” “这文比呢,重在‘文’字,参与者确应为读书人的士子。这位道长……身份特殊,其作品是否计入成绩,确实值得商榷。依本官看,不若此局暂且搁置,或判为平局,继续进行第三局,以定最终胜负,方显公允。” 不愧是在官场修行多年的“老狐狸”,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完全偏袒大梁书院,要将已定的胜局强行抹平。 “张大人,你……”府尊蒲大存义实在看不过去了,对方好歹也是读书人出身,竟这般无耻。 林世海更是怒极,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沈德良和张潮,刚要开口驳斥。 他甚至做好了向所有人揭破汤尹那石破天惊的身份—— “大宗师……不要为了贫道这个方外之人与他人争执了。” 一个平静温和的声音响起,瞬间浇熄了林世海即将爆发的怒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乡野道人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对着林世海微微摇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然笑意。 他目光扫过面色铁青的沈德良和道貌岸然的张潮,语气平和,听不出半分火气。 “这位沈先生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连正要发作的魏王和林世海都愣住了。 疯道人汤尹继续缓缓道,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贫道如今,身着道袍,居于山野,潜心修道,确实算不得是你们口中的‘读书人’了。这文林士子的比试,贫道参与,确有不妥之处。” 他竟自己承认了! 沈德良和张潮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心中狂喜。 他们没想到这老道如此“识相”,自己就把台阶递过来了。 汤尹不再多看他们,对林世海拱手道。 “大宗 师,既然对方认为此局不合规矩,那便依他们所言吧。” 赵麟听了,也跟着点了点头。 说实话,当听到沈德良那胡搅蛮缠的一番说辞之后,他便忍不住想要站起反驳。 恩师却是向他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 现在,他理解了恩师那个眼神真正的用意。 自己马上就要成家了,有些路需要靠自己走了。 “林师,那就遵从恩师他老人家的话,这一局,就不作数吧。” 他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豁达大度,与沈德良、张潮等人的斤斤计较、胡搅蛮缠形成了鲜明对比!高下立判!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赞叹之声: “道长和文曲星好气度。” “这才是我中原士子应有的气度和风范。” “对比之下,大梁书院真是……唉。” 舆论的天平,彻底倾斜。 林世海看着老友那洞悉一切、浑不在意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此时若自曝身份,固然能狠狠打脸对方,但也可能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反而不美。 不如,以此彰显气度,更能衬出对方的卑劣,在道义上彻底碾压对方。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沉声道。 “既然道长如此说了……那好,此局暂且搁置,不计入胜负。” “继续进行第三局——‘文’(策论)。此局,由赵麟,对阵大梁书院,题目——《论古今兴衰之道》,限时一个时辰。”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399章 对战江南四大才子——许贞清 林世海话音落下,大梁书院众人脸上顿时阴霾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喜和振奋。 果然,人还是要无耻一点比较好。 否则,现在轰动中原七府的文比已经结束了。 作为主事人的沈德良,更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机会,他们还是有的,而且是最有把握的一局。 至于那位张潮张大人,嘴角更是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他好整以暇地捋了捋胡须,看向林世海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任你林世海方才如何维护,在策论这真正的学问根基面前,一个少年案首,如何能与许公这等文坛巨擘抗衡? 此局,已是囊中之物! 魏王朱麒、祁谦、蒲存义等人,则是骤然凝重的神色。 苏方正脸上的轻松也消失不见,眉头紧锁。 台下,苏诗诗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那道青衫身影,心中默默祈祷。 至于不远处的薛浅浅和老太太,虽然不知道是何意,却也知道这对自家不利。 “哼,大梁书院的这些人枉为读书人。” 二嫂张妍更是破口大骂。 本就支持赵麟的围观士子和百姓,此刻更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对手是许贞清啊。 那可是名动天下数十载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其学问之深,见识之广,早已是公认的当世鸿儒级别。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赵麟,神色却依旧平静。 他并未因对手的强大而露怯,也未因第二局被强行抹去胜利而愤懑。 赵麟只是微微侧身,看向自己的恩师。 汤尹迎上他的目光,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担忧,只有一如既往的沉静与一丝几不可察的鼓励。 他对着赵麟,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得到师父的肯定,赵麟心中最后一丝杂念也彻底摒除。 他整了整衣冠,迈步上前。 对着已站起身,准备代表大梁书院出战的许贞清,恭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学生赵麟,久仰许公大名,学问文章,天下共仰。今日能与许公同台论道,实乃学生之幸。还请许公不吝赐教。” 许贞清看着眼前这从容不迫、礼数周全的少年,眼神复杂。 他心中早已波澜起伏,那“故人之 风”的感应,那惊世骇俗的书法,都让他对赵麟及其身后的“疯道人”充满了探究。 当得到了验证之后,又对眼前这小子多了一份亲切和欣赏。 但此刻,他代表的是大梁书院,众目睽睽之下,他必须维护自己的立场和声誉。 于是,他板起面孔,故意冷哼一声,语气带着长辈训诫晚辈的严厉,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哼,小子,少来套近乎。学问之道,容不得半分虚假人情。” “老夫既然应了书院之请,自当全力以赴,绝不会因你年少而有丝毫相让。你若有真才实学,便尽管使出来,让天下人看看。”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在明眼人听来,尤其是林世海、魏王等人,总觉得这老家伙的语气里,少了几分对敌人的凌厉,多了几分考校自家子弟的意味。 赵麟闻言,也不气恼,再次拱手:“谨遵许公教诲。” 很快,双方在各自的书案后坐定。 衙役再次点燃了一柱计时香,青烟袅袅升起。 许贞清不愧为当世鸿儒,略一沉吟,便提笔蘸墨,文思如泉涌,落笔稳健。 他神色专注,仿佛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完全沉浸在了文章的构思与书写之中。 那是一种数十年学问积累带来的绝对自信与从容。 而赵麟,亦未迟疑。 他闭目凝神片刻,将《论古今兴衰之道》这个宏大的题目在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遍。 随即睁眼,目光湛然,同样提笔挥毫。 他的动作不如许贞清那般沉稳老辣,却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与流畅,下笔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时间在香火的明灭中悄然流逝。 彩棚内外,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等待着他们的锦绣文章。 不到半个时辰,许贞清率先搁笔。 他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立刻有书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文章捧起,面向众人,高声诵读。 许贞清的文章,以“民心”为根基立论。 他引经据典,从三代之治谈到秦汉一统,再论及历代兴替。 层层剖析,指出王朝之兴,在于得民心,顺民意,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王朝之衰,在于失民心,逆天道,吏治腐败,横征暴敛。 他认为君主与士大夫当常怀忧患之心,以史为鉴,方能保社稷 长安。 文章结构严谨,论证周密,史料翔实,文笔老练,字里行间透出一种阅尽沧桑、洞察世情的睿智与厚重。 尤其对历代典章制度、施政得失的点评,更是切中肯綮,显示出极其深厚的史学功底和经世致用的思想。 文章念罢,彩棚内外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赞叹与喝彩! “好!不愧是许公,此论高屋建瓴,直指根本。” “引证丰富,逻辑严密,真乃大家手笔。” “听许公一篇文章,胜读十年史书。” “有此雄文,此局焉能不胜?” 大梁书院一方更是人人面露狂喜,沈德良激动得差点手舞足蹈,连张潮都忍不住抚掌轻拍,眼中尽是激赏。 他怎么说也是三甲同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哪怕浸淫官场数十载,荒废了学问,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不愧是享誉江南数十年的四大才子之一,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在他看来,许贞清这篇文章,已近乎完美,将兴衰之道阐述得如此透彻深刻,绝非一个少年所能企及。 魏王、林世海、蒲存义等人虽心向赵麟,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许贞清此文,确实堪称典范。 如此一来,他们看向赵麟的眼神多了一丝担忧和不忿。 不忿的是,这老家伙竟不顾脸皮真的和一个年轻后辈过不去。 你说你写这么好做什么? 又不是让你参加科考? 台下的苏诗诗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俏脸上写满了担忧。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尚未完成文章的赵麟。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00章 大儒许贞清认输 许贞清的文章如同一座巍峨高山,矗立在所有人面前。 其厚重、其严谨、其深刻,几乎让人生不出逾越之心。 喝彩声、赞叹声如同海浪,一波波冲击着赵麟一方本就紧绷的神经。 大梁书院阵营更是气焰嚣张到了极点。 沈德良志得意满,仿佛胜利已然在手,他竟不顾礼仪,朝着赵麟方向高声喊道。 “赵案首,许公雄文在此,珠玉在前,我看你这文章不写也罢。此时认输,尚能保全颜面,也算懂得进退,不失为一段佳话,何必再做无谓挣扎,徒惹笑话?” 他身后一众书院学子也跟着起哄: “正是!萤火之光,安敢与皓月争辉?” “速速认输,免得自取其辱。” “许公之文,已臻化境,岂是黄口小儿所能企及?” 这些叫嚣声混杂在还未完全平息的喝彩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将现场的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魏王朱麒气得脸色铁青,拳头紧握,若非祁谦在一旁死死按住,他几乎要起身呵斥。 府尊蒲存义连连摇头,对这些书院的学子满是失望。 苏方正更是急得额头冒汗:“大梁书院这些学子,简直像街上地痞无赖,有辱斯文,有圣人之训啊。” 台下,苏诗诗贝齿紧咬下唇,眼中满是焦虑与心疼,不远处的薛浅浅则紧紧抓着祖母的衣袖,小脸煞白。 就连大宗师林世海,此刻也坐不住了。 他铁青着脸,几步走到老友许贞清身边,压低声音,满是幽怨道。 “你这老家伙,与一个后生晚辈较什么真?写出这等文章,你便是赢了,脸上就有光了?传扬出去,不怕天下人耻笑你倚老卖老,不知提携后进吗?” 许贞清被老友当面斥责,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但他兀自嘴硬,梗着脖子低声道。 “子瑜,你这是什么话?学问之道,岂能儿戏?” “既是文比,自当竭尽全力,方是对彼此的尊重。我若相让,才是对他,对这场文比的侮辱。” 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依旧沉稳书写的赵麟,心中其实也泛起一丝嘀咕,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确实做得有些过了? 然而,任凭外界如何喧嚣、质疑、施压,赵麟却恍若未闻。 他心无旁骛,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文章构思与书写之中。 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一行行墨迹蜿蜒而 出,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锐气。 恩师汤尹那鼓励的眼神,如同定海神针,让他心中一片澄澈安宁。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柱香终于燃烧到了尽头。 就在香灰落下最后一缕青烟的同时,赵麟也恰好搁下了笔。 他轻轻吹干墨迹,动作从容不迫,脸上不见丝毫疲惫与紧张,唯有完成作品后的平静与淡然。 这一刻,全场骤然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无论是担忧、期待、不屑还是幸灾乐祸,都死死地盯在了赵麟面前那篇文章上。 许贞清、林世海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快步上前。 魏王朱麒、蒲存义、苏方正等人也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伸长脖子望去。 唯有疯道人汤尹,依旧安然坐在原地,手捻着胡须,眼中含笑,望着自己唯一的弟子,充满了欣慰、慈祥与毫不掩饰的骄傲。 一个官员在林世海的示意下,上前捧起赵麟的文章。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深吸一口气,开始高声诵读。 赵麟的文章,开篇并未像许贞清那样直接切入“民心”这一传统核心。 他首先提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发人深省的问题: “古今兴衰,周期轮转,其力何在?岂独在民心向背耶?” 接着,他笔锋一转,并未大量堆砌史料,而是别出心裁地提出了“制度”、“技术”、“思想”。 论“制度”,他不仅谈及官制、税赋。 更敏锐地指出了人才选拔是否畅通,能否不断吸纳新鲜血液,是王朝能否保持活力的关键。 他甚至大胆假设,若科举之路阻塞,寒门再难出头,则精英淤塞于下,怨气横生,纵无外敌,祸亦萧墙。 论“技术”,他超越了传统的农桑范畴,谈及了水利、冶炼、乃至航海、工巧之术。 他认为,技术的进步不仅能富国强兵,更能潜移默化地改变社会结构和生活方式,推动文明前行。 一个漠视甚至压制技术创新的王朝,或许能一时安稳,却难逃在历史长河中逐渐落后的命运。 论“思想”,他强调了“开放”与“包容”。 他以汉唐气度包容百家、吸纳异域文明为例,论证了思想文化的活力源于交流与碰撞。 反之,若固步自封,禁锢言论,打压异见,则如死水一潭,必然导致文化衰弱,创造力枯竭。 最后,他将三者与“民心”相结合。 “制度为骨,技术为血,思想为魂,民心为根。骨血魂健,则根深叶茂,可御风霜;骨朽血滞魂衰,则根摇本动,纵得一时之民心,亦难阻大厦之倾颓。故而,察兴衰之道,当观其制度是否革新以应时,技术是否迭代以自强,思想是否活跃以开新,非独恃民心而忘其余也!” 这篇文章,观点新颖,结构奇崛,逻辑清晰,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锐意进取和对未来的洞察。 它不像许贞清的文章那般沉稳厚重,带着历史的沧桑感,而是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闪闪,直指要害。 文章念罢,彩棚内外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为诡异的寂静。 许多人还在消化那些新颖的概念和犀利的观点。 许贞清、林世海等大佬的脸上,先是浮现出巨大的震惊,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们的目光在赵麟的文章和许贞清的文章之间来回移动,神色复杂无比。 这两篇文章,一篇是传统学问的巅峰之作,根基深厚,法度森严。 一篇是破旧立新的锐利之作,视角独特,充满活力。 一篇如同阅历丰富的老者,在总结历史的教训;一篇如同目光远眺的少年,在探寻未来的方向。 风格迥异,路径不同,实在难以用简单的标准评判高下。 林世海神情复杂,他拿起赵麟的文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递给了旁边一直含笑的汤尹。 他想看看,这位真正的“大家”,会如何评价自己弟子的这篇“惊世之作”。 汤尹接过文章,仔细看去。 他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慢,都要仔细。 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眼中惊喜连连,到最后,竟忍不住抚掌(虚按)轻叹:“好!好一个‘制度、技术、思想,不囿于古,不泥于今。” 他看完后,并未直接评价,而是将文章递还给林世海,目光投向一旁脸色变幻不定、陷入沉默的许贞清,淡然道。 “文章在此,优劣如何,还是请许公这位当事人,自行评判吧。贫道方外之人,不便多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许贞清身上。 许贞清沉默着,他再次拿起赵麟的文章,又看了看自己的文章,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有震惊,有感慨,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良久,他长长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声中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抬起头,环视在场 所有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宗师特有的坦荡与诚恳: “老夫……输了。” 短短三个字,却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整个彩棚内外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沈德良脸上的狂喜和嚣张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他失声叫道。 “许公!您……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您怎么会输?他那文章……他那文章不过是些奇谈怪论……” 张潮也猛地站起身,脸色难看至极:“许公,事关重大,还请慎言。” 许贞清却根本不看他们,他的目光落在赵麟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叹服。 “并非虚言。赵麟此文,另辟蹊径,格局宏大,眼光长远,直指历代兴衰之深层肌理。其论‘流动性’、‘技术创新’、‘思想开放’,皆发前人未发之秘,切中时弊,更关乎未来国运。”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老夫之文,虽力求周全,却终究未能脱出传统窠臼,于‘变’与‘新’二字上,远不及他。”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感慨。 “学问之道,达者为先。老夫痴长数十年,今日见此后生之文,方知何谓‘后生可畏’。此局,老夫输得心服口服!” 轰! 许贞清亲口认输,并且如此详尽地剖析原因,给予了赵麟的文章极高的评价,这比任何评判都更具说服力。 短暂的寂静后,现场彻底沸腾了。 “我的天,许公……许公竟然认输了。” “赵案首赢了,他真的赢了许公?” “那篇文章……竟有如此威力?” “制度、技术、思想……听着就觉不凡。” “哼,奇谈怪论。” 魏王朱麒、林世海、蒲存义等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狂喜。 苏方正更是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 台下,苏诗诗喜极而泣,薛浅浅和赵老太太也相拥着,脸上满是喜悦的泪水。 大梁书院一方,则是一片死寂。 沈德良面色惨白如纸,失魂落魄地踉跄后退,嘴里兀自不敢相信地喃喃。 “不可能……这不可能……” 张潮脸色铁青,浑身气得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狠狠地一甩袖袍,再也无颜留下,在属官的簇拥下,灰头土脸地匆匆离去。 有不服气的书院学子抢过赵麟的文章传阅,但当他们真正看清那文章的内容。 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新颖观点和严密逻辑时,所有的质疑和不服都化为了无声的震惊与沉默。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01章 尘埃落定,明传四方 许贞清那句石破天惊的“老夫输了”在彩棚内回荡,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凝固的空气。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贡院街如同炸开的油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赢了!赵案首赢了。” “连许公都亲口认输了。” “中原第一才子,名副其实。”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乎要将彩棚掀翻。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场中那道青衫身影上,有惊叹,有敬佩,更有难以言喻的狂热。 赵麟立于万众瞩目之中,神色却依旧平静如水。 他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荣耀冲昏头脑,而是先转向许贞清,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许公谦逊,学生受教了。” 这一礼,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对前辈的尊重,又不失少年锐气,看得在场众人暗暗点头。 许贞清看着眼前这个从容不迫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后生可畏,老夫输得心服口服。”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梁书院的沈德良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地指着赵麟。 “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许公怎么会输给你这个黄口小儿!”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就连大梁书院的一些学子都忍不住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输了比试已经够丢人了,现在还要这般胡搅蛮缠,简直是把书院的脸面往地上踩。 “沈先生此言差矣。” 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却是魏王朱麒站了出来。 他冷冷地看着沈德良,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方才许公已经说得明明白白,赵麟的文章确实更胜一筹。莫非沈先生觉得,许公也是在信口雌黄?”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沈德良踉跄后退,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魏王不再理会他,转身看向赵麟,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今日你可是给咱们中原文坛挣足了面子,今晚本王在府中设宴,定要好好为你庆功。” 说罢,他又看向一直静立一旁的汤尹、许贞清,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长,许先生,今晚还请务必赏光。” 这一礼,看得众人心头一震。 魏王何等身份,竟对一个“乡野道人”如此恭敬,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汤尹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中,更是坐实了心中的猜测——这位看似平凡的道人,来历绝不简单。 就在这欢庆的时刻,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起:“慢着。”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张潮不知何时去而复返,面色阴沉地站在彩棚入口。 “张大人还有何指教?”林世海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张潮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本官觉得,这场比试的结果,还有待商榷。” 这话一出,满场皆惊。 就连许贞清都忍不住皱眉:“张大人此言何意?” 张潮却不看他,而是直视赵麟:“赵麟,你方才那篇文章,确实颇有新意。但其中所言、云云,未免太过离经叛道。我朝以儒立国,你这等言论,置圣人之训于何地?” 这话可谓诛心。 若是坐实了“离经叛道”的罪名,别说这场比试的胜负,就是赵麟的功名前程,恐怕都要受到影响。 场中的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赵麟,想看他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 赵麟却是不慌不忙,他看向张潮,语气平和:“张大人此言,学生不敢苟同。” “哦?”张潮冷笑。 “那你倒是说说,你文中那些奇谈怪论,与圣人之道有何关联?” 赵麟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 “圣人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又云: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学生文中所谓、之论,正是秉承圣人之训,何来离经叛道之说?” 他顿了顿,环视在场众人,声音清越。 “若一味守旧,不思进取,才是真正违背了圣人之道!” 这番话掷地有声,说得张潮面色铁青,却是一时语塞。 “说得好!” 许贞清突然抚掌赞叹。 “赵小友此言,深得圣人之心。我儒家讲求经世致用,岂能固步自封?” 连许公都这么说了,张潮再也无话可说,只能狠狠地瞪了赵麟一眼,拂袖而去。 这一次,他是真的颜面扫地了。 这场风波过后,彩棚内的气氛更加热烈。 所有人都明白,从今日起,赵麟这个名字,将真正响彻中原文坛。 随着人群渐渐散去,赵府和苏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快!快去准备鞭炮。” 赵老太太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我要让全汴州的人都知道,我家麟哥儿赢了。” 下人们忙不迭地应声而去,整个赵府顿时忙碌起来。 与此同时,苏府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诗诗,你听到了吗?麟哥儿赢了。”薛张氏拉着女儿的手,喜形于色。 苏诗诗俏脸微红,眼中却满是骄傲之色。 她轻轻点头,低声道:“女儿听到了。” “这下好了,”苏方正捻着胡须,笑得合不拢嘴,“等麟哥儿乡试过后,就给你们把婚事办了!” 就在两府欢庆之际,汴州城的另一个角落,却是另一番景象。 “玲珑堂”赌坊前,此刻已经乱成一团。 “哈哈……兑钱,快给老子兑钱。” “我就说赵案首一定能赢。” “陈半城呢?让他出来。” 赌客们将赌坊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叫嚷声此起彼伏。 内堂里,陈半城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太师椅上,听着外面震天的喧哗,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输了,怎么会输呢?那可是江南四大才子的许公啊。 他喃喃自语,额头上冷汗涔涔:“完了......全完了......” 为了这次赌局,他几乎押上了大半身家,本以为能借着大梁书院大赚一笔,谁想到...... “老板,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了,咱们......咱们库里的银子不够兑啊。”伙计哭丧着脸进来禀报。 陈半城猛地站起身,又无力地坐了回去,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不过几日功夫。 “玲珑堂”即将倒闭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不过,此次文比对赌也算是雅事了,有官府担保。 陈半城绝对是逃不掉的。 也许不能让他倾家荡产,但伤筋动骨,应该还是可以的。 而那些押了赵麟获胜的赌客们,则是个个赚得盆满钵满,成了街头巷尾人人羡慕的对象。 “早知道就该多押点了。” “还是赵案首争气啊,我就知道他一定能赢的。” “唉,这下老哥你可是真发财了。” 夜色渐深,汴州城重归宁静。 魏王府,阁楼之上,赵麟与汤尹并肩而立,俯瞰着脚下的万家灯火。 “今日之后,你算是真正 扬名立万了。” 汤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平和。 赵麟恭敬应道:“全赖师父平日教诲。” 汤尹微微摇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能有今日成就,靠的是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不过你要记住,虚名如浮云,转瞬即逝。学问之道,才是根本。” “弟子明白。”赵麟郑重答道:“乡试在即,弟子定当潜心向学,不负师父期望。” 汤尹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师徒二人静静伫立,身影融入苍茫夜色。城下的灯火明明灭灭,犹如星河洒落人间。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02章 双喜临门,大喜将至 魏王府的“观澜阁”高耸临湖,今夜灯火通明。 窗外是汴州城的万家灯火与粼粼湖光,窗内则是觥筹交错,气氛热烈之中又带着几分感怀。 宴席已至后半,美酒酣畅,就连一向矜持的许贞清也明显带了醉意。 他苍老的面庞泛着红光,一手执着玉杯,另一只手竟紧紧拉着身旁汤尹那洗得发白的道袍袖口,仿佛生怕这位失而复得的故友再次消失不见。 “子畏兄……你是不知道……” 一向不善饮酒的许贞清,此时舌头已有些打结,不过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看着汤尹,又像是透过汤尹看向遥远的过去。 “当年金陵一别,音讯全无,我们……我们几个老家伙,都以为你遭了不测,或是看破红尘,寻哪个仙山福地真的修道去了……林子瑜这老小子,还偷偷给你立过衣冠冢,每年清明都去洒杯水酒……” 林世海坐在对面,闻言老脸一红,尴尬地咳嗽两声,想要阻止:“你这老家伙喝多了,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许贞清执拗地一挥手,杯中酒液都晃了出来。 “子畏兄,你得罚他,罚他三杯。我当时就告诉他,你一定是游历去了。” 汤尹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嘴角却噙着一丝极淡的、真实的暖意。 他并未举杯,只是任由许贞清抓着自己的袖子,轻声道:“子瑜也算有心了。” 魏王朱麒、赵麟、祁谦,以及作陪的府尊蒲存义、苏方正几人尬笑不已。 面对如此老友重逢一幕,他们也只能面带无奈而又理解的微笑,看着这三位文坛泰斗级的人物如同孩童般“纠缠”。 他们插不上话,也不敢轻易打扰这份跨越了数十年光阴的重逢。 蒲存义低声对苏方正感叹:“许公一生珍视羽毛,最重声名,今日能如此坦荡认输,又这般真情流露,实属难得。” 苏方正连连点头,胖脸上满是感慨:“是啊,这才是真名士自风流,不拘小节,重情重义。麟哥儿能得他如此看重,也是福气。” 林世海看着许贞清醉态可掬的样子,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愧疚,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关切:“你今日当众认输,固然显出胸襟,但……但会不会对你声誉有碍?” “毕竟,你代表着江南文坛的颜面,输给一个年轻后生,那些不明就里之人,怕是会有些闲言碎语……” 他知道,许贞清平生最在意的,除了学问,便是这清誉。 许贞清闻言,猛地抬起头,醉眼朦胧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清醒和坚定。 他用力摆了摆手,声音提高了些,不仅是对林世海,更像是对在场所有人说道。 “闲言碎语?呵,我许贞清行事,何须看他人眼色!”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安静坐在汤尹下首的赵麟,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激赏:“子瑜,你狭隘了,我今日向赵小子认输,非是退让,乃是心服口服。” “这小子格局之新,眼光之远,已然跳出窠臼,直指未来国运之关键。” “其论‘制度、技术、思想’,非是空中楼阁,而是扎根于史,着眼于变,此等见识,莫说年轻一辈,便是你我沉浸故纸堆数十年,可曾有此胆魄与眼光?” 他越说越是激动,撑着桌子站起身,身形微微摇晃,却自有一股巍然气度。 “文脉传承,岂是固步自封?后浪推前浪,本是天地至理!” “如今,能看到如此惊艳的后辈崛起,看到他走的道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想象的还要宽阔,此乃文坛之幸,天下学子之幸。” “我许贞清若能以自身些许微名,衬出这颗新星之光华,非但不是损了声誉,反倒是平生一大快事,足可告慰先贤!” 这一番酣畅淋漓的醉话,掷地有声。 阁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许贞清这番肺腑之言所震撼。 