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合欢宗不想修罗场啊!》
1. 第一天 攻略对象已锁定
还有九十九天。
宋清和压下胸中翻涌的热意,吐了一口浊气。
他丹田空虚,经脉阻塞,身体灼热,隐隐带着点难捱的焦躁。
此刻他正捏着师尊给的名单,在秘境门口为自己物色“解药”。
一日之前,他失手炸了丹房,金丹溃散,从金丹境巅峰滑落到筑基后期。合欢宗几位长老研究半晌,得出结论:若不在百日内找到纯阳之身双修,宋清和必死无疑。
纯阳之身并不好找,幸好蜀中秘境开放,修士聚集,居然让合欢宗给他找到了三个。
他低头扫了眼名单。
破军剑秦铮,剑修,修无情道,元婴圆满,为人孤傲难驯。
天符阁少主楚明筠,符修,元婴中期,美如冠玉,富贵逼人。
清音宗弟子江临,琴修,金丹中期,为人温和。
双修搭子该选谁,宋清和自有决断。
距离秘境开启还有几个时辰,但此地已经人满为患了。大宗弟子三五一群,世家贵胄门客环身。灵光些的散修已经结队,但是也不乏有落单之人。
比如宋清和一号“解药”——江临。
江临正坐在一棵老树下,一身素白长衫,发丝如墨,垂落在肩头。他低着头,动作从容地擦拭着怀里的乌木古琴。察觉到宋清和的目光,江临抬起头,朝他淡淡一笑,那双凤眼眼尾略翘,带着一丝温和的弧度。
宋清和怔了怔,随后迅速低头。
江临,修为一般,长相一般,宗门一般。
独自一人,好下手。脾气不错,好上手。门派还小,好脱手。
综合这三点,江临是宋清和最好的选择。如果这个江临脑子也不好使,那就更棒了!
宋清和把名单放进了乾坤袋中,又翻找了一阵,挑了个拿得出手的礼物,朝江临走了过去。
“我观道友面生,似乎不是蜀中人士?”宋清和站在旁边看江临擦了会琴,开口问道。
“眼力不错。”江临手下没停,也没抬头,淡淡回了一句。
真够冷淡的。宋清和开始哄自己:冷淡是正常的!要追人家的是你!走火入魔的是你!想和人家双修的是你!
他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在下宋清和,邛崃山药王谷第三代弟子。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邛崃山确实有药王谷,但地头窄门派小,距此几百公里,一时之间也不好求证。宋清和全师门替药王谷欠下的情债已经数不胜数,到了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不愁的地步了。
听到药王谷三个字,江临终于抬起头,眉头微皱:“江临。”
短短两个字,却像裹了一层寒霜,不复刚刚的温和。
宋清和吃了瘪,心下有点委屈。但他脸上不动声色,双手奉上礼物:“初次见面,不知道友喜好,为道友略备薄礼。”
宋清和拿出他手里的东西,回忆了下大师兄教的方法,深吸一口气,憋着没吐,硬生生把自己脸弄红了一点,伪装自己对江临一见钟情。
江临没打算接。
“此去三月有余,秘境内又不乏天寒地冻之所。清和特备九霄温魂炉一鼎,辅以九转凝炎丹,可保心火不散神魂安定。望道友笑纳。”
他脸上微红,神色带着几分忐忑,像是生怕被拒绝。
周围有人侧目——九霄温魂炉和九转凝炎丹都是好东西。
但江临头也没抬。
现在清音宗都这么有钱了吗?!这么视钱财如粪土吗?
宋清和有点困惑。换做他是个清贫音修,肯定早就却之不恭笑而纳之了。
贫贱可以移,完全没问题。
江临无动于衷,只是慢条斯理地收起羊皮,将古琴放入琴囊,站起身道:“无功不受禄,在下恕不能受此厚礼。”
宋清和被他那双凤眼盯着,心里有点发毛:“此乃谢礼。在下修为浅薄,孤身一人,但求与道君同行。如有机缘,定当再备厚礼。”
江临笑了笑,颇为刻薄地说道:“修为浅薄就别去送死。要求人,你不如去求求那边的破军剑秦铮呢?”
宋清和噎住了,差点没憋出一句“你才送死”。但他脸上却换上了更浓的羞涩:“秦道君修为虽高,但并非……并非……”
他咬了咬下唇,像是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卷羊皮地图,轻声道:“江道友,在下师门久居蜀中,小有经营,对此间秘境略有了解。清和愿赠舆图一份,求与道君同路。”
这话一出,侧目之人更多,还响起了小声的讨论。
宋清和明白财不露白,也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但离了秘境入口,他大概率就再也见不到江临了。
他有点不稳。
江临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地图,又看了眼神情羞涩的宋清和,似笑非笑地问:“你确定?”
宋清和低声应了一句:“有劳道友照顾了。”
江临嗤笑一声。宋清和忽然间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
完了,他肯定看出来我在装相了。宋清和心中一阵呜呼哀哉。
宋清和生怕江临再说出什么拆台的话,可江临只是往人群中扫视一圈,在某个方向上多看了两眼,而后又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羊皮地图,笑笑,说道:“那在下就收下了。”
居然……收下了?
宋清和露出了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他在心底给自己鼓了个掌!成功了!师尊!我出息了!没给合欢宗丢人!答应同路就是答应同吃,答应同吃同吃就是答应同睡,答应同睡就是……找人双修哪里要九十九天,我十日之内必拿下此人!
然而,没等他庆祝完,江临突然举着地图,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对宋清和说道:“道友,你帮我在地图上指一下,我们现在在哪儿?”
在场都是耳目皆明之辈,他这话说出来,得有一半人知道他手上有张地图了。
宋清和一愣,抬头发现周围的人群已经隐隐躁动起来,数道目光落在江临手里的地图上。
完了。宋清和瞬间反应过来了,这人脑子真不好使啊?!
站在秘境门口看地图还这么高调?这和三岁孩童抱金砖于闹市有什么区别?
没有歹心的人,都能被勾出歹心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秘境六十年一开,并无地图公开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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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有人能在此间寻得密宝,突破境界,如能有一张地图,那寻求历练的修士自然更是如虎添翼。
“这位道友,我愿出灵石百块,求购秘境地图。”人群中有人说道,紧接着,更多人开始蠢蠢欲动,目光如饥似渴地盯着江临手上的地图。
“我愿出千块灵石!”立刻有人跟着出价。“我也想要一份!”“我也要。”
然而,就在人群骚动间,一个清越爽朗的嗓音从远处传来:“我愿以天符阁上品符箓百张,换道友的地图。”
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从容与贵气。
人群自动分开,一名青袍修士缓缓走来。他身形修长而挺拔,五官精致,肤色白皙,泛着如玉般的柔光。
来人正是楚明筠,他尚且不知自己已经因为看起来难以高攀,第一个被踢出了宋清和的双修候选列表。
宋清和看着他的脸,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美是真的美,仿若青山生孤竹,远观便已让人自惭形秽,谁还敢奢望去触碰?
楚明筠走上起来,目光先从江临身上扫过,而后停在宋清和脸上,微微一笑:这位道友,我修为也不错。不如,与我结伴同行。”
“实在遗憾。”江临卷起了地图,敲了敲手心,声音中带着笑意,像是满意极了,“这位道友已经和在下结伴了。”
“是也不是?”江临虽然在问宋清和,但是眼神紧紧盯着楚明筠。
宋清和点头,“正是如此。”
楚明筠看都没看江临,又上前一步,几乎靠上了宋清和,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道友,我乃天符阁少主楚明筠。和我结伴,岂不更好?”
他远看高冷,近看却眼带桃花,盯着宋清和的时候,带着些若有若无的诱惑。
天符阁的大名,修真界无人不知,这诱惑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诱惑。
宋清和后退半步,他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羞涩笑意:“楚道友厚爱,在下心领,只是……已有约在先,不便失礼。”
宋清和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楚明筠这种人,谁沾上谁倒霉。
楚明筠闻言,深深看了宋清和一眼,没再多说,只拱了拱手,道了告辞,转身离开了。
楚明筠没多看宋清和旁边的江临一眼,反倒是江临,兴味盎然地盯着楚明筠的背影看了很久。
宋清和觉得哪里不对,但说不出来。
他来不及细想,时辰已到,人群开始躁动,秘境即将开放。
所以,当天晚上,半梦半醒的宋清和抓到正要跑路的江临之时,内心涌起一阵被背叛的浅浅伤感:早知道选楚明筠下手了……
“道君,你这是作甚?”宋清和在山洞靠外的位置打坐休息,还布了几个机关,防得就是江临逃跑。此时被惊醒,他满脸震惊与凄苦:“你答应与在下同路。”
江临整整袖口,笑眯眯地说道:“我母亲与邛崃药王谷略有渊源。”
宋清和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这是暗示我身份造假图谋不轨,已经被他慧眼识破了?!
江临笑着说道:
“宋道友,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2. 第二天 没有且差点被灭口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江临话音刚落,就看到宋清和的神色几番变换,最后定格在一种理直气壮的愕然。
在江临说出和邛崃药王谷略有渊源之时,宋清和还有点慌。但是,当他说出“我还抱过你呢”,宋清和的心就定下来了。
江临十有八九是在诈他。
宋清和都没去过药王谷,江临去哪抱他?
“既有前缘……”宋清和撩了下耳侧的头发,目光在江临的脸上停留片刻,旋即低下头,声音轻得像散在空气中:“那以后……就有劳道君多多照顾了。”
随后,宋清和伸伸脚,把不大的洞口更加严实地堵住了。
开玩笑,便宜夫君怎么能让他跑了?
江临许是不想多生事端,又或是真的觉得宋清和宗门真得在蜀中略有经营,顿了顿,又重新坐了回去。
此时东方微亮,天地俱静。启明星悬于天际,将远山笼上一层朦胧的轻纱。山谷中雾气渐起,寒风穿透洞口,带来一丝刺骨的凉意,隐约还能听见远处林间鸟雀的低鸣。
山洞里,篝火只剩下些许的火星。宋清和目光灼灼盯着江临,山里的寒气让他打了个寒颤,但是他眼中柔情丝毫不减。
“道友……为何偏要跟着在下?”江临坐好后,又迎上了宋清和的目光,顿了顿,还是终于问了出来。
宋清和心下大喜,面上确是不显,只是又屏住呼吸,半晌后才说道:“在下……对道君……一见钟情。”
宋清和说的很慢,把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还咽了一下口水,让自己看起来紧张到不行。
这是大师兄萧清煜的拿手好戏!听说大师兄的《纯情丹修对我一见钟情》曾斩获无数少男少女芳心!宋清和相信大师兄,也相信自己的演技!
自从知道宅男宋清和要出门找人双修,在宗门避祸的师兄师姐们十分慷慨,纷纷拿出各种绝密心法教他怎么钓人。
两天前宋清和还无心理会情情爱爱,而今自觉已经成为当地较为出色的恋爱专家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听到宋清和深情表白,江临竟是噗得一声笑了出来,摆明了一个字都不信。
笑这么开心。狗东西。
宋清和内心怨怼。
这人真没礼貌。
笑了两声,江临稍稍调整了坐姿,和宋清和拉开了一些距离:“道友大可直说,到底所图为何。”
洞外越来越亮,宋清和的剪影逐渐清晰起来。他眼中映着山洞中跳动的篝火,没看江临,轻声说道:“所图……道君片刻真心。”
真心是要情爱,片刻只讲一时。
不附加任何责任的情缘,少有人会拒绝。
宋清和演得极有信念感。
“真心……”江临带着点故意为难人的语气问道,“那你拿什么来换?”
拿什么换?还要真心换真心吗?
且不说宋清和本人有没有真心,江临自己心机不少,看着也不像个有真心的。
要不然……算了?不搞恋爱游戏了?
直接下药,快捷准确!
神州谁人不晓得合欢散的威力。
但这药也尴尬,下少了自己丢人,下多了对方丢命,实在不好拿捏分寸。
不撒合欢散,不是宋清和人好,而是纯阳之体死一个少一个。
江临没有难为宋清和太久,他随手指着宋清和身后,说道:“既要真心,不如先替我杀了那条赤炎蛇?”
“赤炎蛇?!”宋清和转头一看,火红的蛇!腰粗的蛇!张着嘴的蛇!蛇信子都快凑自己脸上了!宋清和之前一!点!没!发!现!宋清和背上瞬间冒出了一片冷汗。
装什么柔弱啊!修为下滑之后是真的柔弱啊!
宋清和惊叫一声,和江临双修的愿望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赤炎蛇见宋清和转头,身上发力往前一窜,几乎将宋清和的头整个吞下。要不是江临拉了宋清和一把,宋清和整个人就要和那条巨蛇来个负距离亲密接触了。
宋清和和蛇拉开距离,胡乱伸手探入乾坤袋内,掏出了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蛇头就是一下。
巨蛇的身体果然停了一下,应该是有点头晕眼花。
“真是独特的战斗方式。”江临居然还笑着。虽然说笑着,但是他也不忘解开琴囊。
“我是丹修啊!我还能怎么办?!”宋清和一边喊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后退,甚至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狼狈地缩回山洞深处。
他手上拿着那个本打算送给江临的九霄温魂炉,此刻炉上符文泛红若隐若现,俨然一副防身利器的样子。
赤炎蛇缓过神来,又张开血盆大口,腥红的蛇信子疯狂吞吐。它摆动着庞大的身躯,炽热的鳞片在朝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泽。
江临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清越的琴音在山洞中回荡,带着一丝冷冽的气息。随着他手指不停拨动,音波化为一道道无形的锋刃,在空气中激荡出寒意。
“宋道友且退后些。”江临笑着说道,“这赤炎蛇以热量寻人,你拿着那个炉子,倒像是给它当靶子。”
话音未落,赤炎蛇已经朝着宋清和扑来。江临指尖加力,琴音骤然拔高。密集的音波在空气中激荡,形成一道道无形的气流,将洞内的温度搅得忽冷忽热。巨蛇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它头部不断转动,似乎在试图分辨真实的目标。
“有劳道友再来一下?”江临轻笑一声,十指连弹,而后那蛇竟然被困在当地痛苦挣扎起来,与此同时,宋清和手中的丹炉也轰然砸下。巨蛇吃痛,身子猛地一甩,却被江临的琴音牢牢锁住。
宋清和见机,大喝一声“闭气”,随后掏出一把五色药粉,撒向蛇头。
“这是?”江临退后两步,秉着呼吸,用气声问道。
“寻常安梦散”。宋清和回答道,“精炼提纯版。元婴以下,粘粉即睡。不用担心,便有劫雷,这蛇也醒不过来。”
果然,那赤炎蛇在药粉的作用下,动作越来越迟缓,眼中的凶光逐渐黯淡,最后身体一阵抽搐,盘成一团,沉沉睡去。
江临收起古琴,若有所思地看了宋清和一眼:“宋道友这药......”
“也卖!”宋清和刚打算送上一个试用装,忽然意识到场合不对,连忙改口:“出了秘境,道君想要多少,清和一定双手奉上。”
这便是现在不能给江临的意思。
“这赤炎蛇像是已有内丹,如果用其他药放倒,影响内丹功效。”宋清和转了话题。
说话间,江临已经掏出小刀,在蛇身上开了个小口,用小刀进去寻找什么。他下刀利落,动作熟练,纤长的手指上连血迹都没沾上。
很快,江临找到了一颗金红色的内丹。他擦拭掉上面的血迹,举着内丹对宋清和道,“看来这是一颗金丹初期的真心。”
随后,江临随手把内丹扔给了宋清和,擦着手说道:“不值一提的真心。”
宋清和内心大撼,不是哥们,你自己不就是金丹中期吗?你是说自己的真心不值一提吗?
诶,不对。宋清和反应过来了,宋清和现下修为大减,看着撑死了也就是金丹初期,而且战斗表现又那么菜……哥们这是点我呢。
于是宋清和立刻表明立场:“清和虽然修为不高,但对道君的真心无可……”嘴上说着,宋清和已经顺手把内丹放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我对你的真心不感兴趣。”江临说完,把刀塞回腰间,轻描淡写地打断了宋清和的话。
而后,江临转头就朝山洞外走去:“天快亮了,就此别过。”
“等等!”宋清和把九霄温魂炉也塞进了腰上的乾坤袋,着急忙慌地跟上了他,“秘境凶险,不如同行?”
“我说过了,修为不行就别来送死。”
宋清和心里清楚。昨天江临愿意和他同行,不过是不清楚他的底细,不愿意轻易得罪。现在已知宋清和是个弱鸡,那就自然不需要虚与委蛇了。
“道君!”宋清和小跑两步,追上了江临,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只要十天,和你同路十天,我就自己退出秘境。求你了,我要证明给我师尊看,我已经很强了。”
宋清和给自己重新立了一个动机。
既然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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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对于一见钟情之说,半!个!字!也!不!信!那宋清和也只能改弦易辙了。
别管什么由头了,先留在人家身边才是。
江临表情冷淡,一脸不关我事。
宋清和咬咬牙,声音里满是不甘:“八天!就八天,行不行?”
江临稳步向前,头也没回,仿佛根本没听到。
“五天!”宋清和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你拿了我的地图,你言而无信。”
江临低低哼了一声,仿佛被宋清和的样子逗笑了。江临停下脚步,转过头,眸光闪烁,盯着宋清和的眼睛,轻声说道:“不要对我撒谎。”
宋清和心下一紧,脑袋飞速转动,什么谎?一见钟情?证明给师尊看?还是别的?
他正想着,江临又是低声笑了出来。
“你的演技……”他嘴角勾起了嘲讽的弧度,“真得很差。”
江临说完,却没有转头离开,反而站在原地,好像是在等宋清和落后两步的宋清和。
宋清和眨了眨眼,不知道事情如何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但他立刻打蛇上棍,理直气壮地跟了上去。
江临软化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当然,江临要再赶他,宋清和也会继续跟着。
俗话说得好:烈……男怕缠郎啊!
合欢宗诸位前辈门人师兄师姐,都已经印证过这一点了!
……
正午时分,山谷中雾气早已散尽。阳光穿过树冠,在林间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宋清和跟在江临身后,一路讲着蜀中趣闻。江临时而轻笑,时而应和,倒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
突然,江临脚步一顿。
“怎么了?”宋清和凑上前去。
江临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一带地势有些古怪。”
走了两步,又有些细微的声响传来,宋清和一愣:“道君,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走吧。”江临轻描淡写地说,抬脚继续登上一个覆满柏叶的土坡。
宋清和跟着走了两步,上了坡,下了坡,才发现这是一个很小的盆地。
忽然间,从盆地四周的边缘涌出无数条蛇,密密麻麻地向中心游动。眨眼间,活蛇将整个盆地填满了大半,仿佛流动的地毯。
宋清和看的头皮发麻,他认出了几条本地常见的青竹蛇和乌梢蛇,但更多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有鳞片呈现诡异紫色的,有头部扁平如三角的,甚至还有通体雪白、眼睛血红的异种。
“二位道友留步。”一个阴冷声音从树影后传来,紧接着,身着墨色道袍的修士缓步走出。他面容削瘦,眼神阴鸷,微微作揖道:“在下姓陆,乃是这些灵蛇的主人。多有打扰,还请见谅。方才那赤炎蛇与我有些渊源,不知二位可否将内丹还给在下?”
宋清和下垂的右手微微捂住乾坤袋,下意识地看向江临,却见对方一脸淡然,似乎并不意外。
“我要是你,本命灵宠内丹被夺,我就不来送死了。”江临轻描淡写地说道。
陆姓修士勃然变色:“你!”他手掐法诀,周围的蛇群开始涌动。
“无趣。”江临轻叹一声。
宋清和只觉眼前一花,江临的身影已经掠出。那些扑咬而来的毒蛇竟像被一道无形的风墙隔开,根本无法近身。他看见江临素白的衣袖翻飞,指尖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寒芒,出手的角度诡异而刁钻。
“道君小心!”宋清和看见几条蛇从侧面袭来,想也没想就用了牵机之术。粉色的气机如丝如缕,缠住了那几条毒蛇,几条蛇登时掉在地上。
宋清和修为尽失,这一招用得太急,立刻便是喉头一甜两眼一黑。
“你……你是……”陆姓修士的脸色骤然惨白,额角冷汗直冒,仿佛认出了江临。他张了张嘴,却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底是谁啊?!怎么还吊人胃口啊!
宋清和喷出一口血,晕过去前只来得及想:不是,夫君你谁啊?!
而后,宋清和想到更加可怕的可能性:不是,夫君你别给我灭口了啊!
3. 第三天 没有但候选人增加了
宋清和恢复知觉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丹田的钝痛。
每一次呼吸,他的丹田都像被轻轻撕扯了一下。那种淡淡的痛感并不激烈,却像慢慢燃烧的火苗,渐渐沿着筋脉蔓延开来,带着一丝燥热,让他全身都有些酥麻。
宋清和睁开眼睛,发现江临正抱着他在山道上前行,步伐稳健,姿态从容。
那一刻宋清和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虽说他是打定主意要和江临双修,可这还是他头一回和人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
倒也不用公主抱吧!
犯规了!
“醒了?”江临察觉到他醒了,低头看他一眼,神色和之前一样冷淡,“周围没有合适的休息地点,又担心刚刚那人还有同伙,所以只能这样带着你赶路。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宋清和喉结动了动,张了几次嘴,最后说了句不伦不类的话:“那个......你可以背我啊......”
江临没停,继续走路。宋清和的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江临难得露出一丝尴尬:“不太方便。你刚才......顶着我。”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宋清和脑门上。他“腾”地一下从江临怀里跳了出来,差点一头栽进路边的灌木丛里。
色狼!
变态!
宋清和心里尖叫道。
色狼竟是我自己!
宋清和连忙摆手拒绝了江临的好意,示意对方往前走,别管自己。
他捂着额头跌跌撞撞跟在后面,脸几乎要烧起来了。
好消息,老公没有灭口我!老公没有抛下我!
老公是好人!
而且……江临也没问宋清和为什么忽然晕倒了过去。
虽然大概率是不在乎。但宋清和很高兴不需要再次撒谎。
想到这,宋清和内心难得有点愧疚,这么个好人,怎么偏遇到我了呢。
罢了罢了,踹掉他的时候,多送点丹药给他防身。
也算是不负一段情缘了。
不过,因为急于表现出真假混合的羞怯,宋清和可以顺利假装自己已经忘掉了最重要的事情——江临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琴修会在战斗的时候伸腿踹人的,没有!事实上,绝大部分琴修,尤其是弹古琴的,因为习惯随时席地而坐开始表演,膝关节多少有点问题。
合欢宗某位以琴修为副业/幌子的师兄,多少就有点罗圈腿。宋清和不敢和师兄说,但是不代表他看不到!
想到这,宋清和偷看了一眼江临的腿,笔直修长,健壮有力,先是啧啧两声,又在心里觉得这人大概八成或许不是个琴修。
但是不是琴修有什么要紧。管他是琴修还是修琴的,能来双修就是好修。
而且……江临肯定看到宋清和用牵机了。
牵机是合欢宗特有的功法,可以窥察天地间声息,借气而动,使用精纯者可以无色气息洞察人心,初入门者则可以粉色气机驾驭外物。
宋清和情急之下用出了牵机,但凡江临在修真界有三个以上的朋友,都能遇到牵机的苦主,听上一肚子合欢宗爱恨情仇故事。
因而,宋清和笃定江临在看到牵机之后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
两天连掉马甲,宋清和已经麻了。
自我介绍是药王谷弟子,转头说自己是丹修,过一会就用了合欢宗功法。
宋清和看自己都觉得演技拙劣骗术极差。
诶……要不然还是下药吧。
夜色渐深,山风习习。积雪覆盖的山峰在月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芒,远处的林木在暗处起伏,如同沉睡的巨兽。
江临找了个避风的山洞休息。洞口不大,内里却颇为宽敞,洞穴四壁上爬着星星点点的青苔,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青绿色光芒。
宋清和挑挑拣拣,最后在离江临三步远靠近洞口的地方坐下了。这个地方既不会离江临太远,也能防止他随时跑路。
宋清和也不敢离江临太近,洞内潮湿的气息混合着山间的寒意,让他觉得浑身发烫,丹田的空虚感更加明显了。
虽说想要和江临双修,但是现在……不到时候。
“这里应该快到大雪山了。”宋清和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环顾四周。
秘境倒是和蜀中别无二致,连空气里都带着熟悉的湿润。远处的山峦叠嶂隐没在夜色中,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鸣。
山洞里,江临正在整理行装。月光从洞口斜斜地照进来,在他白色的长衫上投下朦胧的光晕。
“宋道友对此地很熟?”他的声音已经不像第一天一样冷淡,在山洞激起一些回音。
“略知一二吧。”宋清和想了想,继续道:“这觅情谷每六十年开启一次,地貌虽然随机变换,但始终维持着蜀中的山水形态。但山中天气多变,秘境中气候更是诡异,还有遇到异兽歹人风险。因此,就算是金丹修士,最好也不要在夜晚赶路。”
宋清和一边说着,一边往山洞里缩了缩。雪山夜间的寒气让他打了个哆嗦,但他却不敢再往洞里挪挪,生怕再靠近一点江临。
在冷死和热死之间,宋清和选择有尊严不痴汉那种死法。
“所以此间秘境叫''觅情谷''?”江临轻抚琴弦,琴音在山洞里缓缓回荡。那把漆黑的古琴搭在他膝上,琴身上隐约有暗纹流转,在幽暗中若隐若现。
宋清和觉得不对,问道:“道君不知道?这觅情谷可是太素仙人飞升时留下的道场。”
他心下纳罕,江临都不知道这个秘境是什么,千里迢迢从东海到蜀中来干嘛啊?
随后,他又恍然大悟,其余修士大概只称这一秘境为“太素遗境”,觅情谷这一称呼反而不常见。
想到这里,宋清和脸上一热,然后说道:“蜀中大派合欢宗经常于此寻觅情投意合之人,所以合欢宗叫这个秘境觅情谷,我们药王谷小门小派,也跟着这么叫了。”
既然江临没完全把宋清和的伪装撕破,宋清和还是倔强地维持了药王谷弟子的人设。
“但是”,他又正色道,“这个称呼也与太素仙人有关。”
宋清和一直盯着江临的下垂的衣角看,此时抬头,和江临对上了眼神。江临正等着下文,黝黑的瞳孔中颇有兴味。
“太素仙人在此飞升,留下四句教。”宋清和说完,故意停了停。
“什么四句教?”江临追问,果然上钩。
得了,没跑了。宋清和心里清楚了,这人绝不是清音宗琴修,他要不是来自东海以东,要不来自西域以西。
在神州境内,太素仙人的四句教可谓尽人皆知,小儿能诵:
“天门铜锁生寒霜,人世旧桥断流光。青使路断千年月,一缕情魂渡死荒。
“相传九百九十一年前,太素仙人修至化神境圆满,停滞五百年,进无可进。为求大道,太素仙人断情绝欲,最终亲手斩杀道侣,以证天地无情之道。
“此后,天雷轰鸣,九日不止。太素仙人于劫雷中飞升,天门洞开之际,留下了这四句诗。
“这首诗最初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太素之前,百年之中,总有四五化神期修士飞升。然而,自太素仙人后,纵然人人都修无情道、纷纷效仿太素故事,神州再未有人飞升成功。
“至今,已有九百九十一年。
“此处正是太素仙人飞升之地。仙人诗曰:‘一缕情魂渡死荒’。因而,许多修士慕名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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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以情渡死,觅得升仙之机。久而久之,这片秘境便得名觅情谷。”
“所以,这里处处是情。”宋清和嗤笑一声,“但一群修无情道的人,偏要在这寻情觅偶,说来还真是讽刺。”
江临忙着生火,没接话,山洞内温度上来了,但气氛一下冷了起来。洞外风雪声愈发大了,火光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洞壁上,一长一短,一动一静。
而后,一夜无话。
进入秘境第三天破晓前,宋清和又被从梦中中惊醒,他心里有点生气,怪江临居然还想跑。
就在宋清和打算故技重施堵住江临之时,洞外传来一阵嘶吼。那声音由远及近,看起来离他们越来越近。宋清和心下一惊,暗道不好。
他翻身坐起,踢散燃了一夜的火堆,然后拿出藏神丹,不容拒绝地塞进了江临的嘴里,又按着江临趴在了地上。
不知来的是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清和修为丢失大半,江临的修为如何并不清楚。两人藏起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一直到趴到江临身上,感觉到靠着对方凉凉的,还怪舒服的,宋清和才想起来自己的情况。
“你……又戳到我了。”江临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气音。
就在宋清和手忙脚乱从江临身上下来的时候,洞口处忽然闪进来一个人。
只见那人身影在洞口若隐若现,手中符箓如雪片般飞出。每一张符箓都在空中炸开,雷声阵阵,化作金光电网,将那头黑影笼罩其中。那妖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很快又挣脱开来,朝着洞口扑去。
就在这时,一道琴音从暗处响起。那琴音阴冷刺骨,带着极强的杀意。
宋清和一愣——江临什么时候起身的?他刚想开口,就见那道琴音化作银色剑光,直取洞口那人的后心。
然而剑光还未近身,就被一道金光挡住。那金光来自洞口之人的衣襟,仔细看去,原来道袍里侧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箓,此刻灵光流转,将那攻击尽数化解。
此时,洞口之人已经解决妖兽。他躲过江临下一次攻击之后,朗声说道:“在下天符阁楚明筠,误入宝地,实在抱歉。”
楚明筠?宋清和探出头去细细看了看。
那人站在洞口,身形笔直如竹,脸上半明半暗,眉目如画,眼神清冷,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难以接近的寒意。他发髻略散,几缕青丝垂落在肩头,显得有些狼狈,但即便如此,依旧是绝世风姿,教人移不开眼。
宋清和看得啧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评价:恩,这候选老公二号确实好看。
江临收了琴,非常慢地笑了笑,收了琴,往旁边让让,然后说道:“楚道君请自便。”
“叨扰了。”楚明筠听到后,立刻侧身进入洞中。
楚明筠进洞之后,立刻在洞口拍了几张符,转头说道:“后面还有几只天魔噬魂兽,在下布了符阵,它们发现不了这里,我们暂且避其风头。”
“果真是二位道友!”楚明筠转头一看,显然立刻认出了宋清和和江临,语气相当惊喜。
江临听到这,无声笑了一下。
“上次匆忙见面,还未请教两位宗门名讳?”楚明筠说着二位,但却盯着宋清和一个人。
宋清和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佯装没注意到他的视线,没开口。
他是来要地图的吗?
