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湖以南》
1. 第1章
“前往伊宁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XN072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听到广播,赵橙收起手机,将目光投向斜前方的女人。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她却像是造物主偏爱的杰作,骨相清隽,皮相如玉,仿佛一笔一画皆由时光精心雕琢。
脸庞是标致的鹅蛋形,线条如山水画般婉约流畅,下颌的弧度柔和却又不失精致。
双眼宛若秋水含星,眸光明澈如月,眼波流转间,仿佛能摄人心魄。
鼻梁高挺,鼻翼纤细,唇色如初绽的玫瑰,丰腴而柔润,微微抿起时,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妩媚。
她的乌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松散地垂落在肩头,仿佛为她的肩颈披上了一层柔软的绸缎。那肩颈线条修长,肌肤白腻如凝脂,在发丝的掩映下更显得莹润如玉。
不愧是断层top1的大明星“方好好”啊!
赵橙在心里暗自感叹,要不是这场“发配边疆”,她也不可能刚入职就被分派给方好好做助理。
“好好姐,可以登机了。”
“再等等。”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方好好塌房”这个词条再次被顶上热搜。
主页一水儿的营销号,评论区也炸开了锅。
“她的金主霸霸不是煤老板吗?怎么又变成蓝鲸集团的老板了?208就是不一样,换金主的速度比我换袜子都快。”
“蓝鲸的老板都五十多了,这也下得去嘴,佩服啊,口味真是比我奶奶腌的咸菜还重。”
“是二公子,不过听说是已婚,所以这次是‘霸道总裁爱上我’还是‘豪门小三上位记’?”
“报~~~,方好好去新疆了,附登机图。”
“难道还有带球跑的剧情?”
“最新消息,她是携子逼婚失败,现在做了人流准备躲出去养身体。”
“早知道这么热闹,就留着过年看了。”
骂的真脏啊!
方好好眯了眯眼,确认了一下自己登录的是小号:“楼上的,谁会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养身体?脑浆摇匀了再出来说话。”
“就是,众悦传媒已经发声明了,没有金主,没有未婚先孕,眼屎没擦的,看清楚了再说话。”
“宝批龙,拿到香蕉装话筒,我们好好出道第一部戏就拿了百花最佳女配,靠的不是金主,是实力。你们这些键盘侠,除了敲键盘还会啥?是不是连个‘最佳键盘侠’的奖都没拿过?啧啧,真可怜。”
“出道即巅峰,说没有金主,你信?”
方好好冷笑一声,继续回复:“信不信随你,反正你这种智商,信不信都不影响你继续当个柠檬精。酸得我隔着屏幕都能闻到味儿,建议你去开个醋厂,保证生意兴隆。”
“这些女明星,怎么就尽想着嫁豪门呢,凭她的美貌和热度,完全可以拼事业,自己做豪门呀。
“你说是往床上躺方便,还是自己拼方便?”
方好好:“小嘴儿真毒,喝了几瓶开塞露?”
“又一个脑残粉。”
方好好:“子不教父之过,你骂人我的错。”末了又补了一句:“少吃点儿盐吧,看给你闲的。”
这个营销号惯常黑她,方好好看了一眼转发量,继续回复:“转发过五百了,你等着收律师函吧。”不成想一点完发送就弹出提示框:“您已被该博主拉黑,无法评论。”
她愤愤地撇了撇嘴,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和不甘。
一个月前,她还是光鲜亮丽、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可谁能想到,仅仅因为拒绝了资方那位“大佬”的追求,她便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要么做我的女人,要么就从这个圈子消失。”
那句冰冷而嚣张的威胁,至今还在她耳边回响,像一根刺,扎得她心里生疼。
她清楚地记得对方那副居高临下的嘴脸,仿佛她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任他摆布。
可她方好好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选择了拒绝,却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公司为了保她,确实费尽了心思。一次次的声明,一封封的律师函,甚至不惜动用资源去压热搜、撤话题。可这些努力不仅没能止住流言,反而像催化剂一般,将事态推向了更高潮。
网友们根本不在乎真相,他们只想看热闹,看一个高高在上的明星如何跌落神坛,看一场“豪门恩怨”的狗血大戏。
方好好苦笑了一下,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她明白,在这个圈子里,资本的力量可以颠倒黑白,舆论的风向可以瞬间逆转。而她,不过是被卷入这场游戏的一枚棋子,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承受。
一夜之间,方好好就从万众瞩目的顶流明星,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污点艺人”。
随之而来的是大批代言的解约,影视作品的搁置,以及众悦传媒股价的大跌。
按圈内先例,她的下场不是被公司解约、赔个倾家荡产,就是永久性的雪藏,再无翻身余地。
就在她近乎绝望之际,冯允给了她一张飞往新疆的机票,以及一份影视合约。
“你先去那边避避风头,我把事情解决好,就接你回来。”冯允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给她一剂强心针。
方好好接过机票和合约,鼻头一酸,眼眶里瞬间就蓄满了泪花。她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你会不会很难办?”
“会。”冯允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回答。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冯允见状,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但再难办,不是也办下来了?我会处理好的。”
“对不起,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看她那委屈的模样,冯允心里不忍:“好好,只要你愿意,我…”
“冯总!”方好好突然打断他,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一直把您当兄长一样敬重。您放心,我会安静地呆在那边,韬光养晦,绝不会再给您添麻烦。”
冯允愣了一下,随即收回手,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好,别有心理负担,就当是度假了。”
机场广播再次响起,她从回忆中抽离。
“走吧。”
从乌鲁木齐飞往伊宁只需要一个小时,但从伊宁开车到赛里木湖却需要近三小时,他们抵达目的地已经是傍晚时分。
车门打开的瞬间,凌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她眉心轻拧,拢了拢衣领。
整整十公分高的切尔西靴踩到地面以后就止不住的打滑,好在她及时拉住了车门。
“麻烦搬下行李,谢谢。”
司机吐出一口烟圈,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末了看她还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才用蹩脚的普通话道:“搬行李20块嘛。”
“那开一下后备箱。”倒不是她出不起这二十块,只是不想惯他这种毛病。
后备箱弹开,里头整齐的叠放着4个行李箱。
她看了一眼正扶墙干呕的赵橙,默默把链条包挎到了肩头,开始搬动行李。
听到声响,赵橙小跑着靠近:“好~诶~”话还没说完,人就仰躺着摔倒了。
方好好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的把人给扶了起来:“怎么样?”
“还好,还好穿的厚。”
“起来吧。”
她把人扶进了咖啡厅,又独自把四个硕大的行李箱推了进去。
剧组的前序部队已经抵达,剧务主任夏明正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刷手机。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抬头瞥了一眼,见是方好好,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哟,方小姐亲自搬行李呢,真是稀罕。”
旁边的剧务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低声介绍道:“方老师,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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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剧务主任,夏哥。”
方好好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夏哥。”
夏明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呵~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方小姐也要喊我一声哥了?我可担不起。”
这样的阴阳怪气,自她陷入舆论漩涡以来,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方好好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将行李放下,转头看向自己的助理赵橙。
她脸色苍白,整个人蔫蔫的,看起来状态极差。方好好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方好好转头看向夏明:“夏哥,我助理发烧了,麻烦帮忙找点儿退烧药吧。”
夏明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刷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没有。”
方好好皱了皱眉,又看向旁边另一个剧务。对方也只是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按理说,剧组的剧务应该备有一些应急药品,方好好心里清楚,夏明这是在故意刁难她。
她走回到沙发旁,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严肃:“大家都是一个剧组的,要是出了事儿,对谁都不好看。”
夏明这才抬起头,冷笑一声:“让你经纪人去找呗,我们这种小人物可帮不上忙。”
这话像是在置气,难道以前有过什么误会?
赵橙看着方好好为了自己被人这么刁难,心里既愧疚又难过。
来之前,她还担心方好好会不会像传闻中那样难伺候,可一路相处下来,她才发现,方好好不仅没有架子,还处处照顾她。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拉了拉方好好的衣袖,声音虚弱:“好好姐,我没事的,休息会儿就好了。”
方好好摇摇头,语气坚定:“这儿海拔不低,又是冬天,你发烧不是小事,拖不得。”
夏明见她还站在跟前,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猛地站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丢下一句:“姿态摆这么高?还以为自己是顶流呢?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方好好捏紧了拳头,心里一阵刺痛。
她知道,签下她,对剧组来说就像埋下了一颗雷,哪怕她只是女二号。
她不知道冯允是用了什么条件才把她塞进这个剧组的,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必须演好这部戏,她一定要重新站起来,绝不能让冯允的心血白费。
赵橙一手捂着胃,一手拽了拽方好好的衣袖,声音虚弱却带着歉意:“好好姐,我真的没事,你别为了我跟他们闹僵了。”
方好好拍了拍她的手:“我来处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感冒药的问题了,电影的拍摄周期长达四个月,夏明如果是这个态度,那后面还有的闹,如果有什么误会最好现在就解开。
“你...唔...”她推门而出。
北风呼啸,卷起层层积雪,如同银色的沙尘在天地间肆意飞扬。她抬手遮挡,却仍被风雪眯了眼,视线一瞬模糊。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悄然隐没,天际被深邃的蓝黑色吞噬,仿佛一幅泼墨山水画,静谧而苍茫。
她揉了揉眼睛,勉力睁开,隐约中瞧见一抹黑色由远及近。
那是一匹黑骝色的骏马,四蹄踏雪,鬃毛在风中飞扬,宛如从风雪中诞生的精灵。
马背上,一名高大健硕的男子巍然端坐。
方好好步子迈的极大,高达十公分的皮靴很快就迫使她在积雪的路面上失去了平衡。
就在她即将仰躺着摔倒之际,一双大掌扶住了她。
男人戴着一顶皮质风帽,帽檐压得极低,黑色的覆面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待她站稳,他便松开了手掌。
视线交汇的瞬间,她看清他的双眸——深褐色的瞳仁如天上的鹰,透着露骨的锐利。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直击人心,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饥渴与侵略,令人不寒而栗。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被那双眼睛攫住了灵魂,一时竟忘了呼吸。
2. 第 2 章
男人越过她,径直走进了室内,背影挺拔而坚毅。
一旁的马儿忽然扬蹄,发出一声低鸣。方好好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室内,试图寻找那抹身影,然而只看到空荡荡的门廊。
她还没来得及道谢。
赵橙扶着楼梯扶手,脸色苍白,声音虚弱:“好好姐,你没事吧?”
夏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处,方好好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没事,咱们先回酒店吧。”方好好收回思绪,勉强笑了笑:“一会儿我去前台给你找点药。”
离开咖啡厅后,她同赵橙推着行李到酒店办理了入住,这是一家快捷酒店,房间狭小而局促,除了一张一米五的床铺,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卫生间更是简陋得让人皱眉,只有一个老式的蹲坑。
方好好深吸一口气,没关系,刚出道的时候也住过,没道理现在就不行!
电影的开机仪式定在二月的尾声,她提前一周抵达,原本是想利用这段时间熟悉剧本,不成想连大纲都没摸到。
更糟糕的是,赵橙在酒店躺了一天后,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烧得更厉害了。
酒店前台给了她一个诊所的地址,距离这里不到二十公里。方好好没有犹豫,连夜带着赵橙赶了过去。
诊所里挤满了因水土不服而高烧的游客,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人呼吸不畅。
方好好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她在人群中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胸口发闷,便悄悄踱步到旁边的巷子里,深吸了几口冷空气,才稍稍缓过劲来。
赵橙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要更严重,连输了三天的液才终于退烧。
返回酒店后方好好替她端了盒饭回去,又把自己那盒里的鸡蛋羹都舀给了她:“多吃点儿,吃了再好好儿睡一觉。”
赵橙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激的说道:“好好姐,谢谢你,本来该我照顾你的,结果反倒让你为我操心。”
方好好摆摆手,语气轻松:“别这么说,你快点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她生病这几天都是方好好在照顾她,也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才发现方好好根本不是网上说的那种刁蛮任性、爱耍大牌的人。
相反,方好好正直善良,对人也真诚,完全颠覆了她之前的印象。
开机前,导演和主演们陆续抵达,方好好也终于拿到了剧本。
这是一部讲述支教大学生与当地青年爱情故事的电影——《月照山河》。
方好好饰演的女二号是一位支教多年并决心扎根当地的教师,角色内心丰富,情感层次复杂,需要细腻而深刻的演绎。
她盘算着自己戏份不多,利用好拍摄间隙和休息时间,是能够吃透剧本的。
可还不等她细究,就被通知更改了拍摄时间,为数不多的几场戏全被提前到了这周,且时间基本都安排在清早。
廖导是一位中年男性,深耕文艺片多年,极少启用流量明星,对演员的要求也极为严苛。
他对方好好的表现显然不太满意,直言不讳地说道:“好好,你的表演还是太浮于表面了,得花心思啊。”
尽管是因为刚拿到剧本、毫无准备才未能达到要求,但方好好没有辩解,只安静的听着。
已经换好戏服的吕梅得知自己的拍摄被推迟到了中午,不耐烦的撇了撇嘴:“现在的年轻演员啊,都把工作当儿戏,尽想着临阵磨枪,不像我们那时候,戏比天大。”说罢,她拢了拢外套,靠坐在椅子上,神情满是不悦。
知道这位老前辈是在暗讽自己,方好好端过桌上的热水壶,主动替吕梅添了茶:“吕老师,您喝茶。”
吕梅并不买账,反而冲着场记指桑骂槐:“做事情要讲效率和质量的,实在不行就一边儿等着去,没道理叫全剧组都陪着受冻。”
场记一时无法安抚,只好把情况报给了副导。两位导演一商量,决定按原计划拍摄,把方好好的内容往后推。
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大家挨了一上午的冻,方好好实在过意不去,所以请了赵橙去给大家买热饮。自己则跟导演表明了态度,她就在场边候着,等大家拍完如果还有时间,自己再继续。
热饮送到以后,片场的怨气稍稍压下了些。
吕梅拍完自己的戏份后,在棚内稍事休息便准备离开,临走也没收方好好送的咖啡,只留下句:“有功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不如好好儿看看剧本。”便离开了。
方好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送走了这位前辈。
她一直候在场边,等傍晚时分男主角最后一场下戏,便拉过了场记询问自己是否可以上场了。
场记对了一下通告单:“前头还有一场,导演让你先到旁边那个戏棚走戏,把情绪酝酿好。”
“好。”
想着赵橙刚痊愈不久,方好好半下午就放了她回房间休息,所以把军大衣放到地上就独自走起了戏。
她在雪地里等了足足两个小时都没能等来上场的通知,一张小脸儿冻的惨白。直到场务来收拾东西,她才意识到,今天的拍摄已经结束了,自己这是被人耍了。
方好好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抬头望向天际,一片深蓝。
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除了早上那杯咖啡,一天都没有进食了
方好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朝餐厅去,不成想剧务也早早儿就收了餐食,只丢下一句“自己去泡泡面吧”便转身离去。
她撇了撇嘴,心里嘀咕:真是虎落平阳啊!先是被人摆了一道儿,现在连饭也吃不上。
得,气饱了!
思绪芜杂之下,她漫无目的的沿湖而去。
风雪已停,但严寒依旧,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让她瑟缩起肩膀。
然而,若不走出房间呼吸这新鲜的空气,她感觉自己几乎快要窒息。
吃不惯,睡不好,天气又阴冷。
离了wifi连4g网络都没有。
什么破地方。
她站在碧蓝如洗的赛湖边,一脚踢飞了一颗石子,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与压抑一并释放。
石子顺着冰层滑入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近处的湖面被冰层覆盖,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一种深邃又神秘的蓝,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她准备的一面镜子,映照出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她不禁想起那颗为了赔偿违约金而被自己卖掉的克什米尔蓝宝石——那颗拥有如天鹅绒般独特质感的蓝宝石,那是她最心爱的宝贝,如今却只能成为回忆。
赛里木湖的冬,像视觉的致幻剂。
美得让人心醉,却也让人心碎。
那种不甘再次浮上心头!
她捡起石块儿,狠狠砸向冰面。
些许薄冰发出咔嚓声,裂纹蔓延开后便碎成了玻璃块儿,冰层之下,气泡上涌,像窃窃私语,仿佛在嘲笑她的无力。
“可恶,讨厌!”她嘟着嘴,从地上捡起一把碎石,一颗接一颗地往湖水里扔,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里的憋屈一块块丢出去。
空旷的雪地上,除了一匹埋头拱雪的黑马,就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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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那匹马似乎对雪地里的什么东西特别感兴趣,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深吸一口气,对着湖面大喊:“啊~~~~~!”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回荡,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喊出来。
马儿被她的喊声惊得后退了两步,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拱雪,仿佛在说:“你喊你的,我忙我的。”
她继续发泄:“一群势利眼,不仅集体排挤我,还造谣我耍大牌!太可恶了!”说完,她又摇摇头,自言自语:“不行不行,不能消沉,我可是方好好!等着吧,保准让你们对我刮目相看!”
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嗤——”
“哈!”
不知从哪儿钻出一匹马,突然对着她的头顶打了个响鼻,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她猛地缩了缩脖子,转头一看,竟是一匹白马,而马背上坐着的男人——正是那晚扶她的那个人!
男人跨坐在白马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他身披一件墨色皮氅,腰间系着一条棕色腰封,腰封上镶嵌的银色扣饰在雪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男人依旧覆面,无法看清面容,但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眸子却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的眼睛上。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五官应该也不会差吧?她心里暗暗猜测。
啧,不过少数民族的五官大多深邃,保不齐摘下覆面是个络腮胡呢?
想到这里,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阿凡提的形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后,又怕被对方看穿自己的小心思,赶忙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道:“你能不能管管你的马!”
那双琥珀色瞳仁扫过她发梢沾着的草屑,指腹漫不经心的摩挲着马鞭,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语言。
也许是哈萨克语?
等等!
方好好突然心头一紧。
他什么时候来的?
自己将才说的那些话,他不会全都听到了吧?
有没有录像啊?要是发到网上就完蛋了!
她可是跟冯总保证过不会再闯祸的!
她强装镇定,叉着腰说:“喂~你刚一直在吗?这么偷听别人说话,很没有礼貌诶!”
男人没说话。
只是嘴里发出“咴咴”的声音,马儿听到后扬了扬马蹄,像是在回应他。
“喂~我跟你说话呢!”
还是没有回应。
方好好愣了一下,心想难道是不会说汉语的当地人?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像是连珠炮。
男人勒紧缰绳,带着马儿后退,稍稍离她远了一些。
方好好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着湖面小声嘀咕:“呼~原来是语言不通,那就好,那就好。”
她不再理会对方,自顾自生闷气。
男人也没再搭理她,翻身下马后一手轻抚马儿的脑袋,另一手伸到马儿嘴边,喂它吃些东西。他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声音低沉而含糊。
赛里木湖,这颗镶嵌在天山脚下的蓝宝石,静谧而深邃,仿佛是大自然最温柔的馈赠。
湖畔的雪山倒映在湖水中,天地相连,虚实难辨,宛如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卷。
湖水安静的倾听着她的诉说。
仿佛那抹那纯净到极致的蓝,能够洗净世间所有的尘埃,让人在这喧嚣的世界中,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净土。
3. 第 3 章
为了能够尽快吃透剧本,方好好连熬三个大夜,这天早上,赵橙照常给她送过去早饭,看到她放在床头的剧本还有手稿,柔声道:“好好姐,你昨晚又熬夜啦?”
方好好嗯了一声,三两口就吞下了鸡蛋:“麻烦你帮我收一下衣服,我先去片场了。”说罢就收拢了手稿踏出了房门。
她当天只有一场戏,拍完就凑到了导演跟前:“廖导,刚刚那条还行吗?”
“可以。”
看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廖辉抬眸:“有事儿?”
“我根据您的指导,做了一份人物小传,想麻烦您抽空看看,有什么理解不到位的地方,我好及时纠正。”她双手奉上自己的手稿。
廖辉迅速翻阅了一下,并注意到垫在下头的剧本上详细标注了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背后的情感动机以及她自己梳理的演绎方式,淡淡道:“态度还行。”
“我这个角色的重头戏基本都在牧场,但我进组晚,错过了体验生活,既没能学习到语言,也没能学习到马术,所以我想趁着还有时间,把骑马这项技能给补上。”
早在年前剧组就已经组织了主创团队到伊犁体验生活,与当地人同吃同住,参与日常生活、学习哈萨克语;这么做不仅能够帮助演员理解角色的生活状态和情感,也能让演员的演绎更加真实动人。
然而,方好好是被临时“塞”进剧组的,所以错过了这一重要环节。
“你想学骑马?”廖辉上下打量她,觉得她不像是能学会的样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以为然:“这场戏...用替身就行。”
方好好略抿了抿唇,察觉到了廖导的轻视。
她这个角色戏份本就不多,唯一的高光就是一场骑马追回孩子的戏,所以实在不想用替身。
一来呢,这是一部纪实文艺片,有望冲击奖项;二来呢,如果用了替身,难免会引发舆论风波。
“廖导,咱们这部电影既然是纪实文艺片,那肯定是力求还原、力求真实的,所以,我想自己上。”
看她眼神坚定,廖辉心想她要试就试吧,大手一挥,就把事情交代给了夏明——那个在咖啡厅阴阳过她的剧务主任。
方好好点头致谢,跟着夏明去了马棚。
“夏哥,咱们以前在工作上是有过什么接触吗?如果这里头有什么误会,咱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方好好企图把话说开。
“不敢、不敢,您春风得意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小剧务。”夏明冷冷地回应。
得!