赵麟更是动容,他立刻站起身,对着许贞清深深一揖,语气诚挚无比:“许公谬赞,学生愧不敢当。” 魏王朱麒也抚掌赞叹。 “许公真乃宗师风范,本王佩服。” 蒲存义、苏方正等人亦是纷纷点头,心中对这位江南大儒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这份坦然认输、乐于见后辈超越自己的气度,比任何胜利都更显高贵。 汤尹看着许贞清,眼中欣慰之色更浓,轻轻拍了拍他依旧抓着自己袖子的手背。 许贞清得到众人回应,尤其是赵麟和汤尹的肯定,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脸上笑容愈发畅快,又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 林世海见他如此,心中那块大石也终于落地,摇头失笑,知道自己之前的担心确是多余了。 这时,魏王朱麒笑着看向赵麟,适时地将话题引向了另一桩喜事。 “文比已毕,你这‘中原第一才子’的名头算是坐实了。接下来,可是还有一桩天大 的喜事等着你呢。” 赵麟闻言,脸上微微泛红,恭敬回道:“殿下说的是。” 苏方正立刻接话,脸上笑开了花。 “正是!殿下,府尊,许公,林大人,汤先生,小女诗诗与麟哥儿的婚事,早已定下。如今麟哥儿省亲归来,文比又大获全胜,正是双喜临门。我们两家已商议妥当,待稍作准备,便择吉日为他们完婚。” 蒲存义捋须笑道:“苏兄嫁女,赵贤侄娶亲,又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这必是我汴州城的一段佳话啊。” 许贞清虽然醉意朦胧,却也听得明白,他眼睛一亮,拍手道。 “好事,大好事。子畏兄的弟子大婚,岂能错过?老夫……老夫要在汴州多盘桓些时日,这杯喜酒,定要讨来喝了。” 他嘴上说是要喝喜酒,但在场谁人不知,他真正想多待些时日的缘由,是想与刚刚重逢的汤尹多聚些日子。 数十年的离别,有太多的话想说。 汤尹自然明白老友心意,看了他一眼,并未反对,算是默许。 魏王笑道:“如此甚好!许公能留下观礼,更是为这场婚事增光添彩!” 夜色渐深,宴席在融洽而带着几分微醺的气氛中接近尾声。 许贞清终是醉得厉害,被林世海和仆从搀扶着下去休息,嘴里还兀自念叨着“子畏兄”、“喜酒”之类的话语。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03章 魏王VS苏方正嫁妆比拼 许贞清被扶下去后,宴席的气氛便从方才的感怀与激昂,悄转向了赵麟大喜之事。 魏王朱麒显然心情极佳,他抿了一口醒酒茶,目光扫苏方正和赵麟身上。 “苏翁方才所言极是,文比已定,此时完婚,正是双喜临门,锦上添花。本王自然要鼎力支持,务必让这场婚事办得风风光光,成为汴州城百年未有的盛事。” 府尊蒲存义立刻拱手应和。 “殿下所言极是。下官已吩咐下去,迎亲路线、治安维护、乃至城中装点,都已开始着手准备。赵贤侄乃我汴州文胆,他的婚事,便是全城百姓的喜事。” 苏方正听得眉开眼笑,连连作揖。 “多谢殿下,多谢府尊。有二位贵人主持,小女之幸,苏家之幸也。” 他转向赵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赵小子,你如今虽诸事繁忙,但这婚事细节,有些还需你亲自拿个主意。” 赵麟心知肚明,这是岳父在提醒他不可因名声大了就怠慢了两家女儿。 他神色一正,恭敬回道。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省得。家中祖母、兄嫂也已将府邸重新修葺布置,一应物事皆不敢轻忽。” 魏王却摆了摆手,笑道:“苏翁,赵兄,你们二人太客气了些。” “我再送你们一处城南‘积润坊’的别院,景致尚可,已然命人收拾出来,一应器具仆役俱全。” 积润坊乃是汴州城内有名的好地段,临湖靠山,非巨富权贵不能居。 魏王轻描淡写便送出一座别院,手笔之大,令苏方正和蒲存义都暗自咋舌。 当然,他们也都知道,这是魏王补偿给多年失散姐姐的嫁妆。 苏方正岂肯在“财力”上落于人后? 尤其这还关系到女儿未来的体面。 他立刻笑道:“殿下厚爱,赵小子还不快谢过殿下?” “不过嘛,老夫就诗诗这么一个女儿,自她十五岁起,便陆陆续续为她备了些许嫁妆。城西‘通远坊’那边,恰好新起了几处相连的宅院,老夫瞧着还算宽敞,便都买了下来,打通了给诗诗,地方倒是比殿下的别院可能还要稍大些,里头的布置,也都按那丫头的喜好弄了弄,届时还望殿下、府尊赏光去看看。” 他这话说得谦虚,但“几处宅院打通”、“比殿下别院稍大”,已然透露出中原首富的惊人财力。 通远坊亦是繁华之地,这般手笔,丝毫不逊于魏王的亲王气度。 魏王闻言,非但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 “好……苏翁爱女之心,本王佩服!如此甚好,甚好!” 他眼神微妙地扫过赵麟,其中意味,不言自明——他们二人,连住处都为赵麟和两位新妇考虑得如此“周到”,显然是默认了赵麟婚后并非与二女同住一府,而是各有居所,避免了同住一个屋檐下可能产生的诸多不便与尴尬。 赵麟心中了然,又是感激又是些许无奈,只能再次起身道谢。 “殿下、岳父厚爱,赵麟……铭感五内。” 这般安排,虽略显奢侈,且将他置于两头奔波之地,但确实是当前最能平衡各方、减少直接摩擦的最佳方案。 他也明白,这是两位“岳父”在不动声色地划定界限,维护各自女儿在婚后小家庭中的主导权。 蒲存义在一旁看得心中暗叹,这哪是嫁女儿,分明是两位巨头在展示肌肉,为各自支持的“女儿”争夺未来在赵麟身边的影响力。 不过面上却满是赞叹:“殿下与苏翁考虑得如此周全,实乃赵贤侄与两位姑娘的福气啊!” 与此同时,汴州城两处华宅之内,两位待嫁新娘,心境却是迥异相同。 城西,苏家新妆点的豪宅“锦绣阁”内,苏诗诗对镜而坐,身后数名巧手丫鬟正在为她试戴明日需用的首饰。 凤冠霞帔,珠翠环绕,极尽华丽之能事。 镜中的少女容颜娇美,眉梢眼角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复杂。 她欢喜吗?自然是欢喜的。 能嫁与心心念念的麟郎,还是在他名动天下、最风光无限之时,几乎是每个怀春少女梦寐以求的结局。 父亲为她准备的十里红妆,足以让任何女子艳羡。 可一想到,同一时刻,那位名叫薛浅浅的乡村女子,也同样在准备嫁衣,即将与她一同嫁入赵家…… 不,甚至不算是嫁入同一个“赵家”,而是麟郎会分出一半的时间去往她那由魏王准备的别院…… 苏诗诗的心中便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有些喘不过气。 “小姐,您看这支赤金点翠步摇可好?”丫鬟轻声问道。 苏诗诗回过神来,看着镜中华丽却显得有些陌生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都下去,我想静静。”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份“双喜临门”带来的,独一无二的甜蜜与酸涩。 而在城南,魏 王安排的那座清雅别院“枕湖小筑”内,气氛则要简单,却也更加忐忑。 薛浅浅抚摸着身上那套按皇室郡主品级准备的、精美绝伦却略显沉重的嫁衣,指尖有些发凉。 屋内陈设无一不精,无一不美,伺候的丫鬟婆子恭谨有加。可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偷穿了别人衣裳的灰姑娘。 她脑中反复回响着那位魏王弟弟私下对她说的那番话。 “阿姊,你的身份,眼下还不宜公开,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对你,对你赵兄都不好。但你要记住,你是我朱麒的阿姊,这份嫁妆,这份体面,是你应得的。安心待嫁,莫要想多。” 她知道这个弟弟是为她好,麟郎也定然不会负她。 可那位苏小姐……她是中原首富的千金,知书达理,大家闺秀,嫁妆那般丰厚…… 自己呢?除了与麟哥哥从小到大的情份,还有什么? 不,她还是魏王府失散多年的长郡主。 两份嫁衣,两处华宅,两颗女儿心,在这喜庆的氛围里,各自品尝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待嫁滋味。 次日,赵麟双婚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汴州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赵案首要同时娶两位夫人!一位是苏首富的千金,一位听说是魏王殿下的义姊,” “我的天!这才子配佳人,还一配就是一对,真是羡煞旁人。” “何止,文比刚赢,立马双喜临门,这赵麟莫不是文曲星下凡,自带福运?” “啧啧,苏家嫁女,那嫁妆怕是能铺满整条御街!魏王嫁义姊,排场还能小了?这下有好戏看咯。”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04章 恩师考核,乡试阳谋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无人不在议论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大婚礼。 士林才子们更是摩拳擦掌,纷纷绞尽脑汁创作贺诗、贺联。 希望能借这股东风,让自己的才名也能随着赵麟的婚事传播一二。 整个汴州城,年味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的浓烈起来。 赵麟听了王大石的禀报之后,不由苦笑连连,如此一幕,让他想起了前世那种顶流明星一样。 此时,他就有这样的感触。 不过,与这满城欢庆格格不入的,是布政司衙门后堂。 张潮面色阴沉地坐在太师椅上,脚下是几片刚刚牺牲的上好瓷杯碎片。 管家和下人垂手肃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好一个赵麟,好一个双喜临门。” 张潮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 文比之败,已让他威望受损,如今赵麟借势婚礼,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几乎不再局限于中原七府,而是有了名闻天下的趋势。 他与这赵麟的恩怨,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哪里还有后退的可能。 一想到那小子的关系,他就感到一阵头大。 首辅大人密信让他铲除掉此子,谁曾想,非但没有削弱一丝,反而让他声誉愈发响亮起来。 魏王、苏方正、林世海、蒲存义,甚至还有那突然冒出来的汤尹、许贞清…… 想到这些人,他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以及更加炽烈的嫉恨。 “不能再让他这么顺风顺水下去了……”张潮眼神阴鸷,暗想道。 “乡试……对,乡试在即,主考官的人选……” 他脑中飞速盘算着,必须尽快与京中首辅大人取得联系,绝不能让赵麟如此轻易地踏过乡试这道关卡。 那林世海虽是中原七府之学政,但在乡试中,他也只能是副主考官而已。 一锤定音的,还是那位来自京城的主考官。 所以,这个乡试主考官必须拿下才行。 那赵麟通过不了乡试,一切声誉都将化为灰烬,到时这中原七府的学子,定会狠狠踏上他一脚。 这就是现实。 “哼,哼,赵麟,我们走着瞧。” 满城喜庆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赵麟,此刻却是在自家修葺一新的府邸中,接待着特意寻来的恩师汤尹与许贞清。 汤尹看着自己这位即将迎来人生大事 的弟子,目光平静中带着审视。 “小子,婚事固然重要,然心不可乱,志不可移。乡试之期不远,你可有准备?” 许贞清虽宿醉方醒,精神却不错,闻言也笑道。 “子畏兄要求也太严了些。不过嘛,小子,你如今名声太盛,恐招人嫉。乡试场中,未必太平,文章需做得更加滴水不漏才是。” 赵麟躬身应道:“二位老师教诲的是。弟子不敢懈怠。婚礼事宜,自有长辈与兄长操持,弟子会谨守本心,潜心备考。” 他知道,眼前的繁华与喜庆,不过是征程中的一处驿站。 赵麟口中说着潜心备考,心中却也是心潮起伏。 对于即将到来的乡试,他既是期待,又难免有几分忐忑。 前世记忆中,那“范进中举”的故事可是印象深刻,中举前后的云泥之别,可不是他现在一个小小的秀才功名所能比拟的。 更何况,这方世界的科举,竞争之激烈只怕更甚。 强如江南四大才子,当年在乡试中折戟沉沙的也并非没有,他汤师便是因故未能更进一步,许贞清公当年似乎也并非一举夺魁。 “天下才子何其多也,我虽有前世宿慧,恩师之授,却绝不可小觑了任何人。” 赵麟暗自警醒,将那一丝因连日胜利而产生的微微骄矜之气彻底压下。 汤尹与许贞清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考较之意。 汤尹淡淡道:“既说备考,那我与贞清便考考你。贞清,你出题吧。” 许贞清也不推辞,略一沉吟。 “乡试重经义,尤重《春秋》微言大义。便以此为题:‘郑伯克段于鄢’,你且说说,其中‘克’字,当作何解?又蕴含何理?” 此题看似基础,实则极考功底。 “克”字寻常解为“战胜”,但于《春秋》笔法中,却暗藏褒贬。 郑伯(庄公)对弟弟共叔段,并非两国交战,用“克”字,实是讥讽庄公处心积虑,养成其弟之恶而后诛之,失却兄弟之道。 赵麟不假思索,从容应答:“《左传》有言,‘如二君,故曰克’。此‘克’字,非褒奖之词,乃讥讽之笔。” “意指郑伯与共叔段虽为君臣,实如二君相争,暴露其不教而诛,失兄友弟恭之伦常。其理在于警示为君为上者,当以教化仁德为本,而非权谋算计,纵恶而除之,此非治国齐家之正道。” 他不仅点明“克”字深意,更引申出为政 、齐家的道理,理解透彻,立意高远。 许贞清眼中闪过激赏,却不动声色,继续追问:“若以此理观照当下,兄弟争产,乃至藩王……咳咳,宗室间之龃龉,又当如何?” 这个问题就有些敏感了,隐隐触及皇室。 赵麟心念电转,谨慎答道:“圣人有云:‘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上位者若能明德慎罚,公正无私,则自然上下和睦。若心存偏私,纵有法令,亦难服众。此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回答既引圣人之言,又未具体指涉,保持了分寸,却点明了核心。 汤尹微微颔首,接过话头:“经义之外,策论更为关键。若乡试策论问及‘钱法’,如今民间私铸铜钱、劣钱泛滥,白银流入日增却又掌控于豪商巨贾之手,致使物价不稳,朝廷财用不足,你当如何对策?” 这才是真正考验实务能力的题目。 赵麟结合前世所知和此世见闻,沉思片刻,朗声道。 “学生以为,此弊需多管齐下。” “其一,严刑峻法,打击私铸,整顿钱监,保证官钱信誉与质量,此为‘堵’。” “其二,逐步规范白银使用,或可考虑由朝廷设立‘银库’,尝试以官定比例,部分赋税折银征收,平抑银价,此为‘疏’。” “其三,也是根本之策,在于发展生产,鼓励工商,使天下财物丰沛,则钱银自然流通无碍,物价可渐趋平稳。所谓‘开源’与‘节流’并重,‘堵漏’与‘疏导’结合。” 他提出的“堵、疏、开源”三策,层次分明,既有短期手段,又有长远眼光,尤其是“部分赋税折银”的想法,在此世颇为新颖,让汤尹和许贞清都听得目光炯炯。 一番问答下来,许贞清看向赵麟的眼神,已不仅仅是欣赏,更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嫉妒。 他长长叹了口气,扭头对着汤尹,语气酸溜溜的。 “子畏兄,我……我真是嫉妒你啊!如此良才美质,心思缜密,见识超卓,更难得的是这份沉稳心性。你隐居数十载,从何处挖来这般一个妖孽弟子?早知如此,当年我便该走遍天涯海角,先你一步将他收入门下。” 汤尹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也忍不住浮现出难以抑制的骄傲与欣慰。 他捋了捋胡须,难得地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哈哈,此乃天意,强求不得。” 能得到两位文坛泰斗如此赞誉,赵麟心中也是暖流涌动,正要谦逊几句,忽见二哥 赵兴急匆匆从外面走来,脸上带着愤懑与焦急。 “麟哥儿,不好了,外面不知怎地,突然传起一股谣言。” 赵麟心中一凛:“二哥,何事惊慌?” 赵兴气道:“现在城里都在传,说你是大宗师的得意门生,林大人为了捧你,已经……已经内定了此次乡试的解元给你,还说林大人会利用学政职权,在阅卷时偏袒于你。” “什么?!”赵麟脸色顿时一变。 这谣言,何其毒辣! 几乎在同一时间,学政衙门。 林世海也听到了心腹的禀报,他先是愕然,随即那张一向儒雅涵养极好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笔墨纸砚俱跳。 “无耻。卑鄙小人,安敢如此污我清名,毁我弟子前程。” 他气得浑身发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 他一生爱惜羽毛,重视名声胜过性命,如今竟被人如此构陷!更重要的是,这谣言简直是为赵麟量身打造的毒计。 他当然希望赵麟能中解元,可若是在这谣言四起之时中了,那赵麟这解元之位便永远洗不脱“内定”、“舞弊”的嫌疑,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被天下学子唾骂。 连他林世海,也一样会被泼满脏水,声名扫地。 这已不仅仅是打压,而是要将他林世海和赵麟师徒二人,一起置于死地。 “杀人诛心,这是杀人诛心的阳谋啊。” 林世海双目赤红,猛然停下脚步,对心腹厉声道:“备轿,不……备马。本官要立刻去求见魏王殿下,并上奏朝廷,此次乡试,本官要求回避,绝不能让这等小人奸计得逞。” 这时,一旁的师爷及时劝阻道:“东翁,且慢,您有没有想过,若真是这样,岂不是正中那些卑鄙小人的奸计?”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05章 汤尹反击之法——经策会 林世海胸中怒火翻腾,铺开奏本,提起笔便要写下“为避嫌恳请回避本届乡试事”的措辞。 笔锋刚触及纸面,一直侍立在旁、沉默不语的师爷连忙上前一步,急声道上前道。 “东翁,不可,万万不可啊。” 林世海笔势一顿,抬头怒视。 “为何不可?难道要任由那奸人污蔑,毁我清誉,害了麟哥儿前程吗?” 师爷连连摆手,压低声音道。 “东翁,您细想,您此刻上奏回避,在外人看来,是心虚乎?是畏惧流言乎?” “那散布谣言之人,恐怕正盼着您如此行事。您一旦回避,无论赵公子中与不中,这‘内定’、‘舞弊’的脏水就算泼成了七八分。此乃对手激将之法,逼您自乱阵脚,东翁切不可中计啊。” 一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林世海瞬间冷静下来。 他放下笔,深吸一口气,脸上余怒未消,却多了几分凝重。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难道就任由这谣言肆虐,束手无策?” 师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捋须道。 “东翁,您这是关心则乱。如今赵府之中,不是有两位现成的‘定海神针’在吗?汤先生与许公,皆是当世奇才,阅历丰富,智计超群。此事关乎赵公子之前程,他们岂会坐视不理?何不速去赵府,与他二人商议,定能想到万全之策。” 林世海闻言,如梦初醒,猛地一拍额头, “是极,是极。我怎么忘了子畏兄和老许了呢?” 他立刻起身,也顾不上换官服,穿着常服便急匆匆出门,直奔赵府而去。 待到赵府,林世海被引到客厅,才发现这里已是济济一堂。 不仅汤尹、许贞清在座,连魏王朱麒和未来岳父苏方正也赫然在列,几人面色皆是沉凝。 显然,这恶毒的谣言传播速度极快,已然惊动了所有核心人物。 “子瑜,你也来了。” 汤尹看到他,微微颔首,神色平静,但熟悉他的林世海却能看出那平静之下隐藏的冷意。 任谁被扣了一盆子屎,也不会开心起来。 魏王朱麒冷哼一声。 “好毒辣的手段,这是要将林大人一并架在火上烤,若处置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苏方正胖脸上也没了往日的笑容,忧心忡忡。 “如今满城风雨,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必须尽快想个法子破解才行。这乡 试也是在即,不能耽搁了。” 林世海苦笑着将师爷的分析说了一遍,末了道。 “是我一时情急,险些中了奸人之计。如今之计,该如何是好?还请诸位一同拿个主意。” 众人陷入沉思,客厅内气氛凝重。这阳谋最恶心之处在于,它利用了人心的猜疑。你无法自证,越是辩解,越是显得心虚。 片刻后,一直闭目养神的汤尹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淡然开口:“此计虽毒,破之亦不难。” 众人精神一振,齐齐看向他。 汤尹继续道:“对手欲借‘内定’之名,污赵小子之功名。那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将此事彻底公开,置于阳光之下,让天下人共同见证。” “哦?子畏兄有何妙计,快快道来!”许贞清催促道。 汤尹看向魏王和林世海:“可联名发出公告,或由殿下以观风使身份,子瑜以主管学政名义,公告全城乃至全省学子。” “公告内容?”魏王追问。 “其一,严正声明,乡试抡才大典,关乎国本,绝无任何徇私舞弊之可能,若有传言,皆系小人构陷,一经查实,严惩不贷。此为正名。” “其二,”汤尹声音提高了几分:“为彰显公正,涤清谣言,特在乡试之前,于汴州城内举办一场‘文魁阁讲经论策会’。邀请全省有意参加的优秀学子,以及德高望重之大儒共同参与。讲经义,论策问,公开辩难,相互切磋。让赵小子与天下英才,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真刀真枪地比试一番。”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魏王朱麒率先抚掌:“妙啊,如此一来,赵兄有多少斤两,天下人自有公论。若他能在群英汇聚的公开场合,依旧力压群伦,展现出远超同济的才学,那这‘内定解元’的谣言,便不攻自破。反而会成就他凭真才实学折服众人的美名。” 林世海也是眼前一亮,激动道:“好,此计大善。不仅能破局,更能借此机会,彰显朝廷取士之公,震慑宵小。更能让赵小子提前感受乡试氛围,与同辈交流,一举数得。” 许贞清也点头赞同:“不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老夫与子畏兄,可亲自坐镇,担任评判,确保公平。” 苏方正立刻拍着胸脯道。 “举办这会的一切开销,包在苏某身上,定要办得风风光光,让全省学子都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才子。” 汤尹最后看向一直沉默聆听的赵麟,语气带着询问,却更含信任。 “此法虽好,却也将你推至风口浪尖,众目睽睽之下,不容有失。你,可敢接下?” 赵麟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众人期待和信任的目光,心中豪情顿生,他躬身一礼。 “弟子愿往,正欲借此机会,会一会天下士子,以正视听。” 他知道,此计乃是不得不为的上策。 只要自己敢站出来,不说其他,就已经让那些宵小阴谋不攻自破。 再者,他还真想会与会中原,甚至天下的士子。 前天与大梁书院的文比,他还没过瘾呢。 “好!”魏王朱麒兴奋不已,霍然起身,他知道只要宣扬出去,不但汴梁城会汇聚中原七府的士子。 恐怕,江南士子也将闻讯赶来。 怎么说,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许贞清再次坐镇此次讲经会。 其吸引力可想而知。 同时,朱麒也想到了这位疯道人的另一层含义,那就是在士林中扩大他的影响力,继而笼络更多的人才。 “既然如此,我们便依计行事。本府这就回去准备公告,并以殿下观风使名义,广邀学子。大宗师,您学政衙门的公文也需尽快发出!” 府尊蒲存义很是激动道,如此一场声势浩大的“经策会”,无疑是他一笔巨大的功绩:“苏翁,场地、一应物资就劳你费心了。” 有中原首富老苏出钱出力,这又府衙节省了一大笔的开支。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06章 再引轰动,赵麟大婚 众人筹划完毕,便各自离开了赵府。 书房内,只剩下汤尹、许贞清和赵麟师徒三人。 想起刚才一行人为他的担忧,赵麟心中暖流涌动。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身旁的二位师长深深一揖:“恩师,许公,今日之事,多谢二位老师为学生筹谋。” 虽然他自信凭借自身学识,不惧任何挑战,更无畏宵小之辈的暗箭。 但见到如此多的长辈、贵人为了他的前程,不惜劳心劳力,这份毫无保留的扶持,让他怎能不心生万千感慨? 前世孤身奋斗的记忆犹在眼前,而今生,他却拥有了如此坚实的后盾。 这已不仅仅是师徒之情、知遇之恩,更似一种难以名状的羁绊。 汤尹看着他,目光深邃,语气平和却带着力量。 “你既入我门下,承我文脉,护你周全,助你前行,乃为师分内之事。前路荆棘,非一人可独行,谨记今日众人之力,他日若有所成,勿忘回报。” 许贞清也捋须笑道。 “哈哈,赵小子,莫要做此小女儿姿态。我辈文人,遇此龌龊之事,自当挺身而出,涤荡污浊。何况,老夫也想看看,你在那‘文魁阁’上,如何再让天下人惊艳一番!” 赵麟重重颔首,将这份感激与责任深深埋入心底。 就在魏王与林世海商议定策的次日,汴州府衙与学政衙门便联合发布了盖有大印的正式公告。 府尊蒲存义更是亲自督促,命人将公告誊抄多份,张贴于城门、市集、书院等所有人流汇聚之处。 正如赵麟等人所预料的那般,这则公告一经发布,瞬间在汴州城乃至整个中原行省激起了千层巨浪! 公告内容清晰明确:为彰显科举公正,激励学子进取,特于乡试前,在汴州城“文魁阁”举办“文魁阁讲经论策会”。 届时将邀请学政林世海大人、文坛泰斗、江南大儒许贞清先生等共同主持点评,凡本省有意参加乡试之学子,皆可报名参与,公开讲经,辩论策问,以文会友! “轰!” 整个士林彻底沸腾了。 赵麟之名,本就因文比大胜和双婚喜事处于风口浪尖,如今这则公告,更是将他的名声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看笑话的。 怎么说,在昨天的谣言中,他们也是其中最为欢腾的讨伐者和传播者。 更多的则是惊叹,这赵案首可是真能折腾 啊。 不过,不得不佩服他的才智,方能想到如此绝招来化解。 “文魁阁讲经,我的天,林学政、江南四大才子许公……这阵容,堪称空前啊。” “这是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检验赵案首的成色啊。妙,实在是妙!” “何止是检验赵麟?这是给全省学子一个天大的机会。若能在此等盛会上一展才华,得其一二指点,胜过苦读三年。” “必须去,赵麟与大梁书院文比,我等未能亲眼得见,此次绝不能再错过。” “正是,若能在此会上扬名,乡试之时,考官亦会高看一眼。” 无数来自其他州府的士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激动得热血澎湃,摩拳擦掌。 他们中或许有人对赵麟的盛名心存质疑,或许有人单纯想借此机会崭露头角。 但无论如何,“文魁阁讲经会”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无比激动的盛会。 汴州城作为大魏八大繁华都市之一,每日南来北往的商旅、脚夫、游人络绎不绝。 这则爆炸性的消息,随着这些人的口耳相传,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大江南北扩散开去。 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赵麟”之名与“文魁阁讲经会”,将成为整个大魏文坛瞩目的焦点。 然而,有人欢欣鼓舞,自然就有人气急败坏。 布政司衙门后堂,再次响起了瓷器碎裂的刺耳声音。 张潮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看着眼前心腹送来的公告抄本,气得几乎要将牙根咬碎。 “好……好一个林世海,好一个赵麟。好一个……文魁阁讲经!”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 他苦心孤诣,散播“内定”谣言,这本是一招杀人不见血的绝户计,足以让林世海和赵麟身败名裂,至少也能让他们焦头烂额,在乡试前心神不宁。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后续的手段,只等谣言发酵,再给予致命一击。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快,手段更是如此……堂堂正正,却又犀利无比。 他们非但没有回避,没有辩解,反而顺势而为,搞出了这么一个“文魁阁讲经会”。 直接将暗处的流言摆到了明处,要用绝对的实力和公开的较量,来粉碎一切质疑。 这一下,他散播的谣言非但成了笑话,反而成了替这次盛会、替赵麟扬名的垫脚石。 这怎能不令张潮感到恼怒? 可以想象,一旦赵麟在那文魁阁上,当着中原七府的所有士子和几位泰斗大儒的面,再次展现出碾压般的才华,那他张潮,以及背后指使之人,就会彻底沦为跳梁小丑。 所有的污蔑,都将百倍反噬其身。 “阳谋……这才是真正的阳谋。” 张潮无力地瘫坐在太师椅上,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对方这是摆明了阵仗,要用煌煌大势,碾压他的一切鬼蜮伎俩。 “大人,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心腹战战兢兢地问道。 张潮目光阴鸷变幻,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难道我们能去阻止这讲经会不成?” “哼,让他们得意去吧。乡试……主考官的人选,必须拿下。届时,任他赵麟才高八斗,在真正的权柄面前,也要他龙困浅滩。” 他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京城那边的运作上。 汴州城关于“内定解元”的风波,也被另一桩事分去了不少眼球。 那就是更引人瞩目、更让人津津乐道——赵案首的婚礼,终于到了。 这一天,整个汴州城仿佛都沉浸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之中。 从清晨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两支规模浩大的迎亲队伍自赵府出发,一路旌旗招展,仪仗煊赫,引得万人空巷,围观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好家伙,这排场,怕是亲王嫁女也不过如此了吧?” “啧啧,看见没?那抬嫁妆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啊,苏家不愧是首富。” “听说魏王殿下给义姊准备的嫁妆是按郡主规格,瞧瞧那宫扇、那凤冠……” “赵案首真是好福气。一日之内,同时迎娶两位绝色佳人,这可是齐人之福,羡煞旁人。” 街头巷尾,尽是羡慕的议论。 就连赵麟的好友祁谦,在帮忙迎亲的间隙,也忍不住凑到赵麟身边,压低声音,满是艳羡地道。 “赵兄,还是你有本事。薛姑娘温婉可人,苏小姐明艳大方,你这可是将天下男子梦寐以求的两种福气都占全了。日后……嘿嘿,享尽艳福啊。” 赵麟身穿大红喜袍,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容俊朗,气度非凡,引得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偷偷张望。 然而,听到祁谦的调侃,他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是一阵哭笑不得的无奈。 “齐人之福?只 怕是齐人之‘累’啊……” 他暗自腹诽。 他可是清楚,两位妻子意味着以后府邸里可能不会太清净。 所幸,薛浅浅性子柔顺,不喜争抢;而苏诗诗更是蕙心兰质,知书达理。 更重要的是,苏家庞大的商业帝国几乎全靠这位才女在幕后运筹帷幄。 婚后,她大部分时间恐怕依旧要留在苏府处理事务,如此一来,倒是能避免许多后宅摩擦。 想到这一点,赵麟紧绷的心弦才算是稍稍放松,暗自松了口气。 此刻的赵府,早已被装扮得焕然一新,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洋溢着浓浓的喜庆。 府内府外,人头攒动,忙碌非凡。 赵老太太穿着一身崭新的绛红色福字纹袄裙,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容,红光满面,仿佛年轻了十岁。 她身子骨相当健朗,声音洪亮,不断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宾客。 来客见到她,无不赞叹她老人家好福气。 二哥赵兴早已将医馆抛在脑后,里里外外奔波协调,忙得脚不沾地,额头上满是汗珠,虽焦头烂额,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欣慰。 母亲临终前的遗言,他总算是完成了。 至于二嫂张妍、和薛张氏也是忙前忙后,指挥着仆妇们准备宴席、安置礼品,嗓子都有些沙哑,脸上却同样洋溢着喜悦。 赵定虽然是老大,可他终究是乡下农民出身,性格又很木讷。 虽然他管理着赵家的庄园,可他依然不太会应酬,只是闷头帮着搬运物件、整理桌椅,但那黝黑的脸上,憨厚的笑容始终挂着,看着自家三弟如此风光大婚,他打心眼里高兴。 至于王大石以及展白等护卫,更是忙得如同陀螺,迎客、引路、维持秩序、应对突发状况,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用。 如此规模宏大、宾客云集的婚事,仅靠赵家原本的人手是绝难支撑的。 幸亏魏王府、苏府,乃至交好的英国公府都提前派来了大量得力的人手前来帮忙,管事、仆从、护卫一应俱全,这才将一切操持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07章 大婚之日,双姝的暗自较劲 吉时将至,赵府内外已是宾朋满座,喧嚣震天。 魏王朱麒、府尊蒲存义高坐主位,汤尹、许贞清、林世海等文坛泰斗位列嘉宾。 赵老太太也是与众女眷畅聊着什么,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 怎么说,这也是他们近年来,所遇到的最大的喜事了。 然而,这些人不知道的是。 各自府邸正等着迎亲队伍的两位新娘,此时却是心境微妙,同时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作为魏王朱麒的亲姐姐,薛浅浅虽然还未正式认祖归宗,纳入皇室宗亲。 不过,那位小王爷,还是不顾身边人劝阻,按照郡主品级给姐姐打造了凤冠霞帔。 反正在外人看来,自己是她的义弟。 这件婚服华丽非凡,让薛浅浅感觉如坠云端,不甚真实。 她看着镜中珠翠环绕的自己,手心微微出汗。 一旁的侍女小声提醒:“姑娘,不,夫人,苏家小姐那边的嫁妆队伍,听说最后一抬都快到府门了,咱们这边……” 话未说完,但意思明显。 苏诗诗的嫁妆绵延数里,轰动全城。 而她,虽顶着魏王义姊的名头,嫁妆规制也高,但在“量”上,终究无法与苏家抗衡。 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卑和压力悄然蔓延。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支赵麟早年送她的、已被摩挲得光滑的木簪,这是她唯一、也是最重要的“嫁妆”。 与此同时,苏府。 苏诗诗看着镜中明艳不可方物的自己,以及身旁堆积如山的珍宝嫁妆清单,心中虽十分的欢喜和期待,却还夹杂着一丝酸楚。 她知道麟郎重情,那位薛姑娘与他有青梅竹马之谊,这份情谊,是她用多少金银珠宝都换不来的。 她害怕,在这场婚礼中,自己会不会反而成了那个用财富“砸”开赵家大门的俗气女子? 当然,此时赵麟并不知道两个妻子的这些小心思。 他作为迎亲的新郎,为了避免厚此薄彼。 两支迎亲队伍分别去了两府,而他则是路口等待。 如此虽会遭到非议,可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因为无论他先去迎接谁,都会被人诟病,甚至影响到将来。 无奈下,只能如此了。 按照礼仪,在婚礼前,赵麟派人分别给两位新娘送去一枚“同心佩”,象征永结同心。 他 准备的是两块质地上乘、但款式略有不同的玉佩,本意是区分,也显用心。 当苏诗诗收到那枚雕刻着缠枝莲纹、精致华美的玉佩,心中稍慰,麟郎还是用心的。 但女子心细,她随口问了一句送玉佩的嬷嬷:“送往薛妹妹处的玉佩,是何样式?” 那老嬷嬷是个实诚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回夫人,是……是一枚素面玲珑佩,瞧着更古朴些。” 素面?古朴? 苏诗诗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在她听来,这“素面”远不如自己的“缠枝莲纹”精心。 莫非在麟郎心中,薛妹妹代表的是“返璞归真”,而自己则只是“繁华锦绣”? 