还是……别有所图?
“在下姓林。”沉默了一会,江临主动开口道。
楚明筠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林?!”宋清和一愣,名碟路引上不是都姓江吗?
怎么忽然不装了?
随后,宋清和也反应了过来,他暗自吸了口气。“姓林!”
4. 第四天 道心要稳啊!
“林……道友?”楚明筠显然也颇为神动,“不知道友郡望何处?”
江临盯着楚明筠,嘴巴微张,用气声挤出两个字,“西河。”
这两个字落地的瞬间,楚明筠的瞳孔猛地收缩,连宋清和都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
西河林氏……宋清和暗自吸了口气……这不就是百年前被灭门的世家吗?
修真界承平日久,邦无征伐邑无交兵,虽则人间偶有民变,但从未影响到修真界。
百年来第一骇人听闻之事,便是西河林家灭门惨案。
林家之案,无缘无故,无头无尾。林家上下大小三百五十一口横尸宅内身死道消,林家家主林毓江莫名死于百里之外,林毓江之妻下落不明。林氏之祸,谣传颇多、演义遍地,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西河?!”楚明筠的声音带着点颤抖,“你是林家后人?”随后,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友令尊令堂为那位仙君?”
洞外晨雾渐起,水汽沿着石壁往里渗,将空气染得更加潮湿。江临隐没在山洞深处,温和地笑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楚道友误会了,在下一介散修,父母皆为凡俗之人,与西河林氏并无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楚明筠挽了挽袖子,没有再追问江临的名字。
随后,楚明筠整了整略散的发髻,他目光越过江临,脸上如坚冰融化般的笑容,对宋清和说道:“不知这位道君师承何处?尊讳为何?”
宋清和看了一眼江临,不想再提自己的邛崃药王谷三代弟子的威名,更不想只说什么合欢宗不合欢宗,于是便隐去了门派,只道:“宋清和。”
楚明筠目光恳切、声音低沉。“宋道君,如果你能答应在下所求,我天符阁愿意为宋道君效犬马之劳,百死不辞。”
宋清和明白了,这又是来要地图了。
早知道楚明筠这么想要这个地图……
宋清和心下懊悔。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楚明筠继续开口:“丹药符箓,金银珠宝,道君随意开口。宋道君若能赠我地图,便是雪中送炭。如可与我结伴,襄助一二,更是锦上添花。”
宋清和后悔的心都痛了。但江临在旁边,他也不便在面上露出什么神色。
江临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楚明筠。
见江宋二人都没有心动之意。楚明筠咬咬牙,又深吸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家姐于六十年前意外陨落于此间秘境。在下不求机缘不求重宝,但求能为家姐收敛骸骨。”
他站在洞口,初升的太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紧紧贴在了墙壁上。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落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
原来楚明箬竟是死在了觅情谷?!
宋清和对楚明筠的姐姐楚明箬有些印象,此人乃不世出的符修天才,占尽鳌头二十余年,为神州修真界一时之选。想要和楚明箬双修的合欢宗修士不论男女不知几何。
楚明箬已经多年未见音讯,旁人只道是闭关修行,没想到竟是死在了觅情谷!
“秘境外人多眼杂,在下不敢轻易以实相告。在下连日追寻二位道君踪迹,今日得偿所愿。当真感念灵宝天尊垂佑。还望二位道君慈悲成全。”
楚明筠双手握拳,朝宋清和二人躬身拜了拜。他的发丝垂落,在墙壁上投下摇晃的阴影。
“你跟踪我们?!”宋清和脱口而出。他转头看了看,发现江临面上平静如水,不露一点惊讶之色,显然是早就知道。
江临的修为……怕不止金丹中期。宋清和心道。
随后,宋清和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那个姓陆的修士……”
楚明筠微微点头,“是与天符阁有旧。”
居然一点羞耻感都没有……宋清和都有点佩服楚明筠了。
楚明筠先是在秘境门口说要结队同行,被拒绝,就找人暗算江临和宋清和想抢地图,发现暗算不过,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谁知道打开的是天窗还是什么鬼东西。
但楚明筠此刻言辞恳切:“找到家姐尸骨,在下愿意竭尽所能酬谢道君。”
楚明筠长得好,此刻整张脸在昏暗的天光中显得格外忧伤,眉梢眼尾都是痛楚。
宋清和真的开始佩服楚明筠了。这是体验派演员啊!
宋清和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江临忽然开口:“既然如此,于情于理,我们是不得不帮了。”
江临看着宋清和,假装征求意见:“你觉得呢?清和?”
宋清和能说什么?他自己都是耍赖皮留在江临身边的。现在多个楚明筠,说不定还能和江临多在一起绑定一会呢。
而且……宋清和心中一动。
万一江临这边不顺利,多楚明筠一个备选,也是好的。
…………
据楚明筠所说,楚明箬的尸体在大雪山中的某个寒潭里,这寒潭能保得尸身不朽,所以他才执着想要替姐姐收尸。
大雪山方圆甚广,秘境仅仅开放九十九天,如果没有地图,楚明筠一个人不知道要找到哪年哪月去。因此,他才屡次三番,想要和宋清和与江临结伴,或者干脆夺走那张地图。
和楚明筠结伴以来,本就不慢的行程简直开了双倍速。要不是楚明筠还有求于人,宋清和都怀疑他晚上都不想要自己休息。
进入秘境第三天和第四天,宋清和都在闷头赶路,连和江临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偶尔找江临借口水喝,靠着江临休息片刻。
江临没有反对,反而格外纵容宋清和若有若无忽多忽少的身体接触。
只不过……宋清和一抬头,就能看到楚明筠含义不明地盯着自己和江临。宋清和一看过去,楚明筠便会对他温和一笑。
气氛不太对。宋清和怀疑江临也偷偷进修表演了。每当楚明筠看过来的时候,江临就会格外温柔,格外耐心。
你小子前两天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
但宋清和已经管不了是谁演给谁看了,他每天忙着勾引江临呢。
宋清和不得不这样。他丹田的疼痛一天比一天强。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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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破碎那两天,宋清和的身体大概还没反应过来,每天嘻嘻哈哈也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但是这几天,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从自己体内溜走。
好想和江临双修啊……宋清和阅读过于庞杂的劣势到底显现出来了,他每天脑袋乱糟糟,都是些诸如“真恨不得现在就办了你!”“你是在逼我要了你!”的东西在动态滚动。
到了进入秘境第四天傍晚,三人终于摸到了大雪山脚下。
夕阳西斜,最后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将连绵的雪峰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晕。积雪反射着温暖的余晖,仿佛整座大山都燃烧起来。山腰处的白雾在金光中翻涌,如同流动的琼浆,与天际的晚霞交相辉映。
但这壮丽的景色并未持续太久。随着太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金色褪去,寒风呼啸而来,呜呜作响,仿佛恸哭。整座大山重新披上了它冰冷的外衣。
宋清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搓了搓手臂。这一带的温度比秘境入口更低,空气里的水汽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漂浮在四周。对修为受损的他来说,这样的天气并不友好。虽然他身体持续高温,但是又总觉得冷的不成。
不过,也多亏这几日活动量不小,消耗了些精力,否则宋清和早就又没脸没皮的黏在了江临身上了。
“你很冷吗?”走在最后的江临往前几步,和宋清和肩并肩走着,言语之间颇为诧异。寻常修士入了金丹境之后便不饥不寒,宋清和如此情状,难免让人诧异。
“我是不太舒服。”宋清和带点调笑答道,“如果阿临愿意扶一下我,那我能好个八九分。”
自从江临说自己姓林之后,宋清和总不能在楚明筠面前再叫他江道友,于是只能含含糊糊地喊他阿临,听起来和“阿林”也差不多。
下一刻,江临抓住了宋清和滚烫的手。
江临的手修长而白皙,指尖带着长期抚琴而生的薄茧,却又不失温润如玉的触感。他的手并不是很烫,但也绝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温度,让宋清和的身体里的火气一下消去不少。
宋清和愣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调戏一下今天格外少言寡语的琴修,没想到对方竟这般不按常理出牌。
那双手比他想象中还要温柔,轻轻握着他的手,既不会让他觉得压迫,又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咳,阿临这么主动的吗?”宋清和试图用调侃掩饰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这绝对不是因为心动,他对自己说,一定是江临的体温刚好中和了他体内那股焦灼的热意,才让他觉得舒服。
我双修完就要跑路,我双修完就要跑路。
宋清和默念几遍,定了定自己马上就要破碎的道心。然而,他还是低着头,一点都敢没看江临的神色。
“手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江临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药王谷修士也是医者不自医吗?”
走在前面的楚明筠闻言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神色微妙地看了眼宋清和,又扫了一眼两个人紧握的双手,说道:“原来宋道君竟是药王谷医修?”
5. 第五天 不要对他好奇!
“我乃……”宋清和搜肠刮肚,想要弥缝过去。
宋清和还没找到借口,异变陡生。
原本还残留着的一点暮色消失得格外迅速,乌云如墨般泼洒开来。头顶的天空在短短几息间便阴沉得不正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夜幕提前拉下。寒风骤起,呼啸着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刮得人睁不开眼。
宋清和只觉背后发凉——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每次他要倒大霉之前,都会有这种预感。果然,变故接踵而至。
江临突然松开他的手,将背负的古琴取下。宋清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极其轻微的琴弦震动。
“有东西。”江临低声道。他手指按在琴弦上,神情专注。
风雪中隐隐有什么人手脚僵直地走了过来,但他们动作僵硬,看起来不肖活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宋清和立刻掏出了自己已经用趁手了的小炉子,和江临背对背站着。虽然他现在修为不稳,但毕竟曾是金丹修士,总不至于真的露了怯。
只是宋清和仙侠处境尴尬——他既不能用合欢宗的功法,又不会什么像样的医修手段。这种时候装医修还真是……不容易啊。
话说医修应该怎么打架?扔刀还是刺针?
宋清和发现自己一样都不会。
楚明筠也皱着眉头,取出了符箓,神色凝重。
“那是……尸傀……”楚明筠低声道,“传闻大雪山中有远古战场,但没想到真的……”
话音未落,又一道青白色的身影从雪雾中浮现。这一次,宋清和看清楚了——那确实是个人形,但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白色,仿佛千年寒冰下的尸体。最可怕的是,它的动作机械而迅捷,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江临的琴音突然响起,清越悠长,却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意。
宋清和快速在脑子里盘算:他现在的状态,硬拼肯定不行,但总不能干站着。
我是医修……医修能干什么来着?故技重施撒个安睡散肯定不行。这些尸傀逻辑上已经长眠了,还需要什么安睡散?难道真的只能拿丹炉敲它脑袋了吗?!
就在宋清和胡思乱想的当口,第一只尸傀已经扑了上来。它的速度快得惊人,青白色的身影在风雪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我乃药王谷……呃……”宋清和一边躲闪一边继续编他那个没说完的谎,“毒……不是,药理研究……”
话没说完,尸傀的利爪已经擦着他的衣袖划过。宋清和只觉得手臂一凉,低头一看,他的道袍已经破了一块。
他忍不住怒道:“你居然划我衣服!你知道这衣服多珍贵吗?!”
宋清和丹田破损,灵力尽失,进入密境几乎没有自保之力。于是师门内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给宋清和凑出了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
这件衣服是宋清和的师尊司徒云山道侣顾霁光所赠,看似普通,但水火不侵法术无效。顾霁光乃是当世炼器大师,就算宋清和把这衣服穿了五十年再卖出去,还能保他后半辈子吃喝不愁。然而,顾霁光大概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物理攻击这种事情,竟然让尸傀轻易撕破了衣服。
气急的宋清和挥着丹炉就上去了。
见宋清和险些受伤,江临的琴音陡然变得凌厉,十指在琴弦上飞舞,清越的音符化作道道劲风,将几具尸傀逼退。暴雪在琴音的操控下盘旋而起,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好机会!”楚明筠抓准时机,手中符箓雷声顿起,电光闪烁。符纸在风中震颤,散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他掷出符箓,而后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雷光在风雪中炸开,宛如银蛇狂舞。被困在风墙中的尸傀动作明显迟缓了几分,它们身上的青白色皮肤被电光映照得更加诡异。
“五雷符果然名不虚传。”江临声音粗哑。
尸傀被炸,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宋清和哪会错过这个机会?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丹炉挥得虎虎生风。
“让你撕我的衣服!”宋清和怒吼一声,丹炉重重砸在最近那具尸傀的头上。这一下用足了力道,那颗青白色的头颅竟然直接碎裂开来。
随后,宋清和如法炮制,按着楚明筠炸过的尸傀一个个敲了过去。
楚明筠双手如飞,符箓一张一张的发射,从近到远,又转圜回来,险些炸到了江临身上。
要不是江临身形一转,护琴避开,那五雷符几乎就要在他身上炸开了。
“林道友小心!”楚明筠在掷出符箓之后,才惊叫一声,仿佛才发现江临在此。
咔嚓!
刚才楚明筠的雷符威力太大,积雪下的冰层已经出现了裂痕。一声震天的轰鸣过后,冰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江临第一个察觉到不对,面色骤变。
“快退!”江临厉声喝道。
远处的山坡上,积雪正在整片整片地滑动。宋清和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雪层如同白色的帷幕般倾泻而下,气势骇人。
“我去!”宋清和转身就跑,边跑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夭寿啦!我的活爹!雪山上放这么大动静!你是要害死我们吗?!”
还未等他吐槽完,江临已经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排山倒海的雪流裹挟着碎冰和岩石呼啸而来。混乱中,宋清和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背上,整个人都被掀了起来。
他勉强睁开眼,透过纷飞的雪花看见江临苍白的面容。对方的长发被风雪打湿,贴在脸颊上,却丝毫不减其风姿。
“真是世道不公,”宋清和昏昏沉沉地想,“都这种时候了,这人怎么还能保持着仙气飘飘的样子……”
“抓紧了!”江临沉声道,声音在咆哮的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
“清和!”宋清和听到了楚明筠惶恐的声音,但是他无暇回复。
宋清和只感觉到江临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手,任汹涌的雪流将两人卷入更深处。
等宋清和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深陷在一个幽深的冰窟中。周围的冰壁泛着幽蓝的光,倒映出两人狼狈的身影。他的手腕仍然紧紧被攥在江临的大手中。
宋清和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周身竟然毫发无伤,内脏也未受震动。看来顾大宗师的衣服还是有点用处的。
除了……宋清和丹田空虚,小腹里的火焰越烧越旺了。
“阿临?阿临?”宋清和拍了拍江临的脸。后者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眉头紧锁,原本白皙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苍白。长长的睫毛在冰蓝色的光线下微微颤动,鬓角被汗水打湿,黑发凌乱地散在冰面上。
宋清和感觉江临和初见有点变化,具体来说……就是越变越好看了。
“这人怎么昏迷了还这么好看……”宋清和心里嘀咕,手上却麻利地掏出几瓶丹药。
他将江临的上身抱在怀中,熟练地卸下了江临的下巴,往里面塞了几颗丹药,用虎口一抻对方脖子,确定丹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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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之后,再把下巴给江临装了回去。
“阿临,醒醒,阿临。”宋清和环抱着江临,一手揽着他的的肩膀,一手捏着他的的手腕检查脉搏。
就在宋清和犹豫要不要冒险用牵机来探探江临的身体状况之时,江临忽然剧烈地咳了几声,吐出一口浊血,顺势转醒。
“运气,不要抵抗,吸纳丹药的灵力。”宋清和推了江临一把,让后者可以迅速回到打坐姿势。
随后,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宋清和就百无聊赖地盯着江临运功疗伤。虽说气质出尘,但江临五官只算清秀,但看久了竟然越看越舒服,那张脸上此时被汗濡湿,面若桃花,嘴唇微张,竟然别有风姿。
盯着江临看了一会后,宋清和忽然偏过头呸呸呸几声,心中痛骂走火入魔害人,合欢宗功法不靠谱。
当时就不应该来这个破宗门!这都什么鬼修炼方式!
然而,转头间宋清和却发现江临打坐的姿势略微奇怪。
虽则修仙宗门世家林立,但是神州境内有些基础的功法确是大同小异。比如修道之初,修士们就要学习打坐。打坐要领若干,比如盘膝端坐,脚分阴阳,手掐子午,二目垂帘,眼观鼻,鼻观心。闭口藏舌,舌顶上腭,呼吸绵绵,微降丹田。
但江临不仅没有手掐子午,也没有闭口藏舌。
“难道江临真是散修?没有宗门师长教导,所以打坐姿势不同?”宋清和想到。
但是……江临入蜀过关的名碟与路引说他是东海之人,但江临亲口说自己是西河人,姓林。而他的打坐姿势又不像神州修士……
宋清和再仔细看江临的容貌,眉目如画,鼻梁高挺,确实是不折不扣的神州人相貌。江临也是标准神州官话,某些用词还有点蜀中特色。奇怪,真是奇怪。
停停停!不要好奇!不要好奇!不要好奇!
好奇是心动的开始!
宋清和赶紧按下了一切探索欲。
他谨记同门亲友教导,让对方对你好奇,但是你不能对他好奇。
又过半晌,江临的伤势在丹药的作用下似乎稳定了一些。他睁开眼睛,神色疲惫却依然清雅。
“多谢清和。”他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
“不必言谢,”宋清和摆摆手,“你刚才也救了我。”
江临想要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处,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宋清和连忙扶住他的背,掌心隔着衣衫传来对方微凉的体温。
“别乱动,”宋清和说,“你至少断了三根肋骨,内脏也受了震荡。虽然丹药已经开始起效,但现在最好静养。”
“不愧是邛崃山药王谷弟子,有清和的丹药,我已经好了很多。咳咳咳,离了秘境,我得去药王谷送块妙手回春的牌匾。”江临稍稍平复了呼吸,却在说话间又咳出一口血来。
宋清和哭笑不得,想反驳两句。但下一刻,他就脑袋一片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殷红的血迹顺着江临唇角滑落,在白皙的下颌上蜿蜒出一道惑人的痕迹。宋清和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抹红色,喉结滚动了一下。
冰洞内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清和?清和?”江临察觉到对方炙热的视线,微微蹙眉,唤了两句,对方还未回神,于是问道“你在想什么?”
鬼使神差般地,宋清和听见自己说:“我想和你双修。”
话一出口,整个冰窟都安静了。
6. 第六天 以后可以大胆点
“我想和你双修。”
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整个冰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光线暗淡,若不是四周冰壁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两人怕是连彼此的轮廓都看不见。这种诡异的蓝光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夜色愈深而愈发明亮,给两人的面庞都镀上了一层冷调。
沉默持续了几个呼吸,直到江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打破了这份尴尬的静谧。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在幽蓝的光线下,那一抹殷红显得格外刺目。他唇边却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清和好是心急。”江临轻声道,“在秘境入口对我''一见钟情'',这才几日,就想与我双修了?”
“五日”。宋清和插话。
“原来我魅力这么大?”江临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宋清和咽了下口水,没敢抬头看江临。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和盘托出——自己若不在九十九日内找到道侣双修就会身死道消。可当他注意到江临微微泛红的耳尖时,心下微动,但随后恶劣的念头忍都忍不住。
“阿临有所不知......”宋清和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含羞带怯的模样,“在下无父无母从小无人疼爱,师门虽大,却也只是独来独往。本以为天道无情,我只能孤身一人了此残生。没想到苍天垂怜,居然让我遇到了你。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道侣……”
说到兴头上,宋清和脑袋里忽然突兀响起了江临那句颇带威胁的话:“别对我撒谎。”
宋清和偷眼去瞧江临的反应。却见江临微微低头,面上不显,但整个耳朵都已经泛起了红晕。
看来受伤会让人脆弱。
脆弱会影响判断力。
宋清和心想,如果是前两天,江临大概率要说自己演技很差了。
然而江临却突然打了个寒颤,打断了宋清和的表演。这一下牵动伤处,让他闷哼一声。随着夜色渐深,冰窟中的温度已经降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就连呼出的气息都能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霜。
“你受了内伤,现在最怕寒气。”宋清和连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炉,塞进江临怀里,“这是九霄温魂炉,能驱散寒气温养内丹,我说过你用得到的。”
塞进江临怀中之后,宋清和才想起来,这炉上是不是还带着尸傀的……
但他哪里敢提起。
江临被强塞了个小手炉,只觉一股暖意自胸口漫开,在五脏六腑间游荡,让身体慢慢复苏。江临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一种愚笨的水桶,有什么水逐渐在身体内涨了起来,让心脏浮了起来,在嗓子眼处极速的跳动,在身体内激起了更多的水花。
“我……”江临长了张嘴,想说什么。江临说话时,一道细碎的碎裂声刚好盖住了他的声音。
“什么?”宋清和没听清楚,追问道。江临没再说话。
宋清和还沉浸在对自己表演的欣赏之中,简直想来上五段锐评。绝地逢生,心惊肉跳,这种时候表白,这谁能顶得住啊?!
就在此时,又响起了接二连三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冰窟中,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这儿要塌了,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宋清和对江临说道,“别动。”说完,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找出了一卷巨大的白色麻布,轻轻压着江临胸部缠了几圈。
随后,宋清和胳膊用力搂着江临向前上方推,后者顺势站了起来。
宋清和把江临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膀上,而后扶住了他的腰,问道:“能走吗?”
江临不动声色地躲了躲,但宋清和的手牢牢扣在他的腰上。
“服了丹药,已经好了大半。”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只能靠着冰壁发出的幽蓝光芒摸索前行。宋清和一边扶着江临,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这种时候,谁也说不准会从黑暗中窜出什么东西来。而且……谁知道这冰窟能撑多久。
摸黑走了一段,宋清和忽然想起什么,说道,“等等。”说完,他用脑袋撑着江临的下巴,解放出一只手来,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支小剑来。小剑出袋,兴奋地绕着宋清和二人转了两圈后,悬浮在了宋清和身前两三尺处,剑身泛起一阵青光,照亮了一片地方。
“沾雨剑,”见江临投来疑惑的目光,宋清和解释道,“不是什么好剑,就是个照明的小玩意。”
青光与冰壁上的幽蓝交相辉映,给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江临盯着前方的小剑,突然轻声说:“原来清和是个剑修。”
“算不上剑修。”宋清和扶着江临往前走,敷衍道,“略懂略懂。”
宋清和在合欢宗长大,他不爱出门,修真日久,每天便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发无聊,更兼各种师兄姐及其道侣们偶尔会教宋清和几招,导致他对许多东西都是“略懂”。因此,就算一时不能用灵力,他也有些乱七八糟的术法顶些作用。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江临忽然停下了脚步。“你听,有水声。”
宋清和屏息静听,果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水声。沾雨剑的青光在前方摇曳,隐约照出一片深邃的黑暗。两人顺着声音前行,冰层渐少,摸到的粗糙的岩面越来越多。
走了不多时,两人耳边都是充斥着水流造成的轰鸣回音,让人心浮气躁。走到岸边后,宋清和发现河水呈现出诡异的黑色,不时泛起幽蓝的光晕,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太吵了!”宋清和冲着江临的耳朵喊。“附近应该有瀑布!”
说完,宋清和指挥着沾雨剑,往上游转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瀑布。
瀑布并不算高,但水量很大。水流由黑转蓝,在沾雨剑的青光映照下,宛如一匹垂落的星河。瀑布上方隐约透出暗淡的光亮,宋清和眯眼细看,那可能是月光,又或者是黎明前的微光。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闷脆响。宋清和抬头望去,洞顶冰层裂开了无数细纹。几块碎冰砸落下来,砸在暗河里,激起一片幽蓝的水花。
“小心。”江临掰着宋清和的肩膀,将人按在了怀里,然后背过身去远离河水。江临扯到了伤口,低声吸了两口气,然后开口说道:“从这里出去,顺着瀑布往上爬。”
宋清和迟疑了一下:“你确定?这水看着不太对劲。”
“地心寒髓。”江临说道,“沾上会影响修为。如果碰到太多,会修为全失,很难恢复。我在昆仑山底见过一回,很棘手。朝着下游河会越来越宽,越容易沾上地心寒髓。而且,这水里可能会有其他东西。还是尽早出去为好。”
“原来如此!”宋清和听完,眼神大亮。随后翻找出几个空葫芦,用牵机操纵着,装了好几壶地心寒髓,打算出去之后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开发个新品种丹药。
装完地心寒髓后,宋清和突然感到一阵燥热。他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糟了,又忘记这茬了,看来他是一点合欢宗功法都不能用。
“你怎么了?”江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
宋清和下意识地往江临身边靠了靠,才发现江临身上凉凉的很舒服。他眨了眨眼,脑子有些混沌:“可能是牵机术的反噬......”
“牵机术是什么?”江临问道。
宋清和悬了几天的心稍微安定点了,看来江临却是在修正界找不出三个至交好友,没听说过合欢宗大名鼎鼎的牵机术。
宋清和放心把肩膀靠上了江临,决定以后可以施行一些略微大胆的行动。
这一靠不要紧,宋清和只觉得浑身一软,险些站不稳,和江临倒作一团。
丹田……快碎了!
宋清和咬紧牙关,额头冒出大量的冷汗,整个人控制不住想要捂着腹部动下去。
好痛!
好痛!
原来金丹碎了是这种感觉。
宋清和感觉自己被放在火上烤,全身都在冒烟。
“清和,怎么了?”江临扶住了宋清和。
“没事……”宋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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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头抵着江临的肩膀,微微错开身体,让下身离开江临,缓了一刻钟,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没事了。”宋清和感觉那阵疼痛过去了,才抬起头,露出了个虚弱的笑容。
宋清和吃了几颗丹药,但心里清楚这些东西都没什么用。
他的金丹已碎,丹田就像个无底洞一般,什么灵气灵力进去了,除了徒增痛楚,并无半分作用。
宋清和找出了手套带上,包好头脸,然后把江临也遮了个严实。随后,宋清和转过身蹲下,“上来吧,我背你上去。”
江临站在原地没动。不远处又一块碎冰落在暗河中,激起一片幽蓝的水花。
宋清和看了眼越来越多的裂纹,叹了口气,说道:“上来吧,不丢人。你也背过我,我都戳过你了,你忘了?”黑暗中看不到宋清和的表情,但是他声音闷闷的,显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丢人。
江临刚刚冷下来的脸又腾一下热了起来,他最终还是趴上了宋清和的后背。
那股凉意让宋清和舒服了不少,混乱的心神也渐渐平静下来。
“抓紧。”沾雨剑在前方引路,青光穿透瀑布的水雾,在湿滑的岩壁上映出一条隐约的路径。
宋清和修为全崩,但体力还在,他背着江临攀上悬崖,也不算吃力。
宋清和越往上,一线天光越明显。
在再次踏上坚实的地面之后,宋清和终于松了一口气。
宋清和抬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幽深的山谷。四周群山环抱,山壁陡峭,周围缭绕着薄薄的雾气,显得有些阴冷压抑。地面虽长满了青草,但隐约可见嶙峋的碎石散落其间,显然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安歇之所。
夕阳的余晖渐渐隐去,山谷间开始笼罩上一层昏暗的暮色。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低吼,更添几分不安。宋清和皱了皱眉,目光扫向不远处的一处山壁,那边有一个浅浅的天然洞穴,似乎可以暂时作为过夜的庇护所。
“我们先休整,明天再想办法找找楚道友。”他声音低沉,已经是累极。
“好,明天再找楚道友……”江临低声重复道。
然而,在进入秘境第六天的早晨,宋清和等来的并不是楚明筠的消息,而是一个让他恨不得当场遁地的消息。
觅情谷秘境虚虚实实,与其说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不如说是六十年与神州本界重合一次的平行世界。也就是说,这片秘境虽然部分与外界重合,却又与外界隔绝,无法正常沟通。因此,修真界惯用的联络方式“心笺”无法送入秘境。
然而,宋清和这才知道,虽然心笺无法送达,但合欢宗的秘法“思语”却能穿透秘境的壁障。
在早晨的暖阳中,一道柔和的光芒从远处疾射而来,像流星一般划破天际,最终在宋清和脑袋上盘旋三圈。光芒散发出淡淡的暖意,随后,一个熟悉而又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悠悠传出——
“乖徒儿,双修成功了吗?那个琴修怎么样?”