看样子,他曾在她的某部戏里做过剧务,倒不见得是她直接得罪过他,但剧组里见风使舵的情况常有,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引起过误会。
而且,看夏明这副小气劲儿,就算她肯说软话,他也不见得真能放下成见。
“以前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既然能到同一个组,那就是缘分,大家好好配合,顺利完成工作最重要。”方好好语气诚恳,试图缓和气氛。
男人却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进了马棚后,夏明直接把方好好晾在一边,自顾自地拉了马术老师出去抽烟。
方好好心里一沉,猜到事情不会顺利,但她不想轻易就放弃。
她独自等在马棚里,室内马场宽敞而明亮,高大的穹顶上悬挂着一排排强光灯。
两匹棕色的马儿被栓在角落里,看上去蔫儿蔫儿的,脖颈上的鬓毛都打结了;空气中弥漫着沙土和马匹的气息,那味道,说实在的,不太美妙。
等马术老师再回来时,夏明已经不见了踪影。
马术老师牵过马儿后没有任何的提示和引导,直接就让方好好先坐了上去,然后带她在内场绕了一小段路,随后便松了缰绳让她自己练习,且不论她问什么,对方都只是敷衍地回答。
方好好是个实打实的新手,头次骑马难免紧张,她夹紧马腹,试图控制马匹。
沙地铺就的地面平整而柔软,马蹄踏上去发出沉闷的沙沙声,扬起细微的尘埃,在光线中缓缓飘散;
大概是她的动作太过生硬,马儿感到不适,开始不安地哼哼,随即带着她小跑了几步,弄的她一时慌乱,在马背上前后摇晃,险些失去平衡。
马术老师虽然被授意不必认真教她,但也不想闹出事故,只好凶巴巴地催促她下马。
既然对方是这个态度,她也不必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道:“导演安排我来学骑马,是为了咱们电影里的一场重头,你既然是这部戏的马术老师,就有责任和义务把我教会。你现在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不仅是对工作的不负责任,更是对整个剧组的不尊重!”
不成想对方完全不接招,冷冷甩下一句:“我下班了”,便毫不客气地把她轰了出去。
她的威胁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看来夏明在剧组里还挺有话语权。
以前在剧组里,她总能看到一些新人或名气不大的演员被工作人员敷衍甚至欺负,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也成了那个被冷落的对象。
真是世事无常。
她长舒一口气,在心里暗自较劲儿:你不教,难道我就找不到别人教了?这儿可是新疆,缺什么也缺不了会骑马的人!
午饭时间,赵橙端着一盒额外的菜兴冲冲地跑到方好好面前,脸上满是得意:“好好姐,你看!这是剧务大哥特意给我的!我最近可是下了功夫,努力跟组里的各位打好关系。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帮上你的忙了!”
她竖起大拇指:“优秀。”
赵橙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晚上我继续给你配戏,怎么样?”她现在可喜欢方好好了,觉得自己真是跟对了人。
“好啊。”方好好点点头,语气轻松。
“听他们讲,牧场的老板过来了,咱们应该下周就会转战过去。”她心想既然都叫牧场了,那肯定就是遍地的牛屎、羊粪,住宿环境估计就更堪忧了。
方好好眉梢微挑,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她这个角色的重头戏以及高光时刻都在牧场,是能够挑战并证明自己的关键部分,得抓紧时间学骑马了,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并不是花瓶,她之所以出道就能拿下百花最佳女配,靠的从来都是实力。
好在她这个女二的戏份并不算多,时间还算充裕。
收工后,她再次沿着湖边慢步而上。
这一次,她不再对着湖水发泄情绪,只是单纯地享受饭后的散步,任由清新的空气充盈肺腑,洗去一天的疲惫。
湖面在微风的轻抚下,泛起层层涟漪,仿佛大地的呼吸,温柔而绵长。
偶尔,一两只水鸟掠过湖面,翅膀缓慢而优雅地扇动,仿佛在跳一支无声的舞。它们轻盈地落在水面上,慵懒地漂浮着,仿佛与这片湖水融为一体,缱绻而宁静。
她沿着湖畔缓步而行,脚下的积雪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像是大地在低声诉说着冬日的秘密。
走着走着又到了那个熟悉的角落,规则的湖岸线在这里向外延伸,行成一块独特的半岛,半岛的尖端微微翘起,像一只伸向湖面的手掌,指尖轻轻触碰着水波。
一黑一白两匹马儿正专注地拱着雪地,仿佛雪下藏着什么宝贝。
方好好瞧着那两匹马儿,高大健壮,四肢修长,不论毛发还是皮肤,都油光水亮的,和马棚里那两匹马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马!
她在心里做出判断!
先前还思索该去哪儿找人教自己骑马呢,这不就有现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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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了,真是天助我也,现在就缺个教练了。
起了念头她便开始环顾四周,搜寻覆面男的身影:“你俩那个戴着黑面巾的哥们儿呢?”
两匹马儿正埋头苦干,听到她的声音,喷了喷鼻息,仿佛再说:“晓求不得。”
看它们俩拱的这么专注,方好好忍不住好奇:“这雪地里到底有什么呀?”说罢就凑过了脑袋想要去看,缺乏经验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位置,只要马儿仰颈,就会撞到她。
就在她凑近的瞬间,一只宽大而粗糙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可那只手却纹丝不动,反而随着她的挣扎稍稍加重了力道。
方好好回眸,是覆面男:“诶,你来了~”
“**。”
简短的一个词,方好好当然没听懂,还想继续去看,男人干脆拉开了她。
“你干嘛?”她不解。
“**。”还是刚才那个词儿。
“听不懂。“她边说边摆手:“听不懂。”
男人双手叉腰,似是有些无奈。
“我就想看看它们俩干嘛呢,每次见都在拱雪。”她边说边比划,仿佛这样二人就能交流似的。
他抬手扶额,随即摘下了覆面。
那是方好好第一次清楚的看见他。
他嘴角紧抿,眉头微蹙,冷硬的下颚线紧绷着,显得格外严肃。
前次还猜想他会不会满脸络腮胡,不成想那张黑色覆面下竟藏着如此俊美的面庞。
轮廓精致而硬朗,鼻梁高挺,从眉骨处便傲然隆起,如山岳般峻峭,为那双深邃的眼眸增添了几分立体感。
或许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缘故,他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零星的雀斑不仅没有减分,反而为这张硬朗的面容增添了几分青涩的少年气。
“靠!这么帅!”反正他听不懂汉语,方好好肆无忌惮地评价着,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他脸上流连。
大概是察觉到方好好直勾勾的目光,他略略侧过头,眼底闪过一丝羞涩,但很快又转回视线,直直地回望她,晦涩不清的眼神里隐隐透出一股强势的侵略感。
“不过不像本地人呢?”这张脸虽然立体深邃,但五官轮廓还是更偏向汉族的长相。
正想着,两匹马儿突然扬颈喷出鼻息,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马儿和教练都齐了,干正事儿。
大白看起来似乎更友善,先跟它增进一下感情。
“我能摸摸它吗?”方好好伸出手,随即想起他听不懂普通话,便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个顺毛的动作,语气轻柔地重复道:“摸~我想摸一摸它。”
男人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
得到允许后,方好好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了马儿的额头上,像抚摸小猫一样轻轻揉了揉。
白马体型高大,毛色洁白如雪,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它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透着一股聪明和敏锐。
感受到她的抚摸,大白轻轻喷了喷鼻息,显得温顺而友好。
旁边的小黑马似乎有些不满,扬起后蹄刨了刨积雪,仿佛在抗议自己被冷落。
男人低声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似乎是在安抚小黑马的情绪。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徒手掰成了两半。
看着他伸向自己的右手,方好好连忙摇头:“手没洗、苹果也没洗,你自己吃吧。”末了又补了一句:“thankyou,thankYou。”
似乎是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男人眯了眯眼。
他将左手的苹果喂到小黑马的嘴边,随后将目光转向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苹果不是给她的,是给大白的。
4. 第 4 章
“...这个意思啊,那给我吧,我来喂。”
她接过苹果就要往大白嘴边送,这行为蛮危险的。
男人再次握住她的手臂制止。
“我喂它~”方好好一边说,一边往回缩手,想要挣脱开他:“野蛮死了,动不动就捏人家手臂,劲儿又大!”
男人的手掌宽厚有力,他要是不肯松手,她是如何都挣脱不开的。
方好好只得提高音量,一字一顿:“我~喂~马~~~”仿佛这样他就能听懂似的。
男人无奈的撇了撇嘴:“**。”随即抬起自己的右手将手掌并拢,收好大拇指再次递到大白嘴边。
“哦~~~”原来他是想教自己正确的喂马动作,她这才抬手:“要这么窝起来,对吧?”她学着他的样子,重新将苹果递到大白的嘴边。
“呼~”男人松开手,呼了口气。
“你还累着了?”她瞪了瞪眼:“真是白长这么张帅脸了,连普通话都不会说,笨死了。”
大白正吃的起劲儿,咬的咔嚓作响,方好好低下头,好奇地观察起大白吃苹果的样子。
原来马儿吃苹果的方式和人差不多,咬一口,嚼一口,再吞一口。
汁水顺着大白的唇角滴落到她的掌心,吃到最后,大白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湿漉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发出一声轻呼:“咦~”
她抬眸,正好看见男人在用一条方巾擦拭自己的手。
见他丝毫没有要将方巾递给自己的意思,方好好忍不住伸手:“借我擦擦呀。”
要不是手心黏糊糊的,她才不会用一个陌生男人的方巾擦手,毕竟,谁知道他用这条方巾擦过些什么呢。
递还给他以后方好好还悄悄闻了闻自己的掌心,还好,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好了,和大白的感情培养的差不多了,现在马儿和教练都齐全了,该干正事儿了。
方好好眨了眨眼:“咱们都见过三次了,应该不算陌生人了哈?”随即换上一副笑脸:“所以,你能教我骑马吗?”
想着他可能听不懂,她干脆捏起小拳头,做出勒缰绳的动作,嘴里还配合着说道:“骑马。”
男人看了她一眼,简短地回了一句:“**。”
方好好眼睛一亮,笑着点头:“这句我听懂了,是‘可以’,对不对?够意思!”说罢,她轻轻拍了拍大白的脑袋,语气亲昵:“刚喂你吃过苹果,这会儿帮帮我不过分吧~”
大白像是听懂了似的,喷了喷鼻息,点了点头。
“真聪明!”她忍不住夸了一句,低头去找脚蹬,这才发现大白身上没有马鞍,自然也没有脚蹬。再扭头一看,马鞍和脚蹬都在小黑背上呢。
“所以,你今天骑的是小黑?”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刚刚的抚摸和小苹果都错付了。
男人拉了拉小黑的缰绳,对它说了句什么,小黑便扬了扬马蹄,踏步到了方好好身旁。
虽然有眼前这位“教练”在,但毕竟语言不通,方好好心里有些没底,她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和鬓毛:“好小黑,乖小黑,不可以欺负我哦~”
等她沟通好“感情”,男人便替她拉了缰绳,示意她先上马。
方好好掰着马鞍,以一种极不优雅的动作爬上了马背,都说马儿聪明,要是察觉到你不会骑马,便会想要欺负你。
果然,她一上马,小黑就迫不及待的扬起前蹄,嘶鸣一声。
“呃呃呃~~~~”方好好赶忙俯身抱住了马脖子:“说好不欺负我的!”
看她抱着马脖子不肯松手,马儿和男人同时发出了声音,一个哼唧了两声,一个哼笑了一声。
把小黑的缰绳交给她以后,男人便唤来了大白,他拍了拍大白的屁股,一个跃身便上了马背,动作行云流水,帅气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背部以及小腿,给她演示正确的骑势。
方好好亦步亦趋,然后抬手比了一个“OK”,表示自己明白了。
男人继续:“*****XXX*******xxxxxxxxx******。”他一边说,一边示范动作——提臀、坐下、提臀、坐下,动作流畅而有力。
虽然听不懂,但她根据这句话的长度判断出了这个动作的难度。
尽管如此,她还是认真地模仿起来,至少态度是端正的。
接着,男人开始演示缰绳的使用方法:“****。”他的话语总是这么简短,手中的缰绳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方好好抬手比了个“OK”,心想这个动作简单,自己应该能掌握。
然而,她才刚试着勒紧手中的缰绳,小黑便突然吭哧吭哧地跳了起来。
不是跑,就是原地跳,像小狗似的,欢腾的跳跃了两下,颠的她前仰后合。
“诶~诶~诶~小黑,你慢点儿!”方好好艰难地维持着平衡,颠簸中缰绳滑落,她往前一薅,一把就揪住了小黑的鬓毛。
马儿欢腾的跳着,嘴里不停的发出发出“咴咴”声,像个调皮的小孩儿。
男人见状,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小黑跟前,语气严厉地说了几句。
方好好从他的表情判断出小黑是故意的。
她俯身向前去摸它的脸颊:“小东西,逗我玩儿呢?怎么这么调皮?”
听到她的声音,小家伙又跳了两下,跳完了又警惕的看向男人。
察觉到它害怕男人,方好好捋了捋它被自己薅乱的鬓毛,笑道:“乖一点啊,我可是有人撑腰的!”
被训了几句后,小黑果然乖觉了许多,不再调皮。
男人重新翻身上马,继续教学。
方好好学着他的样子,一起一坐,一起一坐,动作逐渐熟练起来,小黑也配合地绕起了圈圈,步伐稳健。
她脸上逐渐浮起笑意,忍不住说道:“诶,你看,咱俩虽然语言不通,但配合还挺默契哈!”
夜幕渐渐降临,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也被深蓝的夜色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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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扶了她下马,她左右开弓的抚摸着两匹马儿,哄小孩儿似的:“今天两个小朋友都很乖,咱们明天继续,好不好?”说罢瞄了男人一眼:“教练?明天继续?”
男人梳理着小黑的鬓毛,没有回应。
方好好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开始比划起来:“明~天~,还在~这儿~,OK?”方好好十分自信,以她的表演功底,不用语言也可以无障碍交流。
果然,男人稍加思索后,点了点头。
那之后的几天,男人总会按时出现在湖边,为了犒劳自己这位“教练”,方好好则总会给他以及两匹马儿带些吃的喝的。
他原本是打算按部就班的教的,可方好好想要速成,所以才学了三天,她就骑着小黑跑了起来,当然,是那种时速不超过三公里每小时的、一颠一颠的慢步跑。
跑了一会儿,她又不满足于原地绕圈了,想沿着湖边前行,检验一下学习成果。
男人双手叉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牵过了她的缰绳打算带着她走。
方好好抗议:“诶,你别牵呀,我想自己骑。”
男人眉梢微挑,并不松手。
她又开始比划起来:“你...走前面...我...跟着。”末了,又补了一句:“慢步,慢步,安全的很。”
待她说完,男人才默默松了她的缰绳。
方好好骑着小黑,跟在他和大白的身后,沿着湖畔缓步前行。
小黑稳健的步伐让她觉得自己在骑马这件事儿上还挺有天赋,心思很快就飘向了湖对岸的雪山,山顶的积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湖水的碧蓝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心里有些得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不枉她这几天起早贪黑,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方好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心神飘忽,全然没注意到前方的坑洼。
小黑凭借肌肉记忆,后腿一蹬,轻盈地跃过了雪坑。
然而,这一跃的力道稍大,落地时重心不稳,马身微微向外倾斜。她猝不及防,踩着脚蹬的腿被猛地一弹,便重重地磕在了小黑的肚子上。
只听小黑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前蹄猛地扬起,身体便开始剧烈地甩动起来。
“啊~~~~~”方好好惊叫一声,完全没意识到是自己磕疼了小黑。
慌乱中,她只觉得身体失去平衡,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马背上摔下去,情急之下,她本能地勒紧缰绳,双腿也不由自主地用力夹紧马腹,试图稳住自己。
然而,这样的动作却让小黑更加痛苦,它不停的嘶鸣、扬蹄、扭动身体,试图以此来摆脱方好好的束缚。
方好好被颠得东倒西歪,手中的缰绳越拉越紧,心里又慌又怕,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眼睁睁看着男人跑向自己,却没能等到他的救援就重重的摔进了雪地里。
模糊的视线中,小黑的身影仍在晃动,她害怕它会踩踏到自己,只能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住头,心跳如鼓,呼吸急促,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5. 第 5 章
“********xxxxxxxxxx。”
低沉的男声响起,方好好稍稍移开手臂便看到男人已经拉住了小黑,正抱着它的脑袋安抚,大手不停的抚摸着它的脖颈。
她仰躺在雪地里,先是伸伸腿,能动;再伸伸手,也能动,心里松了口气,呼,还好,不会耽误工作!
男人安抚好小黑后,立刻快步跑向她,语气里带着关切:“****。”
她抬眸,透过男人的眼睛看到了倒映其中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神愕然、面部肌肉僵硬,忍不住瘪了瘪嘴,声音里带着委屈:“小黑欺负我......”
男人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什么:“****。”
“人倒起霉来,真是喝水都塞牙缝。”她自嘲地笑了笑,语气里满是无奈。
男人注意到她的眼角悄然滑出泪水,一滴,两滴,但面部表情却很平静,仿佛那些泪水与她无关。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即便生理上已经疲惫不堪了,但只要精神上还有支撑就不会垮。
她原本是靠着心里那股不甘在强撑的,现在被狠狠的摔了这么一下,好像把那股气给摔散了。
方好好躺在雪地上,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好好躺平吧。她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就这么躺着,似乎也挺舒服的。
眼前是巍峨的雪山,脚下是柔软的雪地,还有个英俊的男人。
看男人伸出右手想将自己拉起来,方好好摇了摇头:“我想躺会儿,重新站起来......实在太累了。”
他略顿了顿,随即收回了手臂。
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
方好好看着他的眼睛喃喃道:“我只是想做个演员,好好演戏,结果却惹上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烂事儿,被弄到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他倾诉。
夜幕彻底降临,气温骤降,寒意像一层薄纱般笼罩下来,渗透进她的衣服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冷死了,饭也不好吃,剧组那群人全都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一个个连话都不敢跟我多说两句,好像沾上我就会倒霉似的。”
嘴里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消散,她瑟缩了下肩头:“剧务也故意为难我,就想学个骑马都要给我使绊子,要是学不会我就只能用替身,用了替身肯定又黑我不敬业、耍大牌!”
“可恶!”
等她将心中的苦水一一倒尽,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寂寞到了这种地步吗?竟然对着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倾诉了这么多!
看她像是讲完了,男人重又伸出右手,想要拉她起来。
她的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既有释然,也有淡淡的羞赧:“不想起。”
男人无奈,挺直了身子双手叉腰。
少顷,从衣服兜里掏出一颗苹果,又用手帕擦了擦才递给她。
方好好看着那颗苹果,嘟囔了一下:“你把我当大白呢?”
才说完,大白就岔开长腿,俯下身子,探过脑袋蹭了蹭地上的她。
反复三次以后抖动着嘴皮叼走了男人手里的苹果,独自享用起来。
它先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大半放到方好好脑袋边,方好好听着大白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不自觉的想要挪动、翻身,生怕它把自己的脑袋当苹果,咬上一口。
“你管管呀!”
男人双手叉腰,无动于衷,她这才伸出手:“快扶我起来,一会儿脑袋要被啃了!”
把人拉起来以后,他就松了手。
方好好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她眯起眼睛看了男人一眼,随即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自己刚刚那些话,不能算是在对他倾诉,因为他根本就听不懂,而她,不过是把他当做了一个情绪的出口,一个无声的倾听者。
“我跟你讲,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抱怨的人,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是人嘛,总得有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对吧?”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仿佛在向他解释,又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而且……而且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的。我的倾诉对象一开始就是赛湖,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的……”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轻轻叹了口气,“哎,跟你说这么多干嘛?反正你也听不懂。”
男人神色微动,随即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回应,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背过身去接起了电话。
趁着这个机会,小黑悄悄凑到了方好好身边,喷着鼻息,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仿佛知道她被摔疼了,想要和她和解。
方好好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小黑的脑袋,轻声说道:“好了好了,还是好朋友!”