一股酸涩和较劲的心思悄然升起。她不动声色地收下玉佩,却暗暗决定,在接下来的仪式中,绝不能输了口气。 同样,薛浅浅收到那枚素面玲珑佩时,正觉得贴合自己心意,朴素温润。 但侍女多嘴一句:“姑娘,听说刚才的那位嬷嬷说,苏小姐的那枚是极精细的缠枝莲纹呢……” 薛浅浅的心顿时沉了一下。 她看着自己这枚光秃秃的玉佩,再对比苏诗诗那惊人的嫁妆,一种“果然如此”的黯然涌上心头。 麟郎是否也觉得,自己只配这“素面”之物? 这点小小的芥蒂,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两位新娘心中漾开了涟漪。 可惜,这些赵麟都还不知道。 若是知道她们这种小心思,他一定会后悔不制成一样的同心佩。 好在薛浅浅、苏诗诗都很明事理,今日又是他们大喜之日,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赵府的迎亲队伍,很顺利地接到了她们。 赵府正堂,红烛高照,宾客满棚。 当司仪高喊“新人入堂”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门口。 赵麟身着大红喜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他手中牵着两条鲜红的绸带,绸带的另一端,两位凤冠霞帔、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在家人的搀扶下,莲步轻移,缓缓步入礼堂。 刹那间,欢呼声、祝福声、赞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然而,在这极致的喧闹之下,一些微妙的气氛却在无声地弥漫。 苏诗诗步步生莲,仪态万千,将大家闺秀的风范展现得淋漓尽致,凤冠霞帔在她身上更显贵气。 薛浅浅则努力挺直背脊,虽略显紧张,但那温柔似水、我见犹怜 的气质,也别有一番风韵,引得不少女眷心生怜爱。 赵麟走在最前,感官敏锐的他,如何察觉不到身后两位新娘截然不同的气场? 他心中苦笑,这齐人之福,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消受的。 待二女向老太太,以及并坐的疯道人汤尹奉茶时,苏诗诗举止优雅,言辞得体,充分展现了其受过良好教育的底蕴。 赢得了周围不少人的赞誉。 不过,薛浅浅也不遑多让,她则更显真挚,眼圈微红地跪谢祖母养育之恩,情真意切,让赵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放,连声说“好孩子”。 赵麟看着暗自较劲的两个妻子,只感到一阵头大。 而在场诸多宾客,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一个个嘴角含笑,看着赵麟的眼神满是戏谑。 还有几个人,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让赵麟差点破防,你们这是来祝福的吗?这不纯属来添乱来了吗? 不过,最令他感到头疼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了——夫妻对拜。 司仪不怀“好意”,笑盈盈地看着他,让他为两位新娘亲手佩戴上那枚同心佩。 众目睽睽之下,赵麟深吸一口气,他先走到苏诗诗面前,从托盘上拿起那枚缠枝莲纹玉佩。 “诗诗,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你如这莲纹,慧质兰心,独立芳华。此佩赠你,愿你我之情,如莲之高洁,历久弥新。” 他巧妙地将玉佩的华美与苏诗诗的品性相连,给予了极高的赞誉。 苏诗诗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感动,心中那点芥蒂瞬间烟消云散。 原来,在麟哥哥心中,自己是这般美好。 接着,赵麟走到薛浅浅面前,拿起那枚素面玲珑佩,声音更加温柔。 “浅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便如这素佩,纯净无暇,是我心中最初亦是永远的美好。此佩赠你,象征你我之情,初心不改,质朴永恒。” 他着重强调了“初心”二字,瞬间击中了薛浅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薛浅浅抬起泪光盈盈的双眼,看着赵麟真诚的目光,所有的不安和自卑顷刻化为乌有。 她用力点头,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 赵麟这番因人而异的解释,既显出了他的才思敏捷,也彰显了他对两位妻子是真没有偏差的。 既安抚了苏诗诗可能有的“被轻视”感,也消除了薛浅浅的“自卑感”。 满堂宾客见 状,无不为赵麟的机智和深情喝彩。 魏王与汤尹对视一眼,皆露出满意的笑容。 苏方正更是捋须点头,对这个女婿满意至极。 “夫妻对拜,礼成!” “送入洞房——”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08章 齐人之福?那是甜蜜的负担 “礼成——送入洞房!” 司仪的高唱声落下,赵麟心中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提了起来。 他嘴角扬起一丝的无奈,他明白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薛浅浅与苏诗诗自然不可能共处一室,早被分别引至精心布置好的东、西两处厢房。 赵麟站在庭院中,看着两条通向不同方向的回廊,只觉得头皮微微发麻,神情紧绷。 人家结婚,都恨不得立即奔进洞房双宿双飞。 哪里像他现在这般,左右为难? 要知道在刚才拜堂奉茶时,他已经可感受到了真真切切无声较量。 东厢房,是他青梅竹马的温柔乡。 他定了定神,决定先去东厢房薛浅浅处。 终归是他的白月光,也是首先认识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推开房门,红烛摇曳,满室温馨。 薛浅浅端坐床沿,大红盖头遮住了容颜,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赵麟拿起一旁的玉如意,深吸一口气,轻轻挑开了那方大红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薄施粉黛、清丽绝伦的脸庞。 薛浅浅抬起头,眼中带着初为人妻的羞涩与不安,还有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委屈,显然还在在意那“素面玉佩”与嫁妆之事。 赵麟心中微软,坐到她身旁,握住她微凉的手,温柔道。 “浅浅,还记得村口那棵老槐树吗?我曾在那里对你说,他日若遂凌云志,定不负卿相思意。” “今日,我来履约了。这枚素佩,正如你我之情,不假雕饰,纯净永恒。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在溪边洗衣,令人魂牵梦绕的心上人。”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的回忆和承诺。 薛浅浅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滑落,她用力回握赵麟的手,哽咽道:“麟郎,我……我只要你心里有我便好。” 西厢房,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锦绣布置和装饰。 不用说,这里定是苏诗诗所在之处了。 安抚好了薛浅浅后,赵麟又硬着头皮,正准备推开了西厢房的房门。 那苏府的一等丫鬟红袖、百灵,已是率先开了门。 当然,神情却是满脸怨气,至于为何,不用猜赵麟也能明白。 “咳咳……” 不过,他还是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这里的布置更为华美精致,空 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 只见苏诗诗同样端坐着,盖头下的身姿挺拔,自带一股优雅气度。 赵麟走过去,轻轻拿起玉如意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只见眼前的佳人妆容明艳,凤冠霞帔将她衬托得如同牡丹绽放,国色天香。 她嘴角带着得体的微笑,但那双聪慧的美眸中,却藏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期待。 赵麟心中了然,知道这位心思玲珑的妻子需要的是肯定和独特的赞誉。 他执起她的手,微笑道:“诗诗,今日宾客皆赞你仪态万方,堪为闺秀典范。” “但我更欣赏的,是你运筹帷幄、执掌苏家商号的慧心与魄力。这缠枝莲纹,出淤泥而不染,正如你身处繁华却能保持本心,独立自信。能得你为妻,是我赵麟之幸。” 这番话,既肯定了她的家世修养,更拔高到了欣赏其才华能力,精准地满足了苏诗诗那小女儿般的心理需求。 试想,谁不想听到情郎的夸赞呢? 就算心中还有那么一丝的幽怨,此时也荡然无存了。 苏诗诗的脸上的笑容果真变得明媚起来,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轻声道:“夫君过誉了。日后……还请夫君多多怜惜。” 见总算初步安抚住了两位新娘,赵麟不敢多留,陪她说了一会情话,就寻了个借口。 “诗诗,你且稍作休息。前厅还有众多宾客以及恩师需要作陪,为夫需得先去照应一番。” 苏诗诗柔声叮嘱:“夫君,少饮些酒。”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赵麟信誓旦旦笑道,随后离开了西厢房。 喧闹的宴厅,气氛异常的热烈。 魏王、蒲存义、苏方正、林世海、祁谦等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他都得上前敬酒。 汤尹与许贞清虽不拘于此,但也含笑看着。 赵麟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引得满堂喝彩,都说赵案首不仅文采风流,酒量亦是不凡,真乃豪杰! 期间,赵老太太心疼孙子,特意过来提醒了好几次,要他少喝点,莫要伤了身子。 赵麟面上乖巧应承,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 “奶奶,孙儿知道。但……孙儿今晚必须‘醉’啊。”他心中哀叹。 若是不喝醉,清醒着回去,难道真要入洞房? 入哪个?先东后西?还是先西后东? 无论哪种选择,都预示着 一场艰难的“奔波”和明天可能腿软一整天的悲惨结局。 这齐人之福,果然是痛并快乐着。 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内里的“艰辛”唯有自己知晓。 于是,他更加“豪迈”地举起了酒杯,对着再次涌上来敬酒的众人。 “醉吧,醉倒才是解脱,洞房之事,来日方长……” 汤尹与许贞清二人,看着赵麟那几乎是“视死如归”般与宾客拼酒的架势,都是一愣,随即对视一眼,皆是莞尔。 “子畏兄,瞧见没?你这宝贝弟子,如今是知道‘齐家’二字的千斤重担了。哈哈,治国平天下或许尚可徐徐图之,这齐家之道,尤其是齐‘两家’之道,可是片刻都拖延不得,眼下就难住这小子了。” 疯道人饮了一杯美酒,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既是好笑又是理解的意味。 “年少风流,总需付出些代价。齐家看似寻常,内里乾坤,确实不比做一篇锦绣文章容易。” 一旁的林世海听着两位老友的调侃,再看看场中已是面泛红光、眼神却明显开始寻找“脱身之计”的赵麟。 “我等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子真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吧?乡试在即,还是少伤身子为妙。可……这是他新婚之夜,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总不能强行把他绑走吧?” 纵使他们学富五车,是当世鸿儒,面对这种小夫妻闺房内务,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 就在此时,厅外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骚动,不知是谁惊喜地喊了一句。 “下雪了?快看,下雪了!”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望向窗外。 果然,只见漆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时竟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那雪花不似寒冬那般凛冽刺骨,而是带着立春后的些许暖意,轻盈地旋转、飘落,很快就将庭院内的屋瓦、枝头染上了一层浅浅的洁白。 府尊蒲存义走到窗边,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春雪,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好,好啊。立春之后降此祥瑞,此乃吉兆。这是为麟哥儿大婚之喜而下,亦是为我中原百姓来年之丰收而下。瑞雪兆丰年,双喜临门。” 满堂宾客见状,也纷纷称奇道贺,婚礼的喜庆气氛因这场不期而至的雪更添了几分浪漫与祥瑞。 汤尹与许贞清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仿佛同时想起了什么,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朗声大笑起来。 二人眼中闪着追忆与 兴奋的光芒。 “子畏兄,见此暖雪,你可也是想起了数十年前,金陵泛雪湖上那场雅事?” 汤尹平静的脸上也浮现出罕见的缅怀与激动,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悠远。 “如何能忘?那夜亦是如此暖雪,湖天一色,你我四人,纵情诗酒,笔墨纵横……那是快意平生的一夜啊。” 他说的是当年他们江南四大才子雪夜泛舟,留下无数传世佳作的风雅往事,至今仍是江南文坛脍炙人口的传说。 许贞清抚掌,目光炯炯地看向场中有些发懵的赵麟。 “哈哈,子畏,此情此景,岂非天意?不如……你我今夜便再来一次‘雪夜泛舟’,如何?也让这小子见识见识,何谓真正的文人风雅。” 汤尹含笑颔首:“正合我意。” 一旁的林世海瞬间就明白了这两人的打算,他因当年未能参与那场盛事一直引以为憾。 此刻闻言,顿时激动得拍案叫绝。 “善,大善。若是今夜能重现当年江南四大才子之雅事,再有赵小子这‘中原第一才子’参与,必能再出佳作,传为千古佳话。这可比闷头喝酒,要有意趣多了。” 三位文坛巨擘的意见瞬间统一。 许贞清立刻朝着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赵麟招了招手,扬声道。 “赵小子,还愣着做什么拼酒?没看见天降祥瑞吗?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虚掷于杯盘狼藉之间?快过来,随我等往城外泛月湖一行,踏雪寻梅,煮酒论诗。” 赵麟此刻正愁找不到正当理由脱身,闻听此言,简直是喜从天降。 他立刻丢下酒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三位师长面前,躬身应道:“弟子遵命,能随三位老师雪夜雅集,实乃平生大幸。” 他心中狂呼得救了,这简直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不仅能名正言顺地逃离这“酒局”和“洞房抉择”,还能与这三位文坛顶尖人物雪夜泛舟,这是何等难得的机缘? 若是能再得一两句点拨,或是合作出什么佳作,对其文名和即将到来的乡试,都有莫大好处。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09章 雪夜楼船雅事,名动汴州八方 苏方正等人听闻之后,先是一愣,随即狐疑明白了汤尹等人的回护之意和雅兴所在,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大加赞赏。 特别是魏王朱麒,振奋不已。 江南四大才子,是他最为欣赏的当世鸿儒。 也最是喜欢他们的诗词歌赋、书画。这些时日,他一直想找机会,再把汤尹、许贞清邀请到王府。 可惜,碍于为阿姊准备嫁妆,一直没得空闲。 现在,突然听到他们要一起泛舟湖上,怎能兴奋? 随后,他当即向自己身边的太监下令:“快!备好车马、楼船、暖炉、美酒,本王也要随行,一睹这文坛盛事。” 顷刻间,整个赵府的焦点,便从喧闹的婚宴,转向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夜雅集。 赵麟在新婚之夜,被三位师长“抓”去湖上吟诗作画,这理由冠冕堂皇,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更是风雅到了极致。 若说有幽怨的,也只是赵老太太一人了。 她可是急着想抱重孙子呢? 谁家的新郎,在这新婚之夜,被人“抓壮丁”去游玩啊? 她很想劝阻,却被孙媳妇张妍给拦了下来。 “祖母,抱大孙子又不急于这一时,但如此扬名机会,与诸先生交流的机会可没几次。你也不想麟哥儿永远只做一个秀才吧?” 果然,她这句话还是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赵老太太一听,顿时不敢再劝阻:“那……那让麟哥儿穿厚一些,湖上冷。” “放心吧,祖母,魏王还有苏伯,他们都有楼船的,一应俱全,不用咱们操心的。” 在二嫂张妍的劝说下,老太太终于心安了。 “那我得去后院一趟,总得安抚好我那俩孙媳妇。” 赵老太太迈着小脚,蹬蹬去了后院。 薛浅浅与苏诗诗在房中得知消息,虽有些许失落,但她们二人终究是通情达理之人。 同时,还隐隐透着对自家夫君才华的骄傲。 毕竟,能与诸多大儒深夜论道,泛舟湖上,是多少学子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可以预料,今夜在那楼船之上,定少不了传世的佳作。 特别是苏诗诗,竟还有一些期待起来。 夜色深沉,暖雪纷飞,汴州城外的泛月湖却一反平日的静谧,此刻灯火通明,人声隐隐。 湖心处,一艘巨大的楼船宛如水上宫殿,静静停泊。 此船高三层,飞檐 翘角,雕梁画栋,通体仿佛由名贵木材打造,在无数灯笼与特制气死风灯的映照下,折射出金碧辉煌的光泽,将周围的湖水与雪花都映得一片璀璨。 众人乘坐小船抵达楼船之下,仰头望去,更觉其宏伟。 登上舷梯,脚下是铺着厚厚绒毯的甲板,两侧侍立着身着统一服饰、训练有素的苏家仆役,见到主人与贵客登船,齐齐躬身行礼,动作整齐,悄无声息,显露出极高的规矩。 赵麟一行人进入主舱,里面的陈设布局,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舱内空间极其开阔,以名贵的紫檀、花梨木隔出不同的区域,摆设着精巧的案几和舒适的软垫。 四壁悬挂着并非俗气的金玉,而是前朝名家的真迹字画,角落里摆放着幽幽吐香的瑞兽铜炉,暖气融融,与外界的春寒料峭恍若两个世界。 案几上早已备好了精致的点心、时令水果,以及数种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美酒。 “苏翁,你这可真是让本王开了眼界啊。” 魏王朱麒虽是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不由得啧啧称奇,拍了拍身旁苏方正富态的肩膀,半是调侃半是感叹道。 “你这楼船,怕是比本王的王舟还要奢华几分。” 苏方正连忙拱手,脸上堆满谦逊的笑容,眼神深处却难掩得意与骄傲。 “殿下谬赞了。不过是家中世代经营,积累了下的,这船平日也只是闲置,难得今日诸位贵人、先生有此雅兴,方能派上用场,不至蒙尘罢了。” 他话语虽谦,但那“世代皇商”的底蕴却在不经意间流露无遗。 魏王笑道:“苏翁过谦了。不过,你这船虽好,安全与清静却需本王来保障。” 他随即对身后一名侍卫统领吩咐道。 “传令下去,王府禁卫接管湖面警戒,方圆百丈之内,不许任何船只靠近,务必确保我等不受打扰。” “遵命!” 侍卫统领领命而去。 很快,众人便能透过琉璃窗,看到几艘小巧迅捷的王府巡逻艇无声地滑入雪夜湖中,将这片水域隔绝开来,彰显着亲王的权威。 府尊蒲存义看着这极致的奢华与严密的护卫,也不禁莞尔。 “苏兄,汤公、许公他们将赵小子在新婚之夜就‘抓’来这湖上吹风受冻,你这做岳父的,心中可曾有些许不满啊?” 苏方正闻言,立刻把胖脸一板,义正词严道。 “蒲兄这是哪里话,您也太小看我那女儿 ,更是小看我苏某人了。能得汤先生、许公、林大人如此看重,深夜点拨,这是赵小子几世修来的福分。” 随后,他又继续道:“不瞒诸位,若非诗诗今日是新妇入门,需守些规矩,以她那性子和对汤公、许公文才的仰慕,说不定自己就跟来了。” 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既表明了态度,又暗戳戳地炫耀了一下自家女儿的识大体和对夫君的支持。 引得舱内众人,包括汤尹、许贞清在内,都是哈哈大笑,气氛愈发融洽。 一旁的赵麟听闻岳丈的话,不禁点了点头,以诗诗的性子,还真有可能。 若用前世的话说,她可是一个真正的女文青。 此刻,泛月湖岸边,却已是人头攒动,喧闹异常。 汴州城本就夜生活丰富,加之今夜是赵麟大婚,全城关注。 这雪夜泛舟的消息,不知被哪个眼尖嘴快的仆役或宾客传了出去,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城中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许公、大宗师,带着赵案首去泛月湖上雪夜雅集了!” “我的天,难道江南四大才子雪夜遗风,又要重现了吗?” “快去看看,说不定能远远听到几句传世诗词诞生。” “同去同去,此等盛事,岂能错过。” 无数士子文人、骚客闲人,乃至许多好奇的百姓,纷纷冒着暖雪涌向泛月湖畔。 很快,岸边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翘首以盼,望着湖心那艘如同仙宫宝殿般璀璨夺目的楼船,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激动。 一些自诩才子的文人更是捶胸顿足,恨不得肋生双翅,飞上那楼船,哪怕只是在角落旁听,感受一下那文气纵横的氛围,也足以成为一生吹嘘的资本了。 “唉,为何不是我?” “若能登此船,与诸公一会,死而无憾了。” “赵麟……真他娘的命好啊。” 这时,湖上楼船,丝竹声隐隐响起,酒香混合着墨香,飘散到了岸边,更引得众人羡慕不已。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10章 湖心泼墨,雪夜惊世之作 汴州湖心。 楼船顶层,宽敞轩厅内,暖炉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琉璃窗外是无声飘落的鹅毛大雪与墨色湖面,窗内则是灯火通明,文气氤氲。 案几之上,宣纸铺陈,徽墨研浓,湖笔林立,端砚生辉。 更有数张专门用于作画的大案摆放开来,气氛已然烘托到位。 魏王朱麒、府尊蒲存义、苏方正以及林世海等人,皆退至稍远处的席位,屏息凝神,生怕打扰了场中三位主角的雅兴。 只有少数侍从在角落静立,随时准备添墨、换纸。 汤尹立于窗边,负手看着窗外茫茫雪景,湖岸边的点点灯火与喧嚣仿佛被这雪幕隔绝,只剩下这一方宁静的天地。 他许久未曾动笔,只是静静地看着。 许贞清性子更急些,已然有些技痒,他搓了搓手,笑道。 “子畏兄,莫非还在酝酿惊世之作?不如先由老夫抛砖引玉,热热场子?” 汤尹未回头,只是淡淡道:“还是昌谷你先请吧。” 许贞清也不客气,走到一张案前,提起一支大号湖笔,饱蘸浓墨,略一沉吟,便笔走龙蛇。 他写的是诗,亦是书法。 “《乙未春雪夜泛舟泛月湖》” ………… “湖船金碧灿,墨意胸中横。” “莫笑骚人老,犹能笑后生。” 诗句既描绘了眼前景致,又抒发了自己不服老、愿与年轻人一争长短的豪情。 更妙的是他的书法,用的是他最为擅长的行楷,笔力雄健,结构严谨,于法度中见洒脱,引得林世海在一旁不住点头喝彩。 “昌谷的笔力愈发精纯了,此诗此字,已属上乘!” 赵麟也由衷赞道:“许公宝刀未老,学生佩服。” 许贞清哈哈一笑,颇为自得,将笔一放:“砖已抛出,就看你们的玉了!” 这时,汤尹终于转过身来。 他目光扫过案上宣纸,又看了看窗外雪景,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超脱。他没有选择写诗,而是径直走向那张最大的画案。 “研墨。”他平静吩咐。 侍从连忙上前,将一方顶级松烟墨磨得浓稠如漆。 汤尹挽起道袍的袖子,露出略显清瘦却稳健的手腕。 他深吸一口气,骤然出手。 他没有用笔,而是直接伸出右手食指,插入那浓墨之中,随即闪电般在雪白的宣纸上划动起来 。 “指墨。”许贞清低呼一声,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魏王朱麒,林世海、蒲存义、苏方正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 这可是汤尹当年名震江南的绝技之一,以指代笔,更能展现其磅礴不羁的性情与对力道的控制。 只见汤尹手指翻飞,或点、或抹、或勾、或扫。 浓墨、淡墨、焦墨在他指尖变幻无穷。 顷刻之间,雪夜、远山、孤舟、寒林的轮廓便跃然纸上。 那意境苍茫、孤寂,却又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傲岸。 画成,他并未停手,换了一支狼毫小笔,在画幅右上角题下一首诗。 笔迹与他平日书法又有不同,更显狂放恣意,与指墨画的意境完美契合。 “万壑松声寂,千山雪影寒。” “孤舟凝碧水,独坐钓江滩。” 诗成,笔落。 满堂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诗、这画、这字所蕴含的极致意境震慑住了。 尤其是那二十个字,仿佛将天地间的孤寂与清冷写尽了,却又在孤寂中透出无比的坚韧与傲骨。 “这……这诗……” 许贞清声音都有些颤抖:“子畏兄,此诗只应天上有。这画,这字……你……你沉寂数十年,锋芒非但未减,反而更胜往昔。” 他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老友的修为,已经到了鬼神莫测之境。 林世海更是激动得老脸通红,能亲眼见证这样一幅融诗书画于一体的神作诞生,他觉得此生无憾了! 魏王、蒲存义等人也算是书画收藏爱好者,怎能不懂这幅画以及诗词的价值?, 那扑面而来的艺术感染力与宗师气度,让他们也明白,眼前这幅作品,足以成为传世瑰宝。 汤尹面色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向赵麟,目光中带着考校与期待:“小子,到你了。” 压力,瞬间给到了赵麟。 在两位文坛泰斗,尤其是恩师刚刚拿出如此惊世之作后,他该如何接? 接不好,前面积累的文名恐怕都要大打折扣。 赵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无数名篇,最终定格。 他知道,此刻不能怯场,必须拿出与之匹配,甚至在某些方面能形成对话的作品。 他走到案前,没有立即动笔,而是对汤尹深深一揖。 “恩师此作,已臻化境,学生叹为观止,不敢言超越。唯有另辟蹊径,抒写学生心中之块垒,请恩师、许公指正。” 他选择的是“词”,一种在当下虽已出现,但尚未被主流完全推崇到与诗并列的文体。 他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写下的是一首《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起句便是不凡,气势恢宏,带着一种对宇宙、对人生的诘问。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上阕写完,许贞清已经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这……这是词?竟有如此格局?” 赵麟笔锋不停,继续写下阕: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一句道尽世间常态,充满哲理,瞬间击中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柔软之处。 就连汤尹,眼神也微微动了一下。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最后一句,以美好的祝愿收尾,将前面的感慨、矛盾、无奈全部升华,充满了温暖与旷达的情感。 整首词一气呵成,笔迹用的是赵麟最为擅长的、已得汤尹几分神韵的行书,飘逸灵动,与词中意境相得益彰。 词成,满场再次陷入死寂。 如果说汤尹的作品是极致的“孤寂与傲岸”,那么赵麟这首词,便是极致的“旷达与温情”。 它探讨了宇宙、人生、离别、团圆,情感起伏跌宕。 最终归于美好的祝愿,其境界之开阔,情感之真挚,丝毫不逊于汤尹那二十字诗。 许贞清呆呆地看着那墨迹未干的词稿,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汤尹,语气复杂无比。 “子畏兄……我现在不是嫉妒,是……是有点害怕了。这小子,他才多大?这心胸,这才情……这《水调歌头》一出,从此词坛,当有他一席之地,不,是开宗立派之基啊。” 汤尹看着自己弟子,脸上终于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极度欣慰与骄傲的笑容。 他缓缓点头:“此词,可传千古。” 能得到汤尹“可传千古”四字评价,在场众人无不骇然。 魏王朱麒看向赵麟的眼神,更加 灼热。 苏方正更是激动得胖手发抖,与有荣焉。 赵麟并未松懈,他趁热打铁,走到另一张画案前。 “学生偶有所得,再作一画,请老师指点。” 他画的也是雪景,却与汤尹的孤寂截然不同。 他画的是边塞雪景。 画中,一支骑兵在风雪中艰难前行,旌旗半卷,将士们的甲胄上落满了雪,眼神却坚毅地望向远方。 背景是苍茫的雪山,意境雄浑壮阔,充满了一种悲壮与力量感。 画成,他同样题诗一首,笔迹变得雄健有力: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这首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将边塞风雪的酷烈与将士的豪情、离别的愁绪完美结合。 尤其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千古奇喻,再次震撼全场。 “边塞诗,好雄奇的边塞诗。” 林世海拍案叫绝:“如此豪迈,如此奇景,你……你莫非去过边塞?” 他难以置信,一个从未出过中原的少年,怎能写出如此真实震撼的边塞画卷? 赵麟躬身道:“学生只是心向往之,凭想象揣摩罢了。” 想象?凭想象能写到这种程度?众人已不知该作何评价。 这一夜,楼船之上,诗、词、书、画交替生辉。 汤尹展现了其作为文坛传奇的深厚底蕴与超然境界。 而赵麟,则用他跨越时代的“积累”和惊人的悟性,展现了无所不能的“中原第一才子”的恐怖实力。 许贞清后来也忍不住再次挥毫,写下一幅雪景山水,并题上一首精妙的七律,但光芒已被前面师徒二人的惊世之作掩盖不少,让他又是感慨,又是兴奋。 湖岸边的士子百姓,虽听不清具体诗词,但那楼船上不时爆发的惊叹与喝彩,却清晰地传了出来,引得岸边心痒难搔,议论纷纷,都知道今夜 必有惊世之作诞生。 雪,不知何时渐渐小了。 天边泛起一丝微光。 这场酣畅淋漓的雪夜雅集也接近尾声。 汤尹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又看了看虽然疲惫却目光炯炯的赵麟,缓缓道:“乡试之后,你当出去走走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的天地,不应只在书本,更在这万里江山。” 赵麟心神一震,知道这是恩师对自己未来的点拨与期许。 他郑重应下:“弟子谨记师命。” 魏王朱麒眼中精光一闪,似乎从中听出了些什么。 这一夜,文采风流,震惊汴京。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11章 满城争诵,闺阁二妻的骄傲 泛月湖上的雪夜雅集,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在天亮之后,彻底在汴州城炸开了。 那些在岸边守了半夜,冻得鼻尖通红的士子文人,虽然未能登船亲见,但凭着远远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楼船上不时传出的喝彩声,他们确信,昨夜必有惊世之作诞生。 天刚蒙蒙亮,各种经过加工、润色,甚至添油加醋的版本,就已经如同这融化的春雪般,渗透到了汴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无人不在激动地议论、传诵。 “听说了吗?赵案首的那位恩师昨夜指墨作画,诗成绝句,二十个字,写尽了雪夜的孤寂清冷,据说许公当时就拍案叫绝,称其为咏雪绝唱。” “是何绝句?快念来听听。” “万壑松声寂,千山雪影寒。孤舟凝碧水,独坐钓江滩!听听,这意境,这气韵,真乃神仙手笔。” 然而,更让全城沸腾,甚至让那些自诩才高八斗的老学究都激动得胡须乱颤的,是赵麟所作的那一词一诗。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以一种刚兴起的文体,以一种磅礴而深情的姿态,横扫了所有人的认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的老天,这起句何等气魄!”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缥缈仙气,令人神往。”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妙啊,矛盾,真实,道尽人心。”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洒脱,真洒脱!” 当念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时,不知多少历经世事的人沉默颔首,眼中流露出感慨与共鸣。 而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出,更是瞬间击中了所有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这阙词,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传播。 从文人士子,到闺阁女子,再到识字的商人、百姓,几乎人人争相传抄、背诵。 其格局之宏大,意境之深远,情感之真挚,彻底征服了所有人。 “中原第一才子”的名号,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实,再无半分质疑。 而这还不算完。 当那首描绘边塞风雪的《白雪歌》被人口口相传出来时,带来的则是另一种极致的震撼。 “起笔便是边塞苍凉。” “这是何等奇绝的想象,将酷寒大雪比作春日梨花,绝了。” “瀚海阑干百 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这气象,这笔力,若非亲见,谁能信是一个未出中原的少年所作?”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余韵悠长,离别之情尽在其中矣。” 赵麟的才华,在这一刻变得如同渊海般深不可测,诗、词、乃至边塞题材,竟无一不精,无一不臻至境。 “赵案首真乃文曲星下凡,实至名归。” “有此一词一诗,足可光耀文坛数百年。” “快,快记下来,此等佳作,若不流传,乃我辈之罪!” 整个汴州城的文风,仿佛都被这两篇作品拔高了一截。 书坊的掌柜们笑得合不拢嘴,连夜雇人抄写,准备刊印成册,可以预见必将洛阳纸贵。 与满城热议相伴的,是一个让所有文人雅士,尤其是苏方正捶胸顿足的消息。 昨夜湖上诞生的那几幅原创墨宝真迹,包括汤尹的指墨《寒江独钓图》及题诗,赵麟亲笔的《水调歌头》词稿和《白雪歌》诗稿,以及许贞清的那幅《雪山行旅图》,全都被魏王朱麒“笑纳”了。 当时楼船上,魏王在众人欣赏完毕后,便笑眯眯地开口道。 “如此传世之作,若流落在外,实乃憾事。本王便代为保管,定当珍之重之,使其流传后世,诸公以为如何?” 他语气温和,但话语中的意味却不言自明。 他乃当朝亲王,极有可能的未来国君,当时在场之人,除了汤尹、许贞清超然物外,其余如林世海、蒲存义、苏方正,从某种意义上早已是他的臣子下属。 他开口讨要,谁敢,谁能与他争抢? 汤尹与许贞清对此身外之物并不看重,一笑置之。 林世海、蒲存义自是连声附和:“殿下保管,再妥当不过。” 唯有苏方正,心里那叫一个幽怨啊。 