宋清和一瞬间觉得浑身僵硬,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片刻后,他缓缓咽了一下口水,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僵硬如木偶一般,他转过头,试图看看江临的反应,却发现对方已经低着头,手覆在额上,像在掩饰什么。可即便如此,耳廓上浮起的那抹红却无比显眼,仿佛在默默昭告他——江临听见了。
宋清和的心情在这一刻跌至谷底。他深吸一口气,刚打算找个借口掩饰过去,然而就在这短短一瞬间,他头顶又是一道光芒射来。
光芒再次盘旋三圈,师尊的声音比刚才更温柔了几分,甚至带着几分耐心的劝导意味——
“乖徒儿,你记得啊,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实在不行,就换那个剑修!”
宋清和彻底僵住了,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碎裂灵魂出窍的声音。他很想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下一秒,江临已经抬起了头,满面春风,和颜悦色,声音轻快得仿佛一根羽毛划过耳边:
“换哪个剑修?”
7. 第七天 命中注定的道侣
“换哪个剑修?”
江临语气轻柔,带着几分笑意。他坐在石头上,姿态闲适,好像真的只是在闲聊。
宋清和脑子里轰的一声,恨不得把他那个没眼色的师尊抓来暴打一顿。可偏偏这种时候,他既不能装傻充愣,也不能转身就跑。
毕竟,他还等着和眼前这个人双修呢。
想到这里,宋清和只觉得脸上发烫。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自然:“就是我那个不靠谱的师尊,整天胡说八道......”
“哦……”江临拉长了声音,满面笑容问他,“所以宋道友也对一个剑修‘一见钟情’,想和人家双修是吗?”双修两个字说得极慢。
宋清和被他这么一问,反倒冷静下来了。他斜眼看着江临那张笑眯眯的脸,心头又冒出恶劣的乐趣。“江道友这是吃醋?”
江临闻言挑了挑眉,脸上笑意不减,手指敲着自己的膝盖:“昨日我还是你命中注定的道侣,今日就要换人啦?宋道友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人的?药王谷就是这样教导弟子的?”
关药王谷什么事情?
宋清和摸不着头脑。
宋清和劝自己,冷静,冷静。
山洞里分外安静,一时之间只有江临刻意拉长的呼吸声。
宋清和意识到江临需要一个解释。
不管好的坏的,总归需要一个解释。
“我不是药王谷弟子。”宋清和斟酌再三,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江临冷笑一声,显然毫不意外。
“不过也是蜀中大派了,”宋清和试图活跃一下气氛,“合欢宗,很有名的。”
江临更不高兴了。
宋清和猜,江临大概在想,我一世英名居然被合欢宗的小人骗到了!
“我想和你双修。”宋清和盯着江临的脸说道,有点艰难地说道,“是因为……我走火入魔,修为大损,必须要双修才能恢复。所以……”
宋清和吐了一口气,“要不是你,要不就是那个剑修。”
江临没表情,不说话,只是用食指敲打自己的膝盖,一下一下,越来越重。
宋清和停了一会,抬眼问江临:“可以是你吗?”
江临没说话。
宋清和盯着他还缠着包扎带的胸口,心里在想,给受伤的人下合欢散是不是不太人道?
宋清和又想,失策,好像没问对。提问多不好啊,提出问题,就可能会收到否定的答案。
“我想是你。”宋清和更进一步。
江临的唇角绷直,宋清和本来以为那里会出现什么嘲讽的微笑,但江临只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
“为什么?”江临问道。
江临盯着宋清和。这最好是让他满意的答案。
“因为你看起来好骗。”宋清和看到江临的表情,连忙小声卖了乖:“是你不让我对你撒谎的。”
江临好像想发火,但是又没有发火的理由,因此一脸纠结。
“但我现在发现……”宋清和小声道:“你比我想象的难骗多了。”
江临愣了一下,忍不住说道,“所以你想反悔?想……换个没脑子的剑修骗?”
宋清和看着江临,说道:“不换,就骗你。”
江临眸色一深。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清和:“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
“不确定。”宋清和盯着江临的胸口,说道:“想试试。”
说完,宋清和立刻闭上了嘴,生怕自己问出“行吗?”“不行吗?”“真的不行吗?”
死嘴别说话!要推拉!要推拉!
他看起来要碎了。江临看着宋清和的发顶,火气一点点消失。
骗子。
“那清和打算接着怎么骗我?”江临问了一句后,喉结上下滑动一下,继续说道,“你可以继续,我择机上当。”
…………
在一番修整过后,摆在宋清和和江临面前的问题是:怎么找到楚明筠?
自从宋清和与江临落在冰窟之后,他们就和楚明筠断绝了联系。大雪山方圆何止千里,更兼他们已经在地底穿行了一日一夜,现在想要找到楚明筠,何异于天方夜谭?两人拿着地图研究了一会,也无法确定楚明筠的大概范围。
不过……宋清和看了一眼江临,心里知道还有一个办法。
江临此时抬头,显然也是想到了一起。
“既然找不到他,不如让他自己送上门来。”江临说道,“你师尊给你传讯的方法,在秘境中能不能用?”
宋清和摊开地图,皱着眉道:“能用是能用。但你看,这里地形太复杂了。”
地图上,群山如龙般蜿蜒,无数条山脊交错纵横,峡谷与沟壑纷繁如网。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条隐秘的地下溶洞,从山腹直通山底。就算告诉楚明筠具体位置,让他在这样的地形中找到洞口,也近乎不可能。
而且,更致命的是,这个地图乃是六十年前所绘制,不知秘境当中的雪山是否有所变化。
“那我们去附近山上,放烟雾。”江临说道,“让楚明筠循着烟雾过来。”
“秘境凶险,来的如果不是他,而是别有用心之人呢?”宋清和问道。
“我们放五色烟雾。彼此离远一点。”江临说道。“然后传讯给他,让他去某个颜色烟雾处。”
宋清和点了一下头,然后神色一下变得窘迫起来了,“最后一个问题,思语是合欢宗功法。”
“所以?”江临不解,等下文。
宋清和艰难地说道:“我现在走火入魔,修为滑落……一用合欢宗功法……就会……”最后宋清和直接自闭,一句话也没说完。
江临一挑眉,明白了。
“所以需要我帮忙?”江临唇角勾起。
宋清和恼羞成怒,瞪他一眼:“是!劳烦道君救我!待会抱着点我,别让我丢人。”
“就只是抱着吗?”江临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宋清和老脸一红,转身就打算走。
话未说完,江临已经从背后环住了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宋清和耳畔:“这样就可以吗?真的不用……双修吗?”
“闭嘴!”宋清和咬牙切齿,“再说话我就不传了。”
江临轻笑一声,倒是没再逗他。
宋清和闭上眼,开始运转合欢功。随着功法运转,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烫,体内欲念翻涌,不由自主地往江临怀里靠去,渴求更多的肌肤相亲。
他努力压下心中躁动,集中精神,在脑中一遍遍描绘楚明筠那张惊艳的脸,然后在心内默念:“楚道友,半日后升起五处烟雾,你往紫烟处与我们会和。”
一道光芒从宋清和头顶飞出,朝着西北方向飞去。而他自己则瘫软在江临怀中,脸颊潮红,呼吸急促,好一会才勉强平复下来。
宋清和从来不知道面若桃花和心如死灰会同时出现,现在他知道了。
…………
随后,宋清和和江临分开行动,在周围五座山头放置下烟雾,做了些布置。随后又在紫烟附近的高处找了个地方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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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藏神丹,做好掩护,静静等楚明筠过来。
月光升起之后,他们藏身的两棵云杉在月辉之下几乎一览无余。深青色的针叶虽然层层叠叠,却挡不住两个人的身影。虽然路过修士很难用神识探查到他们,但只要目力好些,仔细看一圈,都能发现明晃晃蹲在相邻两棵云杉上的宋清和和江临。
这处藏身之地是宋清和非要选的,月亮升起后,看着自己暴露在月光下的身影,他逐渐变得羞愤不已。还好江临不在自己旁边,否则岂不是要被笑个半死。现在两人收敛神识,藏得可好,但特定角度一眼就能看到他俩,像是两个安静的活靶子。
忽然之间,宋清和有一种熟悉的紧张感从背后升起,要倒霉了。宋清和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他心里想,这应该就是杀气吧?
寒风吹过,云杉的针叶发出细密的沙沙声,深青色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曳。宋清和小幅度转过头,想要看看什么情况,实在不行就立刻抱头逃窜。然而入目只见一抹寒光在树影间转瞬即逝,那令人不安的杀意也随之消散。
困惑间,宋清和下意识看向江临,正巧瞧见对方缓缓放下的手。见他望来,江临便顺势挥了挥手,随后点了点自己的耳朵,无声做口型道:“有人来了。”
果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踩断枯枝的脆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楚明筠的身影踉跄着出现在山道上,月光下他面色凝重,显然已是穷途末路。身后刀剑出鞘的铮鸣声渐近,追兵的脚步声如鬼魅般紧随而来。
转过拐角,就是宋清和和江临布置烟雾的区域。楚明筠费劲力气赶来,但此处却空无一人。
看清眼前景象,楚明筠转身想要继续逃走,然而,月光下,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地现身,堵住了楚明筠的来路。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手中提着一把重剑,剑身足有两掌宽,在月色下泛着寒光。后面那人是个身材矮小的女修,手持一根暗金色的金刚杵,杵头雕刻着繁复的纹路。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楚明筠声音嘶哑,几日来的追逃让困倦不以都变得困难。这些人像是甩不掉的影子,每次都在他以为安全时出现,却又不下杀手,仿佛在戏弄猎物一般。
若是死战,楚明筠自信未必会输。但是这种一击即退连日循环的路数,确实让他吃了些苦头。
那两人依旧不答话。高大男子的重剑横扫而来,剑风呼啸,竟在地面划出一道浅痕。楚明筠堪堪侧身躲过,衣袖被剑气撕裂,却见女修的金刚杵已经从死角处袭来。两人配合天衣无缝,一个负责压制,一个专攻破绽,显然是经过无数次实战磨合。
宋清和和江临对视一下,江临点头。
“锵!”一声清脆的琴音突然响起,无数银丝在音波中闪烁,女修急忙收招,带着差点被缠住的金刚杵后退几步。
宋清和从云杉上一跃而下,用力在周围扔下几个丹药。随后,大雾四起,空气中弥散着呛人的味道。宋清和落在楚明筠身侧,二话没说,拉着后者就跑,留下江临一个人殿后。
缥缈的琴声穿过烟雾,带着淡淡的愁意,像是在诉说什么,又像是低低的叹息。
江临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琴音轻颤。
“回去吧。”他轻声说道,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朝着朦胧雾气中的江临深深一礼,转身没入夜色。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江临才收起琴音,任由夜风吹散四周的雾气。
雾气散去,时至午夜,宋清和的倒计时变成了九十三天。
8. 第八天 抱住猛吸
月色如纱,江临绕过几层迷阵,才看到了远远看到了宋清和和楚明筠。
宋清和正为楚明筠疗伤。两人都在打坐,那位天符阁的大少爷端坐在青石上,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狼狈,一副清高自持的模样。
宋清和的手指贴在楚明筠的背上,指尖灵光微闪,缓缓引导着灵力的运转。那手指纤长而白皙,动作流畅而轻柔,仿佛拂过一张琴弦,令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林道友回来了?”宋清和头也不抬,声音却带着几分疲惫,“稍等,楚道友伤得不轻。”
江临淡淡“嗯”了一声,在一旁坐下。呵,人后叫阿临,人前叫林道友。宋清和此人,两面三刀,不足深交。
他想移开目光,却不知为何又盯上了宋清和的手指,越看越觉得刺眼。
怎么给我疗伤时就自己吃丹药,自己运气化解;到了楚明筠这里,还要……如此亲近……
清和多半是中了这人的奸计!
江临又多讨厌了楚明筠一分。
江临看着宋清和的指尖,思绪不知不觉飘远,脑海中浮现出昨日宋清和紧紧揪着他袖子的模样。那时宋清和用力过度,指尖都变得苍白,而那张俊秀的脸却泛起一层红晕,耳朵红得像要滴血,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两眼放空,透着几分迷茫,几分无助……让人想……
打住!
江临惊醒,赶紧背了段《清静经》:“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半个时辰后,宋清和终于收了手,伸了个懒腰站起,活动筋骨。随后,他转身看向江临,语气轻快:“你看清追楚道友的人是什么样的吗?”
江临神色淡漠,已经把大道无情刻在骨子里似的:“两个人,一高一矮,似乎是一男一女。其他没看清楚。”
“确实如此”。楚明筠缓缓开口道,“但是他们似乎还有其他同伴,有时候会换人追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所求为何,问什么都不回,不像求财,也不像寻仇。”
那会是……?
“楚道友可有情债?”宋清和忽然开口问道。
楚明筠轻轻摇头,嘴角微扬:“半分也无。”
“若说有债,那便是道友牵挂的情义之债。”楚明筠话音低柔,眼波流转,整个人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果然还是要月下看美人,月光美人两相宜。
宋清和一时看呆。
江临见状,心中无名火起,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于是突兀开口:“或许,他们是想生擒楚道友,而后找天符阁勒赎?”
楚明筠微微侧首,目光却仍落在宋清和身上:“我元婴中期修为,法宝符箓无数,生擒我怕是不易。更何况天符阁是符修第一大宗,阁中三位化神期修士坐镇,谁敢轻易得罪?此事绝无可能。”
宋清和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完全没听出他在说什么。
江临咳嗽两声,把宋清和从神游中惊醒。
宋清和暗暗懊恼,美色误人!要不是自己金丹碎了,定力也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
他偷偷瞥了江临一眼,见对方脸色明显不太愉快,心中更是紧张。
宋清和啊宋清和,你为什么老干这种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情?
江临见宋清和回神,才缓缓说道:“或许他们是见楚道友落单,又想着在秘境当中,与外界断绝联系……”
江临话说到一半,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忽然一顿,转头问了另一问题。
“话说回来,楚道友如此家世,为何一人出行,天符阁门客众多,居然无人随行?”
楚明筠苦笑一声,“我母亲不同意我来太素遗境,我是自己来的。”
宋清和嘴快过脑:“为什么?你母亲不想要找回你姐姐的尸骸吗?”
楚明筠脸色微变,只说道:“家族辛秘,不足为外人道。”
宋清和讪讪闭嘴。
三人决定先在此修整,等到天色大亮后再做打算。
次日一早,楚明筠掏出几张残页,只说是父亲当年的笔记,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宋清和接过笔记,翻开第一页,细细读了起来:
“太素九三一年元月三日夜:明箬病情加重。白日发作,重伤两名弟子。今天至大雪山下扎营,明日入山。”
病情?宋清和皱眉,什么病?他继续翻阅,连着跳过几页无关紧要的内容之后,宋清和读到:
“太素九三一年元月十一日夜:发现入口。三山交汇处,二水分流时。人晓神仙好,我独向黄泉。”
“太素九三一年三月十日夜:明箬已死,独葬寒潭。也算是个好归处。”
后面只剩大片空白。
楚明筠收起了笔记,声音平静得近乎刻意:“六十年前,我父亲说要带姐姐前来太素遗境治病。他们出发时二十余人,回来不过三人。秘境关闭后,我父不出三年郁郁而终,另外两名门人也意外身亡。”
他声音低沉,手指摩挲着笔记边缘,似乎并不想多谈。
他看起来挺难过的,虽然没有表情。
宋清和望着他,心下微微一动。他是孤儿,无父无母,从未体会过丧亲之痛,但想来那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另一方面,宋清和心下了然,明白为何楚明箬的死讯一直秘而不宣。天符阁作为符修第一大宗,昔日因这次秘境一役损失了若干高手,若消息传出,难免会被其他宗门觊觎势力削弱。与其招惹麻烦,不如养精蓄锐,低调处理。
江临却对楚明筠的情绪毫无关注,直接皱眉问道:“令姐得了什么病?”
楚明筠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死者已矣,在下只求找回尸骨,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宋清和的目光落在楚明筠微垂的眼睫上,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楚明筠看似冷静,但那下意识摩挲着笔记边缘的手指却泄露了一丝情绪。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思路。
尸骨可能在哪里呢?
宋清和低头沉思,笔记上的线索屈指可数,“大雪山”,“三山交汇,二水分流”,“寒潭”……寥寥数语,模糊不清。
楚明箬葬身寒潭,可大雪山内潭水何止千百?看来只能从“三山交汇,二水分流”这个线索入手了。
几人围着地图坐下,仔细搜寻起来。
“这水可能不大,地图上未必标得出来。”宋清和支着下巴说道,“不如先从山的特征入手?”
“三山交汇是什么意思?”他抬头问道。
江临接话道:“可能是一山三峰?”
楚明筠紧接着补充:“也有可能是三条山脊相交。”
宋清和点点头,手指轻轻在地图上滑动,若有所思:“还有一种可能,三座山围成一个三角形,而一条河从山谷中分流而出。”
“行,那就从这些思路找吧。”江临不动声色地看了宋清和一眼,语气中带了几分催促。
宋清和不再多言,双手一摊,将灵力注入地图,放大范围,一条一条山脉地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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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每找到一个可能的地点,便用灵力做个标记。
不一会儿,地图上密密麻麻标出了十七个地点,覆盖整个大雪山区域。
宋清和看着这密集的标记,内心不由得一阵发怵:这么多地点,腿都要跑断了吧?更别提双修了!
除了江临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就喜欢和累得要死的人野合,宋清和还有任何能力精力毅力勾引到他吗?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江临一眼,后者正盯着地图,眉头紧蹙,显然也觉得这些地点太多。
“十七个地点……”江临沉吟片刻,提议道:“不如我们分头找?”
“不行!”“再好不过!”宋清和和楚明筠几乎同时出声。
宋清和心下一紧,抢先说道:“还有人在追杀楚道友,分开太危险。”
他心中明白,必须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留下江临。自己撒泼打滚连哄带骗,也不过争取到了八天与江临相处的时间,眼下时限将至,万一江临趁分头行动跑了,这茫茫雪山,他去哪儿找人?
楚明筠微微挑眉,似是不屑,又似是不悦。他语气淡漠地说道:“那些人伤不了我,我手中符箓还剩泰半,足够自保。”
宋清和在心中暗啧了一声:这位天符阁的大少爷果然要强得很,偏偏不领情。那就没有办法了……
没办法了,显眼点就显眼点吧。
宋清和一咬牙,面上一片柔弱,伸手轻轻拉住江临的衣袖,语气低低的,带着几分委屈:“阿临……我现在修为受损,不能离你太远……”
江临眼神微动,目光在宋清和垂下的长睫上停留了片刻,抿了抿唇,简短道:“那我们两个一起。每日与楚道友互通消息。”
楚明筠的目光从宋清和拉住江临衣袖的手上掠过,脸上的笑意似有似无。他显然不太满意这个决定,但既然话已出口,便不好改口。他手中一张符箓几乎被捏出了褶皱,才开口说道:“如此,也好。”
随后,楚明筠照着大雪山的局部图,仔细绘制了十七个地点。
临别前,宋清和塞给楚明筠一大把藏神丹,又递了另一把疗伤丹药:“楚道友保重,万不可大意。每日戌时传信,若有发现,便升紫色烟雾,我们会立刻赶来。”
楚明筠点了点头,接过丹药,目光复杂地看了宋清和一眼,转身离去。
江临的目光比楚明筠还复杂。
……
进入秘境第八天,宋清和和江临结伴,奔波一天。
戌时时。宋清和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用思语向楚明筠告知了今天探查的两处地点。
果不其然,用完思语之后,宋清和又是浑身发热眼含春水,抱着江临一顿猛吸,恨不得立刻扒了对方的衣服。
江临哭笑不得,只能牢牢将人锁在怀里,顺着他的动作,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哄道:“好了好了,忍一忍。”
过了好一会儿,宋清和才平静下来,有气无力地靠在江临怀里。
“阿临……”宋清和抬起头,眼睛还带着水光,“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找错方向了?”
“怎么说?”江临低头看他。
宋清和坐直了身子,皱眉说道:“笔记上写‘三山交汇处,二水分流时’,但后面还有一句‘人晓神仙好,我独向黄泉’……皇权,听起来不太对劲。”
“黄泉……”江临眸光一闪,“你是说……”
宋清和点点头,和江临同时说出来:“地心寒髓。”
江临在地图上点了点,说道:“不远,我们明天就去。”
9. 第九天 帮帮我…
休整一夜后,宋清和和江临在寅时出发。这一路上,江临都显得心事重重。他时而停步凝视远处的山势,时而低头查看地上的痕迹,眉头始终紧锁。
宋清和本想问他在想什么,但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想,也许是看完楚明箬的笔记,江临在思索什么线索。
日上三竿时,他们终于回到了当初逃出地底冰窟的地方。
“你看。”江临指着山势,“这里确实是三峰交汇。”
宋清和抬头望去。三座山峰在此处相连,从高处俯瞰,恰似一个“丫”字。阳光穿过云层,在山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江临继续往前走,在一片乱石滩前停住脚步。
“二水分流......”江临低声念道。
宋清和也看到了。从高山上一路流下来的雪溪在一处乱石滩处分流,一半在一块巨石下方流入地下,另一半继续向前流淌。
“是这里吗?要用思语联系楚道友吗?”宋清和问。
江临沉默片刻:“不确定,不如我们先探查清楚。”他转头看向宋清和,“万一不是,也免得让他奔波空欢喜一场。”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宋清和点点头:“那我们下去看看?”
踩着溪水进入巨石下方之后,空间顿时宽阔起来。两人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了上次那个瀑布附近。和上次不同,这次他们走得很慢,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漆黑的洞窟中,只有宋清和的飞雨剑发出微弱的光芒。
不知为何,宋清和忽然想起几天前,自己带着江临在这里逃命的情形。那时候江临受了伤,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而现在......宋清和偷偷转头看向江临,却发现对方正紧皱眉头盯着河水,神色凝重。
感受到宋清和的目光,江临回过神,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宋清和总觉得这笑容有些勉强。
“下去吧。”江临说道。然后找好落脚点,便轻巧地跳了下去。宋清和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面。
再次踩到结实的地面之后,宋清和发现了上次未注意到的诡异之处。瀑布上方还是普通的溪水,但越往下游,河水就愈发泛起幽蓝的光芒。那不是普通的水光,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底发亮。
瀑布产生的巨大轰鸣和仿若不动的幽蓝河水,一躁一静,交织出诡异的氛围。
江临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河水。他走得很慢,时而驻足,时而蹲下身仔细查看,像是在寻找什么特定的痕迹。。
“地心寒髓到底是怎么来的?”宋清和大声问道。但水流声像是一张巨大的幕布,将他的声音模糊成低沉的嗡鸣。江临显然一个字都没听到,宋清和只能作罢。
沾雨剑在前面飞,发出莹莹地绿光,脚下都是湿滑的石头,宋清和不得不走得很慢。江临就跟在他身后,随时准备扶住他。
他们走了很久,河岸从宽变窄,再从窄变宽。瀑布的轰鸣消散,下一个瀑布再次轰鸣。路上遇到了几条岔路,但他们始终沿着河流走。洞窟似乎没有尽头,河水也越来越蓝,水流冲击岸边的声音越来越小,寒气越来越重。
忽然,宋清和腰间的刻漏盘发出一声清脆的玉响。这是他之前设定的提醒——酉时就要返程,以便赶上在戌时和楚明筠传递信号。
“快到时间了。”宋清和停下脚步,“我们是不是该回去找楚明筠?”
“不用。”江临没停步,直接撞到了宋清和的背上,于是顺势拦住了他,说道,“可以在这里用思语联系他,让他自己来就行。”
“确定是这里吗?”宋清和问道。虽然这里看着确实诡异,嫌疑极高,但是不是太早确定了?
“是这里。我有预感。”江临短促地回复道。
“好吧,那我们要找个地方。”宋清和想到待会要做什么,脸上又是一红。还好地下空旷,四周全黑,谁也没看见。
又走了一段,两人在岩壁上摸到了一个天然石穴。江临停下脚步:“这里还算干燥,就在这里用思语吧。”宋清和点头。
准备好后,宋清和靠在了冰凉的石壁上,而后脑内一遍又一遍想着楚明筠的脸。然而,他刚刚一运转功法,就立刻感觉到了不对经。体内的灵力变得滚烫,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火苗在经脉中游走。
他咬咬牙,努力集中精神:“楚道友,分手处以西,过一山头,见水,顺流,寻地下河。”
思语刚传出去,一股热潮就猛地冲上来。宋清和本在打坐,几乎支撑不住,差点伏到在地。
这是……痛苦和情热交杂着,让宋清和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样?”江临抱着宋清和的肩膀,把他扶了起来。
宋清和想说没事,可张开嘴只发出了一声低吟。他浑身发烫,连指尖都在发抖。
江临的体温比他低一些,掌心微凉,从衣料相触的地方传来阵阵舒服的凉意。他下意识地往对方怀里靠,想要汲取更多清凉。
“没事。”江临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我抱着你,过一会就好了。”
宋清和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被烧坏了。明明江临已经拒绝了自己,但是他还是不断想贴上去。手被扣住了,他就晃动身体,拼命往江临怀里拱。
“你是小猪吗?”江临带着笑意问道。
宋清和顿觉委屈。他刚想开口说自己身不由己,一切算不得数,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了,今天是第十天!难怪如此!
宋清和的声音有些发哑,他勉强扯出一个笑,“今天是第十天了……师尊说过,每隔十天……症状会加重一次……”
他的话没说完,就感觉一股燥热从小腹直冲上来。宋清和咬住下唇,想要忍住那些破碎的呻吟。但江临的气息就在咫尺之间,让他浑身发软,连最后一点理智都要烧没了。
“江临……”他仰起头,眼角泛红,“帮帮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江临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滚动。他伸手抚上宋清和发烫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对方的嘴角。这个动作太过暧昧,宋清和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你会后悔的。”江临低声说。
宋清和摇头,伸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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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他的衣带。江临抓着宋清和的手,却没有用太多力气,任由宋清和一件件解开自己的衣服。
衣服越来越少,江临的呼吸越来越重。
但当宋清和想要解开最后的衣物时,江临却按住了他的手:“不可以。”
“为什么……”宋清和的声音带着委屈和情欲,“你明明也……”
“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临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这种事,不能这样。”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宋清和一时愣住了。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江临会说出这样的话,那其中的分量压得他喘不过气。但体内翻涌的东西容不得他多想,烧得他又痛又难受。
“行,那我去找剑修。”他咬着牙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抓住了。江临把他拉回来,力道大得让他吃痛。宋清和抬头,正对上江临深沉的眼神。
“不许胡说。”江临又把他按回了怀里。
宋清和继续和江临的衣服奋战,头闷在江临怀里,瓮声瓮气说道:“那你倒是帮帮我啊!”
江临叹了口气,托起宋清和的下巴。漆黑的洞窟中,只有沾雨剑发出的微弱蓝绿光,将两人的轮廓勾勒得忽明忽暗。
在这微光中,江临看见宋清和眼角泛着水光,唇瓣微张,像是在无声地邀请。他的目光在那双唇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缓缓俯身。
这个吻一开始很轻,像是在试探。江临的唇若即若离地擦过宋清和的唇角,引得他不自觉地追逐。感受到怀中人的迫切,江临的吻渐渐深入。他的舌尖描绘着宋清和的唇形,而后轻轻撬开他的牙关。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江临的吻温柔却不失侵略性,带着凉意的气息让宋清和欲罢不能。
宋清和下意识地收紧了环在江临腰间的手,想要更多。但当他的手要往下滑时,江临及时按住了。
“到此为止了。”江临稍稍拉开距离,声音低沉。沾雨剑的微光映照在他眼中,像是深潭里摇曳的磷火,既危险又诱人。
江临这话是在对宋清和说,也是对自己说。
不可以继续了。
这不应该……
最少不是现在……
不是这里……
宋清和只是没有章法的乱蹭。
“我帮你。”江临叹了一口气,转而吻上宋清和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耳际。宋清和轻颤着,感受到江临的手探入自己的衣襟。那双修长的手指所到之处,都激起一片战栗。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攀着江临的肩膀,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和温度。
在这幽深的洞窟中,沾雨剑的微光随着两人的动作摇曳,在石壁上投下暧昧的影子。空气中只余下压抑的喘息和衣物摩擦的细碎声响,偶尔夹杂着远处传来的水声,更添几分旖旎。
走火入魔后第十天,进入秘境第九天。宋清和觉得自己摸到了恢复修为的门槛,但是还不够,远远没到登堂入室的地步。
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呢?
