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向导的重生日记》
1. 第一章
联合历年342年,林想死了。
联合历年342年,林想又活了。
死了和活了的时间,间隔一个夏天。
秋天的风有些萧瑟,但是联邦首都望京的风景却不错。
无论是飘落成景点的星澜树,还是因为战争胜利的张灯结彩。
然而死了又活过来的林想,却正在为自己的黑户发愁。
她花了一天时间接受了自己又没死干净的事实,想了想还是先不用继续让自己死干净,于是爬起来想办法先解决黑户问题。
林想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向导,但已经不想重操旧业。
一个工作干了很多年,不是因为她热爱,只是因为她要吃饭。
后来转行转不了,也不是因为给的多,只是因为战争把她绑架了。
如今林想决定原地转行,去他的向导,她的人生是他爹的旷野,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然后林想发现世界那么大,是需要那么大的金钱才能让人生成为旷野。
林想灰溜溜地当做自己之前的雄心壮志没有过,稍微擦了点边,不当向导了当个打杂工。
林想混入了望京的黑市,经过了三个月的努力,算是解决了黑户问题。
注册办理完终端ID回家,一路上人很多,林想挤上空轨,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窗外在空中显示的各种各样的空幕都在播报这战争胜利的新闻。
身旁一起挤空轨的乘客们也难掩喜色,都在对战争的胜利兴高采烈地讨论着。
“终于——!终于!打了上百年,我们终于胜利了!”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看不到我们胜利的这一天。”
“多亏了哨兵和向导们,我一定要去参加望京的凯旋大会啊啊啊!”
“听说最后是褚西洲以身诱敌,差点中了埋伏,如果不是他的向导坚持在孤蜀道深处寻找他,他恐怕就回不来了。”
“是啊,新闻都说了,幸好幸好西洲没事,最后把特级异种给一举歼灭,只是不知道他的向导是谁……”
“一般这种明星哨兵的向导信息不公开的啦,听说……”
林想一边听着耳边的激烈讨论,一边看着空幕上播报的新闻,下一秒,被播报的哨兵相片以最高清的形式出现在了空中。
林想身旁的人们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更为激动起来。
男人凌厉的眉弓下是一双野性十足的褐色瞳仁中带着猩红,带着杀气冷漠又随意地瞥了一眼镜头,带着战术口罩都掩饰不住优越眉眼带来的俊美,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的口罩扒下。
他身材健壮有力,一身黑色作战服猿臂蜂腰,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站在他身旁的黑狼,比正常应当大小的黑狼还要大许多,下一秒仿佛能将猎物撕碎。
说曹操,曹操出现。
林想看着空幕里动起来的人,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和旁边激动的人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空幕不断变化着,闪过各种各样来自战场上哨兵的风光时刻,周围的惊呼和欢呼也渐渐高昂起来,没有了一开始刻意地压低声音。
“啊啊啊啊是狼队!”
“虎队和鹿队竟然是一个军团的!”
“豹队和猫队啊啊啊我心满意足了……”
每个哨兵队伍和军团其实都有名字,但是因为显化的精神体让普通民众更喜欢称呼他们的“品种”,久而久之,便以动物名来称呼。
“东街旧园区站到了,到站的乘客请下车……”东街旧园区就是旧窟,旧窟是对望京贫民窟的蔑称,但是旧窟人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久而久之,民间都这么称呼起来。
空轨的提醒音响起,林想回过神来,停顿一瞬后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和其他下车的人一起挤了下来。
就连旧窟都张灯结彩,看来战争的胜利确实让联邦都愿意大出血一番来布置城市,以鼓舞市民。
林想一直觉得旧窟是望京那群联邦高管们遗忘的、故意放任的地带,是望京这个寸土寸金的联邦首都的一块牛皮癣。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庆祝战争胜利,有人来打扫,旧窟看上去和以往相比干净了许多。
往住的地方走去,那种熟悉的破旧、混乱又渐渐回来了。
看来政府那群家伙也只是在旧窟这里做做面子工程。
林想熟练地避开一些危险的地带,漫不经心地想今晚要吃点好的,庆祝自己重获户口,落户望京成首都人……
然而林想刚拐入一个小巷,下一秒便直接抽出腰间藏着的匕首,以十分利落的姿势,迅速抵在不速之客的脖子上!
不速之客反应也很快,立刻向后仰去躲开,但是林想的反应更快!
她一脚高抬飞踢,便将不速之客重重踢到了一旁——对方勉强反应过来抬手抵挡,但也被重重砸在了墙上。
“嘶——”
不速之客轻声发出了简短的呻吟,而林想也认出了来人是谁。
林想其实身子自重生之后便有些不太好,这已经是她努力装出来的样子,她稍稍松了口气,面色已经开始有些苍白:“周易乐,你不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想姐,你也太厉害了吧。”少年扶着墙站了起来,他身材高挑,比林想还高出一个头,眼睛黑亮,咧开嘴笑起来开朗又俊俏,“力气真大。”
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林想想扭头就走。
周易乐见林想抱着双臂,她没什么表情时,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
“我只是想见见你,想姐。”周易乐没有和林想相处太久,但是却意外地了解她,他低下头,一副乖顺又委屈的样子,“想姐,我太想见你了……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我不认为我去哪里还需要跟你报备。”林想看着周易乐的模样,想起是如何和他认识的,面对客户的儿子,她语气柔和了一些。
或许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的松动,少年清亮的黑色眼睛高兴地看了过来,林想顿了顿,继续开口道:“我之前跟你说过了,这段时间我们最好不要见面……我也跟你解释过了,这是后遗症。”
“可是我不想。”黑发黑眸的少年往前走了两步,他神情委屈,像是林想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想姐,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林想很想翻个白眼,但她没有,只是冷静地指出:“你完全可以,周易乐。”
被戳穿了,但是周易乐却并没有任何的心虚,他像一只快乐的小狗一样,仿佛因为不愿意离开她这件事是一件极大的夸奖,周易乐笑道:“想姐原来这么高看我啊!”
他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想姐,你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啊?为什么要在旧窟这里隐藏身份?我今天去中心驻点测试过了,他们说以我的精神力水平,普通向导是没办法引导觉醒的,我听了就知道想姐是最厉害的,我能够认识想姐你真的太棒了!”
林想一巴掌把周易乐凑过来的脑袋推开,转身往住所走去,而周易乐则自顾自地跟在她的身旁。
她自从看过周易乐的精神体之后就知道周易乐大概是什么性格了,但如今还是十分头疼:“你要是将来想进白塔,就拜托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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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离我远一点。”
站在无人的小巷,林想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警告他:“你现在只是‘雏鸟情结’,未来如果真的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等你进了白塔别的向导来给你梳理,有你苦头吃。”
林想见总是开朗的周易乐沉默下来,惯常的笑容都没了。
总是笑嘻嘻的人冷下表情,一时间还挺唬人。
林想不知道那句话戳了他的点,于是决定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随后她见到少年静静地凝视着她,问道:“想姐,你不去白塔吗?”
林想其实对这个问题也想了很多次。
她讨厌白塔吗?并不。
但她喜欢过去在白塔的日子吗?好像也还好。
白塔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但自重生之后,她只觉得自己心力交瘁,已经无力再和过去的人和事有过多的交集,专门去联络过去的那些人,只想安静地躺平。
她的喉咙莫名有些干,身上仿佛又要重新燃起火焰,也仿佛见到了许多人。
好在她的反常也不过一瞬间,迅速到时刻注视她的少年也只是捕捉到了一点点的端倪。
“我不去。”林想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道。
随后,她制止了周易乐接下来的话。
“你也别说什么‘我不去,你不去’之类的话,周易乐,你既然觉醒了哨兵,还在中心驻点登记了,白塔就不会让你在外面自主上学和生活。”
林想非常了解“雏鸟情结”所带来的副作用,因此对着周易乐很耐心。
毕竟和过去那群无法无天的哨兵们相比,周易乐算是听话的小可爱了。
她声音平和又沉稳,如同月光洒落在静静流淌的河流上,“你才刚刚觉醒,就已经因为控制不住本能天天在我这里报道,等再过几天,你的五感越来越敏锐,你接收的信息越来越多,如果没有人来正确的引导你,你会如同异种那样迅速被过多的信息污染,很快异化。”
林想注视着少年的眼睛:“去白塔是为你好,周易乐。”她微微叹了口气,就像是面对不懂事的孩童,这样安抚的话语仿佛做了无数次。
“等你进了白塔,你会发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那里是属于哨兵的地方,你会见到更厉害的向导。”
“如今战争结束了,白塔对待哨兵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压榨,而污染区的污染清除与消灭剩余的异种也需要哨兵和向导,最起码这五十到一百年还需要,政府是不会亏待你们。”林想认为自己可谓是苦口婆心,“周易乐,想想你的母亲,不要任性。”
片刻都听不见周易乐的回答,林想以为他被说动了,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和对方告别,却听见少年冷不丁地开口。
“想姐,你是从白塔里出来的对不对?”
林想一顿,少年静静地望着她,似乎看出了什么。
“想姐,白塔既然是个好地方,那为什么你不去?”
为什么?
少年黑色的眼睛干净又明亮,仿佛曾经有那么一双相似的眼睛也是这样执拗地看着她。
白塔确实是个好地方。
就算离开了白塔,林想也说不出什么坏话。
“你太看得起我了。”林想说,“白塔不要连大门都推不开的向导的。”
她的身体情况她很了解,以现在的身体素质,进了白塔都会被嫌没用。
对于周易乐来说,这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片刻后,林想听见了周易乐问道:“想姐,你刚刚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谁?”