那可是他女婿的惊世墨宝,价值连城都是轻的,那是足以作为传家之宝,光耀门楣的绝世珍品。 可就这么被魏王殿下轻飘飘一句话拿走了? 他脸上肌肉抽搐,心里滴血,却也只能挤出笑容,违心地说道。 “殿下……殿下厚爱,是小婿的福气……” 那语气里的酸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魏王岂能不知他的心思,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 “苏翁,放心,本王不会白拿。待乡试之后,摘下桂冠,本王自有厚赏。” 这话算是给了个安慰,但 苏方正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再厚的赏赐,能比得上那蕴含着无上文名和艺术价值的真迹吗? 赵府,西厢锦绣阁内。 苏诗诗几乎一夜未睡。 新婚之夜,夫君却被师长拉去湖上论道,说心中没有半点幽怨那是假的。 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期待、骄傲与隐隐担忧的复杂心绪。 她既希望夫君能大放异彩,又担心他压力过大,或者……在那些真正的大儒面前露怯。 天刚亮,她就起了身,坐在梳妆台前,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镜中略显憔悴的容颜。 就在这时,红袖和百灵连通报都忘了,直接兴冲冲地闯了进来,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晕。 “小姐,小姐。天大好消息。” 红袖性子急,抢先开口,声音都带着颤音:“姑爷!姑爷他昨夜在湖上,作出传世之作了,现在满城都在传诵呢。” 百灵也激动地补充:“是啊小姐,现在汴州城都疯了。所有人都在背姑爷写的词和诗,茶楼里说书的都在讲昨夜的故事呢。” 苏诗诗精神一振,连忙转身:“快,仔细说与我听。是什么词?什么诗?” 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记得不是百分百准确,但大致将《水调歌头》的旷达深情和《白雪歌》的雄奇壮丽复述了出来。 听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苏诗诗美眸中异彩连连; 听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她若有所思,心生共鸣; 而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句被百灵用夸张的语气念出来时,苏诗诗彻底震撼了。 她饱读诗书,商业上更是见识广博,如何能分辨不出这作品的惊人价值? 这已不仅仅是才情,而是近乎于“道”的境界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和自豪感瞬间充满了她的心胸。 这就是她选择的夫君!这就是她苏诗诗的良人,如此才华,冠绝当代。 然而,这股骄傲很快就被一丝强烈的失落所冲淡。 红袖叽叽喳喳地说到了最后。 “……可惜啊小姐,听说姑爷亲手写的那词稿和诗稿,还有汤神仙的画,都被魏王殿下给要走了。说是代为保管……唉,要是能留在咱们府里该多好。” 苏诗诗闻言,纤细的手指微微一紧,捏住了衣角。 被魏王要走了…… 那样足以传家万世、象征着无上文名的墨宝 真迹,竟然与她,与苏家失之交臂了? 若是能由她珍藏,将来悬挂在苏家正堂,或是作为传家宝留给子孙,那该是何等的荣光?何等的底蕴? 一种“自家宝贝被人拿走”的强烈不甘和失落,涌上心头。 她甚至能想象父亲苏方正此刻该是何等的心痛和幽怨。 “殿下……也真是的……”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无奈。 面对魏王,就算是她,就算是苏家,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相比之下,位于枕湖小筑的薛浅浅,心境则要简单纯粹得多。 她同样一夜辗转,更多的是不安和思念。 清晨,她早早起身,在院子里有些茫然地看着仆役们清扫昨夜留下的喜庆痕迹和薄雪。 几个负责打扫的婆子和小丫鬟,一边干活,一边兴奋地低声议论着,话语里不断冒出“姑爷”、“传世”、“全城都在背”之类的字眼。 薛浅浅好奇地走近,轻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是夫君他怎么了么?” 一个嘴快的婆子见是她,立刻满脸堆笑,带着几分讨好和与有荣焉的语气说道。 “哎哟,夫人您还不知道吗?三少爷他昨夜在湖上可了不得了,作出了神仙一样的诗词,现在整个汴州城的人都在学呢。” 另一个小丫鬟也兴奋地插嘴:“是啊夫人,我早上出去买菜,听街上的人都在念什么‘明月有几时’,还有什么‘千树万树梨花开’,可好听了。虽然奴婢不懂,但大家都说少爷是文曲星下凡,可厉害了。” 薛浅浅听着她们七嘴八舌、语焉不详却充满崇拜的描述,虽然对诗词的具体内容不甚了解,但她明白了一件事——她的麟郎,做出了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和骄傲,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不安和阴霾。 她俏脸微红,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不懂那些深奥的辞藻和意境,但她知道,她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大才子,是让所有人都敬佩的人。 这就足够了。 至于那被魏王珍藏的真迹墨宝,她甚至没有这个概念,自然也就谈不上失落。 在她心中,麟郎本人,才是最重要的无价之宝。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12章 洞房?躲得一时是一时 天光彻底大亮,暖雪初霁。 阳光洒在停泊的奢华楼船,甚是惹眼。 顶层轩厅内,经过一夜的挥毫泼墨、诗酒唱和,那激昂亢奋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与宁静。 汤尹、许贞清、林世终究是年龄大了。 这般彻夜不眠的雅集耗神费力,此刻早已支撑不住,由侍从小心搀扶着,在楼船内早已备好的舒适舱房中沉沉睡去,鼾声隐隐。 苏方正和蒲存义也是哈欠连天,各自寻了地方补觉去了。 偌大的轩厅,顿时显得空旷起来。 赵麟却依旧精神抖擞,他年轻,体力充沛,加之昨夜“文抄公”行为带来的亢奋,让他并无多少倦意。 他站在窗边,看着岸边虽已散去大半,却依旧有不少士子流连忘返的身影,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名声更上一层楼,乃至可以预见即将名动天下,要说心中没有一丝窃喜和自豪,那是假的。 也许这就是少年春风得意吧。 但这份欣喜并未持续太久,一股更沉重的压力便随之而来。 “科举……诗词终究只是锦上添花的小道,乃至敲门砖而已。” 赵麟心中默念,眼神恢复了清明与冷静。 “乡试、会试、殿试,真正决定命运的,是经义的理解深度,是策论的高度,是那些关乎国计民生的实务文章。” 他深知,在这个时代,一个纯粹的诗人、词人,或许能获得极高的社会地位和名声,但若想真正实现抱负,掌握权力,治国平天下,科举正途才是唯一的通天梯。 昨夜的风光,更像是一场盛大的预热,真正的考验——乡试,已然迫在眉睫。 “好在,身边有汤师,有许公,有林师……” 想到这一点,赵麟心中稍安。 这几位可是当世顶尖的大儒,对经义策论的理解远超常人,能随时向他们请教,无疑是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机缘。 必须抓紧时间,将昨夜消耗的“文名”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科举实力。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说你这新郎官当得,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怕也难有来者啊,” 只见祁谦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走了过来,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意。 “洞房花烛夜,两个如花似玉、身份尊贵的新娘子独守空房,你倒好,躲在这船上跟一群老头子吟诗作画,乐不思蜀?啧啧,不知 道的,还以为你赵大才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这话可谓损到了家,直接戳中了赵麟此刻最尴尬的处境。 赵麟脸色一僵,没好气地瞪了这损友一眼:“祁兄,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齐人之福是那么好享的?我这是……这是策略性回避。” “策略性回避?”祁谦嗤笑:“我看你是心里发怵,不知该如何应对吧?” 两人正斗嘴间,魏王朱麒也走了过来。 他同样精神振奋,毫无睡意,脸上还带着昨夜见证传世之作诞生的兴奋红光。 他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也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理解,却又有些身为“娘家人”的埋怨: “祁兄这话话糙理不糙。我知道你难,可她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女子,初为人妇,心思敏感。你这般躲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虽然昨夜雅集意义非凡,但……还是莫要让她们等得太久才好。” 连魏王都开口了,赵麟脸上的苦笑更浓了。 他知道这两位说得在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无奈道。 “殿下,祁兄,你们就别取笑我了。我何尝不知?只是……唉,能躲一时是一时吧。至少现在,有昨夜雅集和三位师长做挡箭牌,她们……总不好说什么。” 他这近乎耍无赖的话,让魏王和祁谦面面相觑,随即都是摇头失笑。 这家伙,在诗词上霸气侧漏,才智超群,没想到在齐家之事上,竟也会露出这般惫懒和无奈的模样。 “罢了罢了,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 魏王摆了摆手,也不再逼迫,转而道:“折腾了一夜,你也去歇息片刻吧。待几位先生醒了,再用些膳食,便送你回府。” 赵麟如蒙大赦,连忙拱手:“多谢殿下体谅。” 他是真的有些心力交瘁了,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当下也不再硬撑,赶紧寻了一处安静的舱房,倒头便睡。 至于回府后该如何面对那两位新娘……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看着赵麟几乎是“落荒而逃”去睡觉的背影,魏王朱麒和祁谦站在空荡的轩厅里,相视苦笑。 祁谦摸了摸下巴,感慨道。“以前只觉得赵兄才华横溢,沉稳睿智,没想到也有如此……接地气的一面。看来这齐家之道,果然比治国平天下也简单不了多少。” 魏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目光深邃。 “是啊。不过,这或许才是真实的他。若事事都算无遗策,那反倒不美了。” 他心中已在盘算,回头得找个机会,稍微安抚一下自己那阿姊。 赵府西厢的锦绣阁内,苏诗诗已然梳妆完毕。 她换上了一身较为素雅但仍显贵气的常服,端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心思并不在茶上。 红袖在一旁伺候着,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个油瓶了,她忍不住低声嘟囔道。 “小姐,您就是太好性儿了。姑爷也真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就算昨夜有正事,这天都大亮了,雅集也该散了吧?我看他就是……就是故意躲着。” 百灵也小声附和:“就是,让小姐和东厢那位……平白等了这么久,外面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呢。” 苏诗诗放下茶盏,轻轻叹了口气,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有失落,有理解,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好了,你们别说了。” 她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夫君的难处,我岂会不知?昨日那般情形,汤先生、许公亲自相邀,又是雪夜泛舟这等雅事,他若推辞,反倒显得不顾师道,不通情理了。” 她蕙质兰心,昨夜初时的幽怨过后,便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麟郎并非不重视她们,而是身处那个位置,有些事身不由己。 更何况,他昨夜作出的词诗,已然名动全城,这对他的前程,对赵家,乃至对她们苏家,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从利益和长远来看,昨夜的选择无可厚非。 但是,理解归理解,心中的那份空落和作为新妇被“冷落”的感受,却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她想到了更深的一层。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13章 老太太心焦,双姝初会 苏诗诗作为中原首富之女,自幼就被誉为“中原第一才子”。 除了因为别人的恭维外,事实上,也是因为她真的很聪明。 否则,苏方正焉能放心把偌大的家业交到她的手上? “夫君他……之所以迟迟不归,也许不仅仅是因为雅集余韵,或者陪伴师长。” 苏诗诗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夫君……他是在为难,不知该如何同时面对我与薛妹妹。” 红袖樱唇一瞥,不解问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他是夫君,想去哪院还不是由他?” 尽享齐人之福,这中原哪还有他这么有福气的人? 苏诗诗摇了摇头,笑了笑:“你这丫头还是太天真了。” “正因为他重视,所以才为难。先去我这儿,薛妹妹那边会如何想?先去薛妹妹那儿,我这边又当如何?若是干脆都不去,只怕更伤人心。他这是……进退维谷啊。” 说完之后,苏诗诗心中那点委屈反而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为妻子的羞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站起身,峨眉微皱:“若是任由夫君这般躲避,只怕这心结会越结越深,于家宅和睦不利。外人也会说些闲话。” 红袖惊讶:“小姐,您要做什么?难道要去请姑爷回来?那岂不是显得咱们……” “请是请不回来的,反而会让他更难做。” 苏诗诗打断她,目光望向东厢房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夫君的为难,根源在于我与薛妹妹之间。或许……我该去找薛妹妹,好好谈一谈了。” “啊?去找她?”红袖更加不情愿了,觉得这是自家小姐在向那个“乡下丫头”示弱:“小姐,您何必……” “这不是示弱。” 苏诗诗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智慧。 “这是为了这个家,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若后宅不宁,夫君如何能安心科举,光宗耀祖?红袖,记住,有些时候,退一步,并非软弱,而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前行。”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神色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与优雅。 “走吧,作为新妇,我们还是先去向祖母请安。至于与薛妹妹她应该也去了……” 赵府内院。 一身锦服的赵老太太端坐在正堂的软榻上,手里虽然捧着一杯热参茶,眉头却紧紧锁着。 从她眼神时不时往门外瞟,就知 道她心思完全不在茶上。 不用说,定是她那宝贝孙子赵麟惹的心神不宁。 外面关于她宝贝孙子作出什么惊世诗词、名动汴州的消息,府里的下人早就兴奋地传遍了。 可老太太听了,只是“嗯”了一声,并没太大反应。 在她心里,那些名声不如孙子的身子和家庭和睦来得重要。 “这个麟哥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将茶盏往旁边小几上一顿,发出清脆的响声。 “成婚之夜跑出去,说是师长相邀,是雅事,我也就认了。可这都什么时辰了?天光大亮,日上三竿了,人还不回来,像什么话。” 她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大石,大石呢?” 一直候在堂外的王大石连忙小跑进来,躬身道:“老太太,我在呢。” “快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去把那混小子给我找回来。” 老太太指着门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就说是我说的,天大的事,也先给我回家来。哪有新婚第二天就让新娘子独守空房的道理?传出去,我们赵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王大石心里叫苦不迭,他当然知道麟哥儿在哪儿,可那边是魏王和几位文坛泰斗,他一个下人怎么敢去催? 但老太太发话,他也不敢不听,只得硬着头皮应道。“是,老太太,我这就去。” 说完,连忙转身溜了出去,只觉得这差事比以前在村里扛大包还累人。 看着王大石离去,老太太余怒未消,胸口微微起伏。 一旁正在给她轻轻揉捏肩膀的二孙媳妇张妍,见状柔声劝慰道。 “祖母,您先消消气,当心身子。麟哥儿他……或许也是有苦衷的。两位弟妹都是极好的姑娘,三弟怕是……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才借故躲了出去。” 老太太叹了口气,脸上的怒气消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心疼。 “唉,你说的这些道理,我活了大半辈子,能不懂吗?可有些事,就像那疖子,总要挤破了脓头才能好。” “躲?躲能躲到几时?总得面对,总得解决不是?他这般躲着,岂不是更让两个新媳妇心里难受?这家宅安宁,最忌讳的就是猜疑和冷落。”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丫鬟禀报道。 “老太太,夫人来给您请安奉茶了。” 话音未落,薛浅浅已经端着一杯 热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她依旧穿着昨日的喜服,只是卸去了沉重的凤冠,脸上薄施脂粉,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恭敬地屈膝行礼:“孙媳给祖母请安,请祖母用茶。” 赵老太太一见到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虚礼,连忙招手:“好孩子,快起来,快过来。” 薛浅浅刚站起身,就被老太太一把拉到了身边坐下。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只觉得这小手微凉,心中更是愧疚,忍不住又骂起了赵麟。 “这个混账小子,委屈我的好孙媳了。你放心,祖母已经让大石去寻他了,要他赶紧回来,真是太不像话了。” 薛浅浅见老太太如此激动,反而有些慌了,连忙摇头,柔声安慰道。 “祖母,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夫君……夫君他定是有要紧事,被师长们留住了。他是做大事的人,孙媳……孙媳等等无妨的。” 她这话说得真诚无比,没有半分怨怼,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体贴。 赵老太太心中一暖,更是怜爱这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 “你能理解他就好,也好好给你娘说说,我也知道她生气,你看这么早了,还没过来。” 薛浅浅听到老太太抱怨,不由笑了:“娘昨天睡的也晚,我起来就没喊她。” “那就好。”老太太拍着她的手背,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又嘱咐道。 “好孩子,你懂事,祖母知道。你放心,在祖母心里,你永远是麟哥儿明媒正娶的媳妇。那个苏家小姐……”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她家大业大,那苏府的生意听说都离不开她,想必在咱家也待不长,迟早是要回苏府主事的。你呀,多看开些,多忍耐些时日,等麟哥儿考取了功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偏向薛浅浅,暗示她才是能长久陪伴在赵麟身边的那个人,让薛浅浅心中稍安,乖巧地点了点头。 “孙媳晓得了,谢祖母怜爱。” 就在这时,丫鬟又通传道:“老太太,夫……夫人来请安了。” 其实,小丫鬟也有些为难,谁家府邸有两个夫人啊。 恐怕只有赵府了,这称呼都没有办法称呼。 听到小丫鬟的通禀,堂内微微一静。 只见苏诗诗穿着一身水红色的锦绣长裙,妆容精致,仪态万方,在红袖的陪伴下款款而入。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 处的微笑,既不显疏离,也不过分热络,先是规规矩矩地向端坐的老太太行了大礼奉茶。 “孙媳苏氏,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 动作标准,声音清越,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接着,她又转向一旁的张妍,微微屈膝一礼:“诗诗见过二嫂。” 最后,她的目光才落到老太太身旁的薛浅浅身上,笑容依旧温和,主动开口,声音柔了几分:“薛妹妹也来了。” 薛浅浅连忙起身还礼,有些局促地应道:“苏……苏姐姐。” 这一连串的举动,如行云流水,将大家闺秀的风范展现得淋漓尽致,却没有一丝一毫骄纵傲慢之气,反而显得落落大方,令人如沐春风。 赵老太太原本心里还提着,生怕这首富家的小姐不好相处,此刻见苏诗诗如此知书达理,尊敬长辈,友善“姐妹”,心中的大石顿时落下了大半。 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连声道:“好,好,都是好孩子,快起来,快坐下。” 她越看苏诗诗越是满意,原本的担忧化为了欣喜。 看来,麟哥儿这福气,确实不小。 这两个孙媳妇,一个温柔懂事,一个明理大气,若是她们自己能相处得好,那真是赵家天大的福分。 堂内的气氛,因苏诗诗的到来,似乎一下子缓和、融洽了许多。 特别是她与薛浅浅时而的咬耳朵笑盈盈交谈,更是令在场不少人感叹,不愧是中原第一才女。 就是聪慧,有手腕,这不,昨夜还与她暗自较劲的薛浅浅,就已经快与她好成姐妹了。 与此同时,楼船上的赵麟也终于醒了。 当然,是被赶来的王大石给喊醒的,说是老太太吩咐,务必赶紧回去。 他无奈叹了口气,看来想要继续躲,是不现实的。 “走吧,回家。” 此时的他,竟生出了慷慨赴死的决心,让一旁的魏王朱麒、祁谦大笑不止。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14章 赵麟归府,二妻交心释前嫌 赵麟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只得硬着头皮去向汤尹、许贞清、林世海等人辞行。 他们早已起身,正在舱内用着早膳,谈笑风生。 见赵麟一脸忐忑地进来,几人都是人老成精,岂能猜不到缘由? 许贞清首先打趣道:“怎么,赵小子,这是要回去面对‘疾风骤雨’了?” 他昨晚可是亲眼见过那两位新娘子的风采,深知其中不易。 林世海也捻须笑道:“齐家亦是修行。敢于面对便是好的开端,切莫再想着逃避了。” 汤尹最为淡然,只看了自己弟子一眼,平静道:“心正即可,无需畏首畏尾。去吧。” 得到师长们的理解和安抚,赵麟心中稍定,一一恭敬应下。 “学生谨遵老师教诲,这便回府。” 随后,便跟着王大石、展白一行人上了岸。 赵府西厢锦绣阁内,气氛却并没有人想象的那般剑拔弩张。 在向老太太请安后,苏诗诗便主动邀请薛浅浅到她的房中坐坐。 薛浅浅起初有些拘谨,但在苏诗诗真诚而温和的态度下,也慢慢放松下来。 两人对坐,红袖和百灵奉上香茗点心后,便乖巧离开了。 既然要交心,其他人当然不能有。 开始的谈话确实有些生涩。 苏诗诗并未卖弄那些高深的诗词歌赋,也未谈论她擅长的商业经营,而是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一些女孩家喜欢的绣工、花样、时兴的胭脂水粉之类。 薛浅浅在乡下长大,女红是必备技能,虽不及苏诗诗用的料子名贵,但胜在手巧心思别致。 说到这些,她话也渐渐多了起来,甚至还拿出自己随身带的一个绣着歪歪扭扭小鸭子的旧荷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她最早学的绣活。 苏诗诗接过,却看得仔细,眼中没有半分嫌弃,反而带着几分新奇和赞赏。 “这鸭子虽不工整,却憨态可掬,很有生趣呢。妹妹手真巧。” 随后,她又将话题引向了乡野的趣事和风土人情。 她自幼长在深闺,出行皆是车马仆从前呼后拥,何曾真正体会过田园之乐? 她好奇地问着田间地头的事情,问着四季的变化,问着那些乡野传说。 薛浅浅见她真心想听,便也放开了,轻声讲述起来。 她说春天如何挖野菜,夏天如何在溪边摸鱼,秋天如何收割稻谷,冬天如何围着火炉听老人讲古。 她的描述带着泥土的芬芳和生活的气息,让苏诗诗这文青女子听得入了迷,美眸中异彩连连,心生向往,只觉得那是一种无比自由和浪漫的生活。 然而,薛浅浅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了些。 “苏姐姐,那些听起来有趣,其实……百姓们很苦的。要看天吃饭,交了租子,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多少,遇上灾年,卖儿卖女也是常事。大家……也只是苦中作乐罢了。” 这番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苏诗诗的心湖,让她从浪漫的想象中清醒过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民间疾苦与她所处繁华世界的差距,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复杂的感慨。 自然而然地,她们的话题更多地转向了那个连接着她们二人的核心——赵麟。 薛浅浅说着赵麟小时候如何爬她家的树掏鸟窝,如何被她母亲骂……如何在那小小的油灯下刻苦读书。 眼神中充满了温暖的追忆和纯粹的爱慕。 苏诗诗则说着她如何在诗会上第一次听到赵麟的名字,如何被他那些别具一格的诗词吸引,如何在与他的几次接触中,被他沉稳睿智又偶尔流露出的锋芒所折服,语气中带着大家闺秀的含蓄与倾慕。 通过对方的讲述,她们都看到了赵麟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在薛浅浅这里,赵麟是那个有血有肉、带着泥土气息和童年温暖的邻家哥哥; 在苏诗诗这里,赵麟是那个才华横溢、气度不凡、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这种认知的互补,非但没有让她们产生隔阂,反而奇妙地拉近了距离。 她们发现,她们爱慕的是同一个人的不同侧面,而这个人是如此的真实而丰富。 一番深入的交谈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在无形中密切了许多,少了几分最初的隔阂与试探,多了几分同为“赵麟妻子”的理解与共鸣。 苏诗诗心中那个“交心”的计划,十分的顺利。 与此同时,内堂内,气氛则是有不同。 与此同时,赵府内堂,赵老太太也在进行着一场安抚工作。 对象是薛浅浅的母亲,薛张氏。 薛张氏是个典型的乡下妇人,没什么见识,心中唯一的挂念就是宝贝女儿。 她拉着老太太的手,又是高兴女儿嫁了好人家,又是担忧。 “老太太,您是知道的,我们家浅浅性子软,没什么心眼,人也单纯,最容易相信人……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怕她……怕她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说……”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怕女儿在苏家那位大小姐面前吃亏。 赵老太太拍着她的手背,语气笃定地安慰道。 “亲家母,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去!麟哥儿是什么人品,你还不清楚?他断不会让浅浅受委屈的。” 她顿了顿,左右看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 “再说,浅浅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魏王殿下亲自认下了,那可是皇亲贵胄。” “虽说眼下为了稳妥,还没大张旗鼓地公开,但苏家是什么人家?消息灵通着呢,他们心里门儿清。你想想,借他们几个胆子,敢欺辱一位亲王亲姊郡主吗?” 这话如同给薛张氏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恍然想起这茬,是啊,自家女儿现在可是有魏王撑腰的。 这么一想,心中的担忧顿时去了大半,脸上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是我糊涂了,糊涂了……” 老太太见她释怀,终于笑了。 “所以啊,你就放宽心。我看那苏家丫头也是个明事理的,不像那等跋扈之人。往后啊,她们姐妹相处,咱们做长辈的,多看着点就是了。” 赵麟怀着复杂的心情,步履沉重地踏入了赵府大门。 他脑子里预演了无数种可能:老太太的怒斥,两位新娘幽怨的眼神,甚至后宅冰冷压抑的气氛…… 然而,眼前所见却让他愣住了。 院内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留了几处堆着可爱的雪人。 正堂里,祖母正和他那位新任岳母薛张氏坐着说话,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气氛轻松融洽,哪有半分他想象中的凝重? 见他进来,老太太这才故意把脸一板,咳嗽两声,开始履行“教育孙子”的职责。 “还知道回来?你个混账小子,成婚第二天还找不到人影,像什么话。” 薛张氏在一旁连忙打圆场:“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老太太瞪了赵麟一眼,语气却缓和下来,带着点拨的意味。 “还杵着干什么?赶紧去后院看看诗诗和浅浅。她们小姐妹俩在一处玩呢,少不得要抱怨你几句,你给我放聪明点,好好赔个罪,示点弱,哄哄她们,听到没有?” 赵麟听得一愣。小姐妹?在一起玩?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昨天婚礼上那隐隐的较量难道是他的错觉? 这才过了一夜,怎么就成“小姐妹”了? 该不会是……在老太太面前演戏,维持表面和谐吧? 他心里揣着这份狐疑,应了一声,怀着更加复杂和好奇的心情,向后院走去。 刚穿过月亮门,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和嬉闹声便传入耳中。 只见后院那片特意留出的雪地上,两个穿着厚实锦袄、披着斗篷的窈窕身影,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玩雪。 苏诗诗褪去了大家闺秀的矜持,团起一个雪球,笑着去追薛浅浅。 薛浅浅也不再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一边躲闪,一边也抓起雪反击,脸上洋溢着赵麟许久未见的、纯粹开朗的笑容。 她们甚至还合作堆了一个胖乎乎、插着胡萝卜鼻子和煤球眼睛的大雪人。 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也洒在她们青春明媚的脸庞上,那画面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这时,她们也看到了站在月亮门下的赵麟,动作都是一顿。 下一刻,在赵麟惊讶的目光中,苏诗诗和薛浅浅惊喜不已,竟不约而同地携手,像两只欢快的蝴蝶般,踩着积雪向他飞奔而来。 “夫君。” “相公。” 两人几乎同时唤道,声音里充满了毫不作伪的喜悦,脸上因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眸亮晶晶的,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怨怼? 赵麟看着她们自然而亲密的姿态,以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这绝不是演戏能演出来的。 他张了张嘴,有些干巴巴地开口:“咳咳……你们……这是?” 苏诗诗与薛浅浅交换了一个眼神,巧笑嫣然,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现在是好姐妹了呀!怎么?你不愿意?” 苏诗诗还故意眨了眨眼,带着一丝狡黠补充道。 “夫君莫非还想看我们为你争风吃醋不成?” 薛浅浅也抿嘴笑着,用力点头。 看着眼前这两张如花笑靥,感受着她们之间那奇妙而和谐的氛围,赵麟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 随即涌上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庆幸,还有一丝……身为男人的小小得意。 他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愿意,当然愿意。求之不得呢。”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齐人之福,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 文曲星下凡 第415章 新婚燕尔与暗流初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赵麟的脸上。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薛浅浅温柔、甜蜜幸福的俏脸。 以往,他都是五更天就起床读书。虽有前世的记忆和知识,可他一点也不敢懈怠。 只是昨夜真正的洞房,他来回奔波,操劳了一晚,没想到一夜睡到了天明。 一想到,昨夜二女的谦让,赵麟就感到好笑。 可惜,二女脸皮太薄,不愿意同塌而眠。 “夫君,你醒了?” 薛浅浅端着温水上前,熟练地伺候他洗漱,动作轻柔,眼神里满是依恋。 她用青盐帮他擦牙,用温热的毛巾替他净面,一切都做得那么自然妥帖,带着乡村姑娘特有的淳朴和细心。 赵麟享受着这份青梅竹马带来的温情,心中难掩的幸福。 不过,他也知道,绝对不能沉醉在这温柔乡中。 要知道,二王相争九尊之位,正是关键时刻,再加上乡试在即,他真不敢太过放纵自己。 赵麟用罢清淡可口的早膳,门外便传来了环佩轻响。 苏诗诗穿着一身淡雅而不失华贵的衣裙,款步而入,身后跟着捧着一叠文书的女侍。 “夫君,浅浅妹妹。” 见到情郎,想到昨夜疾风骤雨,她先是俏脸一红,而后连忙转向薛浅浅说了会体己话。 随后,才正色道:“这是这几日城中一些往来的记录,以及我从商会渠道听到的一些风声,觉得或许对夫君有用,便整理了出来。” 她将文书递上,上面不仅罗列了哪些官员、士绅送来贺礼,还简要标注了其背景以及与各方势力的关系亲疏。 更有一部分,是她凭借苏家庞大的商业网络,捕捉到的关于京城、关于首辅一系、关于大梁书院残余势力的些许动向分析。 虽然信息琐碎,但经她梳理,脉络清晰,重点突出,显露出了不凡的商业嗅觉和信息整合能力。 薛浅浅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苏诗诗与赵麟探讨那些她不太明白的“大事”,眼中没有嫉妒,只有些许好奇和对夫君的崇拜。 