10. 第十天 道友请自重
幽深的地下河道蜿蜒曲折,时而宽阔时而狭窄。泛着幽蓝光芒的河水静悄悄地流淌,岩壁上结着厚重的冰棱,在黑暗中泛着森森寒光。偶尔有冰块从山洞顶掉落,砸在水面发出巨大的响声,激起一圈涟漪,碎冰四溅。
宋清和搓了搓发凉的手指,这处地下河道的温度比他想象得还要低。宋清和再次在内心感谢了一次顾霁光师叔,要不是顾师叔给的法衣,宋清和早被冻死了。
忽然,宋清和目光的尽头闪现出一点光亮,他下意识眯起眼睛,透过黑暗隐约辨认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明筠来了。”江临低声说道。
楚明筠来得晚,这都已是夜深时分。他一袭白衣在暗处若隐若现,面容清冷如霜,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清贵疏离的气质。
宋清和看着他缓步走近,忽然想起方才和江临的那点暧昧,不由得面上一热,耳根都有些发烫。
他总觉得自己和江临方才的那点暧昧味道还没散尽,生怕被楚明筠看出点端倪来。
没事的没事的!已经过去好久了!
味道应该都散掉了!
宋清和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他用胳膊肘戳了戳江临,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啧,楚道友这是打算得道飞升?怎么头顶上顶着圈神光?”
宋清和朝着楚明筠挥手,一脸促狭地喊道:“楚道友,你要升仙啦?你脑袋后面是什么?”
楚明筠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走到近处才收了些神光,免得成为巨型蜡烛,晃了二人的眼睛。
“一个小符而已。”楚明筠神态从容,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两张,递给了二人一人一张。“输入灵力,贴在衣服内里,而后想象自己在发光。”
宋清和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试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周身都散出一圈暖黄色地光芒。江临却只是笑笑,将符收入袖中:“多谢楚道友好意,我习惯了黑暗,不必浪费楚道友的符箓。”
宋清和没理会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试探,有点兴奋地挥手,欣赏自己周围的光芒在黑暗中留下残影。“当符修可太有意思了!”
他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又问道,“我怎么没见过天符阁卖这个啊?是不在蜀中发售吗?”
楚明筠道:“这是家姐幼年时画着玩的,不太成熟,没打算上架卖。”
说罢,楚明筠轻轻皱了皱眉头,还用鼻子吸了口气。
宋清和一阵紧张。
别是真能闻出来什么吧……
“这么多年前的符箓居然还有用?”宋清和赶紧打了个岔,故意装蠢说道。
楚明筠似乎被宋清和装蠢的样子取悦到了了,说道:“姐姐改了两笔照明符,记在笔记里,我进秘境之前照着画的。”
江临看着楚明筠难得展露的笑容,温和地附和了一声,才状似随意地问道:“那你提前画的符用完怎么办?”
宋清和心下松了一口气,话题应该不会再回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之类的事情上了。
“用完再画。”楚明筠神色淡漠地回复道。
“我们炼丹尚且要搜罗原料,还是你们符修好,有手就行,用完自己就能画。”宋清和虽然是在转移话题,但也不无羡慕地感叹道。“早知如此,我也当符修了。”
楚明筠又笑了:“哪有这么容易?画符要也耗灵力的,一天画几张已是不易。更何况画符之前要,还要沐浴斋戒,焚香静心的。如果随便就能画出来,那为什么其他人都不学点画符,还要买天符阁的符箓?所谓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我们符修出门,也要提前画很久的符箓的。”
宋清和想起楚明筠那不要钱一样的扔符方法,只觉得此君又在炫富。
“不过,楚道友在此最好还是别用五雷符。”江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楚明筠说道:“地下不比地上,一旦爆炸,可能让整个洞窟坍塌进而引起山体坍塌。一旦如此,神仙难救。”
楚明筠点头,头上的圆弧形的神光跟着他上下晃动。
几人靠着楚明筠的发光符,接下来的道路都好走了不少。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个三岔路口。头顶的岩壁逐渐升高,形成一个天然的穹顶,几根巨大的石柱从地面直耸而起,支撑着整个空间。一条支流在此汇入地下河,多走几步,刚合流的河水又在此分成两路,一股向右流入更低的山腹中,激起阵阵水花,一股继续向前进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此时整条地下河已经非常安静,几乎听不到一点水声了,只有零星的水滴声在空旷的洞窟中回响。
江临放缓脚步,目光在三条岔路间扫视:“左边向上,中间继续走,右边往下。”
江临回头说道:“三条路,我们三个人。分开走试试?如果遇到死路就返回,如果不是死路,一个时辰后在这里碰头,我们再做决定。”二人点头。
随后,江临说道:“清和走左边,那边路平坦。”
“我走右边。”江临说道,“那边看着更危险。”
楚明筠淡淡开头:“自然是我走右边。”
“楚道友刚一路追赶过来,还是歇歇为好。”江临上下扫了一眼楚明筠,笑着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就见。”不等两人回应,江临寻了个窄处,脚踩了两三下水,已经到了对岸。
宋清和冲楚明筠点了点头,转身打算走向左边的岔路。
“清和。”楚明筠忽然开口,而后笑笑,说道:“我能叫你清和吗?”宋清和自是没有异议。
“清和,我有个问题。”
“楚道友请讲。”宋清和回道。
“叫我明筠就行。”楚明筠往前一步,拉进了自己和宋清和的距离。宋清和笑笑,当做回应。
“你和林道友……”楚明筠似乎有什么想问,但是在问题在嘴里转了个圈,只说说道:“认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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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和听到前半句,暗自紧张起来,但是听到后半句,又一下松快了。他如实答道:“十天左右。”
“我还以为你们,感情……”楚明筠眨也不眨眼盯着宋清和,“甚笃。”
楚明筠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回音。照明符的光芒在潮湿的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仿佛在无声地舞动。
宋清和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如此看来,你认识他,倒不比认识我早。”楚明筠轻笑一声说道。
宋清和心里一跳,心想何止不早,在他那张候选老公名单上,楚明筠的名字还在江临前面呢。但他面上只是笑道:“确实如此。”
“那不知为何......清和宁愿追求江临,也不愿意考虑我?”楚明筠微微眯起那双凤眸,眼尾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红,衬得他原本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妖异的魅惑。
宋清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咳嗽了起来。有一瞬间,他甚至有点怀疑楚明筠知道了那张候选人列表。但是,这张名单是师尊亲自抄给他的,合欢宗门内只知道他要找人双修,具体名单可没几个人知道。
“你怎么不对我动心呢?”楚明筠微微倾身,发丝如瀑般垂落,若有若无地扫过宋清和的肩膀,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晦暗不明的情绪。
“我还从未见过有合欢宗的弟子,不对我动心的。”他侧过脸,微微低头看着宋清和,半张脸被柔和地光芒照射,愈加显得他的美貌惊心动魄。
宋清和心神一动。楚明筠说得没错,以他的样貌、修为和家世,确实是合欢宗弟子的理想对象。尤其是楚明筠那张脸,几乎没有合欢宗弟子能抵抗,毕竟合欢宗弟子是出了名的外貌协会会员。
要是第一天见到楚明筠他这么说就好了。宋清和短暂地惋惜了一下,然后非常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他选了楚明筠,绝对是要被这个人当狗遛了。
楚明筠多年来名列合欢宗必吃榜和避雷榜前排,两者排名相互交叉,此起彼伏,从未跌出过前三。
道友你固然不错,可我暂时没有当狗的爱好。
玩不过,根本玩不过。
江临已经很好了!宋清和定了定心神,他和江临发展势头正好,完全不需要楚明筠这种危险的候选人。
然而,宋清和还要客套一下,他还完全放弃楚明筠这个备选——万一江临真的死守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肯双修,他还得另觅良人。
“这个……下次一定。”宋清和干笑道,“我先去前面看看。”随后,不待楚明筠回答,转身仓皇跑路。
看着宋清和的背影消失在左边岔道的黑暗中,楚明筠眸色渐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下次很快就会到了呢。
一个时辰之后,你就不得不选我了。
楚明筠指间夹着符箓,跟着江临走进了右边的通道。
11. 第十一天 原来是兄弟
右岔道幽深曲折,零落的水声中飘来一缕琴音。水滴沿着钟乳石蜿蜒而下,在石台上砸出清脆的回响,与那琴音交织在一起。隐约能听到有人用西河口音唱着:
“笑神仙,笑迷痴,家家供香火,日日笑嬉嬉……”
唱腔缥缈,在石壁之间来回撞击,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楚明筠脚步一顿,脸色微变。
他追着江临进入了右岔道,想要趁着他和宋清和分开,彻底解决此人。
没有想到……楚明筠开始兴奋了起来。
这个姓林的不简单。
他是冲我来的。
这首乃是西河旧曲,楚明筠听自己的父亲唱过。就知道他不是无缘无故提到西河林氏……
既然如此,那他死的更是合乎情理。
石壁逐渐收紧,头顶的岩层也压得更低。蜿蜒的地下河在脚下汇聚成一道窄流,水声渐响。
“九天十地谁看管,多少愁眉和泪眼……”歌声在洞穴中一次又一次回响,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突然,一道寒光冲着楚明筠而来!楚明筠猛地后仰,一柄重剑擦着他的鼻尖劈下,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那高大剑修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甬道,狰狞的面容在微光中若隐若现:“抓到你了。”
符箓瞬间炸开,金光照亮了整个空间。无数钟乳石在光芒下投下诡异的阴影,而就在这些阴影之中,暗器破空而来!
楚明筠连退数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那使暗器的男修如同藏在暗处的毒蛇,每一击都直取他的要害。
河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楚明筠的衣袍,冰冷刺骨。他看清了坐在上游石台的抚琴之人,咬牙道:“林道友这是何意!”
江临手中琴音不停,石壁上的水珠随着琴声震颤,他继续唱:“只闻一个向隅声,那讨悲心作笑脸……”
楚明筠熄了身上的神光,避免成为活靶子。
“但教四海都惧忻,大家一笑满乾坤。”江临手下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也唱完了这首歌。
他随意地拨弦,淡然说道:“楚道友几次想杀我,我总要有些表示吧?”
“你又何尝不是几次想杀我?”楚明筠立刻反驳道。
“再说了……你可以乖乖受死。”黑暗中,他闪身躲进一处巨大的钟乳石后,心跳如鼓。四周水声潺潺,让他分不清敌人的脚步声。每一块凸起的岩石都可能藏着那个使暗器的杀手,每一处阴影都可能是剑修蓄势待发的方位。
“别躲了,楚道友。”江临声音闲散,琴音却如跗骨之蛆般追着楚明筠。“束手就擒吧,我和你不一样,我暂时不会杀你的。”
冰冷的水珠不断滴落在楚明筠的颈间,他咬紧牙关,屏住呼吸。江临还在说话,声音的方位很好确定,但那两个帮手……楚明筠的手指摸上符咒,冰凉的符纸已经被他的手心捂热。
帮手……高大的剑修。楚明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追我的人和你是一伙?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猛地探出身,几道寒冰符破空而出。符咒在空中划出青色的弧线,直奔琴声传来的方向。
果然,就在他出声的瞬间,一串暗器“嗖嗖”钉在他方才躲藏的地方,石屑四溅。
江临的琴声依旧悠扬,丝毫不为所动。钟乳石的阴影中,楚明筠看到几缕银白色的灵力在琴弦上流转,那是灵力即将爆发的征兆。
江临说道:“论起关系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六哥。林家我们这一辈,你姐姐排行第五,我排行第六,你应该是第七。但是既然你姓楚了,那叫我表哥也行,七郎。”
“你果然和西河林氏有关!”楚明筠在黑暗中摸索着换了个位置,脚下却不慎踢到一块碎石。石子落水的声响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清晰。
“是啊,没想到吧。”江临的声音陡然冰冷,琴音里的杀意再也遮掩不住。
“你母亲楚修元和你父亲林毓渊处心积虑灭了林氏满门,但是我居然活下来了,而且来报仇了。可惜,你父亲已经死了,你母亲龟缩在天符阁已经几十年不出门了。只能拿你下手了。”
管他什么表哥堂哥,今天都要死。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父亲一直很记挂林家的。”楚明筠一边说,指间五雷符已经开始闪光。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气劈开了他身前的钟乳石!碎石飞溅中,那高大剑修的身影几乎贴着他的面门。
“东家!你别和这个怂娃废话咧,先动手抓人啊!”剑修的声音在狭窄的洞穴中轰鸣。
江临轻笑一声,琴音骤变。无数道灵力凝成的丝线在空中交织,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每一根琴弦都闪着寒光,随时可能割裂血肉。
楚明筠被逼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踩入齐膝的河水中,冰寒刺骨。
“伯母和你多年来下落不明,我们一直在找你。”楚明筠试图拖延时间。
“哦,那我要多谢你咯。”江临笑道。
江临比想象中难对付。
楚明筠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有人过来。他捏着符箓,心里有了计划。
楚明筠换了个话题:“你进入这个秘境,就是为了设局抓我?”
“这不显而易见吗?”江临的声音里带着讥讽。
“所以你故意和宋清和你侬我侬,也是为了诱我入局?”
“那是……”江临的话刚说出口,立刻拐了弯:“你多嘴了。”一道凌厉的琴音,如同实质的刀锋斩出。
就在这时,一支明亮的人型大蜡烛出现在转角处,瞬间照亮了整个局势。
“呃...!”楚明筠被琴音击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原本就生得极美,此刻唇边染血,面若白纸,一双凤目半阖着,狼狈中反而平添了几分凄艳之色。他跌跌撞撞地撑住石壁,嘴角还在不住地淌血:“清和……快走!”
宋清和站在那里,手中还捏着丹炉,他借着自己的光芒,隐约看清了场内的局势,他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最后犹豫着开口:“各位老板,和气生财啊。”
刚说完,宋清和眼前一黑,被砸晕了过去。晕倒之前,他只看到了金刚杵闪动的光芒。
……
宋清和刚恢复意识就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但他没着急睁开眼。
其实早在左岔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了。那条路走着走着,宋清和就感觉自己要倒霉,于是果断后撤。听到江临的琴声后,他立刻进了右岔道,他是真没想到会撞见这么一出大戏。
楚明筠那句“你和宋清和你侬我侬”让他差点笑出声来。合欢宗弟子见多识广,这种三角恋的戏码他看得多了,但没想到自己也有当主角的一天。
不过笑归笑,当看到场上除了江临楚明筠,还有个高大剑修和精瘦男修时,他就知道自己怕是要倒霉。果不其然,他刚开口说话,就感觉后脑一疼。
现在回想起来,最后一眼看到的金刚杵的光芒,应该是上次见过一面的女修了。
“醒了就别装睡了。”江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宋清和睁开眼,看见自己躺在一间石室里,阳光从顶部的通气孔斜斜照进来。这里应该是秘境里某个废弃的洞窟。
江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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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坐在一张石椅上调琴。
楚明筠的双手被两条铁链锁在石壁上,他青色的道袍已经被扒掉,只穿里衣,面色煞白,气息微弱,但尚且清醒。
“我是真困。”宋清和应了一声,还打了个哈欠,慢慢坐起来。
他装睡这么久,其实就是在纠结要用什么态度面对江临。现在看着楚明筠的惨状,他更拿不准了。毕竟刚才还谈笑风生的琴修,转眼就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地锁在墙上。
但江临既没把他绑起来,也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而且他两的关系又……
“所以你故意和宋清和你侬我侬,也是为了诱我入局?”
楚明筠的话又在宋清和脑袋里响了起来。现在楚明筠已经入局……那我呢?
江临还会和我……你侬我侬吗?
现在想来,江临应该是早就意识到了楚明筠对宋清和有着非凡的兴趣,才勉强和宋清和同路,一路上对宋清和一再退步百般关怀。
那接下来呢……
宋清和脑袋发闷。
实在糟心,想不明白,不如不想。
一时间,石室里只剩下琴弦被拨动的声音。
他现在真是进退两难。一方面,眼前这两人都是他为数不多的“续命”选择,贸然得罪任何一个都不是明智之举。
但另一方面……宋清和瞥了眼被锁在石壁上的楚明筠,又看了看一脸温和实则杀气腾腾的江临,只觉得这俩人都不太好惹。
一个不慎,别说双修续命了,现下能不能保住命可能还两说呢。
“那个……”宋清和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有些事可以好好说,不一定要动手,说不定是……”
宋清和在江临恐怖的眼神中,把“误会”两个字咽了下去。
“清和是在心疼楚道友?”江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宋清和顿时后悔开口,这怎么答?
“清和……”楚明筠突然开口,救了宋清和。他声音虽然虚弱,眼神却异常清明,“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这魔头也不会盯上你。”
宋清和纳罕,不是,是我盯上江临的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宋清和转头看江临,但是对方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心疼你。”宋清和内心做了决定,朝着江临说道。
神州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合欢宗弟子深表认同深谙其道。
江临闻言,眼中笑意更深:“哦?清和心疼我什么?”
“你千里迢迢来蜀中,自是有你的道理。”宋清和看着情真意切。“你绑着楚道友,自是有你的用意。”
江临失笑,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把宋清和搂在了怀里。他在宋清和头顶低声说道:“这是我的家事。我回头定当和盘托出。”
楚明筠忽然发出一声低笑,“清和,原来你喜欢这个风格的啊。”
江临叹了口气,而后低声念了几句什么。
宋清和疑惑间,楚明筠忽然开始痛苦的喘息起来,他整个人瑟瑟发抖,想要滑到在地上,但是又被石壁固定了双手。
“七郎,不得对你嫂嫂无礼。”江临收紧了搂住宋清和腰间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衣料。那声音温柔得仿佛在说什么甜蜜情话,“小惩大诫,这是为人兄长应该做的。”
嫂嫂……
宋清和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噎了一下。
不过,看着楚明筠那副痛苦的样子,宋清和还是识相地没有开口。
宋清和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记上一笔:事成之后要离这两个疯子远点。
12. 第十二天 千万要挺住
雪山腰间的平台上,夕阳正好。远处的雪峰被镀上一层金红,积雪反射着最后的阳光,美得惊心动魄。
江临带着宋清和坐在一块向阳的青石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雪山。
“我本姓林。”江临望着远处的雪峰,忽然开口说道,“双木林。西河林氏之后。化名江临,是因为家父尊讳林毓江。”
果然是了。宋清和心下微动。几天在江临就提到过,自己是西河人,姓林。宋清和猜他身世可能不简单,但没想到居然是林氏末代家主林毓江之子。
但是,没听说林氏有后啊?
江临或许是看出了宋清和的疑问,唇角微扬:“我是遗腹子。”
“我父母感情笃深。”江临的目光跟随着远处盘旋的飞鸟,语气平静地说道:“林氏遭难时,父亲拼死护送母亲逃出百里,却在半路遭人围杀。父亲断后,让母亲先走......”
夕阳渐渐西沉,最后一抹金红也消失在天际。山谷里渐渐暗了下来,江临的侧脸在暮色中愈发清峻。
“母亲一路颠沛,最后落脚甘州,便是在那里生下我。”江临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未曾化开的寒意,“逃亡路上,她金丹破碎,再难寸进。”
宋清和安静地听着。他虽然对世家秘闻感兴趣,但是心里有着轻微的排斥。
他不想听江临的人生故事。
他不想听他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他不想爱上任何有血有肉的人。
“我从小羡慕他人皆有慈母,唯我母亲甚为严厉。直到我入了金丹境,母亲才让我跪在父亲的画像前,告诉了我真相。”
江临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轻,“她那时修为废尽,只有凡人寿数,已经是大限将至了。”
“她说,当年她亲眼所见,林毓渊与楚修元,带人拦住了父亲的去路。”
“她说自己死不瞑目。”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呜咽。良久,江临才又道:“这些年来,我夜以继日地修炼,广布人手四处打探,只为寻到一丝线索。”
“可惜林毓渊早死,楚修元闭门不出。她有四百多岁了,恐怕很难突破,进阶化神了。可罪大恶极之人,怎么能寿终正寝呢?”
江临的嘴上挂着残忍的笑意。“我只能借二人之子楚明筠引蛇出洞了。”
江临偏头看向宋清和,眸中暗芒微闪,“清和,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等到今天的机会吗?”
“二十三年。”江临轻声说完,目光依然凝视着远方。
宋清和看着他的侧脸,鬼使神差般伸手握住了江临的手。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冰凉刺骨,不知是被山风吹的,还是因为往事难平。
“这些年……一定很不容易。”
江临转过头来,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没事,快结束了。等这件事了了,带你去甘州拜拜母亲。”
宋清和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还没想完,就对上了江临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他呼吸一滞。
山里渐渐暗了下来,可宋清和却觉得眼前亮得惊人。江临的目光太过专注,仿佛要将他的魂魄都勾去。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山风忽然停了,四周安静得可怕。宋清和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重过一下。江临的气息越来越近,他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气几乎要将宋清和溺毙。
他看见江临的睫毛微微颤动,在暮色中投下一片阴影。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正注视着自己的唇,目光灼热。江临微微偏头,温热的吐息拂过宋清和的脸颊。
那双凉薄的唇几乎要贴上来——
不行,这不对!不能这样!宋清和心底警铃大作。
“等等!”他猛地偏开头,强迫自己开口,“可楚明筠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百年之前他尚未出生,林氏血案和和一个还未出生的人,又有什么干系?”
话一出口,江临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山风呼啸,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一无所知?”江临冷笑一声,“那我林氏三百五十一口,可曾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落得满门被屠的下场?”
江临从怀中掏出一个符箓,放在宋清和手中。
“看到了吗?五雷符,可以役鬼神,致雷雨,除害免灾。”这正是楚明筠惯用的符箓。
“这原是神霄派不密之传,也是我西河林家的立身之本。”江临冷笑着说道。
“现在姓楚啦。”江临冷哼一声,站了起来,大步离去。
宋清和看着手里的五雷符,没挽留江临。
他知道江临会生气,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这样挺好的。
宋清和,挺住!
千万别想拿真心换真心!
…………
很快,宋清和逐渐和江临的几个部下熟了起来。
虽然已经俘虏了楚明筠,但是江临还打算继续寻找楚明箬的尸体。对他来说,砝码自然是越多越好,所以不妨继续找楚明箬的尸体。
因此,宋清和和江临的部下结伴同行,也有了些许接触。
那天在地下暗河左近,宋清和见到的高大剑修名叫康勒赫,善用暗器的叫左河。这两人一个莽撞粗鲁,一个阴郁寡欢,宋清和实在聊不起来。相反,宋清和还和给了他一杵的女修德吉央金关系更近。
两人从如何无损偷袭打晕对手开始讨论,再到让人昏迷的五十种不同方法,再到汉藏两地下毒技术的异同,天南地北伤人投毒无一不谈。两人心有戚戚,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德吉央金对于宋清和修为受损之事大为可惜连连赞叹,宋清和忍了又忍,没有和她透露只要自己和江临双修就能恢复。
见二人投缘,江临次日入险境走急路之时,就把宋清和与楚明筠交给德吉央金暂时照料。
石室里,德吉央金摊开一个藏青色的布包,清点着里面的药瓶。宋清和靠在石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楚明筠双手被铁链分别锁在墙上,倚靠石壁坐在地上,头低垂着,不知道是睡是醒。
“这个是什么?”宋清和指着一个黑色小瓶。
“滇南的蛊王草,”德吉央金眉飞色舞,“配上天麻和雪莲花,三日内必死无疑!”
宋清和摇头:“太慢了。若是换成绿心草......”
“绿心草?”德吉央金一拍大腿,“对啊!那样只需一日......”
两人越聊越兴起,从中毒的症状聊到了解毒的方法,再到如何让人失去行动能力。
“说到这个,”德吉央金眼睛发亮,“我有个方子,据说沾上之后,不出一个时辰,就能让人软得跟面条似的。”
宋清和目光飘向楚明筠:“就像他那样?”
“那倒不是。”德吉央金也看向楚明筠,“他这个可厉害多了,这可是地心寒髓。”
“地心寒髓?”宋清和来了兴趣。地心寒髓就是地下暗河中幽蓝的水流,据江临说沾染之后会有大麻烦。
原来如此。宋清和明白过来了,又看了一眼楚明筠,涌起一阵愧疚。如果不是他用了思语将楚明筠唤至地下暗河处,他也不至于如此轻易就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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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吉央金点头:“我们本来打算和他耗,等他符箓用光了再抓。我们人多,他就一个人。就算是羊毛,拧成一股绳子,也能抓住狮子。”
她比划着,“那天你和大人发现了地心寒髓。这东西沾上水就会冻结灵力,沾得多了,连身体都会麻痹。我们把他引到浅水里,很容易就抓到他了。”
“可是阿临之前说地心寒髓最多维持七日。”宋清和插嘴,“等他好了,这锁链能困得住他?”
宋清和立刻想到了办法。如果是他,他就装好大量地心寒髓,每天给楚明筠浇个透,保证他动弹不得。
德吉央金神秘一笑:“别担心。我们早有准备。”她压低声音,“我给他喂了噶玛灵虫。只要念动咒语,他就会......”她顿了顿,“要不要试试?”
“什么虫?这是什么?一种蛊吗?”宋清和好奇地问。
德吉央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念出一串咒语:“的嘛啦扬进扎。”
什么东西叽里咕噜的。宋清和没听懂。
话音刚落,一直低着头的楚明筠猛地颤抖起来,这次他似乎早有准备,没有大口喘息。他的额头沁出冷汗,身体不断挣扎,却一声不吭。
“你也来试试!”德吉央金热情地教导,“很简单的。的嘛……”
宋清和跟着学,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七遍,终于念准了音节。楚明筠立刻蜷缩起来,浑身发抖。
“对了!”德吉央金开心地说,“你看,他要痛死了哈哈哈。”
宋清和一愣:“什么?”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猛地看向楚明筠,对方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死死盯着宋清和,其中神光闪烁。
“我......”宋清和慌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楚明筠缓缓抬起头。他生得极美,一双凤目含情脉脉,连痛苦也似是风情。薄唇轻启,嗓音沙哑中带着蛊惑:“清和学得真快啊......”
楚明筠放任自己开始喘息。
“再来一次好不好?我很期待呢。”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清和,眼神既痛苦又迷恋,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明明是被折磨的人,眼里却闪烁着病态的愉悦。
应该是这样的。就这么痛。
楚明筠舔了舔嘴唇。
只有这么痛,才能是爱。
宋清和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赶紧搓了搓。
“啊,我明白了。”楚明筠忽然绽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如春风拂面,“你喜欢看起来温柔的类型,对不对?”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撒娇,偏偏眼底却燃烧着疯狂的执念。
这是好人发癫了?还是癫人不装了?
宋清和毕竟初出茅庐,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玉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遗憾,楚明筠叹息道:“是我弄错了呢。我本以为你会喜欢英俊爽朗的类型。”他的语气天真无邪,可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的嘛啦扬进扎。”德吉央金干脆利落地又念了一遍那句口诀。楚明筠身体向前一冲,脖颈一软,垂下了那张过分美丽的脸,隐藏起了自己的神情。
“变态!”她恨恨骂道,“一家子疯人!”
随后,她有立刻转过对宋清和说:“别误会啊,我没说大人。他没那么变态的!”
宋清和:……
你们看起来都挺变态的。这能说吗?
进入秘境第十二天,宋清和第一次意识到这项任务到底有多困难。世界上真的没有心智正常、为人成熟、助人为乐且刚好在附近的纯阳之体可以来双修一下吗?
13. 第十三天
凌晨时分,山洞里寒气逼人。
火堆渐暗,暗红的余烬映照着石壁,在上面投下摇曳的影子。风从洞口灌进来,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发出“呜呜”的声响。
宋清和在这声音中被惊醒,却听见一种更不安的动静——急促而微弱的喘息声。
借着跳动的火光,他看清了被锁在石壁边的楚明筠。那人蜷缩着身子,黑色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苍白的面容上,衬得那张脸愈发清隽绝伦。他的眉眼此刻紧紧蹙着,长睫微颤,像是被霜雪覆盖的蝶翼。他的皮肤本就白皙,此刻更是冷得发青,仿佛上好的羊脂玉被浸在了冰水中。
“楚道友,你没事吧?”宋清和维持着打坐的姿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德吉央金本也在打坐,听到声音之后迅速拿起金刚杵站了起来,火光照亮她锐利的眼神,她问道:“怎么了?”