手机接连响起提示音,是赵橙发来的语音。
【好好姐,我给你打包了炒米粉,还有卤鸡腿。】
【你到哪儿去了?】
【快回来吃饭了。】
方好好看向男人,他这通电话时间挺长,恍惚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那么两句,但赵橙的语音还在继续,所以听的并不真切。
她给赵橙回过去一个表情包,随即冲他挥了挥手:“我先走了啊,明天见。”
男人蹙着眉,正在思索要如何解决电话那头的麻烦事儿,听到方好好的声音,他略侧过身子,只看到她挥了挥手,人就离开了。
那之后的几天,她依旧按照约定时间去往湖边,然而,却并没有再见到小黑和大白的身影。
方好好朝湖水里投去石子,自言自语:“教一半就消失了!我还没学会呢!”石子滑过水面,漾起层层涟漪。
她下意识的用脚尖在地上钻出一处坑洼,积雪之下是枯黄草根,看上去就不好嚼,难道是跑其他山头吃草去了?
说好要教我的,哼,好在已经学了个大概,只有等转去牧场再重新找人教了。
转战牧场前,方好好唯二的两场戏都是给男女主做配,所以,她盘算着在拍摄间隙同两位主演聊聊天儿,一来后面还有大量对手戏,可以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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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讨论剧情,二来也是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
女主角沈爱玉同她年纪相仿,饰演一位支教大学生,在剧本里两人即是同事也是师徒。
男主角恰拉坦三十出头,新疆人,但长在北京。
这场戏是学校的老师们一起到赛湖边赏雪,男女主暗生情愫;
方好好只有一句台词,其余时间只需要充当背景板即可。
恰拉坦正在跟大家介绍赛湖美景:“咱们现在是在赛湖以南,往西去的话,就是克勒涌珠,天鹅聚集的地方。”
沈爱玉接过话茬:“这季节还有天鹅呢?”
这题方好好会啊,纪录片里有讲,她柔声道:“赛湖的西侧有湿地温泉,气温相对适宜,所以天鹅能够在这里越冬。”
吕梅正在补妆,听到有天鹅也来了兴致:“有天鹅呢,那得去看看啊。”
恰拉坦本来也有这个打算,既然吕梅开口了,他就正好借这个机会招待一下大家:“行啊,看大家时间,我来做向导。”
一起出游可是拉进关系的好机会,方好好点点头:“好呀,来了这么久,还没出去逛过呢。”
............
她一说完刚刚还一片和谐的氛围突然就尬住了。
没人接话。
..............
依旧没人接话。
好半晌,恰拉坦才继续道:“不急不急,看大家时间。”
方好好抿了抿唇,将目光投向赛湖,她心里明白,大家是觉得她名声坏了,再也起不来了,所以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呼~没事,慢慢来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午饭刚过,赵橙突然慌里慌张的跑到了片场找她,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好好姐,达哥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方好好愣了愣。
徐达,她的第二任经纪人,也是众悦传媒的王牌经纪人,经验丰富,手腕老练。两人合作后,不仅目标一致,配合也十分默契,一路顺风顺水,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惺惺相惜的战友。
去年中秋,她以代言人的身份出席雅艺珠宝晚宴,在宴会上认识了那位资方公子;那之后对方很快便联系上了众悦的高层,表明了对她的“欣赏”。
那是一次不太愉快的见面,对方表达的很直白,只要她愿意做自己的情人,那么钱和名都会给她。
方好好是个有心气儿的人,绝不肯靠潜规则上位,所以,当即便拒绝了对方的无理要求。
她这儿行不通,人家就换了条路,开始给众悦传媒施压,一边从公司层面干预众悦投资的影视项目、一边从个人层面向董事会成员施压,弄的众悦一时内忧外患。
发现这些路子都无法让方好好妥协后,对方便开始通过舆论施压,企图通过抹黑她的形象来逼迫她就范。
最终,她这位昔日的“战友”没能顶住压力,选择了妥协,就在她退无可退之际,是冯允站出来帮了她。
想到这里,方好好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带他到酒店找我吧。”
6. 第 6 章
徐达环顾了一下这狭小的空间,眉头微皱,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住得惯吗?”
方好好淡淡地回应:“又不是没住过这样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好好,由奢入俭难啊。”
“是啊,你掉进了那个金窟窿,当然舍不得再出来。”方好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讽刺。
“好好,别跟我置气了。”徐达绕到窗边,将双手环抱到胸前。
“你来干什么?”方好好直截了当地问,眼神里带着警惕。
“跟我回去吧。”看她那样的警惕和排斥,徐达放软了语调:“董事会已经和对方谈过了,事情是有转圜的。”他此行的目的,一方面是出于高层的授意,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像方好好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更何况他带了这么多年,费了那么多心血,怎么舍得轻易放弃?
方好好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失望:“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如果你来是为了这件事,那慢走不送。”
徐达皱了皱眉,尽量控制着情绪:“好好,咱们俩努力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站上金字塔尖儿嘛,现在捷径就摆在眼前,你......”
“我说过了,我不答应!”方好好打断他,语气坚决。
徐达沉默片刻,语气变得严肃:“再这样下去,冯允也不一定能保住你。”
“所以呢?”她的声音冷了几分。
徐达不甘心,继续劝道:“好好,你太低估资本的力量了,也太高估冯允的能力了。”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况且,跟冯允和跟……”
“徐达,你住嘴!”方好好猛地打断他,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冯总行事光明磊落,我也一直把他当大哥敬重,你怎么会生出这种龌龊的想法?我以前真是看错了你!”
听到这话,徐达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尖锐:“方好好,你以为他又能撑的了多久?”
“慢走不送。”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遂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这场见面最终不欢而散。
徐达的出现,对于导演和制片人来说,就像是一种信号,他们猜测着众悦是不是已经把她那些糟心事儿摆平了,如果是这样,那对电影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然而,徐达除了与方好好见了一面,同导演和制片人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还带走了赵橙。
这一举动无异于在向众人宣告:众悦已经彻底放弃了方好好。
赵橙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默默掉着眼泪。即便是她,也能猜到徐达是想将方好好逼入绝境。
“好好姐,对不起,我什么忙都没帮上。”赵橙的声音带着哽咽,眼中满是自责。
方好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回去以后,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好好姐,你一定要撑住!我一回去就告诉冯总,他一定会帮你的……”赵橙急切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希望。
方好好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打断了她:“别再给他添麻烦了。”
“呜呜呜~我好舍不得你啊……”赵橙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方好好轻轻抱了抱小姑娘,放柔了语调:“好了,走吧,我们还会再见的。”
其实方好好也很舍不得赵橙,这段日子多亏有她陪伴,才多了不少欢声笑语。
赵橙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情绪。
她知道,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她是哭着离开的,否则,局势对方好好只会更加不利。她深吸一口气,提起行李,最后看了一眼方好好,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那辆商务车驶远,导演和制片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随后,制片人拨通了冯允的电话,语气里带着试探和不安:“冯总,关于方好好的事,我们可能需要再谈谈……”
也是此刻,冯允才知道徐达竟然追去了新疆!
安抚好制片人,他立刻就给方好好去了个电话。
“好好,徐达去找你了?他是不是……”冯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放心吧,我把他骂走了。”电话那头,方好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却依然强撑着笑意,“冯总,如果真的太难,就放弃我吧。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不想再拖累你。”
“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阻碍,但......我从没有想过放弃你。”冯允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他已经在尽力斡旋了:“放心吧,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方好好知道,冯允或许只是在安慰自己。
察觉到电话那头的沉默,冯允轻笑了一声,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觉得我是在安慰你?好好,别胡思乱想,事情没那么糟,我会处理好的。”
“真的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挂断电话后,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她索性离开了酒店,沿着湖边的栈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寒风刺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松林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深。她没有注意到方向,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逃离那些纷扰、压力和无奈。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仿佛这样就能甩掉心中的郁结。直到走进松林深处,四周只剩下风声和她的呼吸声,她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蹲下身,双手捂住脸,任由泪水滑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是某种无声的嘲笑,雪花在风的裹挟下肆意飞舞,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泪水很快在寒风中凝结成冰碴,刺得她的皮肤生疼。
她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松林深处,风声越来越大,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她作对。她的心情如同这天气一般,冰冷而混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前路究竟在哪里。
冷静下来后,她环顾四周,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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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脱离了栈道。
方好好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口袋,心里一沉——更糟糕的是,她竟然没带手机!
天知道她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远。
哦!脚印!
她突然想到,或许可以顺着来时的脚印找回去。
然而,当她转身低头寻找时,却发现地上的脚印已经被新落的积雪覆盖得模糊不清了。
今晚没有月亮,松林里漆黑一片,仿佛被浓墨浸染,伸手不见五指。
她弯下腰,仔细搜寻着地面,试图找到一丝痕迹。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
方好好心头猛地一颤,赶忙抬手擦去了眼睫上凝结的冰碴,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松林、雪夜、少女和黑影——那些恐怖电影里的情节瞬间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的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即便内心慌乱,她也还是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暗骂:“死脑子,快想办法啊!”
黑影开始朝她移动,步伐缓慢却坚定。
方好好环顾四周,试图找到藏身之处。然而,躲到树后显然不现实,更何况地上还有她的脚印,对方很容易就能找到她。
就在她慌乱地扫视四周时,突然注意到几棵稀疏的松树后头透出些许光亮。
有光就有路!或许是栈道?有或者是当地人的住处?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跑吧!
打定主意,她咬紧牙关,转身就朝着光亮的方向狂奔而去。寒风呼啸,雪花扑打在脸上,她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松林中格外清晰,仿佛每一步都在与恐惧赛跑。
然而才跑出去三五步,她就脚下一空,陷进了一个雪坑之中:“啊......啊......啊......啊......”
第一次踏入雪地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像这样的松林,在一场场大雪过后,积雪堆积得甚至比人还要高。
积雪沿着坑壁簌簌滑落,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将她往下拽。她重重地跌坐到坑底,雪粒扑簌簌地砸在她的脸上,不仅迷了她的眼,还试图堵住她的鼻腔和口腔。
难道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方好好心里一阵慌乱,拼命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可越是挣扎,积雪滑落得越快,仿佛要将她彻底吞没。
就在她近乎绝望之际,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硬生生地将她从雪坑里提了出来。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提起一个成年人就像拎起一只小猫一样轻松。
方好好心里一沉,恐惧瞬间蔓延全身。
“啊......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拼命挥动双臂,试图挣脱对方的控制。
慌乱中,她的手胡乱的拍打到了对方的脸,她几乎是本能地,精准地扇了他两个耳光。
“救命啊,救命啊!”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松林中回荡,带着绝望和恐惧。
两人贴得极近,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鼻息。
7. 第 7 章
恐惧迫使她流泪,方好好毫不犹豫地又给了他一记耳光。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方好好在挣扎中渐渐看清了男人的脸。她的第一反应是:完了,看到他的脸了,活不成了。
两秒钟后,她才猛然反应过来——是他!那个在湖边放马的“野男人”!
原本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瞬间落回了胸腔,那口气一松,她整个人便瘫软了下来。
察觉到她在往下滑,男人收紧手臂,把人连拖带抱的拉离了雪坑,让她靠坐到了松树上。
刚才全凭一股肾上腺素撑着,现在危险解除,她整个人彻底没了力气,软绵绵地靠在树干上。虽然已经停止了哭泣,但还在抽噎:“呜呜~呜呜~吓死我了,狗男人,也不...也不知道说句话!”
男人抬手摸了摸刺疼的脸颊。
“我差点儿都要想遗言了!狗男人!”她抬手擦了眼泪,声音里带着委屈和后怕。
“不会说普通话也可以说方言嘛,我又不是听不出你的声音。”哭了一阵她也累了,吸了吸鼻子,抽噎了两下,扭脸儿就看到了刚刚掉下去的那个雪坑:“妈耶,这么大一个坑!”
矗立在眼前的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松枝缝隙中零星散落的月光,方好好看不清他的表情。
虽然是他救了自己,但也是因为他的惊吓,自己才掉进去的。想到这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这么亮,视力肯定很好,看到我的时候就该喊我的名字嘛!我也不至于掉进坑里,真是的!笨死了!”她气鼓鼓地说道,随即想起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叫方好好,方!好!好。”她气愤的、一字一顿地念着:“来,跟我念,方!好!好!”
男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他当然会念她的名字,只是,在赛湖初遇时,为了不让她尴尬,他假装听不懂普通话;后来,想着不会再见,就一直没有说破;要是现在说,时机又不对,她恐怕会更生气。
他最终还是没有念出她的名字,而是说了一句哈萨克语:“****。”然后指了指前头亮灯的地方。
“去那儿?”
“**。”他简短回应。
方好好觑起眼睛去看,好像是个毡房。
“走吧,走吧。”她扶着身旁的松树,试图站起身,可两条腿却抖得像筛子一样,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踝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唔!”她咬了咬牙,强忍着不适走了两步。
哎,确实是扭到了,她停下脚步,无奈地抬起头,向他投去了求救的目光:“脚崴了,扶着我点儿呗。”她伸出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稳稳地朝着远处的光点走去。
待两人走近,他便大声呼喊起来:“**,**。”
里头的人应声:“**。”
门帘由里向外掀开,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男人低头弯腰钻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小孩冲着他喊了一句什么,随后目光便停留在了方好好身上,好奇地打量起她。
进了毡房便是融融的暖意了。
女主人是个胖乎乎的年轻女人,看起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她笑容满面地搬来一张带靠背的小椅子,方好好从椅子的大小判断,这应该是小胖墩儿的专属座位。
男人对她说了句什么,女人便转身到柜子里翻找起来。
方好好抿了抿唇,开始打量这间毡房。房间不大,约莫一间卧室的大小。最里头是一张大炕,有两张床那么大,炕上摆着一张矮桌。炕边有两个矮柜,堆满了锅碗瓢盆和各种杂物。
值得一提的是毡房的“墙面”上挂满了花毡,有绣鹿角的、有绣鲜花的、也有绣祥云的,不难猜到着一定是女主人精心布置的。
她此刻正坐在火炉旁,炉火烧得正旺,上头一口大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那香味勾得她胃里咕咕直叫,方好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女人从柜子里翻出一瓶不知名的药酒,拖了张小凳子坐到她旁边:“姑娘,我给你揉。”
见方好好有些疑惑,女人又补充道:“我们有用的药酒,崴了好用,摔了也好用。”
她的普通话虽然发音和用词都不太标准,但方好好听懂了意思。她瞄了一眼正坐在炕头聊天的两个男人,微微侧过身子去脱鞋。
皮靴和里面的袜子早已湿透,她捏着袜子的一角,犹豫该放在哪儿。女人毫不嫌弃地接了过去,随手搭在椅背上:“烤一烤。”
女人示意她把脚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方好好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你不会。”女人大手一挥,直接将她的脚拉到自己大腿上,开始用力搓揉起来。
“谢谢你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不客气。”这句的发音很标准。
“您怎么称呼?”
女人努着嘴想了想,似乎没听懂。一旁的小胖墩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赶忙用哈萨克语翻译了一遍,再用普通话说道:“她问阿帕你叫什么名字。”
“加娜尔。”女人回答道,小胖墩儿重复一遍:“加娜尔,我妈妈的名字。”
“我叫方好好。”
小胖墩儿继续翻译,女人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好好。”她搓揉到腕骨处,方好好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女人加重力度:“痛了就好。”
“通则不痛,我听艾力江叔叔说过。”小胖墩儿插嘴道
“你普通话说的真好。”
小胖墩儿骄傲的点头:“我会认很多字的。”
“你上几年级呀?”
“我已经从幼儿园大班毕业了!”
方好好上下扫视他,这身高才念幼儿园?
“那你几岁了?”
“6岁半。”
天呐,六岁半就这么高这么壮了?不过转念一想,他爸爸妈妈都那么高大,倒也难怪。
加娜尔一边揉着她的脚,一边笑着对小胖墩儿说了句什么。小胖墩儿立刻跑到柜子前,翻出一面小镜子递给方好好。
“脸,脏脏的。”加娜尔指了指她的脸。
方好好接过镜子一看,忍不住“呵”了一声——镜中的自己满脸泪痕,眼影和眼线早已糊成了一片,整个眼圈黑乎乎的,活像只熊猫。
“有纸吗?”她一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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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轻轻擦拭眼角,一边转头问小胖墩儿。
“有!”小胖墩儿应声跑开,很快拿来一包纸巾递给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哈姆扎。”小胖墩儿挺起胸膛,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
“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她好奇地问。
“守护者!”小胖墩儿眼睛亮晶晶的,“我阿塔给我取的,他说我要守护我们的家。”
“阿塔是爸爸的意思吗?”
“对!阿塔是爸爸,阿帕是妈妈。”小胖墩儿认真地解释道。
方好好悄悄瞄了一眼坐在炕边的男人,压低声音问:“那他呢?他叫什么名字?”
“阿尔斯兰!”小胖墩儿声音清脆,“我们都叫他阿兰。”
“阿尔斯兰。” 方好好轻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眼中带着几分好奇:“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狮子,自由的狮子。”哈扎姆解释道。
这时,哈扎姆的爸爸——哈迪尔对阿尔斯兰说了句什么,阿尔斯兰仰头笑了两声,随即站起身,脱去了外套和皮帽。
是短发,比寸头略长一些,发质似乎偏硬,所以即便刚摘下帽子,头发也没有被压塌,尤其是前端的发丝微微竖起,显得格外精神。方好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暗暗感叹:这发型倒是挺像时下流行的“美式前刺”。
哈扎姆和加娜尔也跟着笑了起来。
方好好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们,忍不住问道:“你们在笑什么?”
哈扎姆捂着嘴,笑嘻嘻地说:“阿塔在问阿兰叔叔,你是不是他的媳妇。”
“呵!”方好好回眸瞪了阿尔斯兰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男人嘴角微微牵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声对哈迪尔耳语了一句。
方好好警惕地追问哈扎姆:“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哈扎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清。
这时,加娜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脚背:“好了,动动看。”
方好好试着扭了扭脚踝,惊喜地发现疼痛减轻了许多:“诶~真的好多了诶!”
“好药!”加娜尔笑着点头。
“谢谢你,加娜尔。”方好好由衷地感谢道。
“不客气,开饭了!”加娜尔说完,拎起水壶往脸盆里倒了些水,开始洗手。
很快,哈扎姆、哈迪尔和阿尔斯兰也依次过去洗了手,方好好注意到他们四个人是共用的一条毛巾擦手。
哈扎姆转头看向方好好:“你不洗手吗?”
方好好看了看那盆水,又看了看那条毛巾,心里有些犹豫,但很快安慰自己:这是人家的风俗,要尊重。
阿尔斯兰似乎看出了她的迟疑,默默倒掉了盆里的水,重新为她倒了一些干净的水,等她洗完手后,又递上几张纸巾。
方好好冲他眨了眨眼睛,又瞄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一家人,小声嘀咕:“我一个人搞特殊,多不礼貌啊。”想着他可能听不懂,她还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男人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只是又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
抽都抽出来了,方好好赶紧接过去擦了手,随后把用过的纸巾悄悄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8. 第 8 章
饭是在炕上吃的。
矮桌上摆着一个大铁盘,盘子中央堆满了香气扑鼻的羊肉,四周则摆满了金黄色的三角形油炸食物,看起来酥脆诱人。
桌上没有碗,也没有筷子,方好好学着他们的样子,盘腿坐在炕上,心里有些忐忑。
接着,她看到哈迪尔一家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几句,似乎是在做一个小小的祷告仪式。
阿尔斯兰似乎并不参与这种仪式,和她一样,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仪式结束后,哈迪尔一家放下了手。方好好下意识地看向矮柜,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勤快一点,帮忙拿一下碗筷。
然而,还没等她起身,哈迪尔和阿尔斯兰已经各自掏出一把小刀,开始熟练地割起了盘中的羊肉。哈扎姆和加娜尔则直接用手拿起油炸食物,吃得津津有味。
原来是用手吃的。
方好好愣了一下,除了婴幼儿时期,她几乎再没有用手吃过饭了。哈迪尔很客气,将第一块割下的羊肉递给了她。她连忙道谢,接过了那块肉,心里却有些犹豫。
阿尔斯兰则把割下的肉递给了哈扎姆。
见她迟迟没有动嘴,阿尔斯兰开始往炕边挪动,似乎是要去拿什么东西。方好好猜到他是要去给自己拿碗,赶紧把肉塞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露出笑容:“真好吃。”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但语气却尽量显得自然。羊肉的香味在口中弥漫开来,确实美味,只是这种吃饭的方式对她来说,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饭吃到一半,两个男人又热络地聊了起来,目光时不时投向加娜尔,似乎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
方好好听不懂他们的语言,自然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吃着。她瞥了一眼矮柜上的时钟,这才发现竟然已经晚上九点了。
“你们平常也这么晚才吃饭吗?”她忍不住问道。
哈扎姆显然饿坏了,正大口大口地吃着,小嘴儿沾满了肉油,嘟嘟囔囔地回答:“今天是为了等阿兰叔叔。”
“哦~”方好好恍然大悟,原来阿尔斯兰是来找他们一家人的,只是恰巧在路上碰到了自己。
“他们在说什么呢?”她好奇地问。
“阿兰叔叔让我爸爸去放马,爸爸在和妈妈商量。”哈扎姆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解释。
“放马?他养了很多马吗?”方好好有些惊讶,她只见过小黑和大白两匹马。
“是帮牧场放马。”哈扎姆补充道。
牧场?方好好心里一动,会不会就是他们要去拍摄的那个牧场?
