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捉妖师》
1. 御剑飞行
《暂停修仙,来赛博世界当捉妖师》
析木逸
2025.4.13首发晋江
太阳的余晖透过高楼大厦的间隙洒在来往行人的脚下,正值夏日傍晚,街道上几条无法照射到阳光的暗巷自动亮起鲜艳夺目的霓虹招牌。
“人类飞行?你多大了,不打算对未来人生负责了吗!”街道尽头处一位母亲关掉光脑,不耐地质问眼前的小女孩。
语气较重的质问并没有吸引几个路人回头驻足,事实上来往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脸上尽是冷漠与疲惫。
小女孩张了张嘴,喉咙发出沉闷而短促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还未组成一句话,她的脸上就显示出了窘迫。小女孩低垂下头,握紧了肩膀上的书包扣带,沉默地朝着前方走去。
“喂,你又要去哪?你知道我为了让你进这所学校花了多大的心思吗?还嫌我不够累吗!”母亲的声音变得尖锐且音量更大,她抓住小女孩的肩膀,脸上满是歇斯底里的质问。
小女孩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因不自觉用力攥紧书包带而泛红,可眼神却异常坚定:“......我,我”
轰,不远处的空中轨道传来一声巨响。
短暂的一瞬中,小女孩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惊恐,也看到了周围行人的神色异常。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步动作时,就被母亲护在了身下。
砰,又是一声巨响。
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了金属与地面摩擦时的尖锐声音,随之飘荡而起的尘土和碎石擦着小女孩的耳边呼啸而过。
一秒
两秒
三秒
世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小女孩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她透过母亲怀抱的缝隙,睁大双眼,好奇地寻找着混乱的源头。
只见一块空中轨道护栏深嵌在人行道上,激起的飞尘不断在空中挥舞。周围的行人或惊恐地瘫倒在地上,或拿着光脑呆滞地站在原地。
下一瞬,世界恢复了吵闹与混乱。
原本井然有序行驶在空中轨道上的悬浮车再次拥堵起来,悬浮车鸣笛声、警笛警报声、行人吵闹声霎时乱作一团。
一个手中拿着光脑的呆滞年轻人此刻也回过神来,可没过几秒,这人却像是见到什么天外来物,震惊过后拿着光脑不停朝着半空中拍摄。
小女孩顺着那人的视线看去,只见漫天飞尘下,一身穿青色长袍的漂亮姐姐逆着光站在一把银白色等人高宝剑上,于混乱中孑然一身,仿若尚未出世的仙人跌落人间。
“对不住诸位,在下卜霖,今日有要事在身。我这就将损坏之物复原,后续仍有问题可以来青龙山修仙学堂找我,我定会为今日之事负责到底。”漂亮姐姐开口道。
话音刚落,周遭传来白色奇异光芒,碎石灰尘如同受到引力牵扯般迅速朝着地面和空中轨道而行,转眼间,街道地面和空中轨道恢复如常。
那青袍少女脚踏宝剑,身形略微不稳地朝着天空高处飞去。
“妈妈……人类……真的……真的会飞了哎……”
小女孩一脸紧张期待地指着上空逐渐消失的身影,另一只手拽着母亲的衣角,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她回头去看,却见母亲面色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云端之上,卜霖欲哭无泪,今天是青龙山修仙学堂的开学第一天,可入学典礼还没赶得上去参加,倒霉事就接连不断。
先是出门忘记带灵石,再是出门后遇上了暴风雨,寻找避雨之地时,她意外闯入这片毫无灵力的大陆。青云剑也随之失控撞坏了这片大陆上的东西,惊扰到了路上的无辜行人。
好不容易消耗自身大部分灵力修复完损坏之物,她打算用仅剩不多的灵力飞入高空寻找灵气充裕地补充消耗的灵力,再去寻找前往青龙山之路。
可此时的她,却被不停鸣叫的四轮坐骑追赶个不停。
“前面的人请放下武器,立即配合检查!”
“前面的人请放下武器,立即配合检查!”
“前面的人请放下武器,立即配合检查!”
镇上的长老说过往后的修仙之路会万分艰险,可没人告诉她仅仅是去修仙入学路上就这么艰险啊!
她现在自身灵力已经所剩无几,已无精力和这莫名出现的四轮坐骑纠缠下去,再拖下去,自己恐怕是真的要栽到这毫无灵气的未知大陆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四轮坐骑速度加快朝着这边追了过来。
卜霖咬咬牙,用为数不多的灵力施展了隐身术,随之赶来的四轮坐骑茫然地在她消失的地方打转。
卜霖控制青云剑降落在了一处高空铁板上保留体力,趁着夜色未完全降临,她探出一丝灵力去寻找灵气充裕之地。
在这空隙,她才意识到这四轮坐骑的诡异之处。
在她从小生活到大的久悠州大陆上,无论是坐骑工具,抑或是坐骑灵兽,虽都凶猛异常,但时间长了都会灵气耗竭,若不及时补充灵力恐怕只会失控或者暴毙,这也是青云剑失控的原因。
可这四轮坐骑却不知以何为动力,在这毫无灵气的大陆上竟然也能运行这么长时间而不知疲惫。
仔细看去,四轮坐骑中也并无任何活气,那刚才发声警告的究竟是谁?卜霖打了个寒颤,越发觉着这地方诡异至极。
*
远处落日逐渐消退于云层之间,夜色随之升腾而起。
探出去的一丝灵力迟迟未归,卜霖感受着自身灵力的消散,原本透明的身体逐渐开始显现出边廓,她看了看不远处仍旧徘徊探寻的四轮坐骑,心仿佛被放在热锅里油煎般难熬。
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越是不利。
卜霖内心沉重,觉着只怕今日是寻不到去往青龙山之路了。
现下只能先避开这诡异的四轮坐骑,找个山头隐匿起来,日后再慢慢寻找。
忍痛下定决心后,卜霖唤醒青云剑,控制着它一点点挪动着距离逃离此地。
可牵一发而动全身,勉强维持隐形的术法就要支撑不住,脚下的青云剑也开始歪歪扭扭不听使唤。
不远处的四轮坐骑像是听到了动静,朝着这边行驶过来探查异常。
糟糕,隐身术法快要支撑不住了,马上就要露馅,卜霖不敢想自己落入这四轮坐骑之手会是什么下场,难道连逃也没办法逃掉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探出去的灵力带着一丝微弱的灵气返回到卜霖手中,那灵气清晰指引着它的来源地。
好险,差点就要放弃,原本扑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
局势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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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霖顿时硬气起来,隐身术也不再费力维持了,索性显出身形,转而调用全部灵力控制青云剑跟随灵气指引。
尽管拉开了一段距离,但身后的四轮坐骑近乎在她身形重现的一瞬就做出反应,熟悉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卜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胜利就在前方!
只要找到这灵气所在地,自己分分钟恢复满血状态,又能生龙活虎地去上学了!
快啊,青云剑再飞快些!!!
事实上,不在绝境中逼自己一把往往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潜力。在卜霖身心俱疲的极限求生下,青云剑飞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等卜霖回头看时,那四轮坐骑早已不见踪迹。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她就感受到了极限削弱后的无力。她茫然地摸了摸干涩的嘴唇,自从学会吸收天地灵气后就再未感受过的饥饿感重新回归身体。
不过,那灵气所在地已经近在咫尺了。
只不过接近之时才觉察到这灵气十分微弱,但有总比没有好,只要找到一丝灵气,那顺藤摸瓜找到灵气充裕地还不是简简单单吗。
只不过,这灵气的来源地怎会如此怪异?
*
“各位市民朋友请注意,有一危险程度SSS级别的未知逃犯已窜逃到郊区的空中轨道附近,请发现此逃犯的市民朋友们积极联系警方,为共建和谐社会做出更好的贡献。”
“下面即将公布该逃犯的特征,18-25岁年轻女性,身穿青色长袍,脚踩银色金属制长剑……”
悬浮车上插播了一条紧急寻找逃犯的启示,李叔笑了笑,朝着身后面色平静的男人说道:
“不知道又是哪个疯狂科学家在研究新实验了。”
简牧烬点了点头,微微闭目养神。
跟李叔一样,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此行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突然,悬浮车侧面传来微弱的玻璃敲击声。
李叔以为像往常一样,悬浮车撞上了误闯进空中轨道的小鸟,他点开监控系统,探查具体情况。
可下一秒,他就被监控画面中的场景吓了一大跳。但多年的工作素养,还是让他很快恢复如常。
“简先生,您,您侧面的窗户旁有人。”李叔说道。
简牧烬顺着李叔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面色惨白如幽灵的生物将五指贴在车窗玻璃上,虚弱但坚定地示意他打开车窗。
简牧烬接过李叔递过来的监控系统投影面板,看清了车外的情形。
此时悬浮车中的寻人启事仍不间断循环着:
“18-25岁年轻女性,身穿青色长袍。”
他看了看监控投影下穿着青色长袍抓着悬浮车不放手的年轻女性。
“脚踩银色金属长剑,”
确实是踩着银色金属长剑没错。
“请各位市民朋友积极提供线索,协助警方将此SSS级别危险逃犯抓获。”
紧急插播播报结束,简牧烬与“SSS级别危险逃犯”隔窗相望。
他沉默片刻,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打开了车窗。
声音随着呼啸而过的空气涌入车厢,这位SSS级别危险罪犯有气无力开口道:
“这位道友,请问青龙山修仙学堂怎么走……”
2. SSS级逃犯
车厢中弥漫着沉默的气氛,卜霖抱着变回正常大小的青云剑,如老和尚入定般闭眼静坐了起来。
事情还要从前面说起。
几分钟前,看着面前匀速移动的“灵气来源地”,卜霖陷入了沉默。她想过在某个山头能找到隐匿的灵石,但万万没想到灵气来源于另一个四轮坐骑。
甩掉上一个无人四轮坐骑已经让她大费周折了,那这一个呢?会不会是陷阱?
听到远处传来的熟悉警报声,感受到自身灵力的耗竭,卜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压力。
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了,万一这坐骑之中真的藏有灵石呢,只能赌一把了。
她擦了擦额间渗出的冷汗,抿了抿越发干燥的唇,朝着“灵气来源地”飞了过去。
有人!这个四轮坐骑里面有活人!
卜霖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以及越发浓郁的灵气,可此时她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
高空中呼啸而过的风打乱了青云剑的飞行方向,她紧紧抓住四轮坐骑上的把手,待身形稍稳时,抬起一只手敲向车窗。
没过多久,车窗缓缓降下,卜霖看到了男人胸前悬挂的灵石,眼冒金光。
灵石,真的是灵石啊!看来这地方竟然有修仙者。
她虽修仙资历尚浅,但这位道友看着比她还弱,这道友修为看着跟普通人别无二致,可见在这空气中毫无灵气的地方修仙何其艰难。
不过,这人虽是修仙者,但却坐在这诡异的四轮坐骑中,实在让人难以放下戒心。
抢吗?要把那灵石直接抢来吗?
卜霖犹豫了,一方面她现在灵力耗尽,体力再透支下去只怕伤害根基。
另一方面,她从小在镇上的学堂接受正规修仙教育,从小到大长老就教导她要规规矩矩的修炼,不可以欺负弱小,更要守护普通百姓。
她看向男人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嘴角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最终有气无力开口道:
“这位道友,请问青龙山修仙学堂怎么走……”卜霖咽了咽口水,缓了缓气继续道:“可否、可否送我一程……”
算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这位好心道友让卜霖坐进了四轮坐骑之中。
静坐一会后,卜霖感受着男人颈间灵石散发出的微弱灵气,缓解了一些不适。
可这缓解如同一滴水融入干涸沙漠中,灵力与体力耗竭所带来的疲惫感,始终无法消除彻底。
她抱着青云剑,眼睛不小心瞥到灵石,内心的渴望再次被激起。
要抢来吗?只用一点灵气,只用一点灵气再还给他便是。
不是,她在想什么呢?哪有抢了人家东西用过之后再还回去的道理?
男人颈间的灵石如同沙漠中的绿洲,对此时的她有着致命吸引。她紧盯着灵石,从小到大学习的道德规范让她内心挣扎至极。
简牧烬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转过身去。
卜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身体坐正,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给,先吃点这个。”
卜霖的视线中闯入一双宽大温厚的手,手的掌心中躺着几颗包装完好的东西。
卜霖接过,心中的焦躁却没有减轻一丝一毫,她拆开包装,一股脑将圆球塞进了自己嘴里。
可下一秒,她又懊恼自己防备心太弱,想要将那不知是何小玩意的圆球吐出来。
“是糖,没毒,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简牧烬说道,脸上带着一丝既温柔又无奈的笑意。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浓郁香甜的味道在嘴中化开,也缓解了卜霖因体力耗竭所带来的焦躁感。
吃完了糖,卜霖心中的猜忌和怀疑转成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愧疚心理。
或许,对方只是一个好心的修仙新人。
既然他答应了将自己送到青龙山,自己就不该盯着人家的灵石,时时刻刻都想抢过来。
等去了青龙山就一切都好了,卜霖内心想明白了便不再纠结。
她抱着青云剑,如老僧入定般坐在座位上节省精力。
可下一秒,男人眼中的笑意消失,直白而略带审视地看向卜霖道:
“不过,你真的是从久悠州来的吗?”
*
夜幕已然降临,摩天大楼上硕大的屏幕立体投影了男人和女人们完美无瑕的精致面庞。
朦胧细雨模糊了这座城市的面容,而各色霓虹灯的闪烁又为朦胧赋予了梦幻又清晰的色彩。
来往身穿黑色工作装,打着联邦统一发放塑胶透明防酸雨伞,麻木地举着光脑的上班族们行走在亮起绿灯的人行道上,并不会被投影屏上色彩艳丽且拥挤的广告吸引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联邦Z0区发生一起恶意袭击事件,作案者携带金属管制品突袭了空中轨道和闹市区人行道,警方正在实施追捕行动……”
新一轮人行道红灯前,不知道是谁的光脑漏了音,播放出今天被顶上热门的新闻事件。
一身穿红衣的小女孩面色焦急,忍不住大声道:
“不,不是罪犯,是……是人类飞行者!”
人群中并未有人回应或认同小女孩的话,几句不满的嘟囔声响起,漏了音的光脑也很快恢复安静。
人行道中的绿灯再次亮起,行人再次涌动起来,红衣小女孩挤在人群中不知被谁撞了几下,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抓住旁边的柱子维持身形。
红灯亮起,小女孩倚靠着柱子,将身体站定。
她将伞倾斜,仰起头透过细雨看向空中悬浮车轨道,心情仍如几个小时前那般激动。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的此处,她第一次见到了仅仅记载在古书中的人类飞行者……
*
“是的,那里是我的家乡。这片大陆灵气稀薄,不适合潜心修炼。”
卜霖感受到了男人的注视,她睁开了双眼,语气比最初多了一丝耐心和善意。
“我的家乡灵气虽不如青龙山充裕,但很适合修炼,久悠州也开了很多正规的修仙学堂。不如这样,待我恢复后带你去游历一番,就当作是你送我回青龙山的谢礼了。”
简牧烬眼睛微微下垂,但又很快恢复如常。他眉眼带上笑意,像是很喜欢卜霖的提议。
“那自然是很好了。”他摩挲着灵石,低声道。
“什么?”卜霖回问道,她既没听清男人的低语,也不明白男人稍显低落的神色。
“简先生,卜……卜女士,目的地就要到了。”李叔打断道。
飞车在半空中盘旋一会后,改变前进方向,向下驶入指定停靠地点。
这就到了吗?卜霖心中感到一丝诧异,她并没有感受到周围充裕的灵气,难道是因为自身灵力耗竭,暂时封闭了感受灵气的通道吗?
“下车吧。”简牧烬看向卜霖,目光一如往常的稳重温和。
简牧烬打开车门,雨声与潮湿透过缝隙由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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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进车厢,他撑起李叔递过的伞,伸出手,邀请卜霖走下车。
卜霖稳了稳心神,到底是不是青龙山,她下车不就知道了吗。
她一手拿着青云剑,另一只手大大方方握住男人的手,走下车去。
车窗外视线较暗,简牧烬将伞倾斜于刚走下车的卜霖,随着彼此身形的靠近,两人视线交织时多了一丝不自然。
李叔撑伞站在细雨中面色犹豫,他握着另一把伞,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卜霖松开握住男人的那只手。
简牧烬微微偏头,错开两人相交的视线。他将伞交给卜霖,转身去拿李叔递过的另一把伞。
卜霖举着伞,透过朦胧的细雨,终于看清了此处的全貌。
算上刚才路上的时辰,现在应当正是夜晚,可此处却绚丽异常。
五彩斑斓的灯光如同绮丽野兽的皮毛,透过细雨闯入卜霖的视线。
她感官过于敏锐,以至于在接收到这一切熙熙攘攘的信息时就感官过载,还来不及细看,头就开始发晕。
她紧闭双眼,心里暗暗思忖,难道自己感知灵气的通道真的暂时关闭了?
这绚丽的场景建立起来,定是消耗了众多修仙者不知多少的灵力,只是这地方实在和清修的青龙山,联系不起来……
卜霖在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她并不想将这两个在空中搭救自己的人想坏。
定是李叔和简牧烬不知道青龙山的具体方位,所以先将自己带到了其他地方补充灵气吧。
她再次睁开双眼,调整视线朝着周围望去,只见一片霓虹中,一块亮眼的招牌十分显眼。
那招牌下几个衣着统一的人站在一处,衣着稍显高级的人正急声厉色地训斥着其他衣着普通的人。
“你还好吗?”男人一贯温和的声线中带上几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卜霖没有回答,而是眯起眼睛分辨着招牌上的文字。
她微微出声,小声念道:“警、察、局?”
也许是辨认汉字时过于全神贯注,也许是一切发生的太快没留给她过多清晰思考的时间,也许是朦胧的细雨掩盖了很多细节和动作。
李叔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招牌下面的警察们正在悄悄靠近。
变化几乎就在一瞬,卜霖察觉到危险气息后立马警惕要跑,但略迟一步,她已经被警察们包围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很快明白了过来,所谓空中搭救不过是幌子,她恐怕还留在这毫无灵气的大陆之中。
被欺骗后的愤怒升腾而起,身体的行动大过思考,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扯过男人颈间的灵石,惯性之下两人相靠更近。
视线再次交接,她看到了男人凑近时瞳孔猛缩了一瞬,也很轻易地看到了男人颈侧的红痕。
可下一瞬,明明呼吸声还不够平稳的男人,却紧盯住卜霖的双眼,神色复杂,但嘴角却意外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卜霖周身的气息越发凌厉,她看不懂他眼中的复杂,但这笑落在她眼中,更像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
见此情形,李叔焦急万分,却被警察拦住不让上前。
周围的警察神色也越发紧张,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激光枪,不断调整着对准卜霖。
卜霖看着温和沉默的男人,眼神逐渐变冷,声音中透着锐利道:
“倒是我小瞧了你。”
下一瞬,手再此用力,绳子断裂,散发着淡淡幽光的灵石被全部握在卜霖掌心……
3. 追踪算法
提问:如果掉落在未知领域、失去法力、还被追杀的话,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先找个山头躲起来规避锋芒,后面再从长计议啦。”姐姐笑着回答自己的瞬间恍若昨日。
是啊,自从幼时修仙以来,长老就反复叮嘱:
“千万注意,闯入未知秘境就犹如闯入异世之中,若是你的能力远远不足击败其中的邪物灵兽,那就找个安全的山头藏匿起来,等待同门搭救,或者积攒够力量后靠自己闯出去……”
卜霖疯狂奔跑在绚烂的霓虹之间,身后的警笛声一直响个不停。
她看到前面的昏暗小巷,闪身躲了进去,顺势踩着堆积的垃圾袋跳到不知是谁家的露天阳台上,将身体隐匿于杂物之后。
几分钟前,她将灵石捏成齑粉吸收全部灵气。
等不及灵气融进体内,就立马强行运气击倒了周围的一群人,逃了出来。
过往的学习经验让她明白,不要在自己虚弱的时候和敌人硬碰硬。
警笛声逐渐远去,卜霖抚着胸口松了口气,她靠着杂物缓缓坐在了地上,屏气凝神炼化灵气。
只是没维持多久,警笛就如同长了千里眼般,径直朝着打坐中的卜霖“狂奔”而来。
卜霖心下一惊,难道是自己找的“山头”还不够隐蔽吗?
顾不得继续运气和思考太多,卜霖提起青云剑,再次踏上逃亡之旅。
只不过,接下来她将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与几个撑伞的行人擦身而过后,卜霖躲避进不知名的主题店铺,与店里的机器NPC融为一体,警笛声逐渐远去。
几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响起。
拱形大桥的桥洞底下,卜霖捂着流浪汉的嘴巴与其面面相觑,警笛声逐渐远去。
一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响起。
了无人烟的垃圾场垃圾堆里,卜霖露出一双眼睛屏息凝神,警笛声逐渐远去。
30秒后,警笛声由远及近响起。
啊?
究竟是为什么啊?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山头”越隐蔽,却被发现的越快?
卜霖感受着体内因尚未炼化而到处乱窜的灵气,绝望且狼狈地奔跑在垃圾场的雨夜。
还有,到底是什么威力的雨水,落在皮肤上竟然会这么疼啊!