2. 第 2 章
周易乐其实只是个小孩。
林想关上了门,这样想到。
问完问题的周易乐并没有期望她一定要回答,而只是笑着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最后他向她道别,看起来十分听话地离开。
他似乎只是来要一个答案。
旧窟的夜晚并不是那么平静,尽管林想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但是似乎在这位新觉醒的哨兵眼中,她还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周易乐表现得十分无害,没有向她展露出半分的攻击性,但是每每看着他眼睛藏不住的那一丝暗芒,林想都会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哨兵——尽管他才刚刚觉醒。
对于17岁的少年人来说,觉醒哨兵的时间似乎是要晚了许多。
一般哨兵觉醒年龄在14-16岁之间,每年联邦医疗中心都会组织各类医疗体检或者是检测,像周易乐这样17岁的漏网之鱼并不多见。
他觉醒时也恰好是因为城中残余的污染,因此需要向导进行疏导,林想恰巧路过帮助了他。
当然林想和周易乐认识不仅仅是那一次的觉醒疏导,还因为周易乐的母亲曾经帮助过她,她和周易乐打过几次交道。
林想能在旧窟住下来也少不了周易乐母亲的帮忙。
最开始林想还觉得周易乐是个上进的乖小孩,可自从给他进行疏导之后,林想就意识到他绝对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的青少年。
她还记得带着大海味道的强健尾鳍拂过脸庞的感觉,也记得被紧紧圈住自己的那种禁锢感。
少年人的热情如海一般奔涌而来,不但熄灭不了她的火焰,仿佛还要将她助燃。
林想甩了甩头,将这种仿佛还存在的触感摇出脑袋。
无论过去了多久,林想依旧觉得哨兵和向导这种存在一点也不科学。
第二天林想打算去市里买点东西,好不容易办好了新的ID,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走在街上了。
要知道现在联邦支付都需要使用终端ID,没有的话简直寸步难行。
林想离开了旧窟,又坐了空轨去买了东西,准备庆祝自己新的人生。
又一次在空中的各种空幕上看到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林想完全能够坦然地面对,看着眼睛和鼻孔在天上飘的傲气褚西洲都能够心平气和,林想觉得自己真的是成长了。
“快看!是许言他们的舰队!”
听见有人惊呼,四周的人都顺着话语仰头望去,林想也不免俗,便看见了一列列排列整齐的军舰破空而来。
空轨也停了下来,为这些军舰们让道。
“让让!让让!让我看看!”
不少人开始往窗户边凑近,而林想刚好在一个窗户的角落,清晰地看见了急速而来的飞舰,离她们越来越近。
他们这些正是胜利凯旋而归的军舰,引起了民众们的阵阵欢呼。
不知道是不是联邦政府特地要求,军舰并没有开启隐形模式,他们能够清晰地看见站在军舰观察仓的人。
林想眼眸微动,她看到了——
“是许队长!”
“许言!”
“狐队!!!大家!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似乎是为了让民众更方便的观看,空轨甚至打开了一半的车窗,任由民众的欢呼声在空中响彻。
林想在拥挤的人群里微微仰头,不俗的视力让她清晰地看见了被欢迎的人,尤其是站在最前方勾唇笑着的许言。
笑眯眯的模样,穿着军装,看起来人模狗样。
“队长,政府那边邀请您参加今晚的晚宴,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被腹诽的许言打了声喷嚏,副官吓了一跳,连忙道:“队长,是风太大了吗?您身上还有伤,不然还是快进去吧,反正现在政府要求的宣传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刚刚已经瞧见无人机已经拍好素材了。”
许言俊美脸庞没有什么变化,恢复过来后仍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平光的金丝边眼镜挡住了没有丝毫笑意的蓝色眼眸。
“你说……是不是又是她在骂我?”
“谁……队长,我……”副官很快明白过来队长究竟说得是谁,他的心脏也如同被大手拧紧一般泛起了无边的疼痛,副官的喉咙有些干哑,他垂下头,没有言语。
许言淡淡地瞥了一眼他,轻笑道:“竟然让能把死人说活过来的你也这幅模样,看来她也不是那么不受欢迎。”
副官手紧了紧,片刻后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就像是代替了某个人说出了一些无法说出的话。
“……队长,群体作战中,我们都感受过彼此的心情。”
“哈……”许言低低笑了一声,狭长的眼眸泛起了墨色的涟漪,似乎还溅起了点点猩红,“如果不是那群狗崽子……”
下一秒,他眼神一凛,猛然往前走了一步,身旁的副官吓了一跳。
副官看见队长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一架空轨,身上的气势威压让人忍不住心惊,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副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队长,您在找什么?”
“林想。”
许言轻声得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但是对于五感极强的哨兵们来说,却又如同是惊天之言。
副官猛然下意识地也望过去,他也有一瞬间的魔怔,死死地、努力地想要在空轨上找到什么。
但是什么也没有。
兴高采烈的民众朝他们挥手,拥挤的人群里也没有某个熟悉的身影,无论他们敏锐的视觉如何寻找,都找不到想要找的那个人。
尽管他们都知道,那个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浓重的危险感从队长身上蔓延,来自高等级哨兵的威压让四周的下属们开始有些喘不过气。
片刻后,直到离那一架空轨越来越远,副官听见了队长如同要撕碎什么一般的声音。
“去查查看,那一架空轨的所有乘客。”
想也没想,副官便立即应下。
“是!”
和紧张军舰上紧张的卫兵们不同,林想十分悠闲地下了空轨。
良好的视力能让林想看见许言转过来的视线,在挤压的人群中,林想无处可避,她也没有想要避。
林想并不认为这些人还能够认出自己,她只是被更为激动的人群挤到了后方,便老实地让开这个风水宝地。
只是当她转身将要离开的瞬间,却有一种被猛兽死死盯上——那种即将被猎杀的危机感!
林想其实挺熟悉这种感觉的,为那群哨兵疏导时,总是会有这样的来自弱小人类的危机感,那是一种想要逃离的本能。
仿佛只要她露出一丝破绽,就会被猛兽扑倒猎杀。
好在林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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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也习惯了这群哨兵的不安分,甚至能够游刃有余地疏导和安抚。
来自经验丰富的A级向导的自信^^。
如今隔着这么远,这样的杀伤力更是对林想来说几乎等于无。
不过林想不想惹出太多的事情和麻烦,她想了想,没必要就还是不和那些哨兵们接触了。
在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林想也思考了许多。
镜子里的脸庞熟悉又陌生,那是她上上辈子的脸,她最初的模样。
只是这个模样让她有些恍如隔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二十多年了,早也习惯了新的模样,如今冷不丁地又重生,林想只觉得恍惚。
在这个世界,唯有首都望京她是最熟悉的地方,因为熟悉,所以有安全感,当她能够自主地选择停留时,她第一时间选择了这座城市。
但是从那天遇见许言的事情给了她一个警醒,如果她真的想要开启新的生活,最好还是离开望京会比较好。
如今战争结束,并不代表着所有异种全部消灭,污染得到解决,哨兵不可能一直待在白塔里。
望京那么大,又那么小,保不齐哪一天又碰上。
林想不认为那些人还能认出自己,她其实也不怕真的遇上那些人,但想了想她在这个世界活这么多年,竟然也没有出去看看,于是她决定攒够钱了就离开。
林想这段时间赚来的钱都用来解决黑户的问题,为了更加尽快地攒钱,她决定多接一些活。
旧窟对联邦人来说是个有名的混乱地带,尽管它坐落于首都望京,但又因为政府的默许以及□□等多种原因,一直是一种弱肉强食的黑暗法则地带。
虽然对普通的民众来说避之不及,但是对于林想这种什么都没有的黑户来说,却是最好的地方。
在没有终端ID寸步难行的联邦,林想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里。
因为这段时间接了不少活,无论是雇主还是中间人都对她的能力很满意,这两天中间人又来告知她有了一个大活。
坐在昏暗喧哗的小酒馆里,林想摇晃着酒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又是什么病?”
“红雀,这一次不是去治病。”中间人是个妖娆的女人,有一头蓝得发紫的长发,美丽的眼睛朝她暧昧地眨了眨,“顾客们都夸过你的水平,我相信这一次你一定也做得很好。”
林想放下酒杯,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抬眉看去:“先说说看。”
女人似乎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喜爱,她微微弯下腰,露出了漂亮的曲线,凑近了林想,话语轻柔又炙热。
“有人说过你喝酒后眼神很美吗?”