宋清和也站了起来,走过去摸了摸楚明筠的额头,触手冰凉,“糟了,他失温了!”
金丹期修士怎会失温呢?!宋清和又摸了摸楚明筠的冰凉的胳膊和小腿,他一下子明白了。
楚明筠被地心寒髓浸泡,冻结了灵力,灵力无法运转,没有办法维持体温。而楚明筠那件缀满了符箓的道袍,早就被江临扒下来拿走了。
如此一来,楚明筠在雪山中竟与常人无异。气候严寒,他又穿着潮湿的衣服,不生病才奇怪。
“没事,来两颗丹药就行。让你见识见识我们藏地的保温保命神药。”德吉央金放下了金刚杵,打开自己的乾坤袋就找了起来。
“恐怕没用。”宋清和摇摇头,看着楚明筠紧闭的双眼。那双凤目此刻蒙了一层雾气,时不时地睁开,又合上,眼神迷离。“没有灵力,他现在连丹药都炼化不了。”
宋清和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然给他披一件道袍?我还有几件,都能保暖。”
德吉央金说摇摇头,“估计不行。要灵气相应,道袍才有功用,他没灵力,穿上和普通衣服也差不了太多。”
“那……”宋清和看了眼篝火,提出了一个自己也觉得不太靠谱的建议,“用火烤?”
“你疯了?”德吉央金语调提高,似乎对这个提议感到震惊,“他现在这状态,用火烤只会让血管扩张,回头血液流到四肢,他就离死不远了。”
“那只能这样了。”宋清和下定决心,开始解楚明筠的里衣。
“央金,你回避一下。我先把他的湿衣服脱掉。”
德吉央金哼了一声,转头坐到了山洞口。
潮湿的布料紧贴在楚明筠身上,宋清和的手指几乎被冻僵。他迅速脱掉了楚明筠的衣服,露出了那具惨白的身体。即便在这样狼狈的境地,他的的身体还是像是一尊完美的玉雕。
“央金,你有皮毛吗?我们给他包起来锁温。”宋清和转过头问了德吉央金一句。
德吉央金掏了半晌,什么也没找到。寻常修士自恃修为,身上难得带着保暖的东西。
保暖的东西?宋清和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炉子,温度可控,不光能发热,还能温养灵力。
炉子,小炉子,九霄温魂炉呢?
宋清和心烦意乱地翻了两下,才想起自己应该上次把炉子随手塞给受伤的江临了。
只是炉子倒也好说,里面那颗九转凝炎丹,是真的能救楚明筠的命。
“央金,你有办法联系上江临吗?”宋清和转头问德吉央金。德吉央金摇头,说秘境中无法传递心笺,他们都是通过路边的暗号联系的。
那么怎办?
人命关天。宋清和盯着楚明筠苍白得有点发青的脸想,他若死了,算我恶业一桩,要在灵宝天尊那里记上一笔的。
我不光骗他去了地下暗河,我还念咒折磨他了。
万一我要飞升了,还要为了消这个业多被雷劈上好几次。
不过还好,神州一千年没有人飞升过了。
不过讲回来,万一我要飞升呢?
再退一步讲,万一江临在雪山里死掉了,楚明筠是倒数第二个希望了啊。
他怎么能死呢?
行吧。宋清和决定破罐子破摔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
“央金”,宋清和用衣服简单包裹住了楚明筠,转头和德吉央金说道,“你能去猎张皮毛回来吗?”
“我修为全失,还要照顾他。”宋清和让开了点身体,让楚明筠的脸露了出来。
“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德吉央金嘟囔了两句,最终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金刚杵走进了漫天风雪中。
宋清和松了口气,转头给楚明筠喂了点热的露水,而后紧紧用自己的外袍包裹住了他,再融了点雪装在葫芦里,塞在了楚明筠的腋下。
“楚明筠失温濒死,速携九霄温魂炉返回。”宋清和在脑子里想着江临的脸,再次使用了合欢宗功法“思语”。
发出思语之后,宋清和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他体内有股气息躁动起来,像是一团燃烧的火,从小腹一路烧到喉咙。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却感觉更加难受。明明洞里寒气逼人,他却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楚明筠就在咫尺之遥。
那具被他用外袍包裹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呼吸越发微弱。宋清和能看见他苍白的脖颈,和半露出的肩膀。那皮肤冷得像冰,却莫名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努力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和楚明筠保持距离。可就在这时,一阵寒风裹着雪花灌进洞来,楚明筠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宋清和看着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心里天人交战。
“罢了。“他深吸一口气,说服自己,“人命关天,人命关天。”
话没说完,他就听见楚明筠微弱的声音:“冷......”
那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但却重重地落在宋清和心上。
“得罪了。”宋清和轻声说着,解开自己的外袍,决定暂时伪装自己是个丹炉。
他现在的体温高得吓人,或许真能帮楚明筠回暖。
当宋清和的胸膛贴上楚明筠冰冷的背脊时,两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楚明筠的皮肤细腻得不可思议,即便是在这样的温度下,依然保持着瓷器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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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地。宋清和小心翼翼地环住他,像是在搂着一件易碎的珍品。
楚明筠无意识地往热源靠近。那张秀美的侧脸在火光映照下愈发清雅,鬓发散乱,反而平添了几分惑人的风情。
这简直是种折磨……
肌肤相贴的感觉让宋清和体内的燥热更甚,心跳快得像擂鼓。偏偏楚明筠还在他怀里轻轻蹭动,每一下都像是羽毛轻拂过心尖。
宋清和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呼吸,脑袋里开始背诵丹方。
“甘草一份、白僵一份、紫芝一份、千年人参若干……”
宋清和本已拢主神识,奈何楚明筠忽然转过头来,开始蹭宋清和。
“好热......”楚明筠轻声说。
“你失温了。你的大脑被骗了,你不热,你冷。”宋清和睁眼看了一眼楚明筠,随后一口气解释完,然后立刻闭上了嘴。
该闭上眼睛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楚明筠的唇上,那两片薄唇失去了血色,却依然保持着优美的弧度。
楚明筠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继续往宋清和怀里靠,带着灼热又紧张的颤抖。
宋清和分不清楚他们两到底谁金丹溃散需要双修了。
偏偏这时候,楚明筠抬起手,冰凉的指尖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攀爬。那触感既轻且柔,却让宋清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清和……”楚明筠微微仰起头,发梢如丝绸般从宋清和的下巴滑过。他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薄纱,既轻且软,“你......好热。”
宋清和抓住了楚明筠的手,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不乱。
可偏偏楚明筠的吐息若有若无扫过宋清和的颈侧,让一小片皮肤瞬间烧了起来。
宋清和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却听见楚明筠发出一声轻笑。
“别说话。”宋清和声音沙哑,“你现在不清醒。再说话把你嘴塞起来。”
宋清和已经用上最大的自制力了。我不是禽兽,我不能对病人下手。虽然我需要双修,但是我不能对病人下手。我要双修……宋清和咽了口口水,认为自己的脑子也不应该擅自发声。
楚明筠没再说话,只是缓慢地晃动身体,让自己的皮肤更多碰到宋清和。那触感既凉且软,像是一条冰蛇缠上来。
“清和......”楚明筠朝着宋清和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声音里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宋清和的呼吸一滞,有点气急败坏的睁开了眼睛。
不对!
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楚明筠的眼神已经不再迷蒙,那双凤目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清醒地不能再清醒。
他一边勾着唇角,一边半阖着眼,透过睫毛看着宋清和,明明还是那样虚弱的姿态,却莫名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了脚步声。
宋清和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楚明筠,但那具冰凉的身体却像水蛇般缠得更紧。
楚明筠的唇角扬起一抹笑,又软倒在宋清和怀里,重新恢复成那副失温昏迷的模样。
14. 第十四天 成功大成功!
山洞外传来脚步声时,宋清和浑身一僵。积雪在那人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回荡在幽深的洞窟中。寒风夹着雪粒从洞口灌进来,将摇曳的火光吹得忽明忽暗。
那脚步声很轻,却像重锤般砸在他心上。寻常修士过了炼气门槛之后,走路就基本上不会发出声音。山洞口的脚步声,分明是在提醒宋清和他来了。
宋清和知道这是谁——只会是江临。
这个认知让他既期待又恐慌。期待是因为江临带着九霄温魂炉回来了,恐慌则是因为......
宋清和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楚明筠面色苍白如纸,长发散乱地铺在地上,衣衫半褪露出白皙的肩膀。他睫毛微颤,像是在做梦,又像是在偷偷观察。
他们现在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赤裸的上身紧贴在一起,连彼此急促的心跳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宋清和当机立断,忍着难受爬了起来,颤抖着穿好衣服,那股热流依然在他体内乱窜,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脚步声在门口徘徊了几圈,时间不长不短,恰好可以让宋清和重新变得体面起来。
江临迈步进来时,月光从他背后投射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他一身玄色劲装被风雪打湿,更显得身形修长挺拔。薄唇紧抿,眸色深沉得看不出情绪,只有几缕散落的黑发在风中轻扬,平添几分凌乱的性感。
江临的目光先是在宋清和身上停留片刻,又扫向地上昏迷的楚明筠。
江临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火堆旁坐下,从乾坤袋中九霄温魂炉放在一旁的石头上。
“阿临……”宋清和声音沙哑,开口唤道。
“我知道。”江临打断他,语气平静得有些刻意,“先救人吧。”
宋清和没说什么,打开九霄温魂炉,取出九转凝炎丹,随后抱着楚明筠让他坐了起来,迅速卸了他的下巴,把丹药塞了进去。
就在这时,楚明筠在他怀里动了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听得宋清和浑身僵硬。这声音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宋清和清清楚楚。可他又不能说破——若是让江临知道楚明筠现下的虚弱有伪装的成分……
宋清和不敢想象后果。
药已经喂进去了,宋清和却觉得自己的状况更糟了。
楚明筠已经确定不会死了,但是宋清和觉得自己快死了。
“阿临。”宋清和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思语……”
“过来。”江临沉声道。他一把拉住宋清和的手腕,拽着人往外走。
宋清和被拉着走向洞口,浑身僵硬。他既不敢回头看楚明筠,又不敢抬头看江临。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而且,这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正是如此,眼见为实,辩无可辩。
身后又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喘息。江临的手猛地一紧,宋清和几乎能感受到他压抑着的蓬勃怒意。
江临拉着宋清和一路疾走,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嘎吱作响。夜风凛冽,吹得宋清和浑身发抖,但体内的燥热却如烈火般灼烧着他,让他整个人像陷入了水深火热。终于,他忍不住向前疾走两步,扑上去抱住了江临,将脸埋进他的背后,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冷意来缓解灼烧。
“等不及了?”江临突然停住脚步,声音冷得像冰,但那低哑的嗓音却像一把火,直直烧进宋清和的心里。平日温和淡雅的语调此刻带上了一种压抑的怒意,像是深海下翻涌的暗潮。
宋清和觉得脑袋越来越热,连思考都变得迟缓。他试图疯狂回想什么恋爱小妙招,可越努力,那如浆糊般的脑子越是一片空白。
死脑子,快动!
说点什么!
“我刚收到思语就往回赶,”江临低头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咬牙切齿,“你连一个时辰都等不得吗?”
“我……”宋清和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看着江临觉得自己的听力大概是出了问题——江临说了什么,他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江临的嘴唇一张一合,露出了点洁白的牙齿和鲜红的舌头。
按理来说,宋清和应该辩解几句,至少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此刻,他脑中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更直接的解决办法。
他踮起脚,毫无预兆地朝江临的嘴巴撞了过去。
柔软的触感混杂着一丝凉意,瞬间将宋清和的思绪炸得四分五裂,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他像小鸡啄米似的胡乱亲着,带着几分慌乱和急切。
江临微微怔住,随即低低叹了口气,伸手扣住他的后颈,轻轻回吻了他一下。
你这骗子。
江临把宋清和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后面的事情,宋清和完全没记住。他只知道等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江临拉进了一处山洞,整个人被按在墙上,背后传来冰凉的触感,前方却是江临滚烫的气息。
“冷……”他嘶了一声。
江临伸手,将他整个揽入怀中。他的手掌垫在宋清和的背后,另一只手探进衣襟,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带着薄薄琴茧的指尖缓缓划过肌肤,每一次触碰都像点燃了火星,将宋清和体内的燥热逼得更盛。
宋清和颤抖着仰头,张嘴大口呼吸,露出点隐隐的喘息声。
月光被树叶的轮廓切割成碎片,零零散散地洒在雪地上,也照在江临的背后。他微微低头时,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衬得那双眼愈发深邃。
山洞外正在落雪,空气中有隐隐的潮意。
宋清和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他咬着唇,试图压抑那过于炙热的情绪,却反而被江临的唇轻轻覆上。那双薄唇带着一丝凉意,在宋清和唇齿间辗转。
江临的唇沿着他的脸颊往下,然后轻轻咬住了宋清和的喉结。宋清和全身一紧,差点站不住脚。他终于控制不住,低声叫了出来。
“别……”宋清和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不要吗?”江临低笑了一声,从宋清和的里衣内撤出手来。
腰上的触感消失,宋清和眼神迷茫,微张着嘴,喉头耸动。
江临眼热,隔着衣服轻轻摩挲宋清和的腰侧,又问了一遍,“不要吗?”
宋清和脑中一片乱麻,眼神虚焦,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是好。
“说你要我。”江临凑近宋清和,轻轻吻他的耳朵。
“我要你。”宋清和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江临粗暴地扯开了宋清和的里衣,托着人,把头埋了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宋清和终于瘫软在江临的怀里,体内那股燥热总算消退了些许。他抬起头,喘息未平,脑袋却已经逐渐清晰起来。
大成功!大成功!十四天拿下!
宋清和抱着江临,心里已经在想怎么跑路了。
“离开此间秘境,我先送你回甘州。”江临把玩着宋清和的头发说道。他的声音本就好听,此时带着事后的慵懒,更是撩人心弦,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的触感让宋清和忍不住往他怀里蹭了蹭。
“我此行凶险,未必能全身而退。本来不想这么快……”江临又开始用手指头拨弄宋清和的耳朵。“秘境口有许多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天符阁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先回甘州,只要不死,我定来寻你。”
宋清和闻言一怔。江临大仇未报,自己却……
宋清和知道自己错了,还知道自己不会改。
“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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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和闷声闷气说道,把自己的头再往江临胸口栽进去,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内心的愧疚。
江临有血海深仇,然后呢?宋清和一个修为全废的人,又能帮到什么呢?
而且,宋清和扪心自问,我想帮吗?
就算我恢复了修为,我想吗?
等等,修为!宋清和忽然反应过来了。自己双修是为了恢复修为啊?!
于是宋清和立刻内视,结果发现自己裂成八瓣的金丹还是裂着,八面临风,临风不动。
应该是要运转心法吸收灵力调和阴阳的。宋清和将灵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结果发现金丹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反而自己再一次变得浑身滚烫。
怎么会......
宋清和皱眉,不死心地又试了一次。这一次他用上了合欢宗的心法,灵力在经脉中流转,却根本无法凝聚金丹。不仅如此,□□反而愈演愈烈。
“阿临……”宋清和抬起迷蒙的双眼,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和刚才不同。
宋清和运转着合欢宗的心法,每一次触碰都让灵力在经脉中激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江临的气息与自己交缠,却始终无法将其引导至金丹。
“慢点。”江临握住他的手腕,“你在发抖。”
宋清和双眼含泪,微微摇头。他现在顾不上那么多……
第二次结束后,宋清和瘫在江临怀里,混乱的喘息渐渐平复。这次他用了合欢宗的心法,本该事半功倍。
但那股火焰始终不灭。金丹也完全没有恢复的征兆。
肯定有哪里出问题了。
宋清和觉得自己有进步,这种时刻还能如此理智的思考问题。
得问问师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清和想了想,抱着江临的胳膊,决定趁着灭火器在旁边,尽快给司徒云山发给思语。
“师尊。双修已完成,金丹未恢复。不知为何,请再发心法。明日酉时回复。”宋清和发完信息之后,熟练地抬头,又缠了江临。
江临是天快亮的时候走得。康勒赫和左河还在等他,今天他们打算再找三个标记点,看看是不是林毓渊在日记中提到的地方。
临走之前,江临恨不得把自己的乾坤袋掏空了都塞给宋清和,生怕宋清和再出问题然后用思语联系他。
用完思语的宋清和固然很妙,但是一上头抱着楚明筠的宋清和很让人不开心了。
宋清和拿的小心,收的亏心,尤其是想到自己即将跑路,更觉得自己良心大大的坏了。于是宋清和只能把情绪价值给够,对着狠狠江临痴缠撒娇一番。
第二天下午酉时,宋清和躲开了德吉央金,在山间晃悠许久,才收到了司徒云山回复的思语。
思语的前半部分又重新念了一遍双修心法口诀,后半部分则是司徒云山的个人建议:“第一,再试一次,双修未必第一次就能成功。第二,如果还是不对,你就要考虑一下那个琴修是不是纯阳之身,别找错了浪费时间。”
宋清和笑了笑,心想:江临算哪门子琴修,谁家琴修打架的时候伸腿踹人啊。
而后,宋清和的笑容立刻冻结了。
江临不是琴修,他知道。那江临是干嘛的?
江临又是谁?
江临根本不姓江,姓林啊?
林什么?
这个林什么是纯阳之身吗?
名碟路引上的名字都是假的,那八字和命格……会不是也是假的?
宋清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
冬日的寒风穿过树林,卷起地上的积雪,将他从虚幻的温存中硬生生拽回现实。所有的疑点串联成线,指向一个他不愿面对的真相。
15. 第十五天 双修成功
江临这一天心情非常之好。
“三山交汇处,二水分流时。人晓神仙好,我独向黄泉。”
江临摩挲着那本陈旧的笔记,冻得发红的指尖轻轻抚过已经有些模糊的字迹。这是他们排查的第十一个坐标点,也是第十一次默念这首诗。
寒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江临立在悬崖边缘,长发被风扬起,遮住了半边侧脸。他微微眯起眼睛,俯瞰着山涧间那面宛如玉璧的冰瀑。
三座雪峰在这里交汇,绝壁上覆着厚重的积雪,偶尔有碎冰簌簌滑落,在寂静的山谷中激起一串回响。
“你说他们姓楚的真奇怪,死就死了,还得找个地方死。找就找了,还要写首诗。”康勒赫跟在江临身后,看了一眼悬崖下面,然后又把头缩了回来。
“对了,东家。”康勒赫跺了跺被冻得发麻的双脚,“昨天你收到宋道友的传讯,说楚明筠要死了,他死了吗?”
江临收起笔记,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没死。”
他的呼吸在寒气中凝成白雾。
正在用灵力探查山体的左河直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积雪:“这里不对,虽然符合''三山交汇'',也有水,但是我感觉不到有其他分流。”他皱着眉头看向那面巨大的冰瀑,“不过还得下去看看,说不定瀑布后面藏着什么。
康勒赫叹了口气:“那就是又白找了。”
康勒赫转过头去,看到江临正盯着那结冰的瀑布出神,眉头微蹙,唇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康勒赫不由得提高声音:“东家,你乐什么呢?楚明筠没死就没死,至于这么开心啊?”
“傻子,”左河准备下去看看,正在打安全绳,闻言一笑道:“他哪是因为这个。”
“啊?那是因为什么?”康勒赫把绳子另一头递给左河,因为好奇凑得太近,一不小心踩到了积雪,险些滑倒。
左河稳稳地拉住他,一边把绳子在岩石上缠了两圈,一边意味深长地说:“想来是与那位合欢宗宋道友有关。”他用力扯了扯绳结,确认牢固后才抬头看向江临,“我说得对不对,东家?”
江临依旧凝视着瀑布,阳光穿透冰壁折射出七彩光晕,映在他白皙的面容上,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却始终未褪。
康勒赫缩了缩脖子,一脸迷茫:“宋道友怎么了?”
“你啊,”左河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以后遇到合欢宗的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好。他们玩你连小拇指都不用动。”
“等等,”康勒赫停下了手中打绳结的动作,“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傻?”
“不是针对你,”左河把另一根绳子抛下悬崖,“我就是想提醒有些人,全中原人都知道,合欢宗的人都是骗子,双修完就要踹人的。”
话音刚落,江临身上的气息骤然一冷。他转过头来,声音依然温和,却带了一丝警告:“这话不必再说。清和不一样。”
左河愣住了。他跟了江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江临有如此情态。他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也别在清和面前说合欢宗的坏话。”江临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不容置疑。
康勒赫感觉气氛不对,也不敢再问。
清和怎么会是那种人呢?江临心中轻叹。
清和对我一见钟情、不离不弃,就连我和举世所重的天符阁为敌,也毫不犹豫站在我这边。清和怎么可能是骗子?他怎么可能不爱我?
想到这里,江临的唇角又微微扬起。他走到悬崖边,蹲下身来,修长的手指轻抚过那面巨大的冰墙。道道冰棱在他指尖闪烁着寒光。
…………
与之相反,宋清和在收到了司徒云山的信息之后,一整个下午都情绪不太高。
宋清和在山间徘徊许久,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转来转去。他想找出个万全之策,却又觉得这世上哪有两全法。左思右想,随后又连连摇头否定。如此往复三四次,直到精疲力竭,脑袋昏沉,才苦笑着想:罢了罢了,能活就活,活不了就算了。
天色渐暗时,宋清和回到了暂时容身的山洞。一进洞就听见“咚咚”的声响,原是德吉央金在用她的金刚杵反复敲打几张生皮料。
这还得从昨晚说起。楚明筠忽然失温,宋清和便向德吉央金求助,想找些皮毛给楚明筠保暖。德吉央金追着一群瘦狼跑了老远才逮着几只。
谁知等她拖着狼回来时,楚明筠情况已经稳定,宋清和却不见了人影。她找了一圈,撞见宋清和和江临在卿卿我我,于是识相地溜回来继续守着楚明筠。
如今狼都杀了,总不能浪费。德吉央金百无聊赖,干脆处理起皮料来,敲打声在洞中回响。
楚明筠靠在洞壁上,时睡时醒,醒着时也是低着头不言语,叫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他身上披着宋清和的道袍,想是恢复了些许灵力,总算能用道袍御寒了。楚明筠一头青丝沾了灰尘,面容也有些狼狈,应该是没办法维持避尘决。
宋清和叹了口气,还是好人做到底。他烧了点热水,找来块干净的帕子,也不管楚明筠什么反应,直接上手替他擦起脸来。
“清和……”楚明筠在宋清和替他擦脸时忽然抬眼,嗅了嗅宋清和的手腕,而后颇为危险地低声说道,“你这是在逼我杀了江临。”
宋清和把帕子捂在楚明筠脸上,摁着他的后脑勺上下胡乱蹭了起来,敷衍道:“好好好,杀杀杀。”
楚明筠想说话,但是脸被宋清和揉的乱七八糟的。擦完脸之后,宋清和把楚明筠的头发拿起来,抖搂两下,就当做已经完成了。
“怎么,清和不忍见美玉蒙尘?”楚明筠坐在地上,仰着头对着宋清和说道。他的声音轻柔,眼神却直白地盯着宋清和,尤其是在他颈间的红痕上打转。
宋清和无奈道:“楚道友,都这种时候了,你就闭嘴吧。”
“这种时候?”楚明筠轻声重复,“什么时候?是被江临囚禁的时候,还是被清和你亲手救下的时候?”他忽然往前倾身,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还是说,是在你和江临双修的时候?”
宋清和那一瞬间有点尴尬,本能想拿起胳膊闻闻手腕上是不是真有什么味,而后他又克制住了这个想法。
“别闻了。”楚明筠看着宋清和的动作,扯了扯嘴角,“你身上都是他的味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从发梢到指尖,每一寸都是。”
“行行行,我下次沐浴更衣了再来伺候大少爷您,成了吗?”宋清和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用清和伺候我。”楚明筠仰头看他,眼神幽深,“回头我把你锁起来,慢慢伺候你,你看成吗?”
德吉央金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念了串藏语。
“唔——”楚明筠猛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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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狰狞,额头冒汗。
宋清和回头朝德吉央金竖了个大拇指,满意地说:“漂亮,姐。”
“我的姐,你这么妙的人,怎么和江临这种人混在一起?”宋清和笑嘻嘻坐在了德吉央金旁边,找了个趁手工具,跟着她一块敲打皮毛。
“江临是哪种人?”德吉央金手上动作不停,瞥他一眼。
“无趣的人。”宋清和想了想。
“那你还整天粘着人家?”德吉央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起两人那些腻歪劲儿就头疼。
“我不一样……”宋清和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话题,“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德吉央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老大对我有恩,我答应供他驱使五十年。”
“五十年!”宋清和震惊。“这么久?”
“那你知道想干什么吗?”
“报仇呗。”德吉央金朝着楚明筠扬了扬下巴,“老大说要杀光天符阁上下。”
楚明筠听到了这句话,低声笑了两声。
“那你知道他家是干什么的?”宋清和问道。
“天符阁啊。有什么问题吗?”德吉央金露出疑惑的神色。
“天符阁可是神州最大的符箓门派,”宋清和压低声音,“光是化神期修士就有三个……”
“能杀一个是一个呗。”德吉央金满不在乎地说。
宋清和叹了口气:“你们可真敢想。”
“秘境门口我怎么没见到你呀?”宋清和手上敲打皮毛的动作慢了下来,“我还以为江临是一个人来的。”
准确来说,他当时还以为江临是个好搞定的普通修士……
“一块走不就暴露了?”德吉央金露出“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我们几个人身份长相功法没有一点相似。老康高鼻深目,左河是南人长相,我是藏人,再加上老大,我们几个凑在一起看着就像要来团伙搞破坏的。”
“这倒是。”宋清和点点头,“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走,在剑门关就得被扣下。”
“可不是”德吉央金说道,“我们几个走松潘的黄胜关入川。老大自己经长安入蜀道,从剑门关过来的。”
宋清和眉头微蹙。天下修士名碟以修士灵力注入其中,上标姓名籍贯八字宗门功法武器,加盖道录司正印,伪造难度极大。尤其是剑门关防守严密,过关的风险可不算小。
“这样啊……”宋清和若有所思:“那他进关的时候,不怕查到名碟有问题?”
“名碟?”德吉央金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有什么好怕的?”
宋清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阿临跟我说他的八字是假的......”
宋清和拐了一个大弯,终于提到了江临八字,此时手心出汗,紧张到不行,但面上还是一片轻松。
一定要是真的啊!江临的八字是真的,他才会是纯阳之身啊!
“啊?”德吉央金手上的动作一顿,表情有些困惑,“不可能吧?老大的名碟我见过,是真的道录司印。”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宋清和说这话时,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
德吉央金打量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我明白了!你是想打探老大的生辰?”
宋清和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被你猜到了。”
楚明筠听完整场对话,在角落轻轻笑了一声。
16. 第十六天 他要不是呢?
江临是纯阳之身吗?在问出江临八字的时候,宋清和整个人都有点紧张。他要不是呢?
宋清和不敢想,只在面上伪装出些轻佻的好奇。
“老大的生辰八字啊……”德吉央金一边想一边说。
“咄!!!!”
一支青色羽箭破空而至,无声无息地钉在了德吉央金面前的皮料上。羽箭尾部还在微微颤动,箭身一半没入皮料,锋芒毕露。寒光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森然。
“下地狱的!”德吉央金嚷嚷起来,眉头紧锁,“这皮子大半天我搓了,这下全毁啦!”
尽管心疼,但她还是熟练地摸索着箭筒,从中抽出一张纸条。纸条在火光下薄得几乎透明,像是一片轻飘飘的蝉翼。
“老大让咱们明早立刻启程,”德吉央金扫了眼纸条,“去第十一个处标识,说是有发现。”
原来是江临。宋清和暗自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意识到不对:江临射箭功夫竟然如此了得的?此人果然深不可测……靠!真选错了!
嗨,惹都惹了,又有什么办法,硬着头皮继续呗。
宋清和心下叹了口气,又继续装着活泼追问道:“好阿姐,你快说啊,阿临的生辰八字到底是什么?”
快说啊,他到底是不是纯阳之身!
“我哪知道啊,”德吉央金撇撇嘴,手里还捏着那张破了洞的皮子,“我又不想给他过生辰。”
宋清和被堵得哑口无言,正打算再旁敲侧击问问,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楚明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他被反锁在石臂上,青色道袍在寒风中微微扬起,像是一面猎猎的旗。他的姿态说不出的悠然从容,似乎根本没把眼下的困境放在心上。
宋清和抬头看过去,只见楚明筠缓缓侧首,任由一缕青丝滑过玉白的耳廓,露出那双含笑却冰冷的眼眸。
“我是太素九三二年甲寅年丙申月戊寅日庚申时生。”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像是在咀嚼什么隐秘的乐趣。
这八字确实是纯阳,但楚明筠的态度不太对。他抬起头,仔细看楚明筠脸上的神色,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楚明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说自己的八字?