她默默地为两人重新斟上热茶。 赵麟看着眼前这两位风格迥异,却都对自己倾心相付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豪情。 齐家,若能如此,夫复何求? 就在这时,管家来报,魏王府派人送来了贺礼。 礼物抬进来,颇为引人注目。 并非寻常的金银珠宝,而是十几箱珍贵的典籍孤本,以及一套据说是前朝宫廷御用的紫檀木嵌螺钿文房四宝,古意盎然,价值连城。 这份礼,既显雅致,又合赵麟文人身份,足见魏王用心。 不用说,这定是为了那几幅字画的馈赠。 他可能觉得一人全部席卷走了,可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吧。 随礼物一同到来的,还有魏王的一句口信。 “京城风起,望兄静观其变,潜心向学,以待时机。” 话很模糊,但其中的关切和提醒之意却很明显。 赵麟看着那套珍贵的文房宝具,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紫檀木面,眼神微凝。 他结合刚才苏诗诗带来的情报,心中顿时了然。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他轻叹一声。 首辅一系吃了文比的大亏,又岂会因一个主考官的位置就善罢甘休? 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罢了。 他们真正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打压自己这个新晋的“中原第一才子”,更是要借此机会,沉重打击大力支持自己的魏王在士林和朝野中的声望,这是一石二鸟之策。 乡试,就是下一个战场,而且凶险程度,远胜文比。 如今,他与魏王是一条船上的。 若是助他登上那至高尊位,那么作为从龙之功的他,必将得到他想都不敢想的。 可若是失败,下场可想而知。 前世历史上那些失败之人,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正当他沉思之际,又有小丫鬟说,他的恩师到了,老太太正在接待。 赵麟听到这,不敢怠慢,忙起身就往前院走。 客厅里,老太太正与疯道人汤尹说说笑笑着。 在乡下的时候,他们本就认识了,再加上其作为孙子的恩师,当然要亲自接待了。 虽说不谈什么诗词经策,但说起修道,以及家常,倒是唠个没完。 汤尹看到赵麟神采奕奕,不由松了口气。 他还真担心这小子沉醉在温柔乡里,忘了自己的根本了。 “看来你并未被这温柔乡消磨了志气。” 汤尹笑呵呵揶揄自己的弟子道。 赵麟连忙起身一礼:“弟子可可是警醒的很,万万不会的。” 随后,二人一起去了他的书房。 就这样,一天的忙碌开始了。 赵老太太看着两个 孙媳妇,不由有些同情:“唉,道长也真实的,麟哥儿这才刚成婚,就拉着去读书了。” 薛浅浅、苏诗诗忙为自己夫君辩护。 老太太见她们如此的明事理,愈发的开心了:“也是,麟哥儿科举在即,是不能太过留恋闺房。你们就多担待一些,等乡试结束,老婆子就让他带着咱们去爬山,看看海去。” 二女听了,都是高兴不已。 书房内,当汤尹看过赵麟的刚写的文章后,赞赏的同时,又指点了几句。 “凭你现在的文章,足够应付乡试了。不过……听你林师说,可能会有波折?” 赵麟也不隐瞒,就把苏诗诗、魏王朱麒的情报详细说给了他听。 汤尹点了点头,直接问道:“对于眼下局势,你有何看法?” 赵麟将自己分析娓娓道来,从对方的必然反扑,到其更深层次的政治目的,再到魏王面临的潜在压力,分析得条理清晰,入木三分。 他甚至还推断,对方可能会在“科举公正”上大做文章,试图从根本上否定他的成绩和才华。 汤尹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赵麟说完,他才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欣慰。 “你能想到这一层,为师便放心了。” 汤尹的声音依旧平淡。 “名利场亦是生死地,你能保持这份清醒,甚好。记住,接下来的日子,你的每一篇文章,每一句言论,都可能被人逐字逐句的找毛病。‘正’字当头,无懈可击,方是破局之基。” “弟子谨记。”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16章 京城风云突变 京城。 这段时间,文武百官,人心惶惶。 谁也没想到,就在前些时日,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旨意,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朝堂的平衡。 原本次辅杨必成因父丧丁忧,按惯例需离朝二十七个月。 谁也没想到,隆佑皇帝竟突然下旨“夺情”,不仅让他提前结束守制,更是一步到位,直接擢升其为内阁首辅,取代了那位年事已高、精力不济的原内阁首辅。 这道旨意一下,满朝文武皆惊。 不是说,杨必成失势了吗? 怎么又重新启用了呢? 谁也猜不透,更不摸不透陛下的心思,只得感叹上苍不公。 夺情起复本就罕见,更何况是直接提拔为百官之首? 这里面蕴含的信号,让无数官员心惊肉跳,猜测不已。 原本因杨必成丁忧而声势大涨、压过靖王一系的魏王支持者们,顿时如遭雷击,人心惶惶。 本来前途未卜而有些沉寂的靖王朱诞和杨必成派系,则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瞬间活跃起来。 一时间,京城风向骤变。 短短数日,杨必成就出手了。 在他的安排下,魏王一系的官员,接连遭到了弹劾,罢官。 反观他的人,则是顶替了诸多的重要的官职。 这一幕,让原本还态度暧昧,甚至稍稍偏向魏王的官员,开始悄悄转变风向。 霎时间,新任内阁首辅杨必成的府邸,重新变得车水马龙起来。 拜帖,厚礼,络绎不绝。 人人都看得出,隆佑皇帝这一手,恐怕不仅仅是看重杨必成的才干,更可能是在太后日复一日的“耳旁风”影响下,对储君之位的天平,开始向靖王朱诞倾斜了。 在他们看来,这一定是个强烈的信号啊。 杨府,深夜。 几辆看似普通、却透着豪华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戒备森严的首辅府邸后门。 从车上下来的,正是意气风发的靖王朱诞,以及他这一派系的核心人物:几位掌握实权的部堂高官、两名在军中颇有影响力的将领,还有几位以智谋见长的幕僚。 若是有人看到,定会惊诧万分,作为二王夺位的靖王,竟亲自到首辅家了,一点也不避嫌。 这简直就差正式公开了。 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热烈。 “恭喜杨公,贺喜杨公。重掌枢机 ,实乃众望所归。” 一向礼贤下士的靖王朱诞率先举杯,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野心。 虽然他极力掩饰,尽量表现的淡然、平和,可眉宇间还是能看出几分阴鸷和急躁。 “恭喜首辅大人。” 众人纷纷附和,弹冠相庆,仿佛已经看到了锦绣前程。 从龙之功啊,又有哪个不想呢? 五十多岁的杨必成坐在主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比起数月前显得更加深沉难测。 他向靖王朱诞行了一礼后,又微微抬手,压下众人的喧哗,脸上并无太多得意之色,反而带着一丝凝重。 “陛下隆恩,老夫愧领。然,如今朝局初定,百废待兴,绝非庆贺之时。” 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关键位置,换上可靠之人。”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内阁首辅,百官之首,当然也不例外。 次辅的时候,他都能压的那位首辅喘不过气来,更别说,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了。 众党羽听了,皆是振奋之色。 随后,众人压低声音,开始密议朝堂上几个关键职位的人事安排,如何排除异己,安插亲信。 这些对话,充满了政治的冷酷与算计。 政治,不就是这样玩的吗? 待大致方略议定,靖王朱诞话锋一转,提到了一个看似遥远,却与他们未来大计息息相关的地方。 “杨公,京城大局已定,但地方上……尤其是中原汴州那边,近来可是热闹得很啊。” 汴州作为他强大对手魏王的藩地,他从来不敢对那里放丝毫的松懈。 可以说,那里的一举一动,他每天都能收到详细的线报。 说起汴州城,靖王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我那堂侄儿,可是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好帮手,没想到让那小子名声愈发的享隆了。” 随后,他拍了拍手,一名负责情报的幕僚立刻开口,将汴州城近日发生的大事简要禀报,重点便是赵麟如何名动中原,文比大胜,雪夜雅集作出传世篇章,以及即将与魏王义姊和苏家女成婚,声望如日中天。 “哼,不过是一介幸进的秀才罢了。” 一名武将不屑地哼道:“仗着几分才气,便敢搅动风云,与王爷作对?” 另一名文官却摇头道:“不可小觑。此子年纪轻轻,便已得许贞清、林世海等人看重,更与魏王绑定极 深。如今他在中原士林声望极高,若任由其成长,通过科举进入朝堂,必成魏王臂助,后患无穷。” 靖王朱诞看向杨必成:“杨公,此子断不可留。必须在他羽翼未丰之前,将其彻底打落尘埃。否则,他在中原一日,我那堂侄的根基便稳固一分。” 其实,之前他不是没有出过手。 可惜,那小子的运气实在太好了,每次都能被他侥幸躲过。 而且,每次还能能成长起来。 这让朱诞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兆,感觉此子太过逆天,必须铲除这个祸患才行。 杨必成静静听着,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其实,他之前都听闻过赵麟了,哪怕是在老家丁忧。 也时时而听到人传颂他的诗词。 刚开始他还没太多在意,甚至还找来他的诗词书画看了看,只当是小有才气的少年罢了。 没太过在意,谁曾想,这么快,他就成长到如此地步,这倒是始料未及的。 不过,一个连举人都还不是的小小秀才,他实在懒得理会。 “赵麟?还不放在老夫眼里。” 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不过既然你们都提到了他,那便在他最得意之处毁了他。” 说完之后,杨必成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靖王身上。 “王爷放心,此事,老夫已有计较。周廷玉那边,该动一动了。不仅要让他中不了举,更要让他……成为天下士林的公敌。” 翌日,朝堂上。 毫无悬念,在内阁首辅杨必成的支持下,礼部右侍郎周廷玉被任命为中原七府的乡试主考官。 中原学政林世海为副主考,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靖王一系准备发力了,要打压赵麟和魏王。 汴州,魏王府。 当京城朝堂的任命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到汴州时,魏王朱麒正在书房赏玩赵麟雪夜所作的那幅边塞诗画。 “砰。” 精致的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瓷四溅。 朱麒面沉如水,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几乎要爆发出来。 “杨必成,周廷玉。好,好得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是要断我臂膀,绝我中原士林之望啊。” 林世海与蒲存义很快被紧急召入王府,两人的脸色也同样难看。 “殿下,周廷玉是杨必成的门生,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由他主考,赵麟此番乡试,恐怕……” 林世海语气沉重,他这副主考的名头,在周廷玉的压制下,能发挥的作用极其有限。 蒲存义也是忧心忡忡:“如今京城风向突变,杨首辅势大,不少原本中立甚至倾向我们的官员都已开始摇摆。周廷玉此行,必是得了授意,要拿他立威,打击殿下声望。” 魏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寒光闪烁。 “绝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林大人,你在考场内,务必盯紧,但凡有丝毫违规之处,即刻记录在案,就算扳不倒他,也要让他有所顾忌。存蒲大人,汴州地面,你给我守好了,绝不能再出任何的乱子。” “是,殿下。”两人齐声应道。 随后,朱麒又亲自去了一趟庆阳道观,拜会了汤尹与许贞清。 汤尹听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魑魅魍魉,难登大雅之堂。麟哥儿学问根基扎实,心性坚定,非宵小可轻辱。” 表明了他对弟子的绝对信任。 许贞清则哼了一声:“科举取士,终究要看文章说话。周廷玉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舞弊,老夫拼着这身功名不要,也要上京敲登闻鼓,告他个徇私枉法。” 这位老翰林脾气刚直,给出了最有力的支持承诺。 得知这个消息后,赵麟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窗外摇曳的竹影,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个隆佑皇帝还真有意思?从亲情上来说,他对魏王朱麒的这个亲侄儿,绝对胜过任何人。 而且,他看起来也不是一个昏聩皇帝啊? 他这是要做什么呢?任凭杨必成胡来? “唉,真实圣心难测啊。”他低声自语:“不管了,我自读我的书,该来的总会来的。” 压力?的确有。 但这股压力,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傲气。 凭借前世记忆,他脑海中储存着无数历经时间考验的科举范文、策论精华,更有对历史大势和人性深刻的洞察。 再加上此世恩师汤尹、许贞清的倾囊相授,以及自身融会贯通的领悟,对乡试,他有着绝对的信心。 “想凭主考官的身份就让我折戟沉沙?未免太小看我赵麟了。” 他淡淡一笑:“越是如此,我越要考出个堂堂正正、无人能质疑的成绩。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17章 傲慢的礼部侍郎周廷玉 “大石哥。” 赵麟唤来王大石,吩咐道:“即日起,闭门谢客,非师长至亲,一律不见。” “你就安心读书吧,麟哥儿。老头头早就吩咐过了,那些什么求诗词,书画,或者书社邀稿的,参加的文会的,早都给你推了。” 王大石神情振奋道。 麟哥儿一个秀才的功名,都能搅动中原七府的风云,真不知道他中了举人后,会是什么样子。 从这一天起,赵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备战乡试的状态。 谢绝访友、邀请,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的书房里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 当然,他的两个妻子,也都没闲着。 苏诗诗动用了苏家的力量,搜罗来各地优秀的时文集、策论范本,为赵麟提供最精准的信息支持。 薛浅浅则细心打理着他的饮食起居,确保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偶尔在他疲惫时,柔声说些府中趣事为他解压。 这些倒是让赵麟在乏累时,感到了不那么烦闷。 当然,汤尹和许贞清也来得更勤了。 两位文坛泰斗,一个着眼于微言大义,锤炼他经义文章的深度与严谨。 一个着眼于格局气象,拓展他策论文章的视野与高度。 他们不再局限于常规教学,而是模拟各种可能的刁钻考题,尤其是可能涉及当前朝政敏感话题的策论,与赵麟反复推敲、辩论,打磨文章,力求做到既展现才华锋芒,又不授人以柄,圆融通透,无懈可击。 汴州城内,因乡试的到来,也是暗流涌动,议论纷纷。 中原七府的士子们,也陆陆续续来到了汴州城。 甚至,因为赵麟的原因,不少游商也齐聚于此。 让本就繁华的城市,愈发的兴盛。 别的不说,至少那些商铺都对赵麟感恩戴德,要知道往年乡试,可没这么多人。 浩荡运河之上,数艘官船悬挂礼部旗帜,破浪而行。 其他船见状,无不避让。 这官船的仪仗,一看就非同寻常,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 此时,在主船船舱内,气氛肃穆而又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新任中原乡试主考,礼部右侍郎周廷玉端坐主位。 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瘦,眼神锐利中透着久居官场的精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他轻轻拨弄着茶盏,听着下方之人的陈述。 在下首恭敬站立的,正是从汴州赶来半路迎接的沈德良。 他比之前消瘦了不少,眼神躲闪,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晦气。 自前些时日文比惨败于赵麟之手后,他在汴州士林几乎成了笑柄,终日躲在家中,羞于见人。 可以说,文比前他有多么狂傲,比试后就有多狼狈。 沈德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成为赵麟的垫脚石。 一想到,就让他又气又恼。 不过,他此次被张潮派来,也正是看中了他对赵麟及其身边人的“了解”。 沈德良语气恭敬,却又难掩愤懑,将当初文比如何被赵麟碾压,许贞清如何偏袒,魏王、林世海等人如何为赵麟撑腰,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话语间,将赵麟描绘成一个恃才傲物、结交权贵、排挤同道的猖狂之徒。 周廷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沈德良说完,他才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区区一个骤得虚名的少年,侥幸赢了几场文比,便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搅动风云?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河之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德良:“尔等也是不济,竟被一个乡下小子逼到如此境地。” 沈德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称是,心中对赵麟的怨恨又深了一层。 这时,坐在周廷玉下首的一个华服青年开口了,他面容与周廷玉有几分相似,眉宇间却满是骄矜之色,正是周廷玉的独子周文博。 他在京城有些才名,加之父亲权势,向来眼高于顶。 听说父亲来中原做乡试主考官,便央求着一同跟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要见识一下汴州的繁华和风土人情。 而周廷玉也想让爱子,一起跟他长长脸,所以就爽快答应了下来。 “父亲,听沈先生所言,这赵麟不过是仗着几分急智和江南那两个老家伙的庇护罢了。” 周文博嘴角一撇,满是不屑:“中原之地,文风岂能与京城相比?待孩儿到了汴州,定要在文采上好好会一会他,让他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 他早已盘算好,若能在这中原文坛核心的汴州,当众挫败风头正劲的赵麟,那么他必将名声大噪。 如此一来,在接下来的会试、殿试中,有父亲暗中操持,一个二甲进士出身绝对是囊中之物,说不定还能冲击一下一甲。 至于三甲同进士?那是他从未考虑过的 屈辱选项。 沈德良闻言,眼睛一亮,连忙奉承道。 “周公子才华横溢,名动京华,若肯出手,那赵麟定然原形毕露。” 虽然才相识半天,不过他已摸准了这位衙内的心性。 这样的纨绔子弟,最是受不得激将和吹捧。 周文博得意地笑了笑,转而问道。 “沈先生,可知汴州近期可有什么文人士子聚集的盛会?” 沈德良忙不迭地回答:“有,有。听闻为了迎接主考大人,同时也为众多学子提供一个切磋交流的机会,学政衙门不日将在文魁阁举办一场‘经策讲会’,届时汴州乃至周边州府的优秀学子都会前往。” “经策讲会?” 周文博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好……正好借此机会,让中原的士子们见识见识京城的风采。那赵麟,想必也会去吧?” “定然会去,如此扬名立万的场合,他岂会错过?” 沈德良笃定道,心中暗喜,仿佛已经看到了赵麟在周文博面前丢尽颜面的场景。 当然,若他取胜,定会愈发与主考官交恶。 可以说,此次经策会,赵麟无论胜败,都会摔一个狗啃趴。 不去参加? 呵呵,这经策会本就是为他正名才举办的,不怕他不去。 想到这,沈德良越发得意。 周廷玉看着儿子跃跃欲试的样子,并未阻止,只是淡淡提醒了一句。 “莫要太过,注意身份。你的目标,是春闱。” “孩儿晓得。” 周文博嘴上应着,眼神却愈发炽热。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踏上汴州的土地,将那个所谓“中原第一才子”踩在脚下,作为自己名扬天下的垫脚石。 汴州城外,运河码头,旌旗招展,人头攒动。 以布政司副使张潮为首,汴州文武官员几乎倾巢而出,早早便在此等候。 至于等谁?当然是礼部那位周侍郎了。 在这些人群之中,还有不少世族豪绅。 他们带着厚礼,挤在后面,伸长脖子张望着。 都想在这位手握本届乡试大权、当朝首辅心腹的礼部侍郎面前露个脸,混个眼熟。 若能趁机为自家子弟递上名帖,美言几句,那更是天大的机缘。 迎接的场面之隆重,远超寻常。 当周廷玉的官船缓缓靠岸,搭板放下。 一身绯袍、官威十足的周廷玉在儿子周文博及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走下船时,码头上顿时响起一片阿谀奉承之声。 “下官等恭迎周大人。” 张潮率先上前,满脸堆笑,躬身行礼。 身后众人齐声附和,声势浩大,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和议论。 同时,又是感叹,果然科举才是光宗耀祖的正途。 看看人家这排场,这官威? 周廷玉面无表情,气场十足。 他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同时,又刻意放缓脚步,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尤其是看到那些平日里在地方上颇有地位的豪绅们那谄媚的眼神,心中那份从京城带来的上位权势感,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跟在他身后的周文博,眼神也炙热起来,骄傲起来。 也愈发坚定了他拿下来年春闱二甲以上的决心,只有如此,才能爬到父亲这种高度。 不,我要超越父亲。 因为他曾经见过父亲,见到内阁首辅杨必成那谄媚、小心翼翼的样子。 与岸边的这些人,并无二致。 唯有坐到那一人之下,万万之上的位置,才能傲视整个天下。 周廷玉当然不知道儿子的野心,否则定会狠狠教训他,收敛起那份野心。 随后,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片刻后,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 林世海没来? 那厮作为本次乡试的副主考,本省学政,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出现在这迎接的队伍里。 一丝恼火和难以言喻的沮丧,悄然浮上周廷玉的心头。 他与林世海乃是同年进士。 当年科考,林世海名次远高于他,风采学识也一直压他一头,是他心中多年来的一个疙瘩。 如今,自己官居礼部侍郎,简在帝心,更是首辅跟前红人,地位已然稳稳超过了困守地方的林世海,更是成为了中原行省乡试主考官。 他本想着借此机会,好好在林世海面前摆足上官的架子,一吐当年郁结之气,挣回曾经丢失的颜面。 可谁曾想,人家根本不来。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18章 侍郎大人很生气 周廷玉很生气。 他本想在中原七府文武官员跟前,狠狠地压林世海一头,再踩上一脚。 谁曾想,人家根本没来。 这就像他明明铆足了劲,准备重拳出击,结果却打空了,还让他闪了一下腰。 这股怨气,直冲他的脑门。 “林学政何在?” 周廷玉极力压抑心中的怒火,装作漫不经心问道。 可布政司副使张潮心中却是一凛,对于这位首辅跟前的大红人的脾气,他实在太了解了。 想到这,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他连忙满是遗憾地赔笑道。 “侍郎大人,林学政……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恐过了病气给大人,故未能亲迎,特命下官代为致歉,还请大人海涵。” 一旁的汴州知府蒲存义却是皱了皱眉头,这厮看似为大宗师找借口,说好话,其实就是火上浇油。 “偶感风寒?” 周廷玉嘴角泛起一丝的冷笑,心中更是愠怒。 这等拙劣的借口,骗得了谁?这林世海,分明是故意落他面子。 涨潮见到目的已经达到,心情顿时大好。 庆阳观。 这里幽静雅致,与喧嚣热闹的码头截然不同。 在观内的一株古松下,疯道人汤尹与好友许贞清正在对弈。 林世海则悠闲坐在一旁,手里还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饶有兴致地观战。 许贞清落下一子后,瞥了林世海一眼,打趣好友道。 “我说林大宗师,你这一省学政,不去码头迎接那位权势滔天的侍郎大人,跑到我们这两个闲云野鹤这里看下棋?下棋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去忙活你的‘正事’?” 林世海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哈哈一笑,神色颇为畅快。 “去见他?我才不给周廷玉那个机会呢。” 他抿了口茶,语气带着几分洞悉世事的嘲弄。 “他周廷玉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心胸狭隘,最是记仇,又好摆官威。” 说起曾经的往事,这位大宗师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 “当年殿试,我名列二甲一名,他是最末,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好不容易爬到比我高的位置,岂会放过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机会?” 他一想到周廷玉在码头看不到自己时,那副憋屈又不好发作的难看脸色,心中就觉得一阵痛快。 “我若去了,才是真给他 脸了。如今这般,让他一拳打在空处,自己生闷气去,岂不更好?” 林世海笑得像只狡猾的老狐狸:“再说了,有汤兄和许兄在此手谈,不比去闻那官场上的浊气舒坦?” 汤尹执子不语,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许贞清也是摇头失笑,指着林世海道:“你呀你,还是这般不肯吃亏的性子。” 其实,林世海自己也很郁闷。 上一次来了个钦差礼部右侍郎翟进是他的对手,也是同年。 没想到,这次依旧是礼部右侍郎,同样是他的同年。 有时,林世海真想让汤尹给他算一卦,是不是命中与这些礼部右侍郎,以及同年相克。 汴州八景之一的归春楼,今夜被布政司副使张大人包了下来。 在最顶层,大摆宴席,为乡试主考官周廷玉接风洗尘。 楼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以张潮为首的汴州文武官员,以及有头有脸的世族豪绅,几乎悉数到场。围坐在主桌周围,脸上堆满笑容,说着各种恭维奉承的话。 “周侍郎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下官敬您一杯。” “侍郎大人主持本届乡试,实乃我中原学子之福啊。” “大人风采,令我等仰慕不已……” 不过,面对这些潮水般的阿谀,端坐主位的周廷玉却始终板着一张脸,偶尔用嘴角扯动一下,算是对众人的回应。 那模样,活像在座所有人都欠了他一千两银子没还。 他儿子周文博坐在下首,更是眼高于顶,对前来敬酒的人爱答不理,偶尔瞥向众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京都官二代特有的倨傲和不屑。 这番作态,让在场不少官员和士绅心中暗自恼火。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何曾受过这等冷遇? 但一想到对方是首辅杨必成的红人,手握本届乡试的生死大权,也只能将不满压在心底,强颜欢笑。 张潮坐在周廷玉身侧,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周廷玉对汴州本地官员,尤其是魏王一派的人越不满,他的计划才越好实施。 他凑近压低声音,故作不经意地说道。 “侍郎大人,下官方才得到消息,林学政……并非身体不适,而是在城外的一座道观里,与一个‘疯道人’下棋呢,看样子,悠闲得很。” “疯道人?” 周廷玉目光一凝, 随即脸色更加阴沉。 林世海宁愿跑去陪一个江湖道人下棋,也不来迎接他这个上官兼同年? 真实目中无人,狂妄至极。 “呵呵……” 周廷玉从牙缝里挤出两声冷笑,声音不大,却让靠近主桌的几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他林世海真是好雅兴啊,是觉得我这主考官不值一提,还是不配?中原学政的担子也太轻了吗?待本官回京,必定向首辅大人禀明情况,看是否能给他……再加加担子。”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几乎毫不掩饰。 所谓“加担子”,明升暗降、调任闲职乃至追究责任,都在这范畴之内。 说完,他那冰冷的目光还有意无意地扫向了坐在对面的汴州知府蒲存义。 谁都知道蒲存义与林世海交情莫逆,更是铁杆的魏王一派。 蒲存义感受到那目光,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自顾自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仿佛事不关己。 心中却是暗骂:“什么东西,若不是为了乡试流程不得不与你虚与委蛇,老子才不在这里看你这张臭脸。” 同时,又心中费解,陛下这是怎么了? 竟还重新启用杨必成那老狐狸? 归春楼这场憋屈的接风宴总算熬到了头。 刚一结束,蒲存义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随后,直奔庆阳观。 一进观门,看到古松下悠然对弈的汤尹、许贞清,林世海,以及在一旁安静看书的赵麟,蒲存义长舒一口浊气,仿佛从污浊的官场瞬间切换到了清静天地。 他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赵麟则是给他倒了杯香茶。 只见他品也不品,直接咕咚灌了下去,这才抹了把嘴,开始大倒苦水。 “我说你们倒是会躲清静,留我老蒲一个人在那儿受罪。” 他指着自己的脸:“你们是没看到周廷玉那副嘴脸,活像谁刨了他家祖坟。还有他那个儿子,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这顿饭吃的,我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他那夸张的表情和语气,引得许贞清摇头失笑,连一向淡然的汤尹嘴角也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蒲存义发泄完,目光落到赵麟身上,有些好奇:“咦?你小子不在家好好享受红袖添香夜读书,跑这儿来做什么?莫非也是来躲清静的?” 赵麟合上手中的书卷,笑着拱手。 “我的府尊大 人,您总要让学生喘口气吧?再者……” 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这不是经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吗?学生心中有些疑问,特来向几位老师请教。” “经策会?” 蒲存义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被那周廷玉气得差点忘了这茬。” 他立刻来了精神,看向赵麟,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哈哈,赵小子,这次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这次的经策文会,规模可比之前与大梁书院文比要隆重的多。” 林世海听了,很是认同到:“咱们府尊大人说的很对。此次汇聚了中原七府所有的顶尖才子。他们个个摩拳擦掌,都想借此机会扬名立万,甚至……把你踩下去。” 蒲存义点了点头,又带着点幸灾乐祸道。 “自从许公在咱们汴州长住的消息传开,江南那边文人学子,也都打着‘游学’的旗号跑来了,说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其实啊,多半是冲着这次盛会,想来掂量掂量你这‘中原第一才子’的成色。” 许贞清闻言,哼了一声,没说话,但脸上并无不悦,显然对此也是知情的。 汤尹则抬眼看了赵麟一下,淡淡道:“群英汇聚,方显真金。这正是磨砺你的好机会。” 蒲存义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提醒道。 “对了,还有周廷玉的那个儿子,在京城也是有几分盛名的。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应该有几分真本事。你小子可别丢了我中原士林的脸面。” 赵麟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他高昂的斗志。 他当然知道,此次经策文会不仅是为自己和林师正名。 也是乡试前最重要的一次预热和声望争夺战。 至于虎视眈眈的周廷玉的儿子,以及四方云集的才子,他倒是很期待与他们打上一场擂台。 想到这,赵麟站起身,郑重一礼:“这场文会,学生定当全力以赴,定不负所望。”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19章 祖母有“私密事”要说 赵府书房,灯火通明。 赵麟坐在桌前,手捧着一卷《春秋公羊传》,神色专注,仿佛明天那场牵动无数人目光的文魁阁“经策文会”与他无关一般。 窗外月色如水,室内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赵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麟哥儿……来,休息会,陪祖母说会话。” 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同平时的犹豫。 赵麟闻声抬头,见是祖母,连忙放下书卷起身迎了上去,搀住她的胳膊。 “祖母,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让大石哥唤我一声便是,这天都黑了,路滑。” 他的书房,老太太一向很少踏足,尤其还是在这个时间。 老太太任由他扶着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下,拍了拍他的手背,脸上露出一抹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欲言又止。 “这个……祖母我啊,是有点私密话想跟你说说,让别人传话……不合适。” 私密话? 赵麟看着祖母那难得扭捏的神态,心中更是好奇,扶着她坐稳,自己也搬了个绣墩坐在旁边。 “祖母您跟我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您尽管吩咐。” 老太太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看着他笑,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赵麟是何等心思玲珑之人,他看看祖母那想抱曾孙都快想魔怔了的眼神,再结合她这难以启齿的模样,心中顿时灵光一闪,嘴角不由扯起一丝苦笑。 “我说祖母,您老人家……该不会又是想抱曾孙子了吧?” “啊……对对对。就是这事。” 