林想抬起酒杯,轻轻抵在了女人的唇边,挡住了她想要更为凑近的距离。
“你是第一个。”
女人低低一笑,并没有因为林想的拒绝而感到不高兴,只是有些遗憾地直起身子,留下了客户的号码纸条在林想的手心。
“那是他们没眼光。”女人给林想抛了个媚眼,“宝贝,你考虑好了就给客户打电话吧。”
她压低声音:“报酬可不低呢。”
林想的终端收到了任务信息,因为没有接,也只能查看主要是做什么的。
“清道夫吗……”想到最近旧窟似乎有些混乱,她喝了一口酒,看了一眼报酬,不过是思考片刻,便毫不犹豫接了下来。
3. 第 3 章
裴娜介绍的活还不错,林想干了几单之后觉得挺简单的。
她在战场上虽然不是冲锋陷阵的那个,但好歹也是跟随着哨兵的前线指挥人员,还曾经因为身陷险境,不得已透支精神力和一群疯狗们建立链接,进行指挥和进攻。
如今这些不需要动脑子的活计,让林想觉得还不错。
裴娜也很满意林想的效率,她很少见到一个既有医学知识,又见到各种奇形怪状尸体还不害怕的人。
甚至这个人收尸完还能回来喝两杯,轻松谈论着收尸的情况。
“我见过比这个更残酷的。”这个样貌温柔的女人声音很平静。
裴娜很好奇她过往的经历。
都说秘密让女人更有魅力,裴娜也不自觉地被她所吸引。
只是这个代号叫红雀的女人只会偶尔来喝一杯,很少透露自己的情况,她对任何的搭讪都能够巧妙地避开,当她安静下来时,有一种疏离的气场,让人难以靠近。
当然,真正让人无法靠近的还是她的身手。
裴娜听人说过,上一个尾随红雀回家的男人被揍了个半死,差点和红雀一起收的尸体丢到了下水道。
裴娜是个合格的酒吧老板,审时度势的情报专家,她不会主动去招惹有实力的人,她只会和她们做朋友。
“她的身手有军队的影子。”老道的杀手曾经调侃过,“是战场上的逃兵也说不定。”
而这样的风言风语对于林想来说如路边垃圾,她毫不在意。
裴娜给的酬金足够,清道夫就清道夫,对于林想来说,无论是医生还是清道夫,都不过是一个职业。
深夜是犯罪的好时刻,也是犯罪的温床。
也正是清道夫上班的时刻。
林想接了一单大的,看这个酬金的数量,林想觉得估计要干一个通宵。
好在接完这一单,她也可以休息好一阵子了,等她把联邦的保险买好了,就可以去市里转转,研究一下联邦交通,好看看将来离开望京之后,去哪个地方定居。
只是没有想到,这单大,风险竟然也大。
以往林想接到通知,基本上都是横尸现场,来就可以打扫,这一次却没有想到,里面的人竟然还没走!
林想被压着进入这个昏暗破旧的仓库时,心里想回去一定要跟裴娜好好谈一谈——
这一单,得加钱!
然而才刚刚跨入仓库,一股熟悉的感觉与压力悄然而至林想的肩头,原本老实低头状的她微微睁大眼睛,忍不住抬头望去,先看见了一个一身黑的男人。
男人站在她面前,有着冷峻的面容,暗淡的光影勾勒出他健壮的线条,他正冰冷锐利地打量着她,而当他微微侧身,低垂着头,像是对更高位的人俯首称臣。
林想不由得从他侧身的缝隙望去,看见了远处的另外一个人——
高大的男人坐在上首,他的精神威压肆无忌惮地笼罩着整个仓库,而一进入仓库就夺人眼球的巨大的异化棕熊则静静地躺在他的脚下,野兽的眼睛扫过下面的每一个人。
原来林想一走进仓库,便能感觉到的那股危险又可怕的窒息感和毛骨悚然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男人没有掩饰自己样貌的打算,狂放的坐姿召显着他的狂傲。
他有着一头红棕色的短卷发,凌厉的长眉浓密,深褐色的瞳仁似笑非笑,带着一丝野兽的残忍与冰冷,刀锋般英俊的面容让人见了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猿臂蜂腰,肌肉线条结实有力,懒散地坐着,见到人来也不过微微抬眉。
“又是哪来的小贼?”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带着一种残忍的恣意,目光丝毫没有落在林想身上,仅是淡淡地一瞥。
林想认识他,她瞳孔微缩。
棕赫舰队的首领,少将赤野渡。
这场战争的结束,少不了他带领的队伍出力,恐怕这次凯旋大会结束,又要升官了。
赤野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来这里大杀四方?在战场上还没有杀够吗?
而站在林想旁边的男人回复:“大人,是个清道夫。”
赤家是个传统的家族,内部好保留着这些封建残余的称呼。
林想这一身装扮很明显就是来收尸的清道夫装扮,配合着这满地血腥的尸体——林想低头时才注意到现场还挺恐怖的,大约是一进仓库就被赤野渡肆无忌惮的精神力给压得注意不到别的地方。
林想的余光扫了一下站在她旁边的黑衣男人。
这个人她也认识,是赤野渡信任的下属,也是棕赫队整个族群的副官,赤炬。
“清道夫?”赤野渡玩味地重复了一下,勾起唇角看起来肆无忌惮的狂傲,“也是,搞得动静这样大,旧窟背后的人肯定也担心。”
不知道是不是查验过了什么,在检查林想身上带着的东西真的是来收尸的之后,赤炬就让她站到一旁。
林想猜他们也懒得收尸,看到有苦力来了,乐得清闲。
“说说看,到底是谁让你们插手的?”赤野渡慢悠悠地审问着还活着的两个人,满不在乎林想的出现,很显然他确实跋扈自恣、无所顾忌。
那两个人满身血腥,伤痕累累,一脸惊惧害怕,精神力压在地上瑟瑟发抖,满脸痛苦。
“我不知道、赤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痛哭流涕,夹着屎尿臭味。
林想还是头一次见到赤野渡审问人的样子。
而且林想也没想到他们丝毫没想过要隐瞒这种近乎于屠杀的事实,要知道干这一行最忌讳知道太多,林想觉得她是不是该避嫌一下。
林想不过刚抬头看赤炬一眼,对方就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视线,转过头来看她。
干什么?
他的眼神很明显。
赤炬和张扬狂傲的赤野渡不同,他沉闷冷峻,却十分细心,当他不说话时,气场其实也挺吓人的,尤其是他的异化精神体在一旁同时回头,猩红的眼睛看过来带着阴森的压迫感。
但是林想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产生任何害怕的情绪——
她很想让自己害怕一下,包括害怕一下还在血腥审问人的赤野渡,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回,很多情绪都丧失了,林想丝毫怕不起来。
她决定假装自己很恭顺,低头说:“长官,我是不是应该避让一下,万一听到不该听的就不好了。”
——“不必。”
这句话不是赤炬回答她的,是赤野渡。
林想和赤炬一起看了过去。
赤野渡已经用精神力将一个人卷入了精神风暴——直接碎掉了对方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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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似笑非笑,原本深褐色的瞳仁已经染上了点点猩红,异化的特征不但在他脚下的巨大棕熊上显现,也在他的身上显现,如同图腾一样的异化纹已经爬上了他的脖颈,裸露出来的部分胸膛也紧绷着,整个仓库的精神威压如同即将引爆的核弹。
不知道是不是林想的错觉,她怎么感觉赤野渡的异化程度好像加深了不少。
他身上……那是突出骨刺吗?
“大人!”一旁的赤炬似乎呼吸一滞,随后立刻冲了过去,但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赤炬努力压低声音:“您不能再这样放肆地使用精神力了,这样您的污染会更加深,还请您赶紧回白塔治疗!”
“唔——”和自然界的熊族群还有些不同,哨兵的族群会以精神力来聚合,首领的精神威压同样也能够影响族群,使整个群体焦躁或高昂。
而没有留有余力的首领似乎正在失控,一声惨叫响起又戛然而止,唯一活下来的另外一个人的意志也就这样被这样强大的精神力给撕碎。
“我看到了……林想……”高大的男人捂住了脸,低低的声音带着山雨欲来的暴虐,“是他们!那群该死的老东西——!”
脆弱的木质椅被赤野渡一巴掌拍碎了。
林想没听见赤野渡的喃喃自语,只听见了后面的那句怒吼。
林想很想跑,但是仓库里各个机要位置都是赤野渡的人,很显然都是他的亲卫——都是林想曾经见过的熟面孔。
S级哨兵的威压不是假的,林想现在也很难受,她是生理上的几乎喘不过来气,而首领的失控也导致族群的躁动,现场的一地血腥也更加刺激着他们。
林想很清楚的意识到,此刻的她一旦稍微动一下,那就会像是往平静的湖面丢上那么一小颗小石头,激起的却不会是小小的水花和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林想:……
她一个向导可打不过这么多哨兵,还是这些五大三粗的哨兵。
现在在现场,好像就剩下她一个外人了。
原本安分地待在赤野渡脚下的异化棕熊站了起来,发出了捕猎前的低吼,精神体是主人真实的心情写照,S级精神力带来的痛苦与臣服让赤野渡的亲卫们都单膝下跪,恭顺着低着头。
赤炬同样如此,曾经在战场上默契的族群,此刻就是精神力暴走前的最后沉默,而遭殃的极有可能就是她这个倒霉蛋。
就算他们不会主动攻击她,但是卷入这群人的精神风暴里她不死也残。
果然不能看钱多就乱接活,林想真的很想时光倒流,让见钱眼开的自己老实待着。
林想动了一下。
齐刷刷的猩红眼睛就这样看了过来,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误入猛兽群的感觉,林想汗毛竖起,鸡皮疙瘩。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暴露自己的向导身份的,但是在这种威压之下还能站着,就已经暴露出了她的不同寻常。
而现在,如果不给赤野渡疏导,他失控了她也是个死,给他疏导,不配合她也是个死。
林想是个审时度势的人,尽管死过,但不代表着她爱死。
多少都是个死,不如挣扎一下。
林想看着眼神已经兽化浑浊,带着杀意的棕红卷发男人,她举起双手,平静道:“我是个向导,可以帮你疏导。”
4. 第 4 章
“我是个向导,可以帮你疏导。”
林想不知道已经陷入失控状态的哨兵还能不能听见她的话,精神威压让整个空间都如同紧绷的弦,稍不留神就会断裂。
林想举着双手,缓缓地、轻轻地向前迈了一步,而也就是这一小步,异化棕熊咆哮的怒吼如瞬间般来到她的面前——
不过是眨眼间,血盆大口就在她的面前张开,那股猎杀的气息与残暴已扑面而来!