风声凌乱了她的长发,雨水打湿了她的面颊。
越是这样的危急关头,卜霖越是极力压制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雨越下越大,警车全速行驶在闭塞的垃圾场,警笛声如同雨夜中绵延不断的惊雷。
卜霖却一如反常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急驶过来的警车。她黝黑明亮的眼仁中夹杂着平静,在苍白皮肤的交映下多了几分冷漠。
开车的是个刚入职的年轻警官,尽管他知道在防窥玻璃下卜霖不可能看到车内的人,但却还是被盯得发毛,下意识踩下了急停刹车。
“咣咣”
警车在泥泞的地面上打滑,整个车尾甩了出去。
副驾驶的老警官一手抓着车侧扶手,另一只手尽力抓住年轻警官的肩膀帮他稳定身形。
但警车确如同失去控制般撞上一旁的垃圾堆,安全气囊应声弹出。
车灯在寂静的垃圾场中不断闪烁,警报声若有若无的回荡在暴雨之中,可刚才那抹青色身影却早已消失在黑夜。
“对……对不起,程队……”年轻警官惊魂未定地说道。
“不是你的问题。”程武说道,但他脸上的凝重神色却不比身旁年轻人少几分。
年轻警官第一次出任务不清楚,但他却很清楚,警车配备了联邦最安全的配套设施,哪怕是在极端天气也绝对不会像刚才那样失去控制。
“程队,要先回局里吗?”年轻警官很快整理好了情绪,他确认了警车可以行驶后问道。
程武没有回答,他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烟,夹在手中并未点燃。
他打开光脑,调出附近的监控,将画面投影到车载屏幕上。
总局监控系统中的最新算法可以预测逃犯的逃窜位置,大大节省了警方追捕逃犯的精力。
他有信心逮捕这个SSS级罪犯并得到赏金,就像前面几次越来越快的顺利找到她一样。
不出所料,熟悉的青色身影再次出现在车载的投影屏上,红色的监控标记显示着这人仍停滞在垃圾场里。
程武放大监控影像,只见那人如同雕塑般闭眼静坐在垃圾场黑色塑料棚的角落,外形虽被酸雨冲刷后显得狼狈至极,但周身却萦绕着一圈浅白的光晕,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在现代人中并不常见的气场。
“程队……这次的追捕本就是总局临时派遣的任务,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局里弄清楚罪犯档案,再叫些智能支援来辅助追捕吧。”年轻警官觉察到了程武的意图,担忧地说道。
他听说过队长为了奖赏不要命,但没想到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队长却仍想继续追捕行动。
“500米内有酸雨停靠点,到达停靠点后,你自己呼叫附近的AI辅助警车先回局里。至于这个逃犯,我自己去追。”程武将未点燃的烟扔出窗外,语气不容置疑道。
*
雨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地面,原本坑洼的地面在酸雨的腐蚀下变得更加凹凸不平。
从意外撞击到现在时间不过十几分钟,但谁也没有预料到监控屏幕中的人已经睁开双眼,透过掩藏在雨夜中的城市监控摄像,探视到了警车内的一切……
程武独自一人坐到了驾驶位上,将车子从手动驾驶切换到了AI辅助的半自动驾驶。
他刚一抬头就看到了车载投影已经花屏,智能监控系统提示着该单个监控摄像处于故障中。
他眉头紧皱,开车跟随智能监控系统的红色标记而行动,很快搜寻出了逃犯的位置。
但只不过几秒,新的监控屏幕再次陷入黑白花屏之中。
接下来如同重复般,红色标记迅速亮了一路,监控屏幕也随之陷入黑白花屏了一路。
程武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新算法的优势在于经过实际训练后,定位逃犯的功能只会变得更快和更加准确。
他放弃车载投影,将光脑连接到耳后的意识接口中,跟随投影在眼前新出现的预测红色标记定位,全身心放在追捕行动上。
下一秒,青色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智能算法预测的监控之下,这块提前预测的监控屏幕并没有被损坏,程武松了口气,在高压追捕下不由得松开紧皱的眉头。
只不过还没放松多久,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透过光脑的虚拟投影屏朝着程武看来。
那双眼睛像是担心人类之躯柔软脆弱而极力压制着怒火和威严,饶是如此,程武的身体也立马僵直到动弹不得,一时间失去了对车子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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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那间,身体和意识之中只剩下了本能的恐惧,那是一种来自基因中的远古警告。
漆黑的瞳仁仿佛贯穿在他的意识之海,不停在其中转动游荡。
他的整个脑袋像是被塞满了千斤重的铁坨,又像是不断叠加轻薄却又密不透风的万斤棉花,脑中的意识不断拉小又放大,仿佛整个世界随时会在眼前消失。
“警报,警报,车辆失去控制,AI辅助系统将接管车辆行驶权。”
“3”
“2”
“1”
啪,程武在即将陷入无意识时一把扯下耳后连接光脑的接口,漆黑的瞳仁消失在脑海中。
他仿佛溺水之人般大口地喘息着,胃酸不断痛苦地向上翻涌,口水和眼泪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检测到车内生命体存在异常,即将开往附近医院进行全面检查。”
“砰”
程武回过神来,想控制方向盘,身体却不受控地撞在一旁的车门上。
他颤抖地伸出手,用力按向关闭AI辅助系统的按钮……
*
烦,好烦…….
这些奇怪的人好烦,就像不知疲倦的苍蝇和蚊子不停在耳边萦绕,捏死,捏死虫子,捏死虫子就不会再烦了……
“轰隆隆”一道雷声跟随闪电疾驰而来,卜霖浑身激灵,哗啦啦的雨声重新在耳边响起,逐渐变得清晰。
她茫然地看着大雨下身旁未知建筑的废墟,只觉着莫名。
她不是在垃圾场炼化了灵气,觉察到了隐藏在不明器械中的窥视,一路销毁窥视器械,并且最后还极为克制地以窥视器械为媒介,释放灵力威压震慑了一下不停追自己的人吗?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好奇怪,好像有什么重要的记忆消失在脑海里了。
不过还好已经吸收炼化了灵石中的全部灵气,现在她终于可以重新踏上寻找青龙山之路了。
“青云剑,出。”卜霖兴奋道。
她晃了晃手掌,还是没有感觉到熟悉的剑柄触感。
难道是因为这奇怪的雨下得大,影响到自己的发挥了吗?
卜霖环视一周,找到了只剩一半的残缺凉亭,走进凉亭中避雨。
这次她擦了擦潮湿的手掌,小心翼翼呼唤道:“青云剑?出。”
几缕微小的灵力从掌心溢出,可很快那灵力消散在黑夜中,不见踪迹。
“啊?”
卜霖长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掌心不断消散的微弱灵气,发出疑问的声音。
半晌后,她终于意识到一个严峻的事实,好不容易炼化的灵力又被她给全用完了。
且重金打造的唯一法器---青云剑,丢了。
且身体耗竭感席卷而来,肚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嚎叫。
苍天神,大地神,体面修仙了十几年,风光考上修仙最高学府---青龙山修仙学堂。
一朝入学路上的迷途,流落到危机四伏的未知世界,失去法力,失去武器,请重新定义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磨砺心性。
卜霖苦笑扶额,这下才算是彻底领略到了长老嘴中修仙路上的绝望。
只不过,别人的修仙路是历经千辛万苦心态锤炼最终修成正果。
而她这个路,则是入学路上的迷路,哈哈(苦笑),怎么不算是另一种别致的“修仙路”呢。
4. 黑影怪
阳光透过树叶的阴影,洒在睡在吊床上的卜霖脸上。掉落的花瓣轻拂过她的面颊,唤醒了她朦胧清闲的睡梦。
“长老,修炼的时辰到了吗?”卜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一阵带着凉意的轻风吹来,彻底唤醒了卜霖的思绪。
她睁开双眼,意识到这里没有长老、没有明媚阳光、更没有摇曳在南风中的枝叶。
只有一轮半显不显的黄日挂在阴沉沉的天空上,映照着身旁一片混凝和钢筋的废墟,以及头顶破败不堪的凉亭顶。
卜霖撇了撇嘴,捡起地上散落的半截细钢筋,发泄般在透明空气中抽打了半天。
她蹲下身,失意地拿着细钢筋在废墟上划来划去。
不知道这废墟之外还有没有人在追捕自己,但体内的灵力已经耗尽,青云剑也弄丢了。
咕,肚子不满意地响起,饿,好饿啊。
不管了!先找口饭吃再说!卜霖站起身,丢掉手中的半截细钢筋。
她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大步穿过大块的废墟碎石。
走出这片废墟后,她看到了前面被高大铁栅栏围起来的荒废乐园,里面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
卜霖视线下移,看到了铁栅栏角落边上足以容纳一人通行的大洞,又看到了荒废乐园旁边成片的灌木丛和蘑菇,她咽了口口水,义无反顾地走进这片荒废乐园里……
*
时钟指针转到7:10,林兰准时起床,走出了黑暗封闭的卧室。
她打开客厅的灯,拉开窗帘,看到了零星几辆行驶在空中轨道的悬浮轿车。
这是她五年前为女儿买的53中层临街房,虽然地理位置偏远又临近空中轨道,但胜在上午阳光正浓时和傍晚夕阳落幕时,客厅里能挤进来几缕阳光。
林兰敲了敲女儿的房门,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林兰叹了口气,打开门走了进去,关了女儿卧室里的小夜灯。
“然然,起床了。”客厅灯光撒进女儿的卧室,林兰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睡颜,声音不由得放缓道。
林然然揉了揉惺忪睡眼,上一秒她还在梦中和漂亮姐姐一起踩在宝剑上遨游天际感受清风吹拂,下一秒那清风化作母亲的轻抚。
她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母亲一张一合的嘴巴,惊恐却一瞬间席卷了全身。
声音,声音再次完全消失了,耳中世界再次变得空洞。
林然然惊惧地大叫了起来,豆大的眼泪顺着连不成词语的声音一同蔓延出来。
她想听到自己的声音,可无论再怎么大声呼救,声音却如同湮灭在真空般消失不见。
“妈……妈……妈妈……”林然然崩溃地向母亲呼救道,声音绝望又无助。
她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嗓子,她紧紧抓着母亲柔软的衣角,生怕自己面前的唯一依靠也随时会离开自己。
林兰瞬时明白了女儿的异常,口中的话却如同石头般生生噎在喉咙中说不出来,眼泪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林兰颤抖着去检查女儿的助听器,仍在正常运行,又是心理障碍吗?
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争吵吗?难道是那个飞在空中的莫名女人吗?难道是因为自己没照顾好然然,让她受到了外界的刺激吗?自己是不是没有保护好然然……
“咚咚”不耐烦的敲墙声音响起。
“管管你家孩子吧,能不能别总是突如其来的犯病啊!”
楼层之间隔得太近,楼道的隔音设施做的并不好。林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一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轻拍着孩子的背。
“然……然然,听妈妈说,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好吗?”
林兰看着女儿惊惧交加的双眼心痛万分,她将女儿拦在怀中,慢慢安抚孩子的情绪。
哭喊声慢慢变成了小声的呜咽,最终变成了偶尔的抽泣。
林然然在抚慰中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离开了林兰的怀抱,顶着红彤彤的双眼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小白板,一字一句地写到:
“妈妈,你去上班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林兰抹了抹眼角再次溢出的泪水,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她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起身走出女儿的卧室……
*
初夏的清风吹拂着小女孩散碎的头发,她倚靠着半高的灌木丛,边咬下妈妈备好的面包,边小声抽泣。眼泪不小心掉进嘴巴里,甜甜的面包也开始变咸。
“谁家的小孩躲在灌木丛里哭啊?”
林然然停止抽泣,她好像突然听到了声音。
林然然摇了摇头,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的耳朵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重新听到声音。而且这里是她偷溜进来的荒废私人乐园,平时根本见不到人。
林然然抽泣了几声,撇了撇嘴,继续委屈地吃面包。
“我说,谁家的小孩躲在灌木丛里哭啊?”
耳中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可林然然却浑身泛起了冷意,不会是荒废私人乐园的主人回来了吧?
林然然蹑手蹑脚地起身离开灌木丛,但却被面前的人抓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入您的私人领域的,对不起……”
林然然紧闭双眼,任凭处置,可除了手中面包被拿走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看到了昨天还飞在天上的漂亮姐姐,此刻正活脱脱站在她的面前!
“这是报酬。”卜霖晃了晃手中的面包,无赖对着面前的小孩笑道。
*
“所以你是说,古书中,甚至可能是杜撰出来的神话中,才存在会御剑飞行的人?这里几百年来都没有一片叫做久悠州的大陆?更没有青龙山咯?”
“是的。”林然然点了点头,她将光脑上搜到的百科投影到卜霖面前,眼睛亮亮地看向卜霖。
卜霖吃掉最后一口面包,越发觉着自己不是穿越到了异世就是穿越到了后世,否则昨晚怎会遇到那么多奇怪的人和奇怪的景观,以及眼前伸手可见却无法碰到的透明影像。
“所以,漂亮姐姐,黑影是什么啊?”林然然朝着卜霖问道。
虽然她不明白漂亮姐姐为何一直伸手去抓光脑投影,但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哦,那个啊,小事一桩。”卜霖摆摆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她总不能吓唬异世的小孩,说她刚才看到有个黑影怪趴在她背上向她耳朵吹气,然后被她抓住一把捏碎了吧。
长老说过的,没有修行的普通人根本看不到未化形的精怪,那化形的精怪又极为少见。
所以,要帮普通人解决问题,但又没必要让人知道的太详细,免得徒增他人烦恼。
“咕咕……”
肚子再次不争气地响起,卜霖蹲下身,随手拔起了灌木丛旁的蘑菇,拍掉上面的泥土,试图塞进嘴巴里。
“不是,漂亮姐姐,这个不能吃,这……”林然然焦急道,虽然她心里不知道卜霖为什么会薅地上的蘑菇吃,但还是决定鼓起勇气提醒她。
“想知道人类为什么会飞行吗?我可以教你。”卜霖将快到嘴边的蘑菇放下,突然严肃道。
她能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对御剑飞行非常感兴趣,或许可以暂时以教学为由头让林然然带着自己熟悉这里,总比现在被人追杀还吃不饱饭要靠谱。
林然然张了张嘴巴,眼睛眨了眨,像是被突然戳破了心事,脸“腾”一下子变红了。
“想,想学,”林然然点了点头,语气却有些拘谨道:“可是我的钱不多……”
“害,我当是什么呢,我不要你的银两,只要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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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我在这世界上的生存法则就行。你以后就直接叫我姐姐吧。”卜霖笑道,随手又薅了一把地上的蘑菇,刚才那点蘑菇可不够她吃的。
卜霖边薅蘑菇边慈祥地看向林然然,这孩子让她想到了刚学习修仙的自己,当时也是姐姐带自己入门修仙的,要是没有姐姐的耐心开导,她或许也不会走上修仙这条路。
想到这,卜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林然然的头,脸上挂起温柔的笑意。
“姐姐……”林然然欲言又止道。
“咳咳,”卜霖打断,不想在异世中突然煽情,她严肃道:“所谓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人体也如同五行般,与所在的环境相生相克。”
林然然眼睛发亮,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话,她从书包中拿出笔记本,边写边沉浸回应道:
“所以,姐姐的意思是人体就像一个精密的机器,在一定条件的作用下就会飞起来!”
“咳咳咳,不,我的意思是这地方克我,所以我暂时飞不起来。不过,你刚才是想说这个蘑菇怎么来着?”
卜霖突然感觉身体涌上一股恶寒,但却分辨不出是何缘由。她将手中蘑菇一把全塞进嘴里,安慰自己吃饱了就好了。
林然然将笔记放回书包,转头说道:“这里的人工合成景观蘑菇中含有剧毒,姐姐可以玩但不能吃……”
啪嗒,林然然手中的笔记掉在地上,卜霖手中剩下的蘑菇掉在地上,两人大眼对小眼。
下一瞬,卜霖口吐白沫,缓缓倒在地上,她伸手朝着林然然的方向,可还没来得及嘱托什么就两眼一黑,彻底昏倒过去。
不是,这地方果然克她啊!!!
*
“蘑菇吃了多少?”
“大概,有,有一把。”
“唉,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准备后事吧……”
卜霖意识模糊时听到了自己的“死讯”,她不知自己躺在何处,手脚也还动弹不得。
听到这庸医的结论时,她都要被“气活”过来了。
笑话,她卜霖从小到大什么没吃过,区区灌木丛下毫无灵气的毒蘑菇而已,再来十斤都不在话下。
啪嗒。
有一滴湿润的东西掉在卜霖手中,她停下了心中的吐槽,手指微微动了动。
“漂亮姐,姐姐?”
略显哽咽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是谁在哭?跟她刚才在灌木丛中听到的动静一样。
卜霖艰难地睁开双眼,看到林然然坐在自己面前,红彤彤略显稚嫩的小脸上不断淌出泪水,又像是害怕吵到周围人一样努力止住声音。
“我还活着呢。”卜霖说道,刚醒过来,她的嗓子还有些干涩。
“姐,姐姐,漂亮姐姐!活过,活过来了”林然然惊喜道。
可下一秒她的嘴巴却委屈地撇了起来,她双手不断擦拭着脸上的泪珠,可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他们说,说姐姐手上有酸雨腐蚀的痕迹,还有,还有极度营养不良,还有吃了很多有毒的植物,”林然然声音哽咽,语无伦次道“我已经,已经花完了光脑里所有的钱,但是吴医生说救不活了,我害怕,害怕你……”
“我没事的。”卜霖看着止不住委屈的林然然说道,她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语气虽然如常但心却软软的。
真好啊,虽身处异世但却有人牵挂她,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等等,她在想什么啊,远在久悠州的姐姐和长老从小到大一直也很牵挂她啊。看来这里的毒蘑菇比想象中威力大,她吃过后都快把姐姐和长老给忘了。
不过究竟是什么庸医啊,医术不精就罢了,还吓唬小孩子,骗小孩的钱!
“等着,我把钱给你要回来。”卜霖说道,她病恹恹地从病床上走了下来,神色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意。
5. 吴良诊所1
“叮咚”
呼叫铃声响起,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鬼鬼祟祟从会诊室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坐在黑色皮质座椅上,不耐烦地甩开簇拥在肩膀上的黑影怪们。
“叮咚”
呼叫铃声再次响起。
白大褂医生轻咳两声,按了下桌子上的按钮,会诊室的智能锁打开,尖细刺耳的声音响起:
“进来吧。”
眼神空洞的病人捂着头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呆滞地做到椅子上,喉咙里却发出急切地声音:
“吴医生,我的头好痛啊!“
一盏明亮的白炽灯顶在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头顶,他迅速抬头看了眼病人的体貌特征,低头拿笔快速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随后医生拉开了身前的抽屉,翻弄几下后,他的脸上露出神经质的紧张神情。
“小侯!药!药没有了!“他用尖细的嗓音喊了几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医生,医生啊!我的头好痛!“病人捂着头,脸上带着痛苦和麻木,执着重复的说道。
吴医生却仍维持着神经质的懊恼,他抓了抓耳后稀疏泛黄的头发,轻薄的嘴唇在黝黑面颊的脸上抖了又抖。
“药!我的药呢!“他站起身来,不停拍向会诊室的桌子尖声道。
“医生,头!我的头好痛!“病人眼神呆滞而空洞,但动作却更加急切,也随着对面站了起来。
吴医生蹬着原本就大到吓人的红棕色眼睛,抓了抓脸上莫须有的胡子,紧张又气愤地撕碎了刚写好的纸条。
他气急败坏地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病人,走出会诊室。
诊所大厅,原本零星几个还在候诊的人早已消失不见。明明还是白天,屋外更是亮堂堂的晴天,屋内却因照不进光而显得昏暗阴冷。
白炽灯充当着诊所大厅全部光亮的来源,此时正忽明忽暗地照在一个静坐在公共座椅的青袍少女身上。
“这就是你的药吗?”卜霖举着手中的陶瓷罐子,表情顽劣,眼神却透着凌厉道。
*
十分钟前,卜霖虚弱地从病床上站起来,只是刚恢复了些清醒神智,她就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个地方的不对劲。
明明是看病救人的诊所,可周围却萦绕着许多飘荡的黑影怪,甚至有几个正虎视眈眈地围着林然然,随时准备在林然然耳边吹气。
卜霖面色凝重,心下了然,这哪里是什么诊所,这分明就是某个妖物修炼的魔窟。
与正统修炼吸收天地灵气不同,非正统修炼是靠吸食世间万物的负面消极之物存活。
黑影怪是非正统修炼的产物,它既来源于万物生灵的负面消极能量,又可反作用于生灵万物产生恶劣影响。
天地之间阴阳平衡,有好的一面,就会有坏的一面。
在卜霖生活的那个世界中,既有灵物,又有妖物。只不过随着漫长时间的推移,灵气会日渐稀薄,妖物也会随之消亡。
可这个地方呢?