她继续追问:“他也在牧场工作吗?”
小胖墩儿点点头,扔下手里的骨头,又抓起一块肥肉塞进嘴里。
看着他面前堆成小山的骨头,方好好暗自感叹:这孩子真能吃,以后怕不是要长到一米九甚至两米高。
这时,对面的三个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察觉到气氛不对,方好好用手肘戳了戳小胖墩儿:“怎么了?他们刚刚说的是什么?”
小胖墩儿舔舔嘴角:“还是放马的事,妈妈还在犹豫。”
方好好抬眸,男人的视线停留在加娜尔的身上,似乎是在等待她的答复。
方好好眨了眨眼,能让“HR”亲自上门,看来哈迪尔应该是个放马的好手。
正思索着,阿尔斯兰就起身走向了灶台,端了五个碗过来。少顷,加娜尔也起身去拿了保温壶和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碗。
“喝汤了。”加娜尔说道,她先往每个碗里放了一块不知名的固体,然后才打开保温壶,挨个倒上热汤。
阿尔斯兰端起汤碗,像敬酒一样,主动碰了碰哈迪尔的碗。
哈迪尔嘴上应着,眼睛却不停地瞄向加娜尔。最终,加娜尔叹了口气,说了句什么,两个大男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方好好估摸着加娜尔是答应了,心里莫名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拖着下巴听他们说笑。
阿尔斯兰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整齐洁白的八颗上牙,笑容明媚,笑声爽朗,带着草原男儿的豪迈与真诚。
方好好在心里暗自思索:他到底是不是哈萨克族?
哈迪尔一家生得极具异域风情,眉眼间尽是浓郁的少数民族特征,而阿尔斯兰却是个例外——他的轮廓虽也深邃如刀刻,眉骨与鼻梁的起伏间却隐约透出汉人的温润。尤其是那双眼睛,既凝着草原的苍茫浩荡,又漾着江南烟雨般的柔情。
脑子里思索着这个问题,目光便不自觉的在阿尔斯兰和哈迪尔之间游移,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阿尔斯兰回望住她,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深邃而炽热,方好好下意识的侧目,企图通过和哈扎姆聊天来缓解刚才的尴尬。
“阿尔斯兰也是哈萨克族吗?”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胖墩儿沉迷在肉汤里,并没有听清她的问题,只是下意识的嗯了两声。等他咽下最后一口肉,回过神去看阿尔斯兰,才发现他的右脸颊上有几个清晰的红印。
“阿兰叔叔,你的脸怎么了?”
哈迪尔一家人都坐在他的左手边,所以并没注意到他右脸颊上的红印,听到儿子的问话,才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的脸颊。
男人下意识地瞥了方好好一眼,顶了顶腮帮子。
哈迪尔的视线也随意移向她,随后同自己的老婆对视一眼,笑做了一团。
方好好咧了咧嘴,心虚的别开了眼。
从哈迪尔家告辞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哈迪尔借给了他们一匹足够两人共乘的马儿,阿尔斯兰示意她翻身上马,自己则牵了缰绳走到前头。
雪已经停了,竟然只下了一小会儿。
月光破云而出后先是洒落到松枝上,再变成斑驳的光影透过枝桠的缝隙轻柔地覆在他们身上。
她俯身着他宽厚的背影,像他们这样生活似乎也不错,简单、纯粹、快乐。
方好好的脑子里开始闪现过他放马、放牛甚至是放羊的画面。
马儿聪明,放起来应该最轻松,牛羊嘛,应该都笨笨的,要是跑丢了是不是得赔钱?
听说牧区还有狼,要是被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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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谁的?
他在牧场工作的话,一个月收入能有多少?
三千、四千?
她胡思乱想着,大概是白天消耗了太多精力,她打了个哈欠,渐渐闭上了眼睛。
...................
转战牧场的前夜,方好好才开始收拾行李。
刚刚烘干的衣服摸上去又松软又暖和,她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再分门别类地装进衣物收纳袋,一切都有条不紊。
然而,当她往行李箱里装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塞不下了!
来的时候也是这两个箱子啊,东西也还是那些东西,怎么就塞不下了呢?她心里嘀咕着,有些无奈。最后干脆单膝跪到了箱体上,试图用蛮力强行关上,但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没办法,只好把袜子一类的小东西从收纳袋里拿出来,一个一个地塞进缝隙里,这才勉强关上了箱子。
牧场位于果子沟,距离赛湖约60公里,车程一小时左右。
正值大雪时节,车窗外除了雪山还是雪山,看久了难免有些审美疲劳,方好好闭目养神,稍微眯了一会儿。
抵达村口是在下午两点左右,看到村口修建得方正整齐的水泥停车场,同组的一位演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哟,这停车场修得挺气派啊,现代化新农村呀!”
司机大哥掐了烟头,笑着接过话茬:“城里人吧?现在的农村都修的漂亮。”
那位演员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我们在伊犁体验生活的那个村子可比这儿差远了。”
司机大哥挺了挺胸,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我们这儿可是示范村,村子西边正在修酒店呢,以后还得接待游客。”
“豁,那你们村够有钱的呀!”
另一位演员也加入了讨论:“这儿可是新疆,遍山的流动资产,随随便便一家人可能就有上百头牛羊。”
听到这话,司机大哥笑了笑,下巴上的肉随着笑声轻轻颤动:“不是我们,是公司修的,不过村委会有股份,我们村民都能分红的。”
“公司?来你们这儿搞旅游投资的?”有人好奇地问。
司机大哥摇摇头:“旅游是最近才开始搞的...”他正准备细说,剧组的其他车辆就陆续抵达了,村主任也赶到了村口迎接大家。
制片人同村主任寒暄了两句,约好了下午四点还在这儿集合,带大家参观参观,就让司机挨着给送去了住处。
因为剧组人员众多,所以大家只能分散的借住到村民家里,方好好被分到了距离村口最远的一户人家。
送了她到门口,司机大哥又热络的帮她拎了行李,边走边道:“这家条件稍微差点儿,住的都是孤儿寡母。”
“都?”她正思索着这个“都”是什么意思,就瞧见了院子里站着的三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位老人,一位中年人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且三个人长的极像,都是圆脸长辫子,其中老人和妇女身材高大,头上戴着红黄相间的头巾,小女孩则显得瘦瘦小小,脸上还带着几分青涩。
9. 第 9 章
见她进来,小女孩脸上绽出笑容,用清脆的声音说道:“欢迎你来到我家!我叫阿伊莎,这是我的妈妈古丽达,这是我的外婆哈娜哈提。”
司机大哥放下行李,笑着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啊。”
“行,谢谢您!”方好好冲他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三位主人家道:“你们好,我叫方好好,这段时间要借住在你们家,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女孩儿摆摆手,笑容灿烂:“不麻烦不麻烦,我们欢迎你!”
老太太扯了扯孙女的衣袖,用哈萨克语说了几句。阿伊莎听完后,笑着翻译道:“台台说,你们是来帮忙宣传村子的,会让这里的日子变得更好,所以我们很欢迎。”
古丽达别了一下鬓角的碎发,用不太流畅的汉语同她打了声招呼,随后示意女儿带方好好参观一下家里。
“姐姐,这边是我们的家,这边是羊棚,羊棚旁边的屋子是厨房和厕所,我们家装了热水器的。”阿伊莎一边带路,一边细心地介绍。
方好好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目光扫过院子。
比起村里的其他房子,这里的确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甚至连羊棚附近都闻不到羊粪味儿。她忍不住夸赞道:“好干净呀,外婆和姐姐都是很勤劳的人吧?”
阿伊莎抿唇笑了笑,用哈萨克语将方好好的话翻译给了外婆和妈妈听。
不同于古丽达和阿伊莎的腼腆,老太太哈娜哈提性格十分开朗,听了方好好的夸奖,她手舞足蹈地说了一大段话,语气里满是自豪。
方好好注视着阿伊莎,等待着她的翻译。
“台台说房子可以小、衣服可以旧、但一定要干净,她还说一看你就是个干干净净的人。”
方好好顿时对这位热情开朗的小老太太生出了好感,她皱了皱鼻子,笑着说道:“外婆眼光真好,我也觉得你们家特别温馨。”
参观过了外头,阿伊莎就带着她进了屋里。
阿伊莎的家是平房,进门是客厅,左边两间卧房,右边一间,为了给她空出一间,阿伊莎搬到了右边和妈妈一起住。
“这是我的卧室,床单被套都是才洗过的,衣柜也是擦过的。”阿伊莎解释的急促,她觉得方好好长的这样好看,一定是个很讲究的人。
方好好笑了笑,扫视了一下房间。
不大,但布置得干净温馨。一张小床,一个小衣柜,还有一张小书桌,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显得格外温暖。
再看阿伊莎一家,那样的热情,那样的诚挚!
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被分到了这里,放下行李,真诚地说道:“特别特别好,谢谢你们。”
古丽达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不客气,放好,阿伊莎带你去村子。”
看到方好好疑惑的眼神,阿伊莎补充道:“妈妈是说等你放好行李,让我带你去村口,村长会带你们参观村子还有马场。”
“噢~好呀,那稍等我一会儿。”方好好点点头,迅速将衣服挂进衣柜,化妆包放到书桌上,其他不常用的物品则继续放在箱子里。
想了想,她又换上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围上一条大围巾才同阿伊莎出门,见两个小姑娘打算走了,老太太突然从厨房追了出来,扬着手里的锅铲说了好长一段话。
阿伊莎同奶奶挥了挥手,跟她解释道:“外婆让你晚上早点儿回来吃饭,她宰了羊。”
方好好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帮我谢谢外婆。”
冬季的村庄笼罩在一片寂静与安宁之中,仿佛时间在这里放慢了脚步。积雪融化后,露出了干硬的土地,仿佛大地在寒冷中蜷缩着身躯;道路两旁的白蜡树早已褪去了夏日的繁茂,只剩下灰褐色的枝干,像一幅简笔画,线条分明地勾勒出冬日的萧瑟与苍凉。
雪花铺满了每一片屋顶,厚厚的积雪像一层柔软的棉被,将村庄包裹得严严实实。偶尔路过一两户人家,透过低矮的院墙,能看到袅袅炊烟从烟囱中缓缓升腾而起,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散开来,带着柴火的气息,让人心生慰藉。
方好好跟在阿伊莎身后,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学着阿伊莎的样子,用厚厚的围巾将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寒风凛冽,吹得脸颊生疼,但围巾下的呼吸却带着一丝暖意。
她侧过头,好奇地问道:“所以,‘台台’这个称呼是外婆的意思吗?”
阿伊莎点点头,眉眼间带着笑意:“嗯,老人家都可以这么称呼,是一种尊敬的叫法。”
她在心里默默记下:“那以后我也跟着你称呼外婆为台台吧。”
“好呀。”
从阿伊莎家走到村口花了将近半小时,送了她到地方,阿伊莎便去找自己的小姐妹玩了。
演员们陆续到达,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却没有人主动跟方好好搭话。
她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目光不时扫过人群,仿佛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融入其中。
人员到齐后,副导演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高声说道:“各位,各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村主任,赛力克老先生,他会带大家参观村子和马场,大家鼓掌感谢一下。”
所有人配合地鼓起掌,掌声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显得格外热烈。
赛力克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挺着将军肚,一张圆脸上五官紧凑,虽不算英俊,但眉眼和嘴角始终挂着微笑,显得慈祥而耐看。
他穿的应该是哈萨克族传统服饰,黑色镶红边,看上去喜庆又有气势,手里握着一个老式的扩音器,站在人群前,显得从容而自信。
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打开手里的扩音器,声音洪亮而有力:“各位,首先非常欢迎大家能够选择到我们的牧场来拍戏,宣传我们这里的美景、美食。为了能够更好地招待大家,我们已经和全村的村民达成了共识,请大家放心入住。接下来,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村子的情况,再带大家到马场看看。”
赛力克的声音粗犷浑厚,方好好甚至觉得,哪怕不用扩音器,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赛力克继续:“我们牧场距离县城80公里,全场总面积2500平方公里,草场面积300余万亩。咱们现在所在的苏尔村是全场唯一的牧民定居点,那下面就请大家跟我来吧。”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自豪,仿佛这片土地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带着大家由一处斜坡往下走去。
剧组里有人忍不住问道:“哈萨克族不是游牧民族吗?定居在这儿的话,就是不再外出放牧了吗?”
赛力克笑了笑,耐心解答道:“我们冬季才会回到这里居住。你们看右边这些养殖棚,把牛羊放到这里头能大大提高存栏率。等到了夏季,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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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会转场到夏牧场,逐水草而居。”
“噢,这样啊。”提问的人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纷纷发问:“我看这些养殖棚很现代化呀,这是各家各户自己盖的,还是政府统一修的?”
赛力克回答道:“政府统一找人来改造的,有补贴,不过自家还是得出一部分费用。”
听到这里,方好好想起阿伊莎家的羊棚还是砖砌的,和这些现代化养殖棚完全不一样。她忍不住插了一句:“我看有几户还没有改造成这种现代化养殖棚呢?”
赛力克点点头,解释道:“改造成本不低的,牛羊不多的人家可以把自家的牛羊寄养到别家,也可以寄养到公司的养殖场。”
“公司是什么?”有人好奇地问。
赛力克的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笑容:“我们村之所以能成为示范村,就是因为引进了一家农牧业公司的投资。现在主要做牲畜养殖、销售,很快也会开始发展旅游业。像我们面前的马场就是公司的资产。”
方好好环顾左右,全是一排排的白色平房,数条通道向外延伸行成了排列整齐的马厩,每一间都用坚固的木栏隔开,栏上挂着铁质的食槽和水桶,偶尔还能听到水珠滴落的清脆声响;马厩之间几名工作人员或在清理、或在喂食,动作娴熟而有序。
他们顺着马厩深入马场,村长边走边介绍道:“这儿现在可以容纳两百匹马儿,我们还在继续扩建,争取早日把规模做起来;前头就是训练区了。”
穿过马厩后便是一号训练区,方好好抬眸扫视,高高的穹顶由钢架和玻璃构成,阳光透过顶部的天窗洒落下来,将整个马场照得通透明亮;训练区内则整齐的摆放着障碍杆和跳栏。
村长继续道:“我们一共有4个这样的训练区,这一间主要做障碍训练。”
他们沿着通道一间间参观,马匹的蹄声、教练的指令声以及马儿偶尔的嘶鸣声交织响起;
方好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些马儿所吸引,看着它们矫健的身姿、灵动的眼神,她不禁想起了小黑和大白……还有那个“野男人”!
就在他们来到最后一个训练区时,一声狗吠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紧接着,高亢而激昂的嘶鸣声响起:“嘶————”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不安与反抗,瞬间让空气变得紧张起来。
方好好微微偏头,视线越过人群,落向了马背上的男人。
是他!
阿尔斯兰!
那次在小胖墩儿家里提到的牧场,果然就是这里。
大冬天的,他竟然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衣服紧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结实饱满的胸肌以及线条分明的手臂。
他的皮肤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蒸腾,显得格外醒目。
显然,这场驯马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他身下的马儿摇头摆尾,鬃毛飞扬,前蹄高高扬起,后蹄猛力蹬地,仿佛在抗拒一切束缚,马儿的嘶鸣声高亢而急促,带着明显的敌意与不安。
男人紧紧抓住缰绳,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用重心稳住身形,但马儿的力道太过猛烈,猛然一个甩身,将他从马背上甩了下去!
男人重重地摔在沙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有人甚至捂住了嘴,生怕打扰到这场人与马之间的较量。
10. 第 10 章
男人却迅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没有丝毫懊恼,反而露出一抹不服输的笑意。他抬头看向那匹依旧躁动不安的马儿,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仿佛在说:“再来!”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缰绳,稳稳地握在手中,任由马儿围着自己转圈。
马儿的步伐急促而凌乱,鼻孔喷出白色的雾气,显然还未从刚才的对抗中平静下来。男人却显得异常冷静,目光紧紧锁定马儿的动作,找准最佳时机便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抓住马鞍,右脚猛地一蹬,整个人轻盈地跃上了马背。
他的上半身几乎完全贴在马背上,左脚稳稳地踩在脚蹬上,右脚悬空,双手紧紧勒住缰绳,试图保持平衡。马儿显然也不打算轻易屈服,他一上马,便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随即再次扬起前蹄,猛蹬后蹄,试图将他再次甩落。
男人紧紧贴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儿的动作起伏,仿佛与马儿融为一体。
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声,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村长,他这连马都上不去,能成吗?”
“这马也太烈了,刚才那一摔可不轻啊。”
还有人好奇地询问:“他是谁呀?长的可真帅。”
村长站在一旁,目光沉稳、笃定地回答:“没人比阿兰更懂如何驯服一匹野马了!他现在是在和马儿比拼体力和耐力呢,他要让马儿知道,谁才是更加强壮的那个。”
正说着,阿尔斯兰便找准了时机翻身上马,再次占据主导地位。
他紧紧抓住缰绳,身体微微前倾,双腿夹紧马腹,试图稳住身形。马儿见甩不掉他,开始疯狂地奔跑,蹄声如雷,扬起一片尘土。
阿尔斯兰的身体随着马儿的奔跑上下起伏,他的手臂肌肉紧绷,青筋隐隐浮现,显示出他正在用尽全力与马儿抗衡。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前方,神情专注而冷静,仿佛在与马儿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方好好忍不住在心头替他捏了把汗。
几圈下来,马儿的奔跑逐渐变得杂乱无章,它的呼吸急促,汗水顺着脖颈流淌而下。阿尔斯兰感受到马儿的体力正在逐渐消耗,便稍稍放松了缰绳,轻轻拍了拍马儿的脖颈,低声安抚:“*****XX。”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马儿的步伐渐渐放缓,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最终,马儿彻底平静下来,低头轻轻喷出一口气,仿佛在表示臣服。
阿尔斯兰微微一笑,抖动缰绳带领马儿按照他的节奏迈步,绕场一圈后,马儿的动作越来越流畅,步伐也越发的稳健、从容,仿佛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新主人。
训练场内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所有人都被这场充满力量与美感的驯马所折服。
廖导站在一旁,目光紧紧锁定在阿尔斯兰的身上。他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那种近乎原始的、野性的男性之美——那是一种不加修饰的力量与坚韧,他侧身询问村长:“这位是驯马师?”
站在不远处的方好好不自觉地“伸长”了耳朵,试图听清他们的对话。
然而,就在村长准备回答时,尖锐的喇叭声从人群中传来:“走走走,大家跟我往这边走!”
等“噪音”消散,村长也已经说完了。
廖导看了一眼马背上的阿尔斯兰,竖起了大拇指,眼中满是赞赏。
阿尔斯兰则微微颔首示意,神情淡然。
大部队已经朝出口走去,方好好却停驻了脚步。
她的目光追随着阿尔斯兰的身影,犹豫着是不是该去和他打个招呼。
狗吠声再次响起,原本温顺的马儿不安的颠了颠马蹄,牵着狗绳的达吾勒一声呵斥:“坐下!”就叫两只大黑狗安静了下来。
阿尔斯兰从马背上跳下来,轻轻拍了拍马儿的脖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从腰包里掏出一颗苹果,喂给了马儿,马儿低头啃咬着苹果,显得温顺而满足,他则抬眸对达吾勒道:“还是只有你,才镇得住它们俩。”
预备着过去和他打个招呼的方好好顿住了脚步,自己刚刚听到是普通话吧?
他会说普通话?
方好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脑海中迅速闪过之前的一幕幕——她在湖边说的那些气话、那些抱怨的话,甚至骂他“笨蛋”的话,他全都听到了,并且...他全都听的懂!
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羞恼,仿佛被人戏弄了一般!
她快步靠近男人:“阿尔斯兰!”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人侧目。
方好好提高音量,不死心的确认到:“你会说普通话?”
阿尔斯兰转过身子,瞧她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脸上满是讶异。少顷,才点了点头。
她下意识的撅了撅嘴:“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
男人眉梢微挑,语气平静:“你没问。”
方好好一时语塞,脸颊泛起微红,心中的羞恼更甚。
过分!
太过分了!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眼里带着几分愤怒和委屈:“你把我当傻子逗呢!”
瞧她生气了,男人下意识的从腰包里掏出第二颗小苹果,递给她,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早已熟识。
方好好一巴掌拍掉了他手上的苹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丝失望。随后转身快步追随剧组而去。
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男人略略皱眉。
身旁的马儿低头含起了苹果,冲着他喷出鼻息,他这才收回视线,摸了摸马儿的脖颈。
方好好走得飞快,心里也一团乱麻。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数落着那个“野男人”,结果一不留神走错了路口,绕进了村子里,幸好碰到了几个认识阿伊莎的小孩儿,才把她送了回去。
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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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来,台台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起身走向厨房。
古丽达也放下了手里的遥控板,笑着请了她坐下:“饿了吧,马上吃饭。”
方好好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我走错了路口,所以回来晚了。”
瞧她神色不悦,阿伊莎关切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方好好轻轻舒展眉头,借以平复情绪:“没~就是在路上...碰到一匹野马,还挺凶的!”