异化的精神体就这样想要故技重施,将林想的精神撕碎捣毁。
没有人能帮到她,陷入失控的男人的下属们也躁动而不安,鲜血刺激着这些才从战场下下来的战士,仿佛空气中无形的污染渐渐加深。
好在林想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烈火自她的身后燃起——那只是一只小小的火苗,迅速地朝异化的精神体席卷而去。
下一秒,一股大力将她紧紧抓住,禁锢住了她的手腕——不知何时,还在远处的赤野渡就已经离他这么近了。
林想看见对方猩红的眼睛,兽化后的瞳仁正残虐地盯着他,呼吸间喷吐的气息仿佛是猛兽的低喘,随时都能咬断她的喉咙。
林想知道他被激怒了,他的攻击被她的火焰所抵挡,还是那么小的火苗,他感觉被挑衅了。
区区一个野生向导,竟然能够抵挡S级哨兵的精神攻击。
这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信。
就在男人想要再进一步进攻——不仅仅是精神力,还有肢体攻击时,林想终于找到空隙。
她动了。
林想抬起空闲的那只手,猛然向前一步,紧紧抱住男人的腰,侧脸贴在了他的胸膛。
以S级哨兵可怕的身手与敏捷,他不可能阻挡不了她的动作。
但是走向失控的男人却不知为何,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抱住了自己。
荒烟蔓草般的火焰其实没有那么温暖,灼热而焦炙,但是赤野渡却动不了了。
精神体比主人更为诚实,异化的棕熊不再抗拒着燃烧而来的火焰,它的低吼渐渐停歇,猩红的兽瞳静静地看着火苗窜到它的面前,它低低地吼了一声,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恐吓。
痛苦、懊悔、难过、怀念、愤怒、烦躁——
像是大火肆虐后的废墟,遍地焦黑,满目疮痍。
又像是普罗米修斯拼尽全力洒向人间大地的温暖,让他的精神图景都渐渐平静。
林想感受到了男人的僵硬——就算是一瞬间,也是机会。
她闭上眼睛,专心的找出他的破绽,为他进行精神疏导。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以及一个曾经为他治疗过无数遍的向导,林想知道想要达到最好的效果,就是要和他肢体接触,越紧密越好。
以前的时候,赤野渡就像是守护巢穴的野兽一般,在治疗疏导时喜欢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他身上的味道,林想已经很熟悉了。
A级向导在S级的哨兵面前虽然只是一个等级的差别,但是犹如天堑,跨等级的苦林想吃过无数遍,已经习惯了。
好在曾经的痛苦如今也仍然帮她的大忙。
她懂得如何给这群凶残的S级哨兵疏导治疗。
那就是谨小慎微,一有不对劲转头就跑。
小小的火苗畏畏缩缩地来到S级哨兵的精神屏障前,被这样蛮荒又破败的场景惊了一下。
布满裂痕的焦土,洒落焦土上同样干枯的树枝,漆黑的叶片。
他的污染又严重了。
白塔的向导没有给他进行疏导吗?
林想脑海中划过淡淡地疑惑,但是此刻也容不得她想太多,只能让火苗一点一点的触碰赤野渡的精神屏障。
不过是轻轻地触碰,如同平静的湖面般荡起涟漪,下一秒掀起惊涛骇浪——
焦土裂开,无数的骨刺与枯藤猛然从裂变的缝隙中窜出,朝着火苗席卷而来。
林想额头渐渐冒出了汗,她为了不被绞杀当场,控制着火苗左躲右藏。
这家伙的攻击性怎么感觉比当初增强了不少!
禁锢着林想的力量越来越强,这样的拥抱仿佛要将她融入骨髓之中。
然而在专心致志进入精神图景的林想已经没法注意到这些了,她咬了咬牙,觉得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S级的精神力比A级高得多,耗到最后死的还是她,必须从另外一方面下手了!
林想稍稍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加大了自己的精神力输出,小小的火苗膨胀了不少,化作飞翔的火鸟,轻啸一声,用尖锐的喙作为前进的矛,像颗小导弹一样奋力朝着精神图景掠去。
不知道是不是方法奏效了,还是更刺激到了对方,骨刺与枯藤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下一秒却又像是发现了猎物一般,也同样朝着火鸟的方向追去!
林想以为到了精神图景还要再周旋一番,但是没有想到才将将触碰到图景,下一秒就已经进去了,骨刺和带刺的枯藤被拦在了外面。
小火苗往深处飞去。
那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棕熊,身上有干涸的血迹,也还有正在流血的伤口,深可见骨。
棕熊蜷起身子,像是在睡觉。
似乎是感受到了火光,棕熊睁开了深褐色的眼眸,静静地看向火鸟朝它飞来。
熊没有攻击她。
火鸟被这样严重的伤惊到。
战争在熊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火鸟变回了火苗。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熊也仍然只是静静地看着它。
熊的眼里似乎有迷茫、痛苦、希冀,它的鼻子动了动,但火苗再仔细看去,却只能见到警惕。
火苗贴近了熊的伤口,没有注意到熊目光中的小心翼翼。
火苗将熊的伤口烤出烟,乌黑的血肉掉落,伤口结痂,在渐渐变小。
林想知道一定很痛,当她知道自己如今的精神体是火焰之后,就意识到被她治疗的哨兵一定会痛苦,所以她也做好了对方激烈反抗的准备。
但是没有,熊仍然只是静静地看着火苗在对他进行痛苦的治疗,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就好像是怕一反抗,火苗就离开了一样。
火苗大胆了起来,也嚣张了起来。
它开始对更加大面积的伤口进行治疗。
林想的火焰并不温暖,它永不熄灭,也带着伤人的灼热。
但是这只巨大得仿佛一巴掌就可以把这簇小小火苗熄灭的异化棕熊,却一动不动。
包裹住棕熊身子的骨刺甚至还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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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苗的治疗悄悄让路。
就像……
就像过去一样。
但林想并不认为这头熊认出了她是谁,如果认出来也一定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她的精神体在重生之后,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甚至连品种都换了。
对S级的哨兵疏导还是很吃力的,林想的精神力不足以治疗赤野渡这么重的污染,她觉得只要让他恢复神志,不再失控就好了,于是在治疗了部分污染后,她决定退出。
退不出了。
变得更小的火苗发现被熊的骨刺包围了。
尖锐锋利的骨刺仿佛能透过火苗穿过林想的胸膛。
而林想还没想到要怎么办时,她更为诚实的精神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举动。
它张牙舞爪状,小小的火苗都能看出它的愤怒,似乎在大肆地骂着熊。
巨大得异化棕熊似乎缩了缩脑袋,它深褐色的兽瞳垂下,仿佛有点委屈。
火苗见它这样,骂得更脏了,原本精疲力竭只剩小小一团,仿佛都因为激动而更旺盛了一点。
棕熊想捂住耳朵,熊掌刚抬起来,就被火苗阻挡。
棕熊只得放下熊掌,它静静地看着火苗,就在林想觉得退出无望,准备强行退出——百分之十的几率成傻子,赌了!
下一秒,她感觉到精神图景里有了出口。
火苗头也不回地飞速离开了。
身后的棕熊仍死死地盯着它。
林想长舒了一口气,心脏因为拼尽全力的工作而跳动得有些剧烈,她渐渐从精神图景回来,深感疲惫。
然而当她完全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被赤野渡禁锢在了怀里。
高大的男人将她嵌入怀中,严丝合缝。
此时的赤野渡正坐在墙边,而她则坐在他的大腿上,赤野渡微微曲起腿,她的双臂被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禁锢,脸侧则贴在他的胸膛,听见了他有力的心跳。
淡淡的森林香,夹杂着一丝甜味——
赤野渡的味道笼罩着她。
林想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
她微微仰起头,看见了赤野渡紧皱的眉头和锐利的眼睛。
他看起来像是要被激怒了,震惊又愤怒。
林想想要离开他的大腿,却发现她根本动弹不得。
“你是谁?”
“能不能先放开我。”
二人同时开口。
男人漂亮的眼睛是全然的怒火,但是却没有再次像刚才那样用精神力进攻。
他的禁锢依旧是那样紧,丝毫没有放开的迹象,好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他声音有些沙哑而低沉,宛如浮浪中的巨石,坠入无尽的深渊,眼中是凝固的厚冰,却布满着隐晦的裂缝,稍不留神就会破碎迸溅。
他微微低下头,眼睛死死地看着她。
“你是谁!”
林想从他的瞳仁中,发现自己戴着的战术面罩已经被揭下来了,似乎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毕竟如今的她,和他所熟知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他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片刻后,林想只是说:“清道夫,红雀。”
5. 第 5 章
这不是赤野渡想要的回答。
他非常清楚。
面前的女人非常陌生。
面容陌生,精神力陌生,精神体陌生。
该死的陌生!
但是为什么又感觉太熟悉了。
这个人简直太熟悉了。
她的眼神熟悉,她的举动熟悉,她说话的语调是那么的熟悉。
赤野渡觉得自己要发疯,他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
她的气息不是他想的那样,但是她疏导的方式又忍不住颤抖。
仿佛是深渊的噩梦重现,又像是黎明后的微光,暗藏的希冀犹如柔和的阳光被云层筛碎,零零碎碎洒下。
赤野渡久违地感受到心脏的疼痛,他不由得紧紧抱着怀中的女人,鼻尖是陌生的味道。
消毒水、泥土与烧毁一切的焦味。
和他记忆里暖洋洋的安心丝毫不同。
他低下头,就这样撞入她的眼里。
漆黑的眼眸如湖水般平静,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仿佛是在看任何一个最普通的人。
就是这样的眼神。
赤野渡感觉到了愤怒。
胸口像是再被什么东西搅成肉泥,恍惚间似乎并没有人为他疏导,眼前只剩血腥。
他狠狠地质问她:“你到底是谁?”
“红雀。”她又再一次敷衍地回答。
红雀,究竟是名字,还是代号?
无论是什么,都是那么陌生。
是她吗?
是她吗?
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
赤野渡从来都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战场那样残酷,污染那样严重,她竟然真的敢深入战场,竟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就这样为了其他人去死。
那群该死的狼崽子!
