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成了男频主角的金手指》
1. 穿书
费力睁开双眸时,入目的是水汽氤氲。眯了眯眼仔细望去,不远处还有个被水雾掩盖的背影。
背影在水雾缭绕中显出隐隐约约的红色,念月刚想站起身,谁知腿上传来一阵酥麻,下意识地向前走两步,脚底湿润,触及一片冰凉,猝不及防就着脚底的水向前划去。
“不是..!”她惊呼开口,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扑通”念月落入水中,眼鼻耳都渗入了水,念月不会游泳,她紧闭双眸,慌乱之中手在水里到处乱抓,摸到了光滑细腻的皮肤,嘴里吐出泡泡“救…救我!”
一双有力的手扶住她的手臂,将她往上拉,念月得到了支撑,“刷”地从水里钻出来,脚在水里扑腾两下,站稳后,她不停地呛水,突然发现自己可以正常呼吸。
念月低头一看,脖子以上都露在了水面上。
念月“……”
所以这个只有这么一点高是吗?
不知何时,抓住她胳膊的人已然松开,她抬头,剑眉斜插入鬓,鼻梁高挺,双眸沉静深邃,薄薄的唇畔因水汽透着一丝水润,本是锐利五官却因沉静气质添了一份柔和。
念月下意识往下看去,在她刚低头时,男子已闪身到了岸上,再抬眸时,他已经身着黑色长袍整齐立于地上。
念月摸了摸鼻子,他胸前好像有颗红痣,但他移动的速度,不太像是人能有的速度。
念月出于礼貌,“谢谢你啊!”
那人望过来,空气里传来他清冽的声音,“不必客气。晚辈擅自用了前辈的东西,实在是对不住。”
念月反应了好半晌,记忆自脑海深处悠悠转醒,不可置信伸手使劲掐了一下自己,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痛楚,她才确定自己并非做梦。
念月爬了出来,男子只盯了一瞬,便将头转过去,念月走向他,直到离他一臂远时,男子身体微僵,念月转了转眸子,道“我如今记忆全无,你可知此处是何地方?你又是何人?”
“此为一玉佩境内,晚辈偶然所得,前辈当时已在境中。”他嗓音有些低,并不看她,耳朵还微微泛着红。
念月突然福至心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薄薄的白色束腰裙被水打湿,黏在身上,雪白的肌肤几乎一览无余,她的脸瞬间像红透的夕阳。
念月立即抬手捂住了胸,听男子继续道“晚辈是修士宋阶。”
念月腹诽,这名字怎么和她睡前看的龙傲天男主名字一样。
*
时间仿若于此静止,亮如白昼,不远处是新芽未开的树,涌出新水的泉池,地面下似小溪潺潺,踏上却如玉石光滑,步步生水纹。
眼前是少年半跪挺拔的身姿,微低头碎发掩盖了他的神情。双手抱拳,露出手上白玉嵌珠戒指。
好不容易消化了自己穿越还是穿书的事实。面前这个还是《宋神》里的龙傲天——半妖城少城主宋阶惨遭屠城追杀后的一路升级收后宫打脸复仇路。
唯独有一点,书里玉佩里没有念月这个人。
念月想起刚刚他一字一句“前辈实力高强,请收我为徒。”
“嗯?我吗?”念月呆愣指了指自己。
见男主肯定的点头,她逐渐在宋阶确定的眼神内昂首挺胸自信起来。
此刻竟深感体内隐隐充满力量,不过她身上如今黏糊,发丝也粘在了身上,咳嗽下,高深莫测“那便看看你的诚意了。”
宋阶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少年眼眸沉沉,直直盯着她,她觉得背后有些发毛,她抢先开口道“我如今浑身湿透,你待如何?”
宋阶眼眸露出一丝迷茫,念月跺了跺脚,“若想拜我为师,此刻你应为我烘干衣物、头发。”
宋阶了然,起身迈步朝她走来,俊美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她心跳突然加快,一手还遮着胸,一手抬手止住他的动作“等等..!你干什么?”
宋阶顺势停于手前“烘干。”
念月愣神的工夫,他微凉的指尖触及念月手腕时,念月身上有微风拂过,转瞬,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已经干了。
念月惊奇,抬起衣袖,摸了摸长发,竟全无半点湿透痕迹,浑身清爽。
“那..这关呢,算你过了。”
宋阶不言,念月望着他高挺的鼻梁与薄唇,顿觉有些饿,退后两步,转身手负身后“若是我饿了,你当如何。”
“为前辈买来。”宋阶指腹好像还残留柔软的触感。
念月满意点头,孺子可教也。
“那把你外面最好的烧鸡,酒楼里最好的菜品拿给我吧!”
语毕,半晌无动静,念月转过身,见宋阶还沉默地站在那里,她心下一凉,不会这么快就露馅了吧。
宋阶“此外是秘境,无吃喝。”
话音刚落,空间剧烈震动,念月身形不稳摔倒在地,宋阶匆匆留下一句“稍等。”眨眼消失不见。
诶!那她怎么出去啊!
念月手撑在地上,荡开的水纹中赫然是与自己现代一模一样的脸,不待她看清,眨眼间,她的手与透明别无一二。
心里一震,摸了摸脸,手又抬起来,果不其然随着空间的剧烈颤动,身体透明与实体交织变幻。
……
境中感知不了岁月痕迹,说来也奇怪,念月从玉佩开始震动就困意席卷,睡了一觉竟也不觉得饿。
外面震动已然停止,她的身体最终维持在了半透明。
某处空间突然扭曲,宋阶怀里抱了一个蛋跌跌撞撞跑来。
念月连忙迎上去,宋阶朝她靠过来,念月下意识扶住他,他身体烫的她手一缩,“宋阶,你坚持住!!”
抬头对上宋阶清明的眼神,她立马松手,“还以为你要烧死了。”
宋阶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剑痕,皮开肉绽,看的她一愣。宋阶把蛋递给她,“劳烦”便服下丹药踏入泉水中。
念月抱着蛋,蛋上有咯手的红色纹路。
念月悄悄看了看宋阶,见他没反应,又大着胆子看了起来,他紧闭双眸,呼吸不稳,泉水自他周围染成红色,念月放下蛋,凑了过去,他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
念月摸了摸他脑袋,烫的她手指微曲,正想抽离,却被抓住,他睁开眼静静望着她“冷。”
冷啥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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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傲天脑子烧坏了吧。
宋阶感觉自己处于火山之中,被炙热所吞噬,他像祈求神明降雨的信徒,捉住一点雨便不肯让它流失。
宋阶握住她手,力道之大,一个不留神,将念月拉过去,那股热意随着手心传到了念月脸上。
她有些慌张地立马松开宋阶,不小心打到了他头,却发现泉上的人不见了。
她将宋阶从泉水里捞出来,宋阶好像被她打晕了过去,良心有点不安。
罢了,还是先照顾病人吧。
……
宋阶那天醒过来之后,两人都没提那件事。
他说此处乃玉佩境内,活物不可久待,念月得知自己如今是半魂体,故不受影响,魂体融合需要大量睡眠,但待久了无聊,偶然知晓,其实她可以感知外面的世界。
“宋阶!你还想不想拜师了!我问你,若是我想看外面的世界,你当如何?”念月一手抓着烧鸡,喝着茶水颇为心虚。
她怀疑宋阶看出来她一无所能。不过他没开口,那她也不言。
“不行。”宋阶又一次拒绝。
念月站起身来,衣袍遮住假意抹泪,“欺我如今被困,竟是连片刻的风景都不施舍与我……”还啜泣了几声。
就不信软硬不吃。
念月不停哭诉了几天,才听到他松口“可确定?”
念月眼眸一亮,拉住他袖子,“当然!”连忙想起自己还在装哭,又耷拉嘴角“我确定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准反悔!”
后来念月才知道,为什么宋阶不答应。共享眼,耳这种事,要把对方识海与己身部分交融。
念月双颊微红,眼眸迷离,宋阶却还是冷静的模样,只是呼吸不稳与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两人好几天没交流。然念月实在忍不住,便先开口央求宋阶去集市买了很多食物给她。
……
再次从梦中醒来时,身体凝成实体了不少,下意识共享,却只是一片漆黑,耳边还传来吱吱老鼠声。
宋阶与玉佩定了契约,她在玉佩内说话宋阶可以听见。
“宋阶?宋阶?”
“你身边有老鼠诶!”
奇也,此人非洁癖乎?
半晌,没听见回应。虽然宋阶平时沉默寡言,但句句都会有回应。
不过他有金手指,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念月做什么心思都放不下宋阶,她回忆了下原著。
小说里有一段剧情,宋阶原是半妖,但是被屠城,偶遇半妖被修士所追,便相助可惜被设计捉了回去,那修士和半妖是一伙的,半妖也根本不是什么半妖,是人吃换气丹把身上味道掩盖,涂抹上了半妖气味来引诱真正的半妖。
简而言之,是一场针对半妖的屠杀。
宋阶乃半妖城主之子,彼时尚少,对半妖怀着能救就多救的想法。
不过男主是不会死的,被关进去后好像是女一来救的他,念月心下一松,便安心地睡了。
梦里,宋阶四肢被废,又被以药灌之,变回妖型,昏迷不醒之际有人硬生生抽取他的神魂生食之。
2. 救人
宋阶神魂的疼痛仿佛传递给了她,蔓延至全身,念月骤然惊醒,“宋阶!你醒了吗?”
得不到回应,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实,如果…时间线不对呢。因她的蝴蝶效应,导致女一没来救他,那宋傲天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打了个寒颤,梦中场景历历在目,像是真的般不停提醒着她,她能清晰听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她想出去,她要出去,她必须出去。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愈发强烈。
未注意到,她双眸正逐渐变成浅金色,且逐渐加深,本是停止的炽白开始疯狂变幻,昼夜交替不停,地面时明时暗,蛋发出微弱的光。
此时外面。
宋阶玉佩开始抖动,加快碰撞到地面发出脆响,倏尔爆发出强光,念月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地牢里。
她感觉现在状态很奇妙,天地间在她眼中不过是苍茫之一粟,但白鹤飞泉,海棠春坞,莺啼蝶转,又一感无余。
“来人啊!有入侵者。”
数道脚步声逼近,念月朝地下看去,墙皮剥落,阴暗潮湿的角落睡着一个纯黑小狼,身下还有干涸的血迹。
直觉告诉她,是宋阶。
念月抱着他,灵力好似本能,她打开被锁住的门,跑过来一群修士,修士直直望着念月的眼睛“她..她不是人!”
念月没工夫管那些,轻轻抬手,那群人像被定住了般。
解药….她要解药。
她怀里抱着昏迷的狼,闪身到了地牢外,地牢大门口有高阶修士设置的禁锢,念月视若无睹走了过去,禁锢随之而散。
下一瞬,中年男子出现,眼眸阴鸷地望着念月,“阁下不请自来,还击碎我的禁制,不觉太过嚣张了吗。”
念月眼眸直直望着男子,男子眼中一愣,随即闪过一丝狂喜。
有古籍曰,神降于世,其眸跃金,仙姿佚貌,超凡脱俗,遗世独立。
还以为只是传说,男子面色一变,抱拳,解药出现于手中“在下乃凤吟派长老,此物是解药,冒犯仙人多有得罪。”
念月扫视,“你就拿这种东西糊弄我?”
长老神色一僵,将解药捏碎,重新拿出一药。
其实念月只是吓唬一下,哪成想他竟真拿假药蒙骗她。
念月踏步,正欲取走解药,数道锁链自男子身上窜出,将念月牢牢困住。
男子收回解药,古籍还曰,仙人之肉,可增修为,仙人之血,可观天地万物。
是否夸大其词,待他一试便知。
男子笑道“此物乃缚神锁,传闻可锁神。”
念月歪头,锁神?她挣脱了两下没挣开,有些恼了,身上瞬间爆发出威压,锁链转瞬被威压寸寸压断。
他脸色一变,威压却使他动不了身,念月从他手里拿出解药给宋阶服下。
服药之时,念月手腕开始逐渐透明,她脸色一变,闪身到万里之外,带宋阶进了境内。
念月怀抱宋阶,踏入治疗的泉池,再也坚持不住,在泉池中睡去。
少顷。
宋阶恢复成了人形,姿势瞬间反了过来,他像是将念月圈在怀里,缓慢睁开眸,近到可以看清念月脸上的绒毛。
见念月近在咫尺不动,心下莫名有些慌张,他探了念月鼻息。
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微拧的眉头松开,原来只是熟睡了。
望着近处吹弹可破的肌肤,鬼使神差地抬手碰了碰念月额头,见其没反应,顺着额头往下掠过光滑的鼻尖,顿了顿,收回了手。
身上旧伤未愈新伤又添,休息了好一会儿,便起身将水引至种的树里,泉水对着一棵树不停地浇。
念月良久醒来之后,她的身体更透明了些,她头痛地回忆了半晌自己方才干了什么,却只记得大概救了宋阶,具体的细节却记不太清了。
又允了宋阶之前拜师要求。
这么脆弱,她不护着他谁护着他。但是,她好像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力量?!
“师尊。”宋阶今日送了凤梨酥、鸭子豆腐汤、燕窝拌鸡还有一碗馄饨。
因是有灵力之物,食用后化为灵力流转于周身。
念月故作淡定小口吃着,内心火速思索。
当日她大言不惭地放声说要教他,结果自己从那日开始便用不出灵力。
眼睛一瞟,宋阶坐的端正注视她吃饭。她一顿,“师尊若是用食,你当如何。”
宋阶思索了一下,“喂师尊?”
“咳咳咳咳!”她刚喝下的汤呛的她眼泪汪汪。
他脑回路好奇怪。念月指了指他脑袋“应该转过去!”
宋阶背对着她坐着,念月可以看见他精瘦的腰,宋傲天的身材还真的是一顶一的好,性子也听话。
磨磨蹭蹭吃完后,她拍了拍手,走到他面前,扶住他的肩膀,仿佛下定了决心“宋阶,其实我,失忆了根本不会用灵力!”
她说完根本不敢看宋阶,好一会儿,她看了眼宋阶,见宋阶望着她扶住她肩膀的手,脸颊微热,随即放开。
“嗯。”
彼时尚未理解宋阶的意思。直到后面几天,宋阶教她如何感知、使用灵力。
到底谁是师尊啊!但经过宋傲天的悉心指导,她一学就会,且感觉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完全没有宋阶所说灵力枯竭之感。
……
“世有仙门,位于九天之上,盘距群山之间,重檐歇山,琼楼玉宇,内有仙人,扶世人,断妖邪。”——《宋神》里的渡仙门。
渡仙门便是宋阶日后拜入的门派。按书中所著,宋阶于此会收获他两个后宫与打脸升级。
宋神有几千章,念月看了几百章就没看了,刚好在他结束了渡仙门的剧情。
近日,渡仙门要招弟子,宋阶做了不少准备,说来惭愧,念月这个师尊一点用都没有,还要反被徒弟所养。
今日便是宋阶入门考核之日。
要说宋阶不愧是男主,入门虽变故频生,但在念月上帝视角下,一路过关斩将还顺带收获了几个法器。
考核结束后,念月还让宋阶买了诸多食物两人在境内庆祝了一番。
其实就是她单方面吃了很多还喝了酒,那成想这副身体酒量也不行,模糊记忆里她好像一直在说话庆祝,宋阶却鲜少动筷开口。
*
拜入门派当日。
念月饶有兴趣地看着,“宋阶,为师给你说,你一定会被掌门挑走的。”
“师尊又知晓了。”传音在境内发出回响,念月有些得意,趴在蛋上,“我无事不知,你且看好。”
外有仙鹤鸣叫,琉璃殿内金碧辉煌。
“第一位,宋阶。”
宋阶发丝用发冠扎起,一身黑衣,周身沉稳,掌门打量几眼,满意地点点头。
“本座愿收你为徒,你可愿?”
念月压在蛋上,蛋上暖意让她困意沉沉,却听耳边传入沉定的声音“弟子不愿。”
念月双眸圆睁,立马清醒,“不是,宋阶你干什么啊。”
不愿你还来干什么。
立于高座的白发男人再次询问,无丝毫不满,“可是已然拜师?”
宋阶抿了抿唇,“是。”
“自古以来,辨惑正疑,皆可为师,可还愿拜?”掌门继续道。
宋阶直直立于台下,不再言语,念月也有点急,这不按照剧情来,宋阶还怎么升级?
周遭逐渐嘈杂。
掌门叹了一口气“也罢,如此有义之人,不该拘于名号上,且你天赋颇高,本座便允你在内门四处学习如何?”
这与他内心想法却也不谋而合,宋阶点头称是。
竹影婆娑,清风徐来,隐在竹林背后的牌匾也显现出来,曲苋院。
念月在境内四处乱飞,屡屡碰到边界,惹得玉佩乱颤,宋阶有些无奈“师尊。”
念月没理他,宋阶到了院落,门上随手设置禁制,闪身进境,望着不断乱窜的念月,道“师尊,我错了。”
听闻,她停了下来,浮于半空中,俯视着他“你错哪里了?”
“让师尊气恼。”
念月猛的凑到他面前,看着宋阶睫毛投落脸上的阴影,宋阶下意识往后退几步,“我因何而恼?”
宋阶沉默“不知。”
“哼!名号而已,渡仙门掌门人乃当今强者,你跟了他会有数不尽的资源!”且剧情生变,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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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预测后面的事。
宋阶罕见的抬头追问,迈步“会有师尊强吗?”
“自然没有。”念月往后飘了一点。
宋阶得寸进尺靠近,眼眸澄澈,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那我,也只想有一个师尊。”
念月连忙退后一米远“随便你了!”她算是看明白了,宋阶就是个犟种!
翌日
宋阶带了个似罗盘的小巧灵器,念月虽不愿理他,但此灵器好似是给她用的。
宋阶开口“此物乃赋灵器,可测修为,每圈为不同阶段修士,最高可以到渡劫期。”便递给她。
念月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一圈,又望了一眼宋阶,四目相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注入灵力。
灵力入盘,仿若入海般,随着灵器一圈圈亮起,她也好似倔上了,念月不停地输入灵力,直到最后一圈亮起时,她想抽手出去,结果被灵器死死吸住,念月双眸睁大。
宋阶眼瞧不对,便握住她的手结果也毫无用处,他一把抽出身后的剑,准备刺下去之际,灵器却鼓了起来。
宋阶下意识将手覆盖在念月手上,赋灵器“砰!”地炸开,意料之中的血花并未产生,灵器炸开,里面的灵力化作熠熠流萤,将他们层层裹挟,念月还没反应过来,抬头望着眼前的人。
她透过点点流萤,双目望着眼前的宋阶。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的下睫毛好长……很好看。
直到宋阶眨了眨眼,念月才回神,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了手。
她没话找话,“那个…..这个坏了怎么办啊。”
宋阶摩挲了一下手,“无事,他们不知是我拿的。”
念月“?”
她还以为他买的呢?结果是顺的。
渡仙门回殊阁。
一弟子晃晃悠悠醒来,手碰到了打碎的酒坛,沾了一手的酒。他脑袋昏沉,想起来自己还有入门考核的东西尚未清点完。
“嗝,传汐箭、芳兰草……嗝,赋灵器…..赋灵器…..赋灵器??”