卜霖从意外闯入这里后,除了抢来的那块灵石,就再未感知到任何灵气,可黑影怪她却见得十分频繁,这个世界中的阴阳恐怕早已失衡。
“姐姐,你,你还好吗?”林然然担忧地看向卜霖。
“没事,你先到诊所外面等我一会,我马上就来。”卜霖耐心道。
她蹲下身,将身上青袍的袖口扯下,绑在林然然手腕上。
青袍乃是用重名鸟散落的羽毛缝制而成,妖物邪祟最是避之不及,有了这个,黑影怪就不敢靠近林然然了。
“姐姐,你不会有事吧。”林然然年纪虽小,但却很敏锐地发现了卜霖的异常,她轻轻抓住卜霖的衣角,眼中满是不安和担忧。
卜霖眼中溢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她半蹲着,捏了捏林然然红彤彤的小脸,说道:
“别担心,姐姐啊,这次可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
确认林然然离开诊所后,卜霖探查了一番诊所的结构。
诊所很小,进门就是公共大厅,左侧走廊有两间病房,右侧走廊有间会诊室。
左侧走廊的病房里没有人,右侧走廊的会诊室门被锁上。
卜霖走到公共大厅,看到有零星几个病人坐在大厅的公共座椅上。
病人们手中拿着呼叫单,脸上的神色仿若复制般,呆滞且麻木。
她看到了成群的黑影怪,或肆无忌惮地飘荡在病人的头顶上,或缠绕在病人的肩膀上,或趴在病人的背上,更有甚者直接抓住了病人的头。
卜霖叹了口气,撸起青袍袖子,走到公共座椅处,用蛮力一手扯开攀附在病人身上的黑影怪。
捏碎黑影怪后,她便装作工作人员,耐心告诉病人诊所要关门了,把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劝离此处。
所幸这个诊所不大,等候的病人也不多。这些病人被黑影怪腐蚀后反应也比较迟钝,大多被劝后就乖乖离开了。
“挤出来,快点挤出来,要不,要不,就该生气了。要不就该生气了……”
面色青白的年轻男人神色紧张地拿着医用托盘,推开诊所大门走了进来。他快步行走在空旷的诊所大厅,边擦掉嘴旁残留的污秽,边不停嘟囔着什么。
“喂,你要去哪?”卜霖看着年轻男人身上不停冒出的黑气,忍不住开口问道。
年轻男人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停止发出声音,将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面色凝重,低着头继续快步行走。
卜霖皱着眉,大厅里还剩最后一个被黑影怪抓着头的病人。那病人麻木地站起身,朝着右侧走廊的会诊室走去。
看着转进左侧走廊的年轻男人,卜霖咬了咬牙,没管最后一个病人,跟着年轻男人走了过去。
很快,年轻男人走到左侧走廊尽头拐角处不起眼的小门前。
他从裤子口袋中拿出黄铜钥匙,边神色紧张地向后张望,边用力转动着锁芯的齿轮。
“喂,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呢?”卜霖突然出现,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轻声道。
年轻男人被吓得跌倒在地上,托盘和钥匙也随之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他揉了揉耳朵,又揉了揉眼睛,一时间也分辨不清自己是不是又出现了幻听幻觉。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年轻男人声音颤抖地呢喃道。
他捡起地上的黄铜钥匙,艰难地站了起来,眼睛故意忽视掉身旁的卜霖。
年轻男人的额角渗出几滴冷汗,他拿着黄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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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的手颤抖个不停,明明应该要打开这扇门,可心里的恐惧却叫嚣着让他停止行动。
耳边的声音逐渐拉扯变形,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年轻男人紧紧握着黄铜钥匙,却始终找不到门前的孔洞在哪。
“唉,看来是被黑影怪腐蚀太久了,对不住,只能先把你打晕了……”
下一瞬,后颈的疼痛传来,男人彻底失去意识昏倒在地上。
年轻男人失去意识倒地那一瞬间,一只已经形成人类轮廓的黑影怪,从年轻男人的身体中抽离出来。
与医院中别处飘荡的黑影怪不同,这个黑影怪仿佛有意识般徘徊在男人身边不肯离开。
“让让,我要开门了。”卜霖捡起摔在地上的黄铜钥匙,不客气地说道。
人形黑影怪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被卜霖打出来的,它黑色的躯体抖动着好像在发泄愤怒,它模糊不清的黑色轮廓边缘不断向外涌动扩展,最终竟然变成几倍高的黑色巨怪朝着卜霖吞噬而来。
一瞬间,巨大的黑色包裹住卜霖的身体,拖在地上的黑色粘液不断蔓延开来。
脸上、颈间、手腕处,黑色阴影仿若尚未晒干的沥青,不断渗透着卜霖裸露在青袍之外的皮肤,窒息感很快便随着口鼻封闭后的束缚而来。
窒息幻觉中出现了一群红黑环层叠交织的硬壳虫子,那虫子不停蠕动着细密鲜红的脚爬满了卜霖的身体,淹没覆盖了她所有的感官。
“救救我,救救,我……”
虚弱无力的呼救幻听声拍打在卜霖耳侧,重复但却逐渐弱到就要消失殆尽。
就好像溺水之人知道了自己的宿命,放弃了抵抗和挣扎,顺从接受了越来越愚钝的感官和慢慢消逝的生命力。
紧张,害怕,无故被指责后的无力感等莫名情绪,瞬间席卷全身。
但很快,一股更为汹涌的愤怒情绪出现在卜霖体内,瞬间压制住了所有其他情绪。
咔嚓。
一只手冲破了黑影怪的束缚,朝着阴影外冲了出去。
随后那只手用力撕扯下附着在脸上的束缚,揪扯出了不断钻进自己身体中的整个人形黑影怪。
“滚啊!!!!!”
卜霖将最后一丝融入自己身体的黑影怪揪了出来,用力摔打在地板上。
她感受着体内涌出的愤怒,撑在墙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人形黑影怪缩成一团,变得与诊所其他弱小的黑影怪别无二致,它瑟缩在墙角,颤抖着一动不敢动。
卜霖眼神一冷,走到墙角,用力踩了黑影怪几脚,呼啸的呜咽声随着黑影怪的消散逐渐消失。
自从幼时学会吸收灵气后,就再也没有邪祟妖物敢近她的身。她活这么大,最讨厌的就是被邪祟附体之后的失控感!
可恶,要不是青云剑给弄丢了,怎么会轮到她亲自动手。
人形黑影怪被踩碎后,卜霖体内的愤怒情绪慢慢消退,可被黑影怪腐蚀时所带来的复杂情绪却久久无法荡平。
卜霖看了看手中散发着微弱灵气的黄铜钥匙,又看了看倒在地上面色沉重的年轻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人形黑影怪的记忆。
或者说,是被黑影怪附着后,这个年轻男人的记忆。
6. 吴良诊所2
“咔哒”
随着机械锁芯的转动,医院走廊尽头的隐藏小门被打开。
“这里,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侯、侯明?”穿着白大褂的吴良医生神经质地瞪着大到凸起的眼睛,对着侯明说道。
“您叫我小侯就行。”侯明回答道,他弯腰跨过低矮的小门,跟着吴良走进了屋里。
这间屋子很小,没有开窗,屋内只摆放了一张长桌,和几个置物架,置物架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陶瓷罐子。
侯明抬头看了看,他甚至觉着自己只要抬手就能摸到天花板。如果关上小门,这屋子里恐怕只会显得更加压抑闭塞。
吴良拿起置物架上的小陶瓷罐,他眼神紧张而略显不满的看了看侯明,又看了看没有关闭的小门。
侯明愣了一下,又很快心领神会,他走到门前,关上小门,拧上防盗锁。
咔哒,小门自带的防盗锁落锁,侯明满意的拍了拍手。
“还有防盗铰链!”
尖锐地喊叫传来,吴良将罐子放回置物架,仿佛跳脚般快步走到门前,一把推开侯明,将小门的铰链拉上。
吴良瞪着那双红棕色的凸起眼睛,愤恨地瞥了侯明一眼,随后又紧张兮兮地走回置物架。
侯明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气后,转过身。
只不过回头时,他却觉着关上门后,这间屋子果然变得更加压抑闭塞了。
*
“哇,我真想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要给我的工作间装那么多锁。如果真的为了安全,直接安装智能锁不好吗?”
下班路上,侯明拿着光脑在网友群里吐槽,群里聚集着各种跑来联邦Z0区找工作的年轻人。
“也许是老板奇怪的小癖好吧,这世道什么人都有。”网友A回复道。
“你找的是什么工作,还招人吗?”网友B问道。
“小诊所的工作,一共就我和老板俩人,应该不招人了。别提了,这份工作的内容太恶心人,要不是我签了雇佣合同和保密协议,付不起违约金,我是绝对不可能在这干下去的。”
“别这么想,朋友,一切都是为了攒钱装脑机接口。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网友B打趣道。
“是的,一切都是为了攒钱装脑机接口,加油吧。”
侯明输入最后一段话,还没来得及关闭光脑,就撞上了前面的路人。
“哎,你这人怎么走路呢?都快走我身上来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对不住,我刚再回消息。”侯明低头道歉,态度诚恳。
路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再继续纠缠下去。
“叮咚”
光脑提示音响起,侯明揉了揉越发沉重的肩膀,走到了街道稍微偏僻的角落,点开光脑信息。
“您的房租水电储蓄就要用完,请尽快缴费……”
侯明翻了翻一连串催缴的短信,只觉着烦闷不已。他的肩膀也越来越沉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了他的背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到了侯明,偏僻角落的灯光忽明忽暗,侯明咽了口口水,缓缓转头朝着身后的肩膀处看去。
“叮咚”
光脑提示音再次响起,吓了侯明一大跳,他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迅速朝着肩膀后面看了一眼。
什么嘛,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
也许是他干那份恶心的工作一整天,神经高度紧张,都开始自己吓自己了。现在都是科学社会了,哪还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
侯明点开新消息,是母亲发来的。
“工作找到了吗?实在不行就回家吧,你表姐说现在年轻人都不好在大城市找到工作……”
侯明皱了皱眉,没将信息看完就直接关闭了光脑,他将光脑塞进衣服口袋里,重新走上了回出租屋的路。
*
新的一天开始了,灰败的太阳半亮不亮地挂在天空上,整座城市显得阴沉沉的。
侯明站在诊所门口踌躇不前,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推开了诊所的大门。
诊所大厅中坐着零星几个呆滞麻木的病人,他们手中拿着挂号单,神情痛苦。
“02号病人请到会诊室就诊,02号病人请到会诊室就诊……”
没有人回应,呼叫器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叫着。
侯明脸上流露出迟疑的神色,最终他还是停下拐进走廊的脚步,走到大厅公共座椅前,挨个寻找手中拿着02挂号单的病人。
因为病人并不多,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02号病人,那是个神色忧愁但眼神空洞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和他母亲差不多的年纪。
“到您的号了,您可以去会诊室了。”侯明动了恻隐之心,他放软语气,耐心提醒道。
“哦……哦,谢谢……谢谢你,年轻人。”中年女人像是刚回过神来,她看了侯明一眼,眼神中泛着迟钝。
“不客……客,哎呦,谁啊?”侯明还没回答完中年女人的话,就感觉后颈传来一阵疼痛,他生气地向后望去,却见比他低了一个个头的吴良脸上更是神经质的愤恨。
“你,你迟到了!”吴良用力戳了戳左手手腕的机械表,红棕色的眼睛像是恨不得要瞪出来。
侯明凑近去看,只见吴良的手表指向9:01分,比规定上班时间多了一分钟。
侯明很想争辩些什么,比如他早就进诊所了,比如他刚才是在帮助病人。但对上吴良那张歇斯底里的脸时,侯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放弃争辩,沉默离开公共大厅,拐进走廊。
“还有,做好!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别多管闲事!”尖细的喊叫声从身后空旷的候诊大厅传来,那声音就像装了立体环绕特效一样回荡在侯明的耳边。
侯明低垂着头,从衣服口袋翻出那把黄铜钥匙,转动锁芯,打开小门,走了进去。
歇斯底里的尖细喊叫消失在耳边,侯明揉了揉沉重的肩膀,耐心关上小门,拧上防盗锁,最后将铰链挂上。
肩膀突然变得有些痒,侯明挠了挠肩膀,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将黄铜钥匙放进衣服口袋,戴上长桌上的医用防护镜和防护口罩,又双手戴上医用胶质手套。
他看了看摆在置物架上的陶瓷罐子,眼神变得颤抖且恐惧。
如果说吴良的存在只是让他感到厌烦,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工作才是让他真正感到恶心和惧怕的源头。
*
“你要轻轻挤压它的躯体,把挤出来的分泌液收集到这些透明小药瓶里,每天中午之前送到我的会诊室。”
吴良贪婪地看着放置在托盘中蠕动的虫子,他轻轻抚摸着虫子的躯体,仿佛在抚摸什么绝世珍宝。
侯明将放在长桌上的小陶瓷罐放倒,一条红黑环形相间的虫子摆动着密密麻麻的鲜红色脚,爬到了医用托盘上。
昨天吴良抚摸虫子时的陶醉神情还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中,侯明皱着眉,紧盯着这条颜色艳丽不断蠕动的虫子,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哪点会让神经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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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良陶醉其中。
事实上,明明昨天已经看过吴良的示范操作了,但今天真的准备上手去做时,他还是感受到了莫名的恶心和恐惧。
侯明的喉咙发干发紧,眼看虫子就要爬出医用托盘之外,他回想起刚才吴良说他上班迟到时候的歇斯底里,咬咬牙,闭眼直接抓了上去。
侯明左手摸到了虫子外边一圈坚硬层叠的硬壳,右手摸到了虫子柔软粘腻的虫腹。
虫子感受到外部的压力,躯体不断扭动变形,同时释放分泌液体。
侯明紧闭双眼,他甚至能感受到虫子挣扎时那细密纤长如绒毛般的脚,不停扫过自己的掌心。
那虫子分泌出的粘腻液体顺着他的胶质手套滴落在医用托盘上,发出微小的声响。
寂静,憋闷,恐惧,各种复杂的感受一股脑充斥在侯明的脑海里,他越是不敢睁开眼睛,越是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急促呼吸下喉咙的窒息。
过分放大的感官化身为想象的源头,不断在侯明脑海中编织出更多的恐惧。
肩膀,肩膀好痒啊,就像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停下来,就停下来歇一会挠挠肩膀的痒,等肩膀不痒了再继续工作。睁开眼吧,睁开眼吧,睁开眼看看吧,脑中的念头不断泛滥溢出。
侯明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睁开了眼睛,手中蠕动着鲜红细密脚的虫子不断挣扎。
侯明看到了虫子身上不断溢出的粘腻汁液,也看到了虫子挣扎时躯体爬满了他的整个手掌。恐惧化为实质性的视觉体验,生动展现在他的眼前。
胃中未消化的早餐不断向上翻涌,喉咙处越来越紧的堵塞感不停捏紧他的呼吸。
呕,侯明控制不住弯腰干呕了一声。
他将虫子扔进小陶瓷罐,盖上盖子,甩掉了手上粘腻拉扯的胶质手套,拉扯间右手不小心沾上医用托盘上的粘稠液体。
呕,胃中的酸液不断翻涌,侯明扶着长桌,忍不住又干呕了几声。
他用手臂擦了擦眼眶溢出的几滴生理泪水,急切地跑到小门前,用干净的左手扯开小门的铰链,拧动防盗锁,推着门把手冲了出去。
侯明快步跑到走廊的垃圾筒前,他抱着垃圾筒跪倒在地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好痒啊,肩膀还是好痒啊,他瘫倒在垃圾桶旁,右手不断挠着左侧的肩膀。
突然,左侧肩膀的痒意,变成了更为尖锐的疼痛感,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的清醒过来。
他扒着衣服转头去看肩膀,只见原本光滑平整的肩膀皮肤快速泛起了一大片红印。
他站了起来,发现原本正常的右手也红肿起来。
是不小心沾上虫子粘液的那只手,那粘液不是药,那粘液是虫子的有毒分泌物!
愤怒,莫名的愤怒出现在体内,这个吴良,竟然让自己做这么危险的事。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不管不顾地冲进另一侧走廊的会诊室里。
会诊室中的02号中年妇女病人正拿着吴良递过的透明小药瓶,刚准备放进随身携带的包中,就被冲进来的侯明夺走,将透明小药瓶摔在地上。
吴良惊惧交加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两人之间,视若珍宝般小心翼翼将透明小药瓶捡起,他指着侯明,尖细气愤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你!你!”说话间,手臂就要朝着侯明的头上挥去。
侯明一把抓住吴良的孱弱手臂,眼中是如何都阻挡不住的愤怒情绪。
“我不干了!等着我向媒体举报揭露你的恶行吧!”
7. 吴良诊所3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尖细的声音拍打在侯明耳边,将他从幻想中拽了出来。
侯明愣了愣,他看着自己正抓着吴良那孱弱的手臂,想说出口的话却被死死封闭在心中,如何都说不出来。
他想起保密协议上的违约金,想起一连串的缴费欠单,想起自己来到联邦Z0区势必要攒钱安装脑机接口的决心。
心里的底气逐渐不足,握住吴良手臂的力气也渐渐消失。一股若有似无的无力感顺着复杂情绪攀附在侯明内心深处,扎根发芽。
吴良挣脱出侯明的束缚,跳着脚,气急败坏地将手掌用力甩向侯明的头。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侯明偏过头,脸上迅速泛起了热辣的疼痛。
他的视线正好扫向02号病人那个中年妇女麻木不知所措的眼神,一股莫名的羞耻、屈辱,掺杂着些许委屈的情绪迅速爬满整个身体。
逃跑,快点离开这里,快点离开这里!
心中的声音不断控诉叫嚣着,侯明挪动着脚步,快步逃离了这里。
阴沉沉的乌云掩盖住灰黄的太阳,光脑弹出提醒,提示着市民联邦Z0区将于晚间下一场酸雨。
侯明麻木地走在喧闹的市区街道上,肩膀的沉重压弯了他的脊椎,他低着头,只觉着周围路人的笑脸突然变为嘲弄,不断地指责嘲笑自己。
好重啊,身体好重啊,就像吃了一吨秤砣,身体不断向下的沉重感就快要让自己透不过气。
“叮咚”
光脑提示音响起,侯明神经质地警惕扫了周围一眼,走到偏远的巷口。
确认周围没人后,侯明忍不住咬上左手指甲,他单手点开消息,是母亲发来的。
“吃饭了吗?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侯明继续啃咬着指甲,将昨天没看完的消息翻了出来。
“工作找到了吗?实在不行就回家吧,你表姐说现在年轻人都不好在大城市找到工作。妈手头还有点积蓄,妈知道你有志气想闯荡闯荡,但如果压力太大还是回家吧,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
“啪嗒”
拇指上被咬出的鲜血混杂着眼泪掉在光脑屏幕上。
突然,屏幕上的文字扭曲变形,红色的血迹犹如蛆虫的触角不断增添其中的恐吓。
“寄生虫!废物!!!!!!!!!!!!!!!”
血红色的惊叹号不断蔓延溢出,侯明惊惧地大叫一声,狼狈地瘫倒在地上,他颤抖着将光脑扔了出去。
随后便快速从地上爬起,他低着头,紧张地啃咬着指甲,鲜血和泛白的皮肉不断向外翻涌,侯明却毫无知觉般,眼神中只剩下惊恐和紧张。
“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我要攒钱,攒钱装脑机接口,我不是废物,我要攒钱,我要攒钱……”
侯明再次意识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出租屋里。他躺在狭小的床上缩成一团,窗外的酸雨不断淅淅沥沥地下着,树枝拍打在窗户上,犹如魔鬼的呼唤。
他啃咬着自己的手指,强行睁着眼睛不肯睡觉。因为只要一闭眼,陶瓷罐子中的红黑环节色虫子就会蠕动着鲜红细密的脚,爬满他的全身,让他喘不过气。
耳畔的嘲笑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前出现模糊的黑色幻影。
那黑色幻影一会变成02号病人的模样,一会变成母亲的模样,一会又变成吴良歇斯底里的神经模样,一会变成路人嘲笑指责的夸张笑脸……
窗外的酸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就像毫无尽头的酷刑,一点点如凌迟般折磨着侯明脆弱的精神。
酸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的太阳却意外高高挂起,将整个城市照的熠熠生辉。
侯明顶着黑眼圈,紧张地坐在吴良的会诊室里。窗外明明晴空万里,可诊所里却依旧阴冷灰暗。
“年轻人,吃不了苦,我能理解。”吴良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意,他眼中闪着精光道。
“保密协议中有写,无故旷工,工资减少一半,你可以回去继续做事了,中午记得把药送来!”
侯明麻木地点了点头,他走出会诊室,眼神正好对上了坐在大厅的02号女人,只不过这次,他没再多管闲事。
“以后不许吐在诊所里!!!!再让我发现,就继续罚钱!!”
尖细的声音从会诊室中传来,侯明抖了抖受到惊吓的身躯,低着头,手中拿着黄铜钥匙转进左侧走廊,走向那扇隐蔽的小门……
*
“咔哒”
随着机械锁芯的转动,医院走廊尽头的隐蔽小门慢慢被打开。
走廊的白炽灯光亮撒进封闭的小屋中,卜霖皱眉走到长桌前,拿起了长桌上尚未开封的陶瓷罐。
她打开陶瓷罐,看到了侯明记忆中的红黑环形相间的虫子。
那虫子缩成一个圆圈,细密鲜红的脚仿若毒刺般围绕在圆圈内里。
确实是条长得丑了些的普通毒虫,但也不至于让侯明如此恶心畏惧吧,难道是因为黑影怪附体后加大了侯明内心的恐惧情绪吗?
卜霖将陶瓷罐放回长桌,她暗自思忖间走到了置物架前,大小不一花色不同的陶瓷罐子摆在上面,粗略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仔细观察着,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其他几排置物架都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这些应该是侯明在工作时留下的痕迹,但置物架最上面一层的架子上却落下一层灰尘,像是从来没有被动过。
不应该啊,这里的置物架并不高。
以侯明的身高来看,分明是拿最上面一层的陶瓷罐最方便,为何反而在这么长时间的工作中他却一直弯腰拿下面几层的陶瓷罐呢?
卜霖随便拿了一个最上层置物架的陶瓷罐,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
她皱了皱眉,继续拿下一个陶瓷罐,毫不例外依旧是空的。
她继续打开最上层置物架的陶瓷罐,直到她拿起最深处的玄色花纹陶瓷罐,这罐子拿在手中的瞬间,卜霖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她将玄色花纹陶瓷罐放在长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陶瓷罐的盖子,只见微弱的灵气从陶瓷罐的母虫躯体中溢出,几颗淡黄色的卵围绕在母虫躯体身旁。
卜霖盖上陶瓷罐,面色凝重,她好像明白了吴良把侯明雇来干这份虫子工作的真实意图了……
*
白炽灯忽明忽闪照在候诊大厅,将原本就闭塞阴冷的诊所衬得更加昏暗。
“药!我的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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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喊叫声和拍打桌子的气愤声从会诊室传来,回荡在空旷的候诊大厅中。
不一会,一个面色黝黑,身穿白大褂的矮小男人从会诊室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愤恨和神经质的扭曲神情。
卜霖坐在空旷大厅的公共座椅上,她晃了晃手中的玄色花纹陶瓷罐,表情好像一无所知的孩童般顽劣,可她的眼神却透着冷漠与锐利。
“这就是你的药吗?”