就应该统统下地狱!
赤野渡怨恨自己的无能,怨恨自己还不够强大。
他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手有些颤抖,他阴沉的面容此刻看起来要再来一次屠杀。
就算是被疏导,但那样可怖的精神威压残留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心悸。
但是他怀中的女人却似乎并不害怕,一个不到S级的向导而已,竟然面对一个随时可以将她精神撕碎的哨兵毫不害怕。
还能用这样熟悉的眼神看着他。
赤野渡紧咬牙关,死死地、认真地看着她的面容。
细长的眉,小巧的鼻子,微微抿起的唇。
毫不相似的五官。
她说:“我认为我这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以你这样的污染程度,是不一定撑得到回到白塔,能麻烦你先把我放开吗?”
听起来恭敬又温吞的话语,却不见任何害怕。
赤野渡冷笑了一声:“一个胆大到敢直接对帝国荣光上将进行疏导的野生向导,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把你的出现看做是一场阴谋?”
这个名为红雀的清道夫却仍然这样冷静地看着他,她微微仰起头,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他们之间如此近的距离,鼻尖触碰到鼻尖,彼此的呼吸交错。
“今夜是个意外,如果不是你们在这里大开杀戒不早点离开,我们是不会碰上面的。”
赤野渡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沉声道:“你是林想。”
怀中的女人眼中划过茫然,随后便是平静道:“长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微微错开脸,远离了他的面容。
“林想是你喜欢的人吗?”
下一秒,林想差点就被掀翻在地——赤野渡猛然站起来放开了她,她眼疾手快扶着旁边的墙才没有摔倒。
果然还是得这一招。
当初赤野渡没少嫌弃她,被说喜欢恐怕只觉得是侮辱。
林想摸了摸自己被禁锢得生疼的胳膊。
果不其然,面前的男人眉头紧皱,眼神要是能杀人,林想恐怕已经被凌迟处死。
男人的胸膛微微起伏,看起来像是气得不轻。
他的气息更为阴冷,勾起的唇角带着残忍的冷意。
“什么话都敢说,你倒是大胆,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们无冤无仇。”林想老实说道,“而且我一个小小的清道夫的命不值钱,请长官放过我吧。”
面无表情地说出求饶的话,赤大人恐怕会更生气。
赤炬已经重新站了起来,五官敏锐的哨兵自然也听见了赤大人与清道夫的交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清道夫的身上,莫名地,他总感觉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做出伤害她的事。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她精神疏导的副作用吗?
红雀在给赤大人精神疏导时,他们看得都很清楚,也感受得很清楚。
尽管没有狼群、狗群共感那么紧密和强烈,但是他们同样感受到了那股安抚的火焰,刺痛,但有用。
赤炬心脏砰砰地跳,他看着同样觉得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只觉得有些激动,又有些失望。
翻江倒海欲呕的痛苦心情,恐怕赤大人比他更甚。
赤野渡果然被气笑了:“你也知道你的命一文不值!”
他似乎想要直接掐住女人的喉咙,但到最后,却只是抬起手,又放了下来。
“真名。”片刻后,林想只听见赤野渡这样冷冷道。
就在赤野渡抬手时,林想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毕竟他们在林想活着的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这样直接给她来了个锁喉。
但是没有想到赤野渡竟然又把手放下了。
这家伙是转性了吗?还是真的单纯那么讨厌曾经的她?
林想脑海中闪过疑问,但是她并不是很在意赤野渡内心的想法,她想了想,觉得赤野渡迟早能查到她注册的名字,就直接说了。
“黎姠(xiàng)。”林想说。
赤野渡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地回答,愣了一下,随后便是忍不住的怒火又涌上心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她的话就那么的愤怒,似乎总期望她会是……
看着她,他就想做点什么,想杀异种,想回到战场,想……不再有那样悔恨的心。
烈火烹油,心脏仿佛在油锅里烤得滋滋响,痛苦得令人窒息。
她不是林想,现实是这样告诉赤野渡的。
一个人的精神体就是独有的烙印,林想的精神体他很熟悉,他精神图景的深处……还有她的痕迹。
“咳,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林想没有在意赤野渡内心到底在挣扎和痛苦什么,一场紧急疏导下来她感觉好疲惫,活都不想干了,只想回去睡大觉。
然而赤野渡很明显没有那么好说话。
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有毒。
林想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果不其然,她都还没有转身,只是后退了一小步,就看见已经恢复如常地男人看着她,咧开了嘴,露出了森森白牙,仿佛是猛兽的嘲讽。
“走不了了。”男人将湿漉漉的额前棕发撸到脑后,似笑非笑中流露出残忍的肆无忌惮。
“你得跟我回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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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林想立刻道。
赤野渡发疯时她没有生气,疏导完之后说一些有的没的她没有生气,但是这样强硬得没有回绝余地的命令,她的气性也上来了。
林想很多时候不生气,不代表着她没有情绪,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女人生气时,眉眼似乎更为生动,也更像……那个人。
她挑起眉毛,冷冷地看向他。
赤野渡看着她,冰冷的目光下是深藏的探究,无论她的出现是阴谋,还是巧合,他都必须要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
“凭什么?”赤野渡重复着她的话,挑眉,“就凭我有能力随时把你带走。”
氛围陡然更为僵硬和紧绷。
而赤家的副官终于有机会说话,为长官的强硬做缓和。
“黎女士。”赤炬说,“为了防止您的日常生活受到影响,还是劝您跟我们回白塔一趟,毕竟您为赤大人做了精神疏导,我们需要对大人做一个详细的检查,避免让您承担什么没必要的风险。”
林想想起来了,哨兵是不能随便在外接受野生向导的精神疏导的,尤其是她这种已经深入精神图景的治疗。
要是哨兵被恶意的向导烙下精神烙印,以掌控身心就不好了。
林想有些烦躁。
如果不是今天这群家伙非得审问什么鬼人,她根本不会遇到现在这种进退不得的境地!
“如果我说不呢?”林想企图用眼神杀死赤野渡和赤炬。
尽管赤炬专门为自家长官擦屁股惯了,但并不代表着他是个老好人。
他只是稍稍朝她表示了一下歉意,态度却不比他的长官软和多少。
“恐怕我们就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
林想真的想骂人。
她抱起胳膊,盯着赤野渡:“我好心好意给你精神疏导,你却要恩将仇报,赤家大人,你身材这么高大,心眼却比蜜蜂的蜂针还要小。”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吧!”赤野渡都不是气笑了,他怒了。
“黎姠,你信不信我直接撕碎你脆弱的A级精神屏障,让你变成傻子?”
林想很想翻个白眼,但是她并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过于外泄,反倒落了下风,正当她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逃走了之后,赤炬又突然开口。
“如果黎小姐愿意,我们可以按照黎小姐工作的时薪,多加两倍。”
“十倍。”
“五倍。”
“八倍,不能再少了。”
“成交。”
奇怪的是,在这个讨价还价的简短过程中,赤野渡竟然一言不发。
赤炬在林想同意之后朝赤野渡看了一眼,男人眼神晦暗不明,朝他微微扬了扬下巴。
林想假装没有看见他们的眼神交流,她是在内心权衡了利弊之后果断做下的决定。
她是知道赤野渡有多大的权力的,与其逃跑后东躲西藏,倒不如尽快解决完这件事之后正常又不引人瞩目地离开。
尽管她不想回到白塔,但是对那个地方……她并没有太多的恶感,不可否认,她过去在白塔的时光大多数都是愉快的。
而且为什么要和钱过不去?这是她应得的。
“那就走吧。”
很快改变态度的女人抱着胸,和之前没什么分别。
她是真的不怕他们。
赤炬心中想到。
尽管样貌、精神体和那个人丝毫不同,但不知为何,她们给人的感觉……太相似了。
相似到,看到她,便不自觉地心痛难耐,而低下头颅。
6. 第 6 章
林想的向导天赋是死之前就有的。
林想是十五岁产生觉醒的迹象,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一直到十九岁都没有完成完全觉醒。
向导和哨兵不同,向导的觉醒不需要哨兵进行疏导,需要自行掌握精神力。
但是延迟觉醒的向导则需要更高一级的向导来进行引导,以防止在觉醒途中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冲击而精神崩溃。
给林想引导的是她后来的导师,一个强大又毒舌的向导。
托他的福,林想吃了不少苦头。
林想觉醒时,正是战争最激烈的时间段,几乎所有的哨兵与向导都被联邦政府征走了。
被带回白塔的林想自然也在进行紧急培训后,投入了战场。
一开始林想以为她是那种随军“军医”,专门来帮助哨兵疏导缓解战场的压力。
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确实是专门来帮助哨兵疏导缓解战场压力的,但是她不是“军医”,她是“耗材”。
是S级哨兵进行疏导的一次性玩物。
越级疏导又被满怀恶意的哨兵轻而易举碾碎精神屏障,许多的低级向导最后只有精神崩溃的下场。
随着战争的发展,高级向导越来越少,异种也在成长,专门盯着有高级向导的队伍攻击。
低级的哨兵也是耗材,投入战场有来无回。
高级的向导人手不够,只能让低级向导越级疏导。
战争催化污染,同时也导致哨兵们污染加重,污染后的哨兵们性情各个乖张狠厉,如同逗老鼠的猫一般,喜欢在疏导时占据一个强势的位置。
高等级的向导不可能一一对上每一个高等级的哨兵,低等级的向导成为了耗材。
哨兵与向导陷入了死循环。
来到前线的第三天,林想就意识到了她作为低级哨兵的命运——刚刚觉醒没多久的她不过是个B级向导,在这群S级的怪物面前,就是个蝼蚁。
为了活下去,林想根据导师的建议和方法,不断地训练着自己的精神力,艰难地在哨兵逗猫似的玩弄中,成长到了A级。
“这是你天赋的极限。”
她的导师这样和她说。
“但是你的精神体很特殊,林想。”他朝她勾唇,“只要你愿意,可以让那群脑子空空的怪物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想当时没听太懂,只觉得这是导师的画大饼。
尽管她现在也没太懂。
但人死灯灭,当初导师所说的精神体也和现在两模两样,林想只能遗憾到死都没有参透导师的智慧,可能她就是学不会吧。
林想是在第一天升为A级后见到的赤野渡。
那是她升等级后的第一单。
她从一个低级耗材,成长为了高级耗材。
面对的S级哨兵越来越多。
白塔还真是无所不尽其用,勤俭节约,绝不浪费。
第一次面对S级的哨兵,林想才意识到,向导们口口相传的S级的怪物究竟有多可怕。
才刚刚进入简陋的战时疏导室,那股可怕的威压就已经让人心生胆怯。
果不其然,第一次的疏导,林想和赤野渡并不愉快。
赤野渡太狂傲了,他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小小的向导,或者说最开始,他就不认为她能够真正缓解他的污染,而是他发泄的工具人。
巨大的异化棕熊似乎一巴掌就能拍死她。
林想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她艰难地突破了赤野渡的精神围攻,狠狠拼尽全力进行了反击。
她永远都忘不掉赤野渡震惊又发颤的眼神,那一瞬间,林想觉得S级哨兵好像没有那么让人害怕。
也是那一场疏导,让林想差点精神崩溃,死在自己的成为A级的第一单下。
从那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大亏,赤野渡每次上完战场都来她这里找场子。
他故意从不洗干净身上污脏的血,带着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煞气和杀意,还有满满的攻击性来挑衅她。
林想只是锁上了自己疏导室的门。
“不洗澡换个向导,我后面还有人排队,下一个。”
疏导室的门被重重拍响,S级哨兵猩红的眼睛带着杀意瞪向进来的A级哨兵,A级哨兵作投降状,缓缓退出。
不知道是不是林想的错觉,这个A级哨兵还看了她一眼。
疏导室的门其实很坚硬结实,但是拦不住这位强大的S级哨兵,他轻而易举地踹开了大门,兴味盎然地看着林想如何反应。
然而林想只是说:“你可以强行闯进来,但你没办法催动我的精神力来帮你疏导。”她冷静得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你想伤害我吗?”