“不会是乌雅吧?”阿伊莎眨了眨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方好好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这是她住进阿伊莎家的第一顿饭,本身就回来得晚了,她不想再因为这些琐事破坏了气氛,于是换上了笑脸:“嗨~不提了,我去帮着端菜吧。”
不等她起身,台台已经端来了一大盆香气扑鼻的羊肉,古丽达紧随其后,端上了一盆金黄酥脆的油炸物。方好好一眼就认出是上次在小胖墩儿家里吃过的那个。
阿伊莎从餐边柜里取出碗筷,四人围坐在餐桌旁。台台热情地为她切下第一块肉,她细细品尝,肉质鲜嫩,入口即化,不禁竖起大拇指赞叹:“这肉真鲜,煮得又软又嫩,台台的手艺真棒!”
阿伊莎正要翻译,台台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听懂,顺手将那盆油炸物也推到了方好好面前。
方好好指着那个三角形的油炸面食问到:“阿伊莎,这个叫什么呀?”
“包尔萨克。”阿伊莎笑着解释。
“我之前吃过一次,但是忘记问名字了。”
席间,古丽达问起她明天要不要在家里吃午饭,方好好放下筷子,答道:“我还不清楚明天是在村子里拍摄,还是要去别的什么地方呢。”
其实到现在了,她都还不知道拍摄的具体地点在哪里,群里只通知了明早七点到村口集合。
从剧本看,主人公的居住环境是非常原始的土房和毡房,但村子里几乎都是砖房,所以,只有等明天去了才能知道了。
不成想,这事儿阿伊莎竟然知道:“上次开会的时候村长说过,他们要去冬窝子拍,收工才送回来。”
古丽达发出一声感慨:“喔~那可远呢。”
方好好略略思索,估摸着阿伊莎口中的“冬窝子”应该是牧民们搬到苏尔村之前的住处。
那天夜里,方好好失眠了。
辗转反侧之间,都是在懊恼自己怎么就会被阿尔斯兰“骗”了这么久!
他是故意的,还是...
她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如果是误会,这么多次,为什么一次都不说,下午也不解释!
亏她之前还觉得他长的帅,面相好,又无偿教自己骑马,给他打上了一个好人的标签!
现在想想自己之前对他的那些倾诉,真是太丢脸了!
11. 第 11 章
牧场拍摄任务的第一天,他们乘坐越野车翻山越岭抵达了冬窝子。
那是一处坐落在两山之间的老旧木屋,屋子旁边就是羊圈,这会儿已经卧下了十几只羊、两头牛和两匹马。烟囱高耸出屋顶,升腾起滚滚白烟,才只是靠近便已经觉得暖和了。
方好好环顾四周,这儿的积雪比起村子里要浅很多,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黄褐色的泥土;远处的雪地里,几株矮树挺立着,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微微颤动,显得格外孤寂;矮树四周,零星散布着一小片一小片的草地,草色青黄不接;在没有建成像苏尔村那样的定居点之前,牧民们的冬天应该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吧。
剧务正在布景,方好好则同剧中饰演女主角的沈爱玉以及饰演男主角母亲的吕梅一边对词、一边排练着走位。
这场戏的情节是方好好同沈爱玉一起来到男主角家里,劝说男主角的父母将“小女儿”送去念书,男女主因此结缘。
剧里的女主角这时候才刚来支教不久,可以算是方好好这个角色的徒弟,所以这场戏主要是方好好同吕梅的对手戏。
方好好放下剧本,快速进入角色:“马茹扎,我们来找你,是想和你商量艾苏鲁上学的事儿。”
吕梅:“*****XXXXX。”
方好好:“我知道,你们这一代人习惯了放牧为生,觉得生活就该这样简单而安稳;可是马茹扎,时代不同了。你看,现在有人学会了骑摩托车放牧,不用再骑马奔波;有人学会了用机器绣花,绣出的图案比手工还要精美;还有人用手机就能把羊毛卖到全国各地,甚至国外……科学进步的太快了,我们的生活每天都在变化。你难道想让艾苏鲁还像过去那样,一辈子只守着羊群,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吗?”
吕梅:“*****XXXXX。”
吕梅全程都是使用的哈萨克语,方好好虽然听不懂,却能通过吕梅的表情、动作和语气顺利接住台词,并且她的台词功底不弱,能够准确的把握情感节奏,这一点倒让吕梅颇感意外;
一场戏拍下来,几乎找不出什么问题。
吕梅别了别钻出头巾的耳发:“导演,怎么样?”
廖导正同夏明沟通事情,并没有听清她的话,所以没有回应,她清了清嗓子,同方好好道:“我建议啊,你这个角色还是应该讲哈萨克语。”
方好好点头:“是,后期会用配音。”
吕梅瞥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台词用配音,马戏用替身,那你还演个什么?”
方好好一时语塞,眉峰微蹙,目光复杂地看向吕梅。
是我不想学的吗?是我没有像你们一样参加过剧组的前序培训啊!
她很想替自己辩解两句,但她不能,因为她是被“塞”进来的,而吕梅说的也是事实。
所以,她有口难言,只能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方老师,麻烦这边试一下光。”
摄影师的呼唤打破了沉默。方好好迅速调整情绪,快步走向摄影师,跟着他离开了木屋。
一出门,冷风便顺着衣缝往身体里钻,她下意识地紧了紧围巾,抬眸询问:“去哪儿试光?”
摄影师这才停下脚步,偷偷瞄了一眼木屋,压低声音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我是故意把你喊出来的,我就是不想看你被人欺负...”说到这儿,他推了推眼镜,才有些腼腆的继续道:“其实,我是你的粉丝。”
噢~方好好点了点头,她有印象,眼前这个高高胖胖的摄影师在开拍的第一天找她要过签名。
在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的时候来要签名,的确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外头冷吧,这个给你。”小伙子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暖手宝。
方好好笑了笑,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暖手宝,摆了摆手:“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带了。”
“我叫...我叫王宏宇,以后她要再欺负你,你就...”他有些结巴,似乎想表达什么。
方好好温和地打断了他:“吕老师是前辈,指点一两句,也没什么的。”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还是有分寸的;更何况,即便眼前这个小伙子真是自己的粉丝,也同为剧组工作人员,大家的交流只在工作即可。
说罢,她扬了扬手里的剧本:“还是要谢谢王老师的好意,我就先去背词儿了。”
“哦,好的,好的,我就在旁边,有什么就喊我。”王宏宇连忙点头,显得有些局促。
方好好微微颔首,转身走回了院子。
小伙子看上去挺憨厚的,只是她在圈子里待久了,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见过,难免会多些防备。
院子里,饰演男女主的恰拉坦和沈爱玉正在同饰演他们妹妹的小孩儿逗乐子,方好好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并没有凑过去,毕竟,她方好好也不是那种一而再、再而三舔着脸去贴别人冷屁股的人!
她心里清楚,与其费力讨好别人,不如专注做好自己的工作。毕竟,演技和实力才是她在这个剧组立足的根本。
那场戏是临近中午才开拍的,反复拍了多次,廖导始终不满意。不过,问题并不在演员的表现上,而是出在天气和环境上——风太大,天色也暗沉。
到了半下午,山间又开始起雾,剧务见状,招呼大家暂时休息。
廖导则皱着眉头,又把夏明叫到一旁商量对策。
方好好揣着自己的暖手宝在半山头的马路边来回踱步,她也冷,也想进屋里暖和暖和,可几乎全剧组的人都挤在里头了,环境嘈杂不说,还得忍受吕梅的说教;她索性躲到了外头,宁愿吹吹冷风,至少能图个清净。
冷风虽然刺骨,但吹一吹,脑子反而更清醒了。
她一边踱步,一边想着台词和骑马这两件事儿:村子里就有马场,她可以花钱请个教练,那儿的设施比湖边齐全,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大家的进度;至于台词嘛...可以请阿伊莎帮忙翻译,她的词儿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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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句一句硬背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正想着,远处便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方好好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面包车正飞快地驶来,过弯时甚至有些打滑,车轮卷起一片雪雾。
她不禁皱了皱眉,心想这种积雪路面还敢开这么快,真是不要命了,自己则三两步就退到了路边的雪地里。
车子拐过最后一个弯道,竟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以为是剧组的车,便没太在意,转过身继续想自己的事儿。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方好好。”
“诶。”她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扭头一看,竟然是那个该死的“野男人”!
他今天既没有穿皮氅,也没有穿长袍,就连帽子都没有戴,上半身一件深棕色的皮衣,下半身则是一条蓝色牛仔裤配中筒靴,整个人干净利落,看上去很“现代化”。
方好好眯了眯眼,随即沉下了脸色。
她把手揣进衣服兜里,快步朝木屋走去,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可男人三两步就追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她冷冷地道。
奈何男人纹丝不动,只是微微低头看着她,眼神平静得让人恼火。
方好好正在气头上,见他不动,索性自己动。
她往左边挪一步,男人也跟着往左边挪;她往右边挪一步,男人也跟着往右边挪。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像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你又想干嘛?”她终于忍不住,抬眸看向他。
“马场的条件比湖边好得多,环境也更适合训练,我可以继续教你骑马。”他将双手环抱到胸前,语气依旧平静。
“谁要你教了!离了你我还学不会了?”
坐在面包车驾驶座儿上的巴特,是阿尔斯兰在马场的兄弟。这个距离,巴特不多不少地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从车窗探出个脑袋,嘲弄似的按了按喇叭。
阿尔斯兰眼神凌厉地扫了巴特一眼。
“要是想学,就到马场找我。”
她不答,只是伸手推他:“让开。”
这次,男人没再拦她,只是微微侧身,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方好好继续朝木屋走去,走了几步又觉得实在是太便宜他了,该让他跟自己道歉才对。
她停下脚步,将双手环抱到胸前,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
可还不等她转身,便听到了发动机的轰鸣声;方好好回眸,轮胎碾过积雪,发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随后,油门猛地一踩,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只留下一片翻腾的雪雾。
雪雾中,隐约还能看到几片被车轮卷起的枯叶,随着雪花一同飘荡,最终无力地坠回地面。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车子卷起的飞雪,心里五味杂陈!
冷风依旧呼啸,她的心情却比这天气还要复杂。
12. 第 12 章
那天晚上,气温骤降,天空很快飘起了鹅毛大雪。剧组不得不临时调整拍摄计划,将男女主角在室内的戏份提前。方好好的戏份大多是在各个山头奔波,给牧民们做思想工作,因此全都被推迟了。
第二天一早,方好好便找到阿伊莎,想请她帮忙翻译台词。
阿伊莎有些疑惑,歪着头问道:“为什么他们的台词是哈萨克语,而你的台词是汉语呢?”
方好好一时语塞,心里有些尴尬。
因为她这个角色是现加的,台词是编剧连夜赶出来的,所以,没有人替她翻译。
不过,这种话她当然不好意思直接告诉阿伊莎。
“导演本来是让我用普通话演绎的,但我想挑战一下,用哈萨克语来演。这样能更有真实感,也能更好地融入角色。”
阿伊莎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掏出作业本,开始翻译。
阿伊莎虽然能翻译一些简单的语句,但遇到稍微带点哲理的句子,就有些犯难了。她皱着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这些句子我都替你翻译好了,但这几句……我翻译出来就没有那种哲理和意境了。”
方好好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种带有哲理性的语句本来就不好翻译,她笑着安慰阿伊莎:“已经很棒啦!我还想麻烦你再帮我重新读一下这些话,我用手机录下来,再慢慢背。”
“好呀!”阿伊莎爽快地答应到。
两个小姑娘坐在饭桌前,一个戴着耳机专心背台词,另一个则埋头于寒假作业。
台台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手里摘着菜,准备着午饭。
方好好一边跟读,一边把以前学英语的那点儿招儿全都搬了出来,用拼音将发音一一标注到笔记本上。
台台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听到她发音不准确时,便用哈萨克语进行纠正:“****XXXX。”
她学着老人家的嘴型,逐字逐句地纠正自己的发音。
然而,整整一个上午,她竟然只背下了几句台词,方好好有些头大的扶了扶额,因为她知道,真正的挑战还没开始呢!
想要用原声,并不只是把这些台词背下再念出来就行的,发音标准、吐字清晰只是最基本的要求;在这个基本要求之上还得通过语气语调以及语速节奏来控制情感的表达。
她叹息一声:“哎,强行背诵真的很容易扭头就忘!”
听到她的感慨,台台又说了句什么:“*****CXGGSYG。”
方好好扭头看向阿伊莎,等待她的翻译。
阿伊莎笑着解释道:“台台说,她一直想学普通话的,可是拼音太难了,汉字更是比画画儿还难。”
说罢,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气氛顿时又变的轻松起来。
吃过午饭,阿伊莎一家热情地邀请方好好一同去走亲戚。但方好好惦记着下午还要去马场,便婉言谢绝了。
送走他们后,方好好就被厨房里那台老式双缸洗衣机吸引了目光。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洗衣机泛黄的塑料外壳,上面有几道细小的裂纹,像是岁月留下的皱纹。
"天啊,这简直是博物馆里的展品。"她小声嘀咕,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洗衣机左侧是洗衣桶,右侧是甩干桶,中间隔着一个已经褪色的操作面板,上面印着模糊不清的"洗涤"和"脱水"字样。方好好记得外婆家曾经有过一台类似的,洗起衣服来乌拉乌拉的,像是一台拖拉机。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洗衣桶的盖子,一股淡淡的肥皂香扑面而来。桶内壁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底部有一个旋转叶轮,看起来像一朵金属花。方好好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一下,叶轮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仿佛在回应她的好奇。
"让我搜一搜怎么用..."她打开手机搜索操作步骤:"先加水,再放衣服,然后放洗衣粉...哦,还要手动调节时间!"
与现代全自动洗衣机一键操作的便利相比,这台老古董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技巧。方好好却觉得这反而更有趣。她哼着歌,从水龙头接来温水倒入洗衣桶,水花溅在她的牛仔裤上,留下深色的斑点,但她毫不在意。
当她把积攒了好几天的毛衣和牛仔裤一件件放入水中时,衣物沉入水底发出的"咕咚"声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和外婆一起洗衣服的情景。那时候,她总是踮着脚尖,帮外婆往洗衣机里倒洗衣粉,白色的粉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魔法药粉一样。
倒入洗衣粉后,方好好郑重其事地旋转定时器。机器发出"嗡嗡"的启动声,洗衣桶开始缓慢转动,水花逐渐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她趴在洗衣机旁,入迷地看着衣物在水中翻滚,就像在看一场微型的水上芭蕾。
"该换到甩干桶了!"半小时后,方好好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她将湿漉漉的衣服一件件捞起,水珠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甩干桶比洗衣桶小得多,她不得不分批处理。
厨房后面的雨棚下,一根锈迹斑斑的晾衣杆横亘在两堵墙之间。方好好抱着半湿的衣服推开通往雨棚的门,她踮起脚尖,将衣服一件件挂在晾衣杆上。毛衣吸了水变得格外沉重,她不得不使劲拧了拧,才把它挂上去。牛仔裤则像两条湿漉漉的蓝色蟒蛇,在她手中滑溜溜的,差点掉到地上。
当所有衣服都挂好后,方好好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随即拎了伞冒着大雪朝马场走去。她想着既然拍摄推迟了,就抓紧时间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马场的大门敞开着,门卫室空无一人,她摇了摇头,心想这安保做的不行呀,不是说里头有上百匹马吗?
结果,才迈进马厩的入口,便听到了狗吠声,方好好警惕的扫视四周,很快,两只大黑狗就从通道里奔向了她。
她吓的惊呼一声,直朝着门外退去,边退边喊:“有人吗?有人吗?”
听到她的呼喊,通道深处传出一个粗犷的男声,喝住了那两只大黑狗。
不多时一个穿着皮衣的年轻人就从马厩里走了出来,两条大黑狗也摇着尾巴跟到了他的身后。
达吾勒一眼就认出了方好好。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粉色羽绒服,头上戴了顶毛线帽,虽然打扮的简单、随意,但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五官更是精致的像从漫画里抠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背光的缘故,达吾勒觉得她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光,就像漫画书里的女主角,让人移不开眼。
“你找谁?”他的普通话带了点儿新疆口音。
“你好,我是剧组的演员,我叫方好好,我想来你们这儿学骑马,可以麻烦你带我去找一下教练吗?”
“我知道你。”达吾勒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渍,“我在网上刷到过你。”阿尔斯兰驯马那天也见过。
方好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既然认识自己,那大概也看过那些黑料了吧……
“你比电视上还要漂亮。”他摘下手套,随意掸了掸身上的灰,语气自然得像在聊天气。
方好好略略抿唇,他说这话时,眼神清澈,没有掺杂半分虚伪,就像台台夸赞她的时候一样。
她想,大概他们民族的人都是这样直爽的吧。
大黑狗一直警惕地盯着她,见自己的主人没再说话,就低吠了一声。
达吾勒勒紧狗绳:“XXX。”再次呵斥住了狗儿:“我就是教练,刚刚在给马儿梳毛。”
“那你看方便聊一下吗?关于训练内容,时间,价格这些。”
“好,跟我来吧。”
阿尔斯兰正同负责扩建马场以及客用毡房的工头儿商量工期,两个人站在训练区外头抽着烟,说笑间,便瞧见了朝训练区走去的方好好。
男人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心想果然还是找过来了。
随即缓缓吐出烟圈,话归正题:“五月起就是旅游旺季了,三个月,还得加上装修,工期不能再拖了。”他语气平静,眼神却透着不容拒绝的锐利。
工头儿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不是又下雪了吗,我也得考虑施工安全不是。”
阿尔斯兰将烟头捻灭,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知道,没想让你雪天动工,但你这人手得加,否则就算雪停了也不可能按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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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
酒店那边儿因为规划的早,所以年前就已经验收了,现在只等着晾几个月,去去甲醛,就能试营业了。
马场的扩建还有星空毡房虽然规划的晚,但也是留够了时间的,完全是因为这工头儿手底下工人太少,才给拖成了现在这样儿。
工头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这年头人工成本可不低,尤其你们这儿,离县城又远,我还得管吃管住,加人的话,这预算就...”
阿尔斯兰打断他的话,语气也陡然冷了几分:“签合同前你怎么说的?现在工期过半了,你来跟我谈预算了?”他侧目朝训练区里瞥了一眼,正好看见方好好和达吾勒有说有笑地聊着天,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
工头见状,赶紧赔笑道:“兰总,你也知道,这雪天确实耽误了不少进度。要不这样,等雪停了,我多调几个人过来,尽量赶一赶?”
阿尔斯兰收回目光,语气里多出几分压迫感:“不是尽量,是必须。我跟县里打了包票了,要是完不成,你就跟我一块儿去见牟县长。”
听他搬出牟县长,工头儿顿感压力:“别别别,雪一停,我立刻加派人手。”
“我给你派个助理,月底推出点儿进度来,我请了牟县长和文旅局长来视察工作。”
“你这不是要把我逼上梁山吗?”
还派个助理,就是来监工的呗。
“你先顺利完工,再到我这儿来当好汉。”
送走工头儿,阿尔斯兰垂眸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儿,穿过马厩朝训练区走去。
才靠近便听到了里头传出的交谈声。
方好好:“我学过几天,基础动作都会。”
达吾勒牵给她一匹温驯的马儿:“那你跑两圈儿,我看看情况。”
方好好回忆着阿尔斯兰教给她的每一个细节——如何握缰、如何用腿、如何保持平衡。她轻轻夹了夹马腹,马儿便听话地迈开步子,逐渐加速。
令她惊喜的是,马儿跑得十分平稳,而她也能自如地控制节奏和方向。两圈下来,她的动作流畅自然,丝毫没有初学者的慌乱。
达吾勒看着她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示意马儿停下:“姿势很标准,看来你的基础打得很扎实。”
方好好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真没想到,我竟然能自己骑马跑起来了!”她回想起在赛湖边时,阿尔斯兰总是让她反复练习基础动作,她一度觉得那些训练枯燥无味,甚至怀疑他是在敷衍自己。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正是那些看似简单的动作,为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让她能够如此顺利地驾驭马匹。
站在训练室外头的男人下意识的将双手环抱到了胸前,转身回了办公室。
“打浪还需要加强,否则速度起来后,容易乱。”
打浪就是起坐,方好好点头:“行,听你的。”
达吾勒一边给她讲解理论知识,一边教她如何规范动作,少顷,手机铃声响起,他罢了罢手示意方好好暂停,然后接通了电话。
“单子我早就交了呀。”
“不可能!所有的证件我都传上去了。”
“全部吗?你们现在在哪里?”
“昭苏!”
她注意到达吾勒的眉头越皱越紧,语速也越来越快,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郁的新疆口音,就像夜市上卖羊肉串儿的大胡子摊主吆喝“羊肉串儿,羊肉串儿”时那种独特的韵味。
等挂断电话达吾勒就抱歉的看着她道:“不好意思啊,出了点儿急事,我得先回趟办公室。”
“行,那我等你。”
“嗯,你先练着。”达吾勒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训练场。
方好好目送他走远,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拴在角落的两只大黑狗。狗绳看起来很结实,应该不会挣脱。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继续专注于自己的练习。
约莫十来分钟,达吾勒就回来了,但让方好好意外的是,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阿尔斯兰!