干脆利落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吴良即将发作的愤怒谩骂。
吴良停住脚步,他注意到候诊大厅中的病人和飘荡的黑影怪消失不见。
“小侯,侯明呢?”吴良问道,但他的视线却如毒蛇般死死盯在卜霖手中的玄色花纹陶瓷罐上。
卜霖从公共座椅上起身,将黄铜钥匙从身侧拿了出来,朝着吴良眼前轻轻晃了晃。
“我猜你不是真的想找侯明,而是想要侯明身上的这个东西吧。”
吴良瞪着那双红棕色的眼睛,他伸手去抓卜霖手中的黄铜钥匙和陶瓷罐,却被卜霖闪身一躲,扑了个空。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这么急躁呢?是因为母虫很快就要培养成功了吗?”卜霖看着手中的玄色花纹陶瓷罐子,又漫不经心地瞥了气急败坏的吴良一眼,眼神中透着厌恶。
“给我!给我!!那是我的!!!!”歇斯底里的尖细喊叫声传来,被戏耍后的吴良彻底失去耐心,直接朝着卜霖扑了过去。
卜霖眼神一冷,将迎面扑过来的吴良踹倒在地上。修仙十几年,灵气吸入的不多,基本功她却练的扎扎实实,一般人别想轻易近她的身,况且这个趴在地上瞪着自己的吴良根本不是人。
“给你?给你去培养更多黑影怪吗?让你想养蛊一样创造出更多个“侯明”吗?“卜霖踩在吴良背上,愤怒地说道。
人形黑影怪腐蚀自己时带来的复杂感受仍旧清晰印在体内,她感受着侯明的紧张,感受着侯明的恐惧,感受着侯明压抑在心底的愤怒,甚至还感受到了萦绕在侯明心头带着他越陷越深的无力感。
“你,你,你到底是谁?”吴良眼神毒狠地瞪着踩在他背上的卜霖。
卜霖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道:
“用黑影怪腐蚀误闯入这里的病人神智,又嫌弃效率太慢,直接招来了为你做虫子工作的侯明。先是让黑影怪依附在侯明的身上,再用一层层锁链为侯明戴上狗屁规矩的“脚镣”,最后再让他每天和最恐惧的虫子相处在一起,用高压和莫名的辱骂把他逼到情绪崩溃……”
“我给了!“歇斯底里的尖细喊叫传来,”我给了那些病怏怏的人最宝贵的粘液,我给了侯明,我给了侯明钱!钱,他不是最想要钱吗?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卜霖脚下更加用力,痛苦的哀嚎声传来。
“你给病人的是毒药,至于你给侯明的?你甚至没有给他应得的那份钱。”
“你,你,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想要什么?你要母虫吗?你要钱吗?难道,难道说你要,你想要灵气?”吴良瞪着那双大到快要掉出来的红棕色眼睛,脸上却如同魔鬼般露出夸张殷切的谄媚神情。
卜霖眼睛黯淡了一瞬,她嘴里慢慢吐出几个字:
“公平,我要公平。”
8. 吴良诊所4
侯明年幼时想要的是什么?是新鲜的食物,是晴朗的天空,是受到委屈后妈妈抚慰的温暖怀抱。
侯明求学时想要的是什么?是试卷上漂亮的成绩,是邻桌女同学的青睐,是更多的朋友和更多的欢乐。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五年前脑机接口手术推出时,人们只要安装上小小的芯片,即便不用付出努力也可以获得更多知识,得到更多高薪工作的时候吗?
是一纸文凭最后变成一张废纸,想要扎根在大城市却没有门路的时候吗?
是不管怎样努力攒钱,接受各种奇葩工作,最终却仍旧够不上申请安装脑机接口的高额首付的时候吗?
侯明迷失了方向,就和每个迷失在联邦大城市的普通年轻人一样。
侯明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细的笑声从脚下传来,打断了卜霖的思绪。
吴良不断的抖动着他的身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虚伪,人类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至极!”他大声喊道,声音更加尖锐刺耳。
黑色的绒毛从吴良的脸上长了出来,蔓延到脖子上、手臂上,最终布满吴良整个裸露在外的身体。
“本来不想这么麻烦的,但既然你执意要跟我作对,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吴良周身散发出浓密的黑气,它的身躯不断扭曲躬起,一股升腾而其的黑色戾气直冲卜霖而来。
卜霖闪身躲过,那股黑色戾气直接掀翻了候诊大厅的公共座椅。
卜霖靠墙,将身体站定,终于在此刻看清了吴良的真实面目。
那是一只四肢爬在地上的黑狐猴,吴良虽已显示出真身,但身形却仍旧和人类别无二致,白大褂仍严丝合缝的穿在它的身上,看起来诡异至极。
“还给我!”尖细刺耳的声音穿过卜霖的耳膜。
卜霖皱了皱眉,如果自己体内还有灵气,那么对付吴良将会很轻松,可坏就坏在自己现在的这副身体除了还有一身基本功,其他方面都已经被消耗到极点。
用基本功手撕黑影怪还行,用基本功手撕化形妖怪,还是在自己身体各方面耗竭的情况下,打到最后肯定会损伤根基。
形势危急下,卜霖看了看左手的玄色花纹陶瓷罐,又看了看右手散发着更多灵气的黄铜钥匙,她没再犹豫,直接将黄铜钥匙收入青袍,将陶瓷罐的盖子打开。
“给我!只要你把母虫还给我,黄铜钥匙上面的灵气随你处置!”吴良四肢趴在地上,躯体却在卜霖打开陶瓷罐的那一刻更加紧张的躬起身来。
卜霖置若罔闻,眼中的冷漠快要溢出,她将虫子从陶瓷罐中拿出,抓在手里。
“等等!”吴良紧张喊道,它慢慢挪动着四肢,边说边小心翼翼靠近卜霖。
“这虫子只有很微弱的灵气,对你根本没什么用处!无论是研究实验还是研究新产物,这虫子身上的灵气都微不足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有很多钱,实在不行,实在不行这间诊所也可以给你,只要你把虫子还给我!”
也许是刚才被人形黑影怪腐蚀时,心底的愤怒被彻底激发出来;也许是手中虫子细密鲜红的脚不断扫过她的掌心,让她代入了侯明不断压抑的情绪。
她短暂忘却了长老的耐心教育,短暂忘却了姐姐的温柔提点,愤怒和不满的情绪不断喷涌而出。那愤怒与不满达到顶点后,竟然演变成了极致的冷静。
“灵气微弱,也足够打败你了。”
冷漠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候诊大厅中,卜霖顺着手掌不断吸纳虫子身上的灵气,那虫子逐渐放弃了挣扎慢慢瘫软在卜霖手里。
吴良看到卜霖吸纳灵气,一时竟怔愣在原地。
它原本以为,卜霖是某个想要霸占他提炼出来的灵气的亡命之徒,但事情似乎还要更加复杂,它还从未亲眼在这世界中见过会吸纳灵气的人类。
恐惧不断蔓延,瞬间抵过失去培养很久的母虫的悲痛感。
吴良瞪着那双红棕色的眼睛,逃,要赶紧逃,此时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它终于意识到黑影怪为何全部消失不见,它苦心修炼了这么久,不想把功力全部浪费在这里。
“哦?你这里也有窥视器?”
平淡冷静的声音响起,下一秒,候诊大厅角落里,闪烁着红光的微型监控器碎裂。
监视画面的最后一幕,定格在卜霖冷漠的神情和吴良惊恐的眼神上。
监视屏幕后面,一个身穿研究服的年轻女人无耐地笑了笑,她的视线落在卜霖的脸上,一眼看穿了她冷漠面具下心底翻涌的愤怒情绪。
“长大后,还真是,没有小时候乖了……”她低声呢喃道。
*
“轰轰”
一声巨响从耳边传来,侯明睁开眼,从混沌中醒了过来。他茫然地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从头到尾都蒙着细雾的噩梦。
他转过身,猛然看到了砸在身旁的白色招牌。“吴良诊所”四个大字明晃晃的摆在眼前。
侯明慌乱错愕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那招牌仿若张牙舞爪的怪物般,让他避之不及。
“醒了?”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侯明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个灰头土脸身穿青袍的女子正扶着诊所大门的门框,整个人散发这一股若有似无的威压感。
“姐姐!”不知从哪冒出的小女孩喊道,那小女孩朝着青袍女子飞奔而去。
“工资,还有然然的钱,都打到你的光脑上没?”青袍女子一边安慰着跑过去的小女孩,一边问道。
侯明愣了一瞬,慢半拍后反应过来青袍女子是在问自己。
他慌忙从衣服口袋取出了老旧的二手光脑,点了进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一百万联邦币?”侯明茫然地数着自己银行卡上的一连串零,慢慢瞪大了眼睛。他,他,他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还有这间铺子的转让证明,那猴、吴良说我没有什么联邦成人身份证明,暂时先转给你了,以后记得把铺子转给我!”
卜霖大剌剌地靠着诊所门外的柱子瘫倒下来,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肩膀,这副身躯可真是快让自己给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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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了。
“吴,吴医生呢?我的工资没有,没有这么多钱的。”
“跑了啊!狡猾的猴、吴良,趁我不注意直接跑了,不过我已将它打成重伤,不用担心它以后会继续兴风作浪了。”
侯明听得云里雾里,整个人还沉浸在看到那一连串零的震惊当中。
“等等,我,我的工资没有,没有这么多……”
“咕咕”
肚子的叫声打断了侯明的解释。
卜霖惆怅地揉了揉饿瘪的肚子,对还在试图解释清楚的侯明和担心的林然然吐出了五个字:
“饭,我要吃饭。”
*
幸福面馆的夫妻小店中,因为是刚接近黄昏的工作日下午,小店里只有三个坐在一起的顾客。
“面来喽。“老板将三碗刚做好的面端到顾客的桌子上,又将桌子上的十个空碗撤了下来。
老板开心地走到后厨,被一脸忧虑的老板娘拦住。
“那孩子已经吃了十碗面了,不会出什么事吧。”老板娘小声对着老板说道。
“哎呀,你管这么多干嘛,能挣钱不就行了嘛。”老板脸上满是喜悦的神色。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老板娘揪了下老板的耳朵,被老板嬉笑着打岔过去。
老板娘从柜台拿了瓶纯净水,走到正在大快朵颐的卜霖面前,将水拧开递了过去。
“姑娘,喝点水吧,这瓶我免费送给你。”
卜霖接过,脸上满是洋溢的笑容。
“谢谢老板娘!”卜霖中气十足道。
老板娘看着卜霖开心的笑脸和吃面吃的超级香的神情,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吃,慢点吃,咱们家管饱,可别撑到了哈。”
老板娘走到后厨,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下来,她戳了戳正在刷碗的老板,掀开帘子朝着卜霖指了指:“看那孩子吃得多香啊。”
“哎,不对啊,你不刚还说人家吃得太多了嘛。”
“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
卜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将两人的对话全部听了个清楚。
她笑了笑,喝了口眼前的水,没办法,五感还是和往常一样比常人灵敏很多。况且这对夫妻让她想到了久悠州质朴的叔叔婶婶们,她感觉心里暖暖的。
将后面端上来的三碗面吃了个干净后,卜霖终于觉着体力回升了上来,虽然虫子的灵气已经被她在打吴良时消耗干净,吃普通的食物也不会补充灵气,但现在吃饱后的她,身体已经比各方面耗竭时感觉好多了。
接下来,只要找回青云剑,再补充吸纳足够的灵气,再弄清楚自己是如何意外掉落这个奇怪世界之中的,那么回到青龙山修仙学堂就指日可待了!
吃饱了,果然思路都变得更加清晰了!
看着坐在对面始终欲言又止的侯明,卜霖将散发灵气的黄铜钥匙从青袍中拿了出来,拍在桌子上。
“说吧,你想问什么?”
侯明对上卜霖的眼睛,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你到底有多久,没吃过饭了?”
9. 吴良诊所5
“问重点。”
卜霖面色平静,声音没什么起伏,可莫名就让侯明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谢谢你。”侯明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地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卜霖具体做了什么,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继续浑浑噩噩地在吴良诊所待下去,只会迎来最可怕的结局。
或许卜霖也发现了吴良向病人贩卖虫子有毒分泌液的事?或许卜霖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替病人伸张正义,审判了吴良?
想到这,侯明看卜霖的眼神和林然然变得一样,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情绪,这个人,就像他小时候看得小说里面的,里面的,侠女!
侯明突然想到这么个词,虽然有些老土,但却精准概括了此时侯明眼中的卜霖。
“我没什么想问的了,谢谢你,谢谢你把我的工资要回来。”还有做了我一直想做但却始终不敢去做的事。
此时的“侠女”嘴角带上一抹笑意,有些自豪道:“这有什么,小事一桩。”
侯明看着上一秒还毫无表情的卜霖,此时显露出了几分寻常人自然的情绪,如果有尾巴,恐怕眼前这位“侠女”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对,姐姐,超级厉害的。”身旁的林然然也沾染到了卜霖的神气,两人拍手击掌,相视一笑。
“不过,”卜霖话锋一转,拿起桌子上的黄铜钥匙,对着侯明说道:“我要你用这个作为答谢我的报酬。”
侯明身为普通人看不到黄铜钥匙的灵气,但卜霖却很清楚这灵气的来之不易。
世间万物,阴与阳相生相灭,任何事物皆有利弊。
在卜霖那个世界,人类吸收炼化灵气的同时也会产生微弱的煞气,吸收的灵气越多,产生的煞气也会越多,最终修炼到一定程度,那煞气会成为修行者的心魔,越是强大的修行者越要承接更多的心魔。
同样,卜霖虽不知这个世界阴阳失衡的原因,但黑影怪作为妖物修炼的工具,在腐蚀人类心灵时也会产生微弱的灵气,越是强大的黑影怪越回催生更多的灵气,那灵气会附着在黑影怪腐蚀宿主时日夜相伴的物件之上。
卜霖也是在看到那条被注入微弱灵气的普通母虫时,瞬间明白了吴良的想法。那吴良恐怕想要用黑影怪催生出来的灵气,培养出更强大的母虫。
用高压环境日夜浸染侯明,让黑影怪吸食更多侯明的负面情绪,由此黑影怪化成更强状态的人形黑影怪,在腐蚀侯明时产生的微弱灵气附着在黄铜钥匙上。最后吴良再将黄铜钥匙上的灵气,转移到母虫身上。
至于侯明,在这过程中只会成为人形黑影怪的傀儡,失去意识,甚至是,失去生命。
“你拿去吧,我不想再见到那把钥匙。”侯明低垂着头说道,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低落。
“你确定?这钥匙会带来很多益处。”卜霖问道。
虽然黄铜钥匙上的灵气并不会对侯明有直接的好处,但长时间将含有灵气的东西携带在身上,不仅可以滋补身体,还能让种植的瓜果蔬菜长得更加鲜艳可口,让身边的动物更加健康强壮。
只不过卜霖她很需要收集这些灵气,寻找回去的路罢了。
“嗯,我想要的已经拥有了,如果那把钥匙对你很重要,那我会很高兴的。”侯明冲着卜霖笑了笑,那笑容就像侯明刚刚踏入诊所时那样温暖且充满希望。
*
黄昏的落日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晚霞透着温柔的色彩,预示着明天将是个大晴天。
夏日的晚风轻柔平等地吹拂在每个路人的脸上,卜霖穿着新买的衣服,拿着还没研究明白的光脑,第一次感觉自己稍稍融入了这个世界里。
虽然她这一下午没少暗中销毁藏在角落的窥视器,毕竟她可不想被追杀自己的人发现踪迹。
三人走到招牌仍旧砸在大门前的吴良诊所前,不,现在应该不叫吴良诊所了,毕竟这间房子现在真正的所属人是卜霖。
卜霖绕过那块晦气的白色招牌,三人走进诊所里,只见候诊厅的公共座椅毫无章法地散落了一地,原本还规整的房间彻底成为了毛胚。
“这下可有的收拾了。”卜霖摇了摇头。
“侯明,你去找那些病人的地址信息,然然,你找个干净的椅子坐下来,一会送你回家。”
“我去处理工作间那些东西。”
“等等,钱,那些钱还在我这里。”侯明叫住卜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那个啊,多出来的钱先转到然然那里吧,我的光脑告诉我,转移大笔资产和房产要先实名认证,等我明天去联邦总局申请个身份信息。”
“嗯嗯。”侯明不清楚为何卜霖会没有联邦身份,也许像那些非法转移到Z0区失去身份的黑户那样?他弄不明白,但他对卜霖有天然的信任感。
“等等,那个什么脑机接口多少钱。”卜霖问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也想装脑机接口吗?安装费大概70万联邦币,还有2000联邦币的手术申请费……”
没等侯明说完,卜霖就拿过侯明的光脑,输入25万联邦币的金额后,对着侯明的眼睛虹膜照了一下,将钱转到了林然然的账户上。
“75万联邦币,应该够了,留着吧。”卜霖拍了拍侯明的肩说道。
“哇,姐姐,25万联邦币,好多的钱。”林然然收到钱后激动地跳了起来,她这辈子还没有收到过这么一大笔钱。
“我会帮姐姐,保管好的!”林然然拍了拍胸脯,对着卜霖庄重承诺道。
卜霖捏了捏林然然红扑扑的小脸,朝着走廊深处的工作间走了过去。
侯明呆愣地看着卜霖的方向,眼睛里好像突然吹进了沙子,好痒,他揉了揉自己眼眶溢出的泪水,心里只觉着酸酸涨涨的……
*
“叮咚”
老旧的门铃声响起。
“谁啊,来了,别急啊。”
屋子里面的动静透过并不隔音的木门,朝着屋外传来。
“吱呀”
木门被打开,中年女人略显平淡的脸出现在门前。
“您好,我是从吴良诊所来的,之前给您开的药被查出来有问题,我是来给你退费收药的。”侯明不紧不慢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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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我这就去拿。”中年女人点头答道。
侯明将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划掉,经过一上午的努力,他快要把吴良卖出去的有毒分泌液全部收回来了。
“唉,说来也是奇怪,这药我买了之后就从来没有用过,就好像,就好像感觉到了这药有危险似的,不过前段时间我就跟着了魔一样,天天去买这药。”中年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她戴上老花镜,走到侯明面前。
“年纪大了,眼睛也有些花了。不过,小伙子你把这药收回去正好,省得我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东西。”中年女人将一堆透明小药瓶放进侯明递过的袋子里。
转钱时,中年女人推了推老花镜,朝着侯明的脸看了又看。
“小伙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啊?”
侯明对上中年女人明亮有神的眼睛,注意到了中年女人鬓角边微白的头发,微笑着摇了摇头。
“哦,哦,可能是我记错了,前段时间得了重感冒后,整个人就混混沌沌的。”中年女人收到钱后也跟着摇了摇头。
“那行,小伙子,以后再见了。”
木门随着中年女人声音的结束关闭,侯明揉了揉略微泛红的眼睛,想不明白这两天怎么变得越来越感性了。
他记得这个和她母亲年纪差不多大的02号病人,他也曾提醒过02号病人不要再吃吴良的药。只不过后来,只不过后来自己彻底失去心力,没有精力再去管别人了。
所幸,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一切。侯明笑了笑,眼睛泛起点点晶莹,内心涌现几分酸涩,他就是,他就是突然有点想家了。
*
空气中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道,吴良眼神不自觉朝着两边纯白无暇的墙壁望去。
“看什么看,快走!”身旁的保镖往前推了推吴良。
吴良睁着红棕色的眼睛,眼神里露出了神经质的慌乱,它抓了抓自己耳后的绒毛,又摸了摸身上脏兮兮的白大褂,感觉自己像是马戏团中被迫配合表演的猴子。
这感觉很怪,未化人形时没觉着这副躯体有何异样,化作人形适应了一段时间后,再被迫化为原型,它却觉着自己是被困在这副兽型躯体里了。
没办法,诊所战时,它断尾求生功力大耗,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化作人形了。不过幸亏它逃出来了,不然它还真不确定,自己能否在那个灵力耗光还继续暴捶它的恐怖人类手底下活下来。
“进去吧。”
沉闷的声音响起,眼前的白色大门被打开,身穿高级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揉了揉眉间,将医用口罩摘下。一张温柔恬淡的脸闯入吴良的视野,可动物本能的直觉却让它察觉到了危险,浑身战栗不已。
逃,要赶紧逃。
吴良转过身,却见白色大门早已关闭,它尖锐喊叫着不停拍打大门,企图寻找到一丝生机。
与那张脸十分相衬的声音在吴良的耳边响起,不慌不忙,音色沉稳而细腻。
“听说除了处理实验生命体,你还做了点别的事?不过也好,27号生命体消失了,就由你来填补空缺吧……”
10. 吴良诊所(完)
火焰焚烧在垃圾场的空地上,卜霖和侯明将透明小药瓶以及陶瓷罐里的虫子全部扔进升腾而起的火舌里,这工作太危险,卜霖没带林然然来。
火焰的温度弥漫在侯明周围,“嘎吱嘎吱”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那些前几天还让自己陷入痛苦的东西此时正被烈焰焚烧,但侯明的心中既没有报复的畅快感,也没有解脱束缚后的喜悦感,有的只是茫然。
“喂,想好以后去干什么了吗?如果申请安装脑机接口前还没有去处,可以来我店里过渡一段时间啊。”
侯明摇了摇头,当初想要的一切此时都唾手可得,可经过这一遭后他却不想继续被“只要安装上脑机接口人生就会获得幸福”的这种观念给裹挟着向前走了。
他想要什么,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侯明以前每当叩问自己时,内心总是会被各种各样复杂的外界声音浸染。这次他想停下来,问问自己在未来的人生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了,也不装脑机接口了。”侯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毕竟他以前总是动不动就把安装脑机接口当成唯一目标,突然改变了想法自己也有些不太适应。
“我想,我想回家看看,上次见我妈都忘记多久前了。我也想停一停,弄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他语气坚定道。
但对上卜霖的视线时,他刚说出口的话又开始变得有些动摇。
“你,你不会笑话我吧。我,我,你放心,那75万联邦币我不会动的,你什么时候想要了随时来拿。”
“已经给了你,就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卜霖摇摇头,语气平静道。
“更何况我不知道什么脑机接口,也不懂它对你而言的意义。但想来你之前为它肯吃那么多苦头,那东西在这世界上应该很重要。安装脑机接口也好,不安装脑机接口也好,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你的心想要什么,心,最终会告诉你答案。”
卜霖指了指自己的心,语气轻松道:
“况且你是真的愿意去看到自己的心,哪怕慢一些,哪怕迟一些,哪怕暂停一会,只要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愿意看到自己心的人永远不应该被嘲笑。”
“我的心吗……”侯明低声喃喃道,他看着飘扬起来的火苗,感受着这片天地的自由宽广。
几只鸟儿盘旋于天地之间,燃烧的火焰逐渐变小,侯明感受到了平静的情绪,没有悲伤,没有喧闹,只有永恒的平静回荡在心中,舒适祥和,轻松自在……
*
悬浮列车在空中轨道中高速行驶,卜霖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空中的这一幕。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卜霖不是在逃跑的路上,就是在打怪的路上,她还没有好好探索过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
“喂,然然,你看到了吗,这不是我的幻觉吧。”卜霖揉了揉双眼,发现那列车早已飞驰而去,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诶,姐姐没见过吗?”林然然对空中轨道飞驰而过的列车早已习以为常。
“上面那个就是空中轨道,不过空中轨道也有很多种,有专门行驶在联邦不同区的列车轨道,也有小型悬浮车行驶的专用轨道。”林然然耐心解释道。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般,停止了解释,转身看向卜霖。
“啊,对了!姐姐那天站在宝剑上飞的时候,撞上的就是悬浮车专用轨道的防护栏杆!”