彼时年级尚小,还可以称之为少女的林想没有任何害怕的神情,那种冷静让赤野渡厌恶万分。
他太想看这个女人变脸的样子,随心所欲惯的他并不在意林想的冷脸,他一步步靠近,精神链攻击也朝着林想袭去。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向导的疏导是可以带着情绪的。
或者说那不是疏导,是一场精神上的拼搏厮杀。
A级向导的精神力在S级向导面前完全不够看,但不知为何,每当他以为已经快碾碎她时,她又重新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给他重重一击。
比起说他单方面的碾压,倒不如说是二人有来有往的战斗。
疏导也是在这个时候进行的,伴随着二人精神链越来越紧密,赤野渡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污染确实是开始减少,就算很缓慢,但也确实是减少。
然后戛然而止。
赤野渡不知道自己已经红了眼睛,他头一次如此震惊地看向她,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惶恐和不安——
突然中断疏导会导致哨兵失去安全感,尤其是渐渐放下心防的哨兵。
他还记得林想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挑衅的神情。
“我说到做到。”
没有人这么敢对他过,赤野渡知道自己应当愤怒。
他咬牙切齿:“林想,你真的敢——”
“我还以为永远都无法从你口中听见我的名字。”女人同样冷汗贴着额侧,打湿了她的鬓间,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软弱,一点都不像面对S级哨兵的那些软弱的向导。
“如果你再继续浪费我的时间,再继续这样进我的疏导室。”女人静静地看着他,但是他能感觉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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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波澜涌起的怒火,“我永远都不会再为你疏导,我会向上级申请。”
赤野渡不过是众多那些看不起向导的哨兵的一员,林想自知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但她可以拒绝。
他还看不上她给她疏导。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威胁他。
厌恶、愤怒,戾气横生,又隐藏着慌张和不知所措。
赤野渡都没想到自己被这样的无聊话的话给威胁到了。
但是……
但是……
冷水从他的头上冲刷而下,几乎能激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拳头紧握,额头青筋凸起。
那个女人的疏导,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契合感,那种安心又平静的氛围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溺。
回忆起来他才意识到,最开始的对抗中,他和她的精神链已经几乎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了一起。
猛然锤向墙壁,结实坚硬的墙竟产生了丝丝裂缝。
若是让林想看到了,估计又会腹诽他们是一群如同猩猩一般的类人怪物。
在赤野渡不知道的地方,林想其实悄悄地松了口气。
如果赤野渡得寸进尺的话,林想确实一时间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如果不是导师之前说过她的精神体特殊,恐怕她都不敢这么冒险地尝试这样强行中断疏导。
要知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行为,向导强行中断疏导,如果没有在短时间内记住进入精神图景的路线,又在对方的反应中全身而退,轻则精神损伤休息两三日,重则精神破碎直接疯掉,尤其她面对的还是S级的向导。
好在她第一次为赤野渡疏导完之后,日日夜夜都在复盘。
她不想死,也不想成为耗材。
林想早就听说过赤野渡,赤家未来的继承人,联邦最年轻的少校。
他们这群强大的S级哨兵,个个都不好惹。
没想到赤野渡竟然真的老实走了。
只是林想不知道他是被激怒了还是真去洗澡回来,她只希望像他这样的人不要再来第二个。
S级的哨兵不用排队,想来就来,等赤野渡走之后,排队等待的A级哨兵也走了进来。
“你还好吗?”A级哨兵语气关切。
林想没有再想,她微微摇头:“我没事。”
她看向办公桌上的显示终端,对着名单说道:“许言?名单上显示你应该是李若兰来进行疏导。”
高挑劲瘦的哨兵坐在了她的对面,俊美秀丽,狭长的眼眸给他增添了一丝狡黠。
他看起来温和又有礼貌,和暴躁的赤野渡相比简直就是个正常人。
许言笑道:“李小姐没空,我只能另找向导排队了,林小姐是为难了吗?”
他态度很好,算是和蔼可亲了,林想猜测他应该是那种对待向导友好的哨兵类型。
林想也朝他笑了笑,记录了一下。
“没事,既然已经排到你了,那就开始吧。”
“我是第一次为你疏导,请问你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然后她看见这个漂亮的男人朝她微微一笑。
“可以让我躺在您的腿上吗?林小姐。”
7. 第 7 章
林想对许言的第一印象其实不太差。
向导在为哨兵进行疏导安抚时,是有必要选择让哨兵安心的姿势与碰触,能够让哨兵越放松,疏导的效果就越好。
只是躺在大腿上而已,对林想来说只是一份工作。
友好的哨兵并没有做出其他多余的举动,他静静地躺在她的大腿上闭上眼睛,只是在疏导结束后,林想才发现对方的脸埋在了她的小腹。
“抱歉。”哨兵面露歉意。
或许正是因为许言的态度很好,让林想也渐渐放松了警惕,以至于后面她才会在许言那里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
伴随着夜幕远去,黎明的阳光渐渐洒向大地,时间回到现在。
林想躺在舒适的飞舰座位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听见了身边嘈杂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发现是白塔到了,白塔外对接的机械臂正缓缓展开。
林想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白塔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变化,战争开始亦或者是结束,似乎都影响不了白塔内任何人、任何地方。
它还是那样静静的伫立在原地,和她离开时没有什么差别。
林想以为自己不会有丝毫的怀念的,但没有想到,在复杂的心情中,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怀念之情。
或许白塔曾经庇佑了她的少年时代,也或许是在白塔留下过还不错的回忆。
她注意到有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偏过头,看见了赤炬。
赤炬和赤野渡是风格完全不同的男人,赤野渡狂放恣意,赤炬冷峻严肃。
尽管赤炬是赤野渡的下属,但是他们二人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会以为是兄弟。
林想知道赤野渡确实把赤炬当成自己的兄弟。
“黎女士看起来不惊讶。”
“叫我黎姠就好。”林想没有回应赤炬摆在明面上的试探,她看向舷窗外的巨大的白塔入口,“我看过宣传片,没什么可惊讶的。”
赤炬无意识地手动了动,他又注视着林想,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只是说道:“您进入白塔要安检,麻烦您跟我一起下去。”
都到这个时候了,林想没有什么反不反抗的想法,她点了点头,跟着赤炬一道出去。
赤野渡明显比他们快一点,林想刚下了飞舰,就看见赤野渡正有些不耐烦地站着,周围不少医护人员围着他,似乎是在争执什么。
走近了便听见他们的声音。
“赤长官,还请您配合我们进行检查,前线的污染严重,您这样我们怎么能放心?”
“有什么好检查的?我的身体数据你们不是一直在监控着吗?”赤野渡的声音明显带着讥讽。
“您说笑了。”医护人员讪讪笑道,“早在您这一次前往一线之前,监控都拆除了,您不是也知道吗?”
“呵……”似乎正要继续嘲讽什么,赤野渡注意到了林想一行人来了。
哨兵和向导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都要好,一个晚上没睡倒没有什么,但林想自从重生之后,便感觉身体没有以前那么好了,看到赤野渡的表情,她猜测自己的脸色没有那么好。
“一个向导,身体素质却这么差。”他走到林想面前,高大的身材让林想不得不仰头看他,模糊的阴影落在了她的半边身子上。
男人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眉头紧皱,漂亮的唇也紧抿,显现出冰冷的线条。
“让人怀疑……”
林想又困又累,刚刚在飞舰上睡得不安心,给一个S级哨兵做疏导已经是耗费了大量体力,现在又睡不好,她根本都不想和赤野渡虚与委蛇。
“怀疑什么?你是打算对我采取什么措施吗?”林想看着他,“也是,赤长官随便把我骗回来杀,我能有什么办法?”