翌日,渡仙门灵兽聚集之处,多了一个要喂食打扫整整一年的人。
他狠狠摔了饲料,“到底是谁啊啊啊啊!”旁边视察的弟子碰巧路过,边记录边淡淡道“态度不正,再加一月。”
他“……”苍天!明鉴啊!
…….
宋阶近几日不停地做任务赚灵石,给她添置了好些用具,念月待久了,竟隐隐有了家的感觉。
续春堂。
正值宗门内授课时间,只有零零散散几人来接取任务。
领任务换取灵石之处,宋阶将弟子牌置于桌面,“涣石镇。”
负责的弟子看了一眼,便道“涣石镇之前有弟子去了未归,已升至最少三人行。”
宋阶点头,“那换….”又一弟子牌拍于桌面,宋阶不经意瞥见——段宁长。
掌门大弟子,宗门内的大师兄。
段宁长半束发,玄色交领鹤纹劲装,袖口护腕绑住,背上背着一把大刀,手中拿着墨色山水扇,眼角有一颗红痣,朗声道“涣石镇。”
段宁长望向宋阶,“我这里刚巧还有一人,不若一起?”
“可。”
片刻后。
女子自远处而来,先闻其声“师哥,这便是你所谓的不听长老讲学也要做的事?”
绣有玉簪花浅蓝色束腰裙,背后背了一把轻巧的剑,眉心有一玉簪花花钿,她走到段宁长面前。
“师妹,你来的正好,就差你了。”段宁长连忙过去拉住女子。女子避开他的手“师哥,请回吧,否则我便禀报掌门。”
段宁长扇子一收,拦住女子,面露焦急,“好师妹,算师哥求你了,师哥这个任务非去不可。”
宋阶看了眼玉佩内刚刚睡熟的念月,默默把共享单方面关闭了。
“师哥,这次又是什么借口?”
段宁长刚要开口,女子却打断“师哥次次逃课,不是门内吞花卧酒,便是门外以任务之名游山玩水。”
“师哥,你从前不似这样,如今这般行径,全然无半点大师兄的样子,又或者,”女子顿了顿,犹豫片刻,终是开口“哪里有半点皇族模样。”
3. 捉鬼
段宁长捏着扇子的手不禁紧了紧,眼眸晦暗,他抬眸,还是道“师妹,此番任务后,我任掌门如何处置。”
女子望着他,往日清冷的眼眸滑过一丝失望,她放上弟子牌,任务显示接取,三个弟子牌自动被注入追踪的灵力。
时翩朝宋阶抱拳,见对方长相普通,气质沉稳,腰处挂有凤凰纹玉佩,不似凡品,顿了一下“在下时翩,有劳。”
“宋阶。”
……
念月在他们御剑飞行时醒的,共享却一片空茫,她与宋阶的共享是可以单方面被切断的。
“宋阶,我醒了。”下一瞬,念月发现自己可以看见了,“不错不错,宋阶你真的是个好徒弟。”
“过奖。”宋阶心声通过契约传入玉佩。
“这次又是什么任务啊?”念月捏了捏自己的手,已经看不出来是透明了,她隐隐有种预感,她再过不久就可彻底自由了。
竟还有点舍不得。
这可不行,她是一定要出去的,甩了甩脑袋,实在不成以后再回来便是了。只是如今还未彻底恢复,她怕像上次一样适得其反。
“涣石镇,捉鬼。”宋阶言简意赅。
“?”念月困惑,这本书,她都以为没有鬼这个种族了。也有可能是她没瞧见?且如今宋阶没有按照剧情来,很多事她也就不能预测了。
门中四季皆有,春为常季。
门外如今还是蝉声阵阵,蛙声一片。
小镇依山而建,抵达已近黄昏,落日熔金,街上却没了行人,空旷得有些诡异。
三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见了不对劲三字。
段宁长寻至最近客栈,礼貌地敲了敲门,半晌都没动静,“请问有人吗?我们是渡仙门的弟子。”
门关的很严实,段宁长他们决定先去看看另外几家时,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吱呀作响,露出眼窝凹陷的半边脸来。
段宁长见怪不怪,拿出弟子牌,“我乃渡仙门段宁长,此任务是我们三人所接。”
念月此刻惊讶道“是那个掌门首徒?”她有一点印象,好像是个纨绔公子哥,还是个皇族,后面因为时翩喜欢了宋阶就各种刁难。
他们怎么一起做任务了?念月感觉事态发展有点偏。
宋阶少见地没回话,碎发的阴影掩盖了他的神情,他望着段宁长背影沉思。
男子听闻,又查看了一番,邀他们进去,再把门迅速关上,贴了一个避邪符,倒了几杯茶水,几人都未动。
宋阶是个不太爱说话的,时翩是被强拉过来的。段宁长便询问“近日发生之事,你且详细道来。”
男子颓废地坐了下来,“自上月开始,已有十七日,每日都有人疯或死,疯了的人成日说自己见着鬼了,开始大家还不信,直到每日都有人遇害…..还有不止一户人家说自己半夜听见了交谈声,大家才信了。”
他跪了下来,狠狠磕头“请仙人救我们,请仙人救救我们!贴了符也没用….该死的还是会死,镇上基本都是些老弱妇孺,受害的人基本都是仅剩的年轻人,大家如今实在无能为力啊。”
段宁长连忙扶他起来,又问“你可见过文锦?一男子,身长与我差不离,墨衣背后一佩剑,头发披散着,丹凤眼,唇角有一黑痣。”
男子回忆了一下,道“自那以后,这个镇子根本没进过人了,大伙还以为被鬼困住了,故不到天黑便关门,镇里人不多,若是有人来定会知晓,仙人所说之人,真真是没见过啊。”
段宁长少有的淡然自若也有点裂缝,念月在境内也察觉出不对“那…..那个失踪的弟子呢。”
三人坐在客栈里,时翩声音如击玉般,“文锦的弟子牌显示,他就在此镇。”
宋阶摸了摸玉佩,“许是夜间来?”
段宁长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时翩闻言抬眸看向他,清浅的目光仿佛能把人看穿,段宁长迟疑了一秒,墨色山水扇打开来“文锦是我好友,他走时我恰好遇上了,那时……正好是白日。”
他们都心知肚明,御剑到此不过半个时辰。
念月感觉有点凉飕飕,抱住了蛋,感受到暖意才放下心来。她开口道“辟邪符无用,可否探出来人等级?”
宋阶冷静“他的辟邪符乃最次,聊胜于无,无法预测。”
桌上一瓶丹药倏然出现,时翩将剑拿在手中,剑身一闪,瞬间消失“不若我们今日扮作凡人,各自于房中掩盖气息假寐。”
段宁长和宋阶拿下掩盖气息的丹药,段宁长道“一旦生变,立刻传音。”语毕又各自分发了传音符。
星稀河影转,夜幕降临。
三人各自进了一房间,念月此刻醒着,她有些怕鬼,怕鬼来找他们,又怕鬼不来找他们。
明烛摇晃,不知燃了几炷香,新的一炷香燃尽,宋阶正要起身去燃另一炷香时,却远远地听见尖叫声。
他立刻打开门,段宁长也和时翩同时开门,三人没有丝毫犹豫,朝声音发出之地用灵力赶去。
院落门敞开,晃动中露出里面抱着头直直往墙上撞的身影。
段宁长灵力探测一下,朝两人摇头。
他破门而入,里面之人闻言望来,本是双眼位置只余血洞,额头撞出一个坑,血顺着鼻梁滑下,手上捏着爆浆的眼珠,正当三人往前踏入一步时,地下阵法倏然亮起,法阵光划破黑暗,穿透云雾,下一瞬,宋阶原地消失不见。
时翩和段宁长动不了一点,只见从暗处缓缓走出一身影,墨衣,段宁长瞳孔骤缩,月光下的半边脸,唇角边赫然是一黑痣。
……
“阿阶,阿阶,该醒了哦。”念月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睁眼,眉目如画的女人正浅笑望着她。
她听见宋阶稚嫩的声音响起“阿娘!是父亲回来了吗?”
女人将宋阶牵住,“是啊,阿阶想父亲了吗?”
“不想,他一回来又要把我困在妄林里。阿娘….”
女人蹲下身子,叹了口气“阿阶,阿娘身子愈发不好了,你父亲一寻药就是十天半个月,他只是希望你能快速成长起来,毕竟,半妖还需要我们来庇护。”
从女子双眸里,她看到了宋阶尚且年幼白皙脸上渗出的泪水。
后来,时间仿若加快,她从宋阶眼中,看到了大部分时日,被困于妄林与尚未开化的妖相杀,宋阶父亲与娘亲的争执,温柔似水的女子一遍又一遍说着这是他的责任,男子次次对他努力的视若无睹,直到在某处停止。
挂着白幡的堂前摆放一具棺椁,前来吊唁的半妖逐渐散去,直到屋内点上了烛火,宋阶仍跪在蒲团上,泪水打湿了面前的蒲团。
“宋阶!宋阶!快醒醒!”念月在玉佩内叫了数声,尝试着按照宋阶教的办法出来,却又被无形的结界挡了回去。
宋阶充耳不闻,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起身朝他打去,然只能打着男子腰腹。
“是你!都是你!因为你是妖!所以阿娘才会被害!”宋阶哽咽地呼吸不上来,沉默片刻,却只听男子高处的声音“是你阿娘自己选的。”
一帧帧场景迅速掠过,直至,一群修士降于城中,为首之人嘴里道“半妖心智不稳,为祸凡人数万人所涉半妖数百,而今城主白缅已逝,宋行远已逃,盟主有令,皆杀之!”语毕,抬手,一圆盒浮于最高处,发出的灵力将整座城尽数包裹。
城中乍然投下数道灵力,像极了烟花入城,剑修刺穿了尚未完全化型的孩童,阵修将老与妇困于阵法中,如箭矢射出的灵力穿刺身上每一处,有妖奄奄一息之际,阵法检测到,喉咙猛地被刺穿。
有年轻半妖欲挣扎无果,来人人数众多,纵然伤了几人也却只落得个惨死下场。
“少城主!快走罢!”一老妇拉着他,宋阶位于府邸内,喃喃道“不…..我…..我要庇护他们!”
宋阶眼眸湿润,模糊不清,昔日平和被打破,仿若屠宰所,厉鬼于城中肆意烧杀。
老妇抹了抹他的泪,认真道“我以自爆,定能开辟一条生路,少城主,你如今离开,才会庇护更多半妖,而不是现在去送死,你向来聪慧,明我所言,对吗。”
宋阶满脸泪痕,远处传来的爆炸声让他不得不认清现实,老妇眼中隐隐有泪,牵着他遁地到偏僻角落,给他上了最后一道护身符,将白玉嵌珠戒指带入他左手食指“它可掩盖你容貌与半妖气息,是你母亲的遗物。”
她像是做了决定,深呼吸一口,猛然推开宋阶,“少城主,走!”话音刚落,老妇轰然炸开,化作尘埃扬于空中,而面前的灵力罩出现了巨大的豁口,宋阶逃了出去,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修士大喊着“追!”
宋阶一路跌跌撞撞跑入妄林中,借着熟悉的地势,隐藏于潮湿森林,幸免于妖兽口中,断了条腿又自己接上,因着修士的快速恢复,被咬的只剩下骨头的手臂也愈合,宋阶眼泪逐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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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来,跑至人间,化作乞儿。
乞儿的日子未过一月,便听闻有修士自城外而来寻十余岁灵力较强的孩子,宋阶隐藏在人群之中,看着修士一个个面目狰狞,将所符合之人统统抓走。
他慌忙从人群中逃离,直至到一僻静角落,停着远处靠近的声音,他手中凝聚灵力,毫不犹豫往自己丹田处劈去,四周百骸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嘴里要溢出的血被他硬生生逼了回去,只余耳、鼻止不住出血,他颤颤巍巍抬起手,将血抹在了身上,然后倒了下去,地面出现点点雨滴,随之越来越大,冲刷了他身上止不住的血迹。
模糊之中,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这….乞…,没…灵…快走。”
接下来数月,宋阶隐于市集之中,等风波过去,她借少年之眼,看他游走山川,重新修炼。又因其年岁已长,纵有万般天赋,也不比从小修炼之人。
宋阶在一声声嘲讽与自己寻机缘磨练中逐渐成长。
念月眼前一晃,再睁眼,竟又是宋阶娘的面貌,嘴里说出了一摸一样话“阿阶,阿阶,该醒了哦。”
她心道一声不好!果不其然,接下来又是重复了念月之前看过的画面。
这样下去会被困死在其中。
她又尝试了一下,果不其然又被挡了回来。欲效仿之前救宋阶的场景,可无论再如何想出来,确是无果。
一定会有办法的,她心里思索。
她不间断地尝试,直到,画面在第三次重复扭曲时,念月感觉到一丝缝隙,她化作金光闪身出了玉佩外。
此刻,第三次轮回开始,宋阶双眸缓缓睁开,念月对上了那清澈熟悉又陌生的眼眸。
她蹲下身,握住宋阶的手,深呼吸一口气道“宋阶,这下是真该醒了,你在涣石镇,在和段宁长时翩做任务,而那些苦难已经过去了。”
宋阶歪了歪头,周遭事物转瞬扭曲,唯独她和宋阶还停留在原处。周围变成了纯黑,倏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棵桃树。
念月下意识愣住,宋阶也转过头去,桃树之下,是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宋阶被抱在宋母怀里,而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和宋阶有七分相似容貌的男人。
男人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望着自己的妻儿,他们朝远处逐渐消失。
另一场景,女子在宋阶房里,温柔的讲着故事,望着宋阶快熟睡过去的脸,道“阿阶,虽然我常言是你的责任,但你可以不用那么勉强自己,我和你爹会尽最大所能不让你承受。”
吊唁的场景中,念月听到了接下来的话“那是你娘自己选的,我虽不愿,但不能阻止你娘心愿,而我会走她的路,继续庇佑大家。”他顿了顿,念月看清了男子脸上的泪,“只是苦了你了,对不起,阿阶。”
而另一处,又浮现新的画面,宋阶带着浑身血气刚从妄林中下来,城中的半妖都给他递去了自己摊上的东西还念叨着“少城主,下次城主再让你历练这么久,我们一定会去讨个公道。”
“对,讨个公道!”周围人大声附和。
还有头上有猫耳小女孩羞涩朝宋阶递去了纯白的花,宋阶扯了扯嘴角,止不住眼中的笑意“谢谢。”
画面消失后,她还看见,老乞儿把自己讨到的食物分与宋阶,宋阶交到的修真散修分享机缘给他,一同历练。
…….
宋阶还是小孩模样,故事虽快,但还在于纯黑中不停流转,照亮了他脸庞,她放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捏了捏宋阶的脸,滑嫩的手感还不错“宋阶,纵然深陷困囿。但仍旧有美好回忆,让你不致于迷失了自己。”
“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话音刚落,她余光扫到一处,一愣,抬头。
是宋阶第一次和玉佩契约,他入境内四处观察,而念月自己则躺于境中,一身白衣,宋阶背对着她,她看不清那时宋阶的神情,不过他在她面前站了很久。
时光飞逝,宋阶一次次在秘境里历练,伤了就回秘境里,虽然每次呆不了几个时辰,但是….念月皱眉,这个画面不止两三个月了,她感觉一年有余了。
念月下意识往向宋阶,宋阶望着场景默不作声。
她有想过宋阶在她之前已然入境内,可宋神小说里的秘境,不是都最多几个月吗。
不停演绎的过去让她不自觉松开了宋阶的手,如若…..如若…那天非他和她初见,也非几月,而是几年有余呢。
4. 棺椁
念月心中突地一跳,虽然那人非她,可顶着同一脸昏迷和其他人一起生活几年之久。
心中生出一股不在掌控范围内的奇怪感,她本以为自己是上帝视角,可这些,她都未曾知晓。
甚至,连她自己,也不在小说内。
杂乱的思绪堵住了脑海,直至,宋阶再次重伤,入泉池,念月认出,此为她首次见到宋阶。
而身边的宋阶,已不觉间身型渐长,他凝望念月头顶乌黑的秀发,道“师尊,跟我来。”
念月正处于思考状态,身子僵了僵,压住喉咙中惊吓声。
……突然叫她有被吓到。
宋阶一行走,光景附于他周围,快速变换宛若那耿耿银河流于他身。
因宋阶步子大,念月一个不留神便落于身后,他的身后尽是黑暗,正当念月忍不住喊他名时,宋阶停下脚步,似有所感转身,牵住念月之手“冒犯了,师尊,此处久待于他二人不利。”
宋阶宽大的手覆盖住她,放慢了脚步,念月微落于后,抬眸,宋阶不知是否是她错觉,耳根微红。
她生了逗弄的心思,但又想外面段宁长和时翩二人,便也作罢。
前路漫长无尽头,不知走了多久,终是出现一道细微的光,宋阶的手微紧,念月也全神贯注。
光越来越亮,踏入之后,念月脑子空白了一瞬。
面前是城破那日,老妇抓着他逃离到角落时。
宋阶松开她,念月望着远处天空中的近乎单方面屠杀,旁边的老妇还在对小宋阶说话,宋阶背影看起来额外孤寂。
一身黑衣静静站立的他,仿佛与此处格格不入,可又是他痛苦的根源。
他想去拉妇人,却只是穿过她佝偻的身子。
半晌,宋阶单手拔剑,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去时,念月错愕,连忙拦下他。
“宋阶,你这是?”
宋阶睫羽微颤,“师尊,此处乃幻境,只需在此破除,不会死且实力会更精进。”
在看小说时念月就知晓,宋阶是个有主见的男主,且此处确有古怪。
片刻,“那你说好了,不许骗我!我可不想为自己弟子收尸。”念月看着他毫不犹豫又要往自己脖子上抹去时,心一提,又道“击掌为誓啊!”
宋阶身子微屈,念月与他掌心相击,才惊觉他手上竟布细密的汗。
他单手拾剑,割了脖子,大片血迹涌出,落了满目的红,念月只觉手脚一瞬间冰凉,再回神两人已到陆地上,却不是在原来的宅子里。
高处传来不急不忙“啪、啪、啪”拍手声,“区区半妖,我当缘何破这么快,原是有帮手啊。”
四周尽是树,只余风拂树枝,沙沙作响之声。
说话之人坐于树上,墨衣衣摆垂落轻飘。
“文锦?”念月视力较好,一眼看出男子嘴角的黑痣。
“在下确实是文锦,不过,”他跳了下来,站到念月前,微低头“你这灵魂残缺之人又是从何冒出。”
“我记着,我只邀那半妖进去了啊。”
念月不欲废话,俗话说反派死于话多,“什么残缺不残缺,休要唬人!”语毕,她手中聚灵力,朝他打去“他二人在何处!”