“啊?”卜霖歪头愣住。
“悬,悬浮车?四轮,就是那个飞在空中的四轮坐骑吗?”卜霖一脸凝重道。
“嗯?四轮坐骑,悬浮车是有四个轮子没错,悬浮车的四个轮子是用来在陆地上行驶的。”
卜霖此时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三辆和自己有仇的悬浮车,一辆是恐怖的无人悬浮车,一辆是在垃圾场穷追不舍的悬浮车。
还有一辆嘛,卜霖咬了咬牙,忘记了第三辆悬浮车的特点,但脑中却填满了那人笑着的样子,想起来就有些不爽。
这个人就是假意空中搭救,实则想要陷害自己的悬浮车主人——简!牧!烬!
林然然疑惑地挠了挠头,不明白为何刚才还高高兴兴送侯明搭乘回家列车的卜霖,此时变得如此咬牙切齿。可突然,那神情又变得严肃,就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异样。
林然然顺着卜霖的视线看去,什么也没有发现,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卜霖姐姐,联邦政府就在车站附近,我们现在要去办理身份证明吗?”林然然将胡思乱想抛到脑后,提醒着卜霖准备下一项任务。
“今天先不办了,路我已经认下了,明天我自己来办就好。”卜霖看向林然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她没管林然然的困惑,拉着小女孩快步离开了车站。
*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简牧烬的视线落在爷爷桌前的照片上,只见照片上卜霖于漫天灰尘中脚踏宝剑腾空于天际,目光清冷沉稳而不失威严,仿若真的仙人降世。
他再次看到那张神圣庄严不容侵犯的脸时,眼眸微动,竟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怎么把事情闹得这样大。”
爷爷的声音传来,将简牧烬拉回现实世界中。
“对不起,爷爷。”简牧烬低下头道歉,打算将所有责问照单全收。
老爷子摆了摆手,脸上倒是并没有什么责怪的神情。
“罢了,谁都不能准确预测到这位的降落之地,我还听说灵石是这位主动夺走的?”
“是。”简牧烬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中的复杂神情。
老爷子轻轻吹了吹手中的热茶,微抿一口后,将茶放在了桌子上。
“尽管我们不能主动接近这位,但如今事情已经闹大了,能帮一把就去帮,不要和这位把关系闹僵了。”
“是。”简牧烬回应道。
“好了,你回去吧,记得把这东西处理干净。”老爷子站起身,将照片放在简牧烬手中,眼神清明而稳重。
简牧烬点头,将照片轻轻拿在手中,离开了这里。
悬浮车上,李叔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他用后视镜看到小心而珍重地摩挲着手中照片的简牧烬,脸上的忧虑又填了几分。
“老爷子,他,还好吧。”李叔忍不住开口道。
“嗯。”简牧烬言简意赅道。
“咱们,咱们没有间接,而是直接将灵石“交”到那位手上,会不会,会不会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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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怒了老爷子……”李叔沉不住气,将心中所有的担忧全部吐露了出来。
“不会。”简牧烬轻轻笑道,眼中溢出几抹温柔。
“既然已经产生了关联,那么,今后也许不会再像两条毫无交集平行线,哪怕接触的时间只有短暂的一瞬……”
李叔摇了摇头,完全听不明白简牧烬在说什么,只觉着老爷子一定将这孩子骂得很惨。不过被骂后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简先生还真是心理强大啊……
*
诊所大门前,卜霖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变化,她将林然然拉到身后,将手指放在嘴前暗示林然然噤声。
林然然微微点头,心领神会。
卜霖朝着诊所大门后的空地望了望,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拉住林然然,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诊所里。
灵敏的五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卜霖静下心来,没有感受到这间诊所中存在除了她俩外的其他活气,难道是自己过分敏感了吗?
卜霖紧紧拉着林然然,一间屋子接着一间屋子的探查,没有发现异常,直到两人走到了会诊室门前。
“吱呀”
门被打开,卜霖看着满地狼藉的会诊室眉头紧锁,她走进去,发现原本摆放在会诊室的屏风早已消失不见,而摆放屏风的位置上,地板凭空多出了一条细缝。
卜霖朝着缝隙探去,原本结实的地板微微颤动,不一会,一整个可以容纳一人大小的方形通道出现在眼前。
考虑到林然然还在这,卜霖将地板重新铺了回去,对着小女孩说道: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回家这几天最好先不要出门,戴好手腕的青袍带,不要摘下来,遇到事情记得用光脑立马联系我。”
林然然觉察到了卜霖的异常,眼中的担忧快要溢出,但对上卜霖坚定的神情时,她还是点了点头,不想给卜霖添乱。
“不过,然然,当初我晕倒在灌木丛时,有人故意接近你,把你引到这间诊所吗?”卜霖停下前行的脚步,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接近,一个小女孩又是如何带着昏迷的自己找到这间诊所的?
林然然顺着卜霖的提示,突然想到了什么。
“有!有个人在姐姐晕倒时突然出现在那个私人乐园中,那人开车把我们送到了这里,下车后我本来想感谢那个人,却发现那个人和车都不见了,我当时,我当时太着急了……”
卜霖摸了摸林然然的头,发觉自己的处境也许比想象中的更加艰险。
*
确认林然然家里很安全后,卜霖按下电梯,从林然然家的单元楼中走了出来。
刚出单元楼门,一个半透明的白发小孩就要走进去,卜霖停住脚步,语气漫不经心道:
“从车站就开始了,你还打算继续跟到哪里?”
白发小孩脚步微顿,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从卜霖身边走过。
下一秒,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抓住了它半透明的胳膊。
白发小孩瑟瑟发抖顺着手看去,正好对上了卜霖锐利的双眼和稍显顽劣的神情。
“喂,我一直都能看得到你哦。”
11. 小白
空无一人的公交车站牌下,卜霖朝身后看了一眼,只见一双半透明的白色耳朵微微耸动,从绿化带中露了出来。
“喂,我是让你不要继续跟着林然然了,不是让你开始跟着我。”卜霖朝着那双耳朵说道,语气中透着不满。
“嗖”的一声,那双半透明的白色耳朵缩回绿化带中,一动不动。
有两个行人走向站牌,卜霖无耐地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回到旷阔的马路上。
“您要乘坐的65路公交即将到站,请准备乘车。”
光脑提示音响起,卜霖将光脑塞进口袋,神情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不一会,无人驾驶的公交稳稳停在站牌前,缓缓打开车门,里面空无一人。
卜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如往常般销毁了里面的窥视器后,一脸凝重地低头走了进去。
进门的那瞬间,光脑的扣除零钱提示音响起,她找了个离车门最近的单人座椅坐下,紧紧扶住了面前的护栏。
没办法,虽然已经知道无人驾驶公交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公共交通工具,而且她这两天在林然然的引导下也乘坐过很多次,但她这个“异世之人”还是没有办法彻底适应这种无人驾驶技术。
“嗖”一道疾驰而过的身影从面前闪过,直奔公交车最后面的座位而去。
卜霖闭眼扶额,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
“喂,都让你,别,跟着我了!”
“啊?我,我们吗?”两个刚上车的行人诧异地看向卜霖,脸上显示出几分惶恐的神情。
卜霖睁开眼睛,正对上那两个刚上车的行人,她嘴角缓缓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将光脑从衣服兜里拿了出来,摇摇头道:
“不是,我在语音和朋友玩游戏呢~”
两个行人看着那张比哭还难受的笑脸,一个接一个地快步朝公交后面的座位跑去。
车门缓缓关闭,卜霖重新抓住身前的栏杆,十分庆幸自己之前在侯明的光脑投影小视频上学了几招——如何应对人际关系中的异常情况,虽然这个异常和她理解的异常不太一样就是了。
无人驾驶公交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卜霖抓着栏杆转头朝身后望了望,不出所料地再次看到了那双半透明白色耳朵。
那耳朵的主人躲在两个并坐的行人身后,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卜霖紧盯着那双耳朵,抓栏杆的双手不断握紧,下一秒,耳朵前排的两个行人不约而同地拿出了手中的光脑,似是在缓解尴尬的情形。
卜霖冲那两个行人再次挤出一抹笑容,朝着两人点点头后,将身体回正。
*
“嗡嗡”
无人驾驶公交平稳地停驶在站台,卜霖站起身,刚走下公交没多久,一道身影再次“嗖”的一下从身旁闪过,精准无误地扎在诊所不远处的杂物堆里。
卜霖看着那双一如既往藏不住的耳朵,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回诊所里。
诊所大厅中,卜霖将前两天买回来的伸缩床架支好,铺上柔软的床单被罩,简单洗漱后,她换上舒适的睡衣,一头扎进被子里。
没多久,她就懊恼地睁开眼睛,果然还是睡不着啊。她拿起床边放置的光脑,点开搜索框。
“如何应对跟踪自己的,无害生物?”
“如何委婉地警告XX不要再跟着自己?”
“如何处理无害的生物……”
卜霖在光脑中打下的字删了又填,填了又删,却始终都找不到让自己最满意的答案。卜霖一脸疲惫,第一次体会到了侯明光脑小视频中“人际关系”的心累。
“叮咚”
光脑的通知栏上多了一条天气预警通知,卜霖刚要划走,却在看清内容时立马点了进去。
诊所外的杂物堆里,半透明白发小孩蜷缩在角落中休息。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半透明小孩瑟缩着醒了过来,它在杂物堆中找了几个结实的纸箱,踩扁,用纸箱盖住了身体。
“啪嗒,啪嗒”
雨滴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慢慢腐蚀着杂物堆中的东西。
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的酸雨砸在地面上,穿透硬纸板,落在白发小孩的身上。
疼,好疼,白发小孩坐起来,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躲在杂物堆里,好像只要看不到半透明胳膊上被酸雨腐蚀过的红色印记,它就可以继续哄骗自己一点也不疼。
可下一秒,疼痛真的消失了,白发小孩抬起头,看到撑在它头顶的伞和卜霖略显不满的神情,清丽干脆的声音在白发小孩耳边响起。
“喂,下雨了怎么还不来诊所里。”
*
已是深夜,整个联邦Z0区笼罩在淅淅沥沥的酸雨中。
联邦Z0区警方总局的调查办公区笼罩在一股阴霾的氛围下,程武透过面前玻璃的反射看到了自己眼中的疲惫,以及身后仍在忙碌追查SSS罪犯行踪的同事们。
自从那晚他被不知所谓的力量“伤害”后,他就向总局申请了加入追踪各个SSS罪犯的部门。所有SSS罪犯的悬赏都是由这个部门下发到各个分局的,同时这个部门也是捕获SSS罪犯的主力。
申请很快通过,毕竟这个专门为SSS级别罪犯设立的部门常年缺少人手。
“别担心了,虽然我们找不到这个青袍罪犯的任何信息,但根据公共监控和私人监控被销毁的痕迹,该罪犯的行踪范围已经被缩小在一个固定区域里了。”身旁的同事喝了口咖啡,朝着程武说道。
“各位!根据周边市民提供的线索和这几天的追踪,已经可以准确将罪犯私藏窝点定位在一条郊区的商业街道上了!”不远处的技术部同事激动喊道。
程武脸上倒是没什么过分的喜悦与激动,他是这里唯一跟青袍罪犯打过交道的人,知道青袍罪犯比他想象中棘手很多,也许那人不会如此轻易落网。
技术部同事将图片投放在大家眼前的白屏上,一条稍显偏僻落后的公共监控被销毁前的商业街出现在大家面前。
“幸福面馆、永久超市、吴良诊所……”程武看着商铺低声喃喃道,明明很清楚对手有多强大,但他的眼中却还是透露出一旦逮到罪犯踪迹,就死死咬住不松手的偏执神情。
*
诊所中,卜霖将半透明白发小孩身上被酸雨腐蚀过的红印用药膏涂过,又将自己新买的睡裙套在了它的身上。
白发小孩的耳朵动了动,有些畏惧卜霖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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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忍不住想要克服恐惧亲近卜霖。
“你认识林然然吗?为什么要跟踪她?”卜霖问道。
白发小孩摇摇头,可没多久,它又困惑地点了点头。
“那你认识我吗?为什么要跟踪我?”
白发小孩点点头,可没多久,它又茫然地摇了摇头。
“算了,你叫什么?”卜霖问道,她顺手给白发小孩扎了两个小辫,拍拍手,满意看着自己的杰作。
白发小孩这次直接摇了摇头,任凭卜霖随意打扮自己。
“那就叫你小白吧。”卜霖愉悦道,这孩子就像刚化形不久的灵兽,只不过大多数灵兽都没它这么乖巧,这孩子身上也没有任何灵气或是煞气。
“嗯。”小白点点头,认下了这个名字。
“好了,小白,去睡觉。”卜霖说道,她还没带过灵兽,但她看到过其他人训练灵兽的样子。
小白听话地爬上一旁铺好的床上,自己盖好了被子。
真好啊,她卜霖也是有“灵兽”的人了,虽然卜霖不知道小白为何身体会呈现半透明的状态,也不知道这样下去是好是坏。
卜霖摇了摇头,觉着从今早送侯明离开Z0区,到下午意外发现会诊室中的秘密通道,再到晚上小白的穷追不舍,她今天的大脑已经信息过载,不能支持她继续思考下去了。
对了!那个被洗劫过的会诊室的秘密通道!卜霖差点忘了这么个事,抬起腿来就要朝着会诊室走去。
突然,手腕处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脑海中突然出现雨夜下自己耗尽灵力发狂销毁周围一切的画面,但还没来得及分辨清楚,那画面就从脑中消失。
“你,你要离开吗?”小白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卜霖愣了一瞬,朝着逐渐松开手的小白看去,只见小白半透明的脸上写满了不安,白绒绒的耳朵也耷拉了下来,但语气中却没有任何指望卜霖能留下来的希冀。
“不离开,我要去会诊室里看看。”卜霖揉了揉脸,耐心回答道,只当刚才的一幕是自己的幻觉。
“不,不去可以吗?”小白鼓起勇气,声音颤抖道。
卜霖睁开眼,发现小白瑟缩地靠在墙上。
它低着头不去看会诊室的方向,整个身躯微微抖动,就好像会诊室中有什么吃人的恶鬼般,让它畏惧不已。
“好,反正也不急,具体细节我明早再去看。”
卜霖回答道,她并未察觉到那通道有任何异常,之前粗略看过一眼,里面空空荡荡的。至于为何被“偷”呢,卜霖倾向于是吴良跑回来拿自己东西了。
也许是今天真的太累了,也许是想起明天还要去联邦总局办理身份证明,她从角落重新拿了一床被子,盖上后没多久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中……
深夜,万物寂静,一双绿色的竖瞳紧紧盯着会诊室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很多连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卜霖翻了个身,将腿搭在小白的被子上。
那双绿色竖瞳看着眼前睡得十分香甜的卜霖,眨了眨眼,绿色竖瞳变成圆瞳。
小白闭上眼睛,蜷缩起身体,它把手搭在卜霖的手指上,感到安全后慢慢舒展开蜷缩的身体,乖巧地睡去……
12. 被捕
经过了一晚上的布局,逮捕青袍罪犯行动即将开展。
根据程武过去逮捕其他SSS级别罪犯的优秀表现,和他的主动争取,此次逮捕行动仍由曾经接触过绿袍罪犯的程武带队。
如果说以往的罪犯被评为SSS级别危险程度,是因为他们到达了SSS级别的评判标准。那么这次的青袍罪犯,则是因为联邦政府规定的最高危险级别只有SSS级别。部门每个人都对这次的逮捕行动不敢松懈,尤其是带队的程武。
程武申请了最先进的武器和追捕工具,申请了一队全副武装的联邦总局特警队殿后,又申请了10个经验老道的便衣警官跟随他深入“贼窝”抓人。最终,为了确保周围居民的安全,他还申请了10个维护秩序的普通警官,以临时施工为由头疏散来往的居民车辆和人群。
看着总局空地前集结完毕的队伍,程武内心涌现出激动的神情,他已经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考虑了所有自己能控制的因素,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一切都准备好后,程武带着人将车停在了与商业街隔了两条路的人行道上。根据算法推算,青袍罪犯踏足此地的概率相比其他街道要低很多,能够确保逮捕行动不会打草惊蛇。
昨天夜里刚下过一场酸雨,地面上坑坑洼洼并不平稳。
正是清晨时分,不少看热闹的大爷大妈聚集在离警车不远的地方,猜测这些莫名闯入荒僻郊区的警方的意图。
“哎,大妈,前面这是在干嘛呢。”卜霖销毁了头顶的窥视器,咬了口走了两条街才买到的油条,朝着旁边的大妈问道。
“说是要施工,大清早就堵在这里了。”
“害,你懂什么呢,联邦又要推出新技术了呗,不知道这次又要花多少钱。”
“切,就你懂。”
眼看着身旁两个大爷大妈就要吵了起来,卜霖赶紧溜走了。她昨晚查过,这里有躺无人驾驶公交车能直达联邦政府。
“您要乘坐的112路公交即将到站,请准备乘车。”光脑提示音响起。
卜霖一路小跑,挤到公交站的上班族人群中,112路公交车车门打开,卜霖还没来得及销毁车里的窥视器,就被人群挤了上去。
她瑟瑟发抖地站在无人驾驶公交的车厢内部,眼前触手可及的全是低头刷着光脑的人,没有任何栏杆或扶手可以让她抓住。
“嗡嗡”
112路公交车启动,卜霖在车厢中间随着人群由着惯性左摇右摆,整个人欲哭无泪,没人告诉过她这个世界早上坐公交车的人这么多啊!
112路无人驾驶公交从程武带领的车队面前经过,一个负责疏通人群的普通警察走上前。
“程队,这辆车要拦下检查吗?”
程武看了眼车厢中拥挤的人群,又看了眼车上标记的各个站点,摇了摇头。
“着重检查从目标商业街中经过的车辆和人群,尽量不要影响到百姓的日常生活。”
“是。”普通警官接到具体指示后,开始组织其他警官设立定向拦截点。
程武再次看了眼行驶而过的112路公交,确信青袍罪犯肯定不会坐这辆拥挤异常的早高峰上班族乘坐的公交车。
那天自己驱车追捕都引起了她的不满,最终他还遭到了恐怖怪异的威慑伤害。若是青袍罪犯进了这辆公交车,说不定会把靠近她一米范围内的普通人都给炸了。
程武想象到那画面,面色变得凝重,越发觉着自己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了。如果之前那么拼命大部分是由于悬赏金的诱惑,那么这次行动,他是真的想要抓到青袍罪犯,守护好百姓。
此时被人群挤在车厢中,快要晕过去的卜霖:?
*
“有人吗?”程武轻轻敲了敲招牌消失的诊所大门,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敲了三次没有听到回应后,程武摆了摆手,一个便衣警官走了上来,三下五除二打开了大门上的锁。
程武摸了摸身侧被藏起的微型激光枪,在商业街游荡的几个便衣警官,随着程武走进敞开的诊所大门中。
进门的大厅放置着一张临时搭建的床,和两床被子,大厅左右两侧各有一条走廊。
程武走到床前,翻了翻,发现床周围摆放着一些生活用品。
突然,一抹白色的身影闪进左侧走廊,程武迅速拿出手中的微型激光枪,朝着左侧走廊跑去。
可走到拐角时,才发现左侧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
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程武蹲下身,将走廊拐角处的白色普通睡裙捡了起来,眉头紧皱。
二十分钟后,潜入诊所的便衣警官聚集在诊所大厅。
“左侧走廊三个房间内空无一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右侧走廊一个房间发现一个地下通道,但里面是空的,房间内也空无一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除了大厅,这间诊所没有任何其他家具器械,就像,就像是被搬空了一样,只留下了大厅中的这些东西。”
程武握紧拳头,难道他还是来迟了一步吗?不过,为何最日常的日用品没有被搬走,屋内的其他大件物品却被腾空了呢?这不符合罪犯逃窜的逻辑。
“报!报告程队!”一个普通警官出现在诊所大门前,气喘吁吁道。
“技术部刚刚发来最新消息,50分钟前我们所处的停靠点公共监控设施,被,被销毁了。”
程武心下一凉,暗道不好,难道自己组织的队伍早就被发现了吗?他不是没有预想过这种可能性,他深呼吸一口,稳住心神看向门口的普通警官。
“我知道了。”
“还有!还有……”普通警官大喘气道。
“还有?”程武顿时急了起来,他快走到普通警官面前,语气中透着不安道:“还有?还有什么,你快说啊!”