视线交汇的瞬间,方好好别过了脑袋,装作没看见。
13. 第 13 章
阿尔斯兰松开手上的缰绳,没了束缚的小黑立刻带着大白走进了训练区,一左一右地把方好好和她身下的小棕马夹在了中间,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大腿。
方好好忍不住绽开了笑意,伸手摸了摸它们的脑袋:“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会这么聪明?”
听到她的夸赞,小黑和大白接连发出“恢恢”的声音,还兴奋地踏起了马蹄,弄得她身下的小棕马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达吾勒开口道:“方小姐,我得和你商量个事情。”
“怎么了?”
“我经手的一批马儿,因为证件问题被困在了昭苏,我得赶过去把它们接回来,所以,这几天就让阿尔斯兰教你,好吗?”
方好好皱了皱眉:“没有别的教练吗?”
“我们这儿专职教练不多,现在又是淡季,回家的回家,外出的外出,虽然也有人会骑马,但都没有阿兰专业。”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顺利的话,两三天就可以回来。”
正说着,他的电话就又响了起来,这次说的是哈萨克语,即便听不懂,方好好也能从他的神情判断出事态严重。
阿尔斯兰也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两通电话结束,两个人用哈萨克语交流了一阵,说罢,达吾勒再次向方好好道歉,然后就牵着两条大黑狗匆匆离开了训练场。
方好好无奈地瞥了阿尔斯兰一眼。他今天穿的也是一件皮衣,和达吾勒身上的一模一样,大概是他们的工装。
见他双手插兜,神色淡然,方好好无奈的眯了眯眼,扶着马鞍想要下马,奈何小黑和大白一左一右堵住了她的去路,让她动弹不得。
“想换马?”阿尔斯兰摘下帽子,随手挂在栏杆上,语气轻松:“也行,乌雅和玉骢,你选一匹。”
方好好左右看了看,这才知道小黑和大白的名字竟然这么好听。
不过乌雅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选好了吗?”瞧她愣神,男人催促到。
方好好抬起头,倔强地瞪了他一眼:“我要求换教练!”
“没有。”
“我钱都付了,你们这是欺骗消费者,我可以投诉你们的!”
男人将双手环抱到胸前:“我完全是看在达吾勒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答应教你的。”
呵!他还勉为其难了!
方好好无奈地眯了眯眼,心里一阵懊恼。昨天她还信誓旦旦地说,离了他也能学会,今天就又“落到”他手里了,真是孽缘!
可眼下更令她无奈的是,大雪一过,就到她的戏份了。要是漏了怯,廖导肯定会让替身上,到时候就真没她什么事儿!
哎,达吾勒这一走,真是彻底将她推入了被动局面。
她内心挣扎着,进退两难。
左思右想之后,才在心里拍下板——工作第一!怎么着都得先把骑马学会!
可要是现在就改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面子?
“你先让我下来。”她故作强硬地说道。
阿尔斯兰轻轻挥了挥手,两匹马儿就听话地退到了一旁,给方好好留出了下马的空间。
她扶着马鞍,踩着脚蹬下了马,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扬起下巴:“好了,说说吧,你都拿过些什么奖项?”
男人疑惑的挑了挑眉。
“人家达吾勒拿过新疆马术大赛的前十,全国马术大赛的团体季军,我就是冲着这个才签约的!结果现在又换成你来教,那也行啊,把你的奖项摆出来比一比呗?”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眼神里却藏着几分狡黠。签约前达吾勒就说过自己是整个县奖项最多的专业教练。
男人顶了顶腮帮子,看上去有些无奈。思索片刻后才开口道:“苏尔村叼羊比赛——冠军。”
“嘁——”听到回答,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其实,方好好并不是真的想拿他跟达吾勒比较,她只是想看男人出糗的样子,顺便给自己找个台阶,谁叫他总是一副高冷的模样。
小心思得逞,方好好抿着唇憋笑。
男人这时候也明白过她的用意了,不自觉的跟着勾起了唇角,但很快就收敛了笑意。
“笑够了就过来上马。”他双手插在腰间,语气依旧平静。
方好好这才慢悠悠地挪到了玉骢身边:“我要大白。”
“随你。”
阿尔斯兰先带着方好好复习了一遍基础动作,随后就将训练重点放在了“打浪”上。这一技术是保持骑手与马匹平衡和节奏的关键,也是马术中最基础却最重要的技能之一。
随后的整个下午方好好都在反复练习起坐,以至于到了“下课”时分,她觉得自己都快给颠散架了。
为了缓解腰部的酸痛,她俯身向前,抱住大白的脖颈,整个人趴在了它的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别走了,别走了,让我休息会儿吧。”大白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哼哼了两声,乖乖停下了脚步。
另一边,阿尔斯兰已经在奖励小黑吃胡萝卜了。他扭头看见方好好还趴在马背上,便催促道:“快下来吧,到玉骢的饭点了。”
方好好白了他一眼:“下不来了,腰都快断了!”
“成大事者,必先劳其胫骨,明天继续!”他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严师的姿态。
“啊——”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我已经很会打浪了,再打,我就要成浪了!”
阿尔斯兰走到玉骢旁边,喂了它半根胡萝卜。方好好趴在玉骢的脖颈上,听着它咀嚼胡萝卜的“嘎嘣”声,竟然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吃这么香呢~”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饿了?”阿尔斯兰抬眸。
方好好确实饿了,而且是又累又饿!但她不想承认,只是勉强直起身子,翻身下马。
脚刚沾地,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差点没站稳:“走了。”说罢,潇洒转身,她才不要谢谢他,反正都付过钱了!
回去的路上,方好好在小卖部买了一袋小面包,刚结完账就忍不住往嘴里塞了一个。正嚼着,远远看见阿伊莎一家从坡上慢悠悠地走下来,四个人在岔路口迎面碰上。
“咦?台台,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咽下面包,一脸疑惑地看向阿伊莎,“你们这边走亲戚都不留晚饭的吗?”
阿伊莎笑嘻嘻地凑过来:“台台怕你一个人在家会挨饿,就没留下吃晚饭。”
“噢——”方好好立刻感动地凑到台台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谢谢台台!”
虽然台台汉语词汇量有限,但“谢谢”还是听得懂的,她摆摆手,嘴里蹦出一串哈语:“*****!”
阿伊莎同步翻译:“台台说,晚上给你炖牛肉,补补你骑马累瘦的腿。”
“台台简直是天使!”方好好眼睛一亮,赶紧掏出小面包分享,“来来来,先垫垫肚子!”结果除了阿伊莎,其他人纷纷摆手——台台嫌太甜,古丽达不喜欢吃零食,只有阿伊莎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
“你找到教练了吗?”阿伊莎边嚼边问:“我们刚碰上了赛力克村长,他说他们要到昭苏去做一笔马匹生意。”
“找到了,难怪马场的人都走光了。”想起阿尔斯兰,方好好就下意识的撅了撅嘴:“练了一下午的马,屁股都快颠成八瓣了。”
聊着聊着就到了家门口。古丽达推开院门直奔客厅,台台则一头扎进厨房。结果刚进去没两秒,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哦依——!”
这声嚎叫吓得阿伊莎一个激灵:“台台,咋了?!”随即同方好好一起快步走进了厨房。
只见台台站在小院里,双手叉腰,盯着方好好中午晾出去的衣服,笑得直拍大腿,差点把棉裤拍出个洞:"*****!"(快来看冰雕展啊!)
方好好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好家伙!她的毛衣冻成了变形金刚,裤子变成了钢铁侠的战甲,袜子更是直接进化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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坨子暗器,整套衣服硬邦邦地支棱在晾衣架上,活像一群在跳广场舞的北极熊。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完了完了,我这衣服怕是要成文物了!”
她手忙脚乱地去摘衣服,结果一扯——纹丝不动!好嘛,衣服和晾衣架已经达成了"冻死也不分离"的生死契约。台台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一屁股坐进雪堆里,又说了句什么。阿伊莎边笑边擦眼泪翻译:"台台说,你这衣服可以直接送去冰雪大世界展览,门票五块!扫码支付!"
这时古丽达也闻声赶来,一看那场面,立刻开启震动模式:"哦依,我的天!这是在做衣服冰棍吗?哈哈哈哈哈哈,草莓味的毛衣,蓝莓味的牛仔裤!"
方好好看着自己那几件五彩斑斓的“冰棍装”,忍不住也笑出了声。四个人在院子里笑成一团,连隔壁家的狗都跟着“汪汪”起哄。
那天晚上她难得的吃了一整晚米饭,台台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饭碗,默默在心里记下了她爱吃牛肉!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吃过晚饭,方好好就早早回了房间躺下。
她从小就是个精力充沛的“费头子”,体力旺盛得连她奶奶都带不动,还得靠她爸爸像训兵一样管教,才能勉强镇得住。谁能想到,仅仅练了一下午的起坐,就把她累瘫了。
“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她躺在床上,忍不住自我怀疑。就在这时,身下突然涌起一股热潮,方好好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经期到了!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庆幸——她就说嘛,以她的体力,这点儿运动量何至于如此!
小小打浪,拿下!
一夜好梦,方好好起了个大早。
她打开运动软件,跟着做了一组拉伸。快要结束时,微信提示音接连响起。
她捞起手机,是剧组的沟通群,说是雪下的太大了,车开不进冬窝子,全组都暂停拍摄,在村里待命。
她起身拉开窗帘,这才发现窗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推开房门,阿伊莎一家正围坐在火炉旁取暖,难怪屋子里这么暖和。
“姐姐,快来喝奶茶。”阿伊莎招呼道。
“下大雪了吗?我看窗户都结冰了。”方好好问道。
“是呢,院子里都积了厚厚的雪。你下午还去马场吗?”阿伊莎问。
“要去的。”
“那可得穿厚一点。”古丽达关切道。
“行,出门前我再添件毛衣。”
吃过早饭,方好好就继续背起了台词,阿伊莎的寒假作业已经做完了,所以她没再戴耳机,一边演一边背,带入情景后,效率果然高了不少。
休息的间隙,台台又烧了一壶热奶茶,方好好连连罢手:“台台,真的不能再喝了,我现在一日三餐吃的又好又规律,再喝下去会长肉的,到时候上镜就不漂亮了。”
台台不以为然,用仅会的几个汉语词说道:“吃好,喝好!”
阿伊莎耐心地向台台解释,方好好控制体重是为了工作,台台这才停止了劝吃的行为,但仍无法完全理解,嘴里念叨着:“*****。”【还是要再壮一点才健康,像我的女儿古丽达那样,丰腴、美丽。方好好还是太瘦了,不然提亲的人一定会踩坏我们家的门槛!】
方好好突然萌生了教台台说普通话的念头。她对阿伊莎说:“台台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啊,要是会说普通话就好了。要不让台台和我一起学习吧?我学哈萨克语,她学普通话。”
阿伊莎把她的提议翻译给台台听,老人家连连摆手,嘴里嘟囔着一串哈萨克语:“***C***DUHKDGUFYS。”
“台台说,学普通话比让她冬天去河里洗衣服还要难。”阿伊莎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台台仅会的‘吃好、喝好’是从哪儿学会的吗?”
方好好摇头。
“是吃席的时候学会的。那天所有人都在说‘吃好、喝好’,她就记住了。”阿伊莎说完,方好好也跟着笑了起来。
14. 第 14 章
吃过午饭,雪终于小了一些,但并没有停。阿伊莎和古丽达去了院子里铲雪,方好好则在羽绒服里多加了一件羽绒背心,才出发去马场。
她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举着一把小白伞在雪地里缓步前行。
积雪的路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走,松软的雪层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雪花无声无息地从空中飘落,轻盈得像羽毛,却又密密麻麻,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静谧的白色之中。
方好好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又往上拉了拉,可寒意还是从衣领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蜿蜒着向远处延伸。
拐过路口,就撞上了从巷子里出来的小黑。马儿喷了喷鼻息,方好好“诶”了一声,发现小家伙的鬃毛上已经压了一层雪花。
小黑侧了侧脑袋,一个高大的身影就从旁边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方好好瞥了阿尔斯兰一眼,侧身回到大路上。
“上马,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还有事儿。”方好好拒绝。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跟在她的身后。
方好好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这么大的雪,他竟然没有打伞,只披了一件军绿色的雨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眉眼,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整个人显得格外冷峻。
大约是她走得太慢,小黑有些不耐烦,踏着步子轻轻拱了拱她。方好好“哼唧”了一声表示抗议,小黑却以为她在跟自己玩,又用嘴巴轻轻敲了敲她的伞面,弄得伞面微微晃动。
阿尔斯兰这时才悠悠开口道:“照你这个速度,至少迟到二十分钟。”
“要你管。”方好好嘟囔了一句,随后停在了小卖部门口。进去前,她还特意侧身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倔强:“都跟你说我有事儿了!”
男人松开缰绳,跟着她走进了小卖部。
老板一见他,就热络地打了声招呼,顺手从玻璃柜里拿出他常抽的那款烟。
两人闲聊了几句,等到方好好从货架间走出来,阿尔斯兰才从衣服内衬里摸出一张一百元的现金递给老板:“一块儿结。”
方好好把卫生巾放到玻璃柜上,老板瞄了一眼,迅速找零,抽出一张五元的纸币递给阿尔斯兰。他这才看清她买的是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一把抓过玻璃柜上的烟盒,就牵马去了。
走出小卖部,男人就重新戴上了帽子,帽檐下的神色看不分明。
方好好掏出手机:“二维码给我,我把钱转给你。”
阿尔斯兰略略侧目,没有接话,似乎并不在意这点钱,她也只好悻悻的收回了手。
低头一看,手里的卫生巾包装上赫然印着"ABG"三个字母,方好好差点笑出声——这山寨得也太不走心了吧!再仔细一看,"超薄瞬吸"写成了"超簿瞬吸","防侧漏"印成了"防侧满"。好家伙,这哪是卫生巾,这分明是错别字大全啊!
大概是走得太久,又吹了冷风,方好好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她伸手轻轻揉了揉,心里盘算着:拐过第二个路口就快到了,最多再走一公里就能到马场——希望这个"ABG"能撑到那时候,别在半路给她来个"侧满"事故。
见她脸色有些发白,阿尔斯兰再次开口,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些:“上马吧。”说完,他伸手握住了她的伞柄。
这次,方好好没有再拒绝。她抿了抿唇,踩着脚蹬上了马,接过雨伞,低声说了句:“谢谢。”
进了马场,便暖和多了,寒意顿时被驱散不少。
方好好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正想脱掉外套,阿尔斯兰却清了清嗓子,低声提醒道:“穿着吧。”
她点点头,取下围巾和手套,顺手挂到栏杆上。
接着,从衣服兜里掏出一颗小苹果,冲着大白晃了晃,笑眯眯地说道:“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呀。”
大白立刻喷了喷鼻息,抬嘴就去够她手中的苹果。小黑也不甘示弱,凑了过来,用脑袋轻轻拱了拱她的手臂。
“放心,都有。”方好好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左边的衣服兜,结果里头空空如也。
她不死心地低头看了看,心里嘀咕着:到底是忘记拿了,还是路上掉了?
这下可好,只剩一个苹果了。
她左右瞧了瞧,偌大的训练场里除了跑道,什么都没有,肯定是找不到水果刀的。
她忽然想起阿尔斯兰曾经徒手掰苹果的样子,于是把苹果抵到自己的肚子上,试着用力掰开。
然而,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费了半天劲儿,苹果却连皮都没破一点。
方好好无奈,只好将目光重新投向阿尔斯兰:“你帮我把苹果掰成两半儿呗。”
阿尔斯兰没说话,接过苹果,轻松一掰,苹果便分成了两半。
他将苹果递还给她,动作干脆利落。
方好好接过苹果,摊开双手,分别递给了小黑和大白。
两个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她看着它们吃得欢快,忍不住笑了,心里那点小小的尴尬也随之消散。
待她喂乌雅和玉骢吃过了苹果后,阿尔斯兰才正色道:“慢步、快步你都已经会了,今天练跑步,跑步是马匹的中高速步态,节奏为“三拍”。马匹的三蹄依次着地,形成一种流畅的起伏感。”
他说完,骑上小黑给她演示了一遍。方好好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基础打得扎实。对她来说,这一步只是提速的问题,很快她就掌握了要领,骑着大白在跑道上奔驰起来。
几圈下来,她的动作越发熟练,但小腹的疼痛也在逐渐加深。方好好逐渐放缓了步调,心里有些不安。她的例假向来规律,除非剧烈运动,否则几乎不会有痛感。可此刻,小腹的下坠感让她意识到,骑马确实算是剧烈运动。
她咬了咬牙,强忍着不适又练习了大概半个小时。结果下马的时候,小腹的坠胀感突然加剧,害她一个踉跄,差点儿扑到了地上。
去洗手间换卫生巾的时候,发现血量过大,她才终于决定暂停训练。
“你办公室有热水吗?”她扶着栏杆,声音有些虚弱。
阿尔斯兰看她唇色发白,猜到她是身体不适,点了点头,带她回了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比达吾勒的要宽敞些,放了两张办公桌,侧边还有一组沙发和茶几。方好好坐到沙发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靠垫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不多时,他就端了一壶热水和一只洗净的杯子进来:“你先休息,我把乌雅和玉骢牵回去。”
她点点头。
可还不到一分钟,他就又拎了一个“小太阳”进来,还扯了一个插线板,把取暖器对准了她,才再次离开。
方好好有些感激,却又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嘀咕:这人还挺细心。
她捧起热水杯,暖意很快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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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暖和起来,精气神也跟着恢复了。她喝了点儿热水润了润嗓子,掏出手机开始背词儿,话筒里传出阿伊莎青色而稚嫩的声音,方好好一字一顿的复刻。
就这么休息了大约二十来分钟,阿尔斯兰也回来了。
他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动。方好好调小了手机音量,抬头问道:“我没带耳机,会不会吵到你?”
“不会。”他的眼睛始终盯着电脑屏幕,轻声答道。
男人脱去军绿色的雨披后,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色的棉服,虽然洗得有些发旧,但熨烫得整齐。办公桌也收拾得干净,桌面上摆着一个黑色的保温杯,很有一股老干部的沉稳气质。
方好好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偷偷打量起他。
他的五官生的端正,身材也挺拔,很有一种中式的、板正的帅。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哈萨克族,到底是不是混血?
察觉到她的视线,阿尔斯兰侧过头,目光交汇的瞬间,方好好瞬间心虚地垂下眼眸,嘴里机械且重复的念着:“xx,xx,xx。”
“是XX。”他纠正她的发音。
方好好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念下一句。
阿尔斯兰却突然打断了她:“这句翻译的不够准确,应该加上**。”
她抬眸,两人的视线再次交汇。
男人的眼睛深邃而沉静,她忽然想起阿伊莎说自己的翻译可能会缺失哲理性和意境。
或许,可以请他帮忙看看呢?
可是,自己昨天还在跟他怄气,这会儿开口请他帮忙,会不会显得太没骨气了?她抿了抿唇,心里有些纠结。
看她欲言又止,阿尔斯兰主动开口到:“有话想说?”
“呃...”内心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以工作为重:“我有几句词不知道该怎么翻译,你能帮我看看吗?”
