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蹭龙气被冷面帝王盯上了》
1. 第 1 章
九月,秋高气爽,丰收的喜悦洋溢在大雍这片国土上。
大雍朝民风开放,不抑商,加上进城不需缴纳一文钱的门税,因而普通的百姓也喜欢逢开市就去城里摆摊赚点银钱。
这天郊外的老百姓一大早便出门想早早进城去占了个好摊位,但远远地就发现城门外大摆长龙。
往常只有一两个官兵在值守,然今儿却足足多了数倍不止,瞧着像是要戒严。
时间一点点过去,队伍人数仍旧没有减少,反而排得越发长了。
这下可就惹了争议,队伍之中生起喧闹声。
而在队伍的最后,数辆黑色马车缓缓驶来,瞧着像是一支车队。
这并稀奇,每年都会有不少商队往返于京都,稀奇的是中央这辆马车围得特别严实,看起来密不透风。
如今虽是九月,但酷暑难消,憋闷了一整个夏季,谁人都喜欢透透风,但这马车主人却反着来,实在古怪。
被堵在城门外的百姓百无聊赖,正新奇地盯着这支车队看。
突地一阵咳嗽声从马车内传出,听得出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还咳个不停,越咳越轻,隐隐有些虚弱。
同时还传来丫鬟担忧的声音。
顿时周遭百姓脸色就变了,原本拥挤的队伍硬生生让出了一条道。
见众人避之如虎的模样,柳荣连忙解释:“诸位别怕啊,这里头坐着的是我家小小姐,我家小小姐自幼体弱才这样……诶,怎么越说跑得越远啊?”
与他一同在外头驾车的还有春华这丫头,她天生力气大,是柳家特意寻摸来照顾小小姐明蓁的,她哪哪都好,老实本分又忠诚,唯独嘴笨,在一边也只能干着急。
这时前方马车走下来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瞧着像是管事的。
柳荣看到他顿时松了口气,眉眼带着讨好,“爹您来了,快跟大伙解释解释!”
柳荣是柳家的家生子,这管事模样的就是他亲爹,柳家家主心腹,此次来京都也是为了护送小小姐归家。
他瞪了一眼不着调的小儿子,这才冲周遭的百姓们拱拱手,“抱歉诸位,我儿顽劣,还请多多包涵。”
他落落大方的模样很像大家做派,这下有人敢说话了,询问道:“你们是行商之人吗?”
柳管事摇摇头,“实不相瞒,我等是奉家主的命令送小小姐归家,我家小小姐乃明府三小姐,小小姐她自幼体弱,江南那边气候宜人,遂留下来休养,如今长成,感念祖父,回来尽尽孝心。”
明这个姓氏少见,做官的更是只有御史大夫那一家了。
身份明了了,众人也显得客气多了,只是明府有三小姐吗?
有知情人解释道:“明大人现在这位夫人是继妻,前头还有一位,生有一子,其子惊才艳艳,娶妻柳氏,而后在外就任,治理水患时不幸身亡,听闻两夫妻有一女,想必便是这位小姐罢。”
听得旁人提及陈年往事,即便过去许久了,但再听闻还是难掩心底的哀伤,柳管事更是唯恐被马车里头的小小姐听到,连忙打断。
“诸位,我等许久不来京城,却不知守卫如此森严了?”
“你们也是碰巧了,唯独今日戒严。”有人开口解释道。
“哦?”柳管事朝人拱了拱手,询问道:“这是何故?”
“你们外乡人不知道,今日是诸位小郡王进京的日子,小郡王个个都是天之骄子,这不一碰上,谁也不肯让谁,加上生人多,怕有反贼浑水摸鱼,需得好好盘查,如此便堵在城门这了。”那人继续解释道。
柳管事虽身处江南小城,但诸位小郡王进京此事却是有所耳闻的。
大雍朝建朝已有一百余年,时有兴衰,当朝帝王雍渊帝继任前,南生水患,北降雪灾,中有毒害,可谓是多灾多难,然这一切都在雍渊帝即位后肃清,不仅如此他还推行各种改革。
他执政八年来,大雍朝境内海晏河清,时和岁丰,朝臣无一人不敬仰他,百姓人人歌颂他,直呼明君降世。
但兴许天妒英才,雍渊帝因数年前那场毒害而身患隐疾,至今未成婚,但君岂可无后?
幸而大雍皇室多有后辈,雍渊帝便打算从中选出一位优秀子弟当做储君培养。
这消息一传出去,各封地包括京都的皇室子弟都沸腾起来了。
这些日子陆续有皇室子弟从封地赶来,其中最为瞩目的自然是贤王之子和明王之子。
贤王和明王皆是当今天子的兄长,于血缘上天然领先于其他皇室子弟。
但作为对手,两位小郡王也时常看对方不顺眼,今儿也是赶巧了,竟是两人同时到达京都,两人都是天之骄子,在封地里都是被捧着的,如何能向对方低头?
倒是有人出建议比试比试,然这个提文试,那个提武试,谁都想比自己擅长的,这一下又绕进了死胡同。
彻底在城门外僵持住了。
那人叹了口气,“也不知何时能进城呢。”
外边的话,马车里都听见了,晴儿忍不住唾了一口:“这郡王什么太讨厌了!”
“晴儿不得无礼!”马车内正端坐着的妇人嗔道:“你这丫头向来说话就没个遮掩,从前还在柳州倒是无妨,只往后我们都呆在京都了,京都贵人多,你给我紧紧皮子,别给小小姐招惹了什么祸事来!”
妇人看起来三十上下,梳着妇人鬓,长相清秀,但打扮却显得老气些,而晴儿也唤她岚姑姑:“好姑姑,我错了。”
说罢她掌了掌自己的嘴,“我再也不敢了!”
“咳咳……”马车内里又响起细弱的咳嗽声,晴儿连忙跪在厚厚的褥子上,担忧道:“小小姐,闻了这味道还没好吗?”
她没忍住叹了口气:“若是当初能多偷咳咳……拿几件就好了。”
虽说这马车在外头看着是遮得严严实实,但并不显得昏暗,马车顶悬挂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足以照亮小小的马车内部。
夜明珠温润的光泽落下来,映得躺在被褥中央的人儿肌肤胜雪,冰肌玉骨。
她躺在那儿,身上盖在软被,怀里还抱着一件男子样式的白色里衣,小脸也掩在里头,只看得见如婴儿般肌肤莹润的侧脸。
明蓁又咳了咳,方才抬头看过来,露出的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
她看起来年岁尚小,但却生得花容月貌,雪肤桃腮,琼鼻樱唇,说一句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只可惜少女看起来有些瘦削,漂亮的脸蛋难掩病容,唇色粉粉,却是咳出来的。
她神情恹恹的,摇了摇头:“能拿一件已是幸事了,只可惜时间久远,咳咳上面的味道早便淡了……”
说着她有些脸红,毕竟捧着男人的贴身衣物嗅闻,这举动实在……孟浪,但她也没法子。
她自小体弱,三天两头就生病,走两步就喘,走五步就咳,动不动就晕倒吓坏一众人,且夜里浅眠,即便睡熟了还会惊醒,每每醒来总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那样喘不过气来。
为此外祖父外祖母不少带她求医问药,甚至求神拜佛,但皆无功而返。
十几年来,她早已认命,只是却有些对不住为她操劳的外祖父外祖母以及柳家众人,甚至还有早已逝去的爹爹娘亲,她害得大家一次又一次为她担惊受怕。
月前她大病初愈,当时恰逢庙会,外祖父外祖母不想她小小年纪便一直呆在府里,又见她精神头还算好,便想让她多出去走走,不敢想锻炼身体,只是想着让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大表哥也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她,而她也的确想出门走走,庙会当天便出了门,她们还特意避开了人群。
但没想到庙会上发生意外,听说有贼人抢钱,一闹起来大家都四散开,她们还是被波及到了。
人潮汹涌,她就如同浮萍般飘摇不定,猝不及防间一个人狠狠撞来,她脚一崴跌进了一个男人怀里。
她原本就体弱,风一吹就倒,更别提是被人狠狠撞来,她缓了一会方才抬头想跟男人说声抱歉,只是一抬头便撞入了一双冰冷的双眸。
男人有着一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但她却只记得那双冷冰冰的黑眸,仿佛要冻僵了,因而当接触到男人的身体涌进一股暖流时全然忘了。
她呐呐地向他道歉,男人却未置一词,漠然走开。
她看着他背影松了一口气,甚至暗暗期盼着以后都不要遇见这个男人。
但事与愿违。
她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异样的呢,想来便是回去途中没再喘气没再咳嗽难熬,但那会她并没有多想,直到一夜睡到第二天巳时,
柳家所有人都以为老天有眼,便连她也惊喜万分,但不过一天,夜半她又再次梦魇,身体里那股熟悉的桎梏感又回来了。
而她也终于想起庙会那日她撞到那男人怀里时仿佛有一股暖流沿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涌入她体内,暖洋洋的就像太阳一样很是舒服。
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只是人海茫茫,又从哪里去找这个男人呢?
幸而老天还是眷顾她的,当天大表哥回府还带了一位客人,这客人不是旁人,就是她撞到的那名男人。
只是男人同庙会那天有很大的差别,庙会那日他神情冷冰冰的,今日却同大表哥言笑晏晏,若不是那张出众的脸,她真以为自己认错了。
她犹豫再三,换上了丫鬟的衣裳前去奉茶。
她为了不被认出来,一直低着头,但沏茶的时候男人却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仿佛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
她一时慌乱,只匆匆用指尖轻触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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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他的手,恰恰抵上手背上那鼓起的青筋,仿佛还会跳动般滚烫炙热,她狼狈地跑走了。
但这也彻底验证了她心底的想法,当天夜里她同样好眠,直到清晨再度恢复寻常。
尝过健康身体的她又如何想回到过去?于是她找到大表哥想要打探那个男人的消息,然而却得知男人并非柳州人士,且明日就会离开柳州。
幸而她打探到了男人下榻的酒楼,当天夜里便去了,原是想光明正大地与他相商,却没想到出了点意外——
最后她顺走了男人一件贴身里衣,第一次干这事她心里颇为忐忑,因而没细看,待得回去后才发现衣角那有个暗金的纹样,那是五爪金龙,全天下只一人拥有,那便是当今圣上雍渊帝。
她竟招惹了那至高无上的帝王,可尽管很害怕,她还是抵不住心底的渴望,将小脸埋进男人里衣里,嗅着残留在衣服身上的龙涎香,她感觉浑身都流淌着暖流,好舒服,但也好羞耻。
一开始她没敢跟外祖父外祖母说,怕他们觉得自己孟浪,但衣服上的味道一日比一日淡,她的身体还是再度虚弱起来,最后她还是坦白了。
外祖父外祖母育有一子一女,当初小女儿要远嫁京都,两老还很不乐意,只是女婿是个好的,两人又情比金坚,无法只得答应。
但怎知几年后会听得女儿的死讯,两老一夜白头,赶去京都为女儿女婿操办葬礼,并把自娘胎里有弱症的外孙女抱回柳府亲自抚养。
外祖父外祖母怜惜她没了爹娘,还体弱多病,因而格外疼爱她,听闻此事后只是有些惊叹,却独独没有生气。
她说她想到京都来,外祖父外祖母知道她这么些年来过得痛苦,因而心底再不舍也没有流露出来,不仅操办行李,还让心腹柳管事护送她。
想到外祖父外祖母,明蓁忍不住抿抿唇,她好挂念他们。
至于明府里的祖父,她心情却淡淡的。
这些年来收到明府来信屈指可数,即便未曾谋面,她却也知明府乃至她那位位重权高的祖父对她并不上心。
不过她也并不伤心,若不是为了靠近那人治病,她这辈子都不会踏入京都一步。
想得出神,她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喉间的痒意止也止不住,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娇小的身子都在颤抖。
岚姑姑脸色一变,连忙扶住她,晴儿飞快转身去倒水,“岚姑姑,喂小小姐吃颗药吧!”
明蓁身子绵软无力,即便被岚姑姑抱在怀里身子也止不住往下滑,幸而咳嗽总算是止住了。
她眼角还淌着泪,苍白的脸蛋浮现着病态的潮红,漂亮却易碎,如同藏宝阁里精美珍贵的瓷娃娃般。
外头的春华听见动静再也忍不住探个脑袋进来,她看过来时,明蓁正撇着头一脸抗拒地看着岚姑姑手里的药,委屈道:“苦……”
按理她时常生病,吃药该是家常便饭的事,但她怕苦,从前为了外祖父外祖母不要担心自己,再苦再难喝她都忍了,只是如今在外,她却想任性些,这样每天喝药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
见她不肯喝药,岚姑姑急坏了,“诶呦,我的小祖宗啊,就当姑姑求您了!”
岚姑姑自小服侍在阿娘身边,两人情同姐妹,她一生未嫁,就是怕自己没了人照顾,明蓁睫毛轻颤,微微吸气,“好罢,我吃。”
这药是请了大夫特意制成药丸的模样,就是为了方便她随身携带,只是药性没那么强。
说来药丸和着水一同吞到肚子里,又如何会苦?说到底苦只是她的托词,她就是不愿再吃药了,她不想再夜里惊醒,不想再突如其来晕倒,不想再看见身边亲近之人为她担惊受怕的模样了!
长长的队伍还是停滞不前,看起来没有尽头般,春华一心挂记着小小姐,不禁向柳管事提议道:“柳管事,小小姐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身子早就受不住,城门近在咫尺,却被困在这儿,不若我等绕过人群去,看能否找个法子早点进去,不然耗在这儿,小姐的身体也熬不住啊!”
马车里头的晴儿听闻也冒出个头来,“到时候就让我来求求官差大人给我们通融通融,若不济再搬出明家老爷子的名头,好歹他老人家也是个大官啊,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晴儿说得也没错,明老爷子不至于连亲生的孙女都不管,但她到底还是年轻,想得不够长远,即便官差大人肯通融,就怕他们此举会得罪这些小郡王,小小姐日后可是要留在京都生活的。
他还在犹豫不决,里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晴儿回头看去,脸色大变,“小小姐晕过去了!”
就在这当口,队伍前头突然响起喧哗声,紧接着人群跪了一地。
骑着神骏的麒麟卫前来传圣上口谕:“责令几位小郡王速速进宫觐见!”
2. 第 2 章
明府在五年前就搬迁了,新的府邸是当今圣上赐下的。
当初雍渊帝即位,明世隐也是出了好大一份力气,因而备受雍渊帝器重。
新府邸是六进的院子,亭台楼阁,花园流水假山,处处精雕细琢。
但叫高氏最为满意的却是里头有一座花房,有了花房,便是寒冷的冬天也能种花,为此她不少邀请各位夫人前来赏花,加深了交情,还在其中谋得了不少好处。
花房旁有一座小院,名瑶台院,大孙女明湘求了她许久想要搬进这里,她一直没松口,谁成想明世隐一开口便让明蓁住进这里,还让她派人仔细收拾好。
她养尊处优许久,又是长辈,如今却还得为一个小丫头操心,高氏憋屈不已。
这死丫头当年就病怏怏的,一副随时要噶的样子,却没想到命这么硬,硬是活到了今日。
活着就活着罢,缘何还要回来?
一回想起明世隐看到柳州来信后眼底冒出的喜意,高氏便觉得心烦意乱,若不是怕被发现,这封信她就该毁掉的!
不过也无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
这日一大早高氏领着府中人,摆足了架势,像是要给刚回府的明蓁一个下马威。
只是等了许久,却始终没等到明蓁的身影,坐得她腰酸背痛,底下的明湘也忍不住抱怨:“祖母,怎么这般久马车还没到啊?莫非她想给我们摆架子?”
明蓁的爹明元稹虽是长子,成婚虽早,生子却晚,后面的明家老二明元洵娶妻表妹小高氏,生下长女明湘,此外,二人还有一子明辉,明辉年纪小,坐不住,小高氏便让乳母带他到外边玩了。
所以明湘是明家第一个孙辈,自小备受宠爱,连祖父明世隐都对她多有偏宠,因而性子十分娇纵,不过平常她也不敢这般说话,今日却是祖父不在她才敢如此。
“湘儿。”小高氏嗔了她一眼,却是舍不得骂她,“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呢?”
她看向高氏,“娘,不如派个人去城门看看吧。”
说着她又看向对面的妯娌周氏,皮笑肉不笑道:“三弟妹你觉得呢?”
周氏长相清秀,算不得好看,但甚在年轻,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她是礼部尚书的小女儿,很是受宠,嫁来明家也算是下嫁了,毕竟明家老三除了那张脸,能力平平。
但恰巧周氏就是看脸之人,当初一眼相中明元泰,求了父亲几日终得所尝。
幸而明元泰虽然能力平平,却也是爱护妻子的人,而高氏也碍于三儿媳强大的娘家,对三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而三房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周氏跟小高氏并无太大的矛盾,毕竟掌家权还被高氏牢牢抓在手中。
但小高氏却看不得她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说来她日子并不好过,高氏不仅是她婆婆还是她姑姑,所以平日里她多要侍奉左右,不得空闲,远远比不得周氏,因而多有怨言。
周氏并不笨,只不过小高氏都是暗戳戳的,并未真正犯到她头上,这不痛不痒的,她实在懒得理会,闻言敷衍道:“嫂子说得是。”
底下两个儿媳妇都这样说了,高氏只得派人前去。
明蓁头一次回来,按理是该派个人去接应的,但高氏不喜她,还想着给她一个下马威,因而才没派人去,让众人干等了一早上。
高氏脸色很是难看,心头给明蓁记上了一笔。
又等了会,派出去的小厮急匆匆赶了回来。
明湘第一个坐不住,“她人呢?怎么不见她人?”
她问得毫不客气,小厮退后了几步,而后摆摆手道:“大小姐,奴才没见着三小姐。”
没等小主子质问,他解释道:“今日是各处封地小郡王进京的日子,城门戒严,到现在都没人能进来,三小姐应是被堵在城门外了。”
小郡王进京一事,明家自然也知晓,甚至高氏以及二房都存着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因而在听闻小厮的话后,明湘眼睛骤然亮起。
小高氏一把按住她,冲她摇摇头,明湘不情不愿,但对面四妹妹明溪都朝她看过来,她不禁冷哼了一声,却是安分了下来。
明溪见她如此,冲她做了个鬼脸,她在明家虽不如明湘受宠,但尚书外祖却对她偏爱有加,因而她一点也不怵她。
两人私底下常常较劲,可惜她没有帮手,经常落败。
明溪冷眼看着被她挑衅后气急败坏的明湘冲身后看起来年岁一样大的明芷撒气。
明芷是二房姨娘所生,没多久姨娘病逝,小小的她就落到了小高氏手里,小高氏同姨娘不对付,明芷在她手上自然落不到好。
从前明溪看不惯还曾帮过明芷,但明芷不领情便罢了,还反过来跟明湘一同对付她。
从这时起明溪收起了她那一幅菩萨心肠,不再烂好心,而且她很好奇今日回府的三姐姐明蓁是否也如明芷一样?
反正这次明溪是不打算出头了。
高氏坐在上首看着底下小辈们的小动作,掀了掀眼皮,“既是被耽误了,那再等等。”
祖母/婆婆既然发话了,小高氏等人即便心底不情愿,嘴上也应是。
这次多派了些人手前去,打探消息便传回来,当然高氏却不是为了明蓁,而是想收集来京小郡王的消息。
“禀报老夫人,小郡王们想着比试来决定进城顺序,但阳郡王要比文,煊郡王要比武,二人意见不合,又吵起来了!”
“报!方才麒麟卫来传陛下口谕,令各位小郡王速速觐见!”
高氏塌下去的背又挺直了,一副当家主母的庄重威严模样,然而小厮匆匆来报:“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高氏身边的程嬷嬷大声训斥道:“狗奴才,怎么说话的!”
小厮擦了擦额角的汗,哆嗦道:“是……是三小姐不好了,三小姐她……她晕过去了!”
起先高氏真以为明蓁不好了,谁知只是晕过去,她挥了挥手帕,心中暗道:晦气!
明世隐就是此时回来的,小郡王进宫觐见,他得了旨意先行出宫了。
一进家门便听闻多年不见的孙女晕倒了,心下便是一紧,连忙往瑶台院走去,脚步快得身后的小厮都跟不上。
瑶台院这儿围了不少人,只是大多都是看热闹的,高氏等人更是隔着老远看着岚姑姑她们围着明蓁忙活,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明世隐匆匆赶来时,高氏先是一怔,然后脸色一变,挤走岚姑姑,握着昏迷不醒的明蓁的小手,一副颇为担忧的样子,“诶,我那可怜的孙女啊……”
装模作样的她一抬头,恰好看清了明蓁的模样,娇娇小小的人儿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胸口轻轻起伏着,小脸苍白,精致又脆弱,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明元稹和其妻柳芍长相都不差,男俊女美,生出来的孩子必然也不会差,但高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那个病恹恹的孩子竟会出落得如此绝色。
她脸色有些僵硬,捏着明蓁小手的手不自觉用力,昏迷的人儿疼得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明世隐进来,围在床榻边的晴儿和春华侧了侧身子,明家一众人也得以看清了明蓁的模样。
不同于高氏的僵硬,明湘是嫉妒,小高氏是不敢置信,而明溪等人则是震惊。
明世隐身前是双亲俱亡如今昏迷不醒的孙女,而身后是脸色各异的血亲。
“明老爷。”岚姑姑朝他福了福身。
如今不是追问的时候,明世隐摆摆手,看向高氏,“可让府医来瞧了?”
高氏不至于那般蠢,第一天回来的继孙女病倒,她若不给就医,怕是传出去她名声就要毁了。
因而在明蓁进府的第一时间就请了府医来为其诊治,明蓁是路上进了风,有些风寒,但最主要是路途劳累,加上体弱,所以才会晕倒。
她在马车那会吃了药的,但也不知是身体没抗住还是如何,一股脑吐出来还晕倒了。
府医前来把脉,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摇摇头,表示自己只能开副治风寒的药方子,旁的却是没办法了。
床榻上的人儿轻轻咳了几声,那声音虚弱得就跟刚出生的猫崽一样,而后她缓缓睁开眼望向站在自己面前一头白发明显年事已高的男人,“您是……”
明世隐见孙女睁开眼睛,心下一阵激动,连忙回道:“粥粥,我是祖父!”
“祖父……”明蓁眨了眨眼轻轻喊了一声,随后力不竭两眼一闭又晕过去了。
明世隐就眼睁睁地看着,原本铁骨铮铮的人眼眶登时红了。
岚姑姑也有些鼻酸,粥粥是明蓁小名,还是柳芍在世取的,柳家人一直这样叫她,但明家,明蓁却是许久不曾回来了,却没想到明世隐这个祖父还记得。
看来明世隐也不是对明蓁这个孙女没有感情的。
岚姑姑抬手拭了拭泪,声音哽咽道:“明老爷,小小姐这是顽疾,这些年来看过不少大夫了……”
明世隐嚯地起身,“我去请太医!”
按明世隐的官阶完全可以递个牌子让下人去请,然他担心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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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太医医术不够精湛,便自己亲自来求。
出宫时他是坐着马车的,再度入宫却是骑马,还是急匆匆的模样。
今日守宫门的中尉周庭同他有几分交情,接过他手上的缰绳问道:“明大人莫非落了东西在宫里?”
明世隐摇了摇头,脸色不佳,“我那三孙女昏迷不醒,老夫前来请高太医。”
周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明府是有一位三小姐的,只是幼时便去了江南外祖家。
明世隐在外人眼中可是个严肃古板之人,没想到也会因为孙女生病而前来求医,只怕病得很严重吧?
“高太医脾气向来古怪,但若是陛下有令,他也不敢不从。”周庭提点了一句,随后关切道:“令家三千金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明世隐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闻言叹了声:“唉,我家孙女自小体弱,所以幼时便寄养在江南外祖家,江南气候宜人,对她身体好,这么多年亲家也没少为她寻医问药,但……不提也罢,此次回京路途劳累,她原就身弱,刚到城门便撑不住晕过去了……”
说到这儿,他脸色更难看了,但却未发一言,周庭有些奇怪,但没发问,最后提醒了一句:“方才小郡王们堵在城门外影响来往百姓,更甚至赌斗,陛下大怒,如今他们还在太和殿门庭前跪着呢。”
百官上朝都要经过太和殿门庭,来来往往的宫侍宫娥也极多,受罚事小,面子里子丢光了才事大。
周庭都觉得这些小郡王可怜了,小小年纪性子冲动些也正常,在他看来陛下罚得有些重了。
幸亏明世隐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不然怕是得怼他一顿。
刚走进来,明世隐远远地就看见平日里高傲不可一世的小郡王们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看着颇为可怜。
明世隐走过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他们能有他的粥粥可怜?
若不是他们,粥粥的马车又岂会堵在城门外进不来?若不是被堵在城门外,粥粥又如何会坚持不住晕倒?
许久不见亲孙女的明世隐怒火中烧,将一切都怪罪到了这群小郡王身上。
他脸色不善,像极了每次要参谁一笔的神情,不禁让楚九年暗道究竟是哪个倒霉蛋又被御史大人给盯上了?
然他心底如何想,面上却永远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扬了扬拂尘,“明大人可是要见陛下?”
明世隐朝他拱了拱手,“楚总管,老臣却是有要事拜见陛下!”
太和殿历来是大雍朝百官上朝的地方,内里庄重肃穆,六根高大的蟠龙柱矗立在大殿两侧,仰望殿顶,是雕刻精美的藻井,中央是一条栩栩如生威严霸气的蟠龙。①
目光拾级而上,那便是俯视众生高高在上的龙椅,年轻高大的帝王垂首,“爱卿有何事?”
隔着十二旒,看不清帝王的面容,但明世隐也无意窥探。
他跪在地上,哀痛道:“陛下,老臣前来拜见为了请高太医去为我孙女看病。
我那可怜的孙女自小体弱,许久不曾回京,此次回京路途遥远,更为糟糕的是将将入城时遇见小郡王们,被堵在城门外进不得,她没撑住,晕过去了,到现在都未醒来!”
说到这儿,他大声痛斥道:“且不论我家孙女,诸位小郡王为了一己之私堵在城门外,累得一众百姓也无法入城,简直不成体统!丢尽了皇室脸面!这样心里没有百姓的如何当得储君?如何让百姓信服,如何让朝野上下信服!”
明世隐真的是是气急了,说到后面声音越发尖锐,一时间大殿内气氛有些凝滞。
楚九年在心中暗暗称奇,往常御史大人再如何愤怒也不会失去理智,如今倒是顾不上了,看来他很是宝贝这刚回来的孙女啊。
少顷,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楚九年等会你去请高太医,让他随明大人走一趟。”
年轻高大的帝王靠坐在龙椅上,骨节分明的大手轻叩了叩椅背,声音淡淡的,“至于这些不成器的,便罚他们多跪一个时辰。
此外,告诉他们,明日朕设考核,通过了才有资格留在上京。”
如今虽是秋日,但在太阳下站一个时辰并不好受,更别提还是跪着的,这一群小郡王们平日里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加上原先就罚的一个时辰,跪上两个时辰绝对要脱掉一层皮,最为重要的是明日他们还得考核!
听到传话的小郡王们简直天都要塌了,一个个如丧考妣。
为首的两位少年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双双撇开头,“哼!”
3. 第 3 章
雍渊帝不仅让楚九年去请高太医,还赐下了不少人参燕窝之类品相极佳的药材,当做是补偿。
当明世隐带着高太医还有流水的赏赐回来时,高氏脸色都变了。
明湘黏到明世隐身边,撒娇道:“祖父,您回来了?陛下怎么赐下这么多东西啊?”
燕窝这些补品便不必说了,只说这人参之类的药材,这品相这年份,在外面买都买不着,更何况数量还不少,若是能分得一两根,不说以后有个万一能用上,还能做做人情呢。
小高氏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给明湘使了个眼色,只可惜明湘满心满眼都在那燕窝上,听说皇宫里有一种燕窝滋补养颜,美白美容效果极佳,吃下后当天就能看到效果。
明湘伸手抱住明世隐胳膊,一脸娇憨道:“祖父,我想吃燕窝。”
明世隐脸色一下子冷下来,他知晓这个大孙女自小被家里宠得骄矜,但如今粥粥昏迷不醒,她却还有心思惦记着那劳什子燕窝?
他从明湘手中抽出胳膊,丝毫不客气,“这是陛下给粥粥的补偿,她身子娇弱,合该好好补补!”