文锦侧身躲开,却还是被捅穿了半个腹部,他离远了些,捂住腹部,皮笑肉不笑道,“姑娘好大的气性,在下不过说了实话,姑娘不若看看你身边之人,再来找我要那二人也不急。”
念月回头,宋阶正捂住脖子半跪于地,手臂青筋暴起,额角渗汗,沙哑道“无….事。”
她蹲下身,细看去,脖子并无痕迹,不禁有些气恼“你做了什么?”
文锦愣了愣,微微眯了眯眼,喃喃道“你实力如此高强,竟看不出我的手段…..”他突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念月不欲废话,抬手蓄灵力想将他重伤时,他竟消散在了原地,空中传来文锦的声音“想寻他二人?那便找吧。”
“随时恭候。”
文锦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林中,念月拳头紧握,她突然痛恨现在的自己,空有一身灵力又如何,不会用什么也做不了,想救之人救不了,每次都依靠徒弟,还算什么师尊?
她扶着宋阶,向来活泼的她有些沉默“好些了吗。”
宋阶没有抗拒搀扶,“已无大碍。”
念月又为宋阶擦了擦汗,给他传送了些许灵力,宋阶脸色有所好转,念月再三确认他无刚才那般疼痛后,凝神,双眸变成淡淡的金色,感知无限扩大,林中竟无一活物。
而山下,是他们来时的涣石镇!
微微沉思片刻,收回感知,念月带着宋阶来到一处与林中其他景色无区别之地。
灵力化剑,流光溢彩的剑身逐渐变大,林中狂风四起,直到变成与树一般大小,宋阶止不住微微咳嗽两声,念月手势向下,剑顺势猛的插入地下!
霎时,周围地动山摇,剑身消散,一双扇石门凭空而出。
石门上右边为龙,左为虎,宋阶走上前,与念月对视了一眼,念月双眸坚定点头,宋阶便打开了门。
踏入之时,宋阶又朝门上的图案看了看,开口道“师尊可知左青龙右白虎。”
念月止住脚步,点头,走到门前,随即又道“你说此二物是四神中青龙白虎。”她摸了摸下巴,看向宋阶,“究竟是何意,届时一问便知。”
二人踏入门中,两侧是一排排无门的房间,路的尽头台阶上有一模糊状似棺材,念月生气大于害怕,直接走入一个房间,只见一雕花架子床上只余看着有些年头的华服。
她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宋阶探查回来,伸手稳她住,道“周围也尽是不同人衣物,也有不少不同宗门服在此。”
念月几乎是瞬间明白,这应全是文锦所害之人,如此摆放,不知是当作战利品还是别有他意。
身为二十一世纪三好青年,念月虽不是烂好人,可也咬牙切齿“走,去最上面。”
他们退了出去,飞到台阶上过程中,念月眼睛转了一圈,粗略数了一下,少说不下几十个房间,甚至到后面就没有了床只是在地面上有潦草的衣服。
台阶之上是罕见的白色棺椁,宋阶摸了摸,道“归湘玉。”又习惯性给念月补充解说“归湘玉又名归乡玉,家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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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量不算多,适合用来存放尸体防不朽,不过常为大能所用。”
念月摸了摸,触手冰凉,正犹豫是否要推开时,不经意飘到本是空白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巨大鹿头,还有不少人于它身旁叩首作揖,仿若是寻求庇护。
宋阶瞧见了念月神色一紧,顺着目光看去,又道“师尊?”
念月回神,她扶了扶心口,鹿的眼睛有人头那么大,直直对着她,不,应该说是对着那个棺椁。
她望着宋阶,再三确认自己是穿越到了龙傲天书里,不是什么其他书吧。
怎么一路行来自己像偶入恐怖小说。她平日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
她深呼吸片刻,“我揭棺,你离远些,若有不测护不住你时立刻逃。”念月也不确定自己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不过还是比尚未成长的男主强,遂再三嘱咐道。
心中边默念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边内心默念冒犯了冒犯了对不住对不住,边打开棺椁。
棺椁慢慢打开,终于露出里面尘封许久的尸体。
一粉色步摇先露了出来,念月心下一稳,随即将棺材一并打开来了。
少女脸上还泛着健康的红,身着五彩衣裙,双手交叠于胸前,一青白玉水滴形发饰戴于额中。
微微皱起的眉让她好似还活着。
这少女看起来也就十来岁,若说是那文锦夫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可若是家人,念月仔细回想了二人的面貌,竟无一丝相似处。
况且,还有那诡异的壁画。
思索片刻,念月大声道“文锦,我已来,你可否敢出来赴约?”
好半晌,她的回声都没了,也没见文锦出来。
不会是胆小了吧。
这时,宋阶拉住她,“师尊,此处有不妥。”
念月顺着方向往了过去,白玉台阶之间,仔细踩踩,发现是空的。
念月朝宋阶点点头,宋阶将剑注入灵力,剑自行分成三把,裹挟灵力刺入台阶中,台阶轰然倒塌,漆黑一片。
犹豫片刻,念月心一横“你拉着我手,以免走散。”
反正刚刚也拉过了。
宋阶很听话,拉住念月的手,念月跳了下去。
漆黑的甬道随着他二人的经过,嵌在墙内的夜明珠一排排亮了起来,除了风声,念月还隐约听见了微弱的不稳的呻吟声。
随着下降越来越快,她终于看见前方有烛火照明微弱的光芒。念月放慢了速度,缓缓落在了实地上。
白色衣裙未沾任何灰尘,甬道地上有人被拖拽的痕迹,直到消失在门后,走进开门。
罗汉床旁有红漆柜,上头还放置了主人不小心打翻的茶,空气里散发出清浅的茶香。床帘摆动中可以看出无人在此。
念月还牵着宋阶的手,迈开步子时才惊觉,连忙放开“趁主人还未归来,快些离开吧。”
“是。”宋阶捏了捏手,道。
二人走出闺房和小院,打开大门,却见屋外琼台玉阁隐于山水之间,以云做脚下路,依稀能见着天上飞着几个华服人。
虚幻与真实交加般进入了另一方世界。
5. 神明
恍若置身仙境。
有一脸上带刀疤男子注意到了他们,踏云而来,男子微笑:“二位才入这引仙界吧,请随我来。哦对了,踏上这脚下星石,心中默念想去之处,便可,二位跟着我即可。”
低头细看,发现云层中夹杂着淡青的石头,不过并非是所有云都有,她踏上星石,脚感竟是软绵。
男子路上边说着“此处是引仙界。”又回头打量了念月二者,道“想必你们二人定是功德在身,才可进入这方天地,记住,以断舍山为界,不可出了引仙界,若是出了,既有可能粉身碎骨。”
语毕,他停了下来,指了指远处最高的那座山,又慎重看向他们“知道了吗。”
念月点头,不敢多言怕被看出破绽。
见男子盯着宋阶,不动,她转头望过去,宋阶居然在发呆。
她悄悄伸手往宋阶腰上掐了一下,宋阶身子一僵,眼中重新聚焦了光点,念月一个眼刀使去,宋阶下意识往男子点了头。
男子满意点了点头,“此界中,你二人可通过助人来取得月辉。”他左手出现如月莹白掌心一半大小的物什。
“我们不似凡人,不会饿与渴,故此月辉是购买衣与其他物件。”
不知不觉间,他已停在两个仙宫前,远处有一白鹿飞了过来,凑近了些,鹿角上还挂着两个铃铛,铃铛上刻有奇怪的纹路,还缠绕了红色系带,但行走间又未曾听见声响。
它吐出几个月辉于男子手中,便又朝远处飞去,男子满意地点头,嘴里小声念“谢谢鹿神大人。”
又回头“此二间无人,你们想住便住吧,当然,”他意味深长道“若是一间也可以。”
念月震惊,她可是纯粹的师徒关系,可又不敢乱说话,只能憋住。
良久不开口的宋阶突然问道“不知前辈姓名。”
男子爽朗一笑“余天涯。今后有缘再见!”便乘云离开。
“你认识他?”念月待余天涯走远,问道。
“认识,一散修,可,”宋阶顿了顿“他早在十几年前便死了。”
念月听闻,打了个寒战,但还有心思打趣缓解气氛“他自称非凡人,那我们如今是去了天上吗。”
“并无不可。”宋阶俯身,摸了摸脚下祥云,以灵力攻之,却穿透了祥云,“似幻非幻,方才余天涯并无灵力,倒像真为死后天界。”
念月蹲下身,用灵力浅浅朝星石打上去,会出现划痕,眼瞧着不远处又有人飞来,用手在宋阶面前晃了晃,招呼宋阶“先进去再分析。”
远处的人路过,不经意望着下面的念月与宋阶走入同一仙宫,摇了摇头,感慨道“现在的晚生啊,成家就是早。”
……
屋内一应俱全,翡翠屏风后若隐若现悬着纱幔的床,桌上还摆着茶水。
二人坐在红木圆桌边。
“此界可能是鹿妖所幻化,但,关键在于,鹿妖并不会幻术。”宋阶给整个桌子擦了擦。
“有无可能是别的妖教的它?”念月托着下巴,在桌上以灵力化笔,在正中间写了文锦,周边依次为鹿、女孩、死人,并将所有箭头指向文锦。
宋阶盯着这几个字,又加了个幻术上去,他的字遒劲有力,“高阶妖族不太一样,每个族有其特殊术法,且不为外族传,比如狐为幻术、鹿为治疗、蛇为隐匿。”
又补充完善“高阶妖族一出生便是人形,特殊术法不会传承给混种。”
念月大概明白,混种包括不同族间通婚,以及半妖。
宋阶虽然不太了解,可大概能明白意思。他又加了个狐并且在狐与幻术上画了个箭头。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宋阶将段宁长加了上去道“段宁长提及文锦时,神情似有不妥。”又给段宁长画了个箭头指向文锦。
“余无涯是怎么死的。”念月在死人那里打了个括号,写了个余无涯。
“余无涯是弟子友人介绍,大约只见过几面,散修只有四处寻机缘,友人后来只是提了一句他已死。”他语毕,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还有一个问题,”念月抓了抓头发,“方才余无涯所说断舍山外,我觉得可以去探查一二。”
大概过了一盏茶时间,念月突然起身,手拍在桌上,道“一切的一切,皆始于文锦,不若我将此处闹个天翻地覆,看他出不出来。”
“师尊实力当今天下应无人能敌。”宋阶答。
念月低头,看着正经危坐的少年,“我寻思你近日拍马屁功夫越发熟练了。”
宋阶不可能骗人,所说应该是实话,既然武力值在身,她突然想任什么妖魔鬼怪一并暴力破之。
不过此事关乎到段宁长二人,文锦人质在手,她还需谨慎。
她满意地对宋阶竖了个大拇指,还解释道“这样表示我对你的夸赞。”
宋阶也回以大拇指给念月,面无表情的他竖着个大拇指,还挺滑稽。
念月死死憋住笑,这宋傲天怎么有点呆啊。
外头传来“咚咚”敲门声,念月手一挥,桌上的痕迹消失殆尽,她起身理了理衣摆,准备去开门。
宋阶拦住她“我来。”
门缓缓打开,是一眼角略有细纹女子,面容和善,道“新来的?可需要帮助?”
念月从宋阶身后凑了出来,中年女子惊讶道“竟还是一对夫妻么。”她捂住嘴唇,又道“你们竟还有生前记忆?”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不该有吗。生前、生前….这里果真是幻化死后世界。
望着女子越来越奇怪怀疑的眼神,念月手心微出汗,“生前记忆是什么?我只记得他是我夫婿。”
她挽住宋阶的胳膊,甜甜一笑。
女子了然,眼神逐渐柔和起来笑道“这里是引仙界,死之后所到天堂。大部分人是没有生前记忆的,不过也有少数如同你们这种。”
“如需帮忙,记得给我说,我居住在那里。”她指了指隔壁一座山上的仙宫,又想起来道“过几日便是敬神节,一定要出来,鹿神会在天上游行,保佑我们。”
“谢谢您啦!一定会来的!”又好说歹说,才终于将人送走。
关了门后,她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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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阶的手臂,“不好意思啊,看来咱们得暂时扮演一下夫妻了。”
“好,都听师尊的。”宋阶眼眸沉静,乖乖应答。
念月抬头,左看看,又看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她一拍手“不对啊,宋阶,你应该饱含深情看着我,你眼神里没什么情感,很容易露馅。”
她踮起脚尖,闭了闭眼,酝酿情绪,睁开双眸深情地盯着宋阶。
“这才叫深…..”话还没说完,宋阶眼眸突然弯起来,扑哧一笑,他以拳抵住唇角,素日白皙的面色有些红。
“抱歉。”他放下手,脸上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朝念月低头望过来,略带苦恼,压了压眼睛,眼眸深邃“是这样吗,师尊。”
她刚刚很好笑么??她没见宋阶怎么笑过。
有些丢脸,她沉浸在怀疑自己是否太过矫揉造作的想法中,敷衍了几句“是的,嗯,没错,就是这样。”
宋阶“…….”
……..
断舍山。
巍峨山峰耸立于群山之中,山中古木参天。
念月二人站在山顶上方,念月以灵力化镖,用力甩了出去,镖在山顶附近转了一圈,直到肉眼可见卡在了某一处。
“走!”
念月收回镖,又将其化剑,刺开结界来。
出现了一小块洞,她抬眸示意,二人刚离开结界,回头,结界竟又恢复了来。
断崖式平原,念月开启感知,仅片刻,便脸色苍白收回了来。
“不用去了。”她脸色还有些难看。
地狱与天堂,就分于此山。
北方有连绵的山脉喷火,有人被拴住不断地炙烤,往南食人肉虫蚁,密密麻麻,这一块还未食完已经开始恢复了,东边有三臂猿猴于不断将人溺于水中任水怪啃食又捞起,至于西方,就是脚下的平原。
“不好!快走!”脚下平原突然拱了起来,似有东西要破土而出,宋阶用灵力压制,念月则迅速破开结界“进来!”
二人一同钻了进去,结界恢复很快,只余一道锁链残影,撞上了结界,结界似是受不住攻击,还震动了两下。
“叮铃铃。”铃声轻柔,极小的铃声如幻梦般缠绕,念月不敢确定是否是幻听,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先回去。”
二人未用星石,直接用灵力回了仙宫。
在他们消失后几秒,一白鹿抵达,见四周无人,歪了歪头,停留片刻,便又折返回了去。
……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每次开启感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大脑负荷过多,脑袋如针扎般刺痛,且遇有阵法之时,她并不能直接看透。
宋阶为念月输送了些许灵力,感受到周身渐暖,才将自己所见所闻告诉了宋阶。
“那里并无段宁长和时翩二人,可所受刑罚之人,亦不在少数。”
她又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文锦此举,像是在造神,而且是他自己,此为死后之人所居住之处,功德之人便可锦衣玉食,无功德便行刑于地狱间。”
“他是把自己,当成了此间神明。”
6. 渡气
“咚咚咚”
敲钟声传递整个引仙界,天低云暗,飞泉草木之声皆无,世界好像暂停。
一束金光从最东边撒了下来,金铺仙阁,照亮引仙界最高处的飞檐斗拱。
云层之上,群鹿从光中行出,最先出来的鹿身体渡上金光,它在暗色中停下脚步,低下了高昂的头颅,鹿腿屈伏,卧在空中,鹿角消失不见。
周围人缄默不语,若不是念月听见微微起伏的呼吸,都要以为四周无人。
后方白金的鹿踏至前方,直到都卧伏下来成了一道桥,远远地穿至望不见的黑暗中。
飞桥鸣鹿,若虹立万空。
悠扬的琴声响起,来人头戴帷幕,将人从上至下遮了个严严实实,他光着脚,踏在鹿背上,细看发现并未直接触碰,手中拿着铃铛,一声一声附和琴声响起。
人们开始吟唱古朴的语言。
念月细听,发现这是鹿语,且自己竟能读懂在说什么!
“你可知其中含义?”她拉了拉宋阶,小声道。
二人离得较远,宋阶摇了摇头。
念月眉梢微挑,“看师尊给你解释一二。”
她顺着琴声与人们的吟唱,小声开始唱到“复以归兮,鹿神佑兮,魂回定也。魄归地兮,鹿神佑兮,引渡生也。”
浅唱中,万物在他走后被光所渡复生,鹿消失,山中树林婆娑,飞鸟掠过,瀑布流淌。
意为神造万物。
宋阶细细听着耳畔少女低低但清脆的歌喉,不禁望了过去,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红唇一开一合,发出悦耳的声音。
从第一次见念月,宋阶认为她很好看,是那种独立于尘世的风华绝代。
只是她平日的鲜活差点忘记了她的玉骨仙姿。
耳畔明明琴音袅袅,他却觉得自己浑身不静。
这种有些情绪不受控情况已经多年未出现了。
念月不知何时停止了吟唱,摸着下巴,肯定道“我觉得,他就是文锦。”
宋阶低声“嗯”了一下,又道“追上去?”
“走!”念月眸中闪烁兴奋,宋阶有一瞬的恍惚,她的眼神似乎比那天上的仙人还要明亮几分。
刚走没几步,铃铛声戛然而止,琴声也随之消失,他赤足缓慢转身,看不清他隐藏在帷幕后的神情,空灵的声音响起,辨不出男女“好像混入了两个凡人?”
窃窃私语声传来,念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望进了那人的眸子。
既然被认出来,她立刻开启感知,一瞬便发现帷幕之下,正是文锦的脸。
他们原先隐于暗处,天空云层破开,两道光照在他们身上,“杀掉。”他轻轻下令。
兵荒马乱之际,一群人立马踏云前来,离得最近的眼见就要抓住念月的胳膊,念月灵活的身姿往左躲开,同时,宋阶单手挽了剑花,刺穿来人的手。
鲜血立马喷涌而出,可那人却跟没事人一样,有淡淡莹光萦绕在旁,他的手立马恢复原样。
“杀不了!先离开!”念月转身,单手结印,给宋阶腿上施了加速的术法,脚踏星石借力,一跃往前飞去。
宋阶微落后于她,念月放慢了步子,此时,响彻整个引仙界的琴声变得如巨浪拍石、闪电雷鸣,声声想要置人于死地。
铃声也愈发急,面前的山突然变换耸入云霄,天上劫云紧随他们,在身边落下一道道劈焦了的雷。后边的追逐声越来越近,她大喊“跟紧我!”
她迅速穿过山中树柳,柳木仿如成精了一样,枝条仿佛没有尽头拉长,朝他们身上打来。念月一手以灵力破开,一遍引雷朝他们身上劈去。
被劈去之后,竟毫无损伤。
念月绕着柳枝,来回转圈,让它们缠绕在一起,宋阶立马明白了念月的意思,于是,迅疾的两道身影掠过,身后的柳木张牙舞爪着打成了结。
后面的声音渐渐小了。
刚穿出山,便落入一大片海水中,“咕噜咕噜”念月嘴里吐出泡泡,她瞪大双眸,脸色一瞬间煞白,身子一瞬间发抖地不像话。
她只觉手脚发麻,突然动不了,紧紧闭上了双眸,灵力什么的全然忘记了,任由眼鼻耳喉被海水所侵蚀。
意识和身体仿佛也要就此沉入海底。
耳边好似有谁在叫她“师尊!”
“师尊!!念月!”