林想听见了旁边有人倒吸了一口气,她似乎还注意到赤野渡有一瞬间的错愣。
“我说过我要杀你吗?”男人声音压低时是很让人心惊的,他浓黑的眉下是晦暗的风云,似乎浮现出了沉怒与冷寂,但又不知为何,他又像是在忍耐。
“赶紧给我进去检查。”林想注意到赤野渡的胸膛似乎被她气得有些微微起伏,危险又压迫的眼睛则一直注视着她。
赤野渡突然拉起林想的手腕,转身朝着白塔内部走去。
林想猝不及防,她微微踉跄了一下,睁大了眼睛。
“赤野渡,你发什么疯?”
男人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快速的脚步放缓了一些,他微微偏过头,林想只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与冷凝的侧脸。
“直呼我的名字,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怕我。”
林想很想叫这家伙把她放开,她可以自己走,但是注意到他唇边阴沉沉的弧度,拉着她的手上暴起的青筋,她意识到赤野渡这回是真的处于一个暴怒的边缘。
昨夜的事情林想还没有忘记,她是个识时务的人,不想再当一个安抚哨兵的工具向导,选择闭嘴。
赤野渡的手很大,将她的手腕紧紧包裹,林想感觉到了细微的疼痛——他拉得有些紧。
但是他的步伐明显放缓,是在照顾她的速度。
赤野渡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如果是一般的普通向导敢胆大包天地给他疏导,又这样不客气的冒犯他,以前的赤野渡早就把这个人收拾一顿了。
而如今的他,似乎便得能忍了。
林想搞不清楚究竟是谁或者什么事让赤野渡得到了改变,她只是觉得有些唏嘘。
“无故离队,又一整晚和白塔失联,赤长官本事不小啊。”
悠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讽刺和漫不经心,赤野渡一顿,而林想则是有一瞬间的怔愣。
是熟悉的声音。
黑暗中不紧不慢的走出来,脚步声清晰可闻。
“听说赤长官带回来了一个野生向导。”
昏暗的光线渐渐明亮,林想看到了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来人高挑挺拔,一身黑色的特制军装更显得身高腿长,漫不经心的眉眼显得有些傲慢,长长的黑发束起,英俊的面容。
他唇边带着浅浅的笑,但是眼眸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很明显他和赤野渡很不对付。
面对赤野渡杀人的眼神,他气场也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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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弱势,相反旗鼓相当。
褚西洲。
“褚西洲。”从赤野渡的口中说出来的名字,似乎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褚西洲的眼神落在了他们交握的手上,他轻笑了一声:“没想到赤长官这么快就找到契合度满分的向导了。”
林想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赤野渡反而在她微微的动作中抓得更紧了。
赤野渡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神情。
她只听见赤野渡冷淡的声音:“和你无关,让开。”
这样的态度似乎让褚西洲有些疑惑和意外,他总算是愿意纡尊降贵地正眼看她一眼。
林想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然后便很快不感兴趣地移开。
如同最开始有几滴小小的雨滴落在湖面的涟漪,很快便归为平静。
而这一次,林想是真的内心毫无波澜地安静了下来。
如果说对待其他人她不会有什么感觉和再多的想法,但面对褚西洲,林想难免会……有些忍不住多一丝隐秘的期待。
但是这一刻,林想放下了内心的情绪,她看向褚西洲的目光,也和对待其他人一模一样。
“是和我无关。”褚西洲看起来完全没有是来找赤野渡麻烦的想法,他似乎正要外出,才和她们碰上。
褚西洲就打算离开的模样,他在路过她们时慢条斯理。
“看到你这副模样,当初她就不应该救你。”
就连林想都听出了他的恶意。
棕熊的吼叫声瞬间响彻整个甬道,而暴起的异化棕熊也很快被同样巨大的凛凛黑狼给拦住。
褚西洲抵挡住了赤野渡的精神攻击。
赤野渡放开了林想,朝着褚西洲进攻而去。
“丧家之犬。”赤野渡唇角挂着阴冷的笑,眼神沉怒而狠戾。
两个S级的哨兵打起来可不是一件小事,林想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哨兵果然是一种难以控制住自己的人类。
警报声响彻整个甬道,林想看着工作人员想上前又不敢上前,有人赶紧打电话来摇外援。
跟着赤野渡他们一起来的棕赫舰队的其他人见到首领和人打起来了,同样虎视眈眈地盯着二人的方向。
不知何时知晓自家首领和人打起来的黑狼下属,也纷纷从其他地方跑了过来。
整个现场剑拔弩张,林想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她找了个角落蹲下来,看着赤野渡和褚西洲你一拳我一拳互相给对方脸上挂彩,打了一声哈欠。
精神力的肆意蔓延让现场的氛围躁动又压抑,林想却不知不觉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失去清明,滑入睡神的怀抱。
她太累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就这样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想感觉到有人似乎将她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又平稳,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又再次沉沉睡去。
“……是赤长官的精神屏障在保护……没事……只是太累了……”
有人在说什么?
林想手指动了动,却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8. 第 8 章
林想醒的时候,天又已经黑了。
她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睡了一天过去。
房间里没有人,她认出来这个是白塔里供人体检后休息的地方。
睡了一觉之后的林想感觉好多了,她掀开被子下床,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倒是没有什么变动,只是一些战术装备被拿下来了,放在一旁。
从窗外看去,探照灯在定时来回照射,整个白塔内星星点点,配合着因战争胜利而刻意装饰的装扮,看起来热闹非凡。
林想走到了阳台。
白塔其实不仅仅是一座塔,它位于望京一隅,只是这块区域的一个统称。
被称作白塔,更多的是因为办公区域确实是一座高高的白色巨塔。
林想以前在里面也有过一间自己的办公室。
正靠着阳台发呆,林想余光看见有人似乎从道路的一旁慢慢走来,随着越来越近,她看清楚了究竟谁。
林想一顿。
这样慢悠悠的步伐,还有挺拔的身姿。
正是今天凌晨和赤野渡打架的褚西洲。
敏锐的哨兵对视线都非常敏感,林想不过是看了久一点,对方便已经很快捕捉到了她的目光,锐利的眼神和她对上。
林想甚至来不及躲藏到阴影里。
男人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站定在原地。
从林想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楚地看见他浓黑的长眉入鬓,鼻梁高挺,是一种锋利优越的英俊。
他仰起头看着她,神情有些晦暗艰涩。
片刻后朝她勾唇,便朝她的方向走来。
林想被他的举动弄得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来避开他的目光,然而他已经自顾自地走入了她所在的这栋楼。
林想心中一惊想着不会是来找我麻烦的吧?她赶紧到房间门口把门锁上,正准备躺会床上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便听见门被敲响。
“黎姠小姐。”
褚西洲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是慢条斯理的,不紧不慢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和压迫感。
林想假装没听到,转身就打算往床上走,然而褚西洲跟眼睛长在门里一样,似乎是看到了她的举动,他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知道你在门后。”
林想继续沉默。
好吧,她知道哨兵五感敏锐到极致,无论她走得多么缓慢,哨兵都能听见。
但是在白塔里,为了给哨兵和向导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这里的墙壁和门都是特质的。
林想怀疑是褚西洲在诈她。
“假装听不见的话,我有别的办法进去。”
林想听出来他是认真的了。
她想了想,决定自己打开门省事。
男人正斜靠着门框,面无表情,见到她猛然开门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很显然,他没想到她动作这样迅速,连两句狠话都没有放完。
男人挑眉,目光落在了林想身上,带着探究和打量。
无法无天的哨兵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目光其实并不礼貌,但林想早就知道了他的这副德性。
要知道如今的褚西洲和她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已经收敛很多了,林想觉得自己的底线就是被这群人磨得越来越低的。
但凡能够稍微正常交流的,林想都觉得是正常人。
林想没想过还能再这样近距离见到褚西洲。
林想死之前的最后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一跃而起,神情可怖又带着癫狂的模样。
那时候他们满身尘土与鲜血,鼻间只能闻到污染异种的腥臭味,褚西洲狼狈得像丧家之犬。
如今威风凛凛的模样,倒是林想记忆中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沉默了片刻,见褚西洲没有要说话的样子,林想不得不开口问道。
哨兵的身材普遍高大,褚西洲更是佼佼者,林想不得不仰着头看他,就当做是刚起床活动活动颈椎了。
“赤野渡为什么带你回来?”
林想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白痴。
她回答:“我觉得你应该问他,而不是来问我。”
褚西洲诧异她的态度,他终于纡尊降贵地微微弯下腰,更为仔细地打量着她。
林想觉得这家伙改变了不少。
要知道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高傲得跟一头倔狼一样,都不带正眼看其他人的,就连治疗时都保持着距离。
如今竟然能忍耐一个陌生的人这样不客气的话语。
但这并不代表着褚西洲变成了一个绝世礼貌的大绅士,也不代表着林想能够心平气和地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她一手抓着门,像是根本没有在意他的气势:“如果只是来看看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赤野渡带回来,你现在已经看到了,我还要休息,请你离开。”
她才把门往里扣,就立刻被挡住。
S级哨兵的力气跟逗猫似的,她根本抵抗不过一头大猩猩,林想不得不再次问他。
“你到底有什么事?”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赤野渡确实不会随便让一个野生向导给自己疏导,甚至还净化了污染。”
褚西洲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混杂着林想不太懂的情绪。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皮肤,直抵骨髓,带着一种冰冷的探究和不容逃脱的压迫感,让林想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一样。
褚西洲往前跨了一步,林想不得不后退一步,房门被他轻松的接手,很快被关上。
林想知道自己应该生气,或者怒斥对方一番。
但是林想太累了,她感觉自己的心如同在大**杀了十年鱼那样冷,上了四十年班那样疲惫和麻木。
她连装一下都懒得装。
林想沉默了一下,说道:“现在你看到了,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野生非官方登记的向导,赤野渡愿意被我疏导,那你应该去问他,而不是来问我。”
褚西洲似乎被她地回答又一次惊了一下,他几乎是被逗笑了一般,原本冰冷的眉眼舒展了一些,轻笑了一声。
“这么说的话,你是被迫疏导的?”