他知道我要找纯阳之身双修?是故意在暗示?还是在……挑衅?
宋清和脑袋转的飞快,想起楚明筠在地下暗河要自己追求他,昨晚又刻意引诱,宋清和有点拿不定主意。总不能……楚明筠对自己一见钟情吧?
这个念头让宋清和忍不住轻笑一声,心里暗道:楚明筠的演技,还差点火候。
太激烈了,哪有这么表演一见钟情的。
可楚明筠的信息是怎么来的?合欢宗和天符阁之间关系冷淡,他却偏偏知道纯阳之身的事。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还是有人刻意安排?但自己不过是个宗门里的边角料,谁会费心监视他?监视也就罢了,还特意告诉楚明筠?
这些念头交织在一起,宋清和忽然觉得荒谬极了。他抿了抿唇,淡淡说道:“好日子。”
话音刚落,楚明筠的笑意忽然变冷了。他依旧被铐在石臂上,却整个人透出一股近乎危险的攻击性,目光像利刃一样锁住宋清和。
“不知道我那……六哥,是不是也有个‘好日子’生辰。”楚明筠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冷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
宋清和眉头一跳,心里猛地一沉。他到底知道什么?!
“想必是有吧。”楚明筠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向远处,似乎不愿再看宋清和。
宋清和双手握拳。这与你有何相关!
可就在宋清和以为这话题要结束时,楚明筠又慢慢转过头来,唇边带着一抹含蓄的笑意,语调轻柔得几乎暧昧:“不过,说不准……他不是呢?”
“要不然,清和你何必苦苦追问呢?怕是……未能如愿吧?”
“你费尽心思、满怀期待,结果却一场空。清和,这滋味该不太好受吧?”
宋清和只觉得每句话都在自己太阳穴旁嗡嗡作响。楚明筠太敏锐了。仅仅凭借宋清和和德吉央金几句对话,就把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是,他就是因为江临八字合适,才和他双修。是,事情不顺利,宋清和未能如愿。
“清和,你糊涂啊。”楚明筠叹了口气,眼神转向山洞外,悠悠念了两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德吉央金翻了个白眼,念了句咒,又让楚明筠发着抖低下头去,隐藏了他脸上的痛苦的神情。
“别耍滑头,别说我听不懂的话。”德吉央金狠狠说道。
楚明筠没念完,但宋清和知道他要说的下一句是什么:“不如怜取眼前人。”
宋清和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不敢接话,也不想接话,硬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却骂得翻天覆地——我怜个屁啊怜!
你楚大少爷轮到我怜取吗?
你到底在暗示什么?!
你说清楚啊!
要不是德吉央金就在旁边,宋清和应该冲过去摇着他的肩膀开始问了。
第二天,宋清和和德吉央金带着楚明筠,连着赶了一天多的路,才到了十一号位置。
他们行至半夜,终于在一处山崖转角见到了江临。他端坐在一块巨石上,月光和雪光交织成一层冷冷的光辉,映在他脸上,显得整个人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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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攀。江临远远朝他们看过来。
一见江临,宋清和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前日的画面。
尤其是江临在雪色和月色之间,眉头微蹙看着他的样子。他就这么冷淡地看着宋清和,然后说了很多……不能再想的东西。
宋清和耳根发烫,匆匆低下头,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可惜了……宋清和又抬头看了一眼江临,然后才彻底移开了注意力。
江临又看了几眼宋清和,像是看穿了他的那点羞涩,笑了笑,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头吩咐道“准备下去吧。”
左河不知从哪里过来,塞给宋清和和康勒赫一根绳索。
“我们在瀑布下面发现了一处石壁,很有可能是太素洞府的入口。”左河开口说道。
“瀑布?”宋清和皱眉。
“先下去再说。”左河率先拉着绳索垂降,在冰冻的瀑布后方找到了一处隐秘的空隙,灵活地钻了进去。
瀑布后方的裂隙隐藏在厚厚的冰层之下,寒风从中呼啸而出,刺骨得像刀子刮在脸上。宋清和艰难地钻进裂隙,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才终于站稳。
洞内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冰层洒下,映出了石壁上几个大字。那字迹在冰霜的折射下,泛着淡淡的灵光。
“这是……”宋清和瞪大了眼睛。
“‘宝仙九室之天’。”左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伴随着火光被点燃的“嗤嗤”声。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石壁,他轻轻抚摸那些刻痕,低声说道,“太素仙人飞升前的洞府。”
“你怎么知道这是太素洞府?” 宋清和疑惑道。
“你看这碑。”左河拿出火石,点亮了一直火把,照亮了石壁上的一处石刻。
宋清和凑近一看。月光下,石壁上书“宝仙九室之天”,字体平正和美,横平竖直间自有一股浑厚之气。虽历经千年风雨,字迹依然清晰可辨。
“你看这字。”左河抚摸着石刻说道:“平正舒朗、整齐缜密,恭正严谨,精劲含蓄。这与北朝碑文不同,又与唐人手笔迥异,泰半是大业年间的手笔。”
“而且……”左河让宋清和把手放在了石刻之上,问道,“感觉到了吗?这字有灵韵,经千年而不散,书写之人,必是大能。”
宋清和有点被说服了。所以……这真是太素洞府?
宋清和一阵恍惚:他们不是来找楚明箬的吗?怎么会误撞到太素洞府?
他转头看了一眼江临,心里更加复杂起来。
这种前朝秘境,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能全身而退吧?
宋清和低头看着石壁,手心却莫名沁出一层冷汗。
他后颈僵硬,又出现了倒大霉前的隐隐预兆。
17. 第十七天 嫂嫂,我害怕!
“所以,这个洞天在哪呢?”宋清和听完左河的介绍,左右看了一番面前的石壁。
左河哑然。
“我们猜这里应该有什么阵法机关,把入口隐藏了起来。”江临出声道。
宋清和明白了——这是进不去的意思。
他眨了眨眼,正琢磨着这洞天会不会成了一场空欢喜,就听楚明筠懒懒的声音响起:“所以就把我请了过来?”
楚明筠靠在石头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他的目光在江临和宋清和之间扫过,似笑非笑:“看来这里没有一个人懂阵法。”
江临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之前宋清和替楚明筠疗伤时,楚明筠布过迷阵,江临知道他会阵法。
楚明筠确实略懂阵法。可是……
“我为什么要帮你?”楚明筠坐在石头上,仰头挑衅地看着江临。
“这是你父亲笔记上记载的地点,第十一个。”江临从怀里拿出林毓渊的笔记,扔回给了楚明筠。“本来分给你搜寻的,没想到你还没找到这,就沦为……楚囚。”
什么地狱笑话。宋清和和左河听到之后,很短暂地相视一笑。宋清和偏过头去,没敢让楚明筠发现。
“七郎,准确来说,是我在帮你找你姐姐的尸体。”江临面上带笑。
楚明筠沉默了几息,冷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让你的手下每天拿地心寒髓浇我的腿?我一点灵力都运转不了。”
江临笑笑,说,“这不是有十几时辰没浇了吗?”
宋清和看着两人针锋相对,心里有点发怵。他正想着怎么打圆场,楚明筠忽然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温柔一笑道:“嫂嫂,扶七郎起来。”
江临面色不虞,但没有出言阻止。
楚明筠见他表情不好,兴致更高了,连声叫宋清和:“好嫂嫂,你快来罢。”
宋清和看一眼江临,江临没让他拒绝。
宋清和叹了口气,抬手扶住楚明筠。楚明筠顺势靠了过来,他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带着淡淡的药香。宋清和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起伏,明明是虚弱的姿态,却带着几分让人不安的挑衅。
这身娇体弱的样子不知道几分是真的,几分是装的。
宋清和见识过楚明筠表演昏迷,确实以假乱真。
楚明筠又往宋清和怀里蹭蹭,要不是宋清和力气大,多半会被他直接压垮。
这是兄弟相争,拿我当肉骨头了。
这两人哪个都不好惹,宋清和有点头疼。
他架着楚明筠的腰,几乎是拖着他走向石壁。江临的视线有如实质般落在宋清和的胳膊上,让宋清和的胳膊更重了。
“我的乾坤袋。”楚明筠靠在宋清和肩上,朝江临伸出手,语气随意。
江临挑眉:“七郎觉得我会信你?”
“信不信由你。”楚明筠说得自在。
江临沉默片刻,示意左河把乾坤袋还给楚明筠。
“嫂嫂,扶我近些。”楚明筠从乾坤袋中取出符笔和空白符箓,整个人几乎完全倚在宋清和身上。他的呼吸拂过宋清和的耳畔:“再往前两步。”
楚明筠走近石壁,手指轻轻触碰“宝仙九室之天”的文字,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触感。他而是拿出符笔,在空白符箓上迅速画下一个探灵符。而后的手搭在宋清和手腕上,引导着他将符箓贴在石壁上:“往这里。”
符箓一触碰石壁,便散发出淡淡的灵光。灵光顺着石刻的笔画扩散,很快勾勒出了隐藏在石壁中的九宫格符文。
“这是九宫八卦阵。”楚明筠的手指划过石壁上浮现的符文,“太素仙人用八卦方位和九宫数列双重封锁,外围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内层是一到九的九宫数列。”
他说话间,已经开始在符箓上凝聚灵力。第一道符箓贴在乾位,符箓亮起金芒,像晨曦初现。金光顺着石壁上的纹路流淌,逐渐勾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
“乾位为始,金光开道。”楚明筠低声道,“接下来是坎位,正北方。”
宋清和递过第二张符箓,楚明筠接过,手指微颤,却依然稳稳地将符箓贴在石壁上。“坎为水,一为太初。水生于天,第二道……”
话音未落,符箓表面的光芒如流水般蔓延,与第一道金光交织。
随着符箓一张张贴上,石壁上的光网逐渐编织成形。楚明筠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却依然平稳:“艮位,东北方,主山,八数……震位,东方,主雷,三数……”
当第七张符箓贴上时,他的声音已经带着明显的疲惫。七道光线交织成网,却在西面留下一块空缺。
“最后是兑位。”楚明筠深吸一口气,“正西方,六数,兑为泽。”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康勒赫:“那个大个,把你的剑借我一用。”
康勒赫脸色一沉,死死攥住剑柄。江临轻轻颔首,他才不情不愿地递上了剑。不料楚明筠手一抖,把剑掉在了地上。
“诶呀,没力气。”楚明筠用他漂亮的脸作出了无赖的表情。
康勒赫敢怒不敢言,只能再捡起了剑,双手送到了楚明筠手上。
宋清和有点好笑的想,我和康勒赫这剑倒是一个待遇。
楚明筠接过剑,将剑尖抵在石壁上。
“不好!”楚明筠面色凝重。
“怎么了?”宋清和问道。
“我灵力即将耗尽了。”楚明筠又往宋清和怀里靠了靠。
宋清和还没说话,就听到嗖的一声,一个小香囊被掷了过来。
楚明筠一手提剑,一手搂着宋清和的肩膀,眼看就要被香囊砸到脸上。宋清和急忙伸手替他拦了下来。
“聚灵丹!”江临面色不豫。
楚明筠见状,满脸受惊,低声惊呼道:“嫂嫂,我害怕。”
好假!
宋清和觉得好笑,但是还是喂楚明筠吃了聚灵丹。
片刻过后,楚明筠再次拿起康勒赫的剑,剑身渐渐泛起金光,那光芒顺着石壁内部的纹路游走,与前面七道灵纹逐渐共鸣。突然,石壁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咔嚓”一声,康勒赫的佩剑应声而断。
“抱歉。”楚明筠微微一笑,“你这把剑……不太经用。”
康勒赫猛地上前一步,却被江临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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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和觉得还是不要把自己比喻成剑了。
就在这时,石壁中央突然亮起一个光点,渐渐扩大成一道门户的轮廓。
楚明筠扔下断剑,手指掐诀,想要稳住,却突然脸色一白,一口血涌出来。他身形一晃,向后倒去,又晕了过去。
“楚明筠!”宋清和急忙双手搂住了他,防止他摔在地上。
康勒赫在一旁冷笑:“活该。”
江临把楚明筠拉出了宋清和的怀抱,虚虚扶了起来。“他这是......”
“灵力透支。”宋清和检查了楚明筠的脉象,打断了江临的话,“暂时的,休息一会儿就好。”
随后,宋清和自然地把楚明筠背了起来,转头进入豁然大开的洞天福地。
江临没说话,盯着楚明筠的后脑勺,跟上了宋清和的脚步。
石壁后的洞天福地逐渐显露出它的真容。
与外界的冰雪天地不同,这里温暖如春,灵气浓郁得仿佛凝成了实质。头顶是一轮半垂的下弦月,月光柔和地洒在几座小山上,山间云雾缭绕,仿佛仙境。溪流穿过山谷,水声叮咚,溪边野花漫山遍野地绽放,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这里就是‘宝仙九室之天’吗?”左河走在最前方,声音中透着一丝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陶醉的神色,“这样的灵气……千年未见。若能在这里修行……”
宋清和深吸一口气,这是……浓郁充沛的灵气……几口灵气吸入,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火气逐渐平息,身体也变得轻松了许多。再呼吸几次,宋清和开始胸口发闷。
听说习惯了高原地区的人,重新回到平原之后,会觉得胸闷。宋清和觉得自己正是如此,灵气太多了,他几乎要醉了。
“这里的灵气有些过了头。”江临目光扫过四周,眉头微微皱起,忽然开口说道。
“说不定千年之前,天下皆是如此呢?”左河喃喃道,语气中带着些许贪婪。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灵气都收入体内,脸上露出一丝陶醉的神色,“如此灵气,才能修得长生,白日飞升。”
千年以来,神州灵气日益稀薄,因而调息吐纳吸收灵气日渐困难,修士修为裹足不前。而此方洞天灵气充沛,若能在此修行,必定大有裨益。
说不定……宋清和心中一动,这是我们的机缘吗?
是再叩天门,重开天路的机缘吗?
几个呼吸之后,江临从宋清和背上接过了楚明筠,把所有人分成三组,每组两人,开始探索这一洞天。
宋清和与德吉央金一组,一起搜寻后山。
这秘境似乎有一堵看不见的高墙,把它和墙外的东西分割开来。德吉央金和宋清和摸索着转了好久,也没有发现这气墙的起终点。
但是,两人并非一无所获,这太素洞府中有不少珍贵草药,两人兴高采烈摘了不少。
在山间的一处隐蔽角落,他们还发现了一口小小的温泉。温泉的水温适中,周围环绕着几块光滑的石头,温泉上方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显得格外宁静。
因此,一直到五人合围秘境中的小院之前,宋清和心情都非常好。
18. 第十八天 心如死灰
宋清和第一次进入宝仙九室之天洞府之时,就感觉此处不似有人居住。
在山前山后巡逻完毕,一行人最终打算进入溪边的小院一探究竟之时,宋清和终于有了点异样的感觉。
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
此时大约是卯时三四刻,太阳初升,光线模糊且轻柔,让一切显得不太真实。
还在昏迷中的楚明筠被江临放在附近,剩下几个人组了小队打算一起进入小院。
左河和德吉央金打头阵,左河捏着把短刀,率先推开木门。一股淡淡的竹香扑面而来,夹杂着潮湿的气息,仿佛被时间封存了数百年,又在这一刻被突然释放。
“没杀气。”左河轻声说道。
这个小院是典型的川西建筑,正房、厢房和下房合围在一起,形成四合院式布局。庭院中种着一小片竹子,枝叶苍翠,仿佛刚被雨水洗过。
宋清和不合时宜地想,竹子根很难挖干净诶,种在庭院里,容易从屋里的地板长出来,最终干脆捅穿屋顶,毁掉整个房子。
左河和德吉央金分头检查厢房和下房,很快将视线转向正房。推开正房的门后,屋内的摆设一览无余。
低矮的案几、柔软的蜀锦、立在侧墙的屏风——一切都显得过于整洁。屏风上的山水画蜀山连绵,烟云缭绕,仿佛这一方小院本就是从画中长出来的一般。
“灰尘一点没有。”德吉央金伸手摸了摸屏风,眉头微蹙。
屋子里零散地放着些生活用品,笔墨职业、茶酒香扇,像是此间主人匆匆离去来不及收拾。
左河走到案几旁,巡视一圈,锁定了案上用了一半的墨锭。
“不对”。左河没有碰那块墨。
“什么问题?”江临也走了过去。
“赤水玄珠。”左河隔空指了指墨上的几个字。那墨锭表面光滑,一片漆黑,两侧阳刻两条蛟龙,中间则是“赤水玄珠”这四个大字。
“赤水玄珠?”江临疑问。
“如果翻过来,”左河声音凝重,“写得大概是嘉靖某年制。这是徽墨名家所制。”
“这是本朝的东西?!”宋清和一下子明白了。
江临、德吉央金和康勒赫还是没懂。
“洞天门口的题字和屋子里面的家具,应该都有千年之久。”宋清和解释道,“但是,这里有本朝的东西……”
“也就是说,上一次秘境开启,有人进来过这里!”
但从未听到有人提及这洞府。所以,要不然是上次来的人瞒的很好,要不然就是……他们没能离开秘境。
宋清和刚想上手翻动一下案几,就被江临拦了下来。
宋清和微微一笑,说道,“没事”,然后继续伸手,理了理桌上的纸张。略一整理,情形分明,桌上的散落的,分明是大大小小的符纸。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江临轻声说道。
宋清和点头。太素洞府里既然有本朝符修的痕迹,那大概率就是林毓渊一行人发现了这里。
……
再三确定此间秘境并无旁人和隐藏的危险之后,一行人各自找了地方打坐调息。
宋清和有心看看楚明筠有没有醒,但是江临只说德吉央金会照顾他,到底没让宋清和见到楚明筠。
宋清和一笑,自觉转头进了一间耳房开始打坐。
……
等到宋清和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颇为惊讶地看着窗外破晓的天光,这和他入定之时分明是同样辰光。
“醒了?”江临站在暗处,此时向前一步,让宋清和能看清楚他原本藏起来的面容。
“我……入定了多久?”
“整整十二个时辰。”江临坐在离他一拳之外的地方,身上的香气扑到了宋清和的脸上。“现在已经是十八日早上了。”
宋清和觉得自己澄明的心境又乱了,脑袋里乱哄哄的,有好多话想说,但是又说不出来。
我……对了,纯阳之身!
我要找纯阳之身双修来着。
那我……要现在开口问江临吗?
宋清和确信江临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骗他。
但是……宋清和眉间涌上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开口:“我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临的身形就压了过来。他搂着宋清和的脑袋,把人按在了自己怀里。
“可以。”江临低下头亲了亲宋清和的发顶。
宋清和怔住随后失笑,江临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双修狂魔啊?!他本来只想问个八字,结果被误解成这样。
说到双修,宋清和心念电转,有了新的主意。
如果让日后的宋清和来选,他肯定再也不会选择这种“灵机一动”发现的选项。如果有机会再来过的话,宋清和绝对会拼死阻止自己说出下面的话。
然而,此时的宋清和还年轻,所以,他只是挣脱江临的怀抱,解了双盘的腿脚,顺势跪坐在江临面前,塌着腰,仰着头说道:“我想和你互换神魂烙印。”
江临感觉一半的自己飘上了天。
“不行。”另一半还在地狱里的江临出声拒绝。
宋清和心下一松,但是只把嘴巴凑到了江临的唇边,妥协般小声说道,“那我想和你神交。”
江临目光微动,把目光移到了宋清和的嘴巴上。
宋清和再接再厉,“后山有个温泉。”
江临没说话,但宋清和知道他大概率不会拒绝了。
………
宋清和面皮微红,走在前面,故意甩开江临一截。
江临不紧不慢缀在后面,步履轻快。
太阳即将升起,山间薄雾朦胧,脚下还不甚清晰,树梢上已有一线光芒。
“转过去。”宋清和恶声恶气地命令道。待江临转身后,他飞快脱下道袍,仅穿着里衣缩进了温泉中。
温泉的热气蒸腾,水面朦胧如纱。宋清和靠在石壁上,抬头看向天边的初光,耳边却始终捕捉到江临衣物滑落的声响。
他努力盯着远处,却还是用余光瞥见了江临颀长而结实的身躯。
在江临下水之后,宋清和最终还是闭眼咬牙,攀上江临的肩膀,撞进了江临宽阔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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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唇齿相蹭间,宋清和捏住了江临的右手手腕,牢牢按住了他的脉门,开始试着神交。
所谓神交,乃是神魂相交。对于修士来说,便是不设防向对方放开自己的经脉乃至丹田。神交之时,可以梳理凝滞的经脉,有益灵力运转。然而,筋脉丹田又是何等紧要之地。一旦遇人不淑,经脉被破坏则修为全废;而一旦气海被侵蚀,轻则灵力尽失,重则魂飞魄散。
便是结为道侣,神交也并非可以轻易尝试的选项,更别说互换神魂印记了。
江临有些犹豫,这一切都太快了。但他低头看着闭眼啃咬自己双唇的宋清和,后者面上还带着不成熟的羞涩,面上一片红晕。江临缓缓放开了经脉,然后伸出左手,按住了宋清和左手的脉门。
宋清和调动灵力,缓缓注入了江临的经脉之中。
纯阳之身的经脉气海应该是怎样的呢?
宋清和在书上读到过,纯阳之身的经脉如金玉琉璃般透亮,内观时可发现灵力流转时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光芒,轨迹顺畅无碍,充满生机;而纯阳之身的气海如烈阳般炙热,甚至隐隐泛着金光。
宋清和期待、渴望感受到这样的经脉和灵力。
宋清和的灵力如同一汪清泉,柔软且冰凉,缓缓流入江临的经脉。他的神魂也随之探入,感知着江临体内的灵力流动。
但他失望了。
江临的经脉并非金玉琉璃,而是隐隐透着一丝暗沉的痕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过。灵力的流转也不如纯阳之身那般平稳,而是带着一种微不可察的波动,仿佛在经脉深处藏着某种异样的力量。
更让宋清和震惊的是他的气海。
江临的气海不像烈阳,反而像一片幽暗的深渊。灵力在其中涌动,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冰冷气息。气海中央隐隐有一道裂缝,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封印在其中,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这不是纯阳之身。
宋清和心如死灰。
费尽心力百般折腾,却一无所得。
他心冷得很,但身体却一片炽热。
宋清和闭上眼,呼吸微微加重,脸上的红晕从耳廓一直蔓延到脖颈。
江临的灵力带着炽热的温度,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随着他的神魂探入宋清和的经脉时,瞬间将那冰凉的泉水蒸腾起了一片迷雾。
然而,当江临的神魂进入宋清和的丹田时,他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灵力差点失控。
宋清和的丹田中,灵力的气息极其紊乱,甚至可以说是一片狼藉。他原本应该拥有的金丹已经彻底溃散,只剩下零星的碎片散落在丹田深处。那些碎片上还带着残留的灵力波动,却因阴阳失调而变得极不稳定。如此下去,宋清和的丹田迟早会彻底崩塌。
江临瞬间明白了一切。
宋清和的金丹……已经碎了。
碎了。江临有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金丹破碎,时尽而亡。
所以……他找我双修,是为了修复金丹?
江临胸中忽的生出一阵愤怒来,叫嚣着要冲出血肉。
19. 第十九天 又骗你啦!
“金丹碎了?”江临一字一顿地问,“多久了?”
江临早知宋清和的接近别有目的,也逼问出了他想和自己双修的原因,但是,他没想到情形居然是如此严重。宋清和只说是修为受损,谁料已经到了金丹破碎的地步了。
宋清和抬头对上那双眼睛,实在牙酸,但还是笑嘻嘻地说:“也没多久啦。”
这话倒也不假,也就不到二十天。
“没多久?”江临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知不知道金丹碎裂会有多危险?重塑金丹需要多少天材地宝?需要多少时间?需要多少……”
宋清和踮起脚,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意思是:可以了,到这了,再说就没意思了。
江临果然被这一下堵住了话头,脸色更黑了几分。
“别生气啦,”宋清和眨眨眼,“你要是气的话,不如和我双修?双修的话我很快就能恢复修为的。”
江临皱眉:“我看起来很好骗?”
“这次真没骗你!”宋清和举起三根手指,刚想伪装发誓,又担心言出法随,偷偷放下了食指,“我们合欢宗就是这样的功法,天地良心。”
——对不起啊老铁,又骗你了。
江临恨恨捏住了宋清和发誓的手,反剪到他背后,将人死死按进怀里。
温泉水汩汩冒着热气,氤氲的水雾萦绕在二人周身,淡淡的硫磺味混着温暖的湿气,让人恍若置身梦境。
宋清和被按在江临怀里,整个人像是浸在一片温柔乡中,懒洋洋地半眯着眼,带着点被困住的无奈,却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股力度。
江临另一只手抚上他后颈,指尖顺着脊柱缓缓下划,所过之处激起细密战栗,像是带着电流。宋清和觉得痒,笑着就要侧身躲开。
“别躲。“江临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臂膀又收紧了几分。
宋清和低着头,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正在一寸一寸升温,他有点紧张,直到江临温热的吻落在了他的眼皮上,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让我看着你。”
宋清和闭着眼睛,颤颤巍巍抬起头,然后就感觉江临吻上了自己的唇。
江临的吻压下来时,温泉水漫过了宋清和的锁骨。窒息感翻涌的瞬间,宋清和恍惚间回到八岁那年在宗门后山第一次学游泳时——水流灌入口鼻,手脚挣动却无处借力,唯有灭顶的绝望如出一辙。
宋清和攀在江临肩上,说不出话,喘不上气,只有泪水和溅起来的温泉水混合着顺着他莹白的面庞流下。
宋清和感觉一部分的自己确实死掉了。
他知道自己是个骗子。
但他只能骗到这里了。
只剩八十一天了。
不能伪装你情我愿了。
不能将三分喜欢演出十分爱意。
他必须要离开江临。
江临罪不至此。
一番折腾过后,江临又捏着宋清和的手,仔细探查了宋清和的筋脉和丹田,满意地发现宋清和碎裂的金丹确有恢复的迹象。
“以后每天我们要定时双修,帮你尽快重塑金丹。”江临说得严肃。
宋清和一边运功吸收体内阳气,一边点头称是。他懒洋洋靠在石壁上,心想双修果然很妙。
一直到了次日上午,也就是宋清和进入秘境的第十九天,江临一行人才全员凑到了一起。这些天来,要么是这个在入定,要么是那个在打坐,愣是凑不出一个能一起说话的时间。
宝仙九室灵气充沛,众人修养良久,精气神皆是上佳。唯独楚明筠,这位天符阁的小少爷依旧面色如雪,形容孱弱。
当然,若非昨日被又德吉央金用地心寒髓浇了个透,他或许还能更显几分冷傲。
江临将一本陈旧的笔记摊在案几上。纸页已经微微泛黄,墨迹却依然清晰:
“太素九三一年元月十一日夜:发现入口。三山交汇处,二水分流时。人晓神仙好,我独向黄泉。明箬今日特别安静,不知是福是祸。”
之后是大片空白。仿佛时间在这一页突然凝固。
直到最后一行孤零零的字迹:“太素九三一年二月某日: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宋清和盯着那片空白发呆。短短二十来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说无可挽回?为何林毓渊会留下这样绝望的字眼?
众人各自思索,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最终只能由江临做结论:“休息够了,再仔细扫查一遍这个洞天福地。”
午后,宋清和又跑去找德吉央金。
“好姐姐,忙啥呢?”他笑嘻嘻地探头。
笑容在看到楚明筠的瞬间凝固了。这位天符阁的小少爷今天穿还穿着宋清和之前给他的道袍,月白色的道袍衬得肤色愈发莹白,但双腿绵软,看起来没有一点力气。
“又不能动了?”宋清和忍不住开口。
德吉央金忙着给晾晒的草药翻面:“给他浇地心寒髓了啊。”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讲如何给萝卜地施肥。
“又来!你小心把人弄死了!”宋清和刻意一惊一乍。这是活泼可爱又娇又作的路子,是脸嫩合欢宗修士的惯常人设之一。
然而话音刚落,楚明筠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形微微一晃,仿佛风中的残叶,随时都会坠落。苍白的脸颊因窒息染上一丝不正常的红,长睫轻颤,嘴角溢出些许血色。
德吉央金顿时手忙脚乱地去扶,宋清和则在一旁暗暗比了个大拇指——演技不错,仅次于我。
“这次我可以没有丹药能救他了。”宋清和颇为可惜地叹道。
德吉央金却是一笑,说道,“没事,我找点虎狼之药给他吊着命就行。”
闻言,楚明筠的咳嗽立刻加重了,连带着那副孱弱的身子都颤了几分,像是随时会被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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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
“别浪费您老的虎狼之药了,”宋清和扭头示意:“后山那个温泉,能涵养灵力护住心脉。”
德吉央金颇为狐疑地看着他。
宋清和只能叹一口气,露出了财迷模样,恨恨说道:“有好药你给我不成吗,我研究研究,干嘛浪费在他身上呢!”