宋阶一贯冷静的脸上浮现出恐慌,抓住下沉的念月,晃了晃念月,见她眉目紧闭,好似陷入梦魇。
他眉目紧皱,犹豫一瞬,单手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加速往海面上飞去。
可纵然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海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根本出不去,眼看着念月面色越来越苍白,像是随时都有可能逝去。
心下一慌,宋阶低头瞥见自己腰间的玉佩,闪身带念月进入了玉佩中。
他带着浑身海水的潮气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双手护住念月不让她碰在地上。
叫了几声,见念月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甚至嘴唇开始泛紫。
宋阶将手枕在她后脑勺,另一只手略微环抱着她,双腿跪着,闭眼附身,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有些颤抖着吻上了念月的唇。
他含住念月的唇,轻轻敲开她的牙关,渡了两口气,灵力环绕着他也包裹了念月,将她身子一并烘干,又顺着唇流入她体内,将她灌入肺的水一并引了出来。
“咳咳咳…..”念月呛了呛水,感觉自己鼻腔内还积累着水,她不断地咳嗽,身体如火烧一般,后知后觉才发觉好像有人在轻抚她的背。
海中的恐惧还徘徊在她心中,她有些害怕地往人怀里蹭去。
宋阶触电似的,身体僵住,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看着她还在颤栗,只好将她又抱紧了些。
“师尊、师尊?”
念月闻到了一股清冽混杂着海水的气息,睁开眼。
面前是绣有云纹的黑色衣襟。
她呆愣了一会儿,猛的一个抬头。
头上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诶哟!”与一道闷哼同时响起,她仓皇从怀里退了出来,揉了揉脑袋,瞥见了宋阶微红的下巴。
她迷茫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宋阶“你?我?”
宋阶将方才事情说了一遍,又隐去渡气一事。
虽然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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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刚才自己被抱了,她抓住衣摆,还是抱拳开口“谢谢!”
“师尊怕水?”宋阶昂首,站了起来,她此时才注意到宋阶脸有些不正常的红。
她一个起身,脚有些发软,正欲往前摔倒之际,还好稳住了,也就没看见宋阶下意识伸出的手和蜷缩的手指。
“你知道深海恐惧症吗。”她脚步还有些虚浮,“嗯,就是天生的对海洋环境与里面的生物感到不适。”
念月看宋阶点了头,凑了过去,促不及防摸了摸他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吃个丹药恢复一下。”
只见宋阶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红了,欲再量一量体温,手腕却被人抓住,他开口“无事。”
对上他如墨般的眼眸,念月只好作罢。
片刻。
念月见宋阶恢复后,说出自己的看法“不若届时我出去破开水面,我们得返回地面。”
“师尊是指,来时的那间房?”宋阶答道。
“不错,再如何也抗不了神明,既然如此,我们便出去打。”念月捏了捏拳头,发出咔嚓的声音。
宋阶为文锦默哀一秒,看样子是真动怒了,“师尊,我去吧。”
“你去…?”念月都在脑海里回想了几遍深海的样子,觉得自己只要闭着眼放招就可以了,“可…”
宋阶靠近,道“有一术法,曰合命术。血液交织为种子,再以秘术将其引入一人眉心处,便可短暂使用他人力量。”
时间不等人。
“好,就按你说的办。”念月在手指上划开一道小口,宋阶也同时划开手,只不过血液流的多了些。
宋阶脸色稍加苍白,从他怀中现出一道竹简,竹简自己开始在空中展开,看不懂的古老文字从竹简中飘出来。
文字密密麻麻环绕着他,念月看不清他的神情,术法消散之际,两滴血融合在了一起往他眉心飘去又消失不见。
“效果较短,我现在便出去。”宋阶嗓音微哑道。
望着他更加毫无血色的脸,念月攥了攥手心,敏锐地觉得这个术法可能并非如此简单。
宋阶呼吸了一口,闪身出去,身体往上,阻力减少了些许,方才如何也看不到头的海面竟瞬间近在咫尺。
他一口气出了海面,趁文锦还没发现,又顺着记忆回了那间刚来的闺房。
闺房里那倒了的茶还未收拾,茶香扑鼻,却并不浓厚。
竟是几天都未曾来人么?
她正欲寻出口,耳朵却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喘息。
念月朝宋阶点了点自己耳朵,宋阶凝神静听,摇了摇头。
怀疑是否是错觉时,那声微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毫不犹豫,立马探查,四周都无任何破绽,她走出房间,来到小院。
小院中只余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墙角还生了青苔,看着破旧有些年头了,与引仙界的仙宫格格不入。
她走入正中间,眼神示意宋阶探查。
好一会儿,她渐渐走到唯一的石桌那里,平凡的石桌上有几片枯叶。
她伸手拨弄枯叶,枯叶却并未动,念月试探性转了转也没有用。
7. 烟花
念月伸手示意宋阶来看,宋阶碰了碰枯叶,枯叶完全没有反应,正打算另寻他法,身旁的宋阶竟灵力绘枯叶,枯叶上缓缓呈现出一道锁的图案。
她朝宋阶比了个大拇指,宋阶会意,抿唇点了点头,念月竟在他脸上看出略有些腼腆。
待锁的样貌呈现完毕后,后面的房子渐渐变了,像是画师将其晕染开来,又点缀山水画般,暴露它本该有的景象。
再定眼看去时,石桌与枯叶均消失不见,小院已经变成了另一方天地。
大火吞噬整片天地,烈火似要将人间一切不公燃烧殆尽,伸手碰触火焰,却并未感觉到灼烧感。
脚下流淌的血水没过脚踝染湿了白裙,白梅似霜,浮于空中,有屋般大小,与烈焰形成鲜明的对比。
念月拉了拉衣角,露出小腿,她皱了皱好看的眉,宋阶望了一眼,避开眼神道“师尊出去再买些衣裳吧。”
“也成,我们上去看看。”
花瓣层层包裹,可因其过大,从上至下也能看见里面的情形。
望了好些个花,均为半死不活、满身污秽的人,或者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们几乎没有完整的身体,均是缺胳膊断腿。
更有甚者,身体自中间不整齐地断开,只余半具身体,却依旧能看见他剩下的一只手在轻微颤动。
上百朵花几乎被火吞噬,听得见轻微的痛苦呻吟。
念月双眸微颤,闭目半晌再睁开,她缓了缓,才开口“跟我来,他们二人在那里。”
在火焰中转了几道弯后,她停在一个花瓣上,从上至下,只能看见悲伤纵横交错的伤疤。
在此前,宋阶曾教她,以她的实力,大部分能看出来的阵法可以武力直接暴力输入来破开。
意思就是,若对阵法了解够细致,可以不按照寻常破法,皆可以武力来破除。
念月沉思片刻,站在了两个花瓣中央,她抬头随意望向一片花底,问道“那可是阵眼?”
“是。”宋阶望了望四周,他明白念月的意思,大致估算道“我实力不足,但可为师尊开阵眼,显阵法,师尊尽管破便是。”
“那要做就全做了,不若我将此尽数破开,送给文锦一份大礼。”念月朝他眨眨眼,狡黠一笑。
“事不宜迟,开始吧。”
宋阶双手结印,飞剑出鞘,剑幻成数把,只待结印一成,剑身“刷刷”一出,又准确无误扎在每一个梅花底上。
梅花齐齐一抖,随后阵法自梅花底开始,将整朵梅花如囚狱围了起来。
痛苦之声不绝于耳。
念月深呼吸一口气,感受体内逐渐沸腾的力量,在全身游走,又凝成实体到了手心。
她的体内无穷无尽仿若能纳海百川,身边形成一个漩涡,柔软的发丝与白色衣袍在扭曲火焰里却似被狂风所席卷散开。
“宋阶!看好!为师给你放个烟花。”她勾起一抹放肆的笑,多日来的憋屈终于得到了释放。
巨大的灵力球瞬间蹿到了高处时,念月打了个响指。
“轰!”蓝色球体炸开,分明是暗沉的颜色竟将那热烈的红给压了下去。
迸发出若花枝般绚烂的灵力烟花倒映在宋阶眼中,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花枝虽细,却并不脆弱,它有生命力一般迅速飞往每一个花底,自花底开始,正座巨大花瓣逐步碎裂。
又是另一场绽放的烟花。
宋阶竟一时看的有些痴了。
“喂!宋阶,来帮忙扶一扶段宁长。”念月毫不费力地将身边的时翩给公主抱了起来,只留旁边平趴着裸着上身背后一片狼籍,双肋骨被穿刺了的段宁长。
时翩此刻晕了过去,不过除了脸色苍白了点并无其他大碍,但念月不太放心,还是输送了不少灵力进去。
见时翩脸色红润了些,才抬头看了看宋阶。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个竹排,将那奄奄一息的段宁长给放了上去,还拿出手帕嫌弃地擦了擦手。
“?”
“你哪里来的这个竹排?”看着不像是修士会有的东西。
“多年前凡人界随手买的。”宋阶面不改色地销毁了那手帕,又道“师尊莫看,光裸着背实在有伤风化,于师尊眼睛不利。”
“……”
念月有些震惊,一言难尽看了看呼吸微弱的段宁长。
算了,没死就行。
“我们先离开,他定会先来找我们复仇,余下这些人,待困住文锦后再来救。”念月望着数十人,头皮有些发麻。
正要起身离开时,她顿住脚步。
好像.....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走?
“师尊,跟我来。”宋阶拖着竹排,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在来的地方停了下来,脚底荡开血水,地面上被血水掩盖的位置出现了枯叶上的锁,他找准了位置后,飞剑立刻插入。
眼前白光一闪而逝,再睁眼,他们回到了最开始摆放棺椁的位置。
抱在怀里的时翩素手微动,眼眸缓缓睁开,和念月对视上后,她清冷的脸微微愣神,反应后明白自己躺在了念月的怀里。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念月顺势将她准备放下来,问道“可站的稳?”
时翩双脚碰地,念月失了些力,时翩差点侧翻。
念月又抱紧了些,“没事吧?那我还是抱着你吧。”
“多谢姑娘。”时翩略微有些不自在道。
宋阶望着这一幕,见念月将他忽视,神色一暗,眼眸垂了下去,望着身旁的段宁长,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你敢毁我心血!”一道怒喝挟着重重攻击砸向念月。
不过那攻击速度在她眼里看起来太慢了,慢到她都可以数出时间来。
念月一连串低头、仰头、侧身,轻松避开了来,“你送我徒弟最开始那么一份大礼,这不是还给你么,怎么样,惊喜吗?”
棺椁台阶上终于出现了文锦,他面容阴测测,全然不似最开始那么淡定。
时翩突然道“他并非文锦。”
并非文锦.....?何意?
念月脑海中突然闪过零星的画面,像是被点醒了般,脑海清晰了起来。
文锦最开始见到她,第一反应所说话“你这灵魂残缺之人。”
在引仙界时,他们所说“并非凡人”,“死后之人”
“你夺舍了?”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处处透露着古怪,为何原本的宗门弟子会是邪物。
她想到那半个身子都没了的人,突然灵光一闪,摇了摇头,又坚定道“不对.....你会伤人灵魂!”语毕,又立马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不也就是说,她当今,真的灵魂残缺吗?
文锦大笑两声“比不得你们这些正派人,口口声声说着为民请命,天下大同。”他嘲讽地勾起嘴角,竟有些癫狂“我这一身好本事,可是跟你们学的呢。”
时翩强制站了起来,以剑撑地,尽量维持站姿,“渡仙门以天下为己任,从不存在害人一说!”
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入耳中,念月突然想起来,时翩好像是宋阶后宫之一。
那个渡仙门掌门之女。
又听文锦疯癫说道“哈哈哈哈哈!只要是修士,我誓死杀之!”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略微颤抖,竟混合着其它音色,面容也开始变换,不知是否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一只眼睛布满了皱纹,高挺的鼻子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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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秀气的翘鼻。
身子微微拉高,额头也随之布满皱纹,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头顶伸出鹿角,竟隐隐与棺椁后的鹿头重合。
鹿角发出盈盈光辉,眼眸漆黑一片,与壁画相呼应,念月能感知到他身上加倍的灵力,就在文锦释放出巨大波动的同时,她想也没想,站到众人前面抵挡。
她一鼓作气,化开攻击,以掌为攻击,只一瞬,她便几个来回到了文锦面前,朝文锦打去,二人面对面,她清晰地看见文锦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竟伸出手,拉住了念月的手腕,直直接下了这一击!
攻击穿透了他,他呕出大口血来,却直直抓住念月的手,念月只感觉头昏,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的灵魂抽走般的飘渺感与痛楚传来。
眼前逐渐不稳,整个人仿若要掉进漩涡一般,手也抽离不开,就在她以为毫无办法时,眼前寒光一闪,她顺着惯力跌坐在地上,手上还有抓着她的半截手臂。
而另一浅蓝色衣裙身形如飞,手握一把细剑,刺穿了文锦的心脏。
文锦身形骤然倒下,念月干呕了两下,脑中眩晕感仍旧未消耗殆尽,宋阶扶着她,给她顺了顺气。
时翩靠着墙,微微喘气,目光无意地停留在地上的段宁长身上。
无人察觉到,文锦身体开始变换,成了另一幅模样。
一铃铛朝着念月飞速袭来,她此时还全身无力,余光瞥见里铃铛未发出声响逐渐靠近,宋阶抬手,那铃铛竟然直接穿过了他手。
他扶着念月,向后退去,那只那铃铛速度更快,眨眼间到了面前,就在众人紧张的命悬一线时,宋阶玉佩发出剧烈的震动,那有红色纹路的蛋竟凭空出来将那铃铛吞噬了去。
念月看着挡在面前的蛋,下意识抬手触碰。
不属于她的记忆竟席卷而来。
……
雪似杨花蔽平原,风声如啸。
一人自皑皑白雪中踏步而来,嘴角噙笑,面若冠玉,身长玉立,淡笑道“你以为,在此处,便发现不了你吗?”
语毕,他于某一处站立,抬手,手上凝聚了靛青灵力,风雪自他周围刹那间消失。
靛青加深为靛蓝,见时机差不多后,他随意朝某一处扔了过去。
“轰——”分明也是平原的地方却无端有了一丝裂痕,自中间一寸一寸裂开,竟显出另一方世界,露出遮天蔽日的梧桐树来。
漫舞飘洒的雪于此刻静止。
“林盈,你还是没听从本尊的话。”他不急不慢地走进,“害得本尊寻你多年不得。”
有凤栖于梧桐树,鸣声呐喊,忽而,变成了人形,一身红衣无风飘动,翅膀扇动,眼角有一颗红痣,她睁开绛红的双眸,直直望着底下的人。
“若我还在,便会护她一日。”
男子嘴角微勾,手往半空一抬,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往下一点,立于梧桐树上的林盈便直直掉落下来,翅膀中深深凹下去一处,她终究没忍住,咳出一口血,血溅在梧桐树根,格外醒目。
再抬眼,男子已到了跟前来。
“林盈,就凭你这分魂且消磨了数百年的实力?”
他淡然问道“念月在哪里。”
林盈趴在树根,冷笑“念月待你如兄长,如此信任你,却又害她至死,此番惺惺作态,着实令人恶心。”
他没有丝毫被激怒,“念月在哪里。”
修长的手一抬一压,林盈背部又凹下去几分,翅膀已然变形,林盈有些喘不过气,却还是艰难说道“念….念月…”
男子皱了皱好看的眉,凑近了些倾听,林盈唇角上扬,浑身突然绽开火红色光芒,男子瞳孔微缩,瞬间消失于千里之外。
8. 圣物
念月…?是她这个名字吗?会是巧合吗?
林盈,林盈,好熟悉的名字,细细想去却无端生出莫大的空虚感,她在哪里听过呢?
大脑仿佛遭到冲击,宕机般站在原地。
画面停止在男人消失的那一瞬,又若光影般倏然倒退,将她拉回现实里来。
原本需一人环住的蛋,此刻缩小到只一人手掌大小,上面的温度逐渐散尽时,蛋在手心微动,化作流光回了玉佩内。
她此刻才像是忽然清醒,心中混沌逐渐消散。
不知方才过去了多久,时翩如今被伤在地,宋阶一袭黑衣染了血,与后面生出了尾巴的“文锦”在远处缠斗。
他们的打斗在她眼中特别慢,就在“文锦”的手就要打到宋阶胸口上时,念月追云逐电般到了“文锦”身边,鼓足了力气,脚下生风,猛地带着灵力狠狠一踢开,直接一脚将“文锦”踹了出去!
一声闷哼响起又远去,他猝不及防地撞到了棺椁后的墙壁上。
墙壁被砸出来一个深凹,落下来的尘埃将他包围,看不清是否还活着。
刹那,几道凌冽的剑光穿破空气,朝她以不同方位射来,本欲抬手化解,可手臂却迟迟抬不起来。
竟是动不了一分。
眼睁睁看着剑光逼近时竟见中还有不起眼的符咒一同扑来,符咒刻意摆放了位置,将她牢牢笼罩在身下这一片空间内,空间之外,一切化为黑色,但念月耳力极好,能听见远处几声轻微的咳嗽声。
她略微挣扎几番,便察觉出此符咒比之之前威力颇深,四方皆有困术,不断吸食她的体力与身体中的灵力,让本就刚恢复的双腿更加软了,双腿止不住颤抖,念月双眸一凛,死死咬着唇,却还是无力坐了下去。
不再犹豫,将掌心裹满了力量,对着最薄弱的地方狠狠劈了过去!
整个空间骤然破开,念月跌坐在地,与外面同时破开此处的宋阶对上了眼。
只见他伸出洁白的手,背面暴露在敌人眼中,另一个铃铛又穿透尘埃疾驰而来,欲效仿前计。念月顺势拉住他的手,大喊“借力!往回!”
宋阶瞬间明了,稳稳拉着她另一手扶着她腰侧身,直接迅速召唤配剑心下一瞬间算准角度,将其置放到半空合适的位置。
念月将全部力气集中在手上,顺着他的力气一瞬越至半空,染血的衣摆于空中飘扬,衣摆层层散开,如画中晕染盛开的山茶花。
纤细但充满力量的手正正好接住漆黑的剑柄,剑身“刷”地亮起光芒,撕开空间般自上而下地劈开了快要打到面中铃铛。
下坠时,来不及反应,便感到一股拉力,将她拉入清冽混合着血腥味的怀抱中,来人的手还沉稳地拉住她不让她下坠。
灰尘还未扬去,念月不管不顾,直接对着那里就是一顿猛猛地攻击。
直到听见了倒地声,又确定了无人起身的声音,才停止攻击。
念月眯了眯眼,努力让心潮起伏的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旋转。
待脚能稳稳立在地上时,她离开宋阶的怀抱,将剑还给了他,拉了拉衣服,手上却一片黏湿,再摊开,一手的血迹刺目,拧眉道“你先休息一下,我来对付他。”
扶着宋阶靠着墙边坐了下来,认真问道,“你可有何法子,能让我眼视人灵魂。”
其实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
“有。”宋阶抬手抹去了唇边的血迹,他看了看远处倒下没起伏的“文锦”。
念月心下一喜,那此事便成了。
“他杀不死。”他眉眼处多了一道血痕,精致的五官上多了一丝柔弱,伤口并不严重,看起来快要愈合了,念月也就没有提示。
念月只觉眉心处被点了点,宋阶的脸色更苍白些,唇畔被血染的殷红,却嘱咐道“小心。”
耳畔混入了古老的声音,念月随着指示而动,以天地为气,聚于肝处,内视己身,求魂,开眼。
天地好像更清晰了,她站了起来,低头望向身后的宋阶,有一透明人形自他颈后而出,与他有同样的姿势,半隐于墙中。
让她惊讶的是,这个灵魂形态的宋阶还多了一对毛茸茸的狼耳和尾巴,尾巴还在不停地摇晃,狼耳轻轻颤动,仿佛在等人垂怜。
对上宋阶清冽无垢的眼眸,未愈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更像小狗了。
“我去去便回。”她别开眼,摸了摸鼻子。
眼前仍旧残留着那毛茸茸的狼耳,念月有些不定神地站在了倒在地上“文锦”不远处,摇了摇脑袋,似要把那想法摇出脑海。
地上的人无了生息般倒在地上,发丝遮住了他的脸。
刚启术法,再认真望去时,念月脸上一瞬间瞪大了双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本想的是会出现一个与文锦不相似的魂,且生者鹿角。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有人连灵魂都是掺杂的?!