明湘还是第一次被自家祖父这样落面子,脸一下子就白了。
但明世隐这会没功夫理会她,他朝高太医拱了拱手,“劳烦高太医为粥粥诊治。”
高太医身材矮小头发花白,因为其性格古怪执拗,在太医里很是受同僚排挤,默默无闻,直到数年前,那会上京五毒片盛行,还是他发现其毒性并跪到太和殿前请求先皇下旨禁掉,只可惜无人信他,除了还是皇子的雍渊帝。
所以唯有雍渊帝才可让他听令,不然他都是随心所欲出诊。
听了明世隐的话,高太医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径直朝拔步床走去。
岚姑姑见高太医前来,帮忙捋起明蓁袖口,衣衫滑落,露出一截白得发光的皓腕,只是那光滑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圈红痕。
明蓁皮肤嫩,从小磕到碰到都容易留痕,再加上岚姑姑的心思都放在小小姐的病上,也没多想。
高太医依旧沉默不言,周围人自然也不好出声,倒是明湘想闹脾气,却是被高氏警告地看了一眼。
先是问祖父要燕窝被拒,后又被祖母警告,明湘何时受过这样的气,甩开明芷的手就往外跑。
这丫头!
小高氏无奈,却也没办法,只冲明芷递了个眼色。
明芷向来听嫡母的话,当即追上去。
这一幕都被明溪看在眼里,她眼底闪过一抹嘲弄,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明湘跑出来后发泄般折了刚栽下的桂花树,还踹了两盆开得正艳的菊花。
“不过一个贱皮子,装模作样的,一回来就让祖父偏心于她,这也罢了,祖母竟也凶我!”
她当真是气急了,什么胡言乱语都说出来了,这还在人家院中呢,明芷担心被有心人听见,忙道:“姐姐,三妹妹也是刚回来,祖父祖母许久未见才这般,在他们心里肯定是更为疼爱你的。”
明芷劝了许久,明湘总算冷静下来,她冷哼一声:“那些个东西,我也不稀罕!”
明芷当即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小高氏身边的丫鬟就寻来了,两姐妹携手回去了。
待得她们走后,柱子后的柳荣才现身,看着两人的背影,他浓眉狠狠皱起,这高门大户的小娘子心思竟如此狭隘的吗?
刚刚有一瞬间他是想冲出去对峙的,但这里是明府不是柳府,他只得忍耐下来。
看来往后明府的日子不会很平静啊,这事得跟岚姑姑还有他爹说说。
至于小小姐,这些烦心事自然不能让她跟着操心。
这边屋里高太医正在给明蓁诊脉,他脸色有些古怪,仔细看了一眼明蓁的面相,心下惊了惊。
“怎么样?”明世隐没忍住询问道。
高太医这下倒是回他的话了,“极阴之体,先天不足,无药可医。”
十二个字,仿佛定了生死。
明世隐一下子就心凉了,唯独身后的高氏忍不住露出些喜意。
岚姑姑也大受打击,但这么多年了,她都有些习惯了,她掩了掩眼角,哽咽道:“高太医您是太医,医术高明,还为陛下治病,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对啊!”明世隐急道:“还请高太医指点指点,只要能给粥粥治好,要老夫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高太医看向他,代价?
你们给不起,就算给得起,人家也不见得会搭理你,那人的性子可是比他还要古怪。
高太医摇头,仍是道:“无药可医。”
明世隐身形微晃,原本高大的背影看起来竟有些佝偻了。
“不过……”高太医慢悠悠道。
明世隐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急急询问:“不过什么?”
“无药可医,但性命却是无忧的,一直养着也能活个三四十年。”他转身提笔。
仔细一看,鹿茸,菟丝子当归,还有人参之类的……这些都是熟知的,但价格昂贵,有些却闻所未闻。
高太医吹干笔墨,道:“此是补阳的,此补气血的,还有这是治风寒的,时间到了她自然会醒过来。”
明世隐接过药方子,感激不尽道:“多谢高太医!”
他高兴的神情不似作伪,同朝堂上冷面端肃的御史大人简直般若两人。
高太医有些讶异,想了想,他提点了一句,“你若得空可以带她多去皇宫周边转转,皇宫龙气萦绕,对她身体有裨益。”
他声音不大,只有身前的明世隐跟岚姑姑听见了。
明世隐心中疑惑,唯岚姑姑神情一震,险些没控制住流露出来。
高太医察觉到,看了她一眼,不过没说什么。
高太医离开后,岚姑姑便接了药方子让晴儿和春华去煎药,旁的人她都不放心。
小高氏等人见没自己什么事,都一一告退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明世隐仍旧坐在床边似乎想守着等明蓁醒来,高氏看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老爷接连奔波一天也累了,不若先下去休息休息,等会明蓁醒了,妾身才派人去请你过来。”
明世隐的确有些疲惫,心情更是大起大落,但看着粥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苍白的小脸紧闭的双眸,他就无比心痛,哪舍得此时离开。
“不必,我等着粥粥醒来,你若是累了,便先回去吧。”
高氏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是想走,但他不走,她又怎敢走?
无法,高氏也只得留下,只是目光偶尔瞥向明蓁那儿时极为不善,她动作隐蔽,再则旁人也想不到她会针对一个刚回来还生着病的小姑娘,因而也没人发现。
瑶台院的摆设是她一手布置的,按着上京小姑娘的喜好,让人挑不出错处来,但这只是明面上,若是住下后就会发现有很多小毛病,譬如这看起来价格昂贵的黄梨花木做的椅子,是高氏贪图便宜买的。
那工匠没做好,椅脚做的一高一低的,坐上一会还好,坐久了就不行了。
更别提高氏为了保持贵妇人仪态,坐得更是累人,再则她今天还坐了一整天就为了给明蓁一个下马威,谁成想下马威没下成,还累得守一天。
高氏屁股都坐麻了,晴儿终于煎好药回来了,也恰逢此时,躺在床上的明蓁悠悠转醒。
“小小姐!”
“粥粥!”明世隐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此时屋外天已暗下来,但烛火明亮,明蓁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头发花白,但双眸很亮,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见自己醒来眼底是藏不住的惊喜和关切。
她有些印象,刚刚她醒过一次,也是这人守在她床边,他说自己是她祖父。
“祖……咳咳!”她甫一开口,便连声咳嗽,惊得明世隐一下子站起来。
“粥粥,莫说话莫说话!”堂堂御史大人有朝一日竟会手足无措起来,他眼眶微红,“祖父知晓你的心意,莫急。”
岚姑姑上前扶起明蓁,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小小姐,还是先喝药吧。”
“对对付!”明世隐接过晴儿手中的汤药,“粥粥,这是宫里高太医开的药方子,你喝了很快就能好起来。”
明蓁抬眸,太医?
岚姑姑点了点头,“老爷见你昏迷不醒,便入宫求了陛下,高太医医术高明,但只听陛下的吩咐。”
没想到自己晕过去的时候,祖父竟为自己做了这些,明蓁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毕竟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祖父并不待见她……
明世隐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而且他竟知道自己的乳名,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还在柳州的外祖父外祖母,明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软声道:“多谢祖父为粥粥求医。”
小姑娘刚刚咳嗽完,眼底冒出泪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当真是心都要化了。
明世隐也不只有明蓁一个孙女,但明蓁太乖了,身世可怜,加上体弱多病,又许久不见,他心中的天平一再倾斜。
“粥粥先喝药。”
明蓁看着乌漆麻黑的汤药,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她还是不想喝,但她也不想祖父为她担忧,最终还是乖乖喝掉了。
岚姑姑见她肯喝药,不禁松了口气。
这当口,高氏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脸和蔼地看着明蓁,“明蓁,你可还记得我?我是你祖母啊。”
她突然来说这么一句话,不止明蓁,旁的人也有些怔愣。
尤其是明世隐,他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禁插嘴道:“对,这是你继祖母,日后祖父不在府上,你便找你继祖母。”
一声继祖母,高氏脸色都变得铁青,她猛地握紧拳头,尖锐的指甲钳入掌心,渗出一丝丝血迹。
她反应太大,明世隐又如何没看见,但在这上面,他并不想妥协,只当做没看见。
说实话,便是明世隐不出声,明蓁也不打算喊高氏为祖母的,但明世隐这般说,也是遂了她的意,见高氏脸色扭曲,她竟有些说不出的开心。
她垂眸,掩去眸底的笑意,轻唤:“明蓁见过继祖母。”
她虽刚醒来,但喝的药有安神助眠的作用,很快又困了,脸上的疲惫掩饰不住。
明世隐心疼她,叮嘱她好好休息便同高氏离开了。
明蓁原还想好好询问一下岚姑姑关于皇宫的事,但精神实在不济,只得作罢。
见她熟睡,岚姑姑熄了烛,只留下一盏。
敲门声响起,柳荣走进来,“岚姑姑,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说罢他便将今日在假山听到的都说了出来,甚至他还委婉了些,毕竟明湘说的是他家小小姐,这些词形容他家小小姐当真是泼脏水!
岚姑姑脸一下子就沉下来,春华憋红了脸一副要去干架的模样,晴儿性子最为火爆,当即呸了一口,“什么高门高女,分明是小鸡肚肠在背后说人坏话的阴险小人!”
柳荣无比赞同,“我将此事也跟我爹说了,他让我们好好提防,要小心府中的每一个人,包括明老爷!”
“哦,对了,我爹打算多留几个人手,日后用人也不必用明府的。”
柳管事颇为未雨绸缪,岚姑姑心中松了松,叮嘱了几句将她们打发了。
回京的第一天,有惊无险。
明蓁天明才醒,还是渴醒的。
岚姑姑扶着她坐起来,“小小姐,喝点冰糖雪梨水,晴儿刚炖好的。”
瑶台院有个小厨房,炖点东西很是方便,更别提明蓁几乎天天都要喝药。
雪梨性寒,但少喝些无妨,岚姑姑昨日请教过高太医了。
明蓁执着白玉小勺,小口小口抿着甜甜的雪梨水,虽然发丝微乱,但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比昨日要好上太多。
一路上几乎都是躺的,昨天也睡了一天,明蓁身子疲乏,便想起身走走,刚一动作,身上的锦被滑落,连带着被窝里头那件被她抱了一晚上睡觉的男式里衣露了出来。
明蓁伸手,纤细白嫩的指尖勾起,低头轻嗅,鼻翼间皆是甜香和微苦的药香,没有那人身上一点味道了。
不能用了,实在可惜。
想了想,明蓁让岚姑姑洗完晾干再收好。
瑶台院临着花房,高氏也嫌麻烦,索性便从花房里搬了不少花出来,因而这院里姹紫千红的,甚是好看。
秋日的阳光并不算炽热,微风徐徐,坐在院中看着景,吹着风,舒坦极了。
明蓁渐渐阖上双眸,恬静的睡颜比身旁的花儿还娇,甚至还有蝴蝶在她身侧盘旋。
晴儿走进来的脚步都轻了,唯恐惊扰了这如梦似幻的一幕。
“出什么事了?”岚姑姑低声询问,晴儿这才回神,低声道:“岚姑姑,方才我打听到今日陛下在宫中考核小郡王,此事在京中传遍了,传得沸沸扬扬,家中有能耐的自己进宫去了,没能耐的也攀了关系去,至于我们府上,大小姐二小姐和四小姐听闻消息也都动身去了。”
明世隐乃从三品御史大夫,身为他的亲属执其玉牌便可入宫。
今日这场明面上是叫考核,实际上却是选拔,从一众天之骄子中选出储君,储君关系重大,自然会有许多人关注。
但大多人都是存了小心思的,譬如想提前押宝。
岚姑姑心中清楚得很,不过这些都跟她们没什么关系,她们不关注什么小郡王,但她们还是得进宫去,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不然往后想要见那人一面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而明蓁的身体却等不得。
尽管想让明蓁多睡会,但岚姑姑还是狠了狠心将她摇醒,“小小姐,醒醒。”
明蓁睁开双眸,眸底还有些迷茫,她掩了掩嘴角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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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花,声音娇憨软糯,“怎么啦?”
岚姑姑看得心下一软,给她捋了捋散乱的碎发,柔声道:“今日陛下在宫中考核诸郡王,府中三位小姐都去了……”
没等岚姑姑说完,明蓁困顿的脑袋霎时清醒,双眸也亮起,“去!”
她说罢便起身,然动作太大,眼前一黑险些往一边栽去,岚姑姑连忙去扶的。
“哎呦,我的小姑娘奶奶,您小心些啊!”
明蓁吐了吐舌,脸颊浮起一层薄粉,看起来气色还不错,但岚姑姑心知这是一时的,若要时时刻刻都这样,唯有靠近那人。
虽然高太医说明蓁还能活三四十年,但拖着这么个病怏怏的身体,每天都要喝那苦涩的汤药,夜里时常梦魇。
太痛苦了这样的日子。
有时岚姑姑都害怕小小姐再也受不了而自寻短见,便是她自己,也不敢说能坚持下来。
所以如果有办法能化解这样的痛苦,岚姑姑无论如何都要替自家小小姐争取。
但她们要入宫也不是件容易事,明世隐头一个不同意。
“粥粥你身子还未养好,怎能出去?”他苦口婆心的,“乖孩子,等你病好了,祖父带你去郊外的白云寺玩。”
明蓁来之前就知晓明世隐不会同意,便是从前她在柳州想出门,外祖父外祖母也是这样,但她一点也不气馁,对疼爱自己的长辈,她向来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松口。
她眉眼轻垂,“我知祖父也是为了粥粥好,但粥粥许久不曾出门游玩了,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都进宫去了……我……我还不知道皇宫长什么样呢……”
她声音怯怯的,说到这儿还抬起袖子,似乎在偷偷擦眼泪一般,好不可怜。
不说明世隐,连一直看着她长大的岚姑姑都受不得了。
从小她的小小姐就不能像寻常姑娘那样玩那样闹,只能安静地养着。
岚姑姑永远也不会忘记小小的人儿安静地坐在一边,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外面别的小姑娘玩闹,眼底满是憧憬和艳羡。
那么小小团的一个人儿还会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哒,以后我好了也能跟她们一起玩啦~”
想到这儿,岚姑姑险些没绷住,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与明蓁一同求明世隐,“老爷,小小姐常年呆在府中,极少出门,如今她想出去,您便允了她吧!”
说着她走进一步压低声音道:“您可还记得昨儿高太医所说的?”
是嘞,昨儿高太医是有说过让他有空就带粥粥多去皇宫走走,说是皇宫有那什么龙气,对粥粥身体有裨益。
明世隐是不大信这些的,但就算是迷信,为了粥粥,他也得照着做,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粥粥自己也想出门走走,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好罢。”明世隐妥协道:“祖父陪你去。”
明蓁眼睛一亮,哪有半点委屈的样子,她冲他咧嘴笑,嘴角露出个小梨涡,“祖父您真好~”
明世隐并未生气,大手揉了揉她脑袋,宠溺道:“你这小滑头!”
今日考核分为两场,上午场是文试,这没什么好看的,明世隐认为养精储蓄再出门看下午场的武试更好。
明蓁的确身体还没好全,因而也没什么意见。
蹴鞠在前朝就盛行,直到如今,不止坊间,连达官贵人间也爱玩。
踢蹴鞠不仅考验人的体力还有队友之间的协调能力,因而备受书院喜爱,所以大雍朝不说人人都会,但起码大部分人都会。
今日下午这场武试便是踢蹴鞠,因而更多人前来凑热闹了。
晴儿放下窗帷,手舞足蹈地同明蓁说起外面的新奇事,“小小姐,那宫门好生气派,我抬头看好似跟天一样高!”
她说话极为夸张,碰巧此时马车停下,守宫门侍卫按例前来检查,恰好是同明世隐有交情的周庭。
周庭刚想笑话,却被安安静静坐在那的明蓁给吸引了目光。
明明她戴着帷帽,看不太清样貌,但却让人挪不开目光,一袭粉白色襦裙,姿态优雅从容,整个人仿佛会发光一样。
有那么一刹那,周庭还以为仙女下凡了。
明世隐现在万事以粥粥这个孙女着想,催促道:“周中尉,可以为我等放行了吧?”
周庭回神,笑道:“可以了,明大人请。”
待得马车走后,他方才惊叹:“乖乖,明大人家三千金怎么像仙女一样?”
进宫后的明蓁并不知晓周庭发出的感叹,马车是不能开进皇宫里的,连带进去的随从也是有定额的,所以随行来的晴儿跟春华都得留在马车里。
晴儿和春华颇为不舍,“小小姐……”
兴许是快要见到那人,明蓁感觉身上都有劲些了,她还安慰两人:“日后若是有机会,再带你们进宫呀!”
便是对下人,她言语之间也是温柔亲近的,明世隐原本严肃的脸都舒展了些,“粥粥,走吧。”
明蓁还在柳州时也有去看过蹴鞠比赛,但也仅有一次,现场很是热闹,看得人也热血沸腾,但明蓁自小身体不好,情绪更不能大起大伏,因而对于蹴鞠,她是不大喜欢的。
今日来此更是只为了寻找机会接近那人。
但想接近那人,谈何容易?
从宫门到校场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明蓁走得极慢,还需得岚姑姑搀扶着。
引路的宫娥频频看来,但有明世隐在,也不敢多说什么。
幸而校场很快便到了,明蓁举目四望,隔着帷帽,一眼就看到了高台之上穿着黑金冕服的男人。
在他之下,是文武百官,四周更是穿着盔甲的麒麟卫,密不透风,她根本不可能靠近他。
明蓁原本明亮的双眸仿佛染上尘埃,一下子暗淡下来。
但来都来了,不可能就这样退缩,即便没办法,能靠近一点也好。
于是明蓁告别祖父,同岚姑姑一起寻着机会往高台那边走。
渐渐地,两人离高台越来越近。
突然一股尖叫声传来,与此同时还有男子的怒喝声:“闪开!快闪开!”
明蓁慢半拍,循声望了过去,却见前面的人群退往两变,一颗如同利箭般的蹴鞠朝她面门疾速奔来。
关键时刻,她却仿佛被什么禁锢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呼吸也停顿了,连身边的岚姑姑的声音也听不见,放大的瞳孔里全是蹴鞠放大的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一瞬间的事,总之没等蹴鞠撞到她,她就没了意识晕过去了。
却说这关键时刻,一直巡守在旁的麒麟卫出手了,但明蓁却也因为惊吓过度,身子软软地往身后倒去。
岚姑姑伸手接住,但戴在明蓁头上帷帽却滑落在地,青丝如瀑倾泻而下。
高台之上,雍渊帝心有所感般看过来,小姑娘精致漂亮的小脸毫无防备显露于人前,十二旒下,他深邃狭长的黑眸微眯。
4. 第 4 章
从蹴鞠砸过来到明蓁晕倒就在一瞬间,这过程实在太过惊险,幸而麒麟卫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被众人吓到还没回神,然而目光却控制不住往晕倒的明蓁身上看。
轻薄的帷帽徐徐落下,露出一张芙蓉面,有那么一瞬间,众人还以为见到了神仙妃子,有些意志力薄弱的甚至愣在原地。
直到听闻岚姑姑着急的呼救声,众人才陆续反应过来。
明世隐原是端坐在高台之下,见明蓁险些被飞来的蹴鞠砸中,身下一软险些从椅子上栽倒。
“来人!来人呐!太医!快去请太医!”
明世隐跪在地上朝上首雍渊帝恳求道:“陛下,臣恳求请高太医!”
雍渊帝沉稳的声音响起:“爱卿放心。”
他吩咐楚九年去请高太医,随即垂首看向左下首的贵妇人,“华阳。”
华阳公主乃先帝一嫔妃,并不受宠,年幼时曾帮了雍渊帝一把,待得雍渊帝登基后便水涨船高。
当今圣上后宫无人,平日皇宫里诸多事宜都是她在操办。
她一身华服,雍容华贵,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身上气度却不凡,闻言微微颔首。
高太医还没来,晕过去的明蓁被华阳安排人送到附近的邀月宫去了。
今日出了这档子事是不可能再进行考核了,就是不知雍渊帝会如此处置。
当中有人心中忐忑,也有人幸灾乐祸,更有人心中懊悔不已。
毫无疑问前二者都是没闹出祸事的人,他们晦涩的目光时不时落到仍旧站在原地的少年。
少年身高八尺,身材健壮却不显魁梧,浓眉斜飞入鬓,看起来桀骜不驯的样子。
他便是明王之子,煊郡王,是方才大喊让开之人,也是他把蹴鞠踢飞险些砸中人的罪魁祸首。
闲言碎语在耳边陆续响起,站在不远处身形清癯的少年忍不住皱了皱眉,训斥道:“你们都是皇室中人,怎能在此时让人看了笑话?此事皇叔父自有定夺!”
他负手而立,颇有些君子风范,斥得诸位小郡王不敢吭声,当然他们更多的是忌惮少年身后的贤王。
贤王与明王都是当今圣上同胞兄弟,血缘上天然亲近,二人所出的子嗣都有极大的概率被选为储君。
阳郡王同煊郡王便是当代领头人物,二人一人擅文,一人擅武,可谓水火不相容,平日里两人也是两看相厌。
但万万没想到煊郡王惹祸,阳郡王竟会替他说话。
不提旁人如何想,煊郡王却是狠狠皱了皱眉头,声音冷冷的,“你不用多管闲事,我自会向皇叔父请罪!”
说罢他挥袖离去,一时间场面颇为尴尬。
而阳郡王不愧是被寄予厚望之人,被落了面子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望着少年倔强的背影,几不可闻道:“真是野蛮粗鲁,像个没开化的野人!”
说这话时,少年眉眼温和,看不出一丝刻薄。
在场之人陆续散去,唯独还有几位站在那儿,其中便有明家的三位千金。
明溪同长姐明溪她们一向不对付,但今日发生这一件大事,都不约而同聚在一起。
三人身边还有其他小姐,其中便有中书令家中的千金,中书令是天子重臣,连带地黄玉蓉也颇受追捧。
但她同明湘并不太对付,只因两人都是性格火爆之人,谁也容不下谁。
此时黄玉蓉看向明家三姐妹,“那是你们明家姐妹?为何不介绍给我等认识一番?”
方才明湘在看向晕倒的明蓁市,眼底的惊愕以及嫉妒一点也没躲过她的法眼。
因而黄玉蓉又岂会放过这个奚落人的机会?
她又故意道:“她长得好生漂亮,天下的仙子也不过如此罢!”
黄玉蓉虽是故意这般说的,但也是真心话,说实话明蓁帷帽落下露出真容的那一刻连她都心神晃了晃,她感叹道:“没想到你们明家还藏了这么个美人胚子。”
紧接着便有人附和她,赞美的话语在明湘听来却尤为刺耳。
方才那个蹴鞠怎么就没有砸中明蓁这个小贱人啊!她脸色阴沉沉的,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一拧身旁明芷的胳膊,明芷脸色一变险些落下泪来。
明溪看着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并不想搭理这些事。
黄玉蓉看够了笑话,方才施施然离开。
明溪也想走了,却没想到被明湘喊住:“四妹妹你去哪?”
明溪本不想搭理她,但实在不想跟她在宫里起争执,遂道:“我去看看三姐姐。”
家丑不可外扬,姐妹不合自己知晓就好,却是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于是她又好心劝了一句,“如今在宫里,我们过去也好帮祖父照看一下三姐姐。”
明湘下意识回怼她:“要我照看她?想都别想!”
明溪翻了个白眼,都白说了,随后她自顾自地走了。
明湘喊了几声她都没回头,气的她险些去踹路边的花花草草。
明芷连忙制止她,“大姐姐,这是宫里!”
明湘动作一僵,没好气道:“我知道!”
明芷低眉顺眼的,“嗯,那我们回去?”
“回什么回!”明湘又瞪了她一眼,“那么多人都在,你是不是想让大家看我的笑话?赶紧去邀月宫!”
一路上她都在骂骂咧咧,也幸而此时路过的宫娥宫侍并不多,不然指定将她当做是疯子。
待得二人来到邀月宫,外边围了不少人,但人群中很明显的分为好几派。
譬如以阳郡王为首的小郡王,也有中立的,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跪在宫门口那道高大的身影。
即便是跪着,少年的脊背依旧挺直,不卑不亢的模样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更别提煊郡王还长得一表人才。
煊郡王虽然闯了祸,但没有人认为他会就此被雍渊帝厌弃。
相反这只不过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甚至煊郡王这番负荆请罪很是赢得好感。
譬如刚来的明湘,她自幼便崇拜顶天立地的男子,在看到煊郡王的第一眼她便忍不住心动,此时此刻看他跪在那儿,竟有些难受起来。
没等她如何想,高太医便到了,更让人意外的是雍渊帝竟也来了。
人群跪了一地,暗金衣摆在眼前扫过,却无视了跪在地上的煊郡王。
众人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去,龙颜不可亵渎。
待得雍渊帝进去,众人心下稍松,没忍住小声议论着,衬得跪在中央离人群老远的煊郡王越加可怜了。
明湘心中真的是又气又恨,明蓁真是好命,昨天在城门外晕倒,陛下怜她被牵连,赏赐了不少珍贵的药材,今儿又晕,更不得了了,陛下竟亲自来瞧她了!
这下京中谁人不识明家三小姐明蓁啊?
明湘甚至恶毒地想这一切会不会都是明蓁故意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昨天的暂且不论,就方才那个蹴鞠都没有砸中她,她竟先晕了过去!
明湘想到这儿眼睛一亮,低头在明芷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明芷表情微讶,点点头便往官家千金人群里去。
明湘站在原地,忍不住笑了起来,明蓁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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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跟陛下又如何?只要其他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就好!
但她绝不会想到自己的计划会被明溪破坏。
明溪对明蓁的观感说不上好不好,但明蓁是她的三姐姐,若她名声不好了,那她又会好到哪里去?
而且她实在不喜明湘所做的,因而在苗头稍起时便替明蓁澄清了,还提到明家长子长媳早早身亡,引得旁人多有可怜。
“我家三姐姐自幼体弱多病,那柳州气候宜人适合休养生息,不然我祖父祖母肯定会亲自教养她。”
登时众人对明蓁的想法变了,原来不仅是个病美人,还是个小可怜。
也是从此明蓁就得了个病美人的称号。
明湘得知时简直要气坏了,但再气也无可奈何。
殿内,明世隐等人见雍渊帝进来齐齐行礼,雍渊帝抬抬手,“诸位免礼。”
他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未着那一身厚重的冕服,只一身暗金色的华服,头戴金冠,身材修长挺拔,足有九尺多,剑眉星目,帝王之相。
虽然不知雍渊帝为何到来,但明世隐心中还是安定了不少,甚至颇为感激。
高太医性子一向古怪,即便雍渊帝在此,他依旧寡言少语,诊脉过后就开了张药方子。
“只取一碗,服下即可。”
然煎药时,岚姑姑多有犹豫,若给旁人煎药,她多有不放心,可若她去,小小姐便没人照顾了。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犹豫了,坐在一旁的雍渊帝突然开口道:“楚九年。”
楚九年很是惊讶,但什么也没说,只默默接过药方去煎药。
堂堂大内总管,还是第一次给人煎药。
楚九年毫无疑问是雍渊帝最为亲近之人,主仆多年,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也对雍渊帝非常熟悉,那便是华阳公主,不过她也只是讶异地看了帝王一眼。
煎药时间长,但雍渊帝没走,其他人也不敢走,都在这等着明蓁醒来。
一时间殿内安静地落针可闻,除却惦记着孙女的明世隐,其余人心中都觉得度日如年。
在场唯一轻松的恐怕就是躺在床塌上的明蓁,窗外清风徐徐,吹起轻薄的纱幔,少女精致的眉眼若隐若现,如梦似幻,美好得就像一个梦境。
但她不是梦,她就在眼前,雍渊帝黑眸微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快要站得腿麻的众人终于等到楚九年端着汤药碗来了。
明蓁被扶起,岚姑姑小心地吹凉了才喂她。
原本岚姑姑还担心小小姐会抗拒地不肯喝药,但万万没想到此次很是顺利,喂一口明蓁就喝一口,极为乖巧。
喝下药没多久,明蓁的手指就动了动,似乎要醒来了。
明世隐忍不住上前,激动的他完全没注意到雍渊帝走到他身侧,二人并排站在床榻前,连岚姑姑都挤到了一边去。
雍渊帝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昏睡中的小姑娘苍白的小脸,缓缓开口:“此事是谢子煊之错,朕会给明三小姐补偿……”
明蓁刚醒来便听得这样一句话,她睁开双眸,看着面前俊美得仿若谪仙的男子呆了呆。
是他!
只是这个念头刚起,她就感觉到口中苦涩的味道,好苦好苦,顿时胃中一阵叫嚣,她呕地一声吐了出来……刚好,吐了男人一身。
黑色的汤药汁顺着男人暗金的衣角滑落,滴答滴答。
殿内这下真的是落针可闻了,死一般的寂静。
明蓁慌极了,想起男人冷脸的样子,她身子团成一团,小脸煞白,泪眼涟涟,“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5. 第 5 章
谁也没想到明蓁会吐了雍渊帝一身,楚九年率先反应过来,厉声道:“大胆!还不跪下!”