难道是队伍被青袍罪犯给血屠了?难道是周围的居民楼被青袍罪犯给荡平了?青袍罪犯的形象,在程武无穷无尽的想象中越发残暴了起来。
“还有,还有45分钟前112路无人驾驶公交车的监控被销毁,最重要的是,最近一次监控销毁时间在五分钟前,五分钟前的联邦政府大楼里。”普通警官传递完消息后,腿软地倚在诊所大门上。
“哦哦,没有伤亡,没有伤亡。”程武喃喃道,可下一秒,他反应过来脑中接收到的信息,差点腿软地瘫倒在地。
“什,什么?112路公交车?联,联邦政府,联邦政府大楼?确,确定是青袍罪犯干的吗?”程武心里很清楚最近的监控销毁事件极大概率是青袍罪犯干的,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时间太短,技术部同事还未确认……”普通警官回答道。
可程武脑中却已经不自觉上演着青袍罪犯各种恐怖袭击的血腥画面,整个人差点原地昏过去。
程武强行打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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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变得更加严峻,但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罪人,一不小心,彻底成为了联邦的千古罪人了。
*
工作日人满为患的联邦大楼里,卜霖顶着一头在公交车上被挤得凌乱头发,排在办理联邦身份证明的长队后面。
困,又困又累,大早上起床,在无人驾驶公交上被挤了将近40分钟,那感觉比以前凌晨被长老薅起来锄二亩地都累。
卜霖揉了揉困倦的双眼,打了个哈欠的功夫,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年轻女孩走到了自己面前。
“您好,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轻柔细腻的声音传来。
卜霖睁开双眼,语气也不由得跟着放软。
“就是这个,”卜霖指了指队伍最前面的牌子说道:“联邦成人身份证明业务。”
“好呢,您今天被抽选为幸运市民,这边有一个特殊通道为您单独办理这项业务,可以不用排队了。”年轻女孩维持着温柔的笑容,耐心解释道。
还有这种好事吗?卜霖突然想起前两天光脑上刷到的商家套路,脸上露出了一副“我都懂了”的神情。
“是不是你帮我提前办理,我要帮你在光脑圈里宣传一下啊?”卜霖笑眯眯道。
为了彻底融入这个世界,她这几天可是没少刷投影视频,不过联邦政府也来这套吗?
“是……对,没错,就是这样的。”年轻女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恐惧,但仍旧露出标准微笑耐心回答道。
卜霖将视线收回,这年轻女孩刚才的神情让她想起了侯明,她曾透过侯明的双眼了解到过这个世界打工人的不易,能帮一下年轻女孩就帮一下吧。
“嗯,谢谢你,我们走吧。”卜霖语气轻快道。
*
房间里,卜霖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
好安静啊,虽然自己的五感比常人敏感很多,但还是觉着这个房间好安静。
“具体业务还要再等等,我一会出去帮您催一下,您口渴了吧,先喝口茶吧。”对面的年轻女孩温柔道。
听到对面温柔的关心,卜霖很配合地抿了口热茶,但却觉着这茶的味道有些怪怪的。卜霖将茶放在桌子上,没想太多。
年轻女孩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后,朝卜霖点了头,离开了房间,关好了门。
困,这个房间中的温度很舒适,沙发也很柔软,她好困啊,睡一会,就稍稍睡一会吧。
*
“滴答,滴答……”耳边不断传来老式钟表走动的声音。
“犯罪伤人事件…..都没有吗?怎么……怎么可能……”模糊不清的男声从耳边响起。
卜霖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细密的防护栏杆,感受到了手上脚上沉重的镣铐。
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人看到睁开眼睛的卜霖,整个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又怎么了?”背对着卜霖的程武拉了把年轻人,语气不耐烦道。
“程,程队,她,她好像已经醒过来了……”
“不可能,我特意交代了联邦政府的工作人员,此人与社会严重脱节且身体素质极强,药的剂量都能放倒猛兽一整天了,不信你看……”程武摇着头,转身去看手脚都被新型锁链铐起来的卜霖。
下一秒,锁链被扯断的声音响起,眼中透着冷漠的卜霖与监狱外不可置信的程武面面相觑。
“跑,跑,程队快跑啊!!!!!!”
13. 负债八千万
“咔哒,咔哒”
卜霖不紧不慢地扯碎了手脚的锁链,等她彻底伸展开后,又慢悠悠地活动了活动酸胀的肩颈。
这一觉,她睡得很踏实,要是再来两碗幸福面馆的热汤面,她只会更加舒适放松。
看了眼铁栅栏外惶恐的两人,卜霖慢悠悠地找了个能坐下的地方,换了几个舒服的姿势后稳稳地坐了下来。
“说吧,把我抓来到底要干嘛?”
如果之前她还整日活在被追杀的恐惧中,那么现在她已经吸纳炼化了黄铜钥匙中的灵气,根本不怕对方能对她做些什么,索性把这当成是一个双方开诚布公对话的机会。
只不过,她的联邦身份证明还没办完呢,耽误她事了都。想到这,她又填了一句。
“现在几点了,联邦政府没关门吧?一会咱们谈完送我去办联邦身份证明哈。”
年轻人咽了口口水,不明白自己一个文员为何被架在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里。年轻人看了看坐在铁栅栏里悠哉游哉的卜霖,又看了眼门后十几个全副武装拿着激光枪的同事们,只觉着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咳咳,你因五天前携带金属管制长剑,恶意损坏公共悬浮车轨道被通缉逮捕……”
才五天吗?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卜霖都快忘记御剑飞行是什么感觉了。
“那个我已经修好了,为什么还要抓我?”卜霖反问道。
“咳,经过调查,空中轨道和被撞坏的人行横道确实已经完好无损,但是后面几天,你先后损坏警用悬浮车、荡平私人园林、销毁公共监控设施和私人商铺监控设施不下几百个,如果不及时缴纳赔偿费用,我将有权逮捕你。”
“你是说窥视器?可那明明是你追捕我的工具,为何不能销毁?你又有什么权利逮捕我?”卜霖站起身,疑惑地看向程武,眼中透着冷漠。
程武面色严肃,将随身携带的证件展示在卜霖面前。
“我的职责,就是逮捕你这种危害公共安全的罪犯!”
逮捕?罪犯?卜霖看清程武的证件后眼睛瞪大,她隐约听林然然提起过这个世界的衙门体系,不会现在这个地方就是羁押犯人的大狱吧。
“你们,是衙门的官兵吗?”卜霖看了看刚被她扯断的锁链,又看了看身前的铁栅栏,说话的底气越发不足。
“什么衙门官兵,这里是警察局!”
完了,完了,听这人说话的底气这么足,此处肯定就是衙门了,这下误会可大了!
要是让长老知道她把衙门的官兵当成追杀凶手,还不得把长老气到原地飞起。可是她也根本没想到,自己刚刚进入这个世界就被当成罪犯了啊。
“对不住,这都是误会。”卜霖抱拳,态度诚恳道。
遵纪守法,犯错就要挨打,这是做人基本的原则与底线。卜霖并不会以自己的无知为借口,随便糊弄过去。
“多少钱我都赔,现在就可以赔。”她还有25w联邦币,应该足够了,等她出去了一定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法律法规。
程武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好说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他根本没想过要放这人走。
先不说五天前那空中轨道和人行道是怎么迅速复原的,就单单那天晚上闯入他脑中那双转动的诡异眼睛,就已经足够说明眼前这人的恐怖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需要赔多少钱?”卜霖朝着程武问道,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人对自己的敌对。
“这位朋友,我究竟需要赔多少钱呢?”卜霖换了个看起来好说话些的目标,朝着文员问道。
“八,八千,八千万联邦币。”文员弱弱地回答道。
“什,什么,什么???”卜霖震惊道,实在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数字。
“八千万联邦币,不包含荡平的私人园林。”文员扶了扶眼镜,耐心说道。
“不是,我什么时候荡平私人园林了啊???”
卜霖听到肯定的回答后差点晕倒过去,她倚靠在墙上,仰天叹息,只觉着这个世界是真的克克克克克她啊!
*
监狱外,几个全副武装的特殊警官守在门口。
监狱里,卜霖蹲在地上欲哭无泪地画圈圈,整个人再没有之前那样神气。
好不容易收集了点灵气,重燃了能够回到原本世界的希望。可现在,她既拿不出八千万联邦币,这副身躯又被限制在了牢狱之中。
卜霖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不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忧愁气息。
要逃跑吗?一个能解当前之局的荒诞念头冒了出来。
以她现在的实力,扒开眼前的铁栅栏,撂倒门后的几十个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对付伤害他人的妖物时卜霖从不手下留情,甚至可以说是很顽劣地享受其中。但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呢?先不说长老从小到大的耐心教导,她自己都没有办法狠下心对弱小之人下手。
还是算了,就算逃出去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得整日活在担惊受怕中,东躲西藏,不得安宁。
罢了,所幸她修过仙底子好,活得比较久,她总归能顺利熬到出狱的那天,况且这里包吃包住,她也不至于再次流落街头饿肚子。
卜霖强行安慰着自己,可越想越掩藏不住眼中的悲哀神情。
她卜霖,还是栽倒这个世界手中了啊!卜霖将拳头轻轻砸到地上,两滴眼泪极具戏剧色彩的落在地面上,充分表达了她的痛心疾首之情。
“卜,卜女士,请跟我走一趟。”文员刚进门就看到了跪倒在地上捶胸顿足的卜霖,文员收了收脸上诧异的神情,认真说道。
*
一间可以容纳五六个人的办公室中,文员看了眼卜霖,对着手中的光脑问道:
“您真的不需要卜女士这边的赔偿了吗?”
电话那头,女人看着被圈禁在透明玻璃房中无法发出声音的黑狐猴,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耐心回答道:
“不用了,一个许久不用的私人园林而已,荡平了正好可以重新建。”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文员挂断电话,松了口气。
卜霖盯着桌子上的投影信息,对自己拆了别人的一整个园林毫无印象,但这园林旁边的乐园她倒是认识,这个乐园就是她遇到林然然的地方。
等等?卜霖突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记得那天晚上被程武追捕后,曾丢失过一段记忆,再次醒来时就在一片废墟里了。
在废墟的半边凉亭里睡了一觉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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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就走到了废墟旁边的私人乐园,在乐园的灌木丛薅了很多毒蘑菇吃。
所以,所以那片废墟之前是个园林来的吗?卜霖一脸凝重,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到底抽什么风,不仅拆了园林,还耗光了灵力,最重要的是青云剑还给弄丢了。
“这个私人园林和私人乐园都属于刚才你联系的那位女士吗?”卜霖突然面色严峻,朝着文员问道。
“是,是啊。”文员没有向卜霖解释的义务,但还是回答道。
“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卜霖看向文员,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不可以,这属于那位女士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文员严肃道。
文员继续说着什么,可她却没有心情再继续听下去了。
卜霖低垂着头,眼中却透出凌厉的神色。
在园林丢失的青云剑,在乐园突然出现送自己和林然然去吴良诊所的陌生男人,她很难不将这两条线索联系在一起。
这个私人园林和乐园的主人,也许早在暗中布好了局。
这样看来,昨天突然被入侵的会诊室,并非简单是吴良自己回来拿东西,吴良诊所背后也许还有更大的阴谋。
那地下通道中极有可能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趁她察觉之前,园林主人提前一步销毁了所有证据。
这一切,就像是有一双大手,在默默干扰着自己原本的行进轨迹……
“卜女士,卜女士,你有在听吗?”
文员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卜霖点了点头。
“好的,总之,你只要在这张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八千万联邦币就算全部偿还清了。”文员说道。
卜霖呆愣地看着文员,什么?怎么八千万就还清了,不会是幻觉吧。
“签在这里哦。”文员提醒道。
确认这不是在做梦后,卜霖拿过笔,迅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生怕文员反悔将文件收走。别管什么情况了,先溜了再说啊!
“好的,字已经签完,协议即刻生效。帮你偿还八千万的简先生在警局门口等你,提前祝你们合作愉快。”文员看向卜霖,脸上挂着一丝不苟的笑容。
“什么?哪个简先生?”卜霖脑中还缠绕着各种各样的阴谋线索,被文员请出办公室时,除了知道还完八千万了,对其他东西一概不知,早知道认真听文员在说什么了。
卜霖走出了文员的办公室,她感受着透过走廊窗户撒下来的月光与霓虹,第一次意识到自由是多么宝贵的东西。不管了,只要放她出去,让她干什么她都愿意。
警局大厅中,程武盯着活蹦乱跳的卜霖,眼中的阴霾如何都无法消散。
卜霖朝着程武看去,恶劣地吐了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没等程武反应过来,她就瞅准警局大门,欢快地跑了出去。
警局大门外,一个身形优越的男人站在招牌下,似乎是等人等了很久。
“你就是简先生吗?”卜霖问道。
她的心中已经确认,这就是帮自己还了八千万的人。有了这层关系,卜霖看这人的背影都觉着伟岸异常。
简牧烬转过身,夜间的月光和城市的霓虹色彩洒在他的身上。他看向卜霖,脸上带上那抹熟悉的温柔笑意。
“嗯,是我。”
14. 毒蛇还是狐狸?
“怎么是你啊,简牧烬,简先生。”卜霖咬牙切齿道,可脸上却强行露出一抹笑容。
命运真是开了好大一圈玩笑,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被简牧烬带到警察局门口,兜兜转转了一圈后,又是这个人在警察局搭救自己。
“好啊,好啊,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卜霖拍手道。
可下一秒,她就收起了脸上僵硬地笑容,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这些都是误会。”简牧烬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他伸手想要解释,却被卜霖一把甩开。
“谁家消解误会的方式是把人送到警察局啊!更何况,谁知道你这次救我,是不是又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卜霖愤怒地朝身后看了一眼,眼睛不小心瞥到身后“警察局”的巨大招牌。
“不是这个警察局的“警察局”。”卜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索性闭上嘴巴,将双手搭在胸前,防御地看着简牧烬。
卜霖也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生气,误闯到这个世界时她没生气,意外砸坏空中轨道时她没生气,被无人警车追赶时她没生气,甚至那天晚上被程武穷追不舍时她也只是觉着有点烦而已。
也许是因为简牧烬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搭救”自己的人?也许是因为一开始她错把简牧烬当成了同样的修仙之人?也许是当时太过艰险所以把希望寄托在了简牧烬身上,导致被欺骗后异常愤怒吗?
卜霖不知道,但是她在思考生气缘由的过程中冷静了下来。或许,她不该对这人生气,毕竟这人帮自己交了八千万联邦币。
“你说吧。”卜霖冷静道。
简牧烬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最终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卜霖没等他开口,就自己想清楚了。
“嗯,你不用告诉我了,我大概能猜到。你家里人肯定反复叮嘱过你,有事就要找警察。”卜霖思考道,她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长老也多次嘱咐过她,在处理与普通人之间的事情时,一定要去找衙门,不要自大地全部包揽。
卜霖想清楚后就没再纠结,她拍了拍简牧烬的肩,大方地说道:
“你做的没错,好了,我原谅你了。”
她转过身就要走,却被简牧烬一把拉住。
“哦,灵石和八千万是吧,这两样我都会慢慢还给你,放心。”卜霖朝着简牧烬点了点头,不想继续留在这跟他纠缠下去。
可手腕反而却被拉的更紧,卜霖转过身,一脸困惑地看向简牧烬。
“这次不可以直接走掉了,因为我们已经签好了协议……”简牧烬笑眯眯道,他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
她盯着简牧烬那张恰到好处的漂亮笑容,一股无名火再次升腾而起,这人,怎么总是能够以这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气到自己!
*
悬浮车中,卜霖抱紧双臂,一眼不发地看向车窗外。
从警察局出来到现在,她只感觉自己被一条柔软但危险的毒蛇给缠上了,这毒蛇收起尖锐的獠牙,软绵又轻柔地攀附上自己的手臂,看似时刻让步,但却步步紧逼……
“要谈谈协议的具体内容吗?”“毒蛇”开口道。
卜霖冷哼一声,嘲讽道:“这次你的车窗玻璃,倒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嘛。”
李叔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想起自己上次在空中接卜霖上车时,打开了防外窥玻璃薄膜。
“一次至少一百万,最多五千万。”简牧烬自顾自说道。
“什么一百万,五千万的,你的心眼有一百万个这么多吗?”卜霖继续冷嘲热讽道。
“任务,完成一次合约任务至少一百万联邦币,最多五千万联邦币,直到你还清八千万联邦币为止。如果你还想继续赚联邦币,可以无限次续约。”简牧烬看着卜霖瞪大的双眼,笑眯眯道。
“给,给我的吗?什么任务。”卜霖不淡定道,倒也不是钱不钱的,主要是她想听听什么任务。
“捕捉妖物,消灭黑影怪。”
黑影怪,妖物,简牧烬果然是这个世界的修仙者,怪不得他有灵石呢。
“期间产生的灵气,全部归你。”简牧烬不紧不慢道。
卜霖扶住身旁的扶手,怎么感觉自己还有些坐不稳了呢。好吧,她承认前面认为钱不重要纯属是自己骗自己了。
她已经是个成熟的修仙者了,联邦币和灵气,她全部都要!
“简先生,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合约的事,好说,好说。”卜霖握紧简牧烬的手,语气谦逊道。财神爷,这位可是财神爷啊!
李叔在悬浮车前排的后视镜中看到卜霖“谄媚”的笑脸,摇了摇头。怎么这位还有两幅面孔呢。
简牧烬看着被卜霖握住的手,脸上完美的笑容短暂地消失一瞬,取而代之的是眼中闪过的僵硬,和掩藏在碎发后面的发热耳朵。
卜霖觉察到了对方的不自然,轻咳一声,感受到了氛围的奇怪。她将手松开,总觉着车里变热了。
可下一瞬,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的手重新牵起。
卜霖诧异地看向简牧烬,却正好撞上那双初次相遇时就让她印象深刻的琥珀色眼睛,眼睛的主人眼角弯起,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比以往每次都要真心实意。
“合作愉快,卜霖女士。”他开口道。
好漂亮的眼睛,卜霖任由对方摇晃自己的手,呆呆地跟对方握手示意。毒蛇,不,不像毒蛇了,这人弯起眼角时,像是一只毛绒绒的小狐狸……
*
夜晚的霓虹逐渐消散,悬浮车高速行驶在空中轨道,车窗外的繁华城市夜景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荒凉废弃建筑。
很快,悬浮车开到了空中轨道的尽头,卜霖诧异地看着悬浮车由高空逐渐下落,整个人的心情分外激动。
她驾驭过青云剑,也同别人一起坐过灵兽。可这种完全不用消耗灵力,单纯依靠科技就能随意飞上飞下的悬浮车,她亲自体验时确实是震惊到了。倘若她的世界也有这种东西,那大家就能少消耗很多灵气。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这次的考验并不会为难你,只是为了测验你的能力。”简牧烬说道。
“与考验无关,我的家乡这几百年来,灵气日渐稀薄。当灵气终有一天彻底耗尽时,没有科技的支撑,普通百姓的生活只怕是会很难过了。”卜霖呢喃道,脸上布满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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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细翻阅过这个世界的地图,与她之前世界的九州构造截然不同,所以她猜测,这里不是她世界的后世,而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异世界。
“我倒是很羡慕你所处的世界,科技可以慢慢发展,可灵气却……”简牧烬没有继续说下去,额间的碎发掩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放心啦,等我找到回去的路,一定会带你回久悠州玩,那里有很多正规的基础修仙学堂哦,若是你的天赋足够,说不定会被录取。对了,我还可以学习这个世界的科技,这样等我回去就能给百姓们带来更多的便利了!”卜霖打了个响指,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嗯。”简牧烬看着卜霖的笑脸,也被感染到。
“简先生,卜女士,我们到了。”
悬浮车缓缓停在一片未完成的建筑废墟,周围肆意飘荡的黑影怪感应到了活气,穿透悬浮车的机械屏障,直冲三人而来。
卜霖一手捏碎一个黑影怪,已经有点应接不暇,可却有越来越多的黑影怪飘入车厢里。
“喂,这里可是有很多黑影怪,需要我保护你们吗?”卜霖严肃道,毕竟李叔是普通人,简牧烬虽是修仙者,但在这空气中毫无灵气的世界,哪怕修炼过也应该和普通人差不多。
分神间隙,一只发狂的黑影怪不小心从卜霖的手中逃掉,直冲简牧烬的门面而去。
“不用。”简牧烬笑眯眯地偏头躲过,他拿出一个密封盒,将里面的老式怀表握在手里,那怀表散发着浓密的煞气,一时间,车厢内的黑影怪痛苦地尖叫碎裂,消散时产生的微弱煞气全部被吸入怀表之中。
卜霖眼中闪过震惊,但还没来得及细细问询,就被平静的声音打断。
“限时五分钟,捕获净化D级妖物,计时开始。”
?
“滴答,滴答……”老式钟表的声音响起,卜霖反应过来,她迅速打开车门,朝着黑影怪聚集的湖面跑去。
周围零散的黑影怪就像找到了活靶子的“水蛭”,不断攀附上卜霖的躯体。
卜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边跑边揪扯捏碎试图钻进她身体的黑影怪。早知道如此,她就该先回诊所穿上青袍了。
终于,她穿过了荒废建筑,来到了湖边。
一股恶心难闻的腐烂臭味顺着湖面飘散开来,密密麻麻交叠的黑影怪中,一只浅黄色的竖瞳直视着卜霖,下一瞬,那浅黄色竖瞳潜入湖中,密密麻麻的黑影怪随着竖瞳生物的动作钻入湖底。
卜霖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湖面,闻着腐朽难闻的气息,对于自己要在这条“臭水沟”中追赶妖物毫无心理预期,她卜霖修仙二十载,从未做过这么埋汰的事。
灵力充足时,她大可直接用青云剑击打湖面,逼出里面藏匿的妖物。可现在,黄铜钥匙中的灵气甚至不足以让她重新支配青云剑,更别提她的青云剑早就给弄丢了。
“还剩三分钟。”简牧烬干脆有力的声音回荡在荒废建筑间。
卜霖咬了咬牙,捏住鼻子,一口气扎进了湖面还漂浮着动物腐烂尸体的湖泊里。
看来自己果然还是被简牧烬的温柔面貌所迷惑了,她早该想到的,这人的钱,根本没有那么好挣!
15. 共感
老式怀表的指针一点点转动,简牧烬看着即将到达的时间,面上没什么变化,可心里却升腾起异样的情绪,难道他对卜霖的实力预估错了吗?