几乎看不出是个人,狐狸尾中隐约露出兔尾,受伤的翅膀剩下了骨架垂落在半空,手臂一长一短。
见他未有醒来的意思,念月将他翻了个身,此刻,灵魂正面也先了出来。
脸上丝毫看不出是个人形,半张脸生着蛇鳞,皮肤老皱一块,年轻一块,拨开头发,两只眼睛一高一低,明显不是属于同一人,上唇与下唇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灵魂蜷缩,疼痛般微微发抖。
她几乎想下意识地道出一句“没事吧”,可又想起来人曾想要了她们的性命,便又止住了话语。
犹豫了好片刻,念月将他困在了一个术法内,扫了扫沉睡但并不安稳的灵魂,终于是良心不稳,给他渡去好些灵力。
念月边想,她这样做也不是出于好心,只是为了让他快些醒来,早些问话罢了。
开眼,环视四周,并无活人,欲起身时,又狐疑望了望地上倒下之人,见其还是无反应,便放下心起身到处在检查一番。
时翩左臂衣袖被染红一小块,人昏迷在地不醒,段宁长还是趴在竹排上,竟与方先无甚区别,或许,只是多了些墙灰覆盖在他背后。
看来宋阶将其保护地很好。
念月瞄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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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远处的宋阶,他靠在墙边闭目养息。
飞到空中查看,空旷的空间与来时并无多少区别,再回头,眼前飘过两团白雾,心头一拧,只因白雾所在的位置,正是硕大的鹿眼。
她凑了过去,鹿眼里面,辨不清的白雾正在流淌。
余光中,有人身形变矮,正想起身,却被无形的力量按压了下来,嘴中混乱般重复着“痛...谁来给我...”他不停地起身又被压回去,突然抱头痛哭,将自己头发扯了一大把下来,大喊“我认错,我认错...求求你们...放过我”
念月心生不忍,朝他问道“若我破开,会如何?”
“我会死哈哈哈哈!你们也会死!”他手上还拽着自己的头发,眼眸染血般望着念月“你好香...和我融合吧...!”
看来是无法交流了。
揉了揉眉心,得想想其他法子让他开口。
耳畔传来神圣的梵音,随着吟唱在空中飘出古老的文字,宋阶身着黑衣,挺拔如松,闭着双眸,一手作佛家手势,一步一念,空中便又浮出一列文字。
只不过他额角的汗珠随着脸庞落下,脚步也一步比一步艰难。
看来此术不能久用。
“文锦”身形逐渐变化,骨架缩小,脸型变换,翘鼻平眉,竟与棺椁中少女的脸重合。
只不过,棺椁中死去的少女此时睁开了双眼,毫不犹豫在手上划了一刀,深可见骨,念月惊讶,与她对上目光,少女先一愣,又作出释然的表情。
与那先前的癫狂神色判若两人。
“此术法不能坚持太久,观你并无害人之心,你到底是谁?又为何要残害无辜人?”念月望了一眼宋阶逐渐缓慢的步伐,沉声道。
少女盘腿而坐,嗓音柔和“我自诩此间神明,是神鹿一族最后的后人。”刚说完一句,打量了念月一眼,明明比念月年龄还小眼神却已似垂暮之人疲惫不堪,叹息“你魂灵纯粹,可愿允我一求。”
“害人杀人的事我不会应。”念月冷静道。
少女竟浅笑一声,“非也,且还能予你好处。”
宋阶以手持剑抵地而行,开始艰难念梵文,念月咬了咬唇,她不敢轻易相信少女所言。
“何愿?”不若先听听看。
“我之过往,尽数附在了我尸体额间圣物牵尘玉里。”又道,“你能力高强,想必不久便可飞升,请将此物拿给神鹿老祖,作为谢礼,你可先行随意使用,但注意,一个人只能使用不超过三次,否则,将以己身为代价。这便是我所求。”
“还请客人,将此囚禁之阵打开。我予你术法。”
如今像是在对赌,赌对,便是受人之托且得赠礼,赌错,便又要费心竭神见招拆招。
念月勾唇,不过,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好。”她走上前去,解开了阵法。
眼前一闪,只感觉有何物钻进了她手心中,脑海中多了两道术法。
大致看了一眼两个术法,牵尘术用于牵尘玉,应是治疗之术。
可另一个,名为分魂术。
9. 皎濯
远处宋阶迟迟迈不出下一步,梵音逐渐消散,那位姑娘也加快语速道“请以分魂术用我身,解救世人。”
念月攥紧了手,可这分魂术一出,她明白,眼前的少女会无半分生还可能。
空中浮现的梵文开始一列列散尽,她的脸开始变换,双目渐渐浑浊时她拿剑刺穿了自己心脏。
她喉咙间喷出鲜血,瞳孔中暗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道“快……”
念月瞳孔骤缩,她看得出来,只要这个身体受了致命伤,虽然不会死也要隔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可她毫不犹豫地刺杀自己,熟悉地像是做过千百遍般,令人心中不由一痛。
咬紧牙关,分魂术不似方才的术法般简单,在脑海中浮现出诸多文字,她一边快递领略,手上不停地用灵力化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宋阶沉默地护在她身旁,倒地不起的少女又要重生之时,念月猛地睁开眼,眼中似乎还有文字。
她此刻能清晰地看出人灵魂的颜色,宋阶的就是灰黑色,而面前的女生,魂掺杂各种颜色,各种颜色齐聚,竟有种别样的美感。
时间不待人,这个术法其实就是观人魂,分人魂。
她细细用术法一步一步分裂开少女复杂的魂,最开始需要很长时间,久到宋阶又杀了一次。
空中刚分出第一道红色的灵魂,那道灵魂并不完整,只是一双腿,可它居然进入台阶而下!
少顷,念月擦了擦额角落入眼中的汗珠,发现,每一道被分出来的残魂全落入了台阶之下。
她猜测,也就是说,台阶下,是魂真正的主人。
那引仙界与地狱之人的魂皆非完整的魂。
空中只剩下了生着鹿角的少女,浑身披上朦胧柔和的白色光芒,她不像其他人一般有归处,灵魂近乎化为虚无,大概也就及笄之年,眸中含泪,在最后弥留之际,唇微张
“圣物。”
心中说不明道不清什么感受,只是好像有一团棉花堵在了心口,念月生于和平年代,尚未真正见过人死,况且还是连转世都没有的下场,之前宋阶做任务时,也都将刻意避开了她。
余光里逐渐明亮的青白色占据了视野,微微低头,棺椁里的牵尘玉随着主人的逝去开始变亮,发出刺眼的光芒。
眼前最后,是一双想要拉住她的手。
一闪而逝,在刚刚触碰到宋阶的时候,念月轻点仿佛是安抚,道“不必担忧。”
紧接着,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了进去。
……
在一片苍茫之中,念月看到了那个五彩裙少女。
宋阶那边传来微弱的感应,念月共享了眼眸。
“这是我的残魂,我名游皎,待记忆一显,我将彻底逝去。”游皎展颜一笑,对于死竟毫无半点畏惧。
念月突然问道“真的没有办法活下来了吗?”
“我知你心善,所以委以重任,至于活着…我已经活的够久了,我所害之人,便是凌迟也不够弥补,这么死去,还算是我得了便宜。”
游皎眸中一闪而逝的黯然,朝她走了过来,二人平视,念月看到了她眼中笑意,“那么,今后,拜托你了。”
游皎伸出手做拥抱状,却直直穿透了念月,带起一股风,轻轻扬起念月的发丝,天地倒转,一瞬的头晕让念月不自觉得地闭上了眼。
……
树根摇晃,泥土近在咫尺,但从树根望过去,能看见翻转的大部分山貌。
欲活动手指看清眼前,树根依然在摇晃,一绣金锦靴踩在了眼前泥土上,眼前也终于停止了摇晃。
念月感应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了宋阶若有若无的羁绊,才放下心来。
“游皎,我就知你又在此处。”温润叹息的男人声音传来,念月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倒挂在树上的游皎翻了个身,踩在了地上。
男人容貌昳丽,长发如瀑,身着紫檀色缎面锦袍,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竟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上扬的眉平添几分英气。
“什么事?”游皎漫不经心地问道。
男人轻声开口,“二老让我来寻你,说有要事。”
“池濯,阿父阿母怎么让你来寻我?”游皎盯着池濯琥珀色的眼,似有不解,但还是边走边问道。
说是走,其实比他人跑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灌木丛几乎只剩下残影,风中传来池濯略含笑意的声音“待你去了便知晓。”
游皎不吭声了,池濯突然停了下来,游皎跑出去一段路又后退,听他问道,“你我二人青梅竹马,你是怎么看我的?”
“你很漂亮,待我也很好,又是狐族当今的翘楚,咱们相处的时间也很久,自然是信任你的。”游皎很自然地说道。
池濯眼中自信光芒愈发浓烈,微微笑了笑,“有你这番话,我便放心了。”
穿过茂密的森林与瀑布,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院前,小院建于林中,还能听见溪水潺潺声。
念月突然觉得此处,和引仙界有几分相似。
同样是山水间有房屋,不过此处倒还算正常凡人小院,并无引仙界内那般高大的仙宫。
此处外观,与那连通三处的小院外观很是相似。
推开门,一美妇人坐在小院里石桌前品茶,果不其然,念月想,引仙界那个小院,若无时间更替痕迹,与这小院布局一模一样。
游皎直接坐了过去,拿起茶就直接仰头喝了一口,池濯也很自然地坐在了游皎身旁。
“阿母,什么事儿啊,怎么让池濯来找我?”游皎喝了茶又倒了一杯。
美妇人语重心长,“阿皎,你年岁已不小了,我族欲让你与小濯成婚。”
游皎刚拿起的茶因这惊天骇闻而控制不住掉落下来,池濯一直注意着她,伸手接住了茶杯,放于石桌上。
游皎立马站了起来,这个举动让池濯本还自信的眼神垂了下去。
“我不愿意。”游皎虽然注意到了池濯,可她还是坚定开口。
美妇人也放下茶杯,茶水溅了出来,她严厉道“胡闹!你打小不像神鹿一族后人,倒像是凤凰一族,酷爱倒处乱跑,我与你爹,不曾说过二话,只当是你性格如此,可婚姻大事,由不得你做主!”
游皎眼前慢慢湿润,只是执着道,“我不愿意!我本就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云山上,我也想像舅舅一样,下山游山玩水…”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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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舅舅执意要去山下,那是他受了一百道鞭刑,被剥夺了神鹿一族的名号,从此再也不能回山换来的!”
美妇人缓了缓语气,又道“阿皎,你不一样,你是我族天之骄子,又与池濯交好,你对他当真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吗?”
提起池濯,游皎有些仓皇失措地看向了池濯,见他脸色苍白,紧咬着唇畔,又如何看不出来那昭然若揭的心思?
她突然明白了今日池濯的奇怪之处,为何是池濯来寻她,为何又要停下来问她话。
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处等着她,游皎擦了擦眼泪,“我愿受百道鞭刑,只愿下山!”
池濯突然抬起头,与她定定地望去。
游皎撇开脸,却听门内传出苍老的声音“游皎,我怕是不能答应了。”
“族长!”游皎瞪大了双目,“为何?!这是我的选择!族长….我不想一辈子待在云山上。”
脸上早已布满皱纹,鹿角发着淡光,族长开口道,“我与你父亲母亲,已经决定了,神鹿一族只有治愈之术,若有外族来袭,护山阵越发微弱,只靠护山阵若无法抵抗将遭大祸。
而你,身为我族当前最有天赋之女,与狐族结亲是你的责任。”
游皎的父亲自族长身后走出,淡声开口“就从你们这一代开始实施吧。”
游皎倒退两步,她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们,耳鸣之声让她只能看着那些人唇畔一张一合,她向来亲近的家人对着她说着陌生的话。
池濯想来拉她的手,游皎下意识打开了他,池濯面露尴尬,她喃喃道“可你们,根本没有问过我啊。”
游皎跌跌撞撞快速跑了出去,她原本去了自己最熟悉最爱倒挂的树上,又顿了顿,来到了一处山脚小溪旁。
她蹲在了小溪旁,念月看到了她当前的样子,明明长相柔和,却与她性格毫不相似。
不过,长相很年轻,大概也就十几来岁。
游皎将手伸入溪中,溪水中的小鱼被挡住了去路,游皎顿了顿,又放它离开。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游皎。”
游皎没有回头,“池濯,你喜欢我?”
小溪中出现了另一张漂亮的脸,池濯来到她旁边蹲下,“我与你,自你五岁末相识,此后的每年,我们几乎日日在一起。
我知你爱最北的棯花,爱倒挂在最顶的树山上,因为那里可以看到大部分云山,爱深夜跑出去,直到喝了晨露才归。”
游皎不知何时,注意力已全然集中在了溪中旁边的人脸上。
“这条溪水,是你我二人初见,还记得吗。”
游皎点头,用手拂了拂水,“那时年幼,与阿父阿母回回争执后来到了这里,幸得有你。”
有一条黑色的鱼想要游过小溪,又被护山阵挡了回来,游皎将将鱼调整为向下,黑鱼沿着溪水而游,道“后来,我请求族长给你了玉牌,所以你才能时时过来,可我没想到….”
池濯温声,“游皎,我确实喜欢你。”
游皎愣神,“我知你心中不甘屈于山中一辈子,我们成婚后,我带你去山下好不好?无论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带你去,可好。”池濯的声音略带恳求。
10. 自由
“可是,狐族不也有护山阵吗,你说过族人也不会让你下山的啊。”游皎盯着水中倒影,也就没看见,池濯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池濯柔和的嗓音开口道“我与母亲商量过,她说会允我们每隔段时日出去。”
游皎停顿了一会儿,突然道“不对啊,池濯,我与你地位在族中并不算低,且关系两族,他们怎么会允许呢?”
身边迟迟没传来池濯的声音,游皎心生不妙,突然望去。
池濯瞳孔定定地注视着游皎,眼睛与他对上了的那一瞬,整个人不动了,瞳孔失焦。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池濯的手越发苍白,游皎突然开口,道“池濯,我们成婚吧。”
念月只能看见游皎所看到的,她在视野里看见了池濯额间生出汗珠,眉心隐隐显出的狐形图案,身后生出的九尾,轻轻摇晃。
又在游皎开口后骤然收回。
……
接下来的时日,她看见了二人准备大婚,游皎像坠入爱河的女子,对着池濯撒娇,粘在一起。
游皎不再念叨她的自由,也不再忤逆父母为她挑选的嫁衣。
可这,一点也不像游皎。
念月注意到了池濯虽然笑着,眼里却化不开的愁绪。
因是两族成婚,习俗不一致,故而选取了人界成婚礼仪,身披火红嫁衣的游皎,第一次跨出了云山。
狐族的族长对着天道起誓会在二人成婚后狐族保护鹿族。
神鹿族长也起誓会无条件治疗狐族。
天空昏沉,雷电闪烁,二人誓言已成。
游皎只是看了一眼出了云山外的风景,拉上帘子,从云山跨到了另一座山。
锣鼓喧天,拜了天地,成婚当晚,池濯并未碰游皎,而是邀了她一同出山。
他们穿着嫁衣,第一次下了山,二人在城中人诧异的目光中放慢了脚步。
集市中吃着人类的食物,游皎兴奋地抓着池濯的袖子看人耍杂,池濯只是温柔地望着她。
他们在最高的房屋瓦片上俯瞰整座城。
在灯火通明,在众人远处的喧闹声中,游皎忍不住亲了亲池濯,池濯眸色一暗,摁住了游皎的后脑勺,覆了上来。
虽然没有触感。
但是念月也不太好意思看,只能转移注意力。
这个吻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游皎还闭着双目时,池濯清了清嗓子,“走吧,去下一个城。”
游皎睁开双目,她摸了摸心口,从池濯的眼中看出了自己的失落。
但游皎马上道“走吧!”
……
二人行路很快,他们看了大漠孤烟,热闹繁华的京城。
就在返程的路中,游皎突然道,“你先回去吧,我去山下买些东西,一会儿就回去。”
“我陪你。”池濯牵住她的手。
“不用!一会儿就回来。”
想着自己许久未归,中途母亲三番四次催他,池濯不疑有他,给了游皎护山阵的通行令,便先回山了。
游皎在山下买了很多的吃食,嘴中道,“阿母喜欢喝茶,阿父喜欢字画,隔壁的小阿无喜欢发饰……族长爷爷喜欢这个…”
念月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作为局外人,池濯的隐瞒,与她看见后世的游皎,还有游皎所言,神鹿一族最后的人。
这一次回云山,估计凶多吉少。
她只能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切发生。
游皎哼着鹿族的曲,提着包裹,穿过无人的城外,往荒无人烟的地方快速走去,她望着熟悉的云山,刚从山脚踏入,便脚停在了原地。
她突然丢下了买的东西,任由其滚落在泥土中。
念月叹了一口气,她琢磨着越来越快的速度。
护山阵,可能没了。
可是狐族不是说要护着他们吗。
游皎行的很快,几个眨眼便到了小院中,小院门被只剩下半截,院中有打斗的痕迹,石桌上落了个枯叶与灰尘,明显有段时间了。
在偏僻的角落里,她看见了一个玉牌。
她颤颤巍巍地拿起了玉牌,玉牌上还有一道划痕。
她跌跌撞撞地跑去了其他地方,其他地方也一样,甚至地上还有刺目的鲜血。
天边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紧跟着倾盆而来,朝她头上灌去。
游皎最后去了族长家,只剩下连着皮肉的鹿角倒在了院里。
游皎就拿着无光的鹿角愣在了院中。
族长家中生着一个巨大的桃树,桃树开的灿烂,顺着微风仿佛轻声低语。
可它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东西从树底泥土中破土而出,飞到了游皎面前。
游皎眼前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不清,雨水与泪水夹杂,她摸了摸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百户人家,无一人在。
又或者,无一人幸存。
一口血突然吐在了地上,顺着雨水又消失不见。
她咳嗽了好一会儿,手心的血顺着手心流出。
牵尘玉还发着光,游皎拿起了它,握在手中,她一个人走了很久,衣裳被雨全然打湿,可她浑然不觉,直到走回了狐族的山中。
耳边除了暴雨落下,还有年龄尚小的狐族人的声音,“那不是池濯的妻子吗,怎么这幅模样,快去叫池濯。”
“她怎么了?”