他点了点头,语气干脆:“好。”
方好好挪步到他身旁,将手机放到桌面上:“就是这几句。”
阿尔斯兰默读了一遍,全是融合了诗词和谚语的劝诫,逐字翻译或许能够把话讲清楚,但却难以保全诗词的韵味,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是两种不同的语言,背后的文化也存在差异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一边思索一边用哈萨克语写下了那几句台词:“你先照这个背,我再想想怎么润色。”
方好好点点头,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那你再帮我录下来,好不好,录的时候要按照你们的习惯停顿和断句。”
“好。”他接过手机,按照她的要求开始念出台词。
他的嗓音浑厚而低沉,说普通话时略显清冷,但一旦说起哈萨克语,那种清冷便莫名染上了一股张力,变得深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某种力量,穿透空气,直击人心。
方好好听得入神,眼神不自觉地移向了他的嘴唇。那张唇上薄下厚,透着淡淡的玫瑰色,唇形清晰得像是精心勾勒出来的。她一时有些恍惚,心里莫名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就在她出神发愣之际,电脑里突然传出了“滴滴滴”的提示音。阿尔斯兰按下暂停键,抬眸的瞬间,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这距离近得他甚至能清楚地数出她的睫毛——又长又翘,像一排小扇子,忽闪忽闪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水汪汪地望着他,仿佛能映出他的影子。
阿尔斯兰觉得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15. 第 15 章
那之后的两天,方好好每天下午都会准时到马场训练。脑子活泛的好处就是学的快,雪停的那天,她已经能够自如地驾驭大白在马场里奔跑了。
看着她在马背上自信的模样,阿尔斯兰提议带她出去野骑,到雪地里实操一番,以便更好地适应户外的环境。
方好好果断同意了这个提议,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要检验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
然而,当她兴冲冲地踏进马场大门时,却被门卫室的老大爷叫住了。老大爷用他那蹩脚的普通话,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阿尔斯兰接马,不在,你进。”
这普通话简练得几乎让人摸不着头脑,方好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再少两个词儿,就跟台台一个说话风格了。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懂。
老大爷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在责怪她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明白。随后,从墙上撕下一张便签纸,递给了她。
方好好接过便签纸,上面是阿尔斯兰的留言:“达吾勒那边不太顺利,我得赶过去处理,快的话,两天就回。乌雅和玉骢在7号马厩,你先在室内训练。另外,台词已重新润色,放在办公桌上了。——阿尔斯兰。”
看到留言,她心里微微一沉,有些失落,原本满心期待的野骑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于是,撅了噘嘴转身走向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只见办公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个笔记本,旁边还躺着一支录音笔。
方好好拿起那支黑色的录音笔,发现旁边竟然还有一个包装盒。她心里嘀咕:不会是新买的吧?转念一想,村子里哪儿买得到这种东西,应该是以前就有的吧。
她翻开说明书,简单操作后,按下播放键。耳机里传来阿尔斯兰低沉醇厚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念着台词,声音清晰而富有磁性。她静静地听着,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暖意。
听完录音,她将笔记本收好,转身走向训练室。
雪停的第三天,阿尔斯兰没有回来。
不过,天气已经放晴,方好好按照通告单的要求,凌晨五点就赶到了化妆间。
化妆师不停地打着哈欠,显然还没完全清醒。见状,方好好从怀里掏出一盒热牛奶和一个小面包,递了过去。这是她昨晚特意去小卖部买的,早上热好后还揣在怀里保温,生怕凉了。
“还没吃早餐吧?你先吃,我自己上底妆。”她轻声说道。
全剧组的人都知道,夏明为了为难她,故意将她的戏份全部打乱,要么安排在早上第一场,要么安排在晚上最后一场。就连只需要背影的镜头,也不让替身上,全让她亲自完成。化妆师也因此被“牵连”,不得不跟着早起晚归。
不过,看到方好好如此体贴,化妆师心里的怨气也消了大半。大家都是卑微的打工人,何必互相为难呢?她接过热牛奶,自顾自地吃起了早餐。
方好好则拿起色号最深的粉底,仔细地涂抹在脸上,又加粗了眉毛,力求呈现出一种粗犷、原生态的面部状态。
抵达拍摄地点“冬窝子”时,还不到八点。
美术组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那个叫王宏宇的摄影师正坐在炉子旁取暖,看到方好好进来,便体贴的将位置让给了她:“方老师,您坐这儿吧,正好我要去调试一下机器了。”
“谢谢。”道过谢,她就坐到炉子旁取了会儿暖,王宏宇一直安静的坐在角落里调试机器,没有刻意同她套近乎。
等身上暖和以后,她就起身去了羊圈,想要和今天拍摄的马儿先熟悉熟悉。
今天的戏份是她和电影中的村长一起骑马到冬窝子拜访一户有孩子的家庭。两人需要在雪地里骑马奔跑,最后在山头停下,俯瞰山下的牛羊并交谈。
台词她早已烂熟于心,但骑马的部分,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毕竟她从未在户外骑过马,对马儿的习性也不够熟悉。
她回想起阿尔斯兰教她的方法:先站在马儿的左侧,与它的眼睛保持平行,轻声和它说话;然后抬手抚摸它的脸颊,如果它没有排斥,就再摸摸它的脖颈,喂它吃小苹果,梳理它的鬓毛。
方好好从衣兜里掏出一颗小苹果,小心翼翼地喂给马儿。接着,她又向美术组借了一把锯齿梳,耐心地为马儿梳理鬓毛。
就这样,她和马儿沟通了二十多分钟,道具组的人也陆续到场。之前赶走她的马术教练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夏明,低声对她说道:“放心,这匹马很温顺。”
方好好点了点头,明白他的好意,但也没多说什么,免得给人家添麻烦。
开拍前,廖导再次向她确认是否需要替身。其实替身演员已经到场,随时可以顶上。
方好好故作轻松地说道:“导演,咱们不是要先走戏吗?您先看看,如果满意,我就自己上。”
廖导点了点头:“行吧,各部门准备!”
她亲自到羊圈牵出小棕马,翻身上马的动作流畅自然。马儿也表现得十分温顺,只是轻轻喷了喷鼻息,没有多余的动作。
方好好和饰演村长的老演员打了个招呼,对方和蔼地笑了笑:“放心,我说完台词后会给你一个点头的提示,不用担心接不上。”
她回以礼貌的微笑:“谢谢老师,我也会用哈萨克语和您对词儿。”
听到这话,老演员有些惊讶。
没想到板儿一打,方好好果然全程用哈萨克语完成了台词。
廖导看着剧本,侧头问副导演:“她说的是哈萨克语?”
副导演翻了翻剧本,上面全是汉字:“应该是吧。”
“谁给她翻译的?准确吗?”廖导追问。
“呃……”副导演一时语塞。
第一遍走戏结束后,饰演村长的老演员对方好好竖起了大拇指:“说得不错,很标准。”
“谢谢。”方好好微微一笑。
廖导把他们俩叫了过去:“好好,你这台词是谁翻译的?”
“我请村里的村民帮忙翻译的。”方好好如实回答。
廖导点点头,转头问编剧:“翻译得准确吗?”
编剧也不会哈萨克语啊,和副导演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老演员帮忙解围:“准确,发音也很标准。”
听到这话,廖导才放下心来:“好,那就继续。后期配音时可能还会修词儿,到时候你自己来配。”
“没问题。”方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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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地答应。
“那各部门准备,实拍。”廖导一声令下。
道具组准备把马儿牵到山坡下,方好好摆了摆手,直接翻身上马。她表面上镇定自若,甚至还和对手演员聊了聊马儿的毛色,俨然一副老手的模样。
随后,两人驾着马儿向山下奔去。
方好好从小到大都是应试型选手。大学时,她虽然一学期上不了几堂课,但总能在考前两周通过突击复习顺利通过考试。所以,她坚信,这次也不例外。虽然也是突击学习,但总归付出了那么多的心力,一定不会白费的。
她自信地控着缰绳,感受着马儿的节奏。要说雪地骑马和沙地骑马有什么区别,她其实感受不到。毕竟,不论是雪地还是沙地,踏上去的都是马儿。
但她觉得只要她心态够稳,在哪儿骑都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户外不像训练场那样平整,保持平衡需要格外小心。
以她现在的水平,外行人其实是看不出问题的,但对手演员是本地人,马背上的长大的,自然看出了她的动作稍显松散,轻声提示:“好好,你把腰腹臀这一块儿再收紧一点,不要散。”
“明白。”
这场戏分成了两个镜头:第一段拍摄他们骑行,第二段拍摄在山坡上的交谈。
交谈的部分只拍了两遍就过了,而骑行的部分,虽然导演让替身上马取了一些景,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方好好实拍的片段。因为这样,无论是正面、侧面还是背面的镜头都可以用。如果是替身,就只能用背面镜头了。
大概是没想到方好好能实拍,而且还是用哈萨克语完成台词,饰演男女主的沈爱玉和恰拉坦,以及其他几位演员纷纷站到了摄影棚外,好奇地围观起来。
导演的监视器画面中,方好好高骑在骏马之上,神色悲悯而坚定地俯瞰着广袤的雪原。粗糙的布衣、特意点上的晒斑,不仅完美还原了角色的形象,更赋予了这个角色一种深沉的表现力。
看到廖导露出满意的神色,沈爱玉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编剧也有些惊喜,低声感叹道:“百花最佳女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副导也点了点头:“我记得她在赛湖的时候还不会骑马。”
见廖导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众人也就识趣地没再继续。
拍摄结束后,方好好主动走进了摄影棚。廖导正通过监视器调阅刚才的画面,神情专注。
“导演,您看还行吗?需不需要再来一组?”方好好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
廖导摘下眼镜,抬眼看向她:“什么时候学的骑马?”
“进组以后。”她如实回答,语气平静。
廖导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就找夏明。”
“好,谢谢导演。”
方好好道过谢,正准备离开,沈爱玉却突然叫住了她。
“好好,你平常都是什么时间去训练呀?怎么都没碰到过你?”她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话里却隐隐带着试探。毕竟,她一次都没在训练室见过方好好,心里不免怀疑:方好好是不是本来就会骑马,却故意装作不会,借此博取大家的关注?
16. 第 16 章
方好好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微微一笑:“我是在村里的马场练的。”
“组里不是配着有教练嘛,你花那份儿钱干嘛。”沈爱玉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在关心她似的,但话里的意味却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站在一旁的田雪插话了。她是沈爱玉同公司的女演员,饰演女六号,戏份不多,上周才进组,估摸着月底就能杀青。她笑着问道:“你这哈萨克语不会也是现学的吧?”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方好好瞥了一眼廖导的方向,他正和副导演低声讨论下一场戏的内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对话。
恰拉坦没有听出两位女演员话里的深意,单纯地冲方好好竖了竖大拇指,语气真诚:“你这私下没少费功夫吧。”
田雪瞥了恰拉坦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语气轻飘飘的:“毕竟好好姐戏份不多,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不学这些也怪无聊的,是吧。”
圈儿里谁不知道她方好好是当了小三儿,被正主“追杀”,才躲到这儿来的,名声都臭了,也不可能再翻身了,现在是给沈爱玉做配,保不齐那天就轮到给她做配了,田雪挑衅的看着方好好。
方好好收敛了笑意,目光淡淡地扫过田雪,径直朝她走去。田雪不自然地扭了扭肩膀,心里有些发虚。圈里一直传言方好好说话直、脾气爆,但再爆也不至于当场翻脸吧?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爱玉,希望她能帮自己解围。不成想,沈爱玉却自顾自地背起了台词,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见方好好神色淡漠,田雪心里有些慌,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想和她错开。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方好好侧目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那笑意淡淡的,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在说——你的小心思,我都明白,只是懒得跟你计较。
田雪被这一眼看得心里一紧,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方好好已经径直走出了摄影棚,背影挺拔,步履从容,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坐上接驳车,方好好才终于如释重负地露出了笑意。
她知道,她的努力被看到了。那些曾经故意忽视她的人,此刻再也坐不住了。
她才不在意那些无关痛痒的口舌之争呢。等着吧,她的路还长着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车子把她送到村口便离开了。方好好迈着轻快的步子朝马场走去,心情愉悦得像一只刚飞出笼子的小鸟。
看门的大爷正在刷短视频,那音量大的二离地外都能听见——你这个磨人的小东西,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羞耻的台词让方好好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喊道:“大爷,大爷!”
听到声音,大爷按下暂停键,抬头看向她。
“阿尔……呃,达吾勒他们回来了吗?”方好好问道。
大爷摇摇头,语气平淡:“阿尔斯兰不在。”说完,他又低头继续播放短剧。手机里传来另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台词:“女人,我再宠你一次!”
方好好撇了撇嘴,无奈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里唯一的置顶联系人【dadyy】。
信息还停留在两天前的问候:【dadyy,在干森么!】
她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失落。原本想分享这点小小的喜悦,却发现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撅了噘嘴,收起手机,转身朝阿伊莎家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她的脚步依旧轻快,但心里却多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天气晴朗后,阿伊莎也开学了,因为村里只有一所小学,而她已经是初二的学生,所以只能选择了县里的住宿学校,每周末回家一次。
阿伊莎不在家,台台和古丽达便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劳动中。古丽达接回了羊群自己照看,台台则在家里专心绣起了花毡,准备赶集时拿去售卖。
方好好成了这个家里唯一的“孩子”。她总会在晚上抽出些时间,陪台台和古丽达聊聊天,或是看看电视。就仿佛她真的是她们的一员。
不仅如此,她和台台还做了一个决定——他们要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
方好好从网上找到了学习哈萨克语和普通话的教程,两人互为老师,每天抽出一个小时进行学习。虽然进展缓慢,但这种每天进步一点点的感觉她们感到无比满足。
这天晚上,“一家三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进行着“集体泡脚”活动。方好好戴着耳机看网课,古丽达刷着某音,台台则低头绣着花毡。三个人都把音量调得很低,生怕打扰到彼此。突然,台台拍了拍方好好的胳膊,兴奋地指着手机屏幕:“三顺,三顺!”
方好好摘下耳机,顺着台台手指的方向看去,忍不住笑道:“台台,你竟然在看韩剧!”
听到方好好的话,古丽达也凑了过来,笑着解释道:“这个,电视上看过,妈妈很喜欢的!”
“**********。”台台冲着方好好就是一顿输出,语气里满是兴奋和期待。方好好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地看向古丽达。古丽达想了想,翻译道:“妈妈应该是想看哈萨克语。”
方好好点点头,拿过台台的手机,帮她搜索哈萨克语版本,奈何找遍了全网都没能找到。她有些抱歉的匡了匡老太太的肩膀:“***”意思是没找到。
台台看上去有些失望,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会儿还是继续看起了不带字幕的韩语原版。
泡脚活动结束后,她们三个就各自回了房间。
方好好跟着健身软件做了一组拉伸,手机响起低电量的提示音,她趴到床头想去充电,录音笔静静的摆放在充电器旁边,她的脑子里又开始自动播放起他念台词的声音,方好好赶紧摇了摇头——按下了脑子里的暂停键,不能再听了,不能再听了,那些台词她早就烂熟于心了!
剧组实行大小周休息制,周六原本是方好好可以睡懒觉的日子,但她早已习惯了早起。所以默默起了个大早到村口接回了阿伊莎,阿伊莎一路跟她分享着学校的趣事,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儿就跟两姐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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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她就又去了马场。
看门的大爷已经认得她了,挥了挥手就放了她进去。
她的视线透过马场巨大的玻璃窗,落到了外头那片开阔的雪地上,几匹马儿正在草地上悠闲地踱步,尾巴轻轻甩动,显得自在而惬意。
方好好熟门熟路地走进马厩。还不等她开口,两匹马儿就像是早已感知到她的到来似的,发出“恢恢”的叫声。
“你们两个小家伙,好几天没出门,一定憋坏了吧。”她打开闸门,放了它们出来:“要不要跟姐姐出去兜兜风呀!”
两匹马儿接连发出喷鼻声,迫不及待就钻出了马场,朝开阔地带走去。
方好好小跑两步才勉强跟上。最后还是大白更贴心,不仅停下来等她,还蹭了蹭她,示意她上马。
带着它们俩在雪地里小溜了几圈儿后,她突然萌生了野骑的想法:“要不咱们出去跑两圈儿?”
当你产生某种念头,而客观条件又恰好允许时,你大概率会立刻行动。方好好夹了夹马腹,带着大白朝远山奔去。这是一片平整的开阔地,触感和室内跑道差不多。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凛冽的寒意,却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马蹄踏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大地在为她奏响一曲自由的乐章。她的身体随着马儿的节奏起伏,仿佛与它融为一体,感受着它强健的肌肉在奔跑中释放的力量。
连日放晴后,积雪渐渐消融,雪化时分,总是格外寒冷的,但又因为有些许的阳光,照的人暖洋洋的。深埋在地底的草根渐渐袒露出来,蒙上了一层新绿,不久的将来,这里会变成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勤劳的哈萨克族会赶着他们的牛羊一路向北,到夏牧场去。
方好好正沉浸在这种自由的畅享中,大白却突然自己调转了方向,开始往回跑去,肾上腺素飙升,让她产生了一种飙车的快感。
就在快要跑到马场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穿着一件已经洗的有些发灰的牛仔衣,领口敞的很开,能看到里头的黑色圆领毛衣,牛仔衣扎进了灰绿色的休闲裤里头,腰间拴着一根黑色的皮带,胳膊上挂着的好像是上次那件黑棉衣。
这身打扮要是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方好好一定会“啧”一声,然后在心里默默感叹对方的审美有待提升。但放到他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还不错。思索了几秒后,方好好把缘由归结到了他的那张脸上。
那样一张脸,大概穿什么都会不错的。
大白缓步停下,方好好默默感叹这刹车性能堪比保时捷,跑了这么一大圈儿,她也有些喘了:“呼—呼—呼——”
“你自己带着她出去的?”他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温和。
方好好点头:“嗯!”
听到回答,他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后缓缓向她靠近。
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仿佛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赞许,几分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真聪明!”
17. 第 17 章
方好好觉得耳朵有些发烫,她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紧张。男人抬起右手,就在她以为他是要扶自己下马的时候,他却把手放到了大白的脸颊上,语气温柔:“真聪明!”
原来他那句“真聪明”说的是大白!
那...那刚刚那个眼神...也是给大白的?
方好好下意识的撅了噘嘴,大白则喷了喷鼻息,踩着小碎步去蹭他,大概是好几天不见,想他了吧。至于小黑那个“逆子”,这会儿正和其他几匹马儿厮混在一起,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事情解决了吗?”她故作随意地问道。
“嗯。”他点点头,声音低沉。
“你不是说两天就回的嘛。”
阿尔斯兰抬眸,视线直直地落在她脸上,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方好好觉得那双眼锐利得仿佛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于是慌忙侧过脑袋,避开了他的注视:“耽误我好几天——”
瞧她的话说的半头不脑的,阿尔斯兰牵着缰绳绕到她视线所在的一侧,耐心的解释道:“昭苏那批马儿早就处理好了,是送去香港的赛马手续上出了点儿问题,过去了一趟,所以才耽误了几天。”
“去香港了?”她有些惊讶。
“嗯。”他简短地回答,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你们老板生意还做得挺远嘛。”她试图转移话题,可他的视线就像一团无声的火,灼热而专注,从她的眉眼缓缓下移,掠过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最后停在了她轻轻咬住的下唇上。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话,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侵略性,却又温柔得让人心颤。
她脑子里闪过一句从前背过的台词——对视是不带情欲的吻。
顿时便慌乱的低下了头,假装整理马鞍,声音也有些飘忽:“达吾勒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眯了眯双眼,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你们马场该弄个微信公众号,或者服务号之类的,什么年代了,还靠便签纸留言。”她随口抱怨了一句,试图缓解这微妙的气氛。
阿尔斯兰却突然掏出手机,递到她面前。
“干嘛?”她垂眸看向他。
“微信。”
“谁要加你微信了!”她故作嫌弃地撇了撇嘴,又把脑袋转向另一侧,试图掩饰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阿尔斯兰跟着她绕到另一侧,声音低沉而温柔:“过两天带你去野骑。”
“哦,想跟我约课啊?”她故意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傲娇,“我最近会很忙的,通告排得可满了。”其实接下来几天全是男女主的通告,她不过是个背景板,但她并不想让他知道。
“那就等你有时间再去。”
“好吧,那就勉—为—其—难的加一下你的微信吧。”她故意加重了勉为其难四个字。
男人无奈地顶了顶腮帮子,嘴角随即勾起一抹浅笑,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又并不点破。
好友申请才发出去,方好好的手机铃声便欢快地响起。
她迅速接通视频:“dadyy!”高扬的声线清脆又悦耳,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好好,在哪儿呢?”方珩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温暖而关切。瞧方好好背后一片苍茫,他忍不住将拇指和食指放到屏幕上划拉,试图放大画面,想看清女儿所在的环境。
方好好调皮地转动镜头,带他环视了一圈:“我在马场呢,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已经学会骑马了哦!”
“真聪明!”方珩的夸奖脱口而出,这是他多年来对女儿的惯常赞美,每一次都充满了自豪和宠溺。
听到这三个字,方好好下意识的瞥了阿尔斯兰一眼,他正站在大白的左侧,轻柔的抚摸着它的脸颊。
“dadyy,你们又去演习啦?”方珩好几天没回她信息,估摸着是不方便。
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满足的微笑:“对。”
方好好迫不及待地追问:“赢了没?”
“当然赢了,也不看看你老子是谁!”方珩故作骄傲地回答,逗得女儿咯咯直笑。
“老方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他笑着回应,随后语气转为关切:“一切都还顺利吗?他们还为难你吗?”
方好好抖了抖缰绳,俯身对阿尔斯兰到:“我和我爸爸说会儿话。”
男人识趣的朝小黑的方向走去,给他们父女二人留出独处的空间。
“有其他人在?”方珩敏锐地问。
“没关系,是我教练。”
“你们和好了?”他故意逗她。
“老方!”她假装生气地喊了一声。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跟爸爸说说吧。”
“其实也还好啦,就阴阳我两句呗,一点口舌之争,我才不在乎呢。”
“嗯,的确不用放在心上,但态度还是要表明的。”方珩认真地提醒。
“当然,我跟你讲,那天拍……”方好好兴奋地分享着最近几天的经历,尤其是她悄悄努力,然后惊艳了所有人的那段,语气中充满了自豪:“我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我的高光时刻还没到呢,高低整个大的!”