指针即将到达终点之时,一声巨响从湖面传出。
简牧烬走下车,看到了拖拽鳄鱼走向这边的卜霖,眼中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惊奇。
果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
简家捕捉净化一个D级妖物虽不吃力但却很耗时,每次行动至少要集齐6个人,消耗5个小时以上才能彻底收尾干净,期间还会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武器和煞气道具。
毕竟这个世界就算再有天赋的人,只要没有灵气的堆砌,都无法真正成材。
虽然知道两个世界的灵气相差很大,但当真正见到在那个世界长大的卜霖如此高效率的捕获妖物时,他还是不由得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
或许,这就是爷爷如此执着的原因吧。
“砰”
卜霖将鳄鱼放在了悬浮车旁,她的衣服上还淌着水,头发上缠着不明植物,胳膊、膝盖和小腿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伤痕和血迹。
周围几只早已不成气候的黑影怪,被简牧烬手中的老旧怀表透出的煞气碾碎,吸收干净。
简牧烬合上怀表,将其放回密封盒子里。他接过悬浮车中李叔递来的干净毛巾和医药箱,走到卜霖面前。
“考验通过,五天后可以正式接任务了。”这种D级别的妖物并不能凸显卜霖真正的作用,这个世界中还有比这更棘手的妖物等待她去收服。
卜霖并没有接过毛巾,而是颓靡地坐在了那只虚弱的鳄鱼身旁。
“放心,净化过的生物养好伤后,会被重新放回自然。”简牧烬察觉到了卜霖的异常,他半蹲在卜霖面前,耐心解释道。
“为什么,我会看到它的记忆?”卜霖停顿道。
她对上简牧烬的视线,眼球布满了疲惫的血丝,眼神中夹杂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我看到,它被强行注入煞气。”她说道。
简牧烬盯住那双眼睛,一瞬之间仿若也被拉扯进卜霖的情绪里。
但很快,他微微偏过头,语气冷静道:
“不会,这里没有人能强行让生物堕化成妖物。这个世界缺少灵气的调和,煞气只会越来越重,在这种情况下,会有越来越多的生物会轻而易举的堕化为妖。”
卜霖明白简牧烬这话的含义,她从进入吴良诊所时,就已经明白这个世界的阴阳已经失衡。当煞气积累到足够程度,执念和怨气便会引诱每个生命堕化为妖物。
可是刚刚在水底被密密麻麻的黑影怪腐蚀时,她却看到了这只鳄鱼最遥远的记忆。
模糊的白大褂人形,充满消毒水味的刺鼻房间,尖锐痛苦的被注入煞气后的强行融合,挣扎钝痛的触感与记忆一瞬之间席卷了卜霖的整个躯体。
在她强行稳定能量,释放灵力消除鳄鱼妖物体内所有的煞气之时,她竟然,感受到了来自这只尚未修炼成型的妖物的,一种久违的,解脱感?
腐烂发臭的湖泊上,她扛起这条被净化过后奄奄一息的鳄鱼时,内心五味杂陈。
卜霖,她一个修仙者,感受到了一只妖物的记忆,这是一种异常荒诞但却分外真实的感受。
*
简家派来的医护人员为卜霖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她看着那条被运到车上,浅黄色眼睛始终注视着自己的鳄鱼,心中的情绪翻涌而起。
难道自己以后每次除妖的时候,都要来一次这种“感同身受”吗?
为什么她之前暴捶吴良时完全不会有这种感受,为什么她在一只鳄鱼身上感受到了解救侯明时的感受,好乱,好累。
卜霖平躺在地上,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简牧烬通完电话后,朝着卜霖这边走了过来。
“应该是共感,只有对灵气和煞气同时感知敏锐的人才有这种能力。不过通常共感只会发生在被黑影怪腐蚀的人类身上,至于为何你会感受到那只D级妖物的记忆,和记忆真实与否,还需要调查研究。”
“钱。”卜霖喃喃道。
“什么?”简牧烬以为卜霖没从与妖物共感的情绪中走出来,他半蹲在卜霖面前,耐心问道。
“得、加、钱。”卜霖定定地看向那双琥珀色眼睛,一字一句严肃说道。
在这次由简牧烬安排的能力测验中,她既没有钱拿,又没有灵气拿,还莫名感受到了鳄鱼的记忆。
亏,实在是太亏了。
趁着现在考验通过没多久,她得赶紧提加钱的事。不然谁知道,这位活祖宗下次又要安排她去哪个刀山火海里降伏妖物。
“嗯,每次任务多加10万。”简牧烬承诺道。
“50万。”卜霖坐了起来,伸出五根手指,替自己争取。
“20万。”
“嘿,40万行不行,还附赠你妖物记忆呢。”卜霖讨价还价道。
“25万,不能再多了。”简牧烬摇了摇头,认真道。
“30万,30万行不行啊,30万你让我去泥潭里抓妖都行。”卜霖再次争取道。
“成交,不过下次的正式任务应该会往后推迟一段时间,我需要时间弄清楚你看到妖物记忆的真相。”简牧烬看着卜霖的眼睛,耐心解释道。
“行。”卜霖再次平躺在了地上,她翘着二郎腿,枕着胳膊,心情轻松自在地看着天上那轮半掩在云后的弯月。
简牧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后,她才回过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等等,他刚才那么轻松就答应了给自己加30万,早知道她就坚持要加50万了!
罢了,也不差这些钱了,重要的是她终于走上了一条还债和积攒灵气之路。
她仰起头,望着那轮从云后露出全貌的弯月,想起了小时候每个夜晚跟长老和姐姐一起赏过的月亮。
真好啊,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找到回自己世界的那条路了。
*
远处的天际露出一抹白,橘红色的微弱光晕点缀在天空的尽头,卜霖打开悬浮车车窗,趴在窗边,看着凌晨安静祥和的街景。
零星几家商铺门前的霓虹,闪烁着不怎么刺眼的亮光。悬浮车逐渐向下降落,最终开到了路面上。
五分钟后,悬浮车停在诊所前的空地上。
卜霖走下车,看着诊所商铺上空荡荡的板子,再看看其他商铺五颜六色的鲜艳招牌,第一次觉着把这里单纯用来当作睡觉的地方,有些浪费了诊所的商铺属性。
“在想什么。”简牧烬走下车,问道。
“在想我要不要也开个什么铺子,这样可以一边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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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钱和灵气,一边开铺子获取些别的东西。比如学习这个世界的科技开个铁匠铺,或者利用我的老本行开个寻物问卜的算卦铺子。”
卜霖眼神变得亮亮的,越说越觉着这个想法很是靠谱,她还可以在开铺子的过程中熟悉这个世界,学习新技术,寻找青云剑和回到她世界的线索。
“可以,决定好了之后跟我说一声,能帮的我都会帮你。”
“好啊,不过具体开什么铺子嘛,我得再想一想。”卜霖低垂着头,认真思考道。
她在接受考验前曾问过简牧烬被她夺走的那块灵石的来源,在得知这是简牧烬祖先世代传承下来的唯一一块灵石后,卜霖顿时明白了自身的处境。
这世界的修仙之人收集灵气竟如此艰难,她日后完成任务时不仅要还那八千万联邦币,还要积攒很多灵气。
又不是在这个世界收集煞气,不用想也知道,收集足够灵气肯定会很难。更不用说她每次捕获净化妖物时也会消耗自身灵气,到时候若是积攒的还没消耗的多,她可就白干一场了。
再悲观一点的想,她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就算灵气积攒够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回到她那个世界的路。
要是能找出自己跌落这世界的缘由就好了,顺着缘由顺藤摸瓜,或许能够找到一种更简单的回家之路。
消失的雨夜废墟记忆,丢失的青云剑,引导林然然带她来到吴良诊所的陌生男人。卜霖皱着眉,眼中那抹锐利再次出现,她总觉着,那个私人园林的主人也许知道一些关键的线索。
“在想好开什么铺子前,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个人。”卜霖看着简牧烬,认真说道。
*
诊所门口送走简牧烬后,卜霖没用钥匙就打开了诊所的大门。
她疑惑地看了眼这个她花50联邦币买的已经坏掉的机械锁,不由得感慨一句奸商啊,这锁这么脆的吗?说好的“无坚不摧无敌超强锁”呢,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她将大门关上,看着大厅被翻的一片狼藉的日用品,心中对昨天带队来诊所搜捕的程武的私人恩怨+1。
“小白,小白?”卜霖将光脑充上电后喊了两声,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她来到左侧走廊的拐角,将地上的白色睡裙捡起,这不是她之前给小白穿过的衣服吗?
微风轻轻吹拂起卜霖的发梢,她抬起头,看到了左侧走廊尽头开着的小窗。奇怪,她什么时候开过这扇窗户?难道是小白从这里跑掉了吗?
卜霖没有排除这种可能,但不知为何,她却总觉着小白不会不告而别。
卜霖决定还是再找找,她查看了左侧走廊的三个房间,又看过了右侧走廊的会诊室,都没有看到小白的身影。
卜霖站在会诊室里,看向那条黑漆漆的地下通道,随手拿了个手电筒,走了进去。
穿过狭窄的地下通道,她来到了地下室。
刚一进来,一股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弥漫在鼻子里,幽暗阴冷的环境让她感到莫名的不适。仿佛黑暗中存在着什么伺机而动的怪物,随时准备扑过来撕咬自己。
卜霖按向地下室的灯光按钮,白炽光铺满地下室的一瞬,她下意识眯了眯眼。
“小白?你在吗?”
卜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中,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有无边的寂静……
16. 胃
昨天她去联邦政府之前,曾探查过这间地下室。
当时卜霖除了感受到一股不可言喻的怪异感外,并没有发现这间空无一物的地下室中有任何其他线索。
因为赶时间坐公交,她并没有在地下室里停留太长时间。
可此时,白炽灯正挂在她的头顶上,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并不稳定的光源,就像是在驱赶自己。卜霖抚上地下室洁白无暇的墙壁,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她并没有找到小白,但却突然对手下的洁白墙壁产生兴趣。这墙壁光滑细腻,就像上好的白瓷,但白瓷有这么一整块完整无暇的吗?
这墙面不像是人工构造而成,倒像是天然形成的。
再说的邪乎点,这里好像不像是地下室,倒像是某个生物光滑平整的胃里,那闭塞幽暗的通道则是通入胃中的食管。
可谁的胃是白瓷做的?卜霖笑了笑,觉着自己这两天太累了,精神状态都开始不稳定了。
可盯得越久,这墙壁反而越奇怪。卜霖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眩晕感,她用力集中精神盯住墙壁时,竟看到那洁白无暇的墙面上突兀地出现了几个浅色小红点,她的眼睛也变得酸涩异常。
卜霖用力摇了摇头试图保持清醒,可眼睛始终无法闭上,红点,浅色小红点好像顺着墙壁慢慢爬进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
她感受到了更加强烈的眩晕感,就好像孩童将变幻莫测的万花筒塞进了她的脑子里,各种形状与拉扯的图形信息栖息在了眼前。
卜霖扶住墙壁,她捂住眼睛强行稳住心神,可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如同失去神智般,再次痴痴地被面前的墙壁所吸引。
洁白无暇的墙壁上的红点像是会繁殖般密密麻麻的出现,那红点间又由随机出现的浅色红线曲折的连接起来,“白瓷”也在曲折的细丝红线的交相辉映下变得愈发透明。
她就好像,就好像真的在某个生物的胃里,那曲折的细线便是交叠放大的毛细血管,那逐渐透明的“白瓷”就是血管交叠下的胃壁。
四周的墙壁柔软变形,手指传来的触感也随之变得柔软而粘腻。
那墙壁不断拉扯挤压着,就像马上就要进入工作状态的胃,准备消化刚吞下的食物。
卜霖盯着抬起的手指与粘腻墙壁之间拉扯出来的透明色粘液,感受到了粘液攀附下指尖传来的微弱烧灼感,可大脑却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如同被定住般呆滞地愣在原地。
“咔哒”
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几下后,彻底失去光亮,地下室陷入了黑暗。
卜霖陷入黑暗时身体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等恍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她瞬间惊起一身冷汗。她不是来找小白的吗?为何却在这不正常的地下室中停留了这么长时间。
她轻微活动了活动手臂,但却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阻力。
黑暗中人的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她虽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但却感觉黑暗中藏匿着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浑身的汗毛不自觉竖起,身体的本能在提醒着她尽快离开这里。
她拖拽沉重的步子,朝着狭小的通道走去。脚底像是踩入泥沼当中,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所幸通道就在不远处,卜霖扒住了梯子,用尽全力向上攀爬。
脚下原本坚硬的梯子变得弹软黏滑,原本足够容纳一人大小的通道此时不断收紧压缩。
卜霖感觉自己不是在通道里,而是卡在了某个生物的喉管里。那生物不断吞咽向下压缩她的躯体,试图将自己再次吞进翻涌的胃中。
卜霖的五脏六腑被狭小的通道挤压得生疼,她憋住呼吸,一边挣扎地向上攀爬,一边用拳脚锤打向不断压缩且柔软密闭的“咽喉”通道。
终于,卜霖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她双手撑着会诊室的地板,用尽全力撑起身体,将自己拔出了“喉管”通道。
卜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瘫倒在会诊室的地板上,眼睛不自觉朝着身旁黑漆漆的秘密通道看去,那通道此刻变得普通而平常,看上去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地下室中既没有蔓延出煞气,也没有溢出一丝灵气。她已经在这住下了几天,但却从未察觉到地下室一丝一毫的异常。
卜霖看着指尖那一小块被腐蚀过的红色印记,恐怕除了这个,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刚才发生过的异样情形了。
要再进去看看吗?好奇的念头如同丝线扎根在了脑子里。
她从地上站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被黑漆漆的通道吸引,那通道里仿若藏着诱惑人心的财富宝物,不断引诱着卜霖。
她走到通道入口前,眼珠流溢出闪光,瞳孔不断放大,里面盛满了变幻莫测的渴望情绪。她的嘴角,也随之缓缓牵起一抹莫名的贪婪笑意。
“叮咚”
“叮咚”
“叮咚……”
接连不断的光脑提示音响起,卜霖泛起一个激灵,她看着自己就要迈入通道的腿,身体不自觉后退一步。
好险,差点再次掉入这诡异的通道之中了!
卜霖眼中残留着眩晕,胃中翻涌出酸液,她扶住会诊室的墙,粘腻的透明液体从胃中涌出。
她胡乱地擦掉嘴角的残留液体,眼中的呆愣被突如其来的愤怒和锐利代替。
“滚出来!”她厉声喊道。
下一瞬,一丝若有似无的尚未凝结成实体黑影怪的煞气,依依不舍地从卜霖的体内游荡出来。她抓住煞气,用力捏紧,握碎,呜咽的呼啸声从耳边消失干净。
她竟然这么长时间,对这煞气毫无知觉。
恐怕这煞气,在她刚进入地下室的时候就掩藏在她身后了吧,随后在她被诡异墙壁迷惑时趁虚而入,不知不觉地潜入了她的身体。
她皱了皱眉走到通道前,用地板掩盖住这通道,用仅剩不多的灵力封印了这里。
之前在她那个世界中,灵力和煞气相互依存又相互克制,在长老的引导下她也曾收服过几个化形的妖物,过程无非就是像她之前暴捶吴良那样简单明了。
但在这个世界中,煞气远远多于灵气,有更多超出她认知范围的妖物出现。
如被她共感了记忆的鳄鱼;如这个能够迷惑她,且让她对煞气入侵毫无察觉的诡异“地下室”;再如小白那样,身上既无灵气也无煞气的半透明无害化形生物。
这些生物或非生物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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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被划分到妖物的行列吗?卜霖不知道,这个世界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很多。
卜霖握紧拳头,一眼不发地看着被封印的通道,只觉着未来的降伏妖物之路并没有那么轻松,她对积攒灵气之路产生动摇。
可是她有退路吗?不,为了找到回家的路,她也许从来就没有什么退路。
*
卜霖揉了揉眉,走出了会诊室。
她来到大厅,拿起了充好电后自动开启的光脑,点进去,看到一连串的信息。
卜霖通过了简牧烬的好友申请后,点进去查看未读信息。
林然然:【图片】
林然然:姐姐,我今天也有好好戴着青袍带哦。
消息的发送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那时她正在蹲大狱,光脑被警方收缴了。
她之所以让林然然待在家中戴好青袍带,一方面是因为小白的跟踪,另一方面是因为会诊室被洗劫一空,敌对力量的线索并不明朗。
现在,她已经和警方达成和解,但也由此意外得知了园林主人与吴良诊所之间的关联。在形势真正明朗之前,卜霖不希望牵扯到林然然。
更何况,有了青袍带庇佑,一般的黑影怪不敢像之前那样继续去捂林然然的耳朵了,所以说林然然目前留在家中是最安全的。
卜霖想到这,松了口气,终于觉着有件事能够让她放松一些了。
“鼓掌,做的不错!继续保持下去,有什么异常情况及时联系我。”卜霖回复道。
卜霖回复完后,点开了下一条未读信息。
侯明:联邦身份证明办好了吗?我什么时候把诊所房产转移到你名下?
侯明:人呢,怎么不说话了?
侯明:【小视频】
侯明:看,我刚拍的视频,我家乡天气不知道要比Z0区好多少倍,视频里面那位美丽的女士就是我的妈妈。
侯明:美滋滋,美滋滋。
卜霖点进视频,看到了侯明正在呲着个大牙比耶,他把镜头翻转过去,一会对准明媚透亮的天空,一会又对准在阳光下晒太阳的母亲。
等视频投影关闭时,卜霖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牵起。
真好啊,侯明把风景拍得很好,把母亲也拍得很好。
卜霖透过诊所大厅狭小的窗户,看到了外面还未大亮的天色。她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回复道:
“等我睡醒再去办吧,办好了我再联系你。”
她关闭了光脑,连睡衣都没换就躺在了床上。
累,这两天她真的太累了,先是送走侯明后小白的事,再是在联邦政府被抓的事,再是被放出来后连夜收服妖物和共感的事,等回到诊所后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刚才她还意外察觉了地下室的异样。
林然然和侯明都很安全,她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白了。
当身边空无一人后,卜霖突然觉着诊所大厅很空荡安静。
小白,它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沉重的眼皮不断打架,肌肉的酸痛让她根本不想动弹,卜霖瘫倒在床上,身体朝向小白之前睡过的地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17. 消失的声音1
“喂,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一个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严厉说道。
“啊?难道你要去告诉老师吗?告状精!”一个七八岁的背带裤男孩顽劣带头起哄道,他一把推开了粉色连衣裙小女孩,抓着绿色的毛毛虫静悄悄地走到了林然然身边。
粉色连衣裙小女孩瞪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快速朝着远方跑去。
“嘘。”背带裤男孩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周围的小孩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我要把毛毛虫放到她的头顶上喽。”背带裤男孩小声朝着其他孩子说道,他的两条眉毛不停扭动着,脸上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
下一秒,背带裤男孩恶劣地将虫子扔到林然然身上,他捂住肚子大声笑着,周围的孩子也随着笑声的感染一同笑了起来。
林然然听到了助听器中传来失真刺耳的笑声,困惑地朝着身后地背带裤男孩看去,眼中露着懵懂和不安。
“喂,你们快看她,她真的是个聋子哎!太好笑了。”背带裤男孩指着林然然,笑声更加尖锐刺耳。
不远处,粉红色连衣裙小女孩焦急地朝着身后的两个大人指向混乱地。
“老师,阿姨,你们看,就是那边!”