“他们不是下山去了吗?”
“难道是…?”还没说完便被人捂住了嘴。
游皎眼神空洞地望了过去,大步走上前,拉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是什么?”
“没….没什么!”那个孩子结巴道。
游皎另一手正握成拳,朝他打去时,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游皎!”池濯来到她身后,将伞打在了头上,隔绝了雨水,另一手带来了绒毛斗篷,给游皎披了上去。
“游皎,你怎么了?先把孩子放下来可以吗。”池濯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颤抖。
红色的绒衣落在了地上,游皎回头,双目无神地望着池濯,此时雷电“轰隆”一闪,照亮了她通红的眸子。
池濯突然脸色一变,伞也拿不稳落在了地上,他后退了一步,做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游皎…?你不是说要去买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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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皎步步逼近,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池濯。”
“我….”池濯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竟不敢看她,脸色也比雨水冲刷得更加惨白。
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的族人呢…?”游皎开口道,她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可抑制的哽咽。
游皎双手拉住他的衣裳,不住地往下滑,道“我的族人呢..?”
游皎注视着池濯的双目,仿佛要从里面找出一个原因来,半晌,池濯才握住她下滑的手,用熟悉的语气道,“节哀。”
“哈哈哈哈哈哈哈!”游皎突然大笑起来,双目通红,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节哀?你让我节哀?!狐族不是立了誓吗?!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是不是很像个笑话?”
池濯白净的脸上赫然出现了通红的手掌印,他握住了游皎的手,无力跪了下来,“对不起。”
游皎狠狠抽开了手,指着他,“我问你!我的族人呢!”
“他们死了。”池濯跪在地,又牢牢地抓住游皎。
游皎将怀中玉牌狠狠砸在了他头上,一道血从池濯额角滑下来,“我要去找他们!”
游皎想要扯开他的手,可谁知用尽全力也无法扯开半分,她一狠心,从身侧取出一把华美的匕首。
在池濯不闪不避的眼光中,一道银光划过,狠狠扎进了池濯的手臂。
他只是闷哼了一声,却还是抓住了游皎,没有放手。
游皎抽出了匕首,池濯呼吸不稳,“不要去…游皎,不要去..”
匕首又对准了手,这次是手腕,正准备狠狠扎下去时,一双苍老的手紧紧握住了匕首,游皎抬目望去。
池濯的娘亲手上溢出鲜血,道,“他们被修士抓走。”
“母亲!”池濯望着他娘,想要止住她的话。
谁知他娘只是对他摇了摇头,又道,“他们扬言若是不交出神鹿族所在处,便会杀了我们所有。我们迫于无奈,族长,还有他爹,年轻一迈为了抵抗天罚,几乎都死了。”
游皎大笑了几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望着眼前生了几缕白发的女人,嘲讽道“那你们怎么还没死?”
两人聚是一愣。
“让你儿子放开我。”她拿着匕首,笑道“不然,我势必将狐族也屠杀殆尽,至死不休。”
“不会的,母亲!游皎她不…”池濯话还没说完,便猝不及防被她娘打晕了过去。
游皎将自己从妖族获得的通行令狠狠砸在了地上。
…..
游皎后来自己下了山,专门去了修士所在地打听消息,可惜什么也没有问道。
她日复日,月复月地到处寻觅,倒处隐姓埋名探查。
曾经看一眼都觉新奇的人间世,她早已不在意。
获得了自由,却又没了自由。
直到某日行至某处,怀中牵尘玉却倏然飞了出来,微微发光,仿佛要指引她去某处。
她跟随者牵尘玉,深夜潜伏进了一个叫清命派的宗门。
宗门不算很大,她跟着牵尘玉一路行到了一处隐秘的被隔绝了声音的地牢前。
11. 真相
“啊!”撕心裂肺的吼叫伴随着低声的吟语越发刺痛了游皎的耳朵。
游皎蹲在架子后面,蹲下身,双目流出血泪,紧紧握住了拳头,死死咬住自己的手,直至鲜血淋漓,也未发出一丝声音。
前几日。
她终于寻得机会,跟着人一起潜入地牢。
她的族人,少了几十个个,剩下的像牲畜一样十几人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
潜入在地牢中每日躲着,她尝试开启过地牢,却毫无作用。
只能眼睁睁望着族人被困,她甚至没有找到自己的阿父阿母。
从族人口中得知,在她大婚当日,云山便被人拿着玉牌入侵,而她的父母,是最开始被抓走的人。
她麻木地蹲在地牢暗处,最开始还有泪,到后来只剩下血。
直到这日,有一中年男人进来,拉扯着族人的头发,大力扯出,给他喂下了一颗丹药。
挣扎的族人昏了过去,化成鹿形,被提着后颈,带来了这个房间。
一排排架子立在旁,不同的丹药置于架上,书籍凌乱堆积。
等到族人还昏迷着,男人将其踢入中间隐藏的阵法中,阵法便会立刻显出,先将其一刀毙命。
铃铛便会被人驱使着发光,困住要飘去黄泉的游魂。
四个青年列于四方,嘴中念念有词,游皎亲眼见着游魂被困在了那四四方方看不见的囚笼里。
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游魂五马分尸般裂开来。
可他死不了,他已经死了,所以双目还在转着,目眦欲裂,却只能看着自己的灵魂被分开。
四人还在念着陌生的咒语,男人自怀中掏出另一个小铃铛,放出一抹人魂,差了个头,只剩下了身子。
身子被强行塞入头下,男人又皱了皱眉,将原本的身子收入铃铛中。
游皎呼吸越发急促,长达数几个时辰折磨中,她都没敢动一分。
几个时辰后,那具身体居然与头融合在了一起。
四个青年皆是跌坐在地,男人收了魂,朝他们笑笑,“幸苦了,休息会儿自己去领赏吧。”
“多谢宗主。”
待男人走后,游皎掏出了匕首,她有灵力,又是天之骄子,修为在族中不低,只是神鹿以治疗为主,便产生了她并不强的错觉。
她面无表情杀了劳累后毫无防备的四个人,看着血液沾上脸颊,又快速跟着宗主出去。
手上握着匕首,匕首滴血,如修罗在世。
宗主身上,有牢狱的钥匙。
那是用特殊封印而来,游皎破不开。
宗主踏入自己的房间,游皎在不远处蹲着,里面久久未穿出动静时,游皎欲起身杀之。
一抹暗光自天边传来,身披黑衣,辨不清容貌,他悄悄推开了门又关上。
游皎走上前,侧耳倾听,宗主道“大人,这是这批新出炉的货。”
另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神鹿一族,可能就是我们目的的关键,剩下的要好好利用。”
“是,大人,他们一族神魂强大,可以快速融合,好不容易终于有了进展,这不是多亏了大人对狐族施威。”
如枯木般声音笑了两声,“不过是略微用老祖遗留的威压吓了他们,竟然如此不惊吓,灭族,哈哈,打起来还不一定呢。”
“真是一群蠢货,从一开始,本来目的就不在他们,居然自己还害死了不少自己族人,哈哈哈哈!”炫耀战果般的语气,游皎硬生生止住步伐。
匕首映出她空洞的双眼,仿若失去了生机,却在眼底有映出两团火苗,誓要烧尽一切。
待黑衣人走后,游皎拿着匕首,在宗主打坐时,隐藏气息,一言未发在他来不及惊醒的目光中,将染着血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脏。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你….等….”游皎置若罔闻,只是不停歇地刺入他的心脏,直到人再也无了生息。
她取下他的钥匙,快速奔跑至地牢门口,将气若游丝的族人们放了出来。
“快走!”她嗓音喑哑,说出了这些天第一句话。
族人多日未进食,奔跑速度也不慢,互相搀扶着离去。
几十个人正走到半山处,一道灵力劈在了最前面的树上,巨大的树身倒了下来,拦住了众人去路。
在游皎死寂的目光中,黑衣人站在半空,嘲讽道,“看来还有漏网之鱼。”
……
那日缠斗一番,尽全族之力也未能杀了他。
她被砍了四肢,与其族人便被关在了另一处,没有光,没有吃食。
记不清是多少个时日,每日都会有族人被带走,拥挤的地牢只是几日,绝望中连取暖的人都已不见。
她尝试着叫了几声,从最开始几日的回应到现在只有自己的回声。
她是最后一个。
曙光只是一刹那,她眯了眯眼,又被拖入无尽的深渊中。
回忆在此戛然而止。
耳边传来游皎的声音,“我被拖入后,与各种各样的人融合,浑身割裂,各种记忆涌入脑海。就在我以为自己也要死的时候,牵尘玉突然亮了起来,缓解了我的疼痛,我在那时,见到了一个人。”
“他将所有的屏障破开,将我救了出去又把神魂与其他人分了开,拿回了属于我的部分魂,他将牵尘玉带走了一段时日,又丢回给了我。”
游皎的声音夹杂着叹息,“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记得他好像说了句,这个也没用。牵尘玉离开的时日,神魂缺少了一部分,浑身像是有人无时无刻撕扯我的身体,我脑海不大清醒了。可是后来,我发现,只要吸食神魂,便可缓解痛苦。”
“牵尘玉再度丢回我手中时,完全没了半点功效,我只有不断地吸食神魂。我很熟练,甚至不需要人死便可以吸收人魂。有时是一只脚,是一双手,可我清醒地知道,我在害人。”
明明是残魂,夹杂着哭声,游皎再也没办法淡然叙述,“我偶尔清醒时为自己与他们立了棺椁,那里是我所在人间。引仙界是我花了百年功夫将他们的魄汇聚,被我称之为仙界,为了将他们再度凝聚成人。而黄泉,我痛苦时所建,我自己也进不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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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要快要消失了一般。
残魂如今,也只是十几岁稚嫩的模样,永远定格在了死亡的那一瞬。
她不停地摸着眼睛,尽管那里并没有流泪,念月沉默着走上去,轻轻虚空抱了抱游皎,她比游皎高上不少,轻声道,“你已经在弥补了,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念月眼前模糊,心脏也随之抽动。
最开始,她只是无忧无虑渴望自由,被人诓骗,又满心欢喜地和心爱人成婚。
她本该有一个虽然不算快乐,但也不会到如此境地的一生。
游皎流不出泪,她眼神暗淡,却又像是突然爆发出光芒,快速启唇
“分魂术,是我清醒研究百年得来,是引。牵尘玉可以修复人神魂,神鹿一族,治疗是表,神魂强大是内,我以我最后的残魂,将所有人的神魂修复,是果。”
她残存的神魂,在此刻爆发出惊天的光芒,牵尘玉不知何时漂浮在空中,与她魂相结合,在空中快速旋转,直至念月被巨大光芒笼罩,被弹了出来。
那个想要自由的少女,到最后与春风相伴,终于自由。
可是念月,为什么脸上止不住地流泪。
“念月,快醒醒。”
一道女音传入耳中,念月猛地惊醒。
她抬手摸了摸脸上,却只摸到一片湿润,念月低头一看,自己正坐在床上,木桌摆放于床前,好半晌,像是过去了半生般,她才想起,这是她最开始在涣石镇所居住客栈。
“游皎呢?”她眼泪好像怎么也擦不干,时翩坐在床边,先给她递了一口茶水。
念月接了过来,茶水烫的她手一抖,里面的茶水直接翻了出来,洒在了被子上。
“我不认识你所说之人。”时翩给念月擦了擦被子,又给她递了一杯茶。
“你已昏迷两日,具体的,我也不大了解,我醒来时也在客栈,还是让宋阶和你说吧。”
念月连时翩何时走的都没察觉。
在安静的客栈里,她一个人呆呆坐着,摸了摸心口,却摸到一块水滴形凸起。
衣服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粉色对襟裙中间拿出凸起,青白玉头饰,此刻黯然无光。
牵尘玉。
念月紧紧握着牵尘玉,翻身下了床,还没站稳,便觉脚一软,直愣愣地跌坐在地。
吵闹声自门外传来,对峙的几道人影挡住了客栈中的光亮,念月在众多人的争吵声中,听见了一道温润的嗓音,“可否让我见见念月姑娘。”
念月猛地抬起头,她将牵尘玉塞进怀里,揉了揉腿,扶着床榻站了起来,直至脚有力时,才大步向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几人站立,念月一个一个望过去,眼下青黑的宋阶,清冷站立在宋阶后面的时翩,还有背上负者大刀的段宁长。
她朝着左边看去,男子生着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几分的脸,完好无整地站在他们对面。
念月冷笑一声,想也没想,就在众人诧异眼中,“啪!”地一声朝他脸上扇了过去。
12. 变数
这突如其来的耳光,一瞬间,四周皆变得静谧。
“怎么样,这一掌可还熟悉?”池濯没有动,结结实实受了这一掌。
脸被打的瞬间肿起偏了过去,池濯稳了稳身形。
念月见他没支声,怒火更从心头涌起,她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带着怒气扬起手,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池濯嘴角溢出血液,一口混着牙齿的血被他吐在了地上。
往日的清风高雅不复存在。
像是没解气般又左右开弓打了几巴掌,脸已被打得不成人形,直到池濯倒在了地上,面颊被发丝遮住,看不清样貌。
她揉了揉自己微红的手,这才停了下来。
见过游皎凄惨的后半生,她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就在众人以为他昏迷不醒时,地上如烂泥般的池濯艰难地扶着地,直立起上半身,他语气急迫含糊不清,依稀能听出来他问道“你可曾见过游皎。”
虽说是询问,但是池濯却是以肯定的语气来说。
念月很有耐心,蹲了下来,避开了周身的血污,看到了他如今狼狈不堪的样子,却依旧觉得不够。
“你配叫她的名字么?使了诡计让她倾心于你又间接灭游皎全族的畜牲。”
池濯扶着地的手止不住打颤,念月低头在他耳边面无表情地说,“游皎死了,神魂俱灭的那种。”
无视他剧烈颤抖想要直起来的身子,念月冷声开口,“我问你,你使了什么诡计?”
就在念月询问完下一秒,一道人影飞身而来,挡在池濯面前,青年男子道了一声“族长!”
“族长!你这些年去哪里了?”青年男子又将池濯搀扶着看见了那张脸,他手一抖,浑身仿佛就像猫一样快要暴走。
他转了过来,看见刚起身的念月,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艳,又怒声“你为何打我们族长!”
念月挑了挑眉,抱胸道“麻烦你先搞清楚,先来后到,其一,是我先问的问题。”她竖起一根手指。
“其二,我打他他不躲,做了什么亏心事他自己也知道。”
念月竖起第三根手指,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其三,你是狐族的吧,你想要一起被打我也不介意。”
经此种种,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青年狐族看着念月清尘脱俗的脸,明明看不出任何攻击的一张脸,可他对上那似笑非笑的双眸,不知怎地刚还强硬的气势居然弱了下来。
“狐族表面是为幻术,但其实…”池濯刚刚开口,便被青年狐族夹杂莫大的恐慌声打断,“族长!你怎么能对外人说这些!”
念月翻了个白眼。
越俎代庖,他是族长还是池濯是族长。
青年狐族还想要开口,嘴巴却像被针线缝住了,他拿手将自己嘴巴掰开,却无任何作用,任他拼尽全力也无法再开口,只有瞪着一双眼望着众人。
身旁光亮被遮住,高大的阴影落在斜前方,宋阶站到了念月身边,“他无法开口一个时辰,师尊且问吧。”
见青年狐族想要阻碍念月,宋阶眼疾手快将其拉到一旁,抬手打晕了他。
“让人陷入幻术是大多数人以为的本事。”池濯说完这句靠着墙坐了起来,“用幻术辅以我族圣物可将其记忆陷入幻术中。”
“也就是说,你修改了游皎的记忆。”念月其实隐隐有所猜想,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吸气,呼气,吸气,呼…
根本忍不了一点!
她蹲下身,一拳狠狠贴过池濯头发打在靠着的墙边,没有动用灵力,可墙依旧被打出一个大洞。
不远处段宁长目瞪口呆看着念月,咽了咽口水。
底下的客栈老板听闻声响,连忙跑了上来,他气色好了不少,正想开口询问,瞥见那个大洞,又看着念月穿过洞的手。
竟也沉默下来。
客栈老板和段宁长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他默默下楼去了。
池濯没有动一丝一毫,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后来寻了游皎,她此前教会我如何看人神魂,我只找到了残缺的她。原本想救她,她将我神魂吞噬,我肉身当时已死,幻术便破了,她也知晓我骗了她。”
“引仙界,黄泉,花瓣囚笼,都是你族的幻术。”
这么一说,就能明白了,为什么有诸多身份限制却依旧能使用如幻似真的术法。
念月突然嗤笑一声“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去找了她,她才会吸食人的神魂。”
池濯征愣,不可置信地抬头。
“她原本,等着鹿族圣物,不说完全恢复,至少可以留的一条性命,只是过程痛苦了些。”念月看着他,残忍地说道“因为你,她知晓了吸食人神魂可以暂缓疼痛,便一发不可收拾。”
“两次,你都让她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局面,你真的该死。”
“忘了告诉你,威胁你们的人,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你们。至于灭你们的族,谁愿意斗的个你死我活的局面呢?还是多亏你们,让他毫不费力灭了神鹿族。”
念月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她没再管池濯,转身对着宋阶,这才注意到宋阶憔悴的面容,虽然丝毫不减英俊,反而多了一丝美感。
不自觉地朝他手上戴的戒指看了过去,脑海里响起了那位老妇所言。
戒指能隐藏容貌与半妖气息。
那宋阶…此时是否是他真实的面容?
“宋阶,你过来吧,我有点事想要问问你。”想法只在脑海中飘过一息,她便对着宋阶开口道。
见宋阶点头,念月朝时翩段宁长看去,略一样子二人应该从宋阶口中得知了她。
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我叫念月,还请二位稍等片刻。”
二人也点了点头示意便打算离开,段宁长微微佝偻着身子,时翩瞥了他一眼,还是将他一边架了起来支撑着他。
念月关了门,她揉了揉眉心坐下,身后的宋阶沉默地打开香炉,点燃了细香,花果香传入鼻中,她眉头微微舒展开。
“弟子与师尊后来牵绊不深,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
念月将后来发生的事悉数告诉了他。
叹气“其实他们都有苦衷,我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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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只是我实在无法忍下这口气。”
她恨罪魁祸首,恨狐族不争,让游皎一族遭受着横祸,恨她错信于人,恨池濯的喜欢,让她真正走向毁灭。
其实,这一切的一切,只有那个黑衣人才是真的原罪。
狐族为了自己人,但做了不同的选择。
池濯喜欢游皎又无力改变,所以让她嫁给他以免遭受祸害又第二次自以为的救人却害死了她。
游皎虽然被限制自由,可她依旧事事念着族人所以才看到了惨痛的场面。
“师尊。”宋阶在念月说完后才道,“世事无常,人生易尽如朝露。事已成定局,要不要为她安置墓地?”