其余众人齐齐回神跪倒一片。
明世隐额角突突跳,跪在雍渊帝面前,“陛下,粥粥她不是故意的……昨儿她在城门外也是吐了一身,她身子娇弱,方才又被煊郡王砸来的蹴鞠惊吓到,一时惊厥才犯下如此大错,若陛下要罚……”
他着急道:“老臣愿代其赎罪!”
明蓁见祖父为她跪地求情,甚至不惜以自身待她受罚,心下震动,此时又如何能坐得住?
她掀开被子欲要起身,不妨身子有恙,刚站要站起脑袋一晃便要往一旁栽去。
跪在地上的岚姑姑也没忘记她家小小姐,见此心下一紧,惊呼:“小小姐小心!”
“粥粥!”
明世隐急得想站起身去接,但他又怎来得及?幸而旁边横插进一只手。
腰间一紧,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发生,龙涎香味盈满鼻腔,明蓁睁开双眸撞入男人深邃的黑眸中。
仿佛回到了庙会那一天,她被人潮挤倒恰好撞入他怀里,兴许是那次他冷脸的记忆太过深刻,她连忙垂下头不敢看男人脸色,整个人僵在那儿不知所措。
她低着头因而也没看见男人蹙了蹙眉。
“明三小姐站好了。”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明蓁便感觉腰间一松,她下意识抬头看他,发现他神情淡淡的,瞧不出喜怒哀乐来。
便是此时身上染了脏污,也丝毫不损他的帝王风范。
他负手而立,“明爱卿不必如此,朕岂会因这一点小事而动怒?更何况明三小姐也是事出有因,若不是朕这些顽劣后辈,明三小姐也不必遭罪,尔等放心,此事后朕定严看管教他们。”
明蓁心下稍松,同祖父明世隐跪在地上,悄悄抬头偷看,却发现男人正在看她,她心下一惊,又连忙低下头去。
这怯怯的模样,小兔子似的,雍渊帝顿了顿。
“此次是明三小姐受苦了,朕定会给个公道。”
高高在上的帝王被人簇拥着离开,明蓁这才敢抬头看他背影,她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感觉。
听着祖父还有其余人对他的赞美,说他不愧是仁和有善心的明君,倘若此前没有遇见过雍渊帝,明蓁想她是极为认可这句话的。
可惜她在扬州见过他冷脸的样子……算上今次,这是她撞见他的第四次了,第一次他冷着脸,煞气凛然,第二次他温和有礼同他人言笑晏晏,第三次……不提也罢。
还有今次他无悲无喜的模样。
明蓁不禁想,这个男人到底有几副面孔?
好生奇怪的男人。
明蓁摇摇脑袋,将这个念头甩出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好生神奇,方才摔倒,雍渊帝扶了她一把,只这一么一小会,她便觉得桎梏在身体里的难受劲完全没了!
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呼吸顺畅了,也不咳嗽了,头不晕眼不花,甚至她感觉自己能沿着瑶台院跑上一圈!
呜呜好感动,陛下真是个大好人!天大的好人!
明蓁还沉浸在喜悦中,完全不知呆在宫门口的两个丫鬟快要急疯了。
方才如此大阵仗,早就传遍了皇宫内外,当晴儿和春华听得这事,脸色当即就变了,她们甚至想不管不顾就闯进宫里去,幸而值守的是周庭,拦住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人。
“你们真是不要命了,敢强闯皇宫!”
春华被训得低下头去,但晴儿不同,她看着周庭身上气派的官服,脑子中生起一计。
她冲周庭咧嘴一笑:“周大人……”
周庭被她这样看着,不知为何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待得他被太和殿前门的风一吹才清醒过来,他脚下顿住,身后两人不设防险些撞上来。
晴儿抬起头,一脸讶异,“周大人怎么停下不走了?”
周庭回头看着换上宫娥服的两人,头都大了,他怎么就被这小丫头忽悠了呢?
晴儿可不知他后悔了,再则就算后悔也没用了,上了她这条贼船,哪还有下的道理?
她催促道:“周大人可否快点?奴婢家小小姐身子骨弱,昨儿晕倒还没好全,今儿又飞来横祸,也不知如今怎样了?”
她忧心忡忡的,周庭原想说些什么,又想起马车里的惊鸿一瞥,也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况且就两个丫鬟,能闹出什么事来?
也是巧合,三人刚来到邀月宫,雍渊帝便被众人簇拥着走出来。
晴儿眼尖,看见雍渊帝衣服上那大片的黑色污渍,她不禁道:“陛下身上的衣服怎么看起来是脏的?”
她身旁的小宫娥闻言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面生,不过宫里的宫娥多了去了,没见过也正常。
小宫娥没当回事,反而兴致勃勃道:“你不知道吗?方才陛下进去看明三小姐,明三小姐喝药时不小心吐到陛下身上了!”
刚来到的三人心下一惊,晴儿连忙问道:“然后呢然后呢?陛下可有苛责小……明三小姐?”
小宫娥摇头,露出一副极为崇拜的模样,“陛下性子最是温和仁慈,且这又不是明三小姐的错,他还说要好好补偿明三小姐呢!我好想去太和殿当差啊,可惜陛下喜静喜洁,不喜太多人服侍,身边亲近之人更是只有楚总管一人……”
小宫娥还在遗憾,晴儿和春华却没什么心思听了,她们知晓小小姐是安全的就行。
雍渊帝的背影渐渐远去,晴儿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浮现那件染了脏污的衣服,都是药渣,其实也不算脏,再则小小姐仙女一样的人物,她的东西哪有脏的?
晴儿没忘记她们此行来京的目的,甚至是刻在心头的,毕竟这关乎自家小小姐的性命。
她盯着雍渊帝的背影,拉住了春华的衣摆,“春华,敢不敢跟我去干一票?”
春华是老实性子,但不代表她胆子不大,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随即她们告别周庭,明面上是进邀月宫找自家小小姐,实际上却是拐了弯偷摸着跟上了龙撵。
春华天生力气大,但就她那三脚猫功夫,怎能躲过麒麟卫的法眼?更何况她还带着个拖油瓶晴儿。
潜伏在暗处的麒麟卫想要出手解决掉两人,却被麒麟卫首领拦下。
他似乎认识两人,只是表情有些古怪。
不说麒麟卫,便连楚九年也十分纳闷,陛下怎么变得这么仁慈?
往常遇见废太子那边的人,陛下总是下令抓起来,然后关在暗牢里一点一点折磨致死。
难不成这两个小丫头不是废太子那边的人?可若这样为何一脸鬼鬼祟祟地跟在后边?
算了,暂且不提两个小丫头,就说方才明家那小丫头吐了陛下一身,陛下竟也没动怒,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他总觉得陛下自江南之旅回来后性子就变得十分古怪,虽然他之前就很古怪,但之后更有甚。
可惜当初他得留下来帮陛下处理朝政,没能随同前去,楚九年遗憾极了。
雍渊帝寝宫,名为承乾宫,身为帝王寝宫,那自是奢华无比,但这儿不知为何看着有些空荡,冷清得让人心中发颤。
但随即晴儿又思及方才小宫娥念叨的,顿时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没什么人才好呢!更方便她们去偷……顺走衣服了嘿嘿。
两人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在麒麟卫眼里两人的藏匿方式形同虚设。
他实在憋不住了,“首领,这两人都进陛下寝宫了,真的还不将其拿下吗?”
首领先是沉默了下,而后道:“这是陛下的命令。”
宫里都说雍渊帝喜洁,说的也没错,他连自己换衣服都是自己动手的,连楚九年都不用。
外裳沾了黑色苦涩的汤药,自是不能要了,他还换下了中衣,仅着了一件里衣,那件外裳和中衣就被随手丢在地上。
楚九年捧着干净的衣裳让雍渊帝换上,他刚好正对着屏风,视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定睛一看,好家伙,衣服自己会动啦!
撞鬼了!还是撞的小鬼!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两只小鬼将雍渊帝刚换下的衣服给偷走了。
麒麟卫无声无息走进来,雍渊帝吩咐道:“跟上去。”
待得麒麟卫退下,楚九年终于憋不住了,“陛下您怎么就让她们给偷走衣服了呢?还有她们为什么要偷走您的衣服?莫不是那废太子的人研究出了什么害人的新手段?”
他连问三个,雍渊帝落座,淡淡道:“你太聒噪了,研墨。”
*
顺衣服的过程顺畅无比,晴儿和春华都有些不敢置信,但看着手上的衣服由不得她们不相信。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太好了,小小姐有救了!”
两人抱着男子衣服一路上躲躲藏藏终于回到了邀月宫,这会邀月宫已经没多少人,便是明湘等人也不在了,更别提方才还跪在这儿的煊郡王,想来是被劝走了。
两人没想其它,高高兴兴地捧着衣服进来,刚要开口,却发现老爷明世隐还在。
幸而晴儿反应快拉了春华一把,两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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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暴露,但明蓁看见她们了。
两人冲她挤眉弄眼的,甚至还冲她举了举手里的衣服,有些似曾相识,那是……
一个大胆且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里升起,明蓁心脏砰砰跳,不会吧?
岚姑姑也瞧见了两人,找个由头将明世隐支走了。
殿里只有主仆三人了,晴儿和春华捧着衣服屁颠屁颠地走上来,一脸邀功道:“小小姐,猜猜这是什么?”
这哪还用猜,明蓁开心地蹦起来抱住两人,“晴儿、春华你们真的太棒啦!”
只是开心过后她却有些担忧,“你们是怎么偷……咳咳拿到手的啊?会不会被人发现?万一……”
春华心大得很,拍拍胸脯道:“小小姐,奴婢的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就放心吧!”
她一脸自信,让紧随而来的麒麟卫忍不住朝天翻了翻个白眼。
然即便有春华的保证,明蓁也不敢大意,她觉得她们要快点离开这儿,越快越好。
等明世隐回来,明蓁便迫不及待表示想回府。
明世隐一脸不赞同,“你短短两天就晕倒两次,理应静养,你放心,祖父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陛下也是仁和慈善的性子,粥粥乖啊,再待上一晚,让高太医给你诊脉,如果你没事了,我们就回家!”
明蓁抱着他胳膊撒娇,“祖父,我好啦,您瞧瞧,高太医开的药真的十分有效,我感觉我现在能跑上十圈!”
说着她在原地蹦跶了两下,脸蛋红扑扑的一点也没有之前的苍白,一双眸子又圆又亮,亮晶晶的,格外讨人喜欢。
她抓着袖子,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祖父~我们就回家吧,我想回家~”
明世隐心一软下意识点头答应了,刚应下他就有些后悔了。
然而在看见小姑娘开心地蹦起来的模样,又不禁摇头,罢了,依着她又如何?
一行人很快便出宫去,消息传到雍渊帝这儿,他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丢下两个字,“继续。”
明府马车里,明蓁正抱着雍渊帝换下的那件沾了药汁的外裳和中衣,强烈的吸引力从上面传来,若不是她还有些自制力还有怕晴儿她们笑话,怕是要将脸埋进去了。
岚姑姑建议道:“小小姐,这外裳上面沾了汤汁,等回去我拿去洗一洗可好?”
明蓁猛地抱紧了怀里的衣服,下意识道:“不要!”
被三人看着,她脸蛋好了红,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她忍不住解释:“若是洗了,味道就淡了。”
其实岚姑姑说的是洗一洗被汤汁浸泡的那一片,明蓁明白却装作不知道。
而说到味道淡,晴儿有一个好提议,“小小姐,您刚刚被陛下扶了一把,这些衣服还用不着,要不要先用小箱子锁起来,待得您需要了再拿出来?”
明蓁还是摇头,她现在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去,又岂舍得锁进箱子里?
味道淡了就淡了,她如今就在京中,没了就再想办法接近雍渊帝,明蓁美滋滋地想着。
待回到明府,明蓁装作很困的样子,“姑姑,我想睡一会。”
岚姑姑不疑有他,“好,小小姐您先睡,待得用晚膳,我再叫您。”
屋里很快只有明蓁一人,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明蓁脱下外衣,只着了一件轻薄的里衣,纤细白嫩的食指勾起男子样式的中衣,低头轻嗅,喟叹一声然后将脸埋进去轻轻蹭着,像只猫儿一样。
而后她满足地抬起头,小脸酡红像醉酒一样,她又拿起一旁的外衣抱进怀里躺到床上去,甚至将那件中衣贴着脸蛋睡觉。
楚九年听着麒麟卫的描述,良久,大惊失色道:“陛下,她该不会是迷恋您吧?”
有生之年,他竟看到了一个比他家主子还要古怪之人!
太离谱了,难道明三小姐今日也是故意晕倒的?然后又故意吐了陛下一身,然后派自己的丫鬟前来偷衣服?
老天爷,这也太有心机了吧?就为了得到他家主子的衣服!
虽然他知道自家陛下十分英俊高大,会喜欢上也不奇怪,但是吧……去闻一个陌生男人的衣服,还将脸埋进去……
楚九年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小姑娘竟会如此……如此……唉,造孽啊,真是世风日下了!
雍渊帝的神情一直淡淡的,直到麒麟卫回禀,虽不至于像楚九年那般,但也不禁怔住。
之前她就偷拿了自己一件里衣,难不成也是如今日这般……
雍渊帝黑眸幽深似乎有什么在翻涌着,他低声呢喃道:“……偷衣服的小贼。”
6. 第 6 章
明蓁的状态越来越好,但她很苦恼地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那个男人的气息了,她每时每刻都想抱着他的衣服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去。
她很唾弃这样的自己,怎能沉溺于此,但真的太舒服了,浑身暖洋洋的,好像徜徉在最初的怀抱里。
她陶醉于此,便是身子好了也不是很愿踏出房门。
当然不愿出门也有旁的原因,明老太太也就是高氏令子孙每日都要晨昏定省,身为孙辈,每日请安是应该的,便是在柳州,若她身子好些也会向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来了明府后她也曾给高氏请安过,高氏明面上不曾为难她,但神情言语之间多有冷淡,同大姐姐明湘祖孙二人多有亲热,完全当她这个孙女不存在一般。
这倒也能理解,毕竟她只是个继孙女。
但她受不了的是高氏拖时间拖得特别长,还会着令底下人诵经念佛,完了还得回去抄写经书。
而且她感觉高氏身边的老嬷嬷似乎针对她,交给她的经书是几位姐姐妹妹中最厚的。
老嬷嬷敢如此做,她不信其中没有高氏的授意。
明蓁虽双亲早亡,但自小也是被柳家人娇宠着长大的,外祖父外祖母娇惯她,舅舅舅母怜惜她,表兄表姐宠着她。
若不是她身子差,被这样惯着,怕是要成为个小霸王。
所以别看她长得娇娇弱弱的,脾性还挺大的。
高氏对她这般不客气,她不可能受着,当天下午她就领着抄满佛经的书卷来书房找祖父明世隐了。
她也不哭诉,只是红着眼眶看着祖父,伸手捂着心脏,一副要发病的模样。
其实她这样是有破绽的,这几日她有雍渊帝的衣服在手,一张小脸被滋润得犹如牡丹花般盛开,唇红艳艳的,怎么看怎么不像病了。
但她体弱许久,刚回京连着两天晕倒,外界更是传遍了她是个病美人,明世隐无论无何都不会忘记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力的模样。
因而他一点也没怀疑她,看着小姑娘抄写的经书,他都能想象她是怎么一边疼痛难忍一边还得握着笔一笔一划写下这些繁杂的文字。
明世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砰地一声吓到了一旁的明蓁,她止不住的咳嗽起来,眼里冒出泪花,更显得可怜兮兮的。
这下真不是演的了。
岚姑姑连忙倒一杯水来她喝下润润喉,明世隐一脸愧疚,“抱歉啊粥粥,祖父吓到你了。”
“没事的,粥粥知道祖父对粥粥的好。”
明蓁冲他笑,眼里还淌着泪,眼眶红红的,看着就像强撑的样子。
这下明世隐更加气愤了,他握着拳来回走了两步,怒不可揭道:“真的岂有其理!她明知你体弱,还故意这般折腾你!”
他握紧的拳松了松,一脸苦涩地对明蓁说:“还是我管家不严了,祖父也有错。”
“往后你不必每日去给她请安,初一十五再去,当然也不是必须去,若是身体不便,派人递句话便是。”
高氏明显是针对粥粥,若是可以,他一天也不想让粥粥去,但这样难免会落人口舌,明世隐想了想才这般说。
明蓁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她抱住祖父的胳膊撒娇道:“祖父您待粥粥真好!”
明世隐看着她,神情却有些复杂,他伸手摸了摸她发顶,傻孩子,这算什么好。
想了想,他道:“粥粥今年也十五了,可想上学?”
明蓁心中一动,她原是想找个机会同祖父说的,却没想到祖父会主动提起。
她抬起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怯怯的,“祖父,一直以来我体弱多病,外祖父外祖母虽有替我找学堂入学,但我三天两头就要请假,这样算下来我其实没怎么呆过学堂,我这样的……还能去吗?”
小姑娘揪着衣摆,眼里满是期待却又带着点不安,看到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明世隐心中一酸。
他揉揉小姑娘脑袋,温声道:“有何不可能?你是我明世隐的孙女,学院岂有不收的道理?”
他走到书桌后面,挽起袖子,“祖父这就给你写荐书,恰好国子监学院下个月月初就开学了,粥粥你正好能赶上。”
明蓁眼睛一亮,小脸笑得跟朵花一样,巴巴贴过来道:“好耶,祖父,粥粥给您研墨!”
祖孙二人之间温情脉脉,一点也不像是许久未见的模样。
明蓁心中颇为感慨,她原以为祖父对她并无感情的,毕竟这些年从京都来的书信极少极少,一年兴许只有一封。
这般冷淡的模样,不仅是她,便是柳家人也以为他不喜欢明蓁这个孙女。
可明蓁来到京都后才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祖父很疼她,几乎一见面他就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切。
明蓁其实很想问问这些年祖父为何不给她多寄些书信,但在看到他鬓角的白发时,又将一切话语吞了下去。
很快,明世隐就写好了荐书,他乃从三品官员,是有资格替人担保的。
明蓁接过荐书,开心道,“谢谢祖父!”
小姑娘笑容灿烂明媚,恍惚间,明世隐好似见到了故人。
就是小姑娘身上的衣物朴素了些,首饰也少得可怜,他皱起眉头。
“乖粥粥,你回京多日,该为你置办衣裙和首饰的,府中虽有,却不一定入得你眼,可惜祖父就是个大老粗,这样,等会你到账房那支五千两银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五千两?这么多,明蓁听到吃了一惊。
其实她在柳州的花用并不少,毕竟外祖家是当地有名的富户,外祖父外祖母纵着她,将她养着骄奢的性子,离别时还往她手里塞了不少,所以如今她手里头上还真不少,远远不止五千两。
祖父虽然位重权高,可他却不是个贪官,再则还有继祖母高氏在一旁虎视眈眈,明蓁有些担心。
“祖父,这太多了,不过置办衣裙和首饰……”
明世隐摆摆手,“给你的你就拿着,不必担心,这些都是你该拿的。”
他揉揉明蓁脑袋,见明蓁神情懵懵懂懂的,可他却没再说什么,只道:“你只管放心,该是你的都会是你的,祖父给你看着,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了你。”
明蓁听到这儿,竟有股想落泪的冲动,“祖父……”
明世隐一脸慈祥,“欸,祖父在。”
明蓁依偎进他怀里,像还在柳家那样依赖着外祖父外祖母。
如果外祖父外祖母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这样,肯定也会替她开心的吧!
说来柳管事护送她来京后就该回去了,可她接连晕倒,愣是拖到现在。
明蓁写好了要带回柳州的信,足足有十余封,每封书信瞧着都极厚。
她眼眶微红,“柳管事,待我为外祖父外祖母他们问好!”
柳管事望着自小看着长大的小小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您放心,我会向老太爷老夫人转达的!
小小姐,我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留下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便尽管差遣他。”
若是平常,柳荣指定会跟他爹顶嘴,但这会却是沉默得很,眼角隐隐地似乎有泪光。
柳管事拍了拍他的背,“听到没有?好好听小小姐的话,别惹出什么祸端来,不然再远我都要来抽你一顿!”
柳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知……知道了……”
他还是犟着嘴,没多说什么,然而临到真正离别的时候,便再也忍不住抱着他爹哭得稀里哗啦的,“爹,我好舍不得您啊!”
一开始柳管事还有些感动,但这臭小子哭得也太久了,这还比不上小小姐一个小姑娘,真是丢脸!
最后柳管事硬是扯回自己的衣裳上了马车,他冲明蓁摆手道:“小小姐,您快回去,好好保重身体啊!”
明蓁眼眶红红的,“嗯,柳管事一路顺风!”
明蓁这边在告别,却不知府里正有人对她不满。
明湘今日去账房支银子了,正巧看见明蓁支的那一大笔银子,脸色顿时就变了,她第一反应是祖母高氏允诺的,毕竟掌家权在她手里。
因而想也没想就去找高氏,怎料高氏脸色也不好,听得她的话,脸色更加差了。
“那是你祖父的意思,昨儿我还曾说银子给得太多了,明蓁她一个小姑娘拿这么大一笔钱不安全,然而你知道你祖父是怎么说的吗?”
高氏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她揪着手帕恨恨道:“他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明蓁的事用不着你插手!湘湘,他这是故意给我难堪的啊!”
说罢,她俯桌哭了出来。
小高氏自是也在的,她见此,也跟着抱住高氏,娘俩齐齐哭出来。
明湘还是第一次见祖母在自己面前哭诉,颇有些束手无策,在她眼里自家祖父祖母虽然相敬如宾,但相较旁人三妻四妾譬如她父亲,祖父唯有祖母一人,已是鼎鼎好的了。
但却万万没想到祖父私底下竟会如此羞辱祖母,还是因一个许久不见前头所出的孙女!
这一刻,明湘真的是恨极了明蓁。
明蓁为何要回来?为何要破坏她的家?
她向来是个火爆性子,便要去找祖父闹,但却被高氏拦下了
“好孩子,祖母知晓你想为祖母找回公道,但……”高氏抹了抹眼泪。
“你祖父向来不许人忤逆他,你如今过去只怕还要被他训斥,乖孩子,别去了。”
明湘愤怒得脸都红了,拳头紧握,“那便要让那个贱丫头骑到我们头上?”
祖父虽然严厉,但还是疼爱她的,她不信这里面没有明蓁的煽风点火,自从明蓁来了后,府里就没有安宁过!
外界还传她病美人,呸,什么病美人,分明是朵爱装可怜装柔弱的小白莲!
明湘牙关紧咬,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揭发她那丑恶的嘴脸。
高氏眼眸闪了闪,“那定然不成,只是那丫头有你祖父撑腰,而你爹又是个不成器的,至于你弟弟还小,湘儿啊,我们唯有靠你了。”
明湘一脸莫名,“我?”
高氏点了点头,“没错,湘儿可是见过了那几位小郡王?”
明湘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红了脸,“祖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高氏人老成精,岂会看不出小姑娘突然害羞是什么情况,她试探道:“湘儿觉得哪位小郡王更出色?”
明湘脸颊红红,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她咬了咬唇,娇羞道:“湘儿觉得……觉得煊郡王犹如神龙降世。”
高氏听得不禁笑了,“你这丫头也算慧眼识珠,这些小郡王都是人中龙凤,但其中最为优秀者莫过于贤王之子阳郡王,以及明王之子煊郡王,外界都称二者为大小郡王,可想而知两人身份如何尊贵。”
明湘依偎在高氏腿上,闻言不禁道:“可煊郡王刚犯了错……”
“又不是什么大错!”高氏不以为然,“你看明蓁现在活蹦乱跳的,一点事也没有,陛下就算要罚他也不会罚得太重。”
说到这个,高氏眼里掠过一丝嫉恨,真是让明蓁赚翻了,晕了两次,不仅在圣上面前挂了号,甚至还得了个病美人的称号传遍京都,而且还有丰盛的赏赐流水般抬进明府。
而这一切都是明蓁的,其余人别想染指!高氏想起了明世隐的警告。
这一番话,直接戳破了她的小心思。
高氏闭了闭眼,眼里掠过一丝狠意,“湘儿,想要出人头地不被任何人踩在脚下,那唯有自己往上爬,你若是能攀上煊郡王,日后煊郡王成了太子,你便是太子妃,再往后,皇后之位也不是不可得……”
她描绘得如此美好,明湘眼里忍不住露出向往之意。
高氏见此甚是满意,又说了一些关于此事背后的暗涌。
“当今圣上无子无女,注定要从皇室子弟中选出继承者,朝中不少人都盯着这储君之位,姻亲是最好的手段,你可还记得京中唯一一位陆公爵?”
陆公爵从大雍建朝之初便存在,一直延续至今,兴盛不衰,便是如今府中依旧能人辈出。
除此之外陆公府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国舅爷,而这也是陆公府长盛不衰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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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每一朝皇后都是陆公府所出,便是当朝太后,雍渊帝的母后也是陆公府的姑娘。
陆公府此前受废太子牵连,很是低调了许多,但小郡王们的到来,他们又重新活跃了起来,放出风声来府中有一位刚及笄的姑娘,此举不消说定是为了小郡王们。
“国子监学院下个月月初开学,想必很快就能见到这位陆公府的姑娘。”
高氏同明湘的话,明蓁自是听不到的,但也是巧合,明湘尚未遇见她的对手,她先遇见了。
答应好祖父的话,明蓁自是要做到的,即便她觉得自己并不缺衣裳,但第二日还是出门来了。
京中最大的绣楼便是锦绣楼,不仅卖布匹也卖成衣,每季时新衣裳样式又多又精美,因而格外受小姐们追捧。
锦绣楼名气大,柳荣不一会就找到了,他一脸得意,“哎呀,不愧是我,这么快就找到了。”
春华跟他坐在前边,闻言特别想将他踹下马车,但踹下去就没人赶马车了,索性不搭理他。
明蓁在岚姑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今儿她没戴帷帽,如今她身子无恙,自是不必戴。
她脸颊粉粉的,一双眸子又圆又亮,她真的许久不曾来过闹市了,身边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这样,真好。
路过行人被她样貌所惊,连连朝她看去,明蓁也没有不喜,反而冲她们友善地笑了笑。
其中一个小女娃举着糖葫芦,冲她大喊:“仙女姐姐!娘,是仙女姐姐!”
明蓁脸色一囧,赶紧同岚姑姑等人走进锦绣楼,免去被人围观。
晴儿跟在后边,忍不住打趣:“那小孩真有眼光,我们小小姐可不就是仙女降世嘛!”
明蓁嗔她,“你这丫头别贫嘴!”
晴儿撅嘴,“我哪有?”
一旁的岚姑姑同春华捂嘴偷笑。
闹了一会,岚姑姑方道:“好了好了,别忘了我们此行目的是来置办衣裙的。”
锦绣楼有五层高,一层二层是卖布匹的,三、四、五则是卖成衣的。
明蓁要置办衣裙自是要买成衣,在侍女的带领下,几人来到三层,这儿衣裙价钱在几十两到百两不等,这个价钱当真不算便宜了。
明蓁挑了几件,随即往上,四层的价钱就更加吓人了,百两到上千两,至于五层,听说要预约才能上去,至于价钱,呵呵,反正明蓁买不起。
明蓁扫了一眼通往五楼的楼梯,随即逛起了四层,来到一个转角处,她突然瞧中了挂在墙上的一件衣裙,这是一条石榴裙,色彩艳丽,上面挂着羽毛,好似一团火焰,又似凤凰涅槃重生,充满了生命力。
明蓁几乎是一眼就爱上了,她欣喜道:“我喜欢这件!”
几乎同时,对面也响起一道声音:“给我拿下这件。”
明蓁一愣,循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位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长得花容月貌,眼角一点泪痣,眉宇间天真无邪。
她看见明蓁,歪了歪头,“妹妹你也看中这条裙子?可惜是我先喊出声的哦。”
放屁!晴儿往前踏出一步,却被岚姑姑拦下,她冲她摇头。
明蓁忍不住蹙了蹙眉,“仅凭你一句空话,我不能相信。”
说罢她看向一旁的侍女,“你是旁观者,你说说,我俩究竟是谁先喊出来的?”
侍女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我也未曾注意。”
明蓁脸色一沉,而那眼角带泪痣的少女莞尔一笑,“真是不好意思了,妹妹,这条裙子我便先要了,若你也实在想要,我不介意让掌柜的再给你做一条。”
这谁稀罕跟她穿一样的啊?明蓁被她这一番话给恶心到了。
只这一会,便围了许多人,还在小声讨论着什么,而明蓁也终于知道为何对方如此刁蛮无理了。
原来眼角带泪痣的少女是陆公府的千金陆莜之,今儿算是头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对于陆公府,明蓁自也是有所了解的,却没想到对方低调许久,今儿气焰竟如此嚣张。
明蓁摇摇头,不想再与对方起争执,她转身离去,却不知晓对面酒楼正有人居高临下看她。
男人身材高大,只露出半张脸,鼻梁高挺,面如冠玉。
“楚九年。”沙哑的声音响起,楚九年不知为何心中一跳。
他忍不住道:“陛下,您为何那么关注这位明三小姐,就因为她迷恋您,偷您的衣服还……”
“闭嘴!”