德吉央金笑着给他掏了几服药,让他试着研究研究。
等把楚明筠带到温泉边时,已是夕阳西斜。金色的阳光穿过林间的雾气,在水面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晕。
宋清和把楚明筠放进温泉的时候,自己在旁边研究药粉,一会儿往水里撒这个,一会儿撒那个,看着像是个专注于“炼药实验”的修士。德吉央金见他撒的都是常见的温补药粉,没怎么在意,自己又去附近采药了。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间,宋清和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撒的药粉确实是寻常温补之物,但若与温泉中的硫磺,以及楚明筠此前服下的九转凝炎丹结合,那效果就大不一样了。三者相融,便成了极致的大热大补之药,对于地心寒髓带来的灵力冻结有绝佳效果。
温泉水氤氲蒸腾,热气漫过楚明筠苍白的侧脸,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朦胧中。水汽沾湿了他的发梢,一缕青丝粘在颈间,衬得那段脖颈愈发白皙脆弱。
“今晚好好休息,我明天带你走。”宋清和蹲在岸边,用手划拉着温泉,制造了些水声,轻声对楚明筠说道。
楚明筠双目微睁,眼睛里一片深情,对宋清和说:“清和……”一开口嗓音居然相当粗粝。
宋清和乐了,说道:“很久没说话了吧?没夹住。”
楚明筠美目一瞪,又轻轻咳了几声。随后,又捏住了嗓子,微微抬起眼睛看着蹲在温泉池边的宋清和,深情道:“清和要和我私奔吗?”
宋清和扁嘴,没理他。
“有条件的。”宋清和自认为冷酷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便是要我的命,我都给你。”楚明筠凑了过来,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宋清和的手上。
宋清和赶紧拿起手,在背上蹭了两下水,后退半步,说道:“我要你的命没用,我要和你双修。”
楚明筠双手撑在岸边,抬头看着宋清和,缓缓说道:“乐意之至。”他故意让这个词在齿间厮磨,像含着一块即将融化的蜜糖。
宋清和假装自己没有受到楚明筠的视线攻击,又问:“你的乾坤袋呢?”乾坤袋对丹修和符修是最重要的,因为他们的战斗能力是严重依赖于存货的。
楚明筠终于不用他那张绝美的脸做可以勾引的姿态了,有点恨恨地:“在我的好哥哥身上。”
宋清和点头:“我待会帮你偷回来。”
宋清和话音未落,忽听身后树影婆娑,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还未等他回头,一个陌生的声音已经插入了对话:
“偷什么?”
20. 第二十天 私奔
“偷什么?”一个陌生声音冷不丁在宋清和耳朵旁边问道。
宋清和大骇,心跳漏了一拍。
他本能想逃,可面前就是温泉,背后的人已经极近,他无处可逃。
他面前的楚明筠也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惊讶地看着宋清和背后。
电光火石间,宋清和权衡再三,还是放弃了抽剑一搏的打算。在这种上古遗迹里,谁也说不准会遇到什么样的存在,惹怒对方,才是真的在劫难逃。他装作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进了温泉池中。
待他在水中转身,就见岸边站着一个奇怪的女子。暮色中,她的身影显得格外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一袭曳地长裙早已破败,裙摆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叶,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暗色的花纹。她赤着的双足踩在石头上,乌黑的长发在晚风中飘动,遮住了大半张脸。
最让宋清和心惊的是,这个看似疯癫的女子身上若隐若现的灵压波动。虽说不至于惊天动地,但至少也与江临在伯仲之间。这种实力的修士,为何会是这副邋遢模样?
女子歪着头,眼神天真而困惑,仿佛对这世间一切都充满好奇。但那双眼睛深处,却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偷那个乾坤袋。”楚明筠却是直言不讳,指着那女子腰上挂着的暗纹绣花乾坤袋。
“啊?”她低下头,摸了摸腰上的乾坤袋,说道:“偷东西是不对的。你为什么要偷我的乾坤袋?”
“因为那是我的乾坤袋。”
那女子护住了乾坤袋,眼里全是警惕。
“你从哪拿到的这个乾坤袋?”宋清和也反映了过来,但还是相当谨慎地泡在了池子里,离那女子老远。
“我……”她顿了顿,说道:“偷的。”
“那你要还给我。偷东西是不对的。”楚明筠板起了一张俊脸。
“你怎么证明是你的?”她有点急了。
“我能打开那个袋子,你能吗?”楚明筠说道。乾坤袋认主之后,除非修为高几个量级,一般人很难轻易打开其他修士的乾坤袋。
话音刚落,那女子就把手伸进了楚明筠的乾坤袋,从里面拿了根笔出来。
宋清和:“……”
楚明筠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这乾坤袋乃是上上品,化神期之下的修士想要打开都要非些功夫,没想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居然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随后,楚明筠换了个策略:“我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这都是我亲手准备好放进去的。”
她没说话,只是一味在乾坤袋里摸来摸去。
“你是从一个个子很高,穿白衣服,带着把琴的男人那边偷的,对嘛?”宋清和接上了话。
那女子点头。
“那个人从他这里偷走的。”宋清和斟酌字句:“偷东西是不对的。既然你帮他拿到了,那你于情于理就要还给失主。”
这女子看着不似常人,但好像还能沟通。宋清和与楚明筠试图让她主动归还乾坤袋。
“你把袋子先给我,我帮你找把梳子梳梳头,你看好嘛?”楚明筠在温泉里泡的久了,面上全是红晕,此时正轻声轻气温言软语地哄她。
“好哦!”她忽然开心了起来,把乾坤袋塞给楚明筠,一把将楚明筠从水池子里拽了出来。她的力道大得惊人,双腿尚不灵便的楚明筠呛了好几口水。
“爹爹帮我梳头发!”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稚嫩,像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与她的外表极不相符。这称呼让楚明筠和宋清和都不由打了个寒战。
楚明筠用双臂撑着自己,摆正了姿势,随后真的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把梳子,开始给那女子解发结。
“你叫什么名字啊?”楚明筠一边解发结,一边柔声问道。
“小叶子!”她开心答道。
“小叶子……”楚明筠低声重复道。
宋清和见情况缓和,也从侧面爬上了岸,用灵力蒸干了身上的衣服。
“小叶子,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玩啊?”宋清和也温柔问道。
“我之前和爹爹走散了。”小叶子答道,随后转头,对着楚明筠说道,“爹爹,你要给我唱梳头歌!”
楚明筠愣了一下,心道不好,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温柔道:“给你唱《小姑娘会梳头》好不好。”
小叶子脆生生说好。
宋清和发现楚明筠神色不对,立刻走上前去,蹲在小叶子旁边,掏出一个丹药,说道:“小叶子,吃糖吗?”
小叶子神色犹豫。
“我是爹爹的朋友,不会骗你的。”宋清和笑得满脸温柔。
小叶子看了一眼楚明筠,见他点头,开心拿过宋清和的丹药就含在了嘴里。
“唱啊爹爹!”
楚明筠只能赶鸭子上架,唱了起来:
“小姑娘,会梳头,一梳梳到麦子熟。
麦子磨成面,芝麻榨成油,
黄瓜爬上架,茄子打滴溜。”
在他唱歌之时,小叶子肉眼可见的安静了下来。而后就头一顿一顿的,好像马上就要睡着。
宋清和和楚明筠对视一眼,宋清和用气声说道:“一刻钟。”
楚明筠点头。
天色渐暗。温泉边的石头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远处传来细碎的虫鸣。楚明筠的歌声越来越低,动作越来越轻,直到小叶子彻底靠在了他的怀里没了动静。
“睡着了。”宋清和轻声说道,示意楚明筠把小叶子放在地上。
“机不可失,我们现在就走。”说罢,宋清和没有顾及欲言又止的楚明筠,把他揽到背上,迅速遁入了漆黑的丛林之中。
夜色已深,林间枝叶重重叠叠,遮蔽了仅存的星光。
“你给她喂了什么药?”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楚明筠开口问宋清和。
宋清和脚下不停,“安梦散,加了蜂蜜搓的糖丸。”
宋清和想了想,还是补充道:“这个药我试过很多次了,元婴以下几乎是顷刻入睡。刚刚那个小叶子,足足撑了有快一刻钟。”
小叶子实力到底如何,宋清和心里没底。
正如他连夜潜逃江临到底是何反应,宋清和心里也没底。
但总而言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宋清和顺着之前踩过点的路,居然意外顺畅地来到了洞府入口。
“清和,放我下来。”楚明筠从乾坤袋中掏出纸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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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道符,顺利解开了阵法。
而后,楚明筠略带犹豫地问宋清和:“你觉得要不要彻底破坏这个阵法,把他们全都锁在这个洞天福地里。”
宋清和抿嘴,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走。”
楚明筠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月光下,宋清和的侧脸显得格外冷漠。
随后,宋清和背着楚明筠攀上崖壁,顺着山路疾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力竭找了个山洞暂时休息。
江临直到后半夜才察觉到事情有异。此前,他一直以为宋清和要么在某处静心打坐,要么是与德吉央金一同外出采药。
直到德吉央金惊慌失措地找到江临,告知他宋清和与楚明筠皆已不见踪影。江临闻讯,立刻赶往后山,只见那温泉依旧升腾着袅袅热气,可周围却空无一人。
江临心中暗道不妙,果不其然,楚明筠的乾坤袋也不见了。
“楚明筠劫走了清和。”江临面色冷峻,眸中寒意渐浓,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喉间挤出来,“我与楚家的恩怨,又添新账。”
随后,江临召集手下众人,一同来到洞府出口。
江临紧抿嘴唇,吹响三声口哨,继而朗声喝道:“阿日娜来见!”
约莫一刻钟后,暗影之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位身形矫健的蒙古女子自崖山垂降,而后缓缓走出。她身着厚实的皮裘,腰间束着一条饰有银扣铜环的宽腰带,背上斜挎一把乌木长弓,箭囊里整齐排列着二十四支羽箭。
阿日娜走进了月光里,露出了她的脸,她五官轮廓分明,眼角微微上挑,乌黑的长发被编成鞭子般的辫子,垂落在厚实的狐裘之外。
“那个姓楚的几时离开,往哪个方向?清和……是被他带走了吗?”江临没等其他人开口,自己问道。
“亥时一刻,往西北。宋清和背着楚明筠走的。”阿日娜颇为懒散地开口,一个多的字都没说。
江临听罢,眼神微微一冷。他早就算到楚明筠会逃,却没想到宋清和也会跟着一起离开。清和……你是为什么?
宋清和本就是个变数,他的出现打乱了不少计划,如今却又带着楚明筠离开,令江临始料未及。
“他们走多远了?”江临追问。
“速度不快。”阿日娜回道:“他们不停的话,我大概两个时辰能追上。”
“好,你先去。”江临挥手,让阿日娜先行离开。
“央金,楚明筠状态如何?”江临转向德吉央金。
“他灵力本应该恢复了三四成,但宋清和可能给他用别的药了,我不清楚。”德吉央金感觉自己犯了错,回答相当谨慎。
“好。德吉央金和康勒赫一组,主攻楚明筠,记得别弄死。”江临说完,转头对左河说,“我们一组,救清和。”
“走吧。”说完,江临率先攀上了崖壁。
“清和,等我。”江临在心里默念道。
无论你为何随他离开,我都知道,你是身不由己。
没事的,我来救你了。
你要按时和我双修,增进修为,重铸金丹,结成元婴,长命五百岁。
因为我是你命中的注定的道侣——你亲口说的。
21. 第二十一天 逃命中
宋清和背着楚明筠,走了整整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终于寻到一处山洞,里面有些残余物品和经卷,看着像是有佛修在此读经打坐过。宋清和决定暂且休息一会。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楚明筠,自己靠在石壁上。他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疲惫,体内的灵力像冰封湖面下的春水,缓缓涌动着生机。
难道……和江临双修竟然真的有效?
不对,江临分明不是纯阳之身啊。
算了,跑都跑了,多想无益。
宋清和强迫自己凝神静息开始打坐。
楚明筠此时也不好过。温泉和丹药的温热还在身体里流转,他一直在凝神运气,试图冲破腿上地心寒髓造成的灵力冰封。虽然已经能勉强站立,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碎冰,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在皮肤表面凝结成白霜。
一路走来,宋清和颇为辛苦,楚明筠也是满头大汗,整个人在冰天雪地里不断冒着白烟。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抵达藏经洞之时,楚明筠已经能勉强站立行走了。
宋清和开始打坐了,楚明筠已经修炼一路了,便主动提出由他望风。
宋清和入定后,楚明筠背过身子,脱下宋清和之前随便给他穿上的普通道袍。他的动作极尽轻柔,将道袍叠得整整齐齐,珍而重之地放进乾坤袋,仿佛这不是一件普通的衣物,而是什么无价之宝。
楚明筠换回了自己道袍。那道袍以精蚕丝制作,内里缀满了符箓,是楚明筠的护身法宝之一。
换完衣服,他又从乾坤袋里拿了三个铜钱,起了一卦。他盯着卦象看了半天,然后忽然肩膀一松,放下心来。
楚明筠不能替自己占吉凶,但是他看了宋清和未来几天的运势——大吉。既然如此,楚明筠的运气也不会太差。
楚明筠放松了些心情,取出一张符箓掷向空中,那符须臾间便幻化出一面明镜。镜中人略显憔悴,但依旧眉眼如画,惹人心动。楚明筠一边梳理着打结的长发,一边自然而然地低声哼唱起方才那首童谣:“小姑娘,会梳头,一梳梳到麦子熟。”
他倒没想到自己还会记得父亲唱过的这首童谣。
楚明筠对自己的父亲林毓渊的印象并不深,事实上,在他成长过程中,没有几个人会主动和他提起林毓渊。他曾经多方打探,但是亲友师长都讳莫如深闭口不言。
楚明筠对林毓渊的唯一印象是——他会梳头。每次找先生上课前,林毓渊就会让穿着大花棉袄的楚明筠坐在一把小小的竹椅上,然后用木梳子给他梳头,扎两个小髻。
梳头的时候,林毓渊就会开始唱这首歌。
“麦子磨成面,芝麻榨成油。”
当年的楚明筠不懂,为什么自己要梳着女孩才用的双环髻,扎着彩色的发带,穿着偏大的彩纹花格袄。父亲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时总是那样小心翼翼,仿佛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
直到父亲故去多年,楚明筠也接近成人,他才明白,自己被当作了死去姐姐在父母眼前的投影。
他不仅是他自己,不仅是楚明筠。
他是天符阁阁主楚修元和阁主丈夫林郎君女儿的影子,他是天符阁前任少阁主楚明箬的影子。
“黄瓜爬上架,茄子打滴溜。”
歌声轻轻收尾,像一缕游丝,飘散在晨光里。楚明筠抬起头,在水镜中与宋清和四目相对。
此时楚明筠已经整理完毕,又恢复了他俊美之极的天人之姿,对着宋清和微微一笑。
宋清和呆了一瞬,立刻转移话题:“这镜子不错!”
“这是法宝还是符箓?如此清晰,远超普通铜镜。我在合欢宗有销售渠道,要不要合作?”
楚明筠似是被逗笑了:“只是个小符箓罢了,我叫他水镜符。原理很简单,聚拢空气中的水汽,让其保持规律排列,就能幻化成镜。”他将符箓递给宋清和,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对方的手心。
“略微改改三清道祖求雨符就行。”楚明筠继续说道,语气带上了几分遗憾,“可惜,只有万山仙人洞甲字天等矿脉出产的丹砂,才能绘制出这个水镜符。甲字天等矿脉,一向只供给凡人皇帝和天符阁金丹以上修士。”
“成本太高,不好卖。”楚明筠继续说道。“这张送给清和。”
宋清和接过符箓,心不在焉地端详着。那些繁复的符文在他眼中扭曲成一团难解的迷局,看不懂一点。
宋清和急着逃命,但是楚明筠说个不停。
宋清和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该动身了。”
“我们不能被江临追上。”想到江临发现背叛后可能的反应,宋清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没有一战之力。”宋清和像是在和楚明筠说话,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话,“我修为受损,你尚未痊愈。江临的部下最少都是元婴修士,而江临......”
宋清和想起了那个惨叫一声就丧命了的陆姓修士脸上惊恐的表情,心下不由一紧。
江临是个危险人物,宋清和心里清楚。
不管是什么原因,宋清和不愿意直接对上江临。
“江临的实力深不可测,至少在元婴巅峰。我们可以先去登相营驿,然后离开这个秘境。你就彻底摆脱江临了。”
在哪和楚明筠双修,又不会影响宋清和的修为,自然是越安全的地方越好。
“不行,不能离开秘境。”楚明筠摇头。
宋清和又说:“我知道你想找姐姐的尸体。你可以先下山养伤,然后多找几个帮手。你是天符阁少主,振臂一呼,多的是人愿意帮你。到时候江临算什么,对吧?反正现在已经有了方向,我们回头再找过来也不难的。”
宋清和打算最少先把楚明筠带回秘境中的修士驻点,与他双修一番后立刻跑路。他才不管楚明筠要找什么姐姐妹妹的。
“不是尸体。”楚明筠说得艰难且困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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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小叶子是我姐姐。”
这突如其来的发言让宋清和愣住了:“你不是说你姐姐已经......”
他及时咽下了“死了”二字,转而说道,“而且天色昏暗,她又......”他斟酌着用词,“装扮特别,你这么多年没见过她,怎么能确定?”
“所以说只是怀疑。她能打开我的乾坤袋,她说自己叫小叶子。”
楚明筠顿了顿,说道:“我的乳名叫小竹子。”
宋清和努力回忆,但是确实想不起那小叶子长什么样,与楚明筠是否有几分相像。
“江临与我楚家有仇,万一让他抓到了小叶子……”楚明筠没说完。
“小竹子,”宋清和轻声唤道,这个久违的小名让楚明筠微微颤抖。
“不管小叶子是不是你姐姐,你现在都不是江临的对手。她修为不弱,不会轻易受伤。就算……”他深吸一口气,“就算江临抓到她,也不会往楚明箬那个方向想。现在最危险的是你。”
“我们先回驻地吧。”宋清和总结道。
楚明筠看着宋清和,然后突然向前一步,将宋清和拥入怀中。这个拥抱来得突兀,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窒息,像是要把对方揉进骨血里。
“我都听清和的。”楚明筠恢复了些许理智,“我们先走,找到帮手再寻小叶子。”
“离秘境关闭还有时间。”宋清和安慰似的拍了拍楚明筠的肩膀。
“是的,”楚明筠收紧了手臂,在宋清和耳边轻声说,“还有很多时间。足够找到她,也足够......”
他没有说完,只是极为用力地把宋清和箍紧在和怀里。
你看,我就说吧。宋清和憋得慌,暗自吸了口气,又想起了和师尊盘算找双修对象那天。
宋清和第一个就排除掉了楚明筠。
富贵乡里长大的绝色小少爷,要不然完全近不得身,要不然……沾上就脱不了手。
宋清和此刻刚刚丢了江临,还要仰赖楚明筠活命,因此对他容忍度极高,快被挤到窒息了,也劝自己镇静。
“有人来了。”宋清和听到了隐隐的脚步声。
“不会有事的,我算过了,大吉。”楚明筠低声说道。
宋清和不置可否。
话音未落,楚明筠已经抽出一张符箓贴在石壁上。符纸无声地燃烧,在他们周围织出一层若隐若现的光幕。
“敛气符。”楚明筠轻声解释,“能屏蔽我们的气息。”
两人屏息凝神,静待来者。远处传来积雪被踩碎的声音,由远及近,脚步声很轻,像是刻意放缓了速度。
宋清和的心跳得厉害。他不知道来的是江临的手下,还是秘境中的其他修士。但无论是谁,在这个时候都不是好消息。自己一人尚且能逃,但是带着行动不便的楚明筠……
楚明筠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脚步声在洞口处停下了。
22. 第二十二天 一见钟情
宋清和秉着呼吸,心跳如鼓,手握沾雨剑贴在洞内的墙壁上。
洞外的寒风呼啸,雪粒打在洞口,声音细碎刺耳。死寂笼罩着一切,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仿佛之前那脚步声只是错觉。
那个人似乎极为擅长隐藏行踪,宋清和和楚明筠完全无法用神识感应到其存在。
宋清和和楚明筠对视一眼,决定再等等。洞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贸然出去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然而,僵持了快一刻钟,宋清和意识到,不能再等了。
多停留一刻,江临追上来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而且……天马上大亮,之后江临找他们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出去?”宋清和指着外面,侧过头用口型问楚明筠。问完,宋清和展开了自己的手掌,让楚明筠看清楚自己的符文玻璃瓶,这个玻璃瓶一旦抛掷在地上就会产生大量烟雾。
楚明筠竖起三根手指,“扔三个。”随后,他之间灵光一点,出现了常用的雷火符箓。他手指前伸,示意宋清和,自己会往南扔符箓。而后,他指了指宋清和和自己,示意他们出去后往东走。
宋清和点头,指了指楚明筠,然后用两根手指头作出了走路的样子,这是在问楚明筠能不能自己走,楚明筠点头。
三,二,一!
宋清和手腕一抖,三个玻璃瓶划出弧线,落地炸裂。烟雾瞬间弥漫,水汽在寒风中翻腾,仿佛要将整个山洞吞没。
走!宋清和低声喝道!
随后,宋清和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前冲了出去。
楚明筠也迅速掷出了雷火符箓,在洞口引发一片爆炸。爆炸的气流吹散了烟雾,在那一瞬间,宋清和转头,却看到只看到一支箭从他身边划过。
那支箭从耳边掠过时,宋清和感到一阵寒意。箭矢带起的风声像是死神的低语,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摸了摸耳朵,仿佛还能感受到箭矢带来的冷意。
随后宋清和听到了箭矢没入血肉的声音,看到楚明筠露出痛苦的表情。
“江临!”
宋清和想起了射进德吉央金雪狼皮毛的那支箭。
他当时只觉得江临修为深不可测,此时更是觉得恐怖。
电光火石间,宋清和拉着楚明筠的手就要带走他,但是对方却似乎动弹不得。
楚明筠的身体僵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在与箭上的禁制做着无谓的抗争。
“他动不了。”
一个带着异域口音的女声从烟雾中传来,声音不高,还有点懒洋洋的。宋清和听不出她站在哪里。
看来是离开不了。宋清和快退两步,再次隐入山洞的阴影中。他拉着楚明筠的上半身,把他也拖了进来。
楚明筠白玉般的面容因剧痛而显得愈发清透,一滴汗水顺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滑落,在锁骨处晕开一片水痕。他紧咬着略显苍白的唇瓣,连呼吸都压抑着。
宋清和看过去,才发现那支箭深深钉入楚明筠的脚掌,箭头穿透血肉直没入地面。每次想要移动,那支箭就会在伤口中搅动,带来新的痛楚。大片血液涌出,楚明筠黑色的鞋面变得颜色幽深,石板上出现开始出现暗色血液。
“你是什么人?”宋清和揽着楚明筠,把他放在胸前。既是护着他,也是……当了个肉垫子。
“阿日娜,奉江临之命而来。”
阿日娜?宋清和瞬间明白过来了。江临只让宋清和与楚明筠见到了自己的三个部下,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只有三个部下。
他应该一早也防着我。
宋清和心下明白,没觉得难过,甚至觉得有点宽慰。
如果江临骗他多一点,宋清和自己就看起来错的少一点。
宋清和自嘲地笑了笑,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把楚明筠护得更稳。
洞外的风声呼啸,偶尔会带进一缕寒意。宋清和知道,这场对峙不会太久,天就快亮了。而在这片雪山深处,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他不敢想。
“江临要做什么?你又要做什么?”虽然不太好,宋清和的心还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知道江临是端方君子,知道江临愿意相信他的谎言,知道自己一直有重来的机会。
“老大让我追上你们。没了。”阿日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宋清和吐出胸中一口浊气,而后对着洞外的阿日娜说道:“阿日娜姐姐,我先给他处理伤口,可以吗?”
阿日娜只说随他。
宋清和把楚明筠放在了地上,而开始观察他的箭伤。
楚明筠身着极品道袍,内里缀满符箓,刀枪水火不破。然而,他的脚……此时已经被阿日娜的箭射穿钉在地上。
宋清和想都没想,掏出剪刀,剪破了楚明筠的皂靴和云袜,而后用一根布条紧紧在了楚明筠的脚踝上方。
“这是用来止血的。”宋清和低声说道,也不知道他在和楚明筠说,还是在低声安慰自己。
宋清和看了一下楚明筠的脚,发现箭头已经没入地下。于是立刻拿着自己小剑把箭头挖了出来。
然后呢?怎么办?怎么办?
宋清和毫无头绪。
“我要拔箭了,你忍忍。”宋清和对着已经面色苍白无法言语的楚明筠说道。
“他的脚你还想要的话,就不要乱拔那支箭,有倒钩的。”阿日娜满不在乎的声音又从另一个方位传了过来。此时洞口的烟雾已经散尽,阿日娜能看清楚他们并不奇怪。但宋清和看出去,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阿日娜。
“谢谢姐姐!”宋清和听完,拿出烈酒浇在了听雨剑伤,随后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对准楚明筠脚掌上的伤口,轻轻划开箭头周围的血肉。“倒钩在里面,如果不切开伤口,会撕得更严重。”宋清和低声解释道。
然而,在听到了楚明筠的闷哼之后,宋清和终于反应过来,抱着楚明筠的头喂给了他麻沸散。
随后,宋清和继续眼观鼻鼻观心,捏着刀处理伤口。
骨碌碌,一个丹药瓶从洞外被抛了进来,不偏不倚滚在了宋清和手边。
“金疮药,止血的。”
宋清和打开一闻,果然如此,于是不管不顾,颤抖着全部都洒到了楚明筠的伤口上。
宋清和握着箭尾,小心剪掉箭羽和箭头。而后,没和几乎已经痛晕的楚明筠说任何话,迅雷不及掩耳地拔出了那根箭。一时之间,鲜血涌出,宋清和的脸上和手上全是血。
不出所料,楚明筠额头又开始冒汗,整个胸口剧烈起伏,但是还是紧咬牙关,一声喘息都没有吐出。
宋清和虽然对于冒充邛崃药王谷医修颇有心得,但是对于处理开放式伤口并无经验。看着楚明筠莹白的右脚已经是一片血色,宋清和面无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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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用布将脚掌裹紧,忍住了想吐的欲丨望。
“清和,别管我了,你先走。”应该是麻沸散发挥了作用,楚明筠的神色清明了一些。
“江临认定我与他有血海深仇,他只想杀我,和你没关系。”他缓慢说完了这段话,还带上了一个虚弱但艳丽的笑容。
“你居然来这套。”宋清和颇为意外,没想到楚明筠能说出这种话。
“你总疑心我对你的感情。”楚明筠颇有点自暴自弃地说道。
这种冲击感很有效地减弱了宋清和处理伤口带来的恶心感,让他情不自禁笑出了声。随后,宋清和又开始怀疑,难道楚明筠也走火入魔要找什么纯阴之体双修?这是和我拿了一样的剧本?
“我生在富贵乡长在锦绣里,父母爱我是因为我像姐姐,门人敬我是因为我是少阁主,天下修士面上与我交好,背后骂我不过绣花枕头。”楚明筠双唇颤抖着说道。
楚明筠今天的话格外多,宋清和心想,这应该是麻沸散的副作用吧?改天研究一下。
“只有你,清和。只有你把我当做我自己。”楚明筠挣扎几下,靠坐在了石壁上,让他可以更好地看清宋清和。
“清和……”楚明筠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喘息。他的眼角染上一抹病态的绯红,衬得那双眼愈发明亮,却又显得迷蒙,“我……第一眼见到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挣扎着,终于吐出几个字:“就喜欢你。”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缕风,却让每个字都像浸了蜜般甜腻。
“是不是我早一刻钟出现在你面前,你就会选择我了。”楚明筠说的是在觅情谷秘境入口处的事情。
“不是的,如果我早一刻钟出现在你面前,你肯定会选择我。”楚明筠又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清和,走吧。”楚明筠抬眼望向宋清和,那双眼睛在昏暗的洞中仿佛盛满了星光。他的唇角挂着一抹温柔又决绝的笑,“别为了我和江临继续待在一起了。我能杀了江临,我就来找你。我被江临杀了,那我十八年后再来找你。”
宋清和低头看着楚明筠认真的表情,胸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楚明筠是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才真情吐露吗?