“嗯?”念月神情茫然了片刻。
又对上宋阶清醒的眸子才回想到“什么?她尸身还在吗?”
“在。有人陆陆续续出来,他们不太清楚自己发生了何事。爆发震动后,鹿眼飘出来的东西应当是他们封存的记忆。”
…..
涣石镇山上。
宋阶施了藏匿的术法,待术法一解开,一大片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具白色棺椁。
“周围残渣树木已被我清理了,只留下这个。”宋阶率先踏入。
念月将棺椁打开来,完好无损的尸身让她身体一震。
“宋阶,这不对。”她浑身有一瞬间的冰冷,“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讲,她四肢被砍,早已死去。”
宋阶点头,又再次用灵力游走于尸身一圈,说出了结果“可这具身体,是真的。”
“那便证明,有人用通天的手段,将其部分神魂寻回又为她塑造了完整的身体。”念月摸着归乡玉,玉完好无损,她的心随着触手的冰凉一瞬间冷了下来。
望着念月询问的目光,他瞬间明了。
“当今修士,据我所了解,无一人可以做到。”宋阶面色也算不上好看。
意料之中的回答,可她思绪忍不住飘忽不定,念月掏出怀中的牵尘玉,道“游皎说,那人为了牵尘玉而来,牵尘玉最大的本事,便是修复神魂,可他却言这个也没用。”
变数已生,且此人,尚有执念未了,能力也在他们之上。
周围一片死寂,看着念月皱的越来越凶的眉头,宋阶凝眸,牵了牵唇角,“师尊,想要去酒楼吗。”
“?”
这个话题是不是跳的太快了。
脑海中浮现外皮金黄酥脆的烧鸡,慢炖入味浓而不腻的佛跳墙,夏季解口的绿豆汁,一口咬下去在嘴里化开的糯米凉糕。
“去。”念月迟疑了片刻便答道。
见念月注意力分散,宋阶垂下略带几分笑意的眸子。
……
二人为游皎立了墓碑,宋阶又为她施了不少屏障,便晃晃悠悠走路下山了。
念月悠闲的步伐突然停住,“诶呀”了一声道“宋阶,我之前出来都是半透明的状态,都过了好久了我没注意这件事,你看!我现在可以一直出来了。”
她将手腕漏了一点出来,翻来覆去了几遍,脸上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却没看见少年微微移开的不自在的眸子。
13. 误会
宋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才“嗯”了一声,念月纳闷地抬头看了一眼,却见他盯着别处,明显不在状态。
夏有风起,凉风解愠,清香入鼻,绿树蔽日。
影子拉的老长,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些日子多谢你了。”念月踩着轻动的树影道。
“无碍。”
念月听着淡然的声音,心里却微微一暖,宋阶的憔悴任谁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两个字背后怕是对她整日的忧心。
“待会儿去哪里吃?”
“涣石镇中有一酒肆,想来应符合你口味。”
她摸了摸衣裙,触手光滑柔软,粉色衣摆像蝴蝶飘动,“时翩给我换的衣服吗?”
“嗯。”
“那我原来的衣物呢?”原来那件白衣不知上面的血迹是否能洗掉,她其实穿着都有点习惯了。
想着想着就把话也说出来了,“我其实觉得原来那件也不错,毕竟习惯了,但若是扔了也无事。”
宋阶默默看了一眼玉佩里已经洗干的衣物,他竟鬼使神差道“扔了,抱歉。”
念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也没说什么。
“段宁长的伤怎么样了?”那骇人的伤口至今遗忘不了,她随意提起道。
“无事。”宋阶声音稍稍冷了下来。
周遭不知怎的一瞬间有些冷,念月打了个啰嗦,思来想去又道“他肋骨这么重的伤也没事吗。”
宋阶眸光微动,答非所问“师尊很在乎他?”
“有点吧。”念月嘴上敷衍,内心暗自琢磨,这好歹是个前期炮灰,占比也不算太少。
前方路过一条溪河,念月稳稳跳在了石中间,她深呼吸一口气,花树的清香涌入鼻尖。
“师尊为何在意他?”宋阶神色隐在暗处,语气淡的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只是心中蓦然升起一股躁意。
念月没注意到,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曾想宋阶大有一股刨根问底的味道,便又道“说错了,不在意。”
他紧抿着唇,内心烦闷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更甚。
宋阶停了下来,一字一顿地开口“段宁长此人,实力不济,也毫无上进之心。”末了,他还道“空有一副沾花惹草的面貌。”
见他认真了起来,念月哽住,神色古怪地转头看向他。
天色渐暗,余下的日光模糊照出他略微阴沉的面容。
念月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她望着宋阶的眼神从不解到震惊到欣慰自信。
她就知道!虽然故事有点偏移原书,但是整体的不会变!
宋阶这小子,一定是对人时翩一见钟情了,再不济就是喜欢时翩,原书段宁长喜欢时翩,所以他就连带着段宁长也一并看的不顺眼!
这一套逻辑毫无问题。
她郑重地拍了拍宋阶,语调深沉,眨了眨明亮的眼道“放心。”
自己的徒弟终于开窍了,欣慰的笑容从她脸上绽放。
宋阶与她并排而走,看见念月止不住的笑,抿了抿唇,到底没再开口。
手上白玉随着他的走动,在寂静的林中显得绚丽,她看着那个戒指,又想起方才提及样貌二字,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宋阶,你原来的脸长什么样啊。”
宋阶顿住脚步,“师尊好奇吗?”
“对啊。”念月理所应当地说,谁不好奇小说男主长什么样。
宋阶脸色减缓被一丝迷茫所取代,念月看出了他的困惑,心下一惊。
不会连他自己看不见吧。
“呃,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得要看的。”念月低头看着他的影子,略有些尴尬地打断了沉默。
“可以。”宋阶摸了摸自己的脸,骨骼未发生变化,只是在他人眼中不一样罢了。
鼻梁高挺,眉骨深邃,儿时也常被人夸赞容貌,虽他并不在意,可想来应是极好的面貌。
“算了算了!你长得很好看,还是别取了,万一气息遮不住有人来了怎么办。”念月不禁想到城被屠的惨案,连忙止住他欲取下的戒指。
“我长得好看?”宋阶神色不太对,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不解与诧异。
“对啊!是很好看的模样!”念月特别真挚地说道。
宋阶不言,见念月不似客套话,他垂眸思索着什么。
“啊对了!我们快走,那个墙的洞还没赔呢。”
徒留宋阶一人在原地,闭了闭眸,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
快速赶回去后,池濯二人身影依然消失,只剩下一个洞彰显着方才的惨案。
“真的不好意思把你们墙给打烂了。”念月怀中有些银子与灵石,便拿了些碎银递给他。
“仙人哪里的话,明明是你们救了我们,这个真的不用赔了。”客栈老板连忙摆手,推了回来。
“这怎么行!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念月望着老板快脱相的脸,还是坚决递了过去。
“仙人真的不用了。”碎银你来我往推攘间,一金灿灿的元宝被拍在了桌上。
来人轻摇着扇子,遮住了唇,露出眼角红痣来。
念月彼时才看清,他的扇子质地不轻盈,工艺精巧且有光泽。
段宁长收回扇子,拿于手中抱拳,嘴角含笑道“正式见面,在下段宁长。”
“在下念月,是宋阶的师尊。”念月也朝他笑了笑。
二人眼眸相对视,各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打量。
段宁长生的一副白净纨绔模样,眼尾上翘,身后大刀消失不见,换了件黛色宽袍大袖,行走间一股散漫的气质。
此人眼眸初初对望间,却给她一股心思深沉的感觉。
又在下一秒打散了她的怀疑。
段宁长露出个一贯不羁的笑容,却又看见念月的手时又收了笑,他顿了顿,悠哉开口,“宋阶小友,实力在我宗门算是新一代翘楚,念月姑娘身为他师尊却又如此年轻。”
打开扇子轻轻摇晃,未遮住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可愿加入我宗门,成为客卿长老?”
听闻,念月作思考状,而比她高一个头的段宁长就这么站着等她回复。
念月不说话的时候,面容清冷,服白胜雪,如天上月,她神色淡漠,倒像是那下凡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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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来的仙人,客栈里有少许人,四周的人皆悄悄侧目观察着。
美人抬起眼眸,月眉杏眼,朱唇轻启时,仿佛画中人活了过来,“愿意加入宗门,不过嘛”她望着段宁长略微屏住呼吸的脸,“我要当弟子。”
段宁长手一顿,拿着的扇子也渐渐放下来,散漫的声音响起“为何?”
还能为何?一是她不愿惹人注目,她总隐隐觉得,自己身份并非如此简单,那个蛋中的回忆应并非虚假,而提到她的名字又并非巧合。
那个男人害死了她,又在寻她。
那她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应还有仇敌在身。
二是她不太了解此间规则,若长老成日处处寻新入门的弟子书看,那成何体统?可若不看,她什么也不会,身份便会被起疑。
仿佛耳边传来质问声,念月头有些疼。
三是宋阶因她而不愿拜师,故而失去了机缘,她得将此机缘寻回,也便报了宋阶这些日子对她的好。
念月柔弱地咳嗽了两声,轻声道“我实力不济,段公子高看我了,我只有入弟子门。”
双瞳剪水,她眉心显出一抹失望,“若是不愿,那便罢了吧。”
罢了她就顺着玉佩进去。
美人垂眸,周围人如有实质的目光仿若要将段宁长盯出个窟窿,段宁长端正了姿势,头皮有些发麻。
他扯了扯嘴角,一拳打碎墙的人柔弱?
见念月作势要离开,他想也不想就抓住念月的手腕,硬着头皮开口“念月姑娘,只是那灵器若是测出姑娘实力强,没法让你入弟子门的。”
宋阶将刚买的储物灵器内塞入怀中,灵器里只冷清装了一件物什。
刚入门回来,便看见这幅刺眼的场景,他默不作声地踏步向前,握住段宁长的手,大力抽了出来,冷声开口“还请保持距离。”
段宁长摸着被打红的手,也没有气累,他连忙挡在念月面前,面上急切之色不掩,道“姑娘,我可以让你进去!”
“那便说好了。”
……
许久未在夜晚开张的酒肆中,笑谈声自耳边响起,三人相对而坐,飘香的食物味道勾馋起了腹中饥饿。
可不知为何,桌上竟隐隐形成剑拔弩张之氛围,当然,只是单方面。
宋阶周身气压低沉,也未动酒动筷。
念月在桌下小心戳了他一下,宋阶望了过来,她眼神示意:你怎么了?
宋阶眨了眨眼略微下垂的眼,竟透露出一丝无辜,又摇了摇头。
对面的段宁长还在喋喋不休地道,“这顿我请了!谢谢二位救命之恩。这一杯就权当敬二位的救命之恩!”他举着杯子,自顾自喝了一口酒。
桌上瞬间安静,念月转回头,拿起酒杯,将酒杯放置鼻边,梅子的清香传来,她浅酌一口,酸甜之味溢满了口腔。
本还欲再问问宋阶,可眼前的段宁长却开始讲起了宗门趣事。
“念月姑娘,你可知晓,就在那东流山,灵兽栖息之处,门内有人吃了酒,竟去那东流山抱着灵兽唱了一宿的歌。”段宁长边吃边晃着脑袋道,全然无半点门内大弟子该有的模样。
14. 日常
段宁长坐在对面,先看见了那抹红,慢条斯理喝了口酒,眉毛上扬,眼眸划过一丝暗光,面露讶色道“宋兄,你手怎么割伤了?”
“无事。”宋阶脸上神色未变,他将手心里的碎片一片片取出来,锋利的碎片扎进手中,刚取出第一片,念月便见他面容一抽,手心中隐约可见血肉翻滚。
看的人心中一紧。
她小心拉过宋阶的手,平时修长有力的手此刻无力地搭在她手心,念月微出神,这才发现,宋阶的一只手比她大了不少,她得用两只手才能将他一手给包裹起来。
再看清伤势时,她秀气的眉毛微拧,忍不住嘴里指责但关切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阶低下头看着她,周身气质如冰山融化,放缓了语气,乖乖认错“抱歉。”
念月停住手上动作,她微微仰头,明亮的双眸和宋阶对上,见他一愣,她正色道“你得给你自己抱歉。”
半晌,她认真地盯着他道“宋阶,你待会儿和我出来一下吧。”
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了伤口,找店家拿了干净布暂做包扎,又见他吃了丹药,这才转头给段宁长打了个招呼,便拉着宋阶朝外走去。
他们没瞧见,段宁长若有所思地盯着两道背影,粉裙女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一拳头轻轻打在了黑衣男子身上。
段宁长眸色渐深,手指微点杯沿,又低头晃了晃酒水,嘴角惯有的笑容此刻消失,周身氛围瞬间转变。
与方才那讲笑话的人判若两人。
酒略微撒了出来,沾湿了手指尖,染上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身旁老妇路过,佝偻着背,踌躇地朝段宁长问道“客官,还要加酒吗。”
段宁长一顿,又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他低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顺着喉咙下去,酒不烈,可他却觉得整个身子都要被灼烧了。
“再来几盅吧,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又自顾自斟了一杯,又是猛的一杯酒下肚,顺着喉咙缓缓流进衣裳。
眼中却还是一片清醒。
……
念月刚喝了几口,不知是因为喝的太少,还是酒劲未发,她脑中清醒,门口行人进进出出,她又朝四周望了片刻。
“师尊,那里有一条小巷。”身后传来宋阶的声音,见他指了指不远处。
念月意外地看他一眼,她将他拉到无人的小巷里。
街巷狭窄,远处门扇紧闭。
忍住质问的语气,却还是带了一丝冷意仰头望着他压低了声音道“你为什么要故意伤害自己?”
明明是比她还高了一个头多的男子,此刻却被她气势汹汹地屈身抵在无人的小巷墙边,竟生了几分无措感。
宋阶和她乌黑略带嗔怒的眼珠对上,他没撇开头,酒香在中间散开来,又被微风吹散,念月垂落的青丝飘起,轻拂过她微红的脸颊。
好片刻,就在念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抬起那没有伤的骨节分明的手,在念月瞪大的眼眸里将她的发丝轻轻别在耳后。
耳朵被人猝不及防触碰,一股痒意自上而下蔓延,念月整个身子微颤。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漂亮的眼眸盯着他。
“因为师尊一直和他说话。”宋阶直起身子,高大挺直的身躯让念月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师尊和他一起很开心么?”向来听话的宋阶竟有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着黑衣的他几乎与暗处融为一体。
明明是她在问他,猛然几息之间,气势对调,此刻她竟生出了一些迷茫窘迫,不敢看他的眼眸,原本镇定自若的她竟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若是我和他同时遇见师尊,师尊只能择其一,会选他么?”他似乎没发现念月的尴尬,继续问出了最后一问。
什么经典的问题?她脑海有些宕机。
听见这句话,念月终于抬起眼眸来,朝他说道“当然是你啊,你资质比他好多了。”
“那若是他资质比我好呢?”念月试图看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可却徒劳而返。
他只是站着,没再向前,只是此刻他们距离很近,清冽的香气隐隐压过了她身上的酒香。
“还是你。”念月无奈的叹气,只祈求他脑海别再浮现出奇怪的问题了。
“那若是他比我年轻呢?”可惜上天没能听见她的期望,荒谬感自她心里生出,她抬手立在宋阶面前,做了个停的动作。
“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徒弟。”念月望着执着的少年,此刻终于从他眼眸里找出了一丝委屈来。
她又想到什么,眼睛一闪道“但以后我们也别用师徒相称了。”
望着宋阶刚露出的一点希冀又消失,念月又接着赶紧开口,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尖,“我是说,以后你就叫我念月就行,毕竟以后我们算是同门师兄妹。”
“念…月?”那两个字仿佛在他舌尖打了个圈,极为生涩地从他口中吐出。
巷外传来声响,念月眼瞅着巷子里快来人了,她一把牵住他的袖摆,带着他朝亮处走去。
嘴里开口“嗯嗯,就是这样,记住我们以后就是同门了。当然,我还是会罩着你的。”
宋阶顺着念月的脚步,看似被扯着前进,实则步伐与她并排。
二人刚踏入酒肆,段宁长一个人孤零零坐着,原还盈满的酒壶如今近乎见底,他意外地抬头看了眼宋阶,见宋阶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眉梢微动。
念月从段宁长的口中得知,文锦一直不醒,时翩又身为掌门之女,故先带着文锦先回去了。
酒过三巡。
段宁长先行离开回了宗门,临走前故作玄虚道“念月姑娘,明日你只管跟宋兄来便是。”见念月不太清醒,又对着宋阶说了一遍放了银钱才离开。
酒杯自念月手中堪堪落下之即,宋阶一手拿稳,另一手垫住她即将落在桌上的额头。
宋阶起身顺势抱住念月,他没有御剑而行,而是一步一步走在近乎无人的小镇中。
念月脑袋昏沉,无力地靠在宋阶怀中,宋阶感受着怀中人的柔软与小巧,纤腰楚楚仿佛一只手就能握得过来。
她脸色绯红,裸露在外的肌肤隐隐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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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红唇嘟囔着他听不清的字眼。
宋阶开口道“师…念月,下次别喝酒了。”
至少,他不在的时候不可以喝酒。
念月没有回应他。
走出一段距离,见念月睁开含了秋水般的眼眸,宋阶停下脚步,与她对视,见怀中人就这么盯着他也不发声。
“念月,龙傲天是什么意思?”他问了那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念月浓密睫毛下的眼睛倏而瞪大,又闭上了眼。
宋阶确认了好一会儿,仔仔细细靠近了她唇边,听着更为清晰的呢喃,“宋…傲天。”
只听了一句又没了声音。
碎发掩住他的表情,辨不清他在想什么。
夜色如墨,灯笼挂于四角,照亮怀中人微拧的眉头,他将念月往怀中抱了抱,找了个既遮住了光,又不碍着呼吸的位置。
怀中人呼吸安稳了下来。
宋阶唇角微勾,又继续稳稳抱着念月小步走向客栈。
……
嘴中甜爽清口的味道让她睁开了眼,念月正躺在榻上,头隐隐钝痛。
她呆呆地坐在榻上,揉了揉头发,脑海中一片空白。
晨光熹微自窗牖透入,念月猛然下了榻,打开门扉。
熟悉的客栈映入眼帘,她松了口气,敲响了宋阶的门,大声道“我们走吧!”