老太太像是被说中了心事,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用力拍着赵麟的手背:“还是我乖孙聪明,懂我这个老婆子的心思……”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语气热切起来。 “你看啊,诗诗和浅浅,年纪都不小了,都是好生养的时候。”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呢,如今功名有了,家也成了,咱们赵家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可这府里啊,就缺个小娃娃的哭声,太冷清了。” “老婆子我天天闲着,浑身不得劲,你要是没事……就加把劲,赶紧给我生个胖曾孙,不管是男是女,祖母我都给你带着,绝对不让你操心。” 赵麟听着祖母这直白又充满期盼的话,不由得扶额苦笑。 “祖母……您的意思孙儿明白。可是,这乡试在即,孙儿还得潜心备考,实在是……” “哎哟……”老太太不等他说完,眼睛一瞪,故作不悦道。 “你这孩子,怎么还糊弄起祖母来了?那事儿……那事儿不就是顺便的事儿吗?又不需要你费多大功夫,劳什么力,伤什么神了?还能耽误你读书不成?你别拿这话搪塞我。” 老太太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让赵麟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顺便”二字,用得可谓精妙绝伦。 看着祖母那“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架势,以及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期盼,赵麟知道今天是混不过去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堆起笑容,连连点头:“好好好,祖母,孙儿知道了,尽快,尽快,一定尽快,您就放心吧。” “这还差不多。” 老太太得到孙子的保证,顿时心花怒放,又拉着赵麟的手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之类的话,这才心满意足地被丫鬟搀扶着,喜滋滋地离开了书房。 看着老太太离开时那轻快的脚步,赵麟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压力无形中又大了一分啊。 这真是“齐家”之后,立刻就要“添丁”了吗? 随后,他目光重新投向书案上的经义策论,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明天的文魁阁之会才是正事。 先闯过去这关再说,至于祖母的“殷切期望……还是等乡试之后再说吧。 反正这事不是急的,谁能一枪就命中啊? 老太太从赵麟书房出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脚下生风,仿佛年轻了十岁。 她没回自己院子,径直就去了二孙媳妇张妍那里。 张妍正在做着针线活,见老太太满脸喜色地进来,连忙起身迎接。 “二孙媳妇,好事,大好事啊。” 老太太拉着张妍的手,迫不及待地分享:“我刚从麟哥儿那儿回来,他答应我了,尽快给我生个大胖曾孙。” 张妍一听,也真心为老太太和赵家高兴:“真的?那太好了。老三和两位弟妹都年轻康健,这是早晚的事,祖母您就等着享福吧。” 她嘴上笑着,心里却难免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若是自己的肚子争气些,老太太想必也会这般开心。 “不行,我得赶紧动起来。” 老太太激动得坐不住,在屋里转悠 :“得给小家伙准备小衣服、小鞋子、虎头帽……现在就开始做,等到时候就都齐全了。” 张妍看着老太太这心急火燎的样子,不由失笑:“祖母,您这也太着急了点吧?老三这才刚答应,影子还没一撇呢。” “着急?我还嫌时间不够用呢。”老太太眼睛一瞪,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了起来。 “这春衫、夏衣、秋裤、冬袄,哪一样不得提前准备?还有襁褓、包被……天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多少岁,能多做一点是一点。” “看您老说的,您身子骨硬朗着呢,定能长命百岁,看着曾孙娶媳妇。” 张妍连忙笑着宽慰,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她心里也明白,老太太这是富贵日子也过了,现在突然闲下来,找不到寄托,如今有了盼头,自然要找点事做,不然真可能闲出病来。 想到这,她也不再劝阻,反而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把我库里那些柔软的好料子都找出来,再请个手艺好的绣娘明天过来,咱们一起给未来的小少爷、小小姐做衣裳。” 正说着,薛浅浅的母亲薛张氏也过来了,见屋里这般热闹,又是翻布料又是量尺寸,好奇地问了起来。 得知缘由后,薛张氏也是喜上眉梢,连连道喜,二话不说也挽起袖子加入了进来。 “请什么绣娘啊?这针线活我在行。盼着浅浅那孩子争气,早点让老太太如愿。” 三个女人顿时笑作一团。 与此同时,西厢锦绣阁内。 烛光摇曳,薛浅浅正坐在苏诗诗房中,耐心地教她绣一个更复杂些的花样。 苏诗诗虽是商业奇才,但在女红上确实没什么天赋,正蹙着眉,小心翼翼地跟着学。 忽然,正低头穿针的薛浅浅动作一顿,眉头紧紧皱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毫无征兆地涌上喉咙。 “呕……” 她猛地捂住嘴,侧过身干呕起来,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浅浅妹妹。”苏诗诗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绣绷,扶住她。 “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见薛浅浅呕得难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急忙对侍立一旁的百灵道。 “百灵,快。快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顺便……去告诉老太太和二嫂一声。” 薛浅浅缓过一口气,连忙摆手想阻止:“不……不用麻烦,苏姐姐,我可能只是……只是吃多了些……” 话未说完,又是 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袭来,让她伏在案边,连话都说不完整。 老太太和张妍、薛张氏这边正兴高采烈地挑着布料,听到百灵慌里慌张的禀报,说薛浅浅突然呕吐不适,三人顿时慌了神。 老太太手里的料子都掉了,连声道:“快!快过去看看。” 三人也顾不上什么衣裳了,急匆匆地就往锦绣阁赶。 锦绣阁内,薛浅浅被众人簇拥着扶到榻上休息,等待大夫。 苏诗诗站在一旁,看着薛浅浅苍白难受的样子,眉头微蹙,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待老太太她们慌慌张张地把薛浅浅接走安置后,房间里只剩下苏诗诗和她的贴身丫鬟红袖。 红袖走到苏诗诗身边,压低声音,神色有些古怪:“小姐,您觉得……薛夫人她这症状,像不像是……?” 苏诗诗心头一跳,面上却强自镇定,打断道:“别瞎猜。这才成婚几天?哪有那么快的。定是浅浅妹妹肠胃弱,晚上吃多了,或者受了些寒凉。” 红袖却没那么乐观,她提醒道。 “小姐,您忘了……您与姑爷固然是明媒正娶,可薛夫人与姑爷也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她与姑爷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并不比您晚多少……这万一……” 苏诗诗听着红袖的话,再联想到薛浅浅那突如其来的恶心呕吐。 心里没来由地一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像是失落,又像是……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意。 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神飘忽起来。 若真是有了……那这赵府的长孙,岂不是……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觉得心头乱糟糟的,方才教习刺绣的宁静心情,也荡然无存。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20章 赵府喜事:浅浅有孕了 苏诗诗在房中心乱如麻,魂不守舍。 这时,她的贴身丫鬟百灵来报,说是请的大夫已经到了,正在给薛夫人诊脉。 不过,苏诗诗听了并没有回话。 过来片刻,她缓过神后,努力压下心中的纷杂思绪,这才带着两个丫鬟赶了过去。 薛浅浅暂歇的厢房里,气氛紧张又充满期待。 老太太、薛张氏、二嫂张妍都围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位正在闭目凝神、为薛浅浅把脉的老名医,眼神里混杂着迫切、忐忑,以及一丝几乎压抑不住的狂喜猜想。 显然,大家都不是懵懂之人,心里都隐隐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苏诗诗走进来,安静地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目光落在薛浅浅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 终于,那老名医缓缓收回手,抚着花白的胡须,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对着满脸急切的老太太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带着喜气: “恭喜老太君,贺喜老太君。贵府少夫人这并非病症,而是喜脉。依脉象看,已有一月有余,只是如今才显怀象。夫人身体底子好,胎象平稳,只需好生静养,注意饮食便可。” “真……真的?” 老太太闻言,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巨大的喜悦冲上头顶,激动得差点当场就给老天爷跪下了,幸亏张妍和薛张氏一左一右赶紧扶住。 “我的老天爷,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老太太声音都带了颤音,也顾不上别的,立刻坐到床边,紧紧握住薛浅浅的手,看着她就像看一件稀世珍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小心。 “浅浅,好孩子,你听到了吗?你有喜了。太好了,从今天起,你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想,就好好给祖母养着,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说。” 薛浅浅躺在床上,听到大夫的话,先是不敢置信,随即苍白的脸上也浮起两朵红云,又是害羞又是喜悦。 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谢祖母关心,孙媳晓得了。” 二嫂张妍也是满脸笑容,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快,快去医馆把二爷请回来。告诉他这天大的喜事。” 她是由衷地为赵家高兴。 随后,又亲自把那名医送出了府,当然红包是必不可少的。 房间里,薛张氏自然更是喜不自胜,拉着女儿的手,眼眶都湿润了。 但高兴之余,她心里也飞快地算了一下日子,成婚这才几天? 这就有了一月多的身孕? 很显然,在婚前,自己那般严防死守,终究还是没防住麟哥儿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先一步把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给啃了。 幸亏如今已是明媒正娶,不然她非得去找赵麟好好“理论理论”不可。 一片欢天喜地中,苏诗诗强撑着走上前,脸上挤出得体的笑容,对薛浅浅说了几句“恭喜妹妹”、“好生休养”的体己话,语气温柔,无可挑剔。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杂在一起,很不是滋味。 待了片刻,她便借口不打扰妹妹休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西厢锦绣阁。 一进房门,她强装的笑容就垮了下来,默默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红袖和百灵对视一眼,连忙上前安慰。 红袖低声道:“小姐,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怀上了又如何?又不一定就是个男孩。” “再说了,以后姑爷定然会多来您房里,您正好……加把劲,说不定很快也能有好消息呢。” 百灵也附和道:“就是啊小姐,您和姑爷感情这么好,来日方长呢。” 苏诗诗听着两个贴身丫鬟的劝慰,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是啊,现在只是怀上,是男是女还未可知。 而且,因为薛浅浅需要静养,夫君自然会多来陪伴自己,这……或许确实是自己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份酸涩压下去。 “夫君……他知道了吗?”她轻声问。 红袖回道:“老太太吩咐了,先瞒着姑爷,怕他知道了明天在文魁阁分心,等文会结束了再告诉他。” 苏诗诗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老太太考虑得是周到。那就等明日夫君凯旋,再给他这个惊喜吧。” 她顿了顿,对红袖和百灵吩咐道。 “去,从我带来的嫁妆里,挑些上好的燕窝、阿胶,还有那匹最柔软的云锦,给薛妹妹送去。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是咱们府上最金贵的,万不能怠慢了。” 她这话说得十分得体大方,俨然一副当家主母关怀姐妹的姿态。 但听在红袖和百灵耳中,却分明能感受到那话语底下,怎么都掩饰不住的一丝酸涩和强撑的镇定。 两个丫鬟心里暗叹 ,恭敬应了声“是”,便退下去准备礼物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魏王府也收到了赵府传来的消息。 魏王朱麒正在书房与幕僚商议着什么。 听到心腹内侍低声禀报后,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喜悦。 “好,太好了。阿姊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踱了两步,恨不得立刻就去赵府探望。 但看了眼桌上堆积的文书和等待指示的幕僚,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罢了,眼下琐事缠身,本王不便亲自前往。” 他沉吟片刻,就去了寝宫。 把这件事也告诉了妻子,魏王妃当然也是欣喜非常。 “你代本王走一趟赵府,务必多带些滋补品和用得上的物件,绝不能怠慢了阿姊。她现在可是赵家,也是本王最要紧的人之一。” 魏王妃是个温婉聪慧的女子,闻言含笑应道。 “王爷放心,妾身早就备下了许多妇人孕期所需之物,就等着这一天呢。” 她心思细腻,早就考虑到薛浅浅嫁入赵家后,子嗣是头等大事,提前就做了准备。 魏王闻言,欣慰地拍了拍王妃的手,感叹道。 “还是爱妃想得周到。赵麟这小子……真是好命啊。” 文才惊艳,娇妻在怀,如今又要添丁进口,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但这番感叹,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他自己的心事。 对比赵麟的顺风顺水,他眼下的处境可谓岌岌可危。 皇伯态度暧昧,杨必成重回首辅之位后大力扶持靖王,原本许多投靠他或保持中立观望的朝臣,见风使舵,纷纷倒向靖王一方。 此消彼长,他的势力大受打击。 作为天潢贵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夺嫡失败的后果。 史书上那些失败皇子的下场,哪一个不是鲜血淋漓、株连甚广? 一想到那些记载,他就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日夜难安。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抓住王妃的手臂,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决断。 “随我来。” 他拉着王妃,屏退了左右,快步走进了书房内隐藏的一间密室。 密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魏王凝重的脸庞。 “王爷,您这是……?”魏王妃有些不解。 不过她也 猜测到了一二。 那位皇伯之所以又偏向了靖王,是不是因为他们魏王府没有子嗣? 要知道那靖王可是有好几个儿子了。 而自己这边呢? 乡野村民都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皇呢?其实也逃不脱这个想法。 在皇家,子嗣太多,皇帝会发愁。 但太少,或者没有,就更愁了。 他们夫妇甚至经常猜想,皇伯身体每况愈下,却始终没有决断,就是因为他们魏王府没有子嗣。 这对于一个继任者来说,十分重要。 也是很多文武官员支持与否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为只有他们有了子嗣,他们的从龙之功才能长久延续下去。 否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魏王朱麒压低声音,语气急促:“阿姊有孕,或许……是我们的一个机会。一个打破眼下僵局,甚至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您怎么知道一定是男孩呢?”王妃纪冉有些疑虑道。 “你忘了吗?阿姊她体质异人,我也早就找人看过,她是多子之相。定不会错的。” 魏王妃犹豫了一下,再次确认道:“王爷,您真决定了?” “对。”魏王重重一拳捶在掌心:“生死攸关,不能再等了。再者,我们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不是吗?到是在……” 魏王妃见丈夫已经决定,果断地点了点头。 赵府,书房。 对于府内的天大喜事和魏王夫妇在密室的谋划,赵麟浑然不觉。 此时的他,依旧在灯下潜心研读着经义,为明天的文魁阁之会做最后的准备。 就在这时,窗外隐约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赵麟从书卷中抬起头,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谁家又放鞭炮?这新年和元宵节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他摇了摇头,只当是哪个大户人家有什么私下的喜庆事。 对此,他倒并未深想,很快又沉浸到书本的世界中去了。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21章 中原、江南群英汇 赵麟读书直到深夜,方才上床休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自然醒来了。 因为今天要去文魁阁参加“经策会”,所以并未像往常一样去晨读。 唯一令好奇的是,一向早早侍奉他起床的薛浅浅,今天竟没来。 而是来了两个小丫鬟。 当然,赵麟也没有多想。 在她们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就换上了一身得体的青衿长衫。 走出房门,他又发现长随王大石以及所遇到的下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 这让赵麟心里有些奇怪,只当是他们因自己要参加这次经策会而高兴,也并未去深究。 早饭时,老太太更是异常热情,不停往他碗里夹菜。 很快,他的碗里就堆成小山一般。 而老太太嘴里还不停念叨:“多吃点,多吃点,今天费神。” 赵麟心里一暖,以为祖母是担心他在文会上压力太大,连忙宽慰道。 “祖母放心,孙儿心中有数,定当尽力,不会给您丢脸的。” 哪知老太太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笑容依旧。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输赢无所谓的,放宽心,别太累着自己。” 那语气,仿佛今天的经策会只是去走个过场,完全不关心结果似的。 这态度让赵麟微微一愣,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他只能将之归结为祖母对自己的疼爱。 用罢早饭,赵麟便骑上马,在展白、王大石一明一暗的护卫下,前往位于汴州城中心的文魁阁。 他本以为自己来得算早了,没想到距离文魁阁还有一段距离,就看到前方人头攒动,喧声鼎沸。 阁楼前的空地上,早已聚集了数百名士子,三五成群,交谈议论。 人人都是振奋不已,眼里还闪烁着兴奋与期待。 赵麟在汴州城,不,是整个中原七府,是何等的名望? 他一下马,就被认了出来。 “是赵案首。” “赵兄来了,我淮州薛楠。” “赵公子,我上个月刚买过你的书。” 喊声此起彼伏,大部分是中原的口音。 每个人都很热情,又带着敬佩看着他。 不过,也有一些人的口音里夹杂着一些吴侬软语或其它地方口音。 赵麟一愣,看来府 尊蒲存义没说错,真有江南等地的士子不远千里赶来啊。 不用说,定是冲着这次盛会,或者许公来的。 同时,他们也许想掂量掂量自己这“中原第一才子”的分量。 好在大家都是读书人,不像江湖人那般,上来就是挑衅叫嚣。 面对热情至极的众人,赵麟脸上挂着微笑。 一路走过去,不断向各方拱手还礼,应对他们的问候或者试探。 时间长了,他都能感觉脸颊肌肉僵了。 唉,还没进文魁阁,就已经打了一场社交战。 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群,他抬头望向眼前的文魁阁,再次被它震撼了。 文魁阁并非传统的楼阁,而是他那位岳父苏方正出资新建的一片建筑群。 主楼高耸入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极尽华美。 左右还有配楼、回廊、水榭、花园,占地极广,所用材料无一不是精品,气势恢宏,堪称汴州城新的地标。 “岳父这家底……真是厚得让人叹为观止啊。” 赵麟暗自咂舌,再次感慨苏方正的豪阔。 苏家世代皇商,中原首富的名头真不是吹的,竟能为了附庸风雅,专门建造如此奢华的一个场所。 随后,他又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进了文魁阁大门。 赵麟登上文魁阁主楼的顶层雅间后,发现恩师汤尹、许公、林师,以及岳父苏方正和府尊蒲存义几人竟然都已经到了。 此时,几人正围坐在一起饮茶闲聊,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唯一没到的,就是魏王朱麒了。 这让赵麟狐疑不已,要知道这样的盛会,他一定不会缺少的。 可今天却迟到了,真实奇怪。 见他们目光扫来,赵麟连忙上前几步,拱手行礼致歉:“学生来迟,让诸位师长、岳父、府尊久等了。” “哈哈,无妨无妨,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来得早了些。” 苏方正笑着摆手,看着自家这乘龙快婿,越看越是满意。 疯道人汤尹,则是慈爱地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不过一切都在不言中。 林世海则神色稍显郑重,对他道:“今日情形你也看到了,四方士子云集,其中不乏真正有才学之人。切不可因往日虚名而小觑了天下英杰。” 他虽然对赵麟有信心,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蒲存义也补充 道:“尤其是江南来的那些士子,文风细腻,根基扎实,不容小觑。周廷玉那边,更是来者不善。” 赵麟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恭敬地应道:“学生谨记诸位师长教诲,定当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 正说话间,楼下有衙役快步上来禀报:“诸位大人,礼部周侍郎、布政司张大人以及其他几位大人已经到了,直接去了会文馆。” 众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这周廷玉,果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根本不登楼与他们照面,直接去了文比现场,分明是要摆足主考官的架子,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既然主考官大人都到了,那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也该挪挪地方了。” 汤尹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地站起身。 许贞清哼了一声,也没多说。 他们一行人便也下了楼,径直前往紧邻主楼的会文馆。 这会文馆是文魁阁建筑群的一部分。 气势恢宏,自不必说。 更重要的是,内部空间极其大,雕花穹顶高耸,四周是逐级抬高的看台,此刻已坐满了前来观战的官员、士绅和女眷(多在用珠帘隔开的区域)。 中央则是一片铺着红毯的宽敞平台,平台两侧设有数十张独立的书案,是为参与辩难和比试的士子准备的。 周廷玉、张潮以及几位其他地方大员,此刻正端坐在平台正前方的主位之上,周围簇拥着不少趋炎附势的官员,排场十足。 赵麟随着汤尹等人进来,很自然地走向了与周廷玉相对的另一侧空着的席位坐下。 这样既不用上前去见礼,避免了尴尬,也明确划清了界限——反正已是死对头,无需和他们虚伪客套。 只有蒲存义作为汴州知府,又是此次文会名义上的发起人之一,不得不走上前去,与周廷玉、张潮等人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无非是“欢迎侍郎大人”、“预祝文会顺利”之类的套话。 周廷玉面无表情地嗯了两声,眼神甚至都没多在蒲存义身上停留,那份傲慢几乎溢于言表。 蒲存义心中冷笑,也不再废话,转身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朗声宣布:“吉时已到,中原经策文会,现在开始。” 原本人声鼎沸的会文馆,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平台之上。 赵麟坐在台下,看着蒲存义以及随后几位上台的官员说着勉励学子、崇尚真才实学之类的开场白,心 中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这流程,这腔调,与他前世参加过的那些学术会议、竞赛开幕式,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真说不同的话,无非是换了一身古装,说着文绉绉的文言文而已。 蒲存义宣布开始经策会第一个环节——经义辩难。 赵麟作为“中原第一才子”,自然不会第一个上场。 最先跃跃欲试的,是来自其他州府的几位知名才子。 能在这个场合登台的,无一不是对自身才学极为自信的。 若滥竽充数,上去也是丢现眼。 没点真才实学,谁敢上去? 在平台之上设有签筒,内置各类经义题目,由在场的官员随机抽取,向登台者发问。 士子需当场解答,并可接受台下其他士子的质疑和辩驳。 一时间,平台上唇枪舌剑,气氛热烈。 有士子被问及《尚书》中艰深句读,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有人就《周易》某个卦象的诠释展开争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更有就《春秋》某条背后隐藏的微言大义进行剖析。 场上,观点碰撞,火花四溅。 在赵麟看来,这场景与他前世见过的大学辩论赛颇有几分神似,只不过辩题换成了四书五经、文言雅语。 这种方式,确实比单纯在考房里写文章更考验一个人的真才实学和临场应变能力。 台上激烈交锋,台下则是反应各异。 普通士子听得如痴如醉,时而点头,时而蹙眉。 周廷玉那边,面色则依旧冷淡,偶尔与身旁的张潮低语两句,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的儿子周文博则有些坐不住,眼神不时瞟向对面的赵麟,恨不得立刻上台将其踩在脚下。 而赵麟这边的“亲友团”则显得从容许多。 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许贞清,则是捻着胡须,听了几轮辩难后,频频颔首、 “子瑜,中原之地在你主政下,文风更胜往昔啊。不说其他,仅仅台上这几位,已露出不俗的潜力,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国之栋梁。你这大宗师,功不可没啊。” 他这话是由衷而发。 江南文风虽盛,但中原作为天下腹心,底蕴也不差。 林世海听到老友的称赞,顿时喜形于色。不过,还是谦虚笑了笑。 “昌谷过奖了,教化一方乃是分内之事。不过这些小子们,确 实还需更多磨砺。” 话虽如此,他眼角的笑意却掩藏不住。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22章 归德府才子范霖的挑战 赵麟坐在台下,仔细观察着上面的辩难。 他渐渐发现,虽然台下士子上千,但真正有胆量、有底气上台较量的,其实并不多。 能站上去的,无一不是各州府公认的佼佼者,或是性格豪迈、不惧人言的爽直之辈。 当然,他们既然敢登台,肚子里也确实有真才实学。 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观点阐发也颇有见地,绝非浪得虚名。 正如许公所言,中原之地文风底蕴深厚,人才济济。 赵麟静静听着,从中也汲取了不少养分,对一些经义的理解有了新的感悟,心中颇有所得。 正当他沉浸在这种热烈的的氛围中时,台上赢得对手的士子并未下场,而是目光一转,直接锁定了自己。 只听其拱手喊道,声音清晰传遍整个会文馆。 “久闻汴州赵麟赵兄,才冠中原,诗书双绝。在下归德府范霖,不才,游学江南数载,略通经义,今日冒昧,想向赵兄讨教一二,不知赵兄可愿赐教?” 归德府范霖? 这个名字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是他?那个号称‘归德第一才子’,曾游学江南多年的范霖?” “他竟然也来了。而且一上来就直接挑战赵兄,当真是龙争虎斗啊。” “这下有好戏看了。那范霖可不是易于之辈,听说在江南文坛都小有名气。” 其实,赵麟听到对方直接报名挑战自己。 先是一愣,他倒也曾听闻过此人的名头,知道他是归德府近年来风头最劲的才子,性情高傲,学识渊博,尤其曾在文风鼎盛的江南游学数年,眼界开阔了不少。 只是没想到,他竟会直接向自己发起挑战。 这倒挺有意思。 当然,意图也很明显。 在范霖这等心高气傲之人眼中,或许台下其他士子皆不足论,唯有击败他赵麟这个“中原第一才子”,才能一举奠定其新一辈的魁首地位,说不定还能名扬天下。 怎么说,赵麟的名声,现在也传到了京师,以及江南。 人人都知道,此人曾让享誉文坛数十年的江南四大才子的之一的许公认输。 不过,大家也只当是许公提携后进而已。 没谁会真认为,许公会输给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 当归德府范霖,喊出挑战对象时,刹那间,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赵麟。 台下更是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和呼喊声。 他们有期待,有好奇,也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怂恿者。 “赵案首,应战。” “赵兄,让他见识见识咱们汴州才子的厉害。” “范兄,加油,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中原第一才子。”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整个会文馆的气氛被推向了第一个高潮。 对面主位上,周廷玉和张潮等人也微微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玩味。 张潮低声对周廷玉道:“没想到,竟有人抢先了一步。倒是省了我们一番手脚。” 周廷玉嘴角流露出一丝冷哼:“先看看这赵麟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了得。若他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所谓的‘第一才子’也不过是个笑话。” 他身旁的周文博则是眉头紧皱,心情复杂。 他既希望赵麟被那范霖挫了锐气,名声大跌。同时,又担心赵麟输得太快,让他失去了亲手碾压对方的机会,不由低声嘟囔道。 “希望他能够多撑一会儿,可别太快现了原形,那可无趣了。” 感受着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召唤声,赵麟非但没有紧张,心中反而涌出一股豪情。 这才是文坛应有的气象。 争鸣、切磋、进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微微激荡的内心。 他缓缓站起身。 在他起身的刹那,汤尹、许贞清、林世海、苏方正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没有担忧,只有含笑的鼓励和信任。 他们深知自己这弟子(女婿)的底蕴,一个范霖,还不足以让他阴沟里翻船。 赵麟对几位师长微微颔首,随即走向了台上。 他环顾四周,拱手致意后,朗声道: “既然范兄有意切磋,赵某敢不从命?请范兄出题。” 随后,两人互相拱手见礼,气氛看似平和,实则是暗流涌动。 范霖眼中带着审视与傲气,率先开口:“赵兄,既为经策文会,便不以诗词小道论胜负。你我便以《春秋》为题,如何?《春秋》笔法微言大义,最是考校功底。” “范兄请。”赵麟神色平静,伸手示意。 范霖显然有备而来,立刻抛出一个刁钻问题。 “《春秋》载‘郑伯克段于鄢’,左氏、公羊、谷梁三传注解各异。敢问赵兄,若依‘一字褒贬’之微言,此‘克’字,除讥讽庄公失教之外,是否亦暗 藏对共叔段‘不弟’之贬斥?其深层之理何在?” 此问不仅考察对史实的理解,更深入到了三传异同和《春秋》笔法的核心。 可谓是角度刁钻,台下才学深厚的学子,则是感叹这范霖果然名不虚传。 赵麟略一沉吟,从容答道。 “范兄此问甚妙。三传之中,《左传》详于事,谓‘如二君,故曰克’,重在揭示过程。” “《公羊传》重在‘诛不得辟兄’,强调君臣大义。” “《谷梁传》则言‘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直指本心。至于‘克’字,确含双向贬斥。既讥郑伯养恶而后诛,失兄友之道;亦贬共叔段恃宠骄纵,违弟恭之伦。” “其深层之理在于:上位者教化不力,纵容亲昵,终致伦常崩坏,骨肉相残。此非独一家之祸,乃治国齐家之共鉴也。” 他不仅清晰辨析了三传差异,点明“克”字双向贬斥的深意,更将立意拔高到“治国齐家”的层面,回答得滴水不漏,格局高远。 范霖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不过却仍旧傲气十足。 他立刻追问,将问题引向更抽象的“华夷之辨”与“王道”理念,试图用更宏大的命题难住赵麟。 赵麟微微一笑,不慌不忙,他从《春秋》“内诸夏而外夷狄”,谈到“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的变通,再论及“王道”之本在于德政教化,而非单纯的血缘地域。 他言辞条理清晰,逻辑严密,不仅折服了台下士子,连许贞清都微微颔首。 范霖连出两招,皆被赵麟轻松化解,脸上终于挂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祭出“杀招”。 