楚九年不仅闭了嘴,还滚到隔壁锦绣楼里了。
明蓁刚要离去,却被锦绣楼的掌柜拦下,她是来道歉的,“明三小姐,方才是我们的失误,那侍女我已经处罚她了,保证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明蓁还糊涂着,然后便见掌柜拿出方才那条被陆之莜夺走的石榴裙,她恭恭敬敬道:“这是小姐您先看中的,自是要卖给您,方才是我们的错,这是赔偿给小姐您的,全京都仅此一条。”
直到出了锦绣楼,明蓁都还没回过神来,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如此大的能耐能让掌柜认错,便是她祖父明世隐也不行。
那这是为何?
明蓁突然看向对面的酒楼,恰巧看见一抹暗金,阳光下极为刺眼,而她心中也涌起一阵悸动,仿佛有什么在吸引着她。
她仿佛着魔般走向对面的金玉酒楼,身后晴儿喊她:“小小姐,您去哪啊?”
明蓁低声呢喃:“是他,他在这儿……”
然而临到关头,她却突然踌躇起来,但没想到楚九年却一脸微笑地出现在她面前,“明三小姐请。”
明蓁一进来便看到了那道高大的身影,他只是坐在那,便对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她又知道他是致命的,因而脚黏在那儿怎么也抬不起来。
等不到她开口,男人转过身来。
“你很怕朕?”
他神情淡淡的,连口吻也是,但一双黑眸却犹如一汪深潭,紧紧盯着她,明蓁内心挣扎着想后退,但却又抵不过他对她致命的吸引力,还是迈开脚步,朝他走来。
7. 第 7 章
金玉酒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同旁边的锦绣楼一般都是五层,一楼是大堂,往上便是包厢,需得提前预订,但也不是所有都能预订得了的,譬如顶层五楼。
但依雍渊帝的身份,金玉酒楼的掌柜还得跪着迎接他进。
金玉酒楼不愧是京都最大的酒楼,从未向外人开放的五层装饰得极为奢华,身份高贵的男人坐在那儿,他只稍稍抬眸看过来,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你很怕朕?”
明蓁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沙哑低沉的嗓音仿佛沙砾般刮过耳膜引起全身震颤。
明蓁一个激灵,耳尖悄悄红了,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措地看着男人,好似一朵被雨水浇湿的娇花,娇娇怯怯的。
雍渊帝顿了顿,“坐下吧。”
明蓁不禁松了口气,但要落座时却又犯了难,雍渊帝两侧对面皆有椅子,两侧近对面远。
明蓁心里是矛盾的,她的身体渴望着靠近,但理智却想远离,两相博弈,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
但等她坐到雍渊帝对面却又后悔了,因为是正对着,稍稍一抬头便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这还不如坐在边上呢!
她委屈地抿抿唇,漂亮脸蛋鼓鼓的,一双眸子垂下,长而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瞧着可怜巴巴的。
兴许是因为自小身子不好,明蓁性子有些拧巴,情绪格外敏感,一不顺心心情就低落了,幸而柳家人都格外迁就她。
但这儿不是柳家,外祖父外祖母他们都不在,没人会哄她。
她小心地吸了吸鼻子,眼尾微微泛红,从雍渊帝的角度来看就像是一只小猫崽受了委屈团成一团正可怜巴巴地给自己舔毛。
在雍渊帝看来,明蓁无疑是漂亮的娇气的,比藏在大雍密室里的瓷娃娃还要精致漂亮却也易碎,需得人像养花那样静心呵护着小心照料着。
年少时,他心情浮躁,白云观那老道让他去养花修身养性,他养了几年,数不清养了多少盆,但无一例外全死了。
花娇,但人更娇,也更难伺候。
雍渊帝看着娇娇小小的人儿,黑眸暗了暗,“坐过来。”
明蓁下意识抬头,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眸湿漉漉的,眼尾泛红,她皮肤白,连带着鼻尖也有点红,粉白粉白的,像玉,像花,也像上好的易碎纹理细腻的瓷器。
雍渊帝声音放轻了些,示意了左侧的位置,“坐这里。”
明蓁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地起身走过来,裙摆有些长,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着,粉色的裙摆飘起扫过男人那一抹暗金衣摆。
她双手叠在小腹上,双腿并拢,很是乖巧的坐姿,就好像遇见长者的小辈。
明蓁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中途还被打了岔,这会靠近雍渊帝坐着,即便没能触碰到他,但她心中也是欣喜的,双眸泛着水光亮晶晶的,好似珍珠一样。
包厢里很是安静,毕竟雍渊帝不喜人伺候,连楚九年都退了出去,如今里边唯有他们二人。
雍渊帝正在沏茶,明明是很普通的动作,但由他做出来却极为优雅,行云流水般。
明蓁看着,总觉得太过安静也不好,她琢磨了会,方才小心翼翼道:“陛下……”
少女声音很软,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但她的要更软更娇些。
雍渊帝抬眸看她,“嗯?”
明蓁被他看着忍不住紧张起来,她抿抿唇道:“方才的事,多谢陛下出手相助。”
“你又怎知是朕?”
雾气袅袅,男人面容模糊,明蓁突然胆子大了些,声音娇娇软软的,“因为陛下是好人啊!”
世人大多尊称他为明君,但君是君,掌全天下人生杀大权,又岂会是好人?
雍渊帝轻轻地笑了下,笑声低低的,全然不似平日里温润的笑意,相较而言,明蓁更喜欢他这样笑。
她听得耳廓一红,不也知是不是自己惹了笑话,连忙低下头去,却又听得男人开口,“可喜欢?”
他说话很是简短,但明蓁知道他是在问自己是不是喜欢那条石榴裙。
她脸颊红红的,用力地点了点头,“喜欢!”
谈及自己喜欢的东西,她话多了起来。
“刚刚我一眼就相中了它,它好漂亮就像一团火焰又像一只凤凰!”她说到这儿语气带着惊叹。
见雍渊帝看过来,她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露出一粒小小的梨涡,天真又乖巧,可见她是真的喜欢。
“可要换上?”雍渊帝不禁道。
明蓁一愣,但见男人脸色平静,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换、换上?现在?在这儿?
“你如此喜欢,为何不换上?”
明蓁脑袋懵懵的,同男人漆黑的眼眸对视着,她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因着雍渊帝不喜人伺候,便是明蓁进来,岚姑姑和晴儿春华三人都在外边。
幸而金玉酒楼也没有因为她们是仆人便怠慢,送来上好的糕点和茶水,但不止她们在,雍渊帝身边的大总管也在这儿,岚姑姑恪守着规矩没动,春华性子老实也没动,唯有晴儿。
她不止吃还蹭,蹭到楚九年身边去。
她那日偷溜进承乾宫,又岂会不知楚九年的身份,这位楚总管可是雍渊帝心腹,格外受雍渊帝倚重。
如果能跟他打好关系,以后小小姐要接近雍渊帝岂不是更加容易了?
晴儿想到这儿忍不住冲楚九年咧嘴笑,当初周庭被她这样迷惑的,她自信满满,但她却不知楚九年早已识破她,见到她也只会想到那会自己动的衣服。
呵,帮忙偷衣服的小贼!
楚九年神情淡淡的,“姑娘坐好可别摔着了。”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热脸贴冷屁股,晴儿有些感慨,她心想不愧是陛下最倚重的心腹,果然定力不一般!
到最后她不仅没有放弃反而更加热情了,楚九年差点绷不住,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没见他都不想搭理她吗?还要凑过来!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一人热情想要搭话,一人爱搭不理的,岚姑姑看着像个话唠一样的晴儿,额角突了突,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将这丢脸的丫头喊回来时,门开了。
岚姑姑等人都有些懵,怎么突然就要换衣服了?
但在见小小姐明媚的笑脸时,又觉得小小姐开心就好。
岚姑姑等人簇拥着明蓁进内室去换衣裳,见内室门阖上,楚九年瞅了一眼仍然淡定自若在喝茶的雍渊帝。
陛下这心思……连他也猜不透了,主仆之间终究还是离心了,他捂住胸口,一脸痛心。
就在楚九年神神叨叨的时候,内室的门打开了,先是露出晴儿那一张笑得跟朵花一样的笑脸,“小小姐换好了!”
门后,明蓁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紧张起来,心脏砰砰跳好似要跳出胸腔外,双脚也黏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白嫩的脸蛋红扑扑的,“姑姑,我……”
岚姑姑看着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心中感慨无比,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莫怕,陛下是个好人,方才便是他替我们做主的,何况,我们不是陪着小小姐吗?”
晴儿也折返回去,笑容灿烂,“小小姐,这裙摆太长,奴婢给您提着。”
春华也凑过来,一脸憨笑:“小小姐,奴婢也来。”
经此一番,明蓁倒也没那么紧张了,只是脸蛋还是红红的,这条石榴裙是坦领,露出脖颈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兴许是她害羞,这儿也染上粉红,整个人就像一只粉白的团子。
她深吸口气,方才一步一步走出来。
听到脚步声,雍渊帝抬起双眸,便见少女一身石榴裙,火红的颜色当真像是像极了一团燃烧的火焰,凤凰从火光来,张扬热烈又灿烂,她脸蛋红扑扑的,一身牛乳般的肌肤胜雪,好似天女下凡来。
恍惚间,雍渊帝似乎看到了盛开的牡丹花。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①
但——太素了些,同身上那条石榴裙相比,小姑娘头上的饰物都太素了。
还有一点,应是经常生病的缘故,小姑娘身子看起来很是瘦弱,唯独脸蛋肉肉的带着没褪去的婴儿肥。
雍渊帝忍不住蹙了蹙眉。
明蓁是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刚换好衣服,转瞬就被雍渊帝叫过来用膳,她望着桌上的美味佳肴,眨了眨眼。
“多吃些,你太瘦了。”雍渊帝语气平静,并没有嫌弃之意。
但明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呐呐道:“嗯……”
包厢里只有两人在用膳,旁人都退了出去,可明蓁习惯了被人照顾,再则在陌生人还是雍渊帝气场强大之人面前用膳,还是拘谨了些,她只夹着碗中的米粒小口小口吃着,突然眼前出现一块香喷喷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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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沾满了汁水,看起来便美味可口。
明蓁不禁咽了咽口水,想吃。
似乎知道她内心的想法,雍渊帝开口道:“想吃什么便自己夹——”
他看着仰着小脑袋扑闪着大眼睛的小姑娘,“又或是告诉朕。”
他声音很温和,甚至为了照顾她愿意屈尊降贵为她布菜,明蓁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怪他了,第一次见面他冷着脸也正常啊,毕竟她和他只是陌生人,况且他还是扶了她一把没让她摔倒在地。
她想她真的错怪陛下了。
明蓁有些不好意思,她冲男人笑,笑容甜甜,嘴角露出一粒小梨涡,乖巧得不行,声音又软又糯:“谢谢陛下。”
一开始她还是不想劳烦雍渊帝,只是有些菜离得太远,而她手臂又短,哪能够得着?
到最后真成了雍渊帝给她夹,而她只负责吃。
樱桃肉酸酸甜甜,黄焖羊肉鲜美多汁,拔丝地瓜香甜软糯……再来一口鲫鱼汤,鲜甜得能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在从前,明蓁是没有机会吃上这些的,因为她要喝药,再则病中虚弱,便是能吃,她也无甚胃口,但如今不同了,尤其身边还坐着个人形大补药,她现在什么都吃得下!
而这样的结果是她吃撑了,往常都是吃得七八分饱,她都没能适应肚子传来的饱胀感,很陌生的感觉,但也很欣喜,曾几何时她也想这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再受制。
想到这儿,她心中越发感激雍渊帝,一时激动便冲男人道:“陛下您真的是个好人!”
小姑娘用了膳,气血更足了些,小脸蛋粉扑扑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宛若琉璃晶莹剔透,纯净无邪宛若一张白纸,这是今日的第二次了,她说他是个好人。
雍渊帝眸里兴起趣味,但并没说什么,他递给她一方帕子,“擦擦。”
明蓁耳根通红,闻言“手忙脚乱”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柔软的指尖轻轻擦过带着薄茧的指腹。
这小动作跟他们第二次见面她装作丫鬟前来奉茶时一模一样,也不知男人可有察觉,反正明蓁低着头没敢看,后面还悄咪咪地将手帕昧下了,只要雍渊帝不提那她就当做不知道,要是提了她就装忘记了。
明蓁出来得也不算晚,但先是在锦绣楼逛了一圈,后又来了金玉楼用膳,如今天色已不早了,该回去了。
离别前,明蓁要换回了今日穿出来的衣裙,雍渊帝不解:“为何?”
明蓁今日出门穿的是一套颜色比较素净的齐胸襦裙,虽不如方才那套张扬热烈,但也别有韵味,衬得她犹如清水出芙蓉般。
她甜甜地笑,梨涡若隐若现,一脸娇憨,“那样太张扬啦,大姐姐若是看到会介意的。”
说到这儿她还连忙解释道:“我可没有怕她哦,我只是不想让祖父为难!”
她长得实在太过娇小,穿着鞋也才刚过他肩膀,因而她看他还得仰着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煞有其事。
但在雍渊帝看来,她分明是在给自己找补。
他没揭穿她,派人去送她,但明蓁也不要人送,她笑得两眼弯弯,脆生生道:“柳荣驾车可好啦,还有春华,春华可是很厉害的,她力气大,能一拳打飞想行坏事的歹徒,还有晴儿和姑姑……”
她絮絮叨叨的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雍渊帝竟也没打断她,黑眸低垂看着她,眼神竟还有些温柔。
明蓁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啰嗦了,她忍不住吐了吐舌,有些俏皮。
“唔……陛下,那我……我先走啦!”
雍渊帝声音略低,“嗯。”
明蓁走到拐角处,突然转身回头,她扒拉着门,小脑袋歪着,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陛下……”
雍渊帝挑眉:“嗯?”
经过方才的相处,明蓁胆子已经大了不少,她声音软软的漂亮的眼眸藏着期盼,“以后我还能见到您吗?”
雍渊帝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感受,原本只是觉得小东西有趣便逗一逗,但如今竟有些心软了。
不管心中如何想,他脸色依旧淡淡的,“你不是要入国子监了吗?”
呀!原来陛下知道了呀!明蓁眨眨眼,心中开心极了,她握了握拳,笑眯眯道:“好噢,陛下下次我们再见呀~”
她连离开的背影都是欢快的,好似一只出笼的无忧无虑的小鸟,看得人心中莫名愉悦,但也有点烦恼,越来越黏人了。
8. 第 8 章
锦绣楼一事传得飞快,更别提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明蓁有些懊恼,她担心明湘会来找她麻烦。
至于为何不是高氏反而是明湘呢?那自然是因为明湘性子火爆,像个炮筒一样一点就着,这样性情冲动之人最容易被提着鼻子走了。
她同雍渊帝说得没错,她的确不怕明湘,她怕的是后面要祖父收拾这烂摊子。
不过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府中一片安静,预想中的事没发生,不禁觉得有些稀奇。
难不成明湘还没收到消息?
这倒是她猜错了,明湘不仅早就知道了,还暗中围观了一场好戏。
昨儿她虽被高氏劝住了,但还是不甘心,所以明蓁前脚一走,她也跟在后头,明蓁同陆莜之起争执一事,她从头看到尾。
一个是讨厌的妹妹,一个是潜在的强大对手,明湘两不帮,抱臂看个热闹。
明蓁没同陆莜之争,转身离开时她还觉得颇为可惜。
她既不想看到明蓁赢,却也不想看到陆莜之赢,最好两败俱伤!
她阴暗地想着,没了好戏看,她也待不住,正准备离开时刚好看到陆莜之拿着石榴裙欢天喜地去前台结账却被掌柜的无情地拒绝了。
她脚步一顿,原以为能看到陆莜之吃瘪,毕竟锦绣楼来头可不小,便是国公府也不见得能奈何得了掌柜的。
果然陆莜之领着丫鬟气愤地走了,明湘看到这一幕险些控制不住笑出声来,然而在看到方才面对陆莜之不卑不亢的掌柜转瞬就对明蓁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模样,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气得跑回明府,将今日看到的都告知给了高氏。
明湘不知道是哪位贵人帮了明蓁,但她还是嫉恨明蓁,这才回来几日便能得到那么多助力,怎么这么好运?凭什么她这么好运!
高氏也没想到明蓁这丫头会有这番造化,当初怎么就不……想到这里她眼里闪过一抹阴鸷。
但事已成定局,况且那就是个病秧子,便是高太医说还能活个四五十年又有什么用?往后的日子都得拖着病体过,也没有哪个夫家想要娶这么个连生养都不行的姑娘。
高氏看着明湘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板起脸来。
“便是明蓁攀上高枝又如何?”
她沉着脸,“她这么个病怏怏的身子,说不得哪天就没了,但你不同,你还有大好年华。”
明湘听着渐渐安静下来。
小高氏在一旁,见女儿如此沉不住气,也忍不住劝:“你祖母说得没错,我反倒觉得此事你得感谢一下明蓁。”
“若没有明蓁,你又岂知那国公府的小姐是这样刁蛮的性子?日后你必定会跟她打交道,届时可得慎重些!”
明湘虽然对小高氏前半句嗤之以鼻,但后边的却是很认同。
不过经此一遭她倒也没那么针对明蓁了,不是不想,是不屑。
明蓁却觉得她莫名其妙的,摆出这么个鼻孔朝天的样子作何?她才不想看她黑乎乎的鼻孔!
她拿着帕子挥了挥,一脸嫌弃。
“你!”明湘刚要发作,门外走来明世隐的身影。
不止明世隐,他身后还有一中年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长相俊美,一身青衫,竟有些潇洒之意。
他看见明蓁眼睛一亮,“这便是我大哥的女儿明蓁?”
明蓁立马猜出了此人身份,明家三少爷,也就是明溪的父亲。
在明府数日,明府的主子她早就认了个遍,除却这位小叔。
早便听闻这位小叔相貌出众,但今日才得以看见,果然传闻属实。
说到长相,其实明家人都长得不差,明元洵浓眉大眼像高氏,一子一女也承袭他的长相,明元泰长相俊美,却不像高氏也不像明世隐,更像是结合两人了的优点,可惜没能遗传给底下两个孩子。
明蓁冲明元泰福了福身,乖巧喊了声:“明蓁见过小叔。”
明元泰哈哈一笑,“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小侄女长得怪俊俏的,小叔给你准备了见面礼,晚些时候送到你院里去。”
明蓁有些惊讶,完全想不到这位小叔是这样的性子,此前她也是这样向明元洵问好的,可惜这位二叔态度淡淡的,更别提什么见面礼了。
想罢,明蓁对明元泰甜甜一笑,露出一粒小小的梨涡,“谢谢小叔。”
因着明元泰在,今日这顿家宴还算温馨。
很快便到国子监开学的日子,明蓁很期待开学的日子,但就在开学的前两天,京都气温骤降,夜里她贪凉伸了个脚出来,却没想到会因此感染了风寒。
此时便是有雍渊帝这个人形大补药在,也还是得吃药的,只是这样她不会那么难受,可惜的是雍渊帝在宫里,在酒楼她偷摸藏下的手帕也失了味道。
她喝了药意识昏昏沉沉的,然即便如此也下意识抱住雍渊帝的衣物陷入沉睡中。
明世隐得知她感染了风寒,连忙过来看她,见她潮红着一张脸,便是睡着了眉毛也是拧紧的,顿时心疼得不行。
“要不缓上两日养好身子了再去国子监?”这话他是对岚姑姑说的,但恰好明蓁醒来听见,她下意识抓住明世隐手臂,“不要!”
因为生病的缘故,她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定,“祖父,我要去!”
明世隐劝了又劝,但明蓁还是坚持要去,不仅仅因为可能会遇见雍渊帝,还有的就是她此前因为身子的缘故一直没怎么上过学,因而颇为期待明日。
明世隐奈何不得她,只得点头答应,嘱咐岚姑姑等人警醒点照看好她,甚至他还盘算着明日要不要亲自送明蓁去国子监。
明蓁有些脸红,她都这么大了,哪还需祖父看着,“祖父您上早朝都累了,粥粥不想让您劳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尽管明蓁再三保证,明世隐还是忧心忡忡,上早朝时频频走神,没有往日那般咄咄逼人。
平日里被他挤兑的人都感到稀奇,却也庆幸今日能躲过一劫。
下朝后,明世隐和一众帝王心腹来到御书房,楚九年借着倒茶询问他:“明大人今日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明世隐一脸苦笑,“也不怕楚总管笑话,本官是在担心我那三孙女。”
楚九年眉眼一动,“哦?明三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明世隐叹了口气,“前两日不是刮风了吗?夜里这孩子顽皮踢了被子,早晨一起便觉得头昏脑胀咳嗽,正是感染了风寒,如此倒也罢。
但正好撞上今日国子监开学,本官想让她缓两日养好病再去,但她却不肯,倔得很!”
他唉声叹气的,楚九年抚慰了几句,待得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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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歇,他来到雍渊帝身旁附到他耳边低语。
雍渊帝眉头一蹙。
*
上次家宴,明世隐便叮嘱了年长的明湘和明芷在国子监多照顾两个妹妹,明湘表面乖巧,实际上根本不当一回事。
因而今日一大早她和明芷坐上马车便走了,完全没有等明蓁和明溪的意思。
周氏娇宠女儿,自备了马车,明溪有些犹豫,“三姐姐你……”
这几日来明溪虽不想明湘那样排斥她,但也保持着距离,显然不想深交,明蓁也能理解,这会听得明溪开口,她笑了笑:“多谢妹妹好意了,柳管事给我留了几辆马车。”
明溪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也冲明蓁笑了笑,“那我先走一步,等会见。”
明蓁微微颔首,今日刮风,虽不至于下雪,但也很冷,更何况她对寒冷尤为敏感,所以明溪等人只穿了件袄子,她却要多加一件斗篷。
雪白的兔毛衬得她小脸更加白了,好像只是冬日里冰晶的虚幻梦境一般。
岚姑姑心疼得不疼了,护着她上了马车,晴儿和春华两人给她冻僵的脚各塞一个暖炉。
其实她手里便拿着一个,但也仅仅暖得了手,暖不到脚。
柳荣驾驶的马车越来越稳,便是中途堵了,愣是让他找到角度越了过去。
到达国子监时时辰尚早,巍峨的书院门口后是长长的阶梯,明蓁看得眼前一黑。
旁边不是没有大道,但国子监规定不得坐马车亦或是骑马进去,只得步行,幸而还能带仆从进去,但也仅此一人。
晴儿心细,而且脑子转得快,因而便选了她,只是明蓁还是不能就这样走进书院,她的身子受不住。
这时候就要晴儿出马了,晴儿巧言善语,又再三保证,终于得到允许,明蓁可以坐马车进去,但送了人之后马车就得立刻出来。
晴儿顿时眉开眼笑,“这是自然,您放心,我们绝不耽误时间!”
就这样,明蓁坐着马车进去了,倒是比先行一明湘还有明溪快。
晴儿是仆从不得入内,只得到号房呆着,离别前她一直叮嘱明蓁,让她注意安全,不要脱掉身上的斗篷,还有到时辰了就喝药。
她们准备了一个食盒,可以保温一个时辰。
明蓁心不在焉地点了点脑袋,其实她很是难受,昨儿她并没有睡好,半夜惊醒双脚都是冰的,早先放进锦被的暖炉早就凉了。
晴儿见她这样很是担心,但却没法,走得一步三回头。
此时学堂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但明蓁并没什么精力去跟人打交道,她找了个空桌子放下食盒便趴下去了。
她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假寐,耳边喧闹声渐响,她听见了明湘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个耳熟的声音,她们似乎在说什么,有关于她的,但她难受,并没有去细究。
身边来了人然后又走了,再后面她便不知道了,乱糟糟的,她额头滚烫,呼吸渐重。
不知什么时候耳边突然安静下来了,她的呼吸也渐缓,手脚都冻僵了,冷,好冷。
她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见一个高大身影向自己走来,身上带着她渴望的暖意,还有……
她委屈极了,一把揪住他袖子,眼泪一颗一颗落下,好似断了线的珍珠。
她说:“你怎么才来呀?”
9. 第 9 章
今日议事没多久,雍渊帝称乏,众人退下。
但众人却不知,在他们走后,宫里驶出一辆低调的黑色马车往国子监驶去。
楚九年虽不知雍渊帝待明蓁什么心思,但总归是不同的,因而在得知明蓁病了的消息,他便知会有这么一遭。
明蓁那小姑娘长得那叫一个玉雪可爱,身子娇娇弱弱的,说话也细声细气,挺惹人怜爱的,便是楚九年也对她说不了重话。
但鉴于此前“偷衣服”事件,他对明蓁的印象还是很复杂。
他靠在门槛那胡乱地想着,不小心歪了身子啪地一声惊动了里边的两个人。
见两人看过来,他讪笑道:“抱歉抱歉!”
随即他轻轻阖上门。
经过这么一遭,明蓁昏昏沉沉的意识总算清醒过来,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还揪着男人的衣摆。
方才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连那一句略带抱怨的话也是脱口而出。
这动作和语气完全是对雍渊帝的冒犯,但他并没有生气。
而明蓁因为在锦绣楼一事也对雍渊帝的印象有了改观,再加上她实在难受,不仅没有撒手,反而揪得更紧了,一副生怕被抛下的模样。
明蓁抬头看向雍渊帝,“陛下,您怎么来了?”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鼻音,说话跟撒娇似的,跟方才凶巴巴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但看起来都可怜巴巴的。
尤其是她刚才趴着假寐了一会,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水汪汪的,眼眶微红,看起来倒像是哭过一样。
雍渊帝瞥了一眼仍旧抓着他袖子的小手,并未回她的话,反而问她:“怎么只有你一人?”
明蓁懵懵的,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空荡荡的偌大的学堂里只有他们两人,方才那些人呢?
她病着,根本不想分出死心思去这些,只摇了摇脑袋,呆呆的,“不知道呀~”
雍渊帝终究没忍住,指尖点了点她额头,声音淡淡的,“笨。”
明蓁被迫后仰,相触的地方暖暖的,有点痒,对她来说是很奇妙的触感,尤其是男人动作间扬起来的风带着他的气息,她鼻子动了动,甚至想追随他的动作而去。
只是她到底是有些骨气的,听得男人说她笨,她不乐意了,外祖父外祖母向来夸她聪慧,若不是身子拖累,骑马射箭读书作画并不会比旁人差。
她本就生着病,较之平常性子要更加敏感,这会她嘴一扁,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来。
她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最后呜咽出声,偏偏她还要解释:“我才不笨呜呜,外祖父外祖母都说我很聪明的!”
她眼泪说掉就掉,雍渊帝被打了个措不及防,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水做的人儿。
他看着哭得抽噎的人儿,不得不主动低头,“朕错了,你不笨,你最聪明了。”
“真……真的吗?”明蓁睁着朦胧泪眼看他。
这是自己招惹的,怎么也得哄好她,雍渊帝哑声道:“嗯,朕从不说假话。”
楚九年原就守在门外,门是关着,但关得不严,明蓁哭的时候,他听见了,还稀奇她为什么哭?难不成是陛下将人弄哭了?
为了满足好奇心,他将门扒开些,伸着耳朵往里偷听,明蓁生着气,也没控制住声音,全被他听见了,甚至他还颇为同情她。
然而待得听见雍渊帝低头道歉时,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堂堂帝王竟向一个小姑娘道歉?
呵,还从不说假话?楚九年暗暗腹诽,您这不就在说假话吗?
但假话又如何?反正明蓁被哄好了,雍渊帝不以为意。
他看着哭得满脸都是泪的小姑娘,递了张帕子给她,“擦擦。”
不要白不要,明蓁伸手接过,她擦着眼泪,却也不肯松了揪住他袖子的手。
雍渊帝顿了顿,到底没出声让她松手,不然等会她又得哭了。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纵容呢?
明蓁擦干了眼泪,脸蛋还是潮红的,很不寻常。
雍渊帝拧了拧眉,道:“你病了为何还要来?”
说到这儿,他声音沉沉的,“简直胡闹!朕派人送你回明府,让太医给你诊脉。”
明蓁听闻大惊,想也没想拒绝道:“不要!”