……
行于云间,耳听风语,观群鸟翱翔,品脚下山川。
她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又飞到御剑的宋阶旁,她摸了摸脸,想起了宋阶的嘱咐。
“修士大多御剑而行,少数天赋异禀不必御剑。若念月你不想引起注意,还是御剑的好。”
他在客栈里给了她两瓶丹药,瓶身触手冰凉,“此为我自己炼制,每月一次,隐藏容貌,这个丹药特殊之处在于,比你实力低的人皆看不出来。待我寻得新的丹药材料再给你制。”
他还递给她一个紫檀祥云发簪,言这是储物空间,为他自己所制,虽不大,但目前够用,里面还塞了不少灵石与银钱。
“宋阶,你知道有一个蓝色脑袋身子和白色肚子的,呃人吗。”她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见宋阶风神秀彻的脸庞浮现出一丝困惑。
念月又道“他有一个百宝箱,能拿出来各种东西,我觉得宋阶你就他一样哈哈哈哈。”
修真界版本的百宝箱——宋阶。
念月憋不住笑,越想越好笑。
她刚张开嘴笑,风“呼啦啦”灌入嘴中,嘴巴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张开,她眼中涌现一丝尴尬,连忙捂住了嘴停了下来。
宋阶随着她的动作停下了御剑,他显然看见了念月刚刚的嘴。
以拳抵住薄唇,脸颊微微泛红,眼睛撇开,嘴里止不住的笑声溢出。
念月放下了捂唇的手,不自在地捶了他一拳,怒目而视,“不准笑。”
“好。”他嘴里答应得好,笑声却依旧传了出来。
“宋阶!”
“我在。”
“不准笑了!”
“嗯。”
15. 致富
续春堂。
这是念月第一次自己来到这里,堂设在内门与外门交界处,跨过数十道台阶,石柱间设一无形阵法,若无弟子牌便不得入内。
堂内熙来攘往,共计四层。
一层设三处,入门处旁的弟子负责管理接取任务,往内弟子接取门内人的请求,再往右便负责分发灵石。
任务被写于不算小的黄色符纸上,有序浮在堂内,排列了整整四层。
交与弟子牌,便可脚踏白莲,以灵力驱动去往与实力相配或在实力下的任务区。
选定后与弟子道明,弟子核验注入牌内,表明已领取。
眯眼望去,堂内最上方漂浮一香炉,泛着金属光泽,白烟自底部升起,落入发光的圆形藻井内。
念月有些为难地站在白莲上,望着一干金丹期可以做,但奖励最高只在十枚上品灵石的任务。
前几日,她成功在段宁长的手笔下以金丹中期的修士身份加入了渡仙门的照银霄,也就是俗称的剑派。
原以为能悠闲一段时日,每日上会儿内门课,可好景不长,她就意识到一个事实。
缘何修真界物价高到离谱?!
她目前手中只有几枚上品灵石,百枚约一上品灵石。可一顿含灵力的餐都要几十枚中品灵石。
符纸、丹药等更是上品灵石起步。
念月表情隐隐有些裂开,她原以为是众人为了修仙戒口腹之欲故而不食,可这个局面,她更归功于这甚高的定价。
欲哭无泪,耷拉着脸,她丧气地退了下来,拿起弟子牌挂在腰处,垂眸思索着如何更快致富。
刚踏出堂门,耳后传来一道急匆匆且有些耳熟的声音,“念月恩人!”
念月停住脚步,来人小跑到她身前,待看清面容那一瞬,她瞳孔微缩,随即镇定下来,迟疑片刻道“文锦?”
来人头发披散,着白色弟子服,挠了挠头,有些腼腆道“是我。”
“有什么事吗?”念月朝他点了点头。
“我是专门来道感谢的,今日终于遇见了。”文锦有些紧张道“之前问了恩人的去处,哪成想每次来都错过一点。”
听闻,念月嘴角抽了抽。
怪说,近些日子,她老看见一抹白色身影鬼鬼祟祟靠近她,觉察是心怀不轨之人,便每回御上了宗门发放的剑离开。
原还寻思着下一次逮住贼人定要问个明白。
“举手之劳而已。”她摆了摆手,心不在焉道。
“那怎么行!恩人可是救了我。”文锦双手捧上一崭新的储物袋递到她面前,躬身低头脸红道“恩人一定要收下!”
文锦手一空,他低头的眼眸里却见念月白皙的手将那丝缎袋栓在了他腰间,打了个稳稳的结,文锦脸更加红了,嘴里磕磕绊绊,“恩人,这、这是。”
“若是想报答我,便告诉我有哪些地方可以赚取灵石吧。”念月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与文锦对视,“也不用一口一个恩人了,叫我念月就行。”
……
热闹繁华的街道上叫卖声络绎不绝,人烟阜盛。
两个面容普通的路人隐在人群中,只是背后负的剑会偶尔让人侧目一眼。
他们径直来到一牌匾前,上只有普通的三个字武器铺,放在街角市巷,看不出任何特别的铺子。
阁内陈列了价值不菲的剑、刀、锤等武器。
“客人,买何物?”店家扶了扶眼镜,起身相迎。
念月担忧地摸了摸脸,她吃了文锦的丹药,考虑二次易容是否还需要吃一丹药。
最近都没和宋阶相遇,二人离得不算近,且在看到物价后也打算攒灵石还给宋阶,故而有意避开。
文锦回答道“买你全家性命。”
“?”
念月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文锦,眼中讶异。
店主脸色丝毫未变地点了点头“二楼左边最里那间屋子可以传送。”
文锦带着念月上去,越往里走越黑,念月忍不住小声道“你们这个暗号还挺有趣。”
“是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恰好行至最里间,门一打开,四周空荡,但一踏上,地上无端刮起一阵风,二人顷刻消失不见。
……
草木清香率先入鼻,脚底风带起湖水沾湿了衣裙,靠岸头戴斗笠的老翁撑着船桨开口“去往何处?”
“正世之道。”文锦答。
“二位,请。”老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念月和文锦踩上了船只,船只上了年头,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老翁将双桨斜放在水中,在上面轻轻一抹,只见船桨自己滑动了起来。
高耸的两山夹湖,平静无波的湖面荡起圈圈涟漪,逐渐往湖中两山间驶去,山间猿猴穿梭丛林间,它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山涧的船。
船前不远处湖水剧烈荡漾,凝成一不透明的水镜,它的行驶轨迹未变,直直朝里穿了进去。
猿猴盯着船消失不见,略微歪了歪头。
……
念月脸上丝毫未显,内心深处震惊。
船只驶入水镜,随着镜的穿出变成披金且大了不止五倍的船,船身华丽最前方上方挂着一面旗帜写着矫若游龙的揽洲阁三个大字。
行于半空,像是额外开辟了一方小天地,天空星罗棋布,夜晚笼罩有岛屿般大小的宫殿。
老翁也变成了妙龄少女,待靠进了地面,船身发出轻微的震动,她微笑“请。”
二人轻盈地跳下了高船,身后船声阵阵,她便又离开了此处。
此刻,文锦才解释道“念月,我们阁主是害怕被人找到挨打,所以才这般设计。”
“挨打?”念月有些摸不着头脑,询问般语气开口。
哪知,文锦好一会儿都没给她解释,也没见他走动,她抬起头来,却见文锦一张脸涨的通红,仿佛失了魂呆呆望着她。
念月见文锦恢复了原貌,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抬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文锦?”
文锦像被惊扰的小鹿,一惊一乍道“念月,你你你。”
他连说了三个你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见念月给了他肯定的眼神,整个人红的像是煮熟了。
好一会儿他才同手同脚地走在前面,开口“我们阁专做代打和保护客人的生意,所以很怕被人找出来。”
一句话信息量有些大,念月有些懵“代打?”
“对,包括但不限于人与修士,甚至是死物也可以。”他换了换走路姿势,又道“但是二者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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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择其一加入,根据上船回答会带向两个方位。念月你如果加入阁内,我们还有隐藏的生意。”
念月想起那个正世之道,又与看起来有些内向的文锦联系了起来,猜测道“你定是保护那方吧。”
文锦顿了顿脚步,念月走到他身旁,他又挠了挠头,发丝越发蓬松“其实,我是代打那边的。”
意料之中的…等下?
念月望着眼前人看了一眼又撇开的眼睛,她嘴唇微启,不确定道“你代打?”
瘦弱的身躯,名门正派的宗门内门弟子。
“嗯。”这一声又给她带来了不小震撼,念月眼神复杂地望着他又前进的背影。
百思不得其解。
……
走进一小殿,珠帘轻垂,女子半躺在榻上背对着她们,看不清容貌。
“小文锦,这就是你带来的人么?”她故意低着声音问道。
文锦称是,她又继续问道“赋灵器测过了么?”
见文锦有些迟疑,她又补充道“阁内的。”
“尚未。”
“那你先下去,我带她测一二。”
文锦有些犹豫,她又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不相信副阁主我么?放心,既然你用了你唯一一次特权,我会好好招待的。”
这番话,即是说给文锦听,也是说给念月的。
文锦退了出去,女子拿起榻边放置的以轻纱制成的幂篱,戴在头上才起身拨开珠帘。
她向外走去,念月紧随其后,她道“加入阁内的人会有一次特权引生人进入,若是出了岔子,全由阁内引人之人一人承担。”
“所以,小文锦是很信任你的。”
念月“嗯”了一声,又答道“我不是坏人。”
女子听见这话浅笑了两声,还是不忘压低了声线道“我是揽洲阁副阁主,你这性子还挺讨喜,叫我阿迟就好。”
阿迟领着她御剑行至一无名殿前,守卫见状放行,内部只摆置比年月之前看过的大十倍的赋灵器。
“你将灵力注入,便可出修为。”阿迟耐心解释道。
片刻,也没等到念月行动,阿迟又欲解说一二,念月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这个坏了,得要多少灵石?”
“上万个上品灵石吧。”
念月好像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念月转过头,语气沉声道“请问有小的吗?”
“这个会更确切点,不过既然你问了,那你随我来。”阿迟没有不满,只是又带她去了另一处地方,给了她一个上次见过的赋灵器。
念月拿着,又小心地问了一遍“坏了需要我赔灵石吗?”
阿迟摇头,念月呼出一口气,放心地将手放了上去传灵力。
“这个不过百枚上品灵石,常理来说不会坏,坏了我来补便可。”听着阿迟无所谓的语气,念月听见价格,手一抖,却像上次一样被粘住般牢牢被吸住。
念月咬了咬唇,绝望地闭上了眼,她破罐破摔道“我真的挪不开手了。”
阿迟没有动作,只是被遮住的眼眸中闪着点点兴奋,灵器快速亮完最后一圈,如上次一样炸开来。
还没反应过来,手被人颤抖地握起,阿迟不稳的声线传来“请你,一定要加入揽洲阁!”
16. 加入
“灵石报酬如何算的呢?”
阿迟比她还要矮上几分,轻纱将她面容遮了个严严实实,她吞下一颗丹药,声线改变。
拂手在空中轻轻一挥,从空中俯视的揽洲阁全貌便缩小显了出来。
“揽洲阁不问过往,但会与阁内人员以天誓来定契,为的是不透露所在之处与阁内隐秘,否则便会遭受天雷而死。”
“长老每月均有两千枚上品灵石,每月来领即可,不领也可存于此处。但长老需听从阁内重大事务调令和管理份内之事。”
她素手在空中轻轻一点,揽洲阁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三个黑影,念月瞬间明白,那三个黑影是长老,不过光从模糊身形,倒什么也看不出来。
阿迟有些遗憾道“有机会再相见吧,若你能同意加入,待我禀报阁主,允你一特殊身份,虽不会每月有,但若能成事,定会多年不愁。”
“同意后便可知晓其余阁内隐秘,如何?”
念月眼神放空,全身沸腾,两千枚上品灵石充斥了她整个脑海。
她隐隐觉察阿迟可能有什么任务,是揽洲阁目前实力所不能及的,且报酬较多。
“如何?”阿迟又问了一遍,念月反过来握住她的手,眼神透出明亮的光芒,如这般天地间的星子闪烁,念月道“现在吗?”
阿迟浅浅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姑娘,当然可以现在来,不过你可得思考清楚。”
寻思片刻,念月再次确认“隐秘是指什么?”
“要务,人员,阁内所得情报。”
“成交。”
……
“恭喜你,念月。”文锦坐在她对面,看起来比她还兴奋道。
念月唇角扬起一抹笑,仿若已然看见自己未来的钱途,道“还得多谢你。”
却说方才,念月照例发了天誓,雷劫自此方天地外穿透进来表明誓言已成后,阿迟介绍了门内诸多事宜。
阿迟言念月没有限制,不必像寻常人般只能择其一,代打与守护皆可。
代打并非随意打,专接打倚强欺弱、蛮横无礼之人,守护也同样是济弱扶危为多数。
三位长老分别代号征雪、半归、忽肇。征雪接取任务,报酬下到银两,上到灵石情报。半归收集情报售卖。忽肇负责阁内大部分事宜。
虽然入了揽洲阁以真面目示人,可因天誓,在外也不会暴露出他人身份。
“文锦,你为何是代打呢?”念月等着阿迟禀告阁主,百无聊赖道。
文锦顿了一瞬,有些恍惚开口“幼时阿父去世,独留我、阿娘与尚未满一岁的阿妹。”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勾起你伤心事的。”念月自知失言,心怀愧疚,捏紧了衣裙。
文锦局促道“没、没事。恩人救我性命,不必道歉,且并非大事。”
“村中人见我阿父去世,便屡次欺我阿母无人可依,我那时尚少,每回只得被打的一身伤,好让他们不去欺我阿母。”
文锦自我嘲笑了一声,“常四处上山采药去换点碎银,想离开那村中,让阿母过上好日子。”
即使过了多年,他也握紧了拳头。
“可某日归家,便见家中盆碗全碎,只剩家徒四壁,徒留阿母与阿妹哭泣声。”
“自我那时便知晓,忍耐是不可取的,只会招致更多的欺辱。”文锦又轻笑了一声,道“幸得有人领我上仙途,我便将曾经所受之苦,一一还给了他们。”
“所以我选择先行打击那仗势欺人之人,只有比他更强,他才不会欺负弱小。”
“原是如此。”念月恍然大悟道。
四周陷入了一片沉静。
念月思绪还在算着应还给宋阶多少灵石,门前有人逆光而来,玄青绣花鞋轻巧踏入屋内。
“念月随我来吧。小文锦若想等念月的话,可以在此等一会儿哦。”阿迟转头看向念月,示意她跟来。
……
行过曲折回廊,便见揽洲阁一塔,精致雕刻的塔身微斜高大。
迈入别有洞天,中设一微微凸起的刻有花纹的圆台,圆台之上是一案桌,案桌上放了不少书籍,桌边放置一未完成的棋盘,倒像是他人办公之处。
阿迟踏上圆台,念月随即根了上去,阿迟单手念起法诀,圆台发出淡淡的白色,二人消失不见。
塔中最顶楼,是一巨大的修真界地图。
她轻点地图某处,一泛着金色的卷轴从内弹了出来。
念月顾不得惊奇,这个金色卷轴很有可能是她接下来所接之物。
卷轴缓缓打开,上面只写了几个字,保护公冶檀,需,渡劫期修士。
“公冶檀?”念月神情不解,她从未听闻过公冶这个姓,可看其重要程度,显然不是无名之人。
“你疑惑很正常,公冶世家,不存在于修真界。”阿迟悠悠道来,眼睛望着卷轴,轻轻点了点这三个字,“公冶檀,是公冶家这一代圣子。”
“而圣子,已经几千年没出了。”念月眨了眨眼,又听阿迟道“圣子既出,这一代天骄无人可与之相争锋,公冶世家,也要重现于世人了,若不猜错,便是以圣子为起。”
“公冶世家到底是何方人物?”念月皱了皱眉头。
听起来好玄乎。
“公冶世家,就我所知,他们深藏不露,据说能受神恩惠,故而不与世人相争锋,却也强者如云。”
念月指了指卷轴上的姓名,道“那他派他们家族一人出来便可保护圣子了?”
阿迟摇了摇头,“可能有所限制,我推测,只有这个圣子可以出来。”
念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二,便听见阿迟慢慢道,“他们开价极高,你七我们三如何?”
“多高?”揽洲阁阁中无不给人以有钱二字为印象,若是阿迟都说极高,那得是多高啊。
阿迟比了个五,指甲整齐干净,念月大胆猜测道“五十万上品灵石?”
阿迟头轻轻晃了晃,也没多卖关子,仿佛能听见夹杂着笑意的声音,“五亿。”
脚步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念月全身像石化了一般,惊颤道“五亿?”
“虽然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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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过往,可念月你的弟子牌还没收,他此番所到之地,正是渡仙门。”
……
“听说了吗,门内近日来了个白发修士,传言貌似神仙。”女子身着弟子服,御剑朝某处驶去,身旁人掩笑娇声道
“去看看便知。”
二人行至某处,却听闻“刷”的一声,身旁多出来了个着青衣,面相不甚出彩的女子,她御着宗门免费的剑,面露急色道“二位可知那白发修士在何处?”
“掌门修行地不远处的院落便是。”女子蹭地窜出,二人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着问题回答了。
念月内心暗道一声不妙,“多谢二位师姐!”便眨眼消失不见。
师姐一号,“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师姐二号,“没注意?现在新生都跑这么快了吗。”
……
掌门修行于一座穿云山中,本是渡仙门较为偏远的山,此刻天边却划过数道霞光般的人影,山内某处更是聚集了不少弟子。
念月听了一耳朵,彪悍光着膀子五大三粗的师兄吵着比试,面含娇羞的师妹坐在一把比她还要大的刀上遥望,手中拿着本子与笔,轻声道“我的美人册如今终于又要多人了。”
是个极大的院落,可奇怪的是从上空望去,什么也看不见。
像被一层薄薄的雾所遮盖。
门扉轻动,众人皆屏气而凝。
门内走出一身形修长,满头白发如雪如瀑,用一全金发冠尽数束起,眉眼冷冽,精心雕琢的脸似那不染尘的仙人,青衣衣袂翩翩,周身那寒雪似的气质让诸位冷了一瞬。
念月一眼就看出,他那发冠纯金。
他扫视了一圈众人,眉毛一拧,莫名的威压让众人皆静声。
他红润的薄唇轻启,面不改色“遇事不决。”
念月眉毛上扬,在一片寂静中御着剑上前去,中气十足道“量子力学。”
这是她那日接了任务与阿迟二八分定下的暗号,料想是全修真界仅此一份。
公冶檀眼睫纤长,随意看了她一眼,却又微微一顿,便留了个门示意她跟进去。
念月下了剑,目光灼灼地望着公冶檀,公冶檀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念月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那行走的五个亿,直到走进了厅堂,她才反应过来。
公冶檀坐在了堂中闭目,嗓音微冷“你就是星落?”
星落,是念月看了看揽洲阁的天空,随意取的代号,念月微微点头,她此刻发丝略微有些凛乱,“公冶檀,对吧?”
公冶檀睁开那狭长的眼眸,只切正题道“你的实力,我已听人确认过,你须得寸步不离护我身旁。”
念月有些愣住,道“卷轴并未要求寸步不离。”
公冶檀起身,青衣和她青衣竟隐隐有相衬之感,他冷漠开口道“若你未能赶到,我遭人暗算,如何?”
念月打气精神,思考了一瞬,抬起认真的眼眸,道“行,我住这里吗?”
“那里有许多房屋,你自行择一便可。”语毕,公冶檀已然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