将问题引向一个极富争议性的历史案例——涉及前朝一位功高震主、最终被猜忌诛杀的功臣。 他尖锐地问道:“赵兄以为,此臣之死,是咎由自取,还是君上失德?若依《春秋》之法,当如何评判此人此事?” 此问极其敏感,暗藏陷阱,无论回答“咎由自取”还是“君上失德”,都可能被引申到对当今朝局或君臣关系的影射,极易授人以柄。 周廷玉眼中精光一闪,坐直了身体。 周文博更是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所有人都为赵麟捏了一把汗。 赵麟心知这是对方图穷匕见,他面色不变,沉吟片刻。 “范兄此问,涉及史鉴。学生以为,论史须置身其时其境,不可妄断。” “《春秋》之法,责 帅为先。为臣者,当明‘功高不赏’之理,谨守臣节,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方是保身之道。为君者,亦当有‘推诚待下’之量,赏罚分明,使功臣能全身而退,方显圣主胸怀。” “至于具体个案,史料纷杂,内情难明,妄下断语,非但于史无补,亦非治学之道。我等学子,当以此鉴,思‘忠’、‘谦’、‘明’、‘诚’之义,方是正理。” 赵麟巧妙地将问题从具体史实,上升到君臣相处之道和为人臣子应具备的品格,引出了“忠、谦、明、诚”四个关键字。 既回避了敏感陷阱,又给出了充满智慧的正确答案,格局宏大,立意高远。 这一番回答,如同四两拨千斤,将范霖蓄力已久的致命一击化为无形。 全场静默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妙啊……避实就虚,直指根本。” “忠、谦、明、诚。四字真言,受益匪浅。” “中原第一才子果然名不虚传。” 范霖僵立在台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感觉自己倾尽全力进攻,可在对方面前如同儿戏,不仅被轻易化解,对方反而借力打力,展现出了远超自己的才智。 两人之间的高下,已然判若云泥。 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咄咄逼人和心中的那点傲气,再对比赵麟始终的从容的才学和睿智,让他是羞愧不已。 范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对方刚才那番话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对着赵麟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面红耳赤道:“赵兄学养深厚,思虑周全,范某……受教了。今日之败,心服口服。” 说完,不等赵麟回礼,他便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下了台,背影显得无比落寞和惭愧。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23章 捷报传府,周文博的杀招 当归德才子范霖面红耳赤、惭愧认输,步履踉跄逃离了后,整个会文馆先是一静,而后爆发出轰动的喝彩声。 “赢了,我们汴州的赵案首赢了。” “我的天,范霖竟然输得这么彻底?亏我还那么看好他。” “看到了吗?那范霖一开始多傲气,现在……啧啧,赵麟这才是真才实学,不愧是中原第一才子。” “这下,不用猜了,此次乡试解元公就是他了。” 这些声音如同重拳,狠狠击打在对面主位那一群人的脸上。 张潮的脸色阴沉似水,他本想借范霖这把刀挫一挫赵麟的锐气,没想到刀折了,还让赵麟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周廷玉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冰冷,他虽未发一言,但紧绷的神情暴露了他内心的不悦和一丝的震惊。 他终于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的难缠,绝不仅仅是会写几首诗词那么简单。 他的儿子周文博的脸色更是有些苍白,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袍。 他原本还存着几分轻视,觉得赵麟不过是中原之地吹捧出来的,可见识了刚才那场干净利落、全方位碾压的辩难后,一股寒意悄然从心底升起。 这赵麟,对经义的理解、临场的应变,都远超他的预估。 自己……真的能胜过他吗? 一丝不确定的阴影开始在他心中蔓延。 至于赵麟的“亲友团”们,则一个个面露喜色。 林世海抚掌轻笑,低声道。“赵小子这番应对,深得《春秋》精髓,更难得的是这份沉稳,颇有宗师之风了。” 许贞清捻须点头,毫不掩饰赞赏,转过头看向老友:“后生可畏,子畏兄,你这弟子,将来成就不在你我之下。” 汤尹则依旧平静,不过眼角细微的纹路却舒展了许多,淡淡吐出两个字:“尚可。” 苏方正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满是自豪,与有荣焉。 就差一个个告诉外人,这是我苏家的贤婿。 赵府,西厢锦绣阁。 苏诗诗虽未亲临现场,但她的心一直系在文魁阁。 她早早派出了几拨伶俐的小厮,勒令他们每隔一刻钟就必须快马回来禀报一次文会情况,尤其是关于自家夫君的动向。 当最新一拨报信人激动地描述完赵麟如何从容不迫,引经据典,说得那归德才子范霖羞愧认输。 听完整个过程后,苏诗诗激动地从绣墩上站了起来 ,美眸中异彩连连,满是对自家夫君的崇拜与爱慕。 “夫君……真是太厉害了。” 她喃喃自语,神情里都是难以言喻的骄傲。 随即,她又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一丝懊悔。 那样精彩的场面,自己未能亲眼目睹,实在是一大憾事。 不过,这丝懊悔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她已为人妇,是赵家的媳妇,不再是可以随意抛头露面的闺阁小姐了。 能在家中为他打理产业,照料后方,等待他凯旋的消息,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想到这点,她心中又充满了甜蜜。 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起身去了薛浅浅暂时养胎的房间。 此时的薛浅浅很是无聊,她被老太太强制要求卧床休养,什么事也不让做。, 见苏诗诗进来,脸上还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不由好奇问道。 “苏姐姐,什么事这么高兴啊?是文魁阁那边有消息了吗?” “正是。” 苏诗诗坐到她床边,握住她的手,语气兴奋地将夫君如何大展神威,击败强劲对手范霖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她本身就有才学,分析起来更是头头是道,将自家郎君应对的精妙之处,一一剖析给薛浅浅听。 薛浅浅虽然对那些深奥的经义不太明白,但听到自家麟郎如此厉害,把那么有名的才子都说得心服口服,也是振奋不已,如玉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连连道:“太好了,这下没人再质疑了吧。” 文魁阁,会文馆。 现场气氛异常的热烈。 就在这时,馆外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魏王朱麒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在一众禁卫,太监的前呼后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从他那风尘仆仆的神情来看,显然是从王府快马加鞭赶来的。 一进馆,他就看到了刚刚走下平台,正接受众人道贺的赵麟。 “哈哈……你一定是赢了。” 魏王朗笑着走上前,用力拍了拍赵麟的肩膀:“好,我在府中就听到你首战告捷的消息了。可惜来晚一步,未能亲眼见到你刚才的风采。” 赵麟连忙拱手:“殿下过奖,侥幸而已。” 魏王哈哈大笑,显得心情极佳,他凑近些,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你且安心比试,等你这边全部结束,有桩天大的好消息要亲自告诉你,保证让你惊喜。” 说完,他也不多解释,对汤尹等人点头示意,便在主位坐下。 接下来又进行了几场辩难。 然而,或许是珠玉在前,后面登台学子的表现虽然也算中规中矩,但总让人觉得少了些惊艳和火花,感觉平淡了许多。 台下不少士子开始有些兴致缺缺,交头接耳,甚至有人露出了疲态,气氛明显松弛下来。 在这样的气氛下,几场不温不火的辩难终于结束了。 会文馆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安静。 不过,几乎所有士子都想到了什么,目光都不约而同投向了主考官周廷玉所在的方向。 准确来说,是看向了他身旁的儿子周文博。 意思再明显不过——京城来的才子,该你上场了。 我们都等着看你与中原第一才子的对决呢。 你可是早就放出口风了,现在不会是胆怯了吧? 这些戏谑带着看好戏的目光,让周文博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自从刚才目睹了赵麟的实力,他心中确实震撼,也确实生出了一丝怯意。 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周文博怎么说,在京城的才子圈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更何况刚来到汴州城,他就把大话早放了出去,要是此时临阵退缩,不仅他积攒的名声会毁于一旦,恐怕连他父亲周廷玉的声誉都会受到牵连,被人耻笑教子无方、胆小怕事。 想到这,周文博把心一横,猛然站起身。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目光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看向对面的赵麟,朗声开口道。 “久闻汴州赵兄,才高八斗,诗惊鬼神,更有‘中原第一才子’之美誉。在下周文博,来自京城,才疏学浅,今日有幸得见赵兄,心中有几个疑惑,不知赵兄可否不吝赐教?” 这话语,这姿态,与之前范霖的挑战如出一辙,但其中蕴含的居高临下和针对的意味,却更加明显。 赵麟心中冷笑,知道正主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面色平静,缓缓起身,同样朗声回应道:“既然周兄有意切磋,赵某自当奉陪,请。” 他步履沉稳,再次登上了那中央高台,与之相对而站。 周文博见赵麟应战,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纠缠于寻常经义,而是要一击致命。 他没有寒暄,而是直接抛出了那个他和他父亲精心准 备、足以将人置于死地的“杀招”。 “赵兄,方才听你论及《春秋》大义,言及君臣伦常。那么,在下有一问,关乎当下国体,不知赵兄可敢直言?” 周文博顿了顿,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尽量让全场人都能听到。 “如今藩王坐拥雄兵,裂土封疆,与地方州府权责交错。敢问赵兄,依你之见,当如何界定藩王与地方之权责界限,方能使我大魏江山永固,不起萧墙之祸?” 轰。 这个问题如同惊雷,在会文馆内炸响。 所有人都呆愣住了,连议论声都瞬间消失。 藩王与地方关系? 这可是当前朝堂上最敏感、最忌讳的话题之一。 涉及皇权、宗室、地方权力博弈,一个回答不好,就是泼天大祸。 林世海和蒲存义脸色骤变,眼中充满了担忧。 魏王朱麒更是瞳孔一缩,面色沉了下来。 周廷玉和张潮等人则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等着看好戏。 这个问题太毒辣了。 无论赵麟怎么回答,都可能被曲解。 强调藩王权力,可能被扣上“谄媚宗室、心怀不轨”的帽子。更何况,他与魏王关系还如此之好。 一个不慎,就会被押解到京城送审。 可若强调地方权力,则可能被指责“离间天家、挑拨君臣”。 说轻了显得空洞无能,说重了就是万劫不复。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台上的赵麟。 赵麟心中冷笑连连,果然来了。 他早就料到对方会拿这种敏感问题做文章,心中已有定计。 面对这足以让普通学子吓破胆的刁难,赵麟面色却依旧沉静如水,他略一拱手,声音清越而又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正气: “周兄此问,关乎国体根本,请恕赵某不敢妄议具体权责划分。” 他先定下基调,表明不涉具体,避开陷阱。 随即话锋一转,朗声道: “然,学生以为,太祖高皇帝封建诸王,乃为屏藩皇室,拱卫中央。此乃千古不易之正理,亦是我大周立国之基!” “然,时移世易,祖宗之法亦需秉承其精神而灵活运用。学生浅见,藩王与地方,无论权责如何界定,皆当以《皇明祖训》为纲,以朝廷法度为绳!”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24章 经策会全胜,魏王喜事 “以《皇明祖训》为纲,以朝廷法度为绳。” 一句话,直接震惊全场。 直接回避了所有的暗箭。 而拿出太祖皇帝《皇明祖训》来做防御,直接立于不败之地。 在场千余人,听了他这句话,都高呼起来。 什么是中原第一才子? 这就是。 你不是想刁难吗?不是想让人陷入两难吗? 人家直接搬出了连皇帝都无法撼动的太祖口谕,你还怎么玩? 无论是张潮、周廷玉,还是台上的周文博,脸色都变的极为难堪。 赵麟哪里会顾忌他们?继续演说着自己的观点。 “藩王恪守封地,忠君体国,不逾矩,不干政;地方官员秉持公心,效忠陛下,抚恤百姓,各安其分,各尽其责。如此,则上下相安,内外和睦,江山自然永固,何来萧墙之祸?” “至于具体细则,自有陛下圣心独裁,朝廷诸公商议定夺,非我等学子所能妄加揣测。我等学子,当以精研学问、报效朝廷为要务,此方为正道。” 最后,他再次将问题推开,归结到学子本分,彻底堵住了对方再想借题发挥的任何可能。 话音落下,整个会文馆鸦雀无声。 旋即,如同火山爆发般,响起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的、以及雷霆般的喝彩声。 “哈哈,妙……太妙了。” “句句在理,字字珠玑,无可挑剔。” “好一个‘以《皇明祖训》为纲,以朝廷法度为绳’。赵案首真大才也。” 连汤尹和许贞清这样的才思敏捷的江南四大才子,都微微愣神,眼中满是赞叹。 林世海和蒲存义更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魏王朱麒更是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抚掌。 周文博则是僵在原地,脸色由青转白,就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那么狼狈。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父亲蓄谋已久的致命一击,竟被对方这般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非但没有损耗他一丝的才气,反而又拔高了很多。 这怎能不令他感到惊惧? 周文博面无人色,僵愣在台上,此时,赵麟将他所有的骄傲和算计都砸得粉碎。 他嘴唇哆嗦着,还想再强辩几句,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双腿竟也开始打颤起来。 气氛极为尴尬,上千学子更是不断嘘声。 端坐主位的周廷玉脸色阴沉的可怕,连忙向身旁的张潮使了个眼色。 张潮会意,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略显生硬的笑容,打着哈哈走上前圆场道。 “哈哈,精彩,真是精彩。周公子与赵公子皆是我大周年轻一辈的翘楚,所思所虑皆关乎国本,令人赞叹。学术切磋,意在交流,点到为止即可,莫要伤了和气。”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是在给自家阵营的周文博找台阶下。 周文博得了这个机会,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对着赵麟方向胡乱拱了拱手,连句像样的场面话都没说,灰头土脸逃下了高台。 经策会终于结束了。 与开始时不同,知府蒲存义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 而那位礼部右侍郎周廷玉则带着张潮、沈德良等一众亲信,以及失魂落魄的儿子周文博,在一片或明或暗的嘲讽目光中,灰头土脸退出了会文馆。 走到无人处,周廷玉脸上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住,化为一片铁青的狰狞。 他回头望了一眼依旧人声鼎沸的文魁阁,眼中满是怨毒: “赵麟小儿,且让你再猖狂几日。说得天花乱坠又如何?乡试才是科举根本。任你巧舌如簧,最终也要落在那一张试卷之上。届时,定叫你名落孙山,身败名裂。” 一旁的周文博听了父亲的发誓,仿佛已经看到赵麟在乡试中黯然落榜的场景,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随即不再停留,带着满腔恨意扬长而去。 会文馆内,气氛达到了顶点。 文会虽已宣布结束,但赵麟却根本走不脱了。 他刚一挪动脚步,立刻就被汹涌而来的士子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了中央。 欢呼声、道贺声、请教声不绝于耳,那狂热的场面,让赵麟恍惚间想起了前世那些顶流明星被粉丝接机的景象。 “赵兄,今日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 “赵案首,还请指点一下小弟的学业。” “赵公子,你那四策,实在精妙,可否再详细说说?” 更有几个心思活络、脸皮也厚的士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了纸笔,挤到前面,满脸堆笑地恳求道。 “赵兄,赵兄,可否赐下墨宝,留个签名?也好让我等沾沾文气,激励自身。” 赵麟看着那递到面前的纸笔,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场景,未免也太熟悉了点。 他本不想这么招摇,但架 不住这几个人的热情,只得提笔,在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祝福。 谁曾想,他刚写完,旁边就有人起哄喊道:“我出十两银子,买赵案首这幅签名。” “我出二十两。” “三十两。” 赵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套路”了? 这些家伙,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他不由得摇头失笑,但也并未生气,反而觉得这些学子颇有几分可爱。 他压下众人的竞价,温和地与围拢过来的学子们又交流了片刻,解答了一些学问上的疑问,态度谦和,毫无骄矜之色。 这无疑让周围的学子更加敬服。 不远处,同样被众多学子围住的,是江南大儒许贞清。 他享誉大周数十年,对于许多仰慕江南文风的士子来说,吸引力甚至比赵麟这个新晋天才更大,围着他请教的人也更多。 林世海看着身边悠然自得、无人打扰的汤尹,不由戏谑地低声道。 “子畏兄,你看看,昌谷那边门庭若市,你这正牌的江南才子之首却无人问津。若是让这些小子知道,他们错过了真正的文坛传奇,怕不是要懊悔得捶胸顿足,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 汤尹闻言,淡然一笑,拂了拂道袍的袖子,语气带着超然。 “如此甚好,耳根清净。虚名于我如浮云,还是这般无忧无虑的清修更适合我。你可千万别给我说出去。” 一旁的蒲存义却没他们这般轻松,他凑近林世海,压低声音,面带忧色。 “大宗师,今日虽是大胜,但那周廷玉离去时的脸色您也看到了,怕是恨极了赵小子。接下来的乡试,您这位副主考,可得万分提防他在考场上耍花样啊。” 林世海闻言,神色也郑重起来,他冷哼一声。 “放心。科举乃国之重典,众目睽睽之下,他若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舞弊,视天下学子如无物,我林世海第一个不答应。拼着这身官袍不要,也要与他周旋到底。” “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上。”蒲存义叹了口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就在赵麟被热情学子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之际,他的岳父,中原首富苏方正笑呵呵地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运足中气向周围高声道: “诸位,今日文会精彩纷呈,想必诸位也都腹中空空了吧?老夫在这文魁阁旁的‘学海厅’,略备了些薄酒素菜,虽不敢说是山珍海味,但也算精致可 口,聊以解乏。若诸位不嫌弃苏某铜臭,还望赏脸,挪步一二,咱们边吃边谈,岂不快哉?” 这话一出,周围的学子先是一惊,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苏翁豪气。” “多谢苏翁款待。” “同去同去,中原首富准备的宴席,岂能错过?” 中原首富准备的饭菜,能差到哪里去? 光是想想就让人食指大动。 更何况还能借此机会与赵案首、许公等大佬同席,更是千载难逢的交际良机。 当下,不少学子也顾不得再围着赵麟了,纷纷呼朋引伴,兴奋地朝着学海厅涌去。 蒲存义看着这景象,凑到苏方正身边,好奇地低声问道。 “苏兄,你什么时候偷偷准备了这一手?动作够快的啊。” 苏方正脸上满是得意,捻着胡须笑道:“早就备下了,你还不知道我?最爱附庸风雅,如此千载难逢的盛会,汇聚了中原乃至江南的英才,我苏某人岂能不尽一番地主之谊?” 众人听他这般自嘲又坦诚,都是哈哈大笑,气氛愈发融洽。 汤尹、许贞清、林世海等人也被簇拥着,一同往学海厅走去。 人群散去,赵麟这才解脱出来,长长舒了口气。 他整理了一下被挤得有些凌乱的衣袍,看到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的魏王朱麒。 他快步走过去,拱手道:“殿下。” 魏王朱麒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今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那范霖也就罢了,周文博那小子和他爹精心准备的刁难,竟都被你如此轻松化解,最后那《皇明祖训》,更是画龙点睛之笔。” 赵麟谦逊一笑:“殿下过誉了,侥幸而已。” 他话锋一转,看着魏王,眼中带着一丝好奇:“您之前不是说,有桩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哈哈……”魏王大笑,一把揽住赵麟的肩膀,就带着他往学海厅方向走:“走,先去你岳父那儿打打秋风,填饱肚子再说。” 赵麟一愣,有些惊讶:“啊?殿下,您……您也去?” 魏王朱麒眉毛一挑,理直气壮地道:“怎么?本王去不得?用你岳父那句话说,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能不白蹭吗? “走走走,别磨蹭了。好消息又不会长腿跑了,边吃边说。” 魏王不由分说,拉着赵麟,随着人流,一同向那香气四溢的学海厅走去。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25章 苏翁赠礼众学子 学海厅内,众学子缓缓入场。 他们原以为文魁阁提供的不过是寻常大锅饭,聊以果腹而已。 当然,就算这样,他们也会很感激。 可他们看到那数人一桌、摆盘虽不奢华却也称得上丰盛的美味佳肴时,都不禁有些感叹。 不愧是中原首富啊。 若是数桌也就算了,这可是数百桌,周围的服侍的人仆役,就达到上百人。 对于众多寒门、农门出身的士子而言,桌上那油光闪闪的红烧肉、整条的煎鱼、时令菜蔬,可以说已是很难得一见的美味了。 更令人感到贴心的是,苏家还特意为江南的学子准备了香糯的米饭和几样口味清淡的淮扬小菜。 如此细致入微的照顾,让许多学子心生暖意,纷纷起身,朝着主位的苏方正躬身行礼。 “多谢苏翁款待。” “多谢苏翁。” 听着众学子的感谢,苏方正甚是高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站起身来,连连回礼,声音洪亮说道。 “诸位客气了,文魁阁本就是为宣扬学问、扶持后进而建,略备薄膳,不成敬意。” 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待诸位用完饭,老夫还有一份薄礼相赠,以感激诸位今日前来共襄此次经策文会。” 竟然还有礼物? 众学子闻言,眼睛皆是一亮,期待感更是拉满,又是感谢一番。 赵麟见此,心生感叹,岳父豪气。 只见这些学子呼朋引伴,各自寻了空位坐下,厅内顿时充满了碗筷碰撞和低声谈笑的嘈杂声,气氛热烈。 食而不语? 不存在的,大家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那还不是热烈至极啊? 见此一幕,苏方正心情也很是痛快。 随后,他又邀请汤尹、许贞清、林世海以及知府蒲存义去雅间,那里自有更精致的酒席准备。 当然,也更为雅静。 不过,这几位大人物却不约而同摇头拒绝了。 汤尹抚须淡然一笑:“此地甚好,能与天下英才同堂而食,岂不比那小小雅间快意?” 许贞清、林世海、蒲存义亦是含笑点头,表示正该如此。 他们几人随意选了一处空桌坐下,毫无架子,顿时又引来周围学子一片敬佩的目光。 就在这时,魏王朱麒也动了。 他一把拉住身旁的赵麟,朗声笑 道:“走走走,我们也寻个位置坐下。” 说罢,他目光一扫,便拉着赵麟走向旁边一桌只坐了三四名寒门学子旁的空位。 那几名学子正埋头干饭,忽觉有人到来,抬头一看,竟是魏王殿下和名动中原的赵麟,顿时惊得手足无措,慌忙就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都坐,都坐。” 魏王朱麒笑容和煦,毫不介意地坐在那普通的榆木凳上,摆手道。 “今日只有学子朱麒,没有魏王。本王若不是生在天家,此刻定也与诸位一样,正为即将到来的乡试而努力呢。说起来,倒是羡慕诸位能凭自身才华,博取功名。” 他语气爽朗坦诚,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慨。 几位学子闻言,矜持也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连连的恭维和赞叹。 这位亲王,竟是如此平易近人,仁义非凡。 若他真能登上那九五之位,实在是天下百姓之福,万千儒生所幸啊。 很快魏王朱麒在这几名学子,以及周围悄悄竖起耳朵的众多学子心中,留下了礼贤下士、仁德宽厚的形象。 相信不久,这一幕就会传遍整个中原七府,甚至更远。 赵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笑,自己这位小舅子,收买人心的手段是越发纯熟了。 他跟着坐下后,也与几位学子点头致意。 本来还想询问他,到底是什么喜事呢。 这下好了,问不成了,看来只能等结束了。 赵麟和人辩难了一上午,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消耗光了。 此刻,也顾不得说话,率先开始吃了起来。 至于魏王则是主动与几位学子聊起了经义学问,言谈间毫无居高临下之态,引得那几位学子受宠若惊,渐次放开,相谈甚欢。 这一幕,自然也落入了不远处苏方正的眼中,他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对这位亲王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不枉我舍弃一切支持的人。 不像那个靖王朱诞,看似待人亲和,但骨子的傲气,却透着鼻孔都能溢出来。 待众人用餐完毕,仆役们迅速撤下碗碟,换上了清茶。 苏方正再次站到了前方,拍了拍手。 很快,数十名苏府仆役抬着一个个沉甸甸的箱笼走了进来,在每张桌子旁都放了一个。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苏方正笑道:“这便是老夫许诺的薄礼,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随着那些仆役轻轻打开那些箱笼,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套套文房四宝,虽非顶尖名品,但看那毛笔的成色,砚台的质地,也绝非市面上的普通货色,正是他们日常所需且稍显奢侈之物。 “这……苏翁好大的手笔,我平时可是买不起的。” “是啊,这可不是一份,而是在场的人都有。” 除了这些文房四宝外,更令人惊喜的是,箱笼里还有装帧精美的书籍,封面上赫然写着《昌谷诗集》字样。 所有人都投向了许贞清。 不用说,正是许公的作品。 许贞清无奈站起身,向众学子道:“这事老夫可不知道,是苏翁盗印的,我还没向他索取费用呢。” 他这话,令在场学子大笑不止。 顿时间,整个学海厅,气氛达到了顶点。 “许公、苏翁厚赠,学生感激不尽。” 许多寒门学子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套礼物,既实用,又暗含学问进取之意,可以说简直送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苏方正此举,既赚足了名声,又实实在在地卖了好处。 赵麟摸了摸那质地细腻的宣纸,心中感慨,自己这位岳父,不愧是中原首富,这人情投资做得滴水不漏。 不过,那些文房四宝,好像是他自家的产业。 这……是不是也算是前世的广销会了? 赵麟猛然间醒悟过来,不用说,这定是自家的娘子给他出的主意。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26章 摘星楼上的双喜讯 学海厅,宴会结束。 众学子逐渐散去,喧嚣了一天的文魁阁,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在苏方正的邀请下,汤尹、许贞清、学政林世海、知府蒲存义、魏王朱麒以及赵麟一行人,乘坐搅索房,登上了文魁阁建筑群的最高点——摘星楼。 登临之后,凭栏极目远眺,整个汴州城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只见屋舍俨然,人流如织,远处运河如带,帆影点点,不愧是大周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抬手间似乎就能摘到星星。苏翁此楼,当得起‘摘星’之名啊。” 汤尹抚掌赞叹,他这位江南才子之首,也不得不佩服此楼的气象。 许贞清、林世海看过远处的风景后,也是连连点头。 如此壮观的奇景,也不知道耗资多少银两。 不过,现在来看,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以预料,整个文魁阁建筑群,不久后必将成为汴州城新的标志——“汴州第九景”。 知府蒲存义感叹过后,忽然心念一动,想起苏方正刚才赠送众学子文房四宝之事,不由笑着打趣道。 “苏兄啊,方才你赠予众学子的文房四宝,老夫若没看错的话,应是你们苏家新建作坊所出吧?你这手笔,既是赠礼,又是广而告之,真是一举两得,佩服,佩服啊。” 被点破了心思后,苏方正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蒲兄慧眼如炬,苏某是皇商,首要便是为朝廷、为陛下考虑。我赚的银钱,大半最终不还是入了陛下的内帑?今日让学子们用上我苏记的笔墨纸砚,他日他们若高中,用的顺手,岂不又是美谈一桩?这生意,不亏。”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既点明了自己的身份立场,又巧妙地将商业行为与忠君爱国联系起来。 一旁的魏王朱麒听了,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 怎么说,他也是天家子弟。 苏方正越是精明能干,对他而言助力就越大。 其余几人也是相视而笑,心中对这皇商的商业头脑佩服不已。 看似豪掷千金,实则名利双收,这买卖做得着实漂亮。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品着香茗,气氛轻松融洽。 在这轻松的表象下,他们也有着复杂的心绪,此刻聚集在这里的,某种程度上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朝堂之上,杨必成上位,靖王势力大涨,他们魏王这一系近来日子并不好过,只 能暂避锋芒,蛰伏待机。 甚至有人私下已在忧虑,若风向再不对,是否该考虑为子孙谋划退路,远渡海外以求保全了。 否则,一旦在夺嫡中彻底落败,下场可想而知。 历朝历代,那血淋漓的例子可是多如牛毛。 在这微妙的氛围中,魏王朱麒轻轻咳嗽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悦色,缓缓道。 “诸位,今日美景当前,良朋在侧,本王有一桩喜事,欲与诸位分享。” 喜事?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如今这般形势下,魏王口中还能称之为“喜事”的,会是什么? 一时间,汤尹、许贞清、林世海、蒲存义,甚至连苏方正都收敛了笑容,眼巴巴地望向魏王朱麒,心中既是期待,又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激动。 难道……局势有变? 所有人的心,都被魏王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给吊了起来。 魏王朱麒嘴角扬起,露出一抹难掩的、发自内心的笑意,目光扫过在场诸位心腹,一字一句道:“本王要告知诸位的喜事是——王妃,有喜了。”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什么?” “王妃有喜了?”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在场几人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都露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就连一向沉稳的汤尹和许贞清,眼中都迸射出精光。 这些时日,他们与魏王这个少年时常相聚,很是欣赏。若他真能做皇帝,那可是天下之大幸。 所以,他们这是真心高兴。 既是为了这个小友,也是为了天下而高兴。 当今陛下为何近来态度转变,隐隐偏向靖王? 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靖王朱诞已有两子,而魏王虽与陛下血缘更近,却始终未有子嗣吗? 在寻常百姓家,无后都是大事,更何况是肩负江山社稷的天家? 他们私下甚至分析,陛下态度的微妙转变,子嗣问题恐怕是关键之一。 如今,魏王妃突然有孕,这无疑打破了僵局。 这意味着魏王一系最大的短板被补上了。 只要王妃顺利诞下麟儿,这夺嫡的风向,谁敢说不会再次扭转回来? 这怎能不让他们这些绑在魏王战车上的人欣喜若狂? 一行人纷纷起身,激 动地向魏王朱麒躬身道贺,气氛瞬间变得热烈无比。 朱麒脸上带着光,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目光却转向了还有些没回过神的赵麟,笑道。 “其实,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不止本王家有喜事,赵兄家中,亦有天大的喜事,恐怕赵兄自己还蒙在鼓里吧?” “我?”赵麟一愣,下意识摇头,“我不知道啊?” 众人疑惑的目光也齐刷刷地投向赵麟。 魏王朱麒这才不再卖关子,朗声笑道:“是阿姊。本王的阿姊,她也有喜了,你要当爹了。” 阿姊?薛浅浅有喜了? 众人先是愕然,随即神色变得有些微妙和玩味,目光在赵麟和魏王之间来回扫视。 这小子成婚才多久? 不过转念一想,少年夫妻,新婚燕尔,花前月下,耳鬓厮磨,这也是情理之中,水到渠成的事。 赵麟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惊雷炸响。 魏王后面的话,他几乎没听清。 有喜了?浅浅……有孩子了? 两世为人,他经历过金榜题名的荣耀,也品尝过文动天下的风光,但“父亲”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欣喜和责任感以及初为人父的茫然无措,瞬间将他淹没。 ”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27章 赵府双喜临门,初为人父 马车还未在完全停稳,赵麟就一步跳了下来。 