她揪着男人的袖子越发用力,生怕他跑了一样,她摇了摇脑袋像泼浪鼓似的,“我不要回去……陛下也不要走~”
明蓁着急坏了,难得遇上她的人形大补药,她又怎舍得离开?她不能离开,他也不准走!
突然想到什么,她看向桌上的食盒,方才晴儿叮嘱的话语浮现心头,她眼睛顿时一亮,用欢喜的声音冲男人道:“陛下,我带了药的,我喝完就好了!”
她刚哭过,眼里还泛着泪花,看起来亮晶晶的,似找到了糖果的小孩。
但那不是糖果,是苦涩难以下咽的汤药,这让她又想起了那些日子里的痛苦,放到食盒上的手迟疑着没有打开。
也就在她犹豫的一刹那,旁边横插进来一只大手打开了食盒。
里边放着一个竹盅,用棉布紧紧裹着包了好几层,伸手一摸还是热的,旁边还有一个小碗和一只鹅黄色的荷包,打开一看里头装的是松子糖,是喝完药后吃的,正好压一压苦味。
雍渊帝将倒药的活接了过去,倒出来的汤药还是热腾腾的冒着水汽,伴随而来的还有苦涩的药味。
明蓁小脸顿时皱成包子,她苦哈哈接过来,视死如归般端起来就喝。
她是打算一口闷的,因而喝得急,喝到一半便被呛到了,“咳咳!”
余下的汤药洒了,正好洒到雍渊帝衣摆,上次她是吐了他一身,这回是洒了一身。
明蓁一边咳,一边冲雍渊帝道歉:“咳咳……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
她又哭,眼泪啪嗒啪嗒掉,嘴角还残留着黑乎乎的药渍,看起来狼狈极了,像个被欺负的小猫崽。
真的傻,但又可怜,看得人莫名心软,如何也指责不起来。
雍渊帝轻叹一声,伸手捏起她下巴,沉声道:“抬头。”
明蓁一愣,脸上便落了一道干燥柔软的触感。
雍渊帝显然没有给人擦过脸,力道重,手法堪称粗糙,便是手帕很柔软,依旧擦得她的脸生疼,因而擦去泪水后脸蛋更是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红润。
雍渊帝看着她湿漉漉的双眸,“不许哭了。”
他声音不算严厉,更像是在陈述事实,但明蓁还是扁了扁嘴,不过倒是没再哭了,她看了一眼男人衣摆上的汤渍,忍不住往里缩了缩,唔……我什么都看不见。
她委屈巴巴的,一副受气包的模样,雍渊帝默了默,拿起食盒里的小荷包倒了颗松子糖出来。
“张嘴。”
明蓁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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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张开嘴巴,嘴里便是一甜,是松子糖的味道,她抿了抿,更甜了,很快便盖过了苦涩的药味,她美滋滋地眯起双眼。
雍渊帝看着她,却觉得当真是好哄,眼睛都哭肿了,一颗糖却能让她笑起来。
明蓁方才喝的是此前高太医开的药,有助眠功效,再加上昨儿她并没睡好,这会她眼皮都有些耷拉下来,但她不能睡。
睡了,人就跑了,她努力地瞪大眼睛,但还是渐渐阖上,几次之后她无奈放弃,小心翼翼再次揪上男人衣摆。
抓住了!
她嘴角荡出笑意,露出一粒小小的梨涡,“陛下,可以陪我一会吗?就一小会?”
她用手比了比,揪着衣摆的手还轻晃着,撒娇似的,也不知是吃了糖的缘故,声音较之以往更加甜糯。
雍渊帝总觉得自己是昏了头才答应她,原是有些后悔的,但在瞧见她开心得一下子亮起来的眉眼,罢了,就当是养了一只小猫。
趴着睡并不舒坦,但明蓁不愿走,还要提防着雍渊帝趁她睡觉时偷偷离开,因而趴着睡下时手里还捏着他的袖子,但她发现这个姿势不好睡。
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雍渊帝,见他正低头翻阅书籍没看她,她心下一动悄摸摸拉着袖子垫到了胳膊下。
好了,这下他肯定不能偷偷跑掉了,明蓁安心了,不一会就睡着了。
睡着的她不仅不觉得冷,反倒全身暖融融的,好舒服,她翘起嘴角,恬静的睡颜落入雍渊帝眼里。
楚九年轻手轻脚走进来附到他耳边低语,雍渊帝仍看着明蓁恬静的睡颜,压低声音道:“让她们继续呆着。”
此时校场上,明湘等人正站着聆听上首院首的讲话,这是国子监每年开学惯例。
但明蓁从江南回来并不知晓,明湘等人走前也故意没叫她,倒是有人不忍心想去提醒,譬如明溪。
她晚来一步并不知晓明湘怎么就跟陆莜之搅和在一起了,两人态度明显,皆不喜明蓁。
这个时候,她便不得不衡量是否要冒着得罪陆莜之的风险去叫醒明蓁了。
在她踌躇不前的时候,其实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了,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明蓁,孤零零的,趴在那儿小小一团,好似被全天下抛弃了一样。
她不忍心没敢再多看,连忙走了出去。
今日天气尚算不错,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只是风有些大,吹得头发乱飞,明湘在低声抱怨着。
幸而按照以往,这个时辰应该就能回去了,却不曾想院首歇了几息又上台来,竟是说起了夏商西周以来求学之事,这么久远也不知要讲到什么时候,底下顿时抱怨四起,特别是娇生惯养的女学子们。
明湘爱美,又想在第一天给爱慕之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因而特意梳了个灵蛇髻,这灵蛇鬓很是精巧,但却有些累赘。
今日风大,更显得其笨重,明湘不得不伸手去扶着它,心中后悔极了,面上却还得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突然一阵大风刮来,她头上的灵蛇鬓还是歪向了一边去,即使她努力撑着,但最后还是碎发翻飞,活似个女疯子似的。
这个样子别说去偶遇郡王们,便是在人群里她都觉得丢人。
明湘一肚子气回到学堂,正正好同睡了一觉精神焕发的明蓁对上眼神。
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她怒气冲冲地朝明蓁走来。
10. 第 10 章
明蓁这一觉睡得无比安心,睡觉前嘴角都是上扬的,好似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她是自然醒的,一醒来便觉得浑身暖融融的,不似往常那样胸口沉闷得厉害,记忆回笼,她睁开双眸,却没看见那抹高大身影。
倒是原本呆在号舍里的晴儿欢喜地迎上来,“小小姐,您醒了?”
“唔……”明蓁下意识低头,胳膊下还垫着那人的袖子,说好的陪她一会,没想到等她醒来,他人却不见了。
还是让他给跑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瘪了瘪嘴。
晴儿不知她们之间的约定,还开心得道:“方才奴婢可担心您了,陛下派人来时,奴婢还不相信……”
明蓁闻言抬头,搭在肩上的衣裳险些滑落,晴儿顺手拉了一把,冲她笑着道:“小小姐,陛下人真的很好,临走时您抓着他袖子不放,为了不惊醒您他索性留了这件外裳,而且他还叮嘱奴婢不要吵醒您,让您睡个好觉呢。”
明蓁低头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华服,想起那人,莫名地就气消了,嘴角微微翘起,小小梨涡绽放,窗外一阵风吹来,落到脸上清清爽爽的,睡了一觉她感觉全身都舒展开了,好舒服~
她将脸埋进男人衣裳里深深吸了一口“龙气”,双眸亮晶晶的,脸颊泛着红晕,面对晴儿的目光,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根本克制不了,她抿了抿唇,将衣裳递给晴儿,让她叠放好放进背来的小包里。
这小包是斜挎的样式,包面上绣着一只狸花猫,它正抬着头看鼻尖的蝴蝶,爪爪还抬起试图去抓,一举一动,逼真得仿佛要从包面跳出来一样。
不仅如此,包包上边还做了两只猫耳朵,底下也有一条猫尾巴,毛绒绒的,可爱极了。
这是岚姑姑做的,不仅有小猫样式的包包,还有小狗、小鹿、胖鲤鱼等等模样。
明蓁尤为喜爱,只可惜她不常出门,很少用得上。
待得收好衣裳,明蓁想起一事,问:“你可知大姐姐她们去哪了吗?
我方才难受便趴下睡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周围没有声音了,待得抬头却是看见了陛下,再无旁人。”
说起这个晴儿便一脸气愤,“小小姐,大小姐她们没叫醒您便自己走了,实在是自私自利,今儿不过是一场早会,没什么危险,若是有危险……奴婢都不敢想!”
听完,明蓁心情很是复杂,虽然早就对亲生姐妹不报希望,但心中还是存了一丝希冀的。
却没想到……而且若是就这般冷漠自私也罢,就怕她们还要来找自己麻烦,尤其是明湘。
说曹操曹操到,外边响起喧闹声,她们回来了。
明蓁一抬头便撞上开门进来的明湘,同刚出门的模样相比,她此时可以说是狼狈不堪。
精心打扮的灵蛇鬓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大片大片碎发落下,发饰也东倒西歪,金发簪还掉了一支,嘶,好惨!
明蓁惊讶地张大嘴巴,她却不知自己这副神情落到明湘眼里还以为她在嘲讽她。
再看明蓁睡了一觉小脸粉粉嫩嫩的好似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这哪像是病了?
莫不是她装病故意不去参加早会的吧?想到自己故意联合人排挤她,但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明蓁想要的,明湘就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这贱人!明湘满脸怒火朝明蓁走来。
晴儿挡在明蓁前面,“小小姐别怕,有奴婢在!”
但晴儿到底只是一个小丫鬟,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人,明湘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明蓁不想将晴儿置于危险之中,况且她不认为大庭广众之下明湘能对她做什么,她推开挡在前面的晴儿,刚要对朝她而来的明湘开口,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从门外冲进来,恰好同明湘撞到了一起。
“哎呦!”
明蓁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明湘被来人撞倒在地,疼得一直叫唤。
来人是个扎着高马尾看起来清丽无双的少女,她站着笔直,便是看见被她撞倒的明湘,脸色依旧淡淡没什么变化,看起来是个很冷酷的姑娘。
这是明蓁对她的第一印象。
明湘被撞倒,很快夫子便被请过来了,因明湘一直叫唤,最后大夫也被请来了。
明蓁有些担心这姑娘,无论事实怎样,她也为自己免了一桩麻烦。
但她还是多虑了,国子监的夫子还是很明事理的,即便明湘一再控诉李明珠就是故意将她撞倒的,说她这疼哪疼,但夫子岂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更何况大夫都替她诊治了,身体康健得很,连个红印都没有。
不过李明珠撞倒了明湘,这是她的错,定是要责罚的,夫子拍了拍桌子道:“今后一个月学堂的清扫便由李明珠负责!”
李明珠很是干脆地认了这个处罚,此事告一段落。
没了热闹瞧,众人很快寻了座位坐下,周围不一会就坐满了,而明蓁旁边的座位还空着。
她看了一眼还站在那儿显得孤零零的李明珠,想了想叫道:“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一块坐呀?”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仰着头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李明珠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我……我?”
方才看着不是挺冷酷的一个人吗?明蓁有些好笑,“对呀!”
李明珠有些同手同脚走过来,坐下后她的脸一下子红通通的,连耳朵也是。
明蓁觉得很是有趣,原是想同她多说几句话的,但没一会夫子便来了,她连忙坐好打起精神来。
她对书院的一切都新奇得紧,等想起身旁的李明珠时,已是落日余晖,书院钟声敲响,一天快要结束了。
学堂里人三三两两地离开,明溪看了她几次最终还是同交好的手帕交离开了。
明蓁不以为意,叫她意外的还是身旁的李明珠,她在收拾东西一副要搬走的模样。
“你要去哪儿?”
李明珠没看她,又恢复一开始见面时冷酷的模样,“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明蓁一脸懵,“你不是叫李明珠吗?”
李明珠一噎,脸上又泛起红晕,“我不是这个意思,罢了……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我先走了。”
说罢她便抱着自己的东西走到最后面的桌子,她身量较之一般女子来说要高挑许多,窗外的余晖照不到她脸上,黑暗笼罩着她,仿佛被全天下抛弃一般。
明蓁看着她,心中总觉得怪怪的,而且她也发现了不少人对李明珠总是露出奇怪的表情,不仅如此有的还捂住鼻子。
她很是不解,不过很快她便了解到此事的来龙去脉。
这事还是晴儿打听来的,主仆两人从书院慢慢走出去,边走边说。
“奴婢方才找人打听了,李小姐是太仆寺左少卿家的千金。”
太仆寺掌帝王舆马和马政,帝王出行仪仗都由其负责。①
如今的太仆寺卿早已年迈过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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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就要告老还乡去了,如不出所料左少卿李大川会继任太仆寺卿一职。
太仆寺卿官阶不低,还是替陛下做事,便是无甚实权,也是有很多人巴结的。
那为何李明珠会被众人排挤甚至嫌弃的呢?这就要说起她的父亲李大川。
李大川原先只是一名小小的马夫,成天喂马捡马粪,阴差阳错之下进了太仆寺。
原是这样也没什么,但他实在好运,先帝在时的一场秋猎,不知何缘故,先帝的马儿上吐下泻,请了不少大夫亦或是养马的好手都束手无策。
李大川不知去哪采了一把草药喂给马儿吃,没多时这马便活蹦乱跳了。
也因此,李大川被先帝赏识,最后他一步一步坐到太仆寺左少卿之位。
李大川此人生得高大威猛,又整日呆在马场里养马,因而晒得格外黑,再加上他沉默寡言不懂变通,又是从小小马夫升上来的,有人眼红他,联合人一起来排挤他,甚至造谣他身上黑的地方都是洗不干净的马粪。
这谣言传播极广,受父亲牵连,李明珠在书院里的名声并不好,同窗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甚至还捂住鼻子,说她身上都是马粪味。
这简直是污蔑!
明蓁为其辩解道:“方才我便跟她坐在一起,哪有什么马粪味?”
怪不得李明珠后来会是那样的神情和语气,一个好好的姑娘被这样造谣没有崩溃已是不错了。
明蓁颇为同情她,方才她也是被明湘等人联合排挤,因而颇有些感同身受。
她觉得她同李明珠蛮有缘的,决定明日再同她好好聊聊。
主仆闲聊之际,已是快到书院门口了,角落里停着柳家标识的马车,春华同柳荣正冲她们招手。
今日总的来说还是开心的,明蓁蹭到了不少“龙气”,白得了一件衣裳,然后还治好了风寒,这会她走路的步伐都是轻快的,同今早她苍白无力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有那么一瞬间,明蓁想跑起来,可惜此处不是个好地方,她有些遗憾。
因是第一天,岚姑姑也来接她了,她冲岚姑姑乖乖地喊了声。
岚姑姑见她气色不错,提着的心也放下大半了,伸手扶她上马车。
然也就在此时角落里不知何时来了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不等岚姑姑开口质问,一旁的晴儿便惊呼道:“十一大人,您怎么在这?可是陛下来了?”
十一被她这一声称呼囧得想翻个白眼,方才便是他去寻的晴儿,没想到这丫头不仅偷东西厉害,嘴巴也厉害着呢,楚总管果然没说错!
一路上问东问西的,若不是陛下有令,他真想让她把嘴闭上。
他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方才忘记将这个交给明三小姐,这才吩咐属下来送。”
说罢,他将身后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模样很是精致的黄花梨木盒子。
明蓁好奇地接过,还不等向他道谢,十一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上了马车后,晴儿怂恿她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明蓁脸颊有些红,不过她也很好奇陛下送了什么给她。
“啪嗒”一声木盒子被打开,露出一套红珊瑚头面,火红火红的,让她不由得想起那条石榴裙。
她的手轻轻抚过,碰到底下一个小荷包,拿起来沉甸甸的,倒出来一看竟是一堆黄金小猫爪,指甲盖大小,很适合小姑娘出行用亦或是打赏给下人。
里头还有一张小纸条,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赔礼。
11. 第 11 章
明蓁捏了捏黄金小猫爪,既是赔礼,那她也收得心安理得了,不收白不收。
小金库又添上一笔,明蓁笑得跟个小财迷似的。
刚回宫的十一被拦下,“明三小姐可有说什么?”
十一将东西交过去就跑了,哪知道后面的事情?
他脸憋得通红,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十一期期艾艾,问:“头儿,陛下不会怪罪吧?”
若是赶上陛下心情不好,那是极有可能的,不过如今陛下修身养性,已是极少动怒了,况且明三小姐已经收下了,季岳摇摇头,“你先下去吧。”
十一左看右看,又问:“头儿,真不用向陛下回禀一声?”
季岳瞟他一眼,“陛下在暗牢里,你去?”
暗牢?十一霎时摇头,“不!头儿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季岳不禁笑骂了句:“小兔崽子!”
不过也不怪十一对暗牢这两个字忌讳莫深,便是他进去心里也有些发毛。
暗牢是雍渊帝一手所建,关押的都是不便于大理寺处理的犯人,譬如废太子旧部。
废太子旧部如今的首领名叫重影,人如其名极为阴险狡诈,如黑夜的影子,又似滑溜溜的毒蛇,极难捉拿。
麒麟卫多方暗查许久,数月前终于找到重影的老巢,雍渊帝为保万无一失,亲自出马,但尚未交锋便让他逃脱了。
那日他们赶到,却已是人去楼空,甚至还险些中了烟雾计,那日雍渊帝脸色铁青,麒麟卫都担惊受怕的,生怕受了牵连。
第二日恰逢当地庙会,不知怎地雍渊帝逛了一圈回来心情反而好上了许多。
那日让重影毫发无损逃脱,对麒麟卫来说是个奇耻大辱,经过仔细搜寻终于又找到重影的踪迹,只可惜重影当时不在,而他们已经打草惊蛇,只得拿下了他的部下。
麒麟卫秘密押其返京关进了暗牢里,即便经过一系列拷打用刑,直到雍渊帝回宫前也还是没能撬开这些人的嘴巴。
暗牢建在地底,入口处有重兵把守,循着幽深小道走下去,壁上只悬挂着几盏油灯,勉强能照亮底下的光景,滴答滴答这是不知道哪滴下来的水珠,冰凉凉的,这个时候就要格外小心了,免得踩上什么粘稠污秽的东西。
越往里走便越昏暗,耳边突地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沉闷粗重好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这时转过一堵墙,眼前大亮,用刑的十字架上绑着个人,说是人却又不大像,更像是一个人形蠕动着的不明状物,暗红的血从下肢淌下,汇聚到地上一片泥泞粘稠。
一身黑衣的麒麟卫在一旁恶声恶气道:“到底说不说?”
他踹了一脚还剩一口气的死刑犯,却没想到这一脚直接踹断了下肢,死刑犯脑袋一歪彻底断了气。
麒麟卫跪到地上,“陛下!”
仅着一件中衣的高大男子站光明底下,衣衫雪白是暗牢里唯一的一抹白,干净不染尘埃,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沾了血色的每一根手指,动作堪称优雅。
雪白的帕子落下进而被血色浸透,冰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全部杀了。”
没用的东西。
“是。”麒麟卫头埋得低低的。
*
明蓁一夜好眠,早晨起来神清气爽的,完全没有昨日那般苍白无力。
今儿天气还不错,阳光穿过屋檐照进院子里,亮堂堂的,不用穿厚厚的斗篷再捧着暖炉,明蓁好心情地选了一套嫩绿色衣裳,再让岚姑姑给编了两条辫子,发尾簪上两朵绢花,显得很是甜美可爱。
明蓁坐在马车里冲岚姑姑和春华挥挥手,声音清脆,“姑姑、春华,我去书院啦~”
岚姑姑露出欣慰的笑容,而春华看着小小姐旁边得意洋洋的晴儿,委屈地咬手帕。
原本两人做了约定,一人一天陪小小姐轮着来,但晴儿这丫头狡诈,说什么她嘴皮子利索脑瓜子转得快,硬是哄得岚姑姑答应这头几天都让她去。
等见不到人影了,晴儿连忙放下车帷,“小小姐您如今刚好,可得小心些别再受凉了。”
明蓁虽然很想一直趴在窗边吹着风看窗外面的景色,但也知晴儿说得没错。
她遗憾极了,不由得想若是每天都能见到陛下该有多好,每天蹭一口“龙气”,她不敢想自己会有多幸福~
但这总归是不可能的,明蓁叹了一口气,神情恹恹的。
明蓁出门的时辰尚早,到时学堂里还没几个人,她想了想还是坐下等李明珠来了再说。
只是刚坐下一抬头正好同进来的明溪对上眼神,明蓁没能忘记昨儿明溪临走前犹豫不决的眼神,她顿了顿,还是冲她笑了笑:“四妹妹。”
“看你这样,似乎好些了?”
没想到她会过来,明蓁有些讶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明溪见此松了口气,想了想又说了句:“大姐姐性子娇蛮,你大可以向祖父告状的,昨日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
她压低声音道:“你得罪了人,就是那位陆公府千金陆莜之,可还记得锦绣楼里?”
怪不得昨日明蓁便觉得同明湘说话之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原来是她啊,那也就不奇怪了。
明溪见她想起来了,提醒了句:“你以后低调点,她觉得无趣了也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其实明府门楣并不低,明溪外祖又是礼部尚书,何至于如此怕她?明蓁有些不解。
但她却不知书院里又何尝不是一个小天地?陆莜之身为陆公府千金,身边有一大批拥趸,若是有人不顺从她,便会遭到她们联合排挤。
在明溪看来,明蓁真的太单纯了,就像一张白纸。
不过她倒也能理解,毕竟明蓁身子弱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柳家人娇养她,宠得她不识人间险恶,而这里又不是柳州。
她叹了口气,怕她傻乎乎的,再提醒她:“昨儿我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以后别跟李明珠一块玩了,她名声不太好……呃。”
明溪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却没想到被人听了个正着。
李明珠眉眼是冷的,就算听到这话神情也没什么变化,绕开明溪便往后面走。
明溪尴尬无比,再也不说了,匆匆离开。
李明珠早知今日会有这么一遭,所以即便听到心里也没什么波动,反正她已经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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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了。
她懒懒抬头,一张娇颜在眼前放大,她被吓了一大跳,险些控制不住跳起来。
她捂着心脏,“你……”
明蓁吐了吐舌,有些不好意思,她绕过来在她身旁坐下,声音软软的,“抱歉,我没想到会吓到你。”
李明珠见她坐下,眉心便是一跳,“没事……不过你过来找我做什么?”
明蓁突然将脸凑过来,两人面面相对,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李明珠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儿,远看已经很漂亮了,却没想到近看更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她皮肤雪白细腻,宛如剥了壳的鸡蛋般,雪肤桃腮,精致得好似画中美人,又似天上仙女。
太近了,李明珠控制不住脸红,耳朵也红得滴血,她推开她,恼羞成怒道:“你别贴得这么近!”
明蓁歪了歪脑袋,鼻子皱了皱,“你身上也不臭呀?为什么她们说你臭?”
李明珠身子一僵,血色褪去,又变回那副冷漠的表情,“她们说得没错,你还是快走吧!”
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若是常人早就被气跑了,但明蓁知道前因后果,又因为昨日她阴差阳错帮了自己一把,所以不仅没有被吓跑,反而还贴了过来。
她小鼻子像狗狗一样在李明珠身上轻嗅,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她,“哪里臭了?明明是香香的,有些冷,像雨水的味道!”
李明珠从没被人如此夸赞过,旁人不是说她身上是马粪的味道就是臭,见到她都离得远远的,明蓁算是第一个说她香香的人。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副模样同方才简直是天壤之别,怪可爱的,明蓁噗呲一声笑出来。
听到笑声,李明珠这下是真的有些束手无措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
明蓁笑嘻嘻的,“我叫明蓁,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看着面前古灵精怪的少女,李明珠傻了眼,“你不嫌弃我?我家里可是养马的!”
明蓁眼珠子转了转,凑到她身边低声问道:“那陛下的马可是在你家养着?”
李明珠摇头,“怎么可能?在马场,我爹养着。”
明蓁眼睛一亮,“陛下的马叫什么名字呀?”
虽然李明珠有些奇怪她为什么问这些,但还是老实回答道:“陛下的马名为乌骓,通体毛发漆黑油光发亮,唯有四个马蹄毛发雪白,惊异无比,世人称之为神马!”①
“哇!”明蓁是第一次听见,不禁瞪大了双眸,目露憧憬,“我都不会骑马。”
大雍民风开放,女子亦可为官,骑马射箭之术更是不在话下,但明蓁从小体弱多病,能活着便是幸事,又怎敢期待这些?
李明珠闻言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以后有机会我可以教你骑马。”
明蓁双眼放光,“真哒?”
“嗯!”李明珠被这样的目光看得飘飘然,不假思索道。
明蓁眼睛闪了闪,得寸进尺道:“珠珠你真的太好了,等休沐你就教我骑马好不好呀?”
她揪着人衣摆摇了摇,声音甜甜腻腻的,李明珠骨子一酥,应了下来。
12. 第 12 章
明蓁惯会撒娇,外祖母曾说她一张小嘴比蜜还甜,明蓁听闻时还颇为自豪呢。
见李明珠不复方才那般冷硬,她趁热打铁哄着人将东西搬了回去。
李明珠早已被哄得不知南北,乖乖照做了,待得坐下后才渐渐回过味来,她一脸复杂地望着身旁的明蓁,明蓁冲她甜甜的笑,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狡黠。
李明珠欲要说话,她却拿食指抵住唇轻嘘了一声,指了指门外,“夫子来啦~”
就这样李明珠糊里糊涂地就上了明蓁的“贼船”,两个不搭边的人走到一块可谓是惊呆众人,不时有流言蜚语在学堂乃至书院里传出,传言里对明蓁颇为不利,说什么她是同流合污之类的,一朵鲜花插马粪上!
这比喻真的是侮辱人,李明珠倒是觉得还好,明蓁却要给气死了!
明蓁颇感内疚,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连累了李明珠,李明珠见她这般,还反过来安慰她。
“这些人不知流言伤人,还欺软怕硬,夫子教的东西都学进了狗肚子里去,这样的人说的话,又何必去在意?”
“只要不是在我面前说,我听不见自也不会为此烦心,过好自己的每一天不好吗?”
明蓁很是惊讶李明珠小小年纪便如此阔达,但又想到她这些年遭受的流言蜚语,便也能理解了,心中也格外怜惜她,也越发坚定要同她交好的念头。
渐渐地,明蓁也学起了李明珠,当这些人这些流言不存在,毕竟一副健康的身体对她来说来得尤为不易。
如今身体康健,把心思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上不好吗?
如今明蓁学习尤为认真,不过数日便得到夫子夸赞,她挺着胸脯格外骄傲,若是外祖父外祖母他们知道肯定也会为自己感到骄傲吧?
这么多天,柳管事也该回到柳州了,外祖父外祖母收到自己的信会想自己吗?明蓁暗暗地想着。
就在她走神之际,一旁的李明珠戳了戳她,示意她看向门外,“谢夫子来了。”
明蓁闻言抬头,看见谢夫子时却露出惊讶的神情。
因为这位夫子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同她也算有过一面之缘的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竟是国子监夫子?
李明珠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你刚从江南回来有所不知,华阳公主殿下数年前便在国子监任教,在书院里大家都称她为谢夫子。”
“谢夫子虽贵为千金之躯,但平易近人并不严厉,书院很多学子都喜欢谢夫子,谢夫子教的是琴,当年中秋宫宴上她一手梅花三弄惊艳四座,自此扬名,同她扬名的还有她的两位好友,世人称其为三朵金花。”
一堂课下来,谢夫子果然如同李明珠所说的那般是很温柔的性子,似乎她还记得她,还冲自己笑了笑,明蓁愣了愣,待得课后便缠着李明珠询问关于谢夫子以及其两人好友之事。
李明珠耐不住只得同她细细说来,幸而这已经是最后一堂课了,明蓁帮着她收拾学堂,落日余晖透过窗棂洒到石板上。
石板上还有用石笔写下的字,是方才谢夫子写的,字体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的娟秀,反而流畅有力,明蓁拿着帕子擦掉,边擦边听李明珠说话。①
“那两位是谢夫子的少时好友,一位是姚家千金姚金娘,弃文从医最后入了太医院成了女太医,因医术精湛,太后极为倚仗她,时常请她到慈宁宫为其请脉。
另一位则是孟府的千金孟清安,她早已出府自立门户,如今任鸿胪寺卿一职。”
三人一人从文一人从医一人从政,均是其中佼佼者,所以称其为三朵金花。
大雍朝民风开放,女子亦有可大作为,但明蓁自小生活在江南,江南小城闭塞,大多数女子仍旧存着嫁个好人家的念头,因而她听得这些双眸连连放光,对三人升起向往之情。
李明珠见她这样不禁笑了,明蓁回过神见她笑话自己,不禁恼羞成怒扔下帕子朝她跑过来,李明珠赶紧逃,两人在空荡的学堂里追逐打闹,嬉笑声连连。
最后还是李明珠怕她累着,假装力竭让她捉住。
明蓁踩在椅子脚上,昂着下巴居高临下看她,“下次还敢笑话我吗?”