“不愧是我女儿,继续加油。”方珩的声音中满是骄傲。看着女儿如此乐观积极,他心中宽慰不少,但仍忍不住叮嘱:“有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爸爸,爸爸永远是你的底气。”
方好好把手机换到左手,抬起右手敬了个礼:“谢谢首长!”
挂断电话她扭头搜寻阿尔斯兰的身影,男人正牵着小黑往马厩走,方好好勒了缰绳跟上:“要回去了吗?”
阿尔斯兰推开栅栏:“回去给它们清理一下。”
方好好翻身下马,跟在他身后走进马厩的通道,语气轻快:“是要给它们洗澡吗?”
“不洗,天气太冷了,刷刷毛,清理下尘土就行。”
小黑和大白熟门熟路地钻进了各自的“小房间”。方好好也跟在大白身后,走进了它的隔间。
方方正正的铁栅栏里,空间刚好够大白转身,地上铺满了干草,食槽里还残留着一些谷料。
阿尔斯兰在外间整理工具,一双眼睛却始终关注着她的动向。见她几乎要站到大白的屁股后面了,才提高声量道:“不要轻易站到马儿身后,小心它踢你。”
听到声音,方好好往前挪了两步:“知道了,你不来教我吗?”
没有回音,但很快,他就走进了隔间。
瞧他两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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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好好问到:“刷子呢?”
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三把刷子,一一介绍道:“这个用来刷毛发,这个刷身体,这是金属马栉刷,用来清理硬毛刷上的灰尘。”说罢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软毛刷:“脸和腿要用这种软毛刷。”
方好好瞄了一眼他的衣服,忍不住调侃道:“你是哆啦A梦吗?这么小的口袋揣这么多东西。”
阿尔斯兰微微一愣,随即勾起一抹淡笑:“刷之前,先用手抚摸它的身体,检查一下是否有伤口。”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左手放到了大白的脖颈上,小麦色的手掌宽大、粗糙,同雪白的皮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修长的手指顺着脖颈一路抚向马背,分布在手背上的淡色青筋微微凸起,脉络分明,仿佛在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跳动。
察觉到她的眼神有些飘忽,阿尔斯兰收回了手臂:“别走神!”
方好好拉回思绪,点点头,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刷到肚子的时候要小心,有些马儿会觉得痒,如果是乌雅,可能会扭头咬你一口。”
“小东西这么凶呢。”
他点点头:“切记,不要随意的走到它的身后。”
她应声道:“知道了,我来试试吧。”
“好。”他将工具递给方好好,自己则站到一旁,陪着她一起给大白做清洁。或许是刷得舒服,大白竟然轻轻哼了两声。
方好好得意地拍了拍大白的脖子,笑道:“看吧看吧,跟着我不亏吧?我对你多好,待会儿再给你吃个小苹果。”
隔壁的小黑似乎等不及了,不停地发出喷鼻声,显得有些焦躁。
方好好高声安抚道:“别急呀,我一个一个来。”
阿尔斯兰这时插话道:“乌雅我来。”
“为什么?”
“你不方便。”
方好好追问:“为什么不方便?”
他没有再解释,只是转身拿起工具,径直走进了乌雅的马厩,血气方刚的小公马,哪里有玉骢那么温驯。
给大白清洁好皮毛后,方好好轻咳了两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看着这么白净,居然刷出来这么多灰尘。”
阿尔斯兰接过她手中的刷子,顺手塞进衣服口袋:“去洗手。”
“我答应给它们吃小苹果呢。”她抬眸看向阿尔斯兰:“你给我两颗小苹果呗。”
男人没有多言,转身走向外间,弯腰从桌子底下的塑料桶里掏出两颗苹果。两人分别将苹果递给乌雅和玉骢,看着两个小家伙津津有味地啃着水果,直到它们吃完,才一起离开了马厩。
水池里的水冷得刺骨,方好好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支护手霜,转头看向阿尔斯兰:“你要涂吗?”
男人瞥了一眼,摇了摇头:“我去看看扩建的进度。”
她点点头,转身朝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戴上了手套。寒风掠过她的脸颊,带着些许凉意。快要走到大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高大的身影仍旧伫立在屋檐之下,而目光恰好落在她的方向,深邃而专注。方好好心头微微一颤,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她抿了抿唇,像是藏住了一个小小的秘密,随后捂紧了衣服,快步跑出了马场。
18. 第 18 章
接下来的那周,方好好的主要工作就是为男女主角充当背景板。拍摄场景从教室到山头,再到冬窝子,辗转多处。
其中一场戏是她、沈爱玉和田雪三人打雪仗。按照剧本,她和田雪要一起向沈爱玉扔雪球,直到把沈爱玉“砸”得楚楚可怜时,恰拉坦加入战局,帮助沈爱玉反击她们俩。
田雪和沈爱玉同属一家公司,名气却远不及沈爱玉,所以戏里戏外都得让她几分。就连扔雪球时,田雪也不敢用力,生怕惹得沈爱玉不快。
廖导提醒了两次后,沈爱玉主动开口,语气温柔:“小雪,你就像好好那样,用力扔就行,没关系的。”
听到这话,方好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也能扯到我?她的“用力”完全是演出来的,根本没使多大劲儿。要不是现场所有摄像机都对准了她们三个,她真想对着沈爱玉翻个白眼。
田雪配合着沈爱玉的“演出”,面露难色的看向方好好。
方好好立刻故作亲昵的挽住了她的手臂,语气轻松:“爱玉敬业,你也不能真砸她呀。喏,像这样,用巧劲儿就行了,你看。”说着,她随手扔出一颗雪球,雪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轻轻落在沈爱玉身上:“看起来很用力,实际上一点儿也不疼!”
田雪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胳膊,试图挣脱,方好好却挽得更紧了些,转头看向沈爱玉,笑眯眯地问:“是吧,爱玉。”
沈爱玉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转而看向廖导:“廖导,咱们再来一条?”
“好,再来一条。”廖导点头应道,现场的气氛似乎在这一刻微妙地凝固了一瞬。
这场戏拍完后,方好好正式开启了“背景板”模式。为了抵御寒冷,她往前胸、后背、大腿各贴了两个暖宝宝,全副武装地走出木屋,活像个行走的暖宝宝展示架。
男女主角的对白不少,他们在前面深情对戏,方好好就牵着马儿在旁边默默等待。休息的间隙,她就掏出手机听听课,时间倒也过得飞快,一上午转眼就过去了。
中午,巴特开着他的五菱宏光来送午饭。方好好正双手环抱在胸前,饰演“故作深沉”的背景板。瞧见阿尔斯兰也在,她冲他抬了抬下巴,试图引起他的注意。然而,男人显然没空搭理她,一左一右抱着两个硕大的红色保温桶,直奔木屋而去。
阿尔斯兰来回跑了三趟,才终于把全剧组的午饭送进屋子。看他忙得满头大汗,连帽子都脱了,方好好下意识地撇了撇嘴。
最后一个镜头拍完,剧务招呼大家打饭。
阿尔斯兰和巴特正靠在五菱宏光旁边抽烟,方好好揣着手,慢悠悠地走下坡,走到他们面前:“你怎么来了?”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冲着木屋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是来送饭的。
方好好站在离他一米远的雪地里,调侃道:“你们老板肯定特烦人。”
巴特瞄了阿尔斯兰一眼,好奇地问:“为撒这么说?”
“你看啊,达吾勒又要当教练,又要养狗,还得出去收马;他呢,既要当教练,又要盯着扩建进度,还得兼职送饭。这简直是打一份工,干N份活儿啊!”
巴特听了,嘿嘿一笑,扭头望向阿尔斯兰,瞧他没什么反应,便用那带着浓重西北口音的疆普接话:“就似,烦求子的!”
方好好忍不住瞥了阿尔斯兰一眼,他周围这些人,不论是外貌还是口音,都带着浓厚的民族特色,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汉族人。可偏偏他,不论外貌还是口音都像是土生土长的汉族人,毫无违和感:“你是哈萨克族吗?”她终于问出了这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怎不似!我兄弟正经哈萨克族!”巴特掐了烟,抢答道。
“那...是混血?”她的目光在阿尔斯兰和巴特之间来回游移,试图从他们的脸上找到一些线索。
见状,巴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故意拖长了语调:“你似觉得他和我们长的不一样?我兄弟似帅,帅得不像我们这种糙汉子,对吧?”
“什么呀!”她飞快的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角:“我是觉得他普通话说的好,一点儿口音都没有,都快赶上我的了。”
巴特得意地摆摆手:“噢,我们桑过学的,普通话都嗦得标准。”
方好好和阿尔斯兰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撒?”
阿尔斯兰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掐灭烟头,拍了拍巴特的肩膀:“去给她打盒饭。”
巴特倒是很听他的话,二话不说就钻进木屋去了。方好好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笑了:“他还挺幽默。”
“上车吧。”说罢,他绕到驾驶座,轻轻拉开车门,启动引擎,打开了空调。
方好好迫不及待就钻进了副驾,虽然车内的温度还没完全升上来,但比起外头已经暖和的多了。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看了眼挂在后视镜上的佛牌——出入平安。
“没带外套吗?”他声音低沉,语气也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方好好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旧棉衣:“带了的,这是戏服,我的衣服放屋里了。”
“下午呢?还拍吗?”
她点点头:“下午还有两场。”
听到这话,阿尔斯兰默默伸出手把空调温度升高了一些;
其实,他和巴特早就到片场了。两人站在坡底,远远地看着她拍了半个多小时的戏。方好好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棉衣,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手里牵着一匹马,既没有台词,也没有镜头,就像是被这片场遗忘了一样。风吹过来的时候,她的衣角微微摆动,整个人显得格外单薄。
瞧阿尔斯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巴特忍不住咧嘴一笑,调侃道:“咋的,心疼了?”说完,他还特意跑去跟剧务打听了几句。这才知道,方好好已经在那儿站了快两个小时,连口水都没喝上。
“我看那几个人都有助理帮着拿衣服,你呢?你的助理呢?”
“你不用社交软件的吗?比如抖音、微博?”
男人摇头,他只看新闻。
方好好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没怎么见他玩过手机,那估计是真不知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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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事儿:“我...我多朴素一人啊,有什么事儿不能自己干的,不需要助理!”
正说着,巴特就端着饭盒跑回来了。
他熟练地钻进货箱,从两座之间将饭盒递给方好好:“给,满满的,岑热吃。”
方好好接过盒饭,道了声谢;这车是用来送货的,只前头两个座位,看巴特盘着腿坐在货箱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阿尔斯兰。
“不用管他,快吃吧。”阿尔斯兰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听到他的话,巴特嗯了一声。
随后车里就只剩下了她的咀嚼声和他们三个的呼吸声。
阿尔斯兰安静地坐在驾驶位上,目光淡然地看着远处的山峦,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方好好咬下最后一块排骨,抬头问道:“你们是要等大家吃完,收了保温桶才走吗?
巴特从车座之间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说:“我搜,他不收搜。”
方好好疑惑地“嗯”了一声,目光转向阿尔斯兰。
阿尔斯兰缓声道:“哈姆扎一家就住在山那头儿,我去给他们送点蔬菜还有煤炭。”
方好好思索了一下:“小胖墩儿?”
男人点头。
“他爸爸接下你老板的offer了?”
巴特一脸疑惑:“撒f儿?”
方好好一口米饭差点儿呛到,咳嗽了几声:“咳咳,水——”
阿尔斯兰伸手拉开扶手箱,从里头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撤回去的时候,方好好嗅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还混着一点儿…嗯…淡淡的木质香。
喝了几口水,方好好才缓过气来,笑着对巴特说:“巴特,你一直都这么幽默吗?”
“油默,咋油默了嘛!”
方好好忍俊不禁,继续问道:“我是想说,哈迪尔也到你们牧场工作了吗?现在和你们是同事了?”哈迪尔是小胖墩儿的爸爸。
阿尔斯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他怎么不住村里?”方好好有些不解,冬窝子到苏尔村还有一段距离,住在村子里不是更方便吗?
“他似马倌儿,住村子里咋放马。”巴特插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方好好嚼着青菜,等待着阿尔斯兰的进一步解释。
阿尔斯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马场的马匹会轮流出来野放,哈迪尔的工作是马倌儿,住在冬窝子更方便。”
“是因为马场的马厩不够用还是?”马场的环境和条件怎么看都比这儿好,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还要出来野放。
“成本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主要的还是自然放牧有利于马匹的健康,可以锻炼它们的耐力,增强肌肉量,还能提高奔跑速度。”
她点点头,盖上盒饭盖子,擦了擦嘴:“你什么时候去?”
男人看向她。
“我只剩两场戏了,估计个把小时就能结束。”
“想去?”
她点点头:“想看看真实的牧民生活。”
“好,我等你。”
19. 第 19 章
方好好返回片场的时候,那个叫王宏宇的摄影师似乎是在调试设备,瞧她自觉的拉了马儿出来,便将镜头对准了她:“方老师,怎么没看到你吃午饭?”
方好好微微颔首:“是在拍花絮吗?”
王宏宇点点头,将镜头移向了坡下:“那两位是方老师的朋友吗?”
方好好瞥了一眼正靠在五菱宏光上头的阿尔斯兰和巴特:“非剧组人员就不拍了吧,还是要尊重人家的肖像权。”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啊,方老师,我本来想如果是您的朋友,可以拍一下互动,展现一下您为了咱们这部戏不仅学习了马术,哈萨克语,还特意去融入当地居民,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
方好好感谢的点了点头,这个看上去憨憨厚厚的小伙子是个心细的人,发现她在自学哈萨克语后,就特意拍摄了素材放进花絮,平常的花絮采访也会暗戳戳的多给镜头,但明面上从不因为这些事情跟她瞎套近乎。
“怎么这两天没看到小珂呢?”小珂是花絮师,主要负责花絮的策划和剪辑。
“她感冒了,在村子里休息呢,我想着多录些素材,她用的上。”他耐心的解释道。
“行,那辛苦了。”
“那方老师,咱们拍摄一下和马儿的互动吧,给它喂喂草料之类的。我会尽量还原你为这部戏付出的努力的,让广大影迷了解到最真实的你。”
“好,谢谢你。”
下午两场戏拍摄得都很顺利,约莫个把小时,她这组就宣布了收工。
一下戏她就赶紧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悄摸溜到了坡下。
阿尔斯兰按照她的要求,把车停到了拐弯处,五分钟后,方好好就小跑着钻上了车,急切地催促道:“快走快走!”
阿尔斯兰低头,透过车窗看向车外,疑惑地问:“怎么了?”
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着后视镜扬了扬下巴:“大部队来了,再不走该被看到了。”
闻言,他眉心微皱:“不能被看到?”
“你先开车!”
听她提高了音量,男人这才发动引擎,一脚油门儿就开出去二里地,但心思仍停留在刚才那个问题上:“为什么不能被看到?”
方好好一时语塞,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如今名声不佳,要是被人拍到和他在一起,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叹了口气,语气略带无奈:“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好好开你的车。”说罢,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后座:“诶,巴特呢?”
“他跟剧组的车走了。”
等车子驶远,方好好就先从扶手箱里拿出了中午没喝完的水,沾湿纸巾轻轻擦去了脸上的深色粉底液,然后从包里掏出气垫和口红,稍稍补了补妆,看着化妆镜里重新容光焕发的自己,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松散开发髻,将海藻般的长发垂落到肩头。
翻过那座山头后,他们就驶出了公路,接下来的几公里全是土路,或者说是前车压出的车辙印,好在路面还算平整,不至于太过颠簸。
车窗之外,是一望无际的雪原,仿佛一片纯净的白色海洋。三月的阳光虽然温暖,但积雪仍未完全消融,大片的雪地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像是撒了一层细碎的钻石。偶有几棵矮树孤独地矗立在山头,枝桠上挂着零星的雪块,像是披着白色披风的守望者。
驶过雪地之后,路边开始变得颠簸。方好好伸长了脖子望向路面,是碎石块儿,山的这头儿积雪的边缘已经开始融化,裸露出斑驳的土地,黄褐色的泥土与白雪交织,形成一幅自然的拼图。
近处的山坡上已经开始出现成片的植物,虽然还是黄褐色,但明显多了几分生机。低矮的羊草从雪缝中探出头来,黄褐色的叶片虽小却坚韧,仿佛在宣告这片土地正渐渐苏醒。
偶然间,方好好觉得自己看到了花蕾,惊喜的问到:“这是花骨朵吗?”
阿尔斯兰瞄了一眼窗外:“是顶冰花,四月初就会到花期。”
“那是不是意味着春天要到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嗯,大概四月下旬起就会翻出新绿。”他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
“哇,前面有羊群诶!那个人你认识吗?他为什么跑这么远来放羊?”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看到花蕾要问他,看到矮树要问他,看到羊群也要问他。
她的语调轻快而雀跃,配上那件粉色的羽绒服,整个人看上去明媚又轻盈。男人下意识的收回视线,从扶手箱掏出一副墨镜戴上,随后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苏哈在放羊。”
羊群聚集在裸露的土地边缘,低头啃食着稀疏的草叶。苏哈骑着一匹棕色的马,悠闲地刷着手机。他身穿一件厚重的黑色棉衣,头戴一顶包耳帽,整个人显得格外臃肿。
阿尔斯兰摇下车窗,向他打了个招呼。
听到声音,苏哈放下手机,驾着马缓缓靠近:“*********。”作为一位老牧民,他还是更习惯用哈萨克语交流。
阿尔斯兰停下车,同他交谈了几句,说着说着哈苏突然跳下了马背,双手抓着车窗探进脑袋来看方好好,阿尔斯兰伸手将他的脑袋推了出去:“****。”随后,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他们才重新启程。
“你们刚聊什么了?”方好好好奇的问。
“苏哈说早上杀了羊,让晚上去他家吃饭。”
“那你去吗?”
他把着方向盘,瞥了她一眼:“想去?”
方好好确实有些心动。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充满了新奇,尤其是像苏哈这样仍然居住在冬窝子、坚持自然放牧的牧民。他们的生活方式与电影中的场景十分相似,这无疑是一个体验生活的好机会。
“你方便吗?”
“那就去。”
车开到小胖墩儿家门口时,小胖墩儿正和一只小黑狗在门口玩耍。两个小家伙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看到汽车,小胖墩儿立刻认出是他的阿兰叔叔来了,兴奋地朝屋里喊了一声,随即跑过来迎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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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叔叔。好好姐姐,你怎么来了!”看到方好好他显得格外高兴。
“来找你玩呀,你还没有开学吗?”
“我已经从幼儿园的大班毕业了!”他扬起那张圆乎乎的小脸儿,骄傲的回答。
方好好这才想起,他虽然看着高大,但实际上才六岁,还没到入学年龄。
这时,加娜尔从屋里走了出来,顺手用胸前的围裙擦了擦手:“好好,你也来了。”
“加娜尔,好久不见。”方好好同她挥了挥手。
加娜尔极热情的握住了她的手,还摸了摸她的手臂:“真漂亮!”
“谢谢,你们搬过来以后还适应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这里阿兰的房子,好着呢。”说完,加娜尔走向面包车。
阿尔斯兰打开货箱,递给她一大袋蔬菜。见状,小胖墩儿也跑过去帮忙,小黑狗跟在他身后,差点被他踩到,他接过阿尔斯兰带来的水果和零食,高兴得嘿嘿直笑。
等母子俩拎着东西进屋后,阿尔斯兰就从货箱的一角捡起了一双已经发黄的手套戴上,开始搬运煤炭。一共四娄煤,每一娄都到他大腿那么高,看他搬的并不轻松,方好好走到近旁:“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嗯,跟我进来。”
“好。”她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去那儿坐着,看着火。”
“哈?”看着火?火在火炉里烧得好好的,需要她看什么?
阿尔斯兰没多解释,转身就出了屋子,继续搬煤去了。
方好好搓了搓手,环顾了一下屋内。这是一间木屋,比湖边毡房要大得多,里屋、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屋子的正中央依旧是一个铁皮制的火炉,烟囱从屋顶高高伸出,炉火烧得正旺,整个房间都暖烘烘的。
小胖墩招呼了她到炕上坐:“好好姐,给你看看我画的画!”
炕上铺着大红色的毯子,墙上挂满了花毡,既美观又保暖。方好好脱下羽绒服,放到角落:“这是你的狗狗?”那是一幅用圆珠笔画的简笔画,虽然线条简单,但还是能分辨出是两条狗,只是整个画面涂得黑糊糊的,显得有些抽象。
“对,这是狗妈妈,这是我的旺旺。”
她抱着鼓励的心态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爸爸呢?不在家吗?”
“他出去放马了,我们晚上要去哈苏爷爷家里吃饭,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正好,我们也要去呢。”
小胖墩疑惑地看了眼正在搬煤的阿尔斯兰,问道:“你们已经结婚了吗?怎么没请我去参加婚礼?”
这是什么迷惑发言?
方好好顿时睁大了眼睛:“我们没有结婚啊,我和阿尔斯兰只是朋友。”说罢,她将目光移向男人。
“哦,你们还在耍朋友,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们没有耍朋友!”她急切的辩解到,再看男人,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从他们俩眼前飘过,继续搬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