从这也可以看出他心中的激动和喜悦。 “麟哥儿,慢点。” 王大石跟在后面,大声追着笑喊道。 赵府内,一众小厮、仆妇看到赵麟后,连忙满脸堆笑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恭贺: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少爷文魁阁大胜,名动天下,乡试必定高中榜首。” “少爷,夫人有喜啦,双喜临门,讨少爷赏钱。” 赵麟心早已飞到了后宅,但见众人如此热情,也不好直接推开。 可他摸了摸,身上哪有什么碎银喜钱? 幸好身旁的王大石早已备好了鼓鼓囊囊的荷包,笑着抓出大把碎银分撒出去:“哈哈,有,都有。少爷有赏。都别挤在这儿挡了路,快去,再放几挂鞭炮,热闹热闹。” 仆从们接到喜钱,很是欢天喜地,呼喝着便跑去点鞭炮。 一时间,府门前“噼里啪啦”炸响,红纸屑纷飞,喜庆气氛瞬间拉满。 赵麟听着这震耳的鞭炮声,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难怪昨夜隐约听到鞭炮声,原来不是别家,竟是自家在庆祝。 也难怪今早出门时,府中众人看自己的眼神都那般怪异,藏着掖着喜意。 一定是老太太怕他分心,所以才不让告知他。 他摇头失笑,脚下却不停,几乎是小跑着一路穿过前院、回廊,直冲后宅,径直来到了薛浅浅居住的东厢房。 刚掀帘进了内室,便见祖母和岳母薛张氏正围在床边。 薛浅浅半倚在床头,捧着一碗鸡蛋汤,秀眉微蹙,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嗔道。 “祖母,娘,今天都喝了好几碗了,我真喝不下了……” 几人见赵麟回来,脸上顿时绽开笑容。 老太太更是喜得见牙不见眼,看着他道。 “麟哥儿,你可算回来了。想必你也知道了吧?你要当爹了,老婆子我啊,也要当曾祖母了。” 一旁的薛张氏也是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 自家女儿过门没多久便有了身孕,这在她看来,可是极有福气的,心中对当初那个算卦的高人更是信服了几分。 宝贝女儿一定多子多孙。 赵麟忙上前,先是扶住想要下床的薛浅浅让她好好坐着,同时忍不住调侃老太太。 “祖母,您先别高兴太早,万一是个曾孙女呢?” “呸呸,说什么浑话呢?”老太太立刻瞪了他一眼,随即又眉开眼笑:“人家高人都看过了,定是男丁。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曾孙女,老婆子我也高兴。我们赵家开枝散叶,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她说着,又叮嘱道:“好了,你们小两口好好说说话。浅浅,这鸡蛋汤趁热喝了,身子要紧。” 待祖母和岳母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赵麟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却又忍不住一把将薛浅浅连人带被拥在怀里,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微颤。 “浅浅……我真要当爹了?这是真的?” “哎呀,麟郎,你轻点……” 薛浅浅娇嗔一声,绝美的脸庞上飞起两抹红霞。 她轻轻推了推他,随后柔荑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美眸中流转着难以言喻的柔光与幸福,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轻应,如同世上最动听的乐章,让赵麟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狂喜、责任与奇妙感的情愫填得满满当当。 两世为人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最真实、最温暖的羁绊。 儿子?亦或者女儿,前世每天忙于学术的他,可从来没想过。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却是实现了。 赵麟又陪着薛浅浅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看她眉眼间虽满是喜悦,却也有些被“圈禁”在床的烦闷,便温声嘱咐道。 “浅浅,祖母和娘的话,有些听听就好,不必全照着做。” “你这身子,最要紧的是舒心。明日开始,便该下床多走动走动,只要别累着就好。那鸡蛋汤也是,喝不下便不喝,日常饮食还照旧便是,咱们家又不缺这些。” 薛浅浅一听,美眸顿时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救星。 她在床上拘了一天,听着祖母她们念叨“就该如此静养”,心中其实憋闷得很。 此刻听自家夫君这般体贴,说的又如此在理,那股被理解的幸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麟郎,你真好。”她轻声呢喃,依赖地靠着他。 赵麟笑了笑,解释道:“你信我的,我读书破万卷,杂学也看过不少。祖母她们是苦日子里过来的,总觉得多吃多补、静卧不动才是安胎的上策。可你自小身子骨不差,营养也足,过于进补反而不美。” 他又细细叮嘱了些注意事项,薛浅浅都一一记下,只觉心头暖融融的。 过了片刻,薛浅浅似想起什么,轻轻推了推他。 “麟郎,你去看看苏姐姐吧。她今日虽未明说,但我瞧得出,她一直在为你担心,生怕你在文会上有什么闪失。” 赵麟闻言,不由朗声一笑,带着几分自信:“哈哈,她多虑了,我怎会输给那些人?” 笑过之后,心中又是一叹。 齐人之福固然令人艳羡,但他也深知,两位妻子心中都盼着能与自己多些独处时光。 如今浅浅却要主动劝他去陪诗诗,这份“大度”背后,难免藏着委屈。 他确实该去安抚一下诗诗了,否则以她那细腻敏感的心思,还不知会如何胡思乱想。 “那你好生歇着,我晚些再来看你。” 赵麟又安抚了薛浅浅几句,替她掖好被角,这才起身离去。 房门轻轻合上。 方才还洋溢着幸福暖意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薛浅浅望着那紧闭的房门,脸上强撑的笑容渐渐淡去,一抹难以掩饰的黯然浮上眉眼。 她下意识地抬手,再次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眼神复杂。 “有了孩儿,是天大的福分……我不能贪心,不能贪心……” 她低声自语着,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重新挤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里,终究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28章 西厢温情,贤妻良谋 西厢房内,苏诗诗心里焦躁不安。 算算时间,那文魁阁的经策会,不是早该结束了? 夫君怎么还不回来呢? 哼,一定是又是父亲,宴请那些士子们,不让夫君离开。 父亲虽是皇商,可骨子里却是文人,这点她是知道的。 不知过了多久,当听到前院响起鞭炮声后,苏诗诗知道夫君终于回来了。 她心头一喜,宛若小鹿乱撞,当即起身便要迎出去。 谁知裙裾刚旋开半幅,还没迈开脚,贴身丫鬟红袖却匆匆进来,面带难色,低声道。 “小姐……姑爷回来了,不过……径直往东边薛夫人房里去了。” 苏诗诗脚步一顿,脸上的喜色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 她默默坐回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精心修饰过的容颜,一时默然。 房内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百灵见状,忙上前安慰道:“小姐,您别往心里去。薛夫人如今有了身孕,姑爷心中激动,先去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难道我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苏诗诗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却又努力维持着平静。 “不用你们安慰,我……我能理解的。” 话虽如此,理解归理解,那心底泛起的酸涩与失落,却还是悄然缠绕心头。 她坐在那里,似乎很平静,可指尖却无意识地绞着绢帕,耳朵更是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那份焦急的等待,也许只有她自己知晓。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她心中的那点期盼渐渐有些发凉时,外间忽然传来红袖刻意扬起的、带着喜悦的通报声。 “小姐,小姐。姑爷来了,正往咱们这边来呢。” 苏诗诗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她猛地站起身,第一反应却不是冲向门口,而是迅速转向梳妆镜。 仔细检查着镜中的自己——发髻是否一丝不苟?妆容是否美艳依旧?衣裙可还得体? 直到确认镜中人依旧容光焕发,美丽不可方物。 她这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换上一副温婉从容的神情,缓步走到房门口。 恰好,赵麟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 “夫君。”苏诗诗立在门边,柔声唤道,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诗诗。”赵麟看到她,脸上也露出笑容。 几步上前,很自然地携了她的手走进房内:“ 等久了吧?” “没有。”苏诗诗轻轻摇头,亲自斟了杯热茶递到他手中,美眸关切地在他脸上流转。 “文魁阁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我虽知夫君才学,但听闻京城、江南来了不少名士,心中总是难免记挂。” 见她第一件事仍是关心自己,赵麟心中暖融,接过茶盏笑道。 “一切顺利。不过是一些纸上谈兵的较量,你夫君我还应付得来。” 当下,便将经策文会上与范霖、周文博的交锋,以及那震动全场的漕运策论简单说了说。 苏诗诗虽早已知晓,可听得夫君讲起又是一回事。 她眸光熠熠,时而紧张,时而舒展,最后更是满眼崇拜地望着他。 “夫君那漕运之策,竟能想到借海事弥补河运,开阔胸襟,实在令人叹服。” 她本就聪慧,家中又是皇商,对经济之道自有见解,更能体会赵麟策论中的高明之处。 赵麟被她崇拜的眼神看得有些受用,哈哈一笑,揽过她的肩头。 “我家诗诗也是女中诸葛,若非你平日与我探讨商事、民生,我或许还想不到这一层。说起来,今日岳父在学海厅宴请众学子,又赠送文房四宝,这手笔,这心思,若我所料不差,应是夫人的主意吧?” 苏诗诗被他点破,也不否认,巧笑嫣然,带着几分小得意。 “就知道瞒不过夫君。那些学子,尤其是寒门子弟,日后皆是潜力股。如今雪中送炭,花费不多,却能赚得人心与名声,更能将‘苏记’文房的招牌打入未来士林之中,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是我的贤内助。” 赵麟由衷赞道,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掌。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说笑一阵,赵麟语气稍缓,提起了另一件事。 “诗诗,浅浅……有身孕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话题终究还是转到了这里。 苏诗诗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但脸上笑容不变,柔顺点头。 “嗯,昨天便知道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妾身也为夫君和浅浅妹妹高兴。” 赵麟观察着她的神色,心中了然,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温声道。 “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们日后……也多加努力,我定会在你这里多待些时日的。” 如此直白的情话,让苏诗诗霎时羞红了脸。 只见她螓首低垂,轻轻“嗯”了一声,心中那点 酸涩顿时被这承诺带来的甜意冲散了不少。 二人依偎在一起,又说了好些体己话,浓情蜜意,气氛愈发融洽。 过了一会儿,苏诗诗似想起什么,神色认真了几分。 “夫君,昨日我与浅浅妹妹闲聊,听她提到庄里的乡亲四邻生活清苦,道路泥泞,孩童求学不易。” “妾身想着,如今咱们家既不缺银钱,何不由妾身出资,修葺道路,再建一座蒙学堂,若有可能,再架设一两座便民的小桥?此举一来是为乡梓尽份心力,二来……也是为浅浅妹妹和她腹中的孩儿积福祈愿,保佑他们母子平安顺遂。”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既展现了仁爱的胸怀,又巧妙地将善举与为薛浅浅祈福联系起来,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只觉得她贤惠大度,心思玲珑。 赵麟听完,心中大为震动和感激。 他紧紧握住苏诗诗的手,目光灼灼:“诗诗,你……你有此心,我庄里的父老,代浅浅,谢谢你了。此乃真正的善举,功德无量。” 赵麟其实早就有这个心思了。 不过他们赵家也才刚从苦日子里解脱出来没多久,实在拿不出这一大笔的开支。 不过,现在既然诗诗愿意出一份力,他又乐见其成。 得此贤妻,何其幸也。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29章 雅礼俗见,苏诗诗鉴宝 第二天。 赵府门前车马络绎,道贺的宾客接踵而至,甚是热闹。 一时间,赵府花厅内高朋满座,谈笑风生。 当然,最为尊贵的客人,当属汤尹、许贞清、学政林世海以及岳父苏方正了。 文人间贺喜,自有雅趣的。 汤尹带来的是一幅他亲笔所作的《墨竹图》,寥寥数笔,风骨尽显,疏朗挺拔,寓意“节节高升,虚怀若谷”。 画上题诗一首,更是将其对弟子的期许与祝贺融入其中,堪称诗书画三绝。 别说赵麟了,就是其余几人,都眼巴巴看了又看,满是羡慕,酸意。 评判一番后,许贞清则拿出了一幅他精心誊抄的《诗经·斯干》篇楷书长卷,笔力雄浑,法度严谨。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内容更是直接对应贺喜生子的主题,祝愿赵麟得弄璋之喜,雅致而贴切。 当听说许公已经很久不给人写字了后,赵麟自是一番感激。 至于他的林师送的是一方古砚,色泽沉郁,触手生温,乃是不可多得的前朝大儒的旧物,寓意文思泉涌,学业精进。 其余几人也是端详把玩了许久。 轮到岳父苏方正。 他直接让随从抬上两个大礼盒,打开一看,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锦盒,尽是品相极佳的老山参、灵芝、燕窝等名贵药材。 他哈哈一笑,声若洪钟。 “我是个俗人,比不得几位大儒风雅,就只能拿这些黄白之物和山野干货来表表心意了,赵小子莫要嫌弃,给浅浅补身子最是实在。” 对于这些礼物,赵麟心中自是欢喜不已,连连拱手:“诸位师长、岳父大人厚赐,赵麟愧不敢当,感激不尽。” 众人叙话一番,期间也提及府尊蒲存义因临近乡试。 诸多考务需他亲自坐镇协调,实在分身乏术,故未能亲至,但也派人送来了贺礼,是一对品相极佳的玉如意,取“事事如意”之美意。 赵麟当然又一番感谢。 这些长辈都不是外人,赵麟赶紧命人将这些贺礼小心送回后院,交由薛浅浅好好欣赏一下。 后宅内。 这些礼品刚送到东厢房内,薛张氏已是忍不住一一打开了。 还未等她来得及细细查看。 闻讯的苏诗诗,已是带着期待和欢喜进来了 。 她先与薛浅浅、薛张氏见了礼,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那幅《墨竹图》和《斯干》长卷吸引了过去,美眸中绽放出惊艳和痴迷。 “这就是汤师和许公的墨宝吗?果然名不虚传。” 她轻声赞叹,而后就凑上前去细观笔法墨韵来。 对于她这等才情不俗又出身富贵的女子而言,当世顶尖才子大儒的真迹,其吸引力远胜金银珠宝。 一旁的薛张氏看着苏诗诗都对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字画如此看重,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忍不住低声嘟囔道。 “这些字啊画啊,瞧着是好看,可能当饭吃,能当衣裳穿吗?还是亲家公,诗诗的父亲送的东西实在……” 薛浅浅闻言,顿时有些窘迫,连忙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嗔怪道。 “娘,您说什么呢。汤师、许公的墨宝乃是无价之宝,岂是寻常金银可比?” 苏诗诗听了薛张氏的话,眼波一转,起了几分玩笑的心思。 她笑吟吟地看向薛张氏,打趣道:“薛婶,您既然觉得这些字画不当吃不当穿,那不如……侄女我用五千两银子,把这些字画都买下来,您看可好?” “五……五千两?” 薛张氏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大了。 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银,刚下意识就想答应。 可瞥见女儿那不赞同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脸上那震惊、犹豫神情,却怎么藏也藏不住。 苏诗诗见她这般模样,知她并非真的不识货,只是观念一时转不过来,便也不再玩笑,正色解释道。 “薛婶,我与您说笑的,怎敢真要妹妹的东西?不过,侄女说的也是实情。许公近些年已极少赠人书画,市面上他类似尺寸的一幅字,上月在一场拍卖会上,拍出了六千三百两的高价。” “至于汤师这幅《墨竹图》……因其画艺、诗才、书法皆是顶尖,又是为贺喜专门创作,意义非凡,可说是有价无市,若真拿到市面上,万两银子也未必求得到。” 苏诗诗说到这,又郑重嘱咐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字画,这是能传家的宝贝,比许多田产宅院都值钱,更是身份的象征。” 她这番话娓娓道来,条理清晰,听得薛张氏一愣一愣的。 “万……万两?” 薛张氏嘴巴张了张,看看那两幅字画,又看看苏诗诗。 见她神色认真不似作伪,脸上瞬间由惊转喜,仿佛看到 了两座会发光的金山,连忙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 “哎呦,我的老天爷。那……那岂不是真能当做传家宝了?” “那是自然。”苏诗诗肯定地点点头:“所以千万要收好,防潮防火,最好定制专门的匣子收藏。” “好好好。一定收好。多谢侄女提点。”薛张氏此刻已是心花怒放,再看那两幅字画,眼神已完全不同。 苏诗诗又与薛浅浅说了会体己话,宽慰她好生养胎,这才起身告辞。 回到自己清雅的西厢房,苏诗诗脸上那恰到好处的笑容淡去,走到窗边,望着院中景致,轻轻叹了口气。 贴身丫鬟红袖、百灵察言观色,知道小姐心中定是因薛夫人有孕,各方贺喜不断而勾起了心事,互相对视一眼。 百灵机灵,上前轻声安慰道。 “小姐,您别伤心。等您也有了喜信,以您的身份和姑爷对您的爱重,汤公、许公他们也定会送上不逊于此的贺礼的。” 红袖也连忙附和:“是啊小姐,到时候咱们西厢房肯定比那边还热闹。” 苏诗诗原本心中确实有些空落落的,听着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宽慰,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自己将来有孕时,夫君欣喜,各方来贺的场景。 顿时间,那点子阴郁也被冲散了不少,嘴角终于重新露出笑意。 她转过身,嗔了她们一眼:“就你们嘴甜。罢了,不去想这些了,且看日后吧。”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30章 魏王府同贺子嗣喜 赵府,前厅。 赵麟陪着汤尹、许贞清、林世海、苏方正几位长辈又聊了片刻。 当然,他们这些文人,说的也无非是文坛趣事,以及即将到来的乡试。 汤尹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放下茶盏,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好友。 向赵麟道:“麟哥儿,你这边贺也贺过了,我们几个老家伙还得再去一处。” 许贞清几人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都是点了点头。 “对,魏王府上,王妃同样有喜,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道贺一番,今日就不在你这里叨扰用饭了。” 赵麟闻言,立即笑道。 “巧了,学生也正有此意,礼物都已备妥,不如同去?正好去王府打个秋风,很是想念王府的那些美味。” 他这话带着几分晚辈的俏皮,引得几人哈哈大笑。 苏方正更是抚掌:“同去,同去,这秋风打得。” 一行人便起身准备出发。 赵麟送至门口,心中却是一动。 他想起昨日薛浅浅被祖母、岳母“圈禁”在床的烦闷模样。 如今才怀胎一月,若将她独自留在家中,只怕又要被各种“关爱”束缚得透不过气。 再者,她身为魏王亲姐,如今弟媳有孕,她这个做姐姐的若不去探望,于礼不合,也显得生分。 想到此,赵麟立刻转身,对几位长辈告罪一声,“诸位师长稍待,容学生去去就来。” 他打算带上薛浅浅一同前去。 可脚步刚迈出,他又顿住了。 只带浅浅一人?那西厢房的诗诗知道了,心中会作何感想? 那敏感细腻的性子,怕是又要暗自神伤,觉得被冷落了。 既然要带,不如都带上,也让她们姐妹一同去与王妃说说话,散散心,总好过留她一人在家胡思乱想。 “大石哥,你去后宅给浅浅她们说一声。”赵麟唤来王大石,吩咐道:“一同去魏王府道贺。” 后院内,正被老太太和娘唠叨的薛浅浅,听到外面大石哥的禀报,立即欢喜不已。 也不顾两个长辈幽怨的眼神,立即开始收拾起来。 苏诗诗也是如此欢喜,成亲这几日了,她也想出去透透气。 再者,她也从未去过魏王府呢。 不多时,她们二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前院。 看到夫君,正在翘首以待等着她们,二女的眼神愈发温柔。 第431章 恭喜王妃,您怀的是双子胎 魏王府,内宅。 王妃纪冉吩咐了一声,随后她的奶母范老嬷嬷,领命而去。 这老嬷嬷年龄虽大,步子却很矫健。匆匆地穿过廊道,来到了王府内的膳医司。 她来寻的,正是那位素来负责王妃凤体的谭老御医。 这位谭老御医年近古稀,在太医院待了大半辈子,是宫里的老人,又是当今圣上派来的,性子难免有些执拗。 见范老嬷嬷来请,他花白的眉毛一皱,带着几分不悦,捻着胡须道。 “范嬷嬷,王爷今日不是特意请了府外那位声名鹊起的‘薛神医’吗?老夫听闻,那位神医已然确诊王妃有喜。既如此,为何深更半夜还要劳动老夫这个不中用的旧人呢?” 范老嬷嬷在王府沉浮数十年,何等精明能说会道? 她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敬重和无奈。 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哎呦,老御医,您这话可折煞老奴了。那府外的郎中,医术或许有独到之处,但论及根底深厚、经验老道,如何能与您这伺候过两朝陛下的杏林国手相比?” “而且王妃娘娘私下常说,唯有您老人家亲手请的脉,她这心里才最是踏实。今日请您,并非不信那薛神医,实是王妃娘娘心中有些细微的不安,想着唯有您老的火眼金睛,才能辨个分明,求个心安啊。” 她这一番话,既捧高了谭老御医的身份,又点明是王妃的特别信任,更是以“求心安”为由,让人无法拒绝。 谭老御医听着这番熨帖的话,脸上的不悦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需要骄傲。 他矜持地清了清嗓子:“既是王妃娘娘信重,老夫便再走一遭吧。” “多谢老御医,您请。”范老嬷嬷心中暗松一口气,连忙在前引路。 内宅,王妃寝殿内灯火通明,却只留了少数几个心腹伺候。 薛浅浅正陪着王妃纪冉说话,苏诗诗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插上一两句,气氛倒也融洽。 谭老御医进来后,恭敬地行礼。 纱帐后的王妃纪冉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谭御医快快请起,这么晚了还劳烦您跑一趟,本宫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又是一番安抚和客套,王妃才示意薛浅浅,坐到临近的纱帐前。 薛浅浅不疑有他,只当是弟媳关怀,便顺从地伸出皓腕,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在纱帐之外。 谭老御医见王妃不便露面,只以为是夜晚不适,并 未多想。 他告罪一声,取出脉枕,屏息凝神,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薛浅浅的腕脉之上。 起初几息,他脸上还带着惯常的平静。 但很快,他花白的眉毛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又微微蹙起,手指稍稍加压,感受着那脉搏的跳动。 半晌,他收回手,站起身,先是躬身一礼,脸上带着喜色,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他目光扫过左右,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纱帐方向低声道。 “王妃娘娘,老臣……有几句紧要的话,需亲自、单独向您禀奏。” 纱帐内,王妃纪冉与范老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 范老嬷嬷立刻会意,上前笑着对有些茫然的薛浅浅、苏诗诗做了请的手势。 二女虽觉有些突然,但见气氛微妙,便也顺从地起身,随着范老嬷嬷离开了。 待室内再无外人,王妃纪冉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从纱帐后走出。她面色红润,略带小心翼翼的娇弱,只是眼神格外期待。 她看着谭老御医,和颜悦色道:“谭御医,此处已无旁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谭老御医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声音压得极低。 “老臣先行恭贺王妃,您脉象流利圆滑,如珠走盘,应指有力,乃是极其康健的喜脉,胎气稳固,王妃无需担忧。” 王妃纪冉点了点头,暗自松了口气。 谭老御医脸上露出挣扎之色,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 “只是……只是老臣观其脉象,似乎……似乎异于常脉,搏动之势尤为强健且略有奇异之分叉。依老臣数十年的经验推断,王妃您极有可能是……是双子之胎。” “双子胎?”王妃纪冉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眼中惊喜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更复杂的思绪所取代。 她深知皇室宗族内部那个不成文却近乎铁律的规矩——双子视为不祥,尤其是对争夺大位的皇子而言。 一来恐有混淆血脉之患,二来旧俗认为会分薄福运,甚至引来灾祸。 昔年的老魏王,她的那位公公,王妃就是诞生的龙凤胎,为了不影响世子,老王爷狠心令人将其中一个刚出世的女婴溺毙…… 没想到,今日阿姊竟也…… 她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 “本宫知晓了,多谢谭神医坦言。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谭老御医见她如此反应,心中稍安,知道自己该告退了。 他刚准备行礼告辞,王妃却又像是想起什么,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谭御医,以你之能,可能号出……是小世子,还是小公主吗?” 谭老御医闻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沉吟片刻,谨慎道。 “王妃娘娘,月份尚浅,脉象未定,老臣不敢妄断。不过……从脉象的强劲力度与某些细微特征来看,大概率……是位小世子。” 王妃纪冉眼中终于控制不住地掠过一抹极深的喜色,她强自镇定,温言道。 “有劳谭御医了。范嬷嬷,代本宫重赏谭御医,务必亲自送御医回去。” “老臣告退。” 谭老御医躬身退出,范老嬷嬷连忙跟上,塞过一个沉甸甸的锦囊。 待谭老御医的脚步声远去,寝殿内只剩下王妃纪冉与几个绝对心腹时,她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双手微微颤抖地交握在一起,在殿内缓缓踱步。 双子胎,而且还是男胎。 真是天助我魏王府。 对于急切需要子嗣来稳固地位的魏王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是压倒靖王的最大筹码。 如此一来,足以让那些还在观望的朝臣下定决心。 阿姊啊阿姊,你此番,可真是帮了你弟弟一个天大的忙啊。 王妃纪冉望向薛浅浅方才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 第432章 谭御医的加急奏折 谭老御医一回到膳医司,立即去了自己的书房。 随后,又反手紧紧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脸上早已没了方才在王妃面前的恭谨与迟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凝重与职责所在的神情。 他迅速铺开专用的密折用纸,研墨润笔,略一思忖,便落笔如飞。 奏折中,他先是以恭敬的语气禀报了为魏王妃请脉之事,确认喜脉康健稳固。 并依据脉象特征,谨慎地提出“极有可能为弄璋之喜”,以此先安圣心。 然而,笔锋至此,他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 “然……臣细察其脉,搏动异于常脉,有分叉竞走之象,隐隐暗合古籍所载‘双子之征’。因月份尚浅,臣不敢十分断定,然事关天家血脉,臣职责所在,不敢不报。伏乞圣聪独断。” 写完,他小心吹干墨迹,取出特制的火漆印信,将奏折封缄得严严实实。 随即唤来一名绝对忠诚的心腹随从,面色肃穆地交代:“此乃急奏,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师,面呈司礼监掌印,不得有误。” “是。”那心腹接过密奏,贴身藏好。 随后,转身便融入了夜色之中,马蹄声很快消失在王府外的长街上。 与此同时,魏王妃纪冉调整好心情,脸上重新挂上温婉得体的笑容,来到了偏厅寻到薛浅浅。 “阿姊,”她亲热地拉起薛浅浅的手,语气轻快。 “方才谭御医说了,你的脉象好得很,胎气稳固,康健无比,让你千万宽心,不必有任何忧虑。” 薛浅浅闻言,心中最后一丝忐忑也烟消云散,脸上绽放出纯然的喜悦。 “真的吗?那太好了,多谢王妃告知,也劳烦那位老御医了。” “自家人,何必言谢。”王妃纪冉笑着,随即又吩咐左右。 “去,开府库,将那支百年老山参,还有上回宫里赐下来的血燕,以及那几匹软烟罗的料子都取来,赠予阿姊安胎静养。” 她说完后,又看一眼苏诗诗,又道:“苏夫人那边也备一份,将那套珍珠头面和两匹云锦送去。” 这番赏赐不可谓不厚重,尤其是那些宫内流出的珍稀药材和布料,更是有钱也难以买到。 薛浅浅与闻讯过来的苏诗诗连忙起身谢恩。 王府宴厅之内,气氛正酣。 魏王朱麒正与赵麟、汤尹等人把酒言欢。 这时 ,一名不起眼的内侍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借着斟酒的机会,将一张小小的纸条塞入了他的手中。 朱麒面不改色,借着袖子的遮掩迅速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 那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让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酒杯的手都微微紧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看向对面正与许贞清谈笑的赵麟,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狂喜,有震惊,更有一份难以言喻的热切。 他猛地举起酒杯,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 “赵兄,来,本王再敬你一杯。祝贺你,也……祝贺我们。” 他这话说得略有歧义,但在旁人听来,只当是祝贺赵麟以及他自己即将为人父。 赵麟虽觉魏王今晚热情得有些过分,但也只当他是因为王妃有孕,加上与自己关系匪浅,故而开怀,便也笑着举杯相应:“多谢殿下。” 两人推杯换盏,喝得愈发畅快。 汤尹、许贞清、林世海几人看在眼里,相视一笑,只道是年轻人兴致高,也未多想。 反正从明日开始,便要督促赵麟收敛心神,严格闭门读书,全力去应对那至关重要的乡试了。 一场宾主尽欢的宴会直至深夜方散。 翌日,赵麟在熟悉的床榻上醒来,只觉头痛欲裂,口中干渴。 昨夜宴席后半程,他连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又是如何回到家中,都已记忆模糊。 “夫君,醒了?” 苏诗诗温柔的声音传来,她早已起身,正坐在梳妆台前,由丫鬟梳理着长发。 见赵麟醒来,她连忙端过一盏温热的醒酒茶服侍他喝下。 赵麟揉着额角,哑声道:“昨夜怕是失态了……王爷他也真是,高兴起来就没个节制。” 苏诗诗抿嘴一笑:“王爷与夫君一样,初为人父,自是欣喜难抑。” 她说着,目光瞥向房间一隅多出来的几个精美匣子。 赵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桌上、榻边摆着好几样物件,有古朴的玉器摆件,有精致的瓷瓶,还有一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文房用具。 这些物品一看就很不凡。 他不由问道:“这些是……王妃赏赐给你的?” “是啊。” 苏诗诗起身,走到那些赏赐前,指尖轻轻拂过一套莹润生辉的羊脂玉镇纸,眼中流露出真正的喜爱。 “王妃娘娘知我喜欢这些雅致之物,便赏了不少。这些 东西,好些都是皇家私藏,或是各地进贡的精品,便是我家中,也是不多见的。” 赵麟闻言,也不由感叹王妃出手大方,考虑周到。 他起身,在苏诗诗的陪伴下,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这些皇家珍品。 直到丫鬟们端来早餐,这才在红袖、百灵的服侍下用了饭。 布政使衙门,气氛凝重。 布政司副使张潮与礼部侍郎、本届乡试主考官周廷玉对坐,两人面前的茶早已凉透,却无人有心去碰。 一名青衣小帽的探子刚刚禀报完,垂手躬身退到一旁。 “砰。” 张潮猛地一拍茶几,震得茶盏乱响,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欺人太甚,那苏方正,仗着有几个臭钱,竟如此收买人心。文魁阁宴请上千士子,赠送文房四宝,他赵麟倒是好大的威风。许贞清那几个老家伙,也跟着摇旗呐喊,他们是铁了心要把那黄口小儿捧上天吗?” 他越说越气,额角青筋都跳了起来。 昨日文魁阁的盛况,经策文会上赵麟碾压对手的细节,如同根根毒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这不仅仅是赵麟个人声望的提升,更是魏王集团在士林中影响力的又一次强势扩张。 周廷玉相较于张潮,脸色更为阴沉,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阴沉。 “不止如此。”周廷玉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戾气:“刚刚得到的消息,魏王府和赵府,昨日是双喜临门。” 张潮一愣,猛地扭头看他:“双喜?” “魏王妃,有喜了。”周廷玉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还有赵麟的新妇薛氏,也同时被诊出了喜脉。” 喜欢科举,他们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