“回粥粥大人,小的不敢了!”李明珠一脸搞怪,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做起来倒也熟练,明蓁没忍住噗嗤笑出来,见她笑,李明珠也跟着笑。
“其实我特别崇拜谢夫子等人,尤其是孟大人。”李明珠看着窗外落日,一脸憧憬,“我的毕生心愿便是能像孟大人那样入朝为官,继承我爹的家业!”
明蓁听得瞪大眼睛,她原以为李明珠因父亲的事被人嘲笑因而会排挤无比,却不曾想她还想着继承父业。
两人肩并肩坐在桌上吹着窗外吹进来的风,晃着脚颇为惬意。
“我自小就喜欢马,我阿爹只有我一个女儿,为人子女,我当得继承家业,你说是不是?对了,粥粥你以后想做什么?”
李明珠歪头问她,明蓁被问得一愣,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自然也无从得知。
突然一阵心悸传来,她脸色变了变,猛地捂住胸口处。
李明珠跳下来扶住她身子,一脸担忧,“粥粥你没事吧?可要去看看大夫?”
便是这一会儿,明蓁也还是惊出一身冷汗,她摇头,声音较之方才虚了许多,“我没事……珠珠,明日休沐我可以去你家马场看看吗?”
她杏眸亮晶晶的,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去玩的事。
李明珠又气又急还有些无奈,明蓁回京两天连着晕倒两次从而得来了一个病美人的称号,事关小郡王们,此事传得极广,她自也是知晓的。
所以即便这些日子来明蓁看起来很是健康,但她还是下意识迁就着她,方才第一次见明蓁变了脸色也是被吓到了。
李明珠点了点她额头,“你都不舒服了还去?”
明蓁睫毛轻眨,可怜兮兮的,“其实我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了……还不如趁身体好些时候去做想做的事……”
李明珠蓦地心软,原想答应她,但又顾虑她的身体,便想再劝劝她,因而又道:“方才谢夫子在课上的话你可还记得?”
明蓁当然记得,明日休沐,谢夫子让大家准备好一把琴。
“马场没什么好玩的,不如我等明日一块去琴行挑一把好琴?”
“唔,不!”明蓁摇了摇头,“买琴顺手的事,我还是初学者,买上一把普普通通的琴拿来练就好,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太过贵重的琴磕到碰到,我都会心疼的!”
李明珠听得一愣,这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明蓁掰着手指说道:“明日一早我就去你府上找你,然后我们去马场,待得傍晚回来我们再去琴行买琴呀!那会人少,也安静!”
明蓁说着说着,越发觉得自己机智,开心地从桌上跳下来,但她如何比得李明珠矫健的身法,从上面跳下来险些崴了脚栽到地上去。
李明珠被她吓得心脏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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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跳出来了,“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罢了罢了,都依你,依你了!”
听到这话,明蓁咯咯直笑,心中更觉李明珠亲切,好似又回到了柳州被表兄表姐们宠着惯着的日子。
夕阳越发倾斜,两人牵着手往外走着,晴儿则同李明珠的丫鬟绿儿跟在后头。
原以为这个时辰人都走光了,却没想到远远地还听到校场那边传来欢呼声,似是在玩什么比赛。
明蓁好奇地看过去,晴儿见此举起手来,“小小姐,奴婢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明珠感到有些惊奇,这她都知道?好生机灵的丫头,同她家绿儿相比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晴儿笑意盈盈道:“那是小郡王们在玩投壶呢,许多学子见状都跟着去看热闹了。”
自从这些小郡王们入了国子监,没有一天是不热闹的,但明蓁却没什么感觉,究其原因还是男学子同女学子是分开的,而且她本人也不喜欢凑热闹。
所以此时听得晴儿说起这几天的热闹事眼睛微微瞪大,好似受惊的猫儿。
李明珠以为她感兴趣便牵着她的手往校场那边走去,而明蓁也以为她想去看看热闹,也就随着她而去。
两人尚未走到校场便看到了围成一圈的人群,男女学子都有,明蓁还看见了几位熟人,明湘明芷还有那位陆公府千金陆莜之,但让她意外的是明溪也在这儿。
而明溪看到她也很惊讶,见她毫不忌讳地牵着李明珠的手,她不禁皱了皱眉。
罢了,反正她已经劝过了,明蓁不听那是她自己的事了,身为姐妹,明溪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明蓁不知明溪心中所想,她同李明珠一起好奇地观望着被人群围在中央正在投壶的小郡王们。
其中最为瞩目的当是煊郡王同阳郡王,且不论二人身份,只单单这优越的身高外貌亦是碾压同辈的存在。
所以毫不意外地两人格外受学子们追捧,围在两人身边的人尤其多,明蓁就眼睁睁地看着明湘挤到了煊郡王身边去了。
说到煊郡王,其实明蓁并没有太大印象,即便当初她险些被他踢过来的蹴鞠砸到,但因为那会她被吓到早早晕倒,虽然后来听说煊郡王在邀月宫前跪了许久,但到底也未曾看见。
至于后来,煊郡王被雍渊帝责罚,用了杖刑,十杖,对于娇生惯养的郡王来说是极为严厉的惩罚了,而明蓁不知道的是煊郡王还被罚着抄写大雍皇室戒律。
突然那被人群围在中央的煊郡王看了过来,这时人群也终于发现了她们。
明蓁不喜这样的目光,下意识就往李明珠身后躲了躲。
便是如此,明湘也还是看见了她,毕竟明蓁肌肤如玉白得发光。
这样漂亮的明蓁,明湘看到脸都要气歪了,她好不容易才挤到了煊郡王身边来,煊郡王的注意力却被远处的明蓁给吸引了。
她揪着手帕的手绞在一起,目光嫉恨不已。
李明珠因为父亲的缘故,承受的目光何其多?因而对恶意尤为敏感,她循着感觉望过去,便看到了明湘充满恶意的眼神。
这人……她眉头皱得紧紧的。
李明珠拉着明蓁的手晃了晃小声道:“粥粥你还要看吗?”
“唔!”明蓁立马摇头,“不要,我们走吧!”
两人达成共识,当即便想转身离开,不料身后传来少年慵懒的声音:“且慢!”
随着他开口,在场众人都朝明蓁两人看了过来。
13. 第 13 章
众目睽睽之下,身材健壮高大的少年大步朝明蓁走来。
他方才同人比赛,激出了一身热意,这样龙行虎步走过来身上都好像冒着热气般热腾腾的。
而且明蓁还发现他走路间双腿还有些不自然,一拐一拐的,这难不成之前被罚跪到现在还没痊愈吧?
所以,他现在是要找自己算账?
明蓁看了看他健硕的身材,不禁怀疑自己这小身板到底能不能经得住他一拳?
“珠珠等会见势不妙我们就跑!”
她牵紧了李明珠的手,如临大敌般盯着朝她们走来的煊郡王。
不怪她这般想,周遭围观的学子亦是这样想,毕竟煊郡王这气势汹汹的模样,看着就不像善茬。
其中不乏热心的,不忍明蓁一个小姑娘被欺负目露担忧,也有看好戏,譬如阳郡王以及陆莜之之类的,还有的明湘等人便不必多说了。
夕阳快要隐没在天际,昏黄的日光照到大地上,好似给众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明蓁皮肤白,在其中尤为出众,漂亮得好似天上下凡的小仙女。
只是小仙女此时却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他,煊郡王皱了皱眉。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开口叫住明蓁,明蓁接二连三晕倒,害得自己两次被罚,即便到现在他膝盖还隐隐作痛,他心中也不是没有怨言的。
但因为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他不屑于报复回去。
他看着面前到自己脖子高的小姑娘,挑了挑眉,“你叫明蓁?之前害你两次晕倒,小王现在给你陪个不是,你现在可好些了?”
他嘴上虽说着歉意的话,但语气姿态还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尽管如此,明蓁也是很意外了。
她拉着李明珠朝煊郡王福了福身,眉眼低垂看起来乖乖的,“殿下也是无心之举,多谢殿下挂念,臣女已经大好了……若没什么事,臣女便先告退了。”
随着小郡王们入京,储君之位之争会越发激烈,明蓁回京也只是为了治病,并不想被卷入这个漩涡中,她拉着李明珠的手果断转身离去。
若是寻常人见煊郡王屈尊降贵同自己说话,怕是早就顺杆子爬巴结上了,却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会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生怕被赖上似的。
煊郡王身边的狗腿见明蓁如此有些不满,倒是煊郡王看着明蓁的背影,莫名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听得身边人一口一个小病秧子,他冷了脸,斥道:“好了,回去好好比赛,可别给小王我输给谢子阳!”
谢子阳便是阳郡王,他抬头看过去,果然阳郡王也正看过来,目光阴森,像极了隐在暗处的毒蛇,随时会龇着毒牙来咬上自己一口。
父王说得没错,贤王父子都是阴险狡诈之小人!
*
对于校场后边发生的事,明蓁并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
她现在就挂念着明日,到了分别之时,她还一直叮嘱李明珠,生怕李明珠给忘了。
“珠珠,明日我上门找你,你可别忘了啊!”
这话她说了起码有三遍了,李明珠一脸无奈,“知道了知道了,明日我一定在府里等着你!你没来我哪也不去,成了吧?”
明蓁笑容灿烂,撒娇似的甜甜道:“我就知道珠珠最好了,明日我给你带岚姑姑做的枣泥酥呀~”
岚姑姑不仅针线活一绝,还格外会做甜点,明蓁很爱吃,幼时还曾吃蛀牙了,从那之后岚姑姑就格外管束着她不让她多吃,不然现在可没有一口漂亮整齐的小白牙。
便是如今,岚姑姑也不让她多吃,不过明蓁说明日要同好友去马场,岚姑姑方才松口,甚至还颇为高兴明蓁交了好友。
她一开心就做了好几样糕点,譬如如意糕、桂片糕等等,装进小食盒里,足足五层。
明蓁看着笑得跟偷腥的猫儿一样,毕竟这样她可以吃好多了呢。
岚姑姑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戳了戳她额头嗔道:“您可别想什么歪心思,我让春华给我盯着呢。”
明蓁一下子垮了脸,春华这丫头虽然格外老实听话,但也太过听话了,只要岚姑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绝不松口。
不过不管如何,明蓁对明日马场之行还是格外期待的,因而早早便洗漱睡下了,明蓁陷入香甜的梦里,只是晨光熹微之时却被梦里突然出现的长着獠牙的野猪给吓醒了。
她醒来时心脏还扑通扑通狂跳,好似还在梦里被野猪追着跑,紧张而刺激。
春华听到声音提着灯笼走进来,暖黄的烛光霎时照亮了这一片小天地,黑暗被驱散挤到了角落里。
“小小姐您喝点水。”春华倒了杯水递过来,这茶壶用暖炉在底下温着,还是暖暖的。
明蓁喝了一口,瞬间觉得从喉咙暖到了心底,也是这时她才惊觉自己双脚冰冰凉凉的,好似没有暖过一般。
昨晚夜里入睡时她是盖着留着雍渊帝气息的手帕睡的,按理不应该这般。
她拿起手帕轻嗅了嗅,龙涎香的味道还算浓郁,那为何不对她起效了呢?
明蓁心底涌起一阵恐慌,试问见过光明的人又怎能忍受黑暗?
更何况比起黑暗,明蓁所要忍受的一切要更为痛苦煎熬。
不!她不要再这样!她心底涌起一股迫切想要见到雍渊帝的欲望,骤然起身方才发觉外面天还没亮。
她的身子又跌回床上。
春华见她失态,也不由得慌乱起来,她欲要出去叫醒岚姑姑,但却被明蓁拉住衣摆。
她冲她摇摇头,“我无事,别担心。”
这话骗骗旁人还可以,哪骗得了服侍她许久的春华,“小小姐……”
明蓁故作轻松,“哎呀,是真的,我没事,我只是想着今天的出行啦~”
春华信了,道:“天还没亮了,小小姐您还可以再睡一会呢。”
她服侍着明蓁躺下,刚要拿着灯笼离开,明蓁喊住她,“把灯笼留下吧。”
暖黄的烛光立在屋子中央,黑暗无法趁虚而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外头朝阳升起,阳光下,黑暗无所遁形彻底泯灭,但是真的消失了吗?
不,它只是隐藏在了角落,只待太阳落下就会耀武扬威地回来,吞噬这片大地。
明蓁到底没睡,待得晴儿轻手轻脚走进来,她自己已是起身了。
好在昨晚前半段时间她睡得好,今儿气色还算不错,晴儿也没发现不对,询问她今日想要梳个什么样的发鬓。
明蓁并没什么心情,但想到今天是回京后和好友的第一次出行,方才打起精神来。
晴儿手巧,给她梳了个花苞头,两个小啾啾毛绒绒的别着两朵绢花显得格外可爱,长长的发带垂到胸口,添了一份灵动。
晴儿想了想,又从妆奁里取出两个金铃铛插在花苞上。
明蓁走起路来,小铃铛叮铃铃响,鹅黄色的衣裙衬得她俏皮又明媚。
但岚姑姑非得让她穿斗篷,说什么防患于未然,夜间风大正好穿上。
明蓁也是爱美的,有些不乐意,瘪瘪嘴还是接过了,心下却是想着等会上了马车后就脱下!
“路上小心些啊。”岚姑姑冲几人挥了挥手,明蓁也甜甜地冲她笑,然而待得看不见她的身影后却是脱下了外面的斗篷。
春华苦着张脸,“小小姐,岚姑姑说,唔……”
晴儿一把捂上她嘴巴,“不,岚姑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双拳难敌四手,春华卒。
待得马车到了李府,李明珠果然如她所说的那般就在门口等着她们。
明蓁看着有别于平日里的李明珠,瞪大了双眸。
李明珠牵着马站着,她依旧梳着高马尾一身红白色骑装,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明蓁眼睛亮晶晶的,冲她喊:“珠珠!”
李明珠踩上马镫翻身上了马,她笑吟吟道:“粥粥,你们跟我来。”
李府的马场在郊外,其实说是李府的马场,倒不如说是朝廷委托给他们的。
李大川擅长养马,雍渊帝的爱马便交由他在照顾。
去往郊外的路上,李明珠还同明蓁聊着马场的一些趣事,她说话时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整个人会发光似的格外耀眼和自信。
明蓁一脸羡慕和憧憬,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如她那般。
出城后朝东边走,穿过农庄,很快就来到李府的马场。
这儿的马场是一片草原,数不清多少匹马儿正在晃悠着尾巴啃食地上的草,一眼望去,广阔无边。
可惜如今已是深秋,原是青绿的草原有些枯黄,但看起来还是毛绒绒的,特别是斜坡上没被马儿啃食到。
明蓁往后一躺便躺在草坪上,一点儿也不顾及形象。
深秋的阳光并不炽烈,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草原无边无际的风吹来,吹得她醺醺然,像醉了一样。
她冲李明珠还有晴儿她们笑,拍了拍身边的草坪,“这样躺着好舒服啊,你们也试试呀!”
李明珠不躺,她从小时候起就在马场这儿混迹,不知道滚过多少草坪,如今长大了还是顾忌些面子了,哼,她才不像粥粥那样幼稚呢。
李明珠不躺,晴儿和春华躺,连柳荣都来凑热闹,四人像没见过面的大傻瓜似的,看得绿儿在旁边偷笑,李明珠也连连摇头。
明蓁不怕笑,她仰望高空,第一次认真打量这片天地,蓝天白云,一切都格外美好。
她突然想到昨日李明珠问她日后想做什么,那时她没什么想法,然而现在晒着太阳,吹着微风,闻着淡淡的青草味,她终于有了答案:“珠珠,我的毕生心愿就是这辈子吃好喝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她握紧拳头,眼睛弯成月牙儿,嘴角荡出一粒小小的梨涡,看起来又乖又甜。
“对了。”她们来马场,还没拜访李明珠的父亲呢,记起这事,明蓁赶紧问:“珠珠,你父亲呢?”
话音刚落,便听得李明珠惊呼:“阿爹!”
嗯?说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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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蓁下意识睁开眼睛抬头看去,不料却对上一双狭长深邃的黑眸。
“陛下!”李明珠被惊到那声陛下方才迟迟喊出来。
谁也想不到会遇见雍渊帝,明蓁被倒过来的人脸给吓了一大跳,待得知道是雍渊帝后,她猛地弹跳起来。
因动作太快太急,她眼前一黑向一边栽去,在这紧要关头,旁边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
又一次,他又及时抱住了她。
明蓁眨了眨眼,看清面前之人后,脸颊泛红,她呐呐道:“陛下……”
好似受惊的小兔子似的,雍渊帝垂眸看她,掠过粉意蔓延的脖颈和耳侧。
他淡淡道:“站稳了。”
说罢便松开手,但明蓁却不愿他松手,今日醒来她发现他贴身之物对自己效果不大害怕极了,这会见到正主,又如何舍得放开?
她下意识揪着雍渊帝衣摆,可怜兮兮的,“陛下,我……”
突然,她灵机一动道:“我还头晕,再让我缓一会,缓一会就好了嘛~”
边说她还边伸手扶着脑门,小眉头皱着似乎真的很难受一般。
可若真的难受,应该去看大夫,陛下又不是什么神仙妙药。
李明珠担心她,欲要开口,却被晴儿眼疾手快拦下,“等等!明珠小姐。”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反正李明珠没再让去请大夫来。
她们这点小动作都被雍渊帝看在眼底,特别是身旁这个小姑娘,揪着他衣摆的手格外用力,仿佛他会跑似的。
“你怎么在此地?”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明蓁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声音软乎乎的,“珠珠说她家里养马,我没骑过马,所以她带我来看看。”
珠珠?雍渊帝眼皮微掀,扫过那边站着的李明珠,这才几日,关系倒是处得挺好。
明蓁傻乎乎的,还问他:“陛下呢,陛下您怎么来啦?”
没等雍渊帝开口,站在一旁的好似小山一样的中年男子瓮声瓮气开口道:“陛下来看乌骓。”
此人便是李明珠父亲李大川,虽然他长得很高大,但看着便是很老实稳重的性子。
只是明蓁还是有点怵他,没办法,如果说雍渊帝九尺高,那李大川估摸着有一丈高,明蓁站在他身边真的跟个小鸡崽似的。①
这是天然的身高压制,明蓁欲哭无泪,下意识地往雍渊帝身后躲了躲,怯生生地同李大川问好,“伯父好,我是珠珠的好友明蓁。”
小姑娘声音又软又甜,叫人不敢说话说太大声,生怕吓到了她。
李大川身子滞了滞,僵硬着道:“不……不必多礼。”
寒暄了几句,明蓁仰头看向雍渊帝,“伯父说陛下是来看马骓,马骓可是陛下的爱马?”
她眼睛忽闪忽闪的,“我可以跟着一起去看看吗?”
反正要她这个时候撒开雍渊帝的衣摆绝无可能,她死皮赖脸都要跟着他。
雍渊帝见她小心翼翼地透着期待的眼眸,顿了顿,颔首道:“可。”
明蓁跟着雍渊帝脚后跟走,跌跌撞撞的,却也没忘记好友李明珠,“珠珠快来呀!”
这下轮到李明珠身子僵硬了,“噢……”
看着紧紧黏在雍渊帝身边仿佛一块小粘糕一样的明蓁,她糊涂了,粥粥不怕雍渊帝吗?
而且陛下被这样黏着,竟也不耐烦?不是说陛下最喜洁了吗?
站在原地的李明珠和李大川父女两人于风中凌乱。
雍渊帝出行,楚九年自也是在的,他远远候着,不知怎地,那个狡猾的小丫鬟又凑到他身边来了,嬉皮笑脸的,“楚总管……”
那日李明珠同她说起过乌骓,明蓁便惦记上了,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传说那般神异。
随着雍渊帝往前走,来到一处格外青绿的草坪上,这一片遥遥望去也是无边无际,而且明蓁还发现这儿的草这么绿,却没看见马儿啃食。
她还纳闷着,便见雍渊帝拿出一支竹笛轻轻一吹,清脆的笛声似乎要穿透草原,紧接着便感觉远处传来猎猎风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朝她们快速奔来。
本能地,明蓁将身子躲在雍渊帝身后,只露出个脑袋,而且也不知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肩膀靠在男人后腰上若即若离的,竟有些酥麻。
雍渊帝敛了敛眉。
远处地平线上终于看清了飞奔而来的骏马,它浑身毛发油光水亮,好似一匹上好的缎子,四蹄扬起雪白的毛发就像四朵云朵,活似踩着跟斗云而来。
好漂亮,明蓁杏眸亮起,从雍渊帝身后站出来,甚至往前迈了一步。
但她不知乌骓性子暴戾,尤其不喜生人,雍渊帝眉心一皱。
然而让他惊讶万分的场面出现了,乌骓尚未靠近便慢慢停了脚步,见着主人身旁的小人,马眼竟流露出些许疑惑来,它扬着马蹄走过来,还伸着脑袋将鼻子往她身子上拱。
“哈哈……好痒呀!”明蓁闪躲着,咯咯直笑,明媚灿烂的笑颜看得雍渊帝微微一怔。
14. 第 14 章
明蓁怕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得已她伸手去推乌骓硕大的马头,还一边朝雍渊帝求助,声音娇娇软软的:“陛下……”
乌骓性子向来暴戾不喜生人,除却自己,雍渊帝从未见它如此亲近过一个人,这会回过神来他沉声唤道:“乌骓过来!”
乌骓听到主人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并未听从命令过来。
自从他驯服乌骓后,这还是第一次。
雍渊帝脸色莫测难辨,身后的楚九年等人神情精彩万分。
晴儿并不知乌骓性情,见它这般乖乖地同小小姐玩,心中好奇想走过来瞧瞧,只是尚未靠近,乌骓便警惕地看着她,楚九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不要靠近它!”
见晴儿止步,乌骓也懒得搭理她,目光放回到明蓁身上,它又拿马鼻拱她,似乎想要她做些什么。
实在太过热情,明蓁从未有过同小动物相处的经验,她有些无措,只得再次求助地看向雍渊帝,她漂亮的大眼睛盛满泪花阳光下璀璨而明亮。
“它想让你骑它。”低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明蓁抬头去看,只见男人拍了拍马背,乌骓消停了下来,但仍用热切的目光看着自己,甚至开心地扬了扬马蹄。
明蓁很是惊奇,“陛下,它听懂了您说的话?”
“嗯。”雍渊帝垂眸看向她,“你可想骑它?”
明蓁没骑过马,而且她还没见过如乌骓这般高大威武的马儿,心中一时胆怯,“我……我不会骑马……”
她唇瓣轻咬,目光怯怯的。
岂料没等到雍渊帝回话,乌骓又将脑袋蹭过来,“咴咴。”
“呀!”明蓁叫了一声,摸上它的大脑袋,“你叫乌骓?好生威风的名字呀!”
乌骓叫了两声,明蓁以为它听明白了,很是开心,又试图同它商量:“你乖乖的,我还不会骑马,等我学会了我们再一起去玩呀!”
乌骓叫得更大声了,甚至有些急躁得蹭了蹭马蹄,这……明蓁有些害怕,刚要开口,眼前便投下一片阴影。
明蓁抬眸看他,“陛下……”
雍渊帝抓住她胳膊,“无事,朕扶你上去。”
明蓁根本没使力,就这样被托着踩上了马镫而后翻身上了马,坐在马背上,视野徒然开阔。
可是太高了,她下意识闭上眼僵在那儿,直到听到男人安抚的声音方才睁开眼睛。
“握紧缰绳,抬头挺胸,对,别害怕,坐好。”雍渊帝指点着,声音沉稳,幸而乌骓也还算乖,没闹腾。
明蓁试着照做,竟也使乌骓往前走了一圈,第一次骑马,还是这样威武霸气的马儿,明蓁眼睛亮晶晶的,全然没有方才的怯弱害怕。
她冲远处的李明珠还有晴儿她们笑,“我会骑马啦~”
但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也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激动,让乌骓应激了,乌骓突然扭头往大草原深处跑去。
“啊!”明蓁一声惊呼,慌乱之下握紧了缰绳,边喊:“乌骓快停下呀!”
乌骓倒是叫了两声,四蹄却是迈得更加起劲了,斗志昂扬的模样。
突发变故,李明珠等人脸色大变,晴儿春华更是白了脸色,“小小姐!”
雍渊帝随手牵过一头马翻身骑上去,丢下一句:“朕去找她。”
李明珠也当即道:“我也去!”
但她却被楚九年拦下,他道:“你跟着去是要添乱吗?乌骓性子最为霸道,见你追上来不得把你给撅飞?”
他给众人解释道:“乌骓这家伙极通人性,方才便看得出来它很喜欢明三小姐,当下它只是想同明三小姐玩,明三小姐不会有危险的,更何况陛下已经追着去了,你们且安心罢!”
楚九年身为心腹,说的话颇人让信服,但事关小小姐安危,晴儿春华仍旧惴惴不安,一直望着东边不敢错开,连原本要套近乎的楚九年也懒得搭理的。
明明是开心之事,但不知为何楚九年总觉得心底不太得劲。
这臭丫头!
明蓁害怕极了,连泪湿了脸也不曾发觉,她凭本能的握紧缰绳盼着有人来救她,谁能来救她呢?
陛下?陛下!她睁开双眸往侧后身看去,看到了骑马追上来的雍渊帝。
乌骓早就发现了主人骑马追了上来,它突然朝雍渊帝那边靠过去,气势汹汹的,将马背上的明蓁吓坏了,“陛下!”
两马相撞之际,雍渊帝足尖一点跃到明蓁身后,大手越过她腰间接过缰绳,他拍了拍马背:“给朕安分些!”
乌骓欢快的叫了声,随即提速越过雍渊帝骑着追上来的马儿。
感受到怀中人微微颤抖的身子,雍渊帝顿了顿另一只手扶上她腰侧,带着香甜气息的发丝滑过他唇角,他低声道:“别怕。”
听到这一声,明蓁好似才从恐惧中惊醒过来了,此时唯一能让她依靠的唯有身后的男人,她伸手紧紧握上男人抓着缰绳的大手,还扭头将脸埋进男人肩膀处,呜咽出声:“呜呜陛下……害怕……我好怕……”
她眼泪啪嗒啪嗒掉,好似断了线的珍珠,身子还微微颤抖,像是吓破胆了一样。
雍渊帝拧眉,大手掌着她腰身使她翻转过来两人面对面坐着,他捏起她下巴看她哭红的眼眸。
没了阻隔,明蓁躲开他的手,将脸埋进他宽阔结实的怀里,双手亦是紧紧抱住他腰身。
她还在哭,好似要将所有害怕和委屈都哭出来,眼泪跟不要钱一样。
察觉到胸前衣物被泪水沾湿,向来万事在握的雍渊帝难得有些无措,他僵着身子,良久……大手轻轻落在胸前毛绒绒的脑袋上,嗓音如被沙砾碾过,“莫怕,朕在。”
回应他的却是乌骓快乐的叫声,“咴咴!”
叫什么?它惹哭的,却要他来哄。
雍渊帝黑眸一凌,大手拍了一下马身,乌骓霎时老实了,不再横冲直撞,慢悠悠地踩过越发青绿的草地。
明蓁眼睛都哭肿了,嗓子也变得干涩,这才止住哭意,等她回神竟发现自己这会正抱着雍渊帝腰身将脸埋进他胸前。
好近,近到她能听清他每一次胸腔跳动的声音,鼻翼间全是龙涎香的味道,暖烘烘的触感缓缓不断从两人相贴的地方传来。
尽管有些害羞,但她不想松手,反而抱得越发紧了。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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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好似发觉了她的小动作,“不哭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引起胸腔的震颤传到耳膜,明蓁心底一麻,她怯怯仰头去看男人,“唔……陛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她看了一眼周遭,似是一片山谷,很是安静,不见人影,她本就心思敏感,方才又被吓哭过,更显脆弱,她抱着男人的手越发用力,像是要钻进他身体里一样。
雍渊帝眉眼微凝,却不好同她计较,但也不可能放任她动作,索性抱着她翻身下了马。
脚落到实处,不像方才那样似是踩在云端,明蓁总算没那么害怕了,而且她抱的时间也够久的了,怕男人生疑,她只得恋恋不舍松开手。
即便如此她还是站得很近,仰头看他,哭过的眼眸红通通的,泛着泪花的双眸在阳光下更显剔透。
“陛下……”
她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揪住了他衣摆,仿佛这能让她心安,雍渊帝垂眸看了一眼并未说什么,只道:“这是乌骓的领地。”
听得这话,明蓁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如她方才所见这的确是一片山谷,很是辽阔,而且她发现这儿的草地要比外边马场的更加青绿些。
这是乌骓的领地?