“怎么了小朋友,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拉我们过来。”林兰笑着看向粉红连衣裙小女孩,耐心问道。
可下一秒,她瞥见了林然然被背带裤男孩推到在了地上,耳中的助听器被背带裤男孩生硬地扯下。
林兰脸上的笑容僵住,只感觉时间突然暂停了下来,她清晰地看到了女儿的不安,也清晰地看到了女儿的孤立无援。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她愤怒地跑了过去,一把扯开背带裤男孩。
“然然妈妈!然然妈妈!冷静,请冷静点,他只是个孩子。”老师快步跑到混乱的源头,慌乱地将林兰拉开。
“他!他只是个孩子!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不是个孩子吗!”林兰愤怒地吼道,什么体面,什么成年人的约束,全部消失个干净。
“不是,不是的,然然妈妈,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师让其他人把背带裤男孩拉走,语气中带着愧疚和不自然。
林兰没有再去看老师一眼,她转过身,将林然然抱在怀里,双手捂住了林然然的耳朵。
林然然的泪珠顺着脸颊流淌在了林兰的手掌,她将女儿的脸托起,看到了那双无声流淌着眼泪的眼睛,沉默地向她诉说着委屈。
*
“钱也赔了,医院也去了,你还想怎么样?”办公室里,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不满道。
背带裤男孩站在女人身后,恶劣地笑着看向林然然。
“道歉,我要他向然然道歉。”林兰拉起林然然的手,安抚着女儿的情绪,语气坚定而冷静道。
“你未免也太较真了吧?说到底,不就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吗?”女人脸上露出夸张的神情,好像在责怪林兰像个不懂事的大人。
“好啊,那就新闻上见啊,让大家都看看你儿子的“玩笑”到底好笑在哪里?”林兰丝毫不惧,一字一句道。
“然然妈妈,这样做不太合适吧。”校长推了推眼镜,笑着看向林兰。
“对啊,说到底,你女儿那个情况,来什么这里的学校?让她上普通孩子的学校,你这个当妈的未免也太过要强了吧!”女人咄咄逼人道,她借着替林然然打抱不平的话,明里暗里贬低林兰。
“首先,然然的耳朵是后天原因造成的,戴上助听器后可以正常生活,这个校方在昨天办理录取证明的时候就已经讲清楚了;其次,请你不要转移重点,我的需求表达得很明确,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胡搅蛮缠下去,那么,我也会奉陪到底。”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有些事情家长小时候不制止,长大后会酿成更大的祸端,身为家长应该以身作则,给孩子树立正确的道德观念!”林兰厉声道。
她朝校长点了点头,牵着林然然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喂,你说谁是祸端呢?我看你的孩子耳朵之所以后天坏掉,就是因为你这个当妈的不负责任!!!”横肉女人追了出来,朝着林兰大声喊道。
林兰的身形颤动了一瞬,但转头,却看到身旁的林然然朝着自己摇了摇头,女儿否定了横肉女人口中的话。
“这位妈妈,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校长拦着横肉女人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
林兰整理好情绪,摸了摸林然然红扑扑的小脸蛋,笑了笑,坚定地继续牵着林然然的手,朝着前方的路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
昏暗的客厅中,几辆悬浮车从窗边飞驰而过。
缤纷的霓虹色彩透过窗户,照在了睡在沙发的林然然身上。也许是霓虹闪到了眼睛,也许是梦到了以前的事情心情过于起伏,林然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她茫然地看着窗外的悬浮车轨道,呆坐了会回过神后,她才起身打开了客厅的灯,拉上窗帘。
她从冰箱拿出一整盒牛奶,从厨房拿出了玻璃杯。林然然给自己倒满一整杯牛奶后,将杯子放在了客厅的餐桌上。
将一整盒牛奶放回冰箱后,她便坐回餐桌上,抿一口牛奶,看一眼对面墙上挂着的时钟。
指针一点点转动,玻璃杯中的牛奶也一点点变少,可门口却始终没出现妈妈的身影。
最终,牛奶喝完了,林然然趴在餐桌上无聊地晃悠双腿。
她看了看左手腕间的青袍带,眯起眼睛笑了笑,但很快,她想起了什么,赶忙跳下椅子,跑进自己的卧室里将充好电的光脑拿出来。
“咔嚓、咔嚓、咔嚓……”
林然然找了几个客厅中光线最好的位置,对着腕间的青袍带不停地按下光脑的快门,试图拍出一张令她满意的照片。
终于,她挑选了一张最喜欢的完美照片,点开了卜霖的对话框,发了过去。
“姐姐,今天我也有好好戴着青袍带。”她输入完毕,点击发送键。
她滑动着光脑,看到了卜霖之前回复的信息。
卜霖:鼓掌,做的不错!继续保持下去,有什么异常情况及时联系我。
林然然看到卜霖的夸奖,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双腿在餐桌椅子上晃悠得更加欢快。
“好的,有什么事情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姐姐的。”林然然回复完卜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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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心情变得更加轻松。
“咔哒”
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林然然将光脑放在餐桌上,跳下椅子,跑到大门前。
林兰揉了揉疲惫的肩膀,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了迎接自己的林然然。
“然然怎么还没睡,牛奶喝了吗?”林兰脱下皮鞋,换上柔软舒适的拖鞋,将工作包挂在入门的栏杆上。
“喝了。”林然然回答道。
“牙呢,刷牙了吗?”林兰将餐桌上的玻璃杯收走,拿到厨房,顺手将杯子洗干净。
“还没有。”林然然坐在沙发上,看着妈妈的身影欢快道。
“那快去刷牙吧,一会我来检查。”
“好。”林然然跑进卫生间,右手拿起牙刷,挤上牙膏,但在将左手拧开水龙头时,她看着左手腕间垂入水池中的青袍带,心里泛起了嘀咕。
她是要违背与姐姐之间的诺言将青袍带摘下来,还是要接受青袍带被水打湿的风险呢?
犹豫间,林兰已经走进了卫生间。
“什么时候买的丝带?刷牙的时候就先摘下来吧。”昨天和前天林兰都加班到了深夜,等她到家时,林然然已经在卧室睡下了,她今天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丝带。
林然然皱起眉头,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宁肯不刷牙,也不想摘下青袍带违背诺言,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弄坏了姐姐送给她的东西。
“这是姐姐送给我的。”林然然说道。
林兰知道林然然最近结交了一个新的好朋友,她还想着改天登门拜访一下这个林然然口中的“姐姐”,感谢一下她对然然的照顾。
“没关系的,摘下来一会刷个牙,姐姐肯定会理解的。”林兰耐心劝解道。
“不要,姐姐说过,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她就会教我飞行原理,我一定会遵守诺言,坚持下去的。”林然然坚定道。
可一旁林兰的脸色却突然阴沉下来,她看向林然然,严肃问道:
“什么飞行?什么姐姐?”
林然然看到林兰突然变了的神色,感到陌生与害怕,她将牙刷放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就是那天,你见过的,那个在天空中飞行的姐姐……”
下一瞬,林兰眼中闪烁着强烈的不安与愤怒。
她不顾林然然的痛苦挣扎和眼中恐惧,将林然然左手腕间的青袍带一把扯下,扔在地上。
“妈妈,你怎么了,我害怕,妈妈,求求你,求求你把这个东西还给我……”
林然然彻底被林兰眼中的疯狂吓到,她委屈地哭着祈求母亲,但林兰却如同毫无知觉般对她的眼泪没有任何反应。
林兰强硬地将林然然拖拽回了房间,锁死了房门后,她痛苦地瘫坐在地板上。
屋内的敲门声不断传来,女儿痛苦的呼喊声不断击打在自己的心中.
林兰捶打着自己的身体,痛苦崩溃地将哭声憋在嘴里,泪水却不断流淌砸在地板上。她颤抖着双手,整个人因为过分激动的情绪,感受到了四肢传来的针扎般的麻木感。
她强行撑起身体,颤抖但用尽全力的开口道:
“林然然,待在卧室里不准出去,妈妈这是为了你好!”
18. 消失的声音2
妈妈这是为你好,妈妈这是为你好,妈妈这是为你好……
重复的话语不断回响在脑海中,林然然抱着毛绒兔子疲倦地躺在睡床上。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慢慢进入了睡梦中。
客厅外的林兰,揉了揉紧皱的眉,确定林然然卧室里哭泣的动静没有了后,她关掉客厅灯,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的指针缓慢转动着,发出的微弱声响回荡在寂静的深夜中。
“咔哒”
5419户大门外,声控灯突然亮起,将整条陷入黑暗的走廊照亮。楼道尽头的安保监控闪烁着红色的闪光,将所有变化如实记录。
小区监控室中,中年保安打着瞌睡,半睁着眼瞥了眼134号楼54层整个楼道的监控画面的光亮,这光亮在一堆黑压压的楼道监控画面中很是突兀。
保安将画面放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困意却再次席来。他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半躺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咔哒”
声控灯熄灭,整个细长封闭的54层楼走廊再次陷入寂静的黑暗中。
走廊尽头的摄像头闪烁着红光,仍旧如实的记录着一切。
挂着5419数字门牌的暗红色的大门前,一个全身半透明的白发小孩伸出一只手,穿透进了暗红色大门里。它缓缓迈动着步子,朝着紧紧关闭的大门里走去。
下一秒,它的身体融入进大门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
“哎,经理,对对,是孩子的事。”林兰眼睛带上一丝愁容,但语气却依旧诚恳,嘴巴上挂着一抹不怎么自然的笑。
林然然拉着林兰的手,清澈明亮的瞳仁中透着小心翼翼。妈妈虽然是在笑着,但整个人却看起来很累,尤其是那双疲惫不安的眼睛。
林兰挂断电话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将光脑放进包中,在对上林然然亮亮的眼睛时动作停顿了下来。
“怎么了,然然。”她将包斜挎在一边,半蹲下来耐心地看着女儿问道。
林然然嘴巴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她有些懊恼地低下头。
但下一秒,她的脸被一双柔软温厚的大手托起。妈妈嘴角再次牵起一抹笑容,妈妈这次的眼睛和嘴巴变得比刚才协调统一。
“没关系,然然,慢慢来。”林兰将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笔记和一支笔。
“诺,想跟妈妈说什么,写下来,妈妈就知道了。”
林然然点点头,她将笔记本和笔接过,蹲下身,把笔记放在了膝盖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写到一半突然有个不认识的字,她挠了挠头后,决定用拼音补上。
林兰本来看见女儿有不会写的字时,脸上还挂着笑。但当女儿将笔记递给自己后,她脸上的笑容却立马僵住,眼角不自觉开始泛红。
林然然仍旧用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看向林兰,她看不懂妈妈的表情,她的眼睛中仍带着小心翼翼和不安。
“妈妈,我有没有拖lei你?”
林然然指了指笔记上的文字,耐心等待着妈妈的回答。
可下一秒,怀抱比答复更先一步到来。
“然然是天下最懂事最乖的孩子了,怎么会连累妈妈呢?然然放心,妈妈一定会给你讨回来一个公道。“林兰单手擦掉眼角的湿润,语气坚定道。
“去吧,去教室吧,妈妈现在就去校长室协商清楚。”林兰整理了一下女儿的衣领,朝着女儿露出安心的笑容。
穿过露天走廊,林然然来到了班级前,身后的阳光明媚而刺眼,可是她却没有感受到一丝暖意。
她踏进班级的那刻起,原本喧闹玩耍的同学们瞬间安静下来。林然然低垂着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将书包放进桌洞,慢慢将课本整理到书桌上。
“喂,她怎么还来上课啊,小永今天都没来。”
“谁知道呢,怎么让她留下了。”
“别提了,我妈昨天都骂我了,还不让我跟小永玩了,不过我妈也让我离她远一点。”
小声的议论声从耳边响起,林然然继续整理着书桌,眼角有些泛红,但却并没有回应。
“你们说,她,不会听得到吧。”身后的声音神神秘秘地响起。
“怎么会,她,这里,不是坏掉了吗?”
“她不是有助听器吗,喂,你去试一试她听不听得到不就知道了吗。”
“你去,你去……”
老师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打断了身后同学的推诿游戏。
“林然然,出来一下。”老师说道。
*
教室外的阴凉处,老师脸上带上了一丝无奈。
“然然,让你的妈妈停止威胁吧,不然你不能在这里上学了。”
林然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师,她想说些什么,脸上的焦急和比划的手势将她的不安暴露的一览无余。
她指了指教室里,就要迈出步子回到教室,拿出可以交流的纸和笔。
“不用去了,林然然,这件事你和你的妈妈也有错。”老师皱着眉,拉住了林然然的手臂,阻止她回到教室里。
林然然看向老师,眼睛中夹杂着不安与困惑。
“你不用这样看我,本来就是很小的一件事。”老师抓了抓头发,对上林然然的视线。
“本来就是很小的一件事。”老师再次重复道。
“小孩子之间的玩闹,非要扯上新闻媒体,还穷追不舍的揪着这件事不放手。”老师语速加快道。
“况且你妈妈也有错,你明明就不是个正常孩子,还非要让你来到这里上学,老师夹在你妈妈和普通孩子的家长间也很为难的。”老师再次抓了抓早已凌乱的头发,眼睛却紧紧盯着林然然,试图把自己的焦虑情绪准确传递过去。
林然然愣在原地,一时间无法接收和理解这么多的信息。
“林然然,你能听明白老师的话吗?”老师抓了抓林然然的肩膀,语气焦急道。
但很快,老师又将手松开,语气无奈道:
“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妈妈确实很难,工作都要丢了,债务税款都要交不上了,还非要讨什么公道。唉,你,你的存在对你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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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讲根本就是个累赘嘛。”
老师的话透过助听器处理后的失真“刺啦”声,传到了林然然的耳朵里。
累赘,累赘,累赘,累赘,累赘。
这两个字向往复循环断掉卡带的播音器一样,一声又一声尖锐地扎在林然然心底。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拖累了妈妈呢?
是两年前耳朵突然坏掉后,医生看向妈妈时的复杂神色吗?
是妈妈越来越忙碌的身影,以及背着自己偷偷躲在房间里哭的时候吗?
是同学和大人们脸上对自己露出一瞬的抵触,以及妈妈脸上少见的对他人歇斯底里地表达愤怒的时候吗?
还是说像现在这样,前几天还耐心对待自己的老师,此时嘴里亲口说出来“累赘”二字的时候吗?
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究竟对谁有,哪怕一点的益处呢?
“林然然,停止吧。”老师的话打断了林然然的思绪。
“停止继续拖累你妈妈吧……”老师一字一句道。
*
午后的太阳毒辣地晒在每个人的身上,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也因天气原因人烟稀少。
林然然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是的,她逃出来了。
她既不想看到同学和老师,又不想面对妈妈。于是她趁着中午放学的时间,从学校里逃跑了,她乘坐公交车在到家的前一个站点下车,背着书包低头行走。
助听器像是坏掉一样,“刺啦刺啦”响个不停,但她没心情管,也不想管,只是任由耳朵处于不适下,就像是在自己惩罚自己。
终于,路走到了尽头,一个古朴素雅的园林出现在面前,园林前面的大门和标识显示着此处属于私人领地。
林然然再次低下头,沉默地走回原路。
要回家吗?要回学校吗?还是说彻底消失不再拖累妈妈?脑中的难过思绪转个不停。
突然,一粒石子打到脚下,林然然诧异地抬起头,朝着四周望了望,没有看见任何其他人的踪迹。
“咔哒”
又一粒石子砸在脚下,不过这次林然然找到了石子打来的方向。她顺着确定的方向看去,再次看到那个古朴素雅的园林。
只不过,这次,园林里,一个和她看起来差不多大小的白发孩子坐在园林的奇石上,开心地笑着看向自己。
*
寂静黑暗的客厅,只有钟表指针转动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
半透明白发小孩拖动缓慢的步子,顺着空气中飘荡的黑影怪行进方向,走到林然然的房间前。
它抬起手臂,穿透过林然然上锁的房间。它迈动着脚步,穿过房门,渗透进了林然然的房间里。
林然然抱着毛绒玩偶,侧躺在床上,脸上的愁容预示着她睡得并不算安稳。
半透明白发小孩走了过去,周围原本聚集的黑影怪一下子飘散干净。原本紧皱着眉头的林然然,表情慢慢放松下来。
白发小孩半蹲在林然然床前,伸出双手,轻轻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找到你了。”它说道。
19. 消失的声音3
消失…
彻底消失掉吧……
只有消失,才能真正获得自由,谢谢你……
“不要!”
卜霖从睡梦中惊醒,她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她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感受着生命脉搏的跳动,可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却从心脏翻涌到全身。
她直直地躺在床上,右手臂搭在眼睛上,遮挡住外界环境的光亮,困意再次袭来。
“叮咚,叮咚”
光脑提示音响了两声,卜霖翻了个身,蜷缩起来,把被子蒙在头上。
“叮咚,叮咚”
光脑提示音再次响起,卜霖烦躁地坐起身,将光脑拿起来,点开新消息。
简牧烬:我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个园林主人。
简牧烬:你对于妖物的共感应该是真实的,至于记忆真实与否只能在实践中验证了。第一次新任务将在10天后开启,过几天我把相关资料发给你。
卜霖揉了揉疲倦的眼睛,她就知道那个园林主人不会那么容易找到。不过,十天后就要正式开启新任务了吗?这也太快了,她完全没什么心理准备。
卜霖没有回复,而是点开下一条新信息。
侯明:我刚试了下,你已经有联邦身份了,没想到你效率还挺高。
侯明:房产已经转移到你名下了,恭喜呀。
卜霖挠了挠头,难道是蹲大狱的时候警方给她办理了身份证明吗?极有可能。
“好的。”卜霖回复完侯明后,点开了林然然昨天晚上给自己发送的新消息。
林然然:【图片】
林然然:姐姐,今天我也有好好戴着青袍带。
林然然:好的,有什么事情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姐姐的。
看到林然然昨晚的回复,卜霖被光脑吵醒的阴霾一扫而空,这孩子真的太乖了。
等等,昨晚的消息?
卜霖顿住,她将聊天页面退出,看了眼光脑上显示的时间,上午九点整。卜霖不确定的又看了眼日期。
啊?
她竟然从昨天凌晨睡到了现在吗?整整一天一夜!
卜霖从床上跳了下来,可落地的那瞬间,她却感受到了这副身体前所未有的疼痛,脖子好痛,肩膀好痛,就连腿,也好痛啊!
卜霖扶着床沿坐了下来,总感觉刚才她在梦里提着青云剑,跟人打了一架。
模糊的战斗画面还闪现在脑海中,失落的情绪还回荡在心中,可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梦里的具体内容了。
难道是在梦里跟人打架打输了,所以才这么失落吗?
不过也是,这两天不是暴捶妖物,就是蹲大牢,没有足够的灵气补充,她这副身体感到疲累也很正常。
卜霖深吸一口气,她再次从床上站了起来。这次她没有上次鲁莽,她缓慢活动着身体,在诊所大厅打了两套长老教给她的基本功。
活动一番后,身体好多了。卜霖感觉自己的精力也回升了上来,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心情也明快多了。
既然联邦身份已经办好,诊所也转移到了自己名下,那么在下次任务之前,她可要好好归置一下这间诊所。
不,不是诊所了,是卜霖的新商铺!
*
“确定要把这里封死吗?”右侧走廊的工人不确定地问道。
“封,封得越严实越好!”卜霖肯定道。
右侧走廊只有一件会诊室,以及被她用灵力封锁了的奇怪地下室。在弄清楚那地下室究竟是什么之前,还是把整个会诊室物理封锁起来比较好。
“这里,这里也要砸开吗?”站在大厅前的工人也问道。
“砸,使劲砸!”卜霖振奋道。
“咚咚”
墙壁碎裂的声音从大厅前方传来,几缕明亮的阳光透过刚砸开的洞照进大厅里,将卜霖的心情也照得舒畅。
她早就看这密封严实的大厅不顺眼了,明明这间商铺的地理位置还可以,可屋内却被严实的墙壁包裹,阳光无法透进来,显得屋子里阴冷封闭。
卜霖走出大厅,注意到了商铺大门前聚集起来的几个人,这些人大多是周围小商铺的老板。
“姑娘,你真把这里买下来了啊,这墙砸开窗户了好啊,以前这里阴气森森的,每次我都绕着走。自从你来了之后,这里变得多敞亮啊。”幸福面馆老板娘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
周围的人也纷纷应和到,气氛一片祥和。
突然,一个满脸忧愁头发散乱的女人冲散人群。
女人横冲直撞地闯到卜霖面前,她用力抓住卜霖的手腕,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和疯狂。
“还给我,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女人歇斯底里道。
眼泪顺着她发红的眼眶不断溢出,女人的手颤抖着,身体已经像是被透支到极限般站立不住,可手却依旧死死抓住卜霖的手腕。
卜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右手手腕已经被攥得通红。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幸福面馆老板娘上前搀扶住女人,担忧地问道。
“没有认错人,卜女士,请再跟我走一趟。”身后严肃的声音响起,程武把自己的证件出示给周围人看,眼睛却犹如猎犬般死死盯住卜霖。
“求求你……”女人双手抓住卜霖的手腕,声音变得越发虚弱。
她的眼神中盛满了祈求和悲伤,她紧紧抓着卜霖,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可她的身体却犹如断线的风筝,急速向下坠落。
卜霖没去管程武,她用手腕支撑住女人的双手,另一只手接过面馆老板娘,将女人的身体支撑起。
“求求你。”女人看着卜霖,眼底深处却蔓延出来绝望。
“求求你,把然然还给我……”她说道。
然然?林然然?卜霖迅速反应过来,她的眼中闪过同样的焦急,难道她还是连累了然然吗?难道然然因自己遭遇到了不测吗?
她托住女人的身体,迫切地想继续问些具体信息,可女人却早已支撑不住,彻底昏倒过去。
“留着在警察局说吧。”程武注意到了卜霖的动作,他拧着眉,招呼其他警官搀扶起女人,一同走向警车中。
*
审讯室中,一个年轻警官走到程武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程武听完后,紧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卜霖,眉毛快要拧成一团。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人不是我带走的。这里不是衙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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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们没有一点线索吗?”卜霖看着程武和年轻警官,语气焦急道。
程武摆摆手让年轻警官出去,他看着卜霖,眼中的怀疑并没有因为年轻警官的话减少一丝一毫。
今天早上接到报案时,他检查了林然然的光脑,最后一条通讯记录就是林然然和卜霖的,所以他火速带着林兰去往商铺,抓获卜霖。
他就知道,卜霖是个极度危险的人。
这人城府极深,又精通奇幻异术,虽然年轻警官说失踪事件发生时卜霖仍在诊所里待着,排除了嫌疑。但他却觉着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绝不能用对待普通罪犯的侦察手段,对待眼前这个人。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刚才那人明明都说过我已经排除嫌疑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卜霖站了起来,朝着程武吼道。
林然然是卜霖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且全心全意信任她的人。
从听到林然然失踪的消息到现在,她没办法冷静下来。如果林然然真的是因为她被坏人抓走了,那么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安心。
她跟着程武来到警察局,是为了通过警方的手段获取实际的线索,但没想到眼前这人紧紧咬住自己不放,根本不去关注其他可疑的地方。
“安静!”程武同样站起来,气势并没有被压下去一丝一毫。
他紧紧盯住卜霖,眼中露出更深的怀疑神色。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已经排除嫌疑了?难道是又用了什么奇异妖术,偷听了我和别人的对话吗?”
卜霖捏紧拳头,她低着头,眼中的怒气快要溢出来。
“是五感。”她压低声音道。
“难道你真的以为,这东西能困住我吗?”她抬起头,拽了下腕间的锁链,她直视着程武,眼中的不满和挑衅并没有掩藏。
程武紧张地盯着卜霖,右手慢慢摸到身后的激光枪,完全不敢松懈。
“不过。”卜霖看着程武,眼中带上了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你真的在意能否帮林兰找到女儿,或是林然然现在的死活吗?还是说,找不找得到并不重要,只要能找个罪名抓住我就可以了?”
程武听到这话后眼神闪过一丝颤动,他看了眼卜霖,又皱着眉低下头,快步离开了审讯室。
“哐当”
审讯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看好里面的人,我去找其他线索。”程武的声音从审讯室门外传来。
卜霖低着头,看着紧握的双拳和颤抖的手腕,难道,难道自己一开始就不该与这世界上的人产生任何纠葛吗?明明自己所处的形势仍不明朗,为什么她还要牵扯到无辜的人?
“林女士,您慢慢说,我会好好记录下来的。”一道女声传到耳边。
卜霖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但却只看到了审讯室封闭的灰白色墙面。是审讯室外面传来的声音吗?卜霖摸了摸耳朵,觉着她敏锐的五感会在这里起到很大的作用。
“好。”疲惫沙哑的声音传来。
林兰深深吐了一口气,看向对面的女警官,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也因为回忆过往变得失神。
“我记得,一年前,然然突然告诉我,她交到了一个奇怪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