楚明筠莫名其妙的告白除了让宋清和受宠若惊之外,还有点疑惑——这人难道真喜欢我?
宋清和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摇了出去。别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是来找人双修的!别动情别管他爱啥啥!
然而,在其他人看来,却是另一番画面了。
宋清和紧抿嘴唇频频摇头,不是拒绝放弃是什么?不是情深义重是什么?
啪啪啪。洞口传来了一阵掌声。
“精彩,实在是精彩。”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阿日娜在洞口现身。
“好故事比一千匹骏马都珍贵。”
“真心比长生更难得。”
东方泛起鱼肚白,阳光渐渐爬上雪山。晨光中,阿日娜的身影渐渐清晰。她一身猎装,背负长弓,腰间挂着箭囊。晨曦中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射在洞壁上,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洞内外分割开来。
“向东走吧。我放你们一次。”
“不过……”阿日娜笑了笑,说道,“江临来了,我可不会替你们瞒着。”
23. 第二十三天 一鸣惊人
宋清和有生以来没有受过这种苦。
他背着受伤的楚明筠,腿都快走断了。阿日娜放他们一条生路,但是谁知道这生路开放几个时辰,宋清和只能继续赶路,时刻担心阿日娜改变主意追了上来。
我这是来深度体验茶马互市了——楚明筠当茶我当马,天天驮着受伤的少爷在山上赶路。宋清和心下自嘲。
要不是那破丹炉莫名其妙爆炸了,我哪里需要钓什么男人、受什么罪。
命苦!
宋清和得以神游物外,全赖楚明筠指挥有方。楚明筠一服麻沸散下去之后,虽然自己不能脚下生风,脑子反而格外灵光起来。他在路边顺手揪了一把树叶,每遇岔路,便起一卦,由树叶的阴阳成卦象,再由卦象定方向。
如此三次,宋清和便隐隐感觉不到阿日娜视线带来的压力,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一旦放松下来,宋清和才发现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冰凉的山风一吹,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楚少主好本事啊!哪学的?”宋清和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没话找话地问道。这一路上楚明筠昏昏沉沉的,他也怕人就这么睡过去。
“我有位西席先生,”楚明筠的声音带着病中特有的沙哑,“是刘青田先生的闭门弟子。”
“刘青田先生?”宋清和一愣,随即恍然,“是刘基伯温仙人吗?”
楚明筠轻轻“嗯”了一声,额头无意识地在宋清和颈窝里蹭了蹭,似乎是想借此降温。
宋清和不无感慨:“天道不公啊!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动不动就能攀扯到当世仙人。”他顿了顿,又问,“那你之前被江临追杀的时候,怎么不自己起卦?”
楚明筠沉默了片刻,吐字清晰地说道:“问神不问己,窥天不窥命。自己的事,我不能自己起卦。”
宋清和疑惑:“那为什么这次可以起卦?”
“我算的是你应该走哪条路。”楚明筠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
宋清和心中一动,转头去看楚明筠。他的脸因为高烧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山间清冽的泉水。
宋清和不由问道:“那你帮我起一卦,问问我什么时候能恢复修为。”
楚明筠愣了一下,目光闪烁,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的含义。他的耳尖慢慢染上薄红,低声问:“你不是要双修才能恢复修为吗?”
宋清和点头。
楚明筠沉默了片刻,手指捏着树叶的边缘,轻轻揉了揉,眼睛盯着几步前的地面,靠近宋清和的耳朵说道:“不都说了吗,问神不能问和自己有关的……”
宋清和一时语塞。
楚明筠还挺拿自己当个人物。
可宋清和还反驳不了。
…………
天符阁为楚明筠延请西席先生的花销相当有用。宋清和背着人走了半天,居然渐渐摸到了出山的路子。
头顶的云层不再低得压人,铅灰色褪去,换上了浅淡的天青。山风也不似方才那般凛冽,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拂过他们的脸颊。积雪渐少,山势也开始缓和下来。
“怎么这么快就要出山了?”宋清和疑惑。他记得清楚,当初他们进大雪山时可是走了两三天。
楚明筠已经完全烧糊涂了,整个人都软绵绵地趴在宋清和背上,额头抵在他的后颈,连说话都带着滚烫的热气:“山川有经纬,天地有气脉。我们进大雪山是求死,当然难行;现在走的是活路,自然快了。”
等到宋清和从最后一条谷地走出来,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山谷。他实在走不动了,可又不敢在这荒郊野外休息。想了又想,最终一咬牙,从乾坤袋里掏出了顾霁光给的木牛流马。
这两个小玩意不过巴掌大小,通体由青玉色的灵木雕成。木牛垂首低眉,流马昂首挺胸,连接处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在暮色中隐隐透着灵光。
宋清和记得清楚,当初顾师叔交给他时说过:“聚灵符难得,你遇到要命的事才能用。”
宋清和苦笑:这不就是要命的时候吗?
他小心翼翼地注入灵力,流马迎风而长,转眼化为一匹高大的机关兽。它通体散发着淡淡的灵光,四蹄修长有力,鬃毛如瀑,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能腾云驾雾。
“抓好!”宋清和先将楚明筠扶上马。这动作颠得楚明筠难受,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整个人都往一边歪去。宋清和赶紧翻身上马,从背后扶住他,一手揽住楚明筠的腰,一手拍了拍流马的颈部。
灵力催动下,流马四蹄生风,迅速向前奔跑,动作灵活如真正的骏马。夜风扑面而来,宋清和终于松了口气。
顾师叔乱七八糟的研究,还是有点用处的。
太素仙人飞升之后,神州灵力日益稀薄。上古之时尚且有剪草为马、撒豆成兵之事,而今修士们只能走灵力与器物结合之道。师尊司徒云山的道侣顾霁光顾师叔,便是此中翘楚。
这流马全靠灵力驱动,但修士的灵力往往并不稳定。顾霁光便以聚灵符为媒,让流马平日不用时也能积蓄灵力。一旦灵力耗尽,这流马就会变回巴掌大的木雕,直到再次吸收充足灵力。想到这里,宋清和心疼得直抽抽——这可是自己最后的保命底牌了。
到了天快亮时,流马驮着昏昏沉沉的两人来到了一处驿站。
月色朦胧中,一座石城在山麓间若隐若现。城墙由青灰色的条石嵌砌而成,依山势呈椭圆形展开。三丈高的城墙上,垛口在夜色中狰狞如豺狼的利齿。几道灵力光芒在城头来回巡视,那是值夜的修士布下的警戒阵法。
这处驿站名叫登相营,据说是诸葛丞相南征时的行营。此处正好位于觅情谷秘境与现实交汇之点,也是整个秘境中唯一的修士聚集地。每逢六十年秘境开启,蜀中大派都会派出长老一同坐镇,一来维持秩序,二来也方便营救本宗弟子。
宋清和驾着流马来到城门前,一道青色剑光横空拦住去路。剑气凛冽,带着刺骨的寒意。
“来者止步,报上身份。”剑光中传来人声。
“合欢宗弟子宋清和,天符阁弟子楚明筠。”宋清和一手扶着怀里的人,一手艰难地掏出名碟。他轻轻推了推楚明筠,后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也从袖中取出名碟。
剑光一转,显出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青年修士。他仔细打量了宋清和一番,又反复核对了楚明筠的身份,眼中满是狐疑。宋清和看他这般模样,只得从乾坤袋中摸出个锦囊,递了过去:“上品聚灵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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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心意,还请道友笑纳。”
那修士瞥了一眼锦囊,这才略一点头:“收好法器,进去吧。记住,城中禁止争斗,违者重罚。”
进了城,宋清和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就算江临再是报仇心切,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他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楚明筠的伤,怀里的人却又开始发起烧来,整个人都烫得吓人。
天色将明未明,宋清和又背上了楚明筠,沿着主街走了下去。
登相营驿并不大,南北东西各一条主街。宋清和从西门进入驿城,没走两步遥遥看到一座显圣二郎真君庙,再走两步,一座戏台出现在眼前。
“怎么像有个人?”宋清和凝神细看。戏台上果然有人在打坐。台上那人一身黑色劲装,身材颀长健硕,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他端坐如松,腰间只佩一柄古朴长剑,整个人散发着凛冽的气势。常年习武的缘故,那人肤色偏深,五官轮廓分明,眉骨突出,更添几分英武之气。
那人忽然睁开眼睛。
一双漆黑的眸子扫过来,锐利如刀,宋清和下意识与之对视,心脏猛地一跳。那人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重新闭目打坐。
“什么人啊……”宋清和低声嘀咕,“好奇怪。”
“他你都不认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差点没把宋清和吓得跳起来。
宋清和相熟的师兄萧清煜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大名鼎鼎的破军剑秦铮,他在秘境开启的第一天就来了登相营,向各大宗门的驻守长老发出挑战,说要以剑会友。”
“师兄!你吓死我了!”宋清和自然而然地把楚明筠塞进了萧清煜的怀里,继续问道:“然后呢?”
“无人应战。”萧清煜道,“坐镇的几位几位长老输了丢脸,赢了也没什么光彩。倒是有几个年轻修士自告奋勇,都被他三招之内击败。”
“这么厉害?”宋清和吃惊,几乎想把楚明筠抢回怀里了。如果秦铮恐怖如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少一块肉,那楚明筠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毕竟是修无情道的。”萧清煜给了宋清和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听到无情道几个字,台上的秦铮又睁眼看了过来,这下给宋清和吓了够呛,拉着萧清煜转头就走。
“没事。他看不上我们,才不会对我们这种菜鸡动手。”萧清煜无所畏惧,但他毕竟手上还抱着个人,被宋清和一拉,差点摔倒。
“对了,这是谁啊?”萧清煜才想起了怀里的重物。
“解药吗?出息了哦小师弟。”萧清煜开始啧啧称奇,并且试图把楚明筠的脸掰过来看清楚他的长相。
“楚明筠……”萧清煜看到脸之后,先是一愣,随后换上了赞叹的表情,给宋清和竖起了大拇指,“你是这个!”
“还得是我小师弟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拿下合欢宗必吃榜榜首!什么实力不用多说了吧。”
宋清和被他一通话说得尴尬不已,赶紧说道:“别说了,先找医修,他快烧死了!”
萧清煜却是连连摇头,跟宋清和说,“发烧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闭嘴吧你!”宋清和直接上手捏扁了萧清煜的嘴巴。
24. 第二十四天 我好心救你
晨露未褪,天边泛起鱼肚白。登相营驿在这个时辰显得格外寂静,只偶尔有几声犬吠从远处传来。街道两旁的店铺都紧闭着门扉,青石板上积着一层薄霜。
萧清煜帮宋清和扛着楚明筠,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合欢宗在登相营驿的驻在。
这是一间三进的小客栈,朱红色的门楣上悬着一块略显陈旧的匾额,上书“福来居”三字。
“嘘,轻点。”萧清煜站在门口颇有偷感地和宋清和说道,“这次宗门来的是云珏师姑,你知道她那脾气,别吵到她了。”
“掌门师姑呢?”宋清和低声问道。“身体还没好吗?”
萧清煜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和原来一样,没起色。”
萧清煜带着过了垂花门,沿着长廊,进了第三进院,找了间空的罩房安置好了楚明筠和宋清和,然后又出门去找个医修。
宋清和坐在凳子上,整个身体都趴在八仙桌上,把下巴支棱在胳膊上,两眼放空,看着榻上的楚明筠。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楚明筠的轮廓显得格外清秀。他生得眉目如画,即便在昏迷中也带着几分贵气。此刻那张平日里总挂着温和笑意的脸,却因为高热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楚明筠已经断断续续发烧了快十二个时辰了。房间里充斥着药味和病气,窗外的寒气一丝丝地渗透进来。宋清和带着他赶路的时候,就感觉他的体温高到吓人,隔着两人的衣服都被烫得不轻。
因为楚明筠一直在打寒颤,宋清和给他盖上了厚厚的被子。楚明筠露在外面的脸看起来了无生气,双唇失了血色,额上满是汗珠,一缕青丝被打湿贴在脸颊上,衬得那张脸更显苍白。
这人真是怪倒霉的。
宋清和心里想,在秘境门口的时候,楚明筠是何等少年英雄意气风发,结果被俘虏,又是失温,又是感染,此刻生死未知,躺在榻上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医修。
怪不得说进秘境是历练了,动不动就说九死一生。如果真被困在大雪山里,还错过了出秘境的时间,那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
而后,宋清和就想起了那个神秘的小叶子和遗落的太素洞府。
太素洞府……宋清和心中一动。这个消息传出去,怕是会引起不小的波澜。太素仙人有如此多效仿者,消息一出,估计这觅情谷秘境能招来全天下一半的修士。就算那洞府和太素仙人无关,以其浓郁的灵气,也足以吸引足够多的觊觎之人了。
如此一来,他们势必会对上江临……
宋清和把江临从脑子里摇了出去,决定不再自寻烦恼,等楚明筠这个苦主醒了再说。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萧清煜才带着一名背着药篓的女医修回来了。
“灵芝道友,这是我师弟宋清和,病人是他的道侣。”萧清煜在宋清和开口前抢先介绍道,用眼神制止了宋清和说话。
“这是邛崃药王谷女医仙岳灵芝岳仙人。”
宋清和立刻拱手,真心实意地微微鞠了躬,“岳仙人!久仰久仰!”
宋清和前不久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冒充邛崃药王谷弟子钓人,而且这招还是他的大师兄萧清煜教给他的。宋清和抬头一看,果不其然,萧清煜也笑得一脸坦荡,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看出里面的心虚。
岳灵芝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身着一件粉橙色的马甲,内衬浅米白长袖,袖口微微收束,行动间分外利落。下摆是一袭浅蓝色长裙,裙角微微拂地,柔和的色调中透着几分沉稳。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枚银簪,素雅中带着一抹清秀。
她没理宋清和的寒暄,看到榻上的楚明筠,立刻就坐在旁边,掀开他的被子就开始看诊。
“患者是什么情况?”岳灵芝问道。
“他昨日清晨被人用箭射穿脚掌,我拔了箭,勉强止了血,给他喂了麻沸散,然后包扎了。我带着他走了一天一夜,期间他一直在发烧。”宋清和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岳灵芝一步跨到榻里,解开宋清和胡乱套上的鞋袜,露出了楚明筠包扎过的脚。岳灵芝解开了胡乱缠着的布条,一股腥臭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目光落在脚掌中央的贯穿伤口上:伤口红肿发黑,渗出带血的脓液,周围皮肤浮肿发紫,显然毒气已入血脉。她轻轻按了按脚踝,伤口立刻涌出夹杂黑血的脓液,带着浓烈的腐臭气息。
她探了探脉,眉头微蹙:“瘟毒入血,败血症已显。他命大,撑到现在,但毒气已攻心脉,若再拖延,不止是脚,命也保不住。”
话音未落,她已从袖中取出一卷银针,迅速点刺楚明筠小腿和脚踝的几处穴位。银针刺入后,她指尖灵力涌动,如游丝般顺着经脉缓缓导入,伤口周围隐约浮现一层黑气,逐渐向脚掌聚拢。片刻后,伤口处涌出几缕夹杂毒气的黑血,带着腐臭。
她眉头微皱,手指轻捻针尾,灵力变化细腻,渐渐将毒气逼出更多。伤口的黑色逐渐褪去,血液恢复正常颜色。
施针完毕,她取出一包药粉撒在伤口上。药粉一接触,立刻冒出黑烟,将残余毒素拔出。
“病人的道侣过来。”岳灵芝对宋清和说道,“把这颗丹药嚼碎了,喂他吃。”
宋清和没听说过丹药还要代嚼,他都是卡着脖子给人顺下去的。但是工作中的岳灵芝看起来说一不二威风凌然,宋清和不敢忤逆,只能用嘴嚼碎了丹药,对着楚明筠的嘴巴喂了下去。
萧清煜在旁边又开始啧啧啧了起来,让宋清和听着火大。
丹药下肚,楚明筠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过来,人也恢复了一些意识。
岳灵芝收起银针,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严:“毒气已清,他的心脉稳住了。但气血亏损严重,还需用药调养,至少需要半月静养。”
“多谢道姑!”楚明筠挣扎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玉璧,塞到了岳灵芝手里。
“我乃天符阁楚明筠,持此玉璧至天符阁,道姑有何要求,都可以提。”
岳灵芝一愣,她的目光在玉璧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楚明筠脸上,眼眸中瞬间涌起惊涛骇浪,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她猛地将玉璧掷向墙壁,玉璧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早知是你!我绝不会搭救!”岳灵芝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她胡乱将银针和药包塞回药篓,转身就走,裙角在空中划出一道愤怒的弧线。临走前,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清和,仿佛在谴责他不该救这样的人。
“灵芝道友!”萧清煜一脸莫名其妙,追了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留下一室尴尬的沉默。
“怎么,情债?”看萧清煜追了出来,宋清和坐了楚明筠旁边,替他盖好了被子。
楚明筠也想起了宋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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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唇边翘起一丝笑容,说道:“我只欠你的。”
这句话让宋清和心头一跳。他下意识地想起了江临,宋清和为人极宅,因此说得上是此心光明了,他如果欠谁什么,那绝对是江临。本来想给他留点补偿的,宋清和不无恼怒地想,但东西没给出去,反而是宋清和差点掏空了江临的乾坤袋。但很快,他便将这些思绪压下,想不明白,不想了。
“睡会儿吧。”宋清和顺势在楚明筠旁边。他实在是太累了,连被子都懒得扯,“我撑不住了。”
楚明筠抬手,将自己的被子轻轻盖在宋清和身上。但宋清和已经陷入沉睡,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两人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楚明筠望着宋清和的侧脸,眼神柔软了下来。
宋清和一觉睡到了天快黑了。他恍惚了一会,才想起想在什么情况。看了一眼旁边,楚明筠已经不在榻上。
宋清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洗了把脸,推开门走了出去,院里也没人。宋清和皱眉,出了院,决定先去正房看看。
“是,我们是一见钟情。”楚明筠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都可以,最好出了秘境就办双修大典,我母亲早就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她早就恨不得我尽快成婚了,只差择个日子了。但我们也要广邀天下亲朋,具体日期不好确定。但还要以清和的意见为重。”这确实是楚明筠,没被夺舍啊。
楚明筠好像在说什么胡话,宋清和大惊,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什么双修大典?还天下亲朋?
宋清和推开门,就见到自己的师姑宁云珏坐在堂上主位,楚明筠坐在堂下左侧第一位,两人有问有答。周围或站或坐,都是宋清和在合欢宗的师兄师姐们,见他进来,没敢说话,但是各种调侃的眼光还是让宋清和闹了个红脸。
“清和醒了?过来。”宁云珏让宋清和站到了自己旁边,探了探他的脉搏,赞许地点点头。
“比之前情况好上不少,云山师兄说得对,你的情况果然找人双修才行。”
宋清和恭顺点头。
宁云珏是合欢宗大长老,平日为人严谨古板,又负责学堂教习,宋清和这辈弟子都有点怕她。宁云珏又格外喜欢宋清和这个性格平和不爱惹事生非的师侄,对他要求更高。
“既然你已经和天符阁的楚少主订了终身,也要尽早告诉你师父,让他替你准备婚事才行。”宁云珏拍着宋清和手说道。
什么私定终身?什么婚事?宋清和不可置信地看楚明筠,对方对他笑得格外灿烂。那张俊脸在一种簇拥着的合欢宗弟子中间美的极为突出。
“师姑,我们没有私定终身!”宋清和赶紧否定。
宁云珏抬头,眼神严肃。
“你是不是和人家双修了?”
脉象在此,做不得假,但是那是和江临啊!不是和楚明筠!宋清和急得不行,但是不敢和宁云珏讲。
一则江临身份神秘,二则,这师姑最讨厌脚踩几条船不一心一意之人。
“楚道友是不是对你情根深种?”
宋清和抬头看楚明筠,后者郑重点头。宋清和下意识攥紧了袖口,内心震撼无以言表:我好心救你一命,你居然想和我结婚,这什么恩将仇报?!
“怎么?清和你也要当那背信弃义无心无情之人?!”
25. 第二十五天 瘸腿少主狠狠爱
“师姑!楚道友热症入脑了!”宋清和心念电转,几乎是脱口而出,把脏水泼了回去。
众人一听这话,交头接耳的窃笑声从四周响起,带着些许看热闹的意味。宋清和被这笑声弄得耳根发热,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楚道友身受重伤,感染严重,热症未消。上午才出言不逊,冒犯了邛崃药王谷的岳灵芝女仙。清和救他一命,楚道友难免情难自抑,又加上热症,才有此胡言乱语。师姑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得条理清晰,语速不疾不徐,面上还带着几分恭敬,仿佛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解释。心里却早已绷紧了弦,冷汗都快从后背浸透衣衫。他自认讲得有理有据,逻辑通细节强,还有补强证据,连岳灵芝女仙都搬出来了。要是他是师姑,肯定能被说服。
然而,堂下的楚明筠却没打算配合。
“我对清和的心天地可鉴!”楚明筠撑着椅扶手,努力直起身,声音沙哑却执拗。他脸色苍白,病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急切的潮红,“出了秘境,天符阁就派人上门提亲。”
这一句话,让房间的议论声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人露出愤愤之色:坏了!让宋清和这小子吃到好的了!
宋清和下意识攥紧袖口,手心里全是汗,忍不住瞥了楚明筠一眼。后者死死盯着他,目光专注到近乎偏执,仿佛只要宋清和再否认一句,他就要当场晕过去。
宁云珏坐在主位上,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低沉的声响,仿佛可以压住所有人的气息。她的目光在楚明筠的病腿和宋清和的脸上来回逡巡了一圈,最终一锤定音:“那就等出了秘境之后再说。”
她说完,堂屋的气氛稍稍松了些,但宋清和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刚想松口气,就听到宁云珏不容置疑的声音:“清和,跟我来一下。”
室外的风带着几分凉意,让宋清和稍稍冷静了一些。然而,跟着宁云珏进了房间,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宁云珏站在桌前,指尖搭在宋清和的脉搏上一探,随后抬眼看他,语气冷硬:“楚明筠这孩子,身份修为都是不错,但腿废了就是个废人。修士的道侣,要助你修炼、护你周全的,不是养着当累赘的。清和,这人值不值得,自己好好看清。”
她话音一落,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只药瓶,晃了晃,目光冷冷扫过宋清和:“别被几句甜言蜜语迷了眼。你修为刚稳住,不要分心。他的事,我会盯着。若他能治好腿、助你修炼,我不会拦着;若他拖累你或耍手段,我绝不会让你吃亏。”
宋清和乖巧点头,表面上显得恭敬至极,心里却有些发虚:难道被夺舍的是我师姑?!
宁云珏看着宋清和一脸受教的模样,冷哼一声:“别装得这么听话,我又不是逼你立刻拜堂。你怕我逼婚?放心,我们合欢宗还没到拿宗门弟子的婚事攀附世家的地步。便是泼天的机缘,我们也不会用弟子的婚事换。”
宋清和微微抬起头,心虚地咳了一声,没敢接话。
宁云珏目光沉了沉,继续说道:“天符阁阁主楚修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就算能暂时虚与委蛇,但他们家真能容得下你吗?楚明筠又能做多少主?齐大非偶,这婚事……”
最后,她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和,修炼才是最重要的。道侣之事,不急于一时。”
宋清和从宁云珏屋子里出来,迎面就看到了萧清煜带着几个师兄师姐走了过来。萧清煜大手一挥,揽着宋清和就转了个圈。“等你好久了!喝酒去!”
“诶诶诶!”宋清和本来想拒绝,又想起自己自从进了这个破秘境,每天就靠点辟谷丹撑着,顿觉委屈,立刻跟上。
因此,当宋清和微醺着推开房门,发现坐在桌边等他的楚明筠之时,脑袋还有点不太清晰。
“楚道友,你为什么在我房里?”宋清和纳罕。
楚明筠黑着脸,只说道:“进来。”
宋清和听话。
楚明筠随后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朝着宋清和抛了过来。宋清和脑袋没转过来弯,手刚抬起来要档,杯子已经砸到了门,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随后,宋清和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楚明筠已经欺身上来,把宋清和堵在了门和自己的身体之间。楚明筠欺身上来时,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宋清和被酒意熏得有些迷糊,只觉得眼前人的气息温热地拂过自己的脸颊,连带着心跳都快了几分。
“楚道友?”宋清和试探性开口。
“你叫我楚道友?”
“你叫他阿临,叫我楚道友?!”
嗯……他怎么过来的?宋清和昏昏沉沉的,脑袋里一片混乱。这是啥?《瘸腿少主狠狠爱》?
楚明筠猛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来对着自己。力气之大,叫宋清和一阵吃痛。
“说话!”楚明筠低声道,眼睛里像是藏着一簇火焰,炙热又偏执。
宋清和余光一转,发现了楚明筠胳膊下的拐杖。哦,明白了,是《拄拐少主狠狠爱》。
宋清和和江临在一起时,总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伏低做小姿态十足。但此刻师门亲友都在左近,他自觉有人撑腰,居然连天符阁少主也敢逗弄逗弄。
“那,楚少主?”宋清和故意拖长了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楚明筠的脸色更难看了。
“楚仙人?”宋清和持续发力。
“难道你是想听我叫……”宋清和故意拖长了声音,看着楚明筠亮起来的眼神,顿了一下,说道:“楚师弟?”
楚明筠恨极,一口咬上了宋清和脸。
“诶诶诶疼疼疼!”宋清和手忙脚乱要推开楚明筠,但是对方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脚又不方便,宋清和要是推开他,楚明筠多半要摔上一跤。
“小竹子,别咬了!”宋清和终于妥协,手不自觉地抚上楚明筠的后颈。那里的皮肤温热细腻,让他的指尖有些发烫。
楚明筠在他颈窝蹭了蹭,呼吸间的热气让宋清和觉得痒痒的。“你留我一个人在此待了一整天!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宋清和从小到大没遇到这种情况,他是同辈里最小的,没有人会这么对他。所以,这是……碰瓷对吗?
“和小狗一样。”宋清和摸着楚明筠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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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头发,忽然笑了起来。
楚明筠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你要不要这只小狗?”
宋清和一愣,酒意和暧昧的氛围让他脸更红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既然说不出,那就不说。
宋清和不语,直接把楚明筠以旱地拔葱的方式抱了起来,走到了塌边。
烛光跳动,宋清和把楚明筠放在了榻上,对上了他暗爽的眼神。
“早点休息吧小狗。”说完宋清和双手比了个ok的手势,上下一捏,帮助楚明筠强制闭眼。
楚明筠的嘴已经撅起来了。
但只见宋清和身轻如燕,立刻逃窜,头也不回地开门狂奔而去,只留下有腿疾的楚明筠锤床大恨。
啧,《瘸腿少主爱而不得》。
第二天早上,宋清和在宁云珏和楚明筠的房门口转了半天,最终被冷脸开门的楚明筠喊了进去。
“宋清和,你想要见我就直说。”楚明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楚道友起挺早啊!”
楚明筠像是看透了宋清和的招数,根本不想搭理他这种挑衅行径。
“说吧,什么事情。”宋清和笑着走进房间,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宋清和本想只说来意,但是看着冷脸的楚明筠,忽然想逗逗他。“没事,就想问你什么时候能和我双修。”
楚明筠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抿着嘴,耳朵尖开始泛红。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门窗,然后离宋清和近了一点,小声说道:“现在?”
宋清和看了一眼楚明筠期待的眼神,又扫过他的脚,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你……行吗?”
楚明筠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正要反驳,宋清和却忽然捏住了他的嘴巴,没让他出声。
“我打算告诉师姑太素洞府之事。”宋清和直接开口。
“我们在秘境中发现了这个洞天福地,如此机缘,还是告知师门为好。”
楚明筠本来乖乖被捏着嘴巴,听到这句话,脑袋往后一甩,把自己解救了出来。
“咱们师姑已经知道了。”楚明筠说道。
“什么?”宋清和惊讶。
“我昨天下午去找了师姑,托她帮我传信给我母亲。姐姐可能还活着的事情……”楚明筠脸上是自己尚未理解的迷茫。“她应该想知道。”
“师姑问我在哪见到的姐姐,我就讲了太素洞府。”
宋清和没说话,只是点头。
楚明筠忽然又羞涩起来,低声说道:“如果天符阁和合欢宗联手拿下太素洞府,你我的婚事……会更顺利。”
宋清和点头,还算不错的心情荡然无存。
楚明筠以宗门利益为把柄,以私定终身为理由,一步步想要靠近宋清和。
宋清和一步步想退。
宋清和冷笑,问道,“你从哪听说我要和你成婚?”
楚明筠有一瞬间的换乱,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抢先捏住了宋清和的嘴巴,用颇具威胁地口气说道:“你想和我双修却不想和我成婚?”
“宋清和,你始乱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