雍渊帝微微颔首,“乌骓不喜生人,但你却是例外,它似乎很喜欢你,所以带你来它的领地,只是……”
他话头一转,嗓音变得凌厉,“它知你不会骑马却还如此莽撞,朕必得罚它!”
雍渊帝说这话时身上气势尽显,帝王威严无上,明蓁惊得松开了他的衣摆。
却在这时方才离开的乌骓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它傻乎乎的,马嘴里还叼了一朵小花,全然不知主人要责罚它。
“呀!”明蓁看着它将马嘴凑到雍渊帝身前,她惊讶道:“陛下,它是要送这朵花给您啊?”
雍渊帝却沉默地看着马嘴上的花,“不,它是要送给你。”
“嗯?”
果然雍渊帝接过后,乌骓便伸头去推他,马蹄还指了指明蓁。
好聪明啊,明蓁惊讶万分。
明蓁今早戴上的绢花还有两只金铃铛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如今头上空荡荡的,雍渊帝皱了皱眉,“送你的红珊瑚头面,为何不戴?”
明蓁脸颊红了红,“太贵重了,我怕丢了,对了,我还没跟陛下道谢呢,我很喜欢,多谢陛下!”
她冲雍渊帝盈盈一福身,雍渊帝沉默半响,为她簪花。
明蓁乖乖低头,从他这个角度看,小姑娘眉眼低垂,睫毛长而翘,忽闪忽闪的。
雍渊帝突然开口:“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明蓁睁着湿漉漉的眸子看他,雍渊帝却看向辽阔的山谷,“这是格桑花,又名格桑梅朵,寓意幸福,每到夏季,格桑花就会在山谷里盛开,夜里月光盈满,萤火虫在其中闪烁,乌骓最喜这个时候。”①
明蓁不禁露出向往之意,她道:“那时候肯定很美!陛下,明年夏天我可以来这里看看吗?”
她巴巴望着他,又伸手去揪他衣摆撒娇似的晃了晃,垂下的指尖刚好触到他的手,雍渊帝手背鼓起的青筋抽动了下。
他道:“可。”
15. 第 15 章
明蓁破涕为笑,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一层柔和光晕,山间轻风拂过,她头上轻柔的发带翻飞,刚好飘到乌骓面前,它好奇地追上去。
明蓁摸了摸它大脑袋,有些亲昵,“乌骓~”
“咴咴!”乌骓回应着她。
它如此通人性,明蓁有些不忍了,巴巴地望向看向雍渊帝,她委婉道:“陛下,乌骓还是很听话的……唔,您教教它嘛,它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也不知是谁方才被吓得一直往他怀里钻,糊他满身泪水,雍渊帝睨了她一眼。
明蓁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但乌骓实在太乖了,方才又去地里拱了拱找出一朵格桑花叼给她,她美滋滋接过给自己戴上。
乌骓只是匹马,它又懂什么呢?
明蓁小手揪上雍渊帝衣摆,期期艾艾的,“陛下,我不是没事嘛,您就别责罚它了~”
雍渊帝垂眸看着她揪着自己衣摆的小手,而明蓁被这样看着不仅没撒手,另一只手也揪了上去,一副你不答应她就耍赖的模样。
好一个得寸进尺,谁能想到初见时她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那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的,皮肤很白皙,但透着不健康的苍白,今日看着气色倒是不错,脸蛋粉粉的,似乎还胖了些,不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了。
但更爱哭了,一碰就掉眼泪。
雍渊帝看着她泛红的眼尾,终究是答应了她。
明蓁转身开心地抱住乌骓的大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太好啦,乌骓,我给你起个小名好不好呀?你看我叫粥粥,我就叫你乌乌可好?”
乌骓打了个响鼻,听不懂,但明蓁以为它答应了,连着叫了几声“乌乌”。
她絮絮叨叨的,眼眸充满了童真,俨然是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且这片山谷除了草还是草,没什么好看好玩的,明蓁还怕李明珠等人担心的,二人便准备回去。
但有一个问题。
方才雍渊帝是骑着另一匹马来的,但乌骓性子霸道将其吓跑了,如今只有乌骓一匹马,而他们是两个人,且还是陌生男女。
来时明蓁担惊受怕,无暇顾及其它,也不知这儿离马场有多远,雍渊帝又是九五至尊,她不可能让雍渊帝走着回去。
至于让她自己走,那也不可能,她身娇体弱的,走回去脚不得磨出泡来?
思量再三,她朝雍渊帝道:“陛下,不如我们共骑一马?”
明蓁脸颊红了红,解释道:“这是唯一的法子了,我们总不能走路回去吧?陛下您放心,我就占那么一点点位置,绝不会挤着您的……快到了马场您可以将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脸颊红得欲要滴血。
雍渊帝动作一顿,隐在暗处的十一缓缓退了回去。
到最后明蓁索性不说了,湿漉漉的眼眸忽闪忽闪的。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恰好遮住了渐热的太阳,他委实长得高大,明蓁微微仰头正对着他高耸的喉结,随着他说话上下滑动。
明蓁眼睛跟着动,心像是被猫爪抓了一下痒痒的,连雍渊帝说了什么也听不见,只傻乎乎地点头。
直到被抱着上了马,她惊呼了一声,“呀~”声音娇娇的轻轻软软的,好似一片羽毛刮过心湖,雍渊帝垂眸看着她头顶毛绒绒的发旋,哑声道:“坐好。”
明蓁立即直起身子乖乖坐好,规规矩矩的,但没一会就受不住了。
不仅仅是因为坐在马背上很颠簸,还有的就是这么个人形大补药在这儿,她又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怎么能不受蛊惑?
今日她穿的是齐腰的裙子,轻薄的布料勾勒出腰身的形状,纤细的柔软的一掌可握,无力般一点一点塌下,最后完全贴上男人宽阔炙热的胸膛。
她长得娇小,此时贴上男人胸膛仿佛是嵌入他怀里一样一切都刚刚好。
雍渊帝下巴抵着她发顶,碎发摩擦着他的喉结,密密麻麻的痒意爆发,他下颌紧绷,狭长深邃的黑眸好似漩涡一样触不到底。
他抓着缰绳的手也徒然绷紧,手背上鼓起的青筋好似一条条巨蟒,瞧着有些吓人。
太阳高挂,温度徒然升高,好热,好似回到了夏天,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变得黏糊糊的。
而两人还挤在小小的马背上,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还有小姑娘身上自带的甜香、清淡微苦的药香以及发间格桑花的花香混在一起,气息越发混浊粘稠,让人呼吸不过来。
快要濒临极限,雍渊帝突然甩了马鞭,乌骓受到刺激,猛地加快速度,山间的风吹过,带来青草树木清新的味道。
但很快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马骓奔跑时两人总会被巅起来,巅起来、落下、又巅起来、落下,明蓁尴尬地发现自己偶尔会坐到男人腿/木艮上,但这还不是最为紧要的问题!
她不会骑马,更没有想到穿骑装,再则她向来皮肤娇嫩,骑了一会马,这会大腿根已经被摩擦得生疼。
她脸蛋酡红,眼尾也是泛红的,泪花在眼里打转,她咬紧了唇瓣,想忍一忍。
但实在太疼了,好像磨出血来了,她嘴一瘪,伸手抓上男人有力的臂膀,“陛下……”
被她这么一抓,雍渊帝手臂徒然绷紧,明蓁感觉自己握的不是手臂,而是一块精铁硬邦邦的,她落下泪来,眼泪啪嗒啪嗒流,“好疼呀!我好疼!”
“吁!”雍渊帝拉紧缰绳,乌骓被迫停下来,它发出嘶鸣声,在原地踏了塌,最后啃食起地上青草。
“怎么了?”雍渊帝声音沙哑得厉害。
但明蓁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太过难以启齿。
她不答,就是哭。
雍渊帝默了默,一时竟有些头疼起来,这么个娇滴滴的人儿,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
他伸手抹去她落下的泪,声音同他紧绷的胳膊一样硬邦邦的,“不准哭。”
明蓁吓得打了个哭嗝,更委屈了,唇瓣紧咬仿佛要咬出血来。
雍渊帝轻叹一声,捏住她脸颊迫她松开紧咬的牙关,声音柔和下来,“告诉朕,哪里疼?”
明蓁吸了吸鼻子,小声嗫嚅道:“腿……腿被磨得好疼……”
说到这里她嘴巴又是一瘪,抹抹眼泪,“肯定流血了呜呜。”
知道她长得娇,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娇,雍渊帝一时间有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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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开口时,他声音很是艰涩:“你等等。”
说罢他便抱着她下了马,明蓁还在抹眼泪,泪眼模糊间见他脱下外衣,不禁愣住了,“陛下……”
雍渊帝将脱下来的外衣叠了几层而后靠近将其围在她腰间。
他弯着腰,明蓁恰好能看清他低垂的眉眼,好近,她呼吸屏住了。
“失礼了。”沙哑的声音在下面响起,然后明蓁就被男人打横抱起。
雍渊帝抱着她,垂眸看她,“抱住朕。”
明蓁下意识伸手抱住他脖颈,紧紧的,雍渊帝长臂一伸穿过她双腿,松开一只手转为单手抱她,明蓁靠进了他宽阔的胸膛里。
他就这样单手抱着她,走向还在那低头啃食青草的乌骓。
明蓁惊讶得瞪大了眸子,湿漉漉的眸子好似初生的婴儿般,都忘记哭了。
她不自觉地看向他抱着她的手臂,鼓鼓的,也不知脱下衣服后会不会也能看到那如巨蟒般鼓起的青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明蓁脸红了红,她赶紧屏息凝神,但在男人抱着她翻身上马时还是忍不住娇呼了声。
她身下垫了雍渊帝外衣,虽说没那么厚,但也够用了,而她又是侧坐着,避免再次磨到腿,只是这个姿势方才的还要近。
她松开抱住男人脖子的手,眼睛忽闪忽闪的,脸颊犹如桃花般粉红。
脖子那里一凉,空落落的,雍渊帝喉结滚了滚,“抱着朕,别摔了。”
“噢……”明蓁犹豫了下,伸手环上他劲窄的腰身,脸颊轻轻贴上他胸膛,刚好是心脏处。
“扑通扑通”有力的跳动声传来引起共振,明蓁心下重重一跳。
太阳暖融融的,微风徐徐,让人有些醺醺然,她有些困了,微微阖上双眸,睡过去的她没发现被她抱着的男人身体越发僵硬。
乌骓速度慢下来,风声停歇了,虫鸣鸟叫声也消失了,唯有怀里人呼吸声,清清浅浅的,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雍渊帝垂眸看着小姑娘恬静的睡颜,看了许久许久,一片落叶正好落到她唇间,他伸手摘掉,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触,软嫩饱满的唇肉弹了一下,好像被亲了一口。
雍渊帝喉结滚了滚,克制地移开目光,望向远处的马场黑眸泛着幽光。
明蓁睡了一觉,醒来时舒服得想伸个懒腰,树叶的脉络青草间的小虫似乎一切清晰无比。
她仰头看向雍渊帝,眼睛亮晶晶的,“陛下,我们快到了吗?”
“咴咴!”乌骓叫了两声,似乎在控诉着什么,但明蓁还听不懂它的马语。
雍渊帝拍了拍它马身,乌骓打了个响鼻,虽然对主人停在这儿许久没动感到很不满,但还是听话地往马场跑去,它四蹄飞扬,欢快极了。
明蓁娇呼一声,慌忙抱紧男人腰身,粉嘟嘟的脸蛋又紧紧贴着他滚烫结实的胸膛。
远远地终于看到马场的轮廓,明蓁想起马场里的众人,她着急道:“陛下,让乌骓停下,我下马走着回去吧!”
雍渊帝眉毛一压,“你身上带伤,如何走?”
明蓁一噎,微微抬眸看他,看到他紧抿的唇瓣和凌厉的眉眼。
好凶!
16. 第 16 章
明蓁嘟了嘟嘴,罢了,他自己都不在意,她又有什么意见呢?
毕竟真正占了大便宜的是她。
“小小姐!”远远地春华便看见了乌骓的身影,开心地朝晴儿道:“小小姐回来了!”
晴儿蹦起来,同春华朝乌骓跑过去,柳荣也甚是激动,但他好歹是男子,自认稳重些。
李明珠跟着冲上去,明蓁远远看见她们,开心地冲她们挥挥手。
她半撑着身子,摇摇坠坠的,雍渊帝眉心一皱,大掌搭上她纤细的腰身,低声道:“莫要乱动。”
好烫,源源不断的热意从大掌上传来,明蓁感觉那一块地方仿佛被烙下印记一般。
她身子软下去,又跌回男人宽阔的胸膛里,甚至更为贴合了。
离马场越近,众人面容可见,但腰间的大掌还是稳稳地搭在那儿纹丝不动。
明蓁咬了咬唇,轻声道:“陛下……”
搭在腰上的大掌松开,腰间一凉,身体出于本能还贪恋地凑上去,意识到自己动作的明蓁脸蛋又是一红,心中颇为唾弃自己。
“小小姐!”
“粥粥!”
对于生人的靠近,乌骓还是很不耐烦,但好歹没有方才那样暴躁了。
晴儿和春华看着坐在马背上相拥的两人,并没有觉得不妥,反而极乐意看到这一幕。
而且如果可以,她们恨不得将雍渊帝绑到小小姐身上。
李明珠则不同,她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雍渊帝扫了她一眼,抱着明蓁翻身下了马,言简意赅道:“她受伤了。”
几人这才发现明蓁身上围着件外衣,至于是谁的这不言而喻。
“小小姐您受伤了?”晴儿惊呼,围着明蓁转,一脸着急,“您伤到哪儿了?”
李明珠和春华也一脸紧张,春华甚至嘟囔了句:“不是说不会受伤的吗?”
明蓁没想到雍渊帝会这么直白地就说了出来,她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没有受伤!就是、就是……”
晴儿等人紧盯着她,明蓁眼睛一闭,自暴自弃道:“马鞍太硬了,我又没穿骑装,然后大腿就被磨到了!”
其实这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但在雍渊帝面前,明蓁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而李明珠等人得知她是受这样的伤,齐齐松了口气。
明蓁走路虽有些不自然,但好在不是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一切都有惊无险。
但李明珠还是很愧疚,她觉得若不是她,明蓁也不会吃这样的苦头。
她想了想,道:“粥粥,马场里有一批新生的马儿,你要不要挑一匹?”
明蓁眼睛噌地亮起来,“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李明珠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明蓁不会骑马,挑一匹性情温驯的小马刚好可以培养感情,不料马骓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马场的马夫赶着几匹小马过来,有如乌骓一样纯黑的马,还有棕色的,其中一头小白马格外瞩目,还不到明蓁等人高,模样很可爱。
明蓁一眼就相中了它,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不远处就传来急促的“嘶嘶”声。
乌骓气势汹汹地跑过来,连楚九年手上的胡萝卜都不要了。
几匹小马被它气势所惊,顿时四散跑开。
乌骓原是想乘胜追击的,但还是觉得明蓁更重要,它在明蓁四周打转,发出嘶鸣声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宣示主权。
明蓁都懵了,叫了声“乌乌”。
乌骓将脑袋拱到她怀里,这乖巧的模样哪有半点方才凶神恶煞的气势?
李明珠等人不明白乌骓这是怎么了,然李大川却看得分明,他常年照顾乌骓,不说对乌骓了如指掌,但也算了解。
他一脸复杂,“它这是认你为主了。”
“啊?”明蓁一脸吃惊,唰地看向不远处的雍渊帝,他也正看过来,黑眸乌漆漆的,看得她心虚。
她连忙撇清关系道:“这怎么可能?乌骓有主人的!”
这也是李大川郁闷的地方,想他照顾乌骓好几年,乌骓也没正眼看过他,谁知道明蓁来一趟就被它认可了。
他沉声道:“谁说只能有一个主人的?”
明蓁傻眼了,还能这样的吗?
可这是陛下的爱马啊!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做乌骓的主人啊!
她心下慌乱,也不敢去看雍渊帝,捧着乌骓的大脑袋,语重心长道:“乌乌,我可不是你的主人,你的主人是陛下呀!”
她掰着乌骓的大脑袋让它去看雍渊帝,但乌骓愣是转回来看她。
于是一人一马较起了劲来。
直到一道低醇的嗓音在一人一马头顶响起,“它性子向来霸道,认了你为主,便不会容忍你再碰其它马。”
明蓁没忍住,“这不行,我要骑马的!”
“咴咴!”乌骓也叫,像是在反驳她。
明蓁气得合上它马嘴,“你怎么能这么霸道!”
乌骓扬着脖子看她,一人一马又对峙起来。
“噗嗤”不知是谁先笑了声,仿佛开了个口子,众人都忍不住发笑。
明蓁听到笑声,脸一下子爆红,眼里蓄满水花,委屈巴巴地看向雍渊帝,却发现他唇角轻勾。
怎么能这样!
这下她眼泪真的要落下了,雍渊帝清了清嗓子道:“它既认你为主,你又何必拒了?”
明蓁不说话,睁着一双水眸看他。
雍渊帝取出那枚竹笛递给她,“日后你若要骑马便吹响此物,方圆十里,乌骓都能听见。”
*
坐马车回去的时候,明蓁还糊涂着,怎么走一趟她就白得了一匹神马?
也不对,她还蹭到了不少“龙气”呢!
不过这样也是有代价的,她就被吓得不轻还伤到腿。
但这点小伤,真的不值一提。
明蓁摩擦了一下手心里精致小巧的竹笛,最后得出总结:她此次还是赚了的,赚翻啦!
她开心地往后一躺,牵动到大腿根的伤势,顿时疼得她小脸皱成包子。
回去路上她同李明珠去琴行挑了一把琴,不算很贵,就几十两,用来练琴刚刚好。
明蓁很满意,只是却没想到回到府上,祖父竟来了她的院子。
“祖父!”小姑娘雀跃的声音响起,养了几日脸蛋粉嘟嘟看起来就很有活力。
明世隐看得满怀欣慰,他朝她招手,“粥粥过来。”
“今日玩得可开心?
怕祖父看出什么苗头,明蓁忍着痛快步走过来坐到他旁边,她乖乖的,“嗯,开心的,我还认了一匹马。”
说到这个她声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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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虚,不过她说得也没错,不过是马认的她。
明世隐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笑呵呵的,“哦?粥粥还认了马,等有机会给祖父瞧瞧。”
“唔……”明蓁支支吾吾的,也不知祖父看到乌骓会不会被吓到?
幸而明世隐只是随口一提,转而说起了旁的事。
“那李家虽同我只是点头之交,但为人品行都是上好的,你同他家丫头交好,也是好事。”
明蓁认真听着,眼睛一眨不眨的,这模样像极了她早逝的父亲,明世隐突然红了眼眶。
他没说话,明蓁还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明世隐清了清嗓子压下泪意,摸了摸小姑娘脑袋,声音和蔼:“你们学院的夫子可是让你们准备练琴了?”
“祖父怎么知道?”明蓁问。
明世隐低眸,眼底盛满怒意,他又怎会不知?
今儿高氏突然领着明湘来书房找他,又是茶水点心,又是燕窝靓汤。
他还有些纳闷,但也不会辜负孙女的好意,只是却没想到明湘却以此为由朝他索要一把古琴。
他手中的确有古琴,还不止一把,但却不是他的,而是他那儿媳妇留下给明蓁的。
当初大儿子夫妻双双溺水而亡,他虽悲痛,但也打起精神给两人主持葬礼,而后还将两人留下的东西整理好封存起来。
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他并不信任高氏。
没想到高氏打不到主意,便从明湘这儿入手。
明湘也是他孙女,他不可能不疼,但这是大儿媳留给粥粥的东西,即便有几把古琴,他也绝不可能匀出一把给她。
最后明湘是哭着跑出去的,高氏被落了面子也没脸继续呆着。
想起这些,明世隐还是气得不轻,但此事没必要让明蓁知道。
他收起所有情绪,轻抚明蓁头发,“粥粥,你娘给你留了几把琴,祖父给你取了一把,你且用着。”
听明世隐说,这把琴名玲珑,柳芍爱琴,当初明元稹为了她搜罗了不少。
明蓁徐徐打开琴箱,仿佛穿过时空同那年的夫妻二人身影交叠。
尘封许久的古琴得以重见天日,它就静静地躺在那儿,等着主人后辈将其拿起。
明蓁轻抚它漆黑的琴身,指尖不小心勾到琴弦,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引起了共鸣。
明蓁抬头,眼睛弯成月牙儿,“谢谢祖父,我很喜欢!”
明蓁是真的很喜欢这把琴,并不仅仅因为它是母亲的遗物。
她抱着玲珑爱惜地摸了又摸,看得岚姑姑一脸感慨,同她说起了几件关于柳芍学琴的趣事。
其实明蓁很少听到关于爹娘的事,柳家人都担心她身子,怕她思念父母,因而很少在她面前提及。
“若是夫人还在……”说到这儿,岚姑姑戛然而止,明蓁抬眸看她。
岚姑姑眼眸一暗,摸了摸她脑袋,“夜深了,小小姐您该歇下了。”
明蓁乖乖点头,但却有些不舍这把琴,想放在床上一起睡。
岚姑姑看得哑然,点点她额头,“您都睡着了也摸不着它,明日带去书院有的是时间。”
说到这个,明蓁却犹豫了,她并不想带玲珑去书院,万一磕到碰到了,她是真的会心疼的。
她摇摇头,不要了,玲珑还是呆在家里吧,她用那把买回来的琴足矣。
17. 第 17 章
第二天一早,明蓁带上她那把几十两买回来的琴来到学院,在院门口正好遇上李明珠,她开心地挥挥手,“珠珠,我在这儿!”
两人相携来到学堂,却发现竟来了不少人,要知道往常这个时候可没多少人的,若不然就是趴在桌上睡大觉。
但今日大家精神头看起来都很好,每人桌上都放着琴盒,凑在一起小声聊着什么。
明蓁扫了一圈,看见了明溪等人,让她诧异的是明湘竟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色郁郁的,明芷凑过来跟她说话,她也爱搭不理的。
突然她似乎察觉了什么朝这边看过来,一瞬间,明蓁感觉自己被什么刺了一下,但等她仔细一瞧,明湘已是挪开了眼。
这样的明湘,让她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
不过只要明湘犯不到自己头上,明蓁也懒得管她。
但对于今日大家反常的行为,明蓁还是感到很好奇的。
她小心地放下自己的琴盒,转头询问起了李明珠。
因而也没发现明湘又看了过来,眼睛黑黝黝的,直勾勾地盯着她放在桌上的琴盒。
明芷在一旁欲言又止,但到底没敢说什么。
对于这一切,明蓁并不知道,她正惊讶地看着李明珠,“这么多人喜欢谢夫子的琴课啊?”
李明珠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她解释道:“谢夫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上京有名的才女,身为女子榜样,自是有许多学子崇拜敬仰她。”
但若只是才女,也不会被人人推崇,更重要的还是因为谢夫子的公主身份。
华阳公主无疑是大雍朝最为尊贵的公主,深受雍渊帝信赖,底下人挤破头都想得到她的赏识,更别提如今储君之争如火如荼,人人都牟足了劲来想鲤鱼跃龙门,因而想凑到华阳公主面前的人更多了。
明蓁了然地点点头,绷着一张小脸,脸蛋鼓鼓的。
李明珠没忍住捏了一把,顿时被滑嫩的触感所惊到,这皮肤跟几岁的奶娃娃有什么区别?
明蓁捂着脸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诉地看着她,李明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凑过来小声道:“反正我们也不想出头,就坐看她们表现好了。”
这句话,明蓁是颇为赞同的,她就是个小人物,只想时不时蹭点“龙气”,好吃好喝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明蓁在心底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握了握拳看向窗外朝阳,杏眸璀璨明亮。
山顶钟声敲响,响彻云霄。
谢夫子一袭长裙,素净的颜色衬得其高雅贵气,她施施然落座,当众弹了一曲。
琴声优美,犹如天籁之音,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谢夫子莞尔一笑,“今日尔等且熟悉熟悉这旋律,如有不懂尽可举手问我。”
不消多说,众人纷纷举手,不过一会谢夫子便被众人身影淹没。
明蓁同李明珠相视一眼,双双苦笑。
好在有琴谱,她们可以自己琢磨,而且后边谢夫子也还会当众讲解,两人没跟着凑上去,倒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被人群围在中央的谢夫子不经意抬头刚好看到这一幕,眉梢微微一抬。
临近钟声敲响,谢夫子留了一道功课,并道:“明日我会随机抽取两位学子上台来。”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是头皮一紧,明蓁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现在就祈求不要抽中她。
没想到谢夫子这次这么严厉,所有人都有了紧迫感。
明蓁趴在桌子上,一脸生无可恋,脑袋上的小呆毛都塌了下来。
李明珠看得好笑,戳她粉嘟嘟的脸蛋,“又不一定会抽中你,你担心什么?”
明蓁猛地坐正,一脸严肃道:“你不懂!”
人倒霉时喝凉水都会塞牙,她从小到大运气就不怎么好,不是冷着就是热着,偏偏旁人就没什么事,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身体弱。
但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她这一次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你看你看,我右眼眼皮在跳了!”
她将脸蛋凑过来,眼珠子又黑又亮,睫毛又长又翘,李明珠对比了一下自己的,顿时摇摇头,还不忘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蛋揩了一把油。
“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还迷信!”
李明珠牵起她的手,“走吧,我们去练琴!”
新买的琴有些重,明蓁力气小,还抱不过来,李明珠一把接过去,两人找了一圈,发现很多地方都坐了人,练琴最忌讳被打扰,她们只得慢慢找,幸而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竟让两人捡漏了一座小亭。
小亭坐落在湖边,旁边有一座假山,刚好挡掉外来的视线,李明珠对此很是满意,回头却发现明蓁正踮着脚去够枝头上熟透的柿子。
没想到这儿栽了一颗柿子树,如今这个季节枝丫上空荡荡的,就剩下这颗“独苗苗”了,若是没被明蓁发现,明日鸟儿就要来吃掉了。
她捧着金黄色的柿子笑得眉眼弯弯的,好像那是什么宝贝一样。
李明珠笑话她是馋猫,明蓁哼了一声,“吃好喝好,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行行行!”李明珠憋着笑,“以后我们两个一起变老,做个白发没牙的老太太!”
明蓁想象了一下自己白头没牙的模样,顿时噗嗤笑出来。
李明珠也跟着笑,两人笑倒在栏杆上,笑够了将柿子一分为二,你一半我一半。
落了霜的柿子吃起来格外香甜,明蓁开心地晃起脚,觉得幸福在这一刻有了体现。
却没想到下一刻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哟,这个时节竟还有柿子?三妹妹怎么也不想想咱们姐妹。”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明湘和明芷,对此,明蓁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她说的话。
要姐妹情深的是她,不要的也是她。
这真的是能屈能伸啊!明蓁不禁感慨原来这就是上京的千金大小姐啊。
她慢条斯理地将柿子皮收拾好,又擦了擦嘴角,方才站起身子,“不巧大姐姐二姐姐来晚了,若大姐姐二姐姐实在想吃,我回去可央求祖父找人去问问哪里还有晚熟的柿子。”
她毫不避讳谈及明世隐,微微扬起下巴,竟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李明珠觉得这样的粥粥傲娇又可爱,但明湘鼻子都气歪了,“你!”
明蓁歪了歪脑袋,漂亮的大眼睛写满了疑惑,“大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明湘没说话,反而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随即冲身后明芷使了个眼神。
明芷心下不忍,但还是咬牙上前,不过不是冲着明蓁,而是她身后放着的那把琴。
谁也没想到明湘会大胆成这样,竟当众指使起明芷砸了明蓁的琴。
琴弦连断几根,唯有琴身还是完好无损。
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琴身被砸破绽太大,琴弦断了是时有的事,即便明蓁向明世隐告状,但谁还不会哭了?
明湘一脸得意地看向明蓁,见她一脸震惊,顿觉心情大好,昨儿受的难堪终于还了回去。
她踱步来到明蓁跟前,用气音道:“你怎配这些?不过是个野丫头,克死双亲……”
明蓁瞳孔骤缩,柳家人怜爱她双亲早亡,又怕揭她伤口,因而很默契地极少提及明元稹夫妇,但即便他们不说,明蓁也知道自己父亲母亲极为爱她,回京后祖父更是表明她逝去的父母给她留了不少东西。
昨晚岚姑姑同她说起母亲往事,她听得入迷,连母亲留下的古琴都想抱着睡觉了。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无比珍贵的礼物,方才琴弦断掉的一刹那,她脸色都白了,不敢想若她带来的是玲珑……
而今罪魁祸首还冲到自己面前来耀武扬威,克死双亲这四个字落下,她动作比反应快猛地推了明湘一把。
她突然爆发,将明湘推得往后退了几步,明湘一脸不可置信,“你竟敢推我?”
她自小是不可忤逆的主,自从明蓁回来后便接二连三受气,被明蓁这么一推彻底炸了。
她冲上前想揪住明蓁衣领,两人开始推搡起来,李明珠见情况不妙想上前阻拦却是晚了一步。
明蓁眼里划过狠意,瞅准时机将明湘往栏杆上推,明湘果然不察,脚下被明蓁一带顿时翻转过身子,“啊!”
摇摇欲坠之际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硬是将明蓁也拉上,两人齐齐落入湖中。
扑通一声,砸出巨大的水花,“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明芷脸色都白了,她不会游泳,只能大声呼救。
而李明珠在见明蓁落水后,没有犹豫当即就跳下去。
江南小城人人都会游泳,唯独明蓁不会,究其原因还是她体弱,夏日表兄表姐在湖中游玩的时候,她只能眼巴巴地在岸上瞧。
被寒冷刺骨的湖水淹没时,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好冷,冷。
明蓁感觉自己身上的热意一点一点被抽走,手脚仿佛被冻僵了般,冰冷的湖水从口鼻中涌入,眼神迷离之际,李明珠的身影如一束光般照进来。
明蓁眸子亮了亮,用尽力气抬起冻僵的手去够李明珠伸来的手,两人双手相握,李明珠搂着她往岸边游去,“粥粥别怕,我来救你了!”
李明珠即便落了水,身上仍带着热意,但传到她手中却达不到心里,她还是好冷。
她眼眶微红,“珠珠,我想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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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气息很弱,说的话根本听不清楚,更别提李明珠心下慌乱着。
而她说完便晕过去了,李明珠摸着她冰冷苍白的小脸,脸色一变,触及鼻息,方才定定神脱下外衣裹着她抱起往外跑,全然不管还在湖中等着救命的明湘。
这处偏僻,若是等人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也许是明湘命不该绝,危急之际竟让明芷发现假山后有一根竹竿。
*
有学子落水,此事甚大,很快便惊动了监院,请来夫子,然则开了药灌明蓁喝下,明蓁却毫无反应,不说醒来,便是脉搏跳动都是微乎其微。
晴儿听闻小小姐落水早赶了过来,她眼睛红通通的,跪在地上求:“还请监院送我家小小姐回府!”
明蓁没有醒来,监院怕担责,当即答应派马车送其回府。
明湘也跟着提要求要马车送回府,监院看了看湿透的她亦是应下。
两辆马车先后回到明府,明府上下都被惊动了。
高氏同小高氏自是围着明湘打转,而此时明世隐并不在府中,但岚姑姑也是个有魄力的,当即让柳荣驾车送其到皇宫。
而晴儿也坚信到了皇宫总会有法子的,见此李明珠想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没再耽误时间,李明珠换下湿透的衣服,喝了一碗防寒的姜汤也随着一起去了。
也是她们运气好,刚来到宫门便遇上出宫的明世隐,明世隐得知明蓁落水后昏迷不醒,当即脸色大变。
明世隐原是想将明蓁送去太医院的,但岚姑姑等人却坚持先去见陛下,这将明世隐气到头昏。
还是晴儿道:“高太医只有陛下才能请得动,老爷快别耽误时间了!”
宫门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雍渊帝耳中,听得明蓁落水昏迷不醒,他霎时抬眸,眼里寒光乍现,手背筋络动了动,薄唇吐出冰冷的话语,“宣高太医。”
明世隐等人甫一到来便被请去了明月宫,而雍渊帝以及高太医已在此等候,众人刚想行礼,雍渊帝抬手,“不必多礼。”
明世隐抱着明蓁放到床榻上,明蓁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了,此时她躺在床榻上,眼眸紧闭着,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高太医上前为其把脉时被上面冰冷的温度冻得眉头一皱,他朝身后的雍渊帝看去,“老夫要为其施针,但恐其会挣扎,还请陛下来搭把手。”
明世隐刚要开口,雍渊帝已是走过去,沉声道:“有劳。”
见此,他只得作罢。
施针时,明蓁并没挣扎,只是小脸痛苦得皱成包子,她很乖。
雍渊帝按着她双手力道松了松,只是握在手心里的小手冰冷得吓人,好在他握了一会有回温的迹象。
高太医落下最后一针的时候,明蓁突然睁开眼睛,她一眼就看到了雍渊帝,“陛下……”
小姑娘小脸依旧是苍白的,她看见他眼睛一下子瞪大,漂亮的眸子突然泛起泪花。
雍渊帝心下仿佛被针扎了似的,“嗯,朕在。”
明蓁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但力不支,又晕过去了。
高太医抬眼看了一下雍渊帝,“她能醒来已无甚大事了,接下来便是好好休养。”
众人听得顿时松了口气,只雍渊帝仍握着明蓁的手,黑眸沉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明蓁被留在了宫里,明世隐原也想留下陪着她,但从李明珠口中得知明蓁落水的真相,她再也坐不下匆匆赶回明府。
明蓁醒来时夜色正浓,但意想不到的是雍渊帝竟还在此。
明蓁口渴,晴儿端来温水让她喝下,顿时精神了不少,虽不如以往,但也不似方才那样气息微弱的模样。
她在岚姑姑的搀扶下坐正身子,漂亮的杏眸期待地望向雍渊帝,“陛下,您怎么在这里呀?”
雍渊帝背着光,烛光只照到他嘴唇下巴,上半张脸隐在黑暗中,“明爱卿将你托付给朕,朕自是要给他照顾好你的。”
原是祖父有托,明蓁不疑有他,冲雍渊帝甜甜地笑,嘴角荡出个小梨涡,“陛下您真是个大好人!”
雍渊帝不明白为何她此时还能笑得出来,他起身迈步朝她走来,居高临下的,薄唇轻吐:“笨。”
明蓁不可置信,双眸瞪大,眼眶微微泛红,眼里一下子就蓄满了水花,委屈极了。
但雍渊帝并未心软,冷着声音道:“她欺负你,你就是这样报复回去的?差点连自己的命都丢了。”
他一点都不客气,训斥的话,声音之大,殿外的楚九年都听见了。
明蓁眼里啪嗒啪嗒流,她往下一躺拉上被子将全身盖住。
好凶,她不要治病了,她要回家!
18. 第 18 章
明蓁躲在被子里哭,也不知雍渊帝是何时离开的。
其实雍渊帝训斥得没错,但她还是觉得好委屈好委屈,明湘的话也一直萦绕在耳边,她哭得不能自已。
“小小姐……”
岚姑姑等人心疼坏了,春华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明蓁眼睛红肿,哑着声音道:“姑姑,我们回柳州回家好不好?我想外祖父外祖母了……”
她要回家,不就是喝药吗?再苦她也能咽下去。
她接过春华手中的汤碗往嘴里灌,黑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流出,她连手都在颤抖,岚姑姑冲过来抱住她,声音哽咽:“好好好,我们回柳州,我们回家!”
明蓁因为体弱多病,从小就被柳家人当成眼珠子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何时受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气?
岚姑姑也是被明蓁落水一事吓坏了,生病也总好过没了命,因而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明蓁喝了药很快便睡了过去,只是梦里不大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嘴巴也是紧紧抿着,突然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捏住她下颚迫使她松开牙关。
“小小姐在里面,让我们进去!”殿外,岚姑姑等人看着守在殿门的麒麟卫,冲楚九年道。
楚九年摇头,“陛下有令,恕我不能答应。”
“都说陛下英明神武,是不可多得的明君,可明君会半夜闯进姑娘家的闺房吗?”
晴儿也是气急了,有些口不择言起来,岚姑姑想拦她却是晚了,她仰着下巴一脸无惧地看着楚九年,同往日里嬉皮笑脸套近乎的模样相差极大。
楚九年有瞬间的怔愣,但很快便冷下脸来,阴恻恻的,“大胆!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这般议论陛下,合该被关进暗牢里处以极刑!”
他恐吓她,却不料晴儿仍旧梗着脖子,眉头都没皱一下,“要杀要剐悉听君便,但陛下得从我家小小姐闺房里出来!”
这一刻,楚九年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想法,只是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当年跪在地上被鞭责得皮绽肉裂却始终没有低头求饶的少年。
*
此时深秋,枝头上落了霜,明蓁今儿又落了水,即便殿里烧了地龙,她也盖着厚厚的锦被,但还是觉得冷。
睡得迷迷糊糊间她感受到身边有一个热源,浑身都散发着勾人的气息,明蓁很喜欢,本能地靠过来,像小狗一样。
躺在床榻上的小姑娘黏黏糊糊地靠过来,先是双手,最后不知怎么地双手双脚都缠了上来,双手抱住脖子,双脚塞到他腿间汲取热意,整个人紧紧贴上来,雍渊帝想扒拉都扒拉不开。
明蓁察觉到他的动作,双手抱得更紧了,指尖划过他侧颈,冰冷的触感让他动作一顿。
他偏头,正好同明蓁的小脸对着,小姑娘睡得小脸粉粉的,方才哭得厉害眼眶还是红肿的,看起来很脆弱。
两人呼吸相闻,他嗅到了独属于她的甜香味,带着点苦涩清冽的药香味,是她方才喝药留下的。
太近了,比上次骑马时还近。
雍渊帝从未同人如此亲近过,她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底线。
但这种感觉并不讨厌,甚至……他垂了垂眸,拿起床上的锦被裹到明蓁身上。
他原是打算抱她一会让她暖起来便放到床上,但没想到他一动,明蓁就抱紧,那细伶伶的小手他微微用力就能掰断。
他伸手抚上去,却只是摩挲了下便松开了。
正此时明蓁发出呓语,“讨厌……”
也不知她是梦见了什么,雍渊帝哼笑了声,伸手弹了下她脑门,“小笨蛋。”
声音低哑,似乎还带着一丝丝宠溺。
*
天渐明,晴儿等人等得都快急死了,一晚上都不见雍渊帝出来,她和春华数次不顾麒麟卫阻拦想冲进来,但均以失败告终。
其实麒麟卫也很难做,既不许伤了她们,也不能让她们进去,这比那些难搞的任务还棘手。
楚九年不知去哪了,晴儿也没找到发泄的地方,在原地转来转去。
终于殿里传出雍渊帝的声音,“来人。”
晴儿等人眼睛大亮,刚要冲进去,却不妨麒麟卫又将她们拦下,而楚九年从一侧施施然走了进去。
气死了气死了!晴儿跺跺脚,恨不得给楚九年给踹上一脚。
在她们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殿门被打开,露出雍渊帝的身影。
晴儿大喜,刚要冲进去找小小姐,却是被岚姑姑拦下,她指了指雍渊帝身上,雍渊帝怀里抱着的赫然是她们家小小姐。
顿时殿门口鸦雀无声。
*
明蓁醒来时天光大亮,她睁开眼,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浑身轻松,虽然脑袋还有些重,鼻子也有点堵塞,除此之外也没啥大毛病了。
想来是昨晚休息得好的缘故,就是做了个梦,里面有个讨厌的人,但具体的,她却不记得了。
岚姑姑进来给她梳洗打扮,明蓁乖乖地洗了脸,她仰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岚姑姑,小脸粉嘟嘟的。
“姑姑,我们什么时候出宫去?”她掰着手指头道:“这会时辰还早,我们回去后就收拾行礼,外祖父外祖母若是知道我们回去肯定很高兴的!”
昨晚做的决定,她绝不只是口头上说说,就是舍不得祖父和李明珠……
明蓁咬了咬唇,小脸皱成包子。
岚姑姑动作一顿,她看着明蓁,想也知道昨晚她睡着并不知雍渊帝来过,还抱了她一晚上。
明蓁气色不错,显然睡得很好,但雍渊帝却是一晚没睡。
想到今晨看到的一幕,岚姑姑有些迟疑。
明蓁许久不见她回应,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姑姑?”
岚姑姑看着她懵懂的小脸,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晴儿和春华在一边也是难得的安静。
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事在瞒着她?明蓁鼓鼓脸,娇声娇气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
晴儿和春华一致地看向岚姑姑,岚姑姑……罢了,她道:“昨儿陛下又来看您了。”
明蓁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她愣住了。
半响她垂下头,闷声闷气的,“哦。”
这副模样显然还在生着气,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晴儿试探着道:“小小姐,其实……其实陛下……”
“我们还是快快出宫吧!”明蓁打断她的话,“这样住在宫里不合规矩。”
她们也没什么要收拾的,没等来人,她们早早出宫去了。
待得雍渊帝下早朝已是人去楼空,听得值守的麒麟卫回禀,雍渊帝看着空荡荡的宫殿,黑眸微垂。
小小的人儿,脾性却真大。
楚九年想笑话他,但想起昨晚叉腰想同他吵架的晴儿,顿时笑不出来了。
*
回去途中,明蓁从岚姑姑口中得知昨日明世隐急匆匆出宫一事。
“小小姐,大小姐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不仅把你的琴给砸了,还居心叵测推你下水!”晴儿一脸愤怒道。
在李明珠眼里两人是互相争执下落水的,她不偏不倚道出,但在晴儿眼里却是明湘蓄意谋害她家小小姐!
而明蓁心知肚明,是她想报复明湘才致使两人落了水,等等,为什么雍渊帝知道此事是她报复回去的?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坏?不对,他骂了我笨!
明蓁越想越生气,甩甩脑袋不再去想这些事。
“明湘到底是祖父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明蓁托着腮,呢喃道:“不若我还是回扬州去,免得祖父左右为难……”
前十五年除却病弱的身子让她烦恼,旁的她事事顺心,来到上京后却处处被排挤,还要遭些冷言冷语,便是祖父疼爱,还交了友人。
但这一刻,明蓁还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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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了。
她心中下了决定,打算一回府便同祖父请辞,而后收拾行礼回扬州去!
但她如何也想不到明世隐听闻她的决定,想也不想地就给否了。
看着祖父白头却还要给她们操劳的模样,明蓁眼眶微红,但还是坚持道:“祖父,大姐姐说得也没错,是我推了她,您……”
“我不准你回去!”明世隐激动地站了起来,“反正你想都别想!”
他眼眶通红,苍老的大手颤巍巍地抚上她脸颊,“好孩子,祖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若不是明湘主动来招惹你,你也不会被气着!”
明蓁眼泪瞬间落了下来,猛地将脸扎进祖父怀里,“祖父……”
明世隐摸着她脑袋,也忍不住落下一滴泪,面容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明湘性子刁蛮霸道,是祖父管家不严,她这次指使明芷砸了你的琴,又口出恶言,祖父已经对她用了家法,不日便送她们回去常州去!”
明蓁原以为对明湘动用家法已是极大的惩罚了,却万万没想到祖父还打算将两人送回常州,常州是明家祖籍所在,但那处荒凉,明湘这么个娇小姐回去又如何能适应?
明蓁震惊地连哭泣都忘了,明世隐意已决,便是高氏和小高氏跪在地上求他,他亦没有松口,甚至在高氏欲要开口时,一双虎目紧紧盯着她。
高氏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明湘和明芷是第二天被送走的,听闻明湘上吊割腕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但还是被粗使婆子给压着送上了马车。
此事在上京闹得沸沸扬扬,明家两姐妹相斗落水实在是丑闻一件,不少人都看起了笑话,纷纷嘲弄不已,笃定明府以后必定会衰落。
但万万没想到当天下午便被打脸了,宫里流水的赏赐被抬进明府,听闻这是此前的赔礼,如今一并送来。
这赔礼实在丰厚,不少人都眼馋不已,恨不得代明蓁受过,何况明蓁根本没有被砸到,只是晕了,真真是赚大便宜了!
“这是不是那传说中很贵的东珠啊?”晴儿拿起来看,嘟囔着:“比夜明珠还亮!”
春华在看药材,岚姑姑则是在摆弄布匹,“这匹雪锻摸着软,可以给小小姐做件小衣。”
三人在那念念叨叨的,明蓁却是一脸复杂,她嘟了嘟嘴,“什么赔礼?之前不都送完了吗?”
岚姑姑等人对视一眼,而后道:“小小姐还在生陛下的气吗?”
她们都没同明蓁说起那晚雍渊帝抱了她一晚上的事,这事关女子清誉,越少人知道越好,而明蓁又是个情绪细腻敏感之人,她们不愿她为此烦心。
明蓁脸上浮起薄红,阴阳怪气的,“生什么气?我哪敢生陛下的气啊?”
*
明蓁休养了几日方才回去学院,李明珠一看见她便跑过来嘘寒问暖的,“粥粥你瘦了。”
明蓁摸了摸自己脸蛋,并没什么感觉。
她冲李明珠笑,握住她的手,“珠珠,我还得谢谢你呢,若不是你把我救了,我……”
李明珠止住她话头,“呸呸呸,不许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明蓁吐吐舌,不敢了。
“对了。”她偏头看了看周围热火朝天的景象,好奇道:“这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明珠同她解释道:“谢夫子生辰快到了,到时会在公主府大摆宴席,上京的达官贵人都会到场,她们在讨论送什么礼物呢。”
明湘和明芷离开一事就如同一滴水落入湖中般波澜不惊,就是明溪看见她,神情很复杂,再有的便是此前在锦绣楼有过争执的陆莜之,她看了自己一眼,颇有深意的。
但明蓁并不在意,更在意的是谢夫子生辰,她休养数日,错过了谢夫子的琴课,那日她担心自己会被抽中,倒是白担心了,就是这代价有点大。
明蓁托着腮望向窗外,思考着应该送什么样的生辰礼。
19. 第 19 章
华阳公主今年生辰恰逢撞上小郡王们入京,因而办得格外隆重,上京有头有脸的贵人都收到了请柬,明府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生辰礼却格外让明蓁苦恼,华阳公主不同于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她只要用心就好不在乎贵重与否,而华阳公主,她觉得得慎重些,不然只怕让旁人笑话明府。
李明珠得知她这个想法,很是笑话了她一阵,“殿下可不是那等肤浅之人!”
她笑吟吟的,“你可知我去年送了什么?”
明蓁好奇地伸长脖子,“送了什么呀?”
“马鞭!我亲手做的马鞭!”李明珠一脸得意,“没想到吧?殿下还夸了我呢!”
“哇!”明蓁双手捧脸,星星眼,“珠珠亲手做的,那肯定很好看!等我过生辰我也要!”
“咳……那也没有啦~”李明珠有些不好意思,“你想要马鞭做生辰礼,我记下了!”
明蓁抱住她胳膊晃了晃,声音甜腻腻的,“珠珠你真好~对了,那你今年准备了什么样的生辰礼呀?”
李明珠这会倒是蔫了,挠挠头,“这……其实我也还没想好。”
“啊~”明蓁瘫在桌子上像一滩水软乎乎的。
李明珠也挤过来两人一起躺下晒太阳,躺着躺着明蓁突然坐起身子,兴冲冲道:“我想到法子了!”
她偏头看向李明珠,“我们不若做寿桃包趴!”
她兴致勃勃地同李明珠炫耀自己,“我做的寿桃包的手艺可好啦,白白胖胖的桃尖一点红,松松软软的,他们都格外爱吃呢?”
她说的是还在柳州的时候,柳家人生辰,她都曾做了一次寿桃包不偏不倚每人都有份,这方面她最会端水了。
而她之所以会做寿桃包还是因为她嘴馋,岚姑姑顾及她身子没肯让她多吃而后她自己偷学的,只是没想到旁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寿桃包。
亲手做的寿桃包虽不算贵重,但胜在有心意,上京贵女们来来去去都是送金银珠宝之类的,华阳公主身份贵重,又如何缺得了这些?
李明珠越想越觉得可行,两人一拍即合。
李明珠不会做寿桃包,还得明蓁教她,两人整天窝在瑶台院的小厨房哪都不去,明蓁全然忘了回京的重任。
但其实吧,她也没忘,但她就是拉不下脸来,连心心念念的马场也不去了,倒是十五这日雍渊帝来国子监授课了。
人群朝拜,他立于高处如同触不到摸不着的明月,明蓁有种恍惚感,最后只是遥望了一下他的身影便同李明珠离开了。
她并不知在她离开的一刹那,高台上的男人正在看她,脸色微凝。
*
华阳公主的生辰很快到来,公主府上下早已打点好,不多时奢华的马车华美的香车陆续到达。
明蓁还在柳州时亦是有参加过宴会的,只是比不得这个气派,太多人了,她有些紧张,因是从府里出发,她是和明溪坐了同一辆马车。
高氏小高氏这次都没来,那日明世隐连带着她们两人都迁怒了,剥了高氏的掌家权。
而二伯明元洵又是个怂的,压根不敢反抗盛怒的父亲,都没敢替亲娘还有妻子求情,更别提明湘这个大女儿了。
所以此行是由小婶婶周氏领着的,明蓁同明溪虽是姐妹,但到底还是隔了层。
且明蓁又许久不曾回来,明溪对这个姐姐生疏得紧,兼之不久前发生的事,她对明蓁的观感尤为复杂。
马车内很安静,两人两两相望却无言以对。
良久明溪开口道:“大姐姐性子霸道,二姐姐也为她是从,我没少在她们跟前吃亏,这次也是她们有错在先,你也别太内疚了。”
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么一番话,明蓁诧异抬头看她。
想了想,她道:“我没有内疚。”
她很是坦然,“我也是霸道性子,但向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明溪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转过头,“祖父严苛,她们这次被送去常州,怕是很久才能回来,希望她们这次能改邪归正吧!”
明蓁不置可否,说完后两人也没了话头,马车内又安静下来了。
幸而很快便到了公主府,周氏拿出请柬,使者便迎几人进去,祖父明世隐自也有来,不过他是重臣,跟她们坐的地方不在一块。
公主府坐落于城东,占地极广,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团锦簇,雕栏玉砌,处处显奢华。
明蓁等人被引进一处庭院,在这明蓁看见了李明珠的身影,她眼睛一亮,同周氏娘家人见过礼后,她便寻个由头离开了。
“珠珠,好多人呐!”两人找了个僻静处,明蓁长呼一口气道。
这才哪到哪呢,李明珠轻笑,将方才拿的糕点递给她,“你吃些,席宴还没那么快开。”
明蓁坐在石凳上双手捧着吃,糕屑沾到嘴角,她犹不自知,葡萄似的眼睛又圆又亮,娇憨道:“我知道的,以前我在外祖家参加宴会也是这样的,宴席前一堆繁文缛节,待得菜肴端上来都冷了,一点都不好吃!”
说着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李明珠看得好笑,捏了捏她脸蛋,“那你快多吃些,别饿着肚子了。”
但明蓁胃口小,吃不下了,还有的就是她有点紧张,等会要在众人面前献礼。
李明珠攥着她的手,道:“不怕,还有我呢!”
两人这次虽然都做了寿桃包,但模样稍稍有变化,李明珠是新手,做的是最传统的寿桃包,明蓁则是突发奇想在寿桃包上写了字,接连试验几次方才做出来,看起来挺很不错。
午后,庭院里的众人被引去大堂,这儿早已分好了席位,李明珠亲娘早逝,家中也没旁的女眷,因而是只身一人,明蓁拉着她来到明府的席位上。
周氏也不是那般计较的人,明溪倒是动了动唇,却也没说什么。
明蓁也假装看不到,转而看向周围。
她们算是来得早的,后边还陆续来人,明蓁瞧见了周氏娘家礼部尚书家中人,此外还有陆公府陆莜之,看到她时,明蓁一愣。
今日的女郎一袭石榴裙,桃红的裙尾摇曳,衬得她肌肤如玉,眉心一点红,冷艳中又带着高贵。
她还朝明蓁这边看了过来,不过只是一扫而过,并未做停留。
明蓁也不是特意去看她的,只是又想到了锦绣楼那条石榴裙。
今日他也会来的吧?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煊郡王驾到!”
席宴上有些躁动,各家适龄女子纷纷探头去瞧。
连身边的李明珠都有些好奇,唯独明蓁兴致缺缺的,她托着腮无聊地戳花瓶里的刚新鲜摘下的重瓣菊花。
花香太浓了,她打了个喷嚏,而门外还在接连响起通报声。
“华阳公主驾到!”
“陛下驾到!”
明蓁一个激灵险些把花瓶里的花给折了,她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外,只是她迎着光,刺得她眼睛眯起来,只瞧见了男人伟岸的身影,冕服上的五爪金龙威严高贵。
她随着众人一起跪下行礼,直到耳边遥远地传来男人低沉威严的声音,“免礼。”
明蓁起身也没往至高无上处瞧,她规规矩矩坐好,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实际上脾气极大,尤为难哄。
而相比哄人,雍渊帝更擅长杀人。
他目光一寸寸逡巡她巴掌大的小脸露出的雪白细腻的脖颈,指腹轻轻摩挲着。
对于这些,明蓁全然不知,她在看宴席中央前来献礼的诸位,同身旁的李明珠小声讨论着,看见什么好玩的,她还会抿唇轻笑,露出小小梨涡。
待得过半,她起身同李明珠小心地离席,她们这是要准备献礼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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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明溪亦是早早下去做准备了。
因着她们做的是寿桃包,还得晴儿几个丫鬟来帮忙,如此大阵仗引得旁人连连看过来。
这下便是李明珠都有些紧张了,更不必提明蓁了,明蓁都有些后悔不该做寿桃包的,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听得边上的宫侍通报,李明珠拉了拉明蓁的袖子,“粥粥该我们了!”
“噢噢!”明蓁深吸一口气同李明珠先后脚踏进席宴上,一瞬间诸多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明蓁看见了高台下的祖父,他一脸慈祥,明蓁心下松了松,冲他甜甜地笑。
“启禀殿下,这二位分别是明府三千金明蓁和李府千金李明珠,前来献礼。”一旁的宫侍尖细着嗓子在通报。
明蓁和李明珠朝上首的华阳公主福了福身,而后掀开笼屉上的棉布,露出里面白白胖胖的寿桃包。
李明珠高声道:“殿下,这是臣女亲手做的寿桃包,祝殿下永葆青春福气安康!”
说罢她底下的手拉了拉明蓁的衣摆,明蓁一个激灵,脑里准备的话全忘了,她脸颊红扑扑的,“臣女也祝……祝殿下吃好喝好玩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甫一说完宴席上便是一静,明蓁此时真的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怎么就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给说出来了。
她脸红得滴血,小脚挪啊挪偷偷挪到了李明珠身后去,李明珠很有义气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高台上,华阳公主有些意外,既意外明蓁的祝词,也意外她们送来的生辰礼。
她笑着看向一侧的雍渊帝,“倒是许久未曾见过卖相这般好的寿桃包了,今日府上也没准备,不若分给大家尝尝,陛下觉得呢?”
雍渊帝看了一眼躲在李明珠身后露出个毛绒绒小脑袋的人儿,微微颔首,“可。”
明蓁脑袋都是懵的,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她原是想着献完礼就可以回去坐着了,却没想到华阳公主会吩咐将寿桃包分发给宾客。
晴儿等几个丫鬟拿着笼屉高高兴兴下去分发,李明珠拉了拉走神的明蓁,小声道:“粥粥,我们去送给殿下和陛下。”
明蓁并不是很想去,免得遇上雍渊帝场面尴尬,但李明珠已经先行一步了,她只得硬着头皮上。
华阳公主今日华服浓妆,高贵典雅,自然而然透着庄重气息,只是在面对两个还是自己学子的小姑娘,不由得露出个笑,很是温婉。
“你们倒是别出心载,本宫很喜欢。”
两人心下一喜,“谢谢殿下夸奖!”
华阳公主微微点头,道:“给陛下也尝尝你们做的寿桃包。”
明蓁动作这下僵硬了,脚步迈得不情不愿,仿佛雍渊帝是什么洪水猛兽。
雍渊帝黑眸微眯,沉声道:“过来。”
这话毫无疑问是对明蓁说的,她脊背一僵,顿时望向雍渊帝,眼眶微红泛起了泪花,但仍是倔强地不肯低头。
正在两人对峙之时,外边突然响起了喧闹声,“刺客!有刺客!”
宴席上瞬间乱作一团,楚九年厉声道:“护驾!”
明蓁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场面,她呆若木鸡,愣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还是一边的李明珠反应快,她拉住她的手想往一边去,但没想到不知哪冲出来个小丫鬟撞飞了她。
“啊!”
明蓁被惊到,身子动了动,不妨裙摆太长,脚下被这么一撂,她整个人往一边栽去。
而方才那个撞飞李明珠的丫鬟正冲着她身后的雍渊帝甩出手里的暗器,明蓁这么一摔却是歪打正着替雍渊帝挡下了这枚暗器。
“明蓁!”
胸口一痛,明蓁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将将要摔到地上时,她被一双大手拥进宽阔炙热的怀里。
找时间一定要去寺庙拜拜,这是明蓁晕过去前的唯一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