他的语气有些讥讽,但林想不在意。
“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褚西洲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奇怪,林想意识到他似乎要说什么她最好不要听的事。
然而她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个我行我素的哨兵。
“赤野渡那头愚蠢的熊,已经无法接受任何向导的疏导和净化了。”
林想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不由得看向褚西洲,而男人漆黑的瞳仁也正静静地望着她。
他靠近了她,弯下腰直视着她,干净的气息笼罩住了林想,不知何时他的瞳仁变得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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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捕猎时狼一般的兽瞳,瞳仁微微缩起,将她锁定在原地。
“你是个A级向导。”褚西洲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鼻尖,呼吸间的气息温热,“黎姠,你是谁?”
林想能感受到氛围的压抑,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狠厉。
为什么人人都问她是谁?
林想心里想难道认出她了?
但应该不可能,要是真认出来,褚西洲应该不是这态度,林想觉得他应该不会想再见到她。
“我就是黎姠,你想我是谁?”林想想要后退,离开他的狩猎范围,但是身后已经被床沿堵住,她除非猛地后手翻翻到床上才能逃脱。
但林想觉得好没有气势也好狼狈,以褚西洲的身手,应该不会给她一个后手翻的机会。
褚西洲的鼻子似乎微动,他像是在嗅着什么,像狗一样。
林想抬起手,抵住了褚西洲的肩膀。
“你不觉得你离我太近了吗?褚西洲,你知道你这是骚扰吧?”
“你很可疑。”褚西洲不意外对方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力气其实比林想大很多,但不知为何,竟真的让林想推动了身子,不再往前,还稍稍后退了一些。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太近了,林想偏过头,想从旁边躲开。
肩膀被按住,褚西洲并没有花费什么力气,甚至下意识地控制了自己的力道,但尽管如此,林想却也动不了了。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能够给赤野渡疏导?”
褚西洲的语气有些压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深藏的一丝抖动和希冀。但是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阴沉,如同海啸前的平静,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林想看着他的模样,不知为何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面对他偶然间流露出来的压迫感与危险,她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突然很想问一个问题。
“你也是吗?”她轻声问道。
“什么?”褚西洲眉头微皱。
“你也是无法接受任何向导的疏导和净化了吗?”
握着肩膀的手蓦然收紧,林想感觉到了疼痛,她嘶了一声,对方又下意识地放开,神色还有些意外和闪过一丝惊慌。
褚西洲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就这样下意识地放开了她。
究竟是因为听到了她的痛呼,还是因为她平静的语调是这样让人感到熟悉……让褚西洲的手不由得有些抖。
他定定地看着她,那种癫狂如同狂风绝境中的枯枝摇晃,仿佛能够撕扯她的理智,无形的压迫感从背脊升腾,林想只觉得一股寒意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林想不后悔去挑衅他,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她实在是有些忍不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明明知道装着软弱的样子很快褚西洲就不会感兴趣然后离开,但是她还是忍不住。
这群家伙不喜欢她,她也不见得多喜欢这些人。
看在钱的份上忍了赤野渡,又不会忍一个褚西洲。
尽管他们曾经……
但这些都是过去了。
褚西洲的目光将她定在原地,林想看见他笑了,这样的笑让人看着害怕。
他的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然后如狼一般野兽的瞳仁满怀着一丝诡异的恶意看着她。
“那么就给我疏导试试看。”褚西洲轻声说,“你就知道答案了。”
9. 第 9 章
“那么就给我疏导试试看,你就知道答案了。”
回答褚西洲的是林想的一个白眼,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林想竟然白了他,就看见女人已经手快伸来按了一下护士铃。
“滚。”她毫不客气。
褚西洲被气笑了。
人在极度生气和无语的时候确实会笑的。
他额头青筋暴起,再慢条斯理的从容都消失不见,咬牙切齿:“你是真的认为我一点都不会动你吗?我没有不打向导这个规矩。”
和话语一起来的,是他蔓延的精神威压,但不知为何,明明S级哨兵的他完全可以只用精神力就让对方喘不过气,但是却在向林想冲击时,放缓了压迫的力道。
于是对林想来说,就好像褚西洲的精神力轻轻拍了一下她的精神体。
林想:“……”
她鄙视他:“你还打向导,我还是个病号,别让我看不起你。”
这种似曾相识的要被气死的感觉。
褚西洲胸膛起伏,健壮漂亮的胸肌撑起的军服让林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对上男人几乎要杀人的视线,林想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移开目光。
褚西洲走到她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最开始褚西洲百思不得其解,并且十分鄙夷和蔑视赤野渡在外面带回来一个野生向导,还真的让向导给进行了精神疏导,他只觉得赤野渡果然是个不值一提的家伙。
但如今和这个女人对上,褚西洲才意识到她多像她。
不,不是像。
林想是想用这种方式把褚西洲气走的。
她多了解他,是个眼高于天,心高气傲的贵族哨兵,维持着贵族的风范,看不上那些耍嘴皮子又投机取巧的人。
林想看出来了褚西洲不会对她怎么样,想着把他气走她好再继续品鉴这个美好又安静的个人时光,顺便梳理一下未来打算怎么做,却没想到他这一次并没有走。
男人俯下身子,大片的阴影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包围圈里,让林想忍不住手抓紧了被子,皱起了折痕。
她为了不输气势没有移开眼睛,而余光在搜寻逃脱的路线。
在褚西洲面前忍不住放肆了一下,林想反思了一下自己没死干净的过去情绪,但又想想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憋着只会让自己难受。
林想面不改色地看着褚西洲凑近,心里想按了护士铃怎么那群工作人员还没来,白塔的工资是白发的吗?一边准备放出精神体告诉他,什么叫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但下一秒,林想愣住了。
男人的动作很快,快到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没有打人,也没有嘲讽,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俯下身子,像小狗一样,在她的脸侧,发间,嗅了嗅。
林想是真的吓了一跳,心里想这家伙以为自己是宁瑜那只狗吗?不愧是犬科,闻东西的样子一模一样啊!
她下意识往后退,却发现背后暖烘烘的,软软的“墙”堵住了她的退路。
她偏头一看,便看到黑色毛茸茸的狼尾在一旁一甩一甩的——
不知何时褚西洲的精神体被放了出来,此时正在她的背后摇着尾巴。
林想:……
回过头来,林想撞进了他的眼睛。
如有烛火微跃,似有暗光,蕴藏着滚滚乌云下,是天雷地火的刺闪。
下一秒,林想抬手攻击,火苗直冲褚西洲眼睛,对方下意识躲避,她灵活撑起身子,从人和狼的包围圈中离开。
然而经验更为丰富的男人到底反应足够快,在林想离开床边的那一刻,腰间一勾,形势反转,她被架在在了墙上,腰后是有力的手臂,面前是阴沉的褚西洲。
林想也想起来自从重生之后,她的身体条件和以前相比差了许多,甚至容易生病,刚刚那一套如果是以前的她虽然做不到反攻褚西洲,但也一定能够和他拉开距离。
“谁教你的?”男人的神情阴沉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林想知道自己逃脱不了了,她反倒放松下来。
“网上学的。”林想面不改色,“军部出的‘一招一式教你快速上手的防狼教程’。”
“防狼?”男人冷笑了一下。
林想:“没防住。”
男人的眼睛其实挺漂亮的,金色凛凛,瞳仁有神,他的唇紧紧抿着,饱满的线条此时是向下的弧度,显示着他并不美妙的心情。
向导其实是可以感知哨兵的心情的。
尽管二人并没有进行任何的精神链接,但是由于都放出了精神体,或多或少都能感知到对方此时的态度和情感。
林想感受到的是一座随时随地都会喷发爆炸的火山,仿佛会带着所有人同归于尽的疯狂。
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胸膛滚动,他在她放出精神体之后好像有些失望,他的沮丧、痛苦、愤怒如同淤泥,正将他淹没。
林想听见他一字一句,声音几乎呕出了血:“你到底是谁?”
每个人都在问她这个问题。
如果说最开始不太明白赤野渡在找谁,但是面对着褚西洲,林想却明白了他想要的答案。
看似平静的声音下是无尽的崩溃与摇摇欲坠的秩序,褚西洲在疯了和死了之间徘徊。
但是林想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问题的答案。
因为林想并没有和他们相认的打算。
他靠得很近,林想看见了他金色的眼睛里布满的血丝,还有黑眼圈,他应该是很久都没有睡好了。
林想在战场上见过褚西洲满身血污疲惫的样子,但是却没有见过他此刻有些憔悴又痛苦的样子,尽管他极力忍耐,但林想还是看出来了。
可惜她已经死了,哦不,过去的她已经死了,如今的她是钮祜禄……
跑题了,林想不知道要拿什么态度来对待褚西洲。
当初他们决裂的时候闹得挺大,到如今林想一想到都还会难受。
林想的呼吸和他纠缠在一起,男人的气息熟悉又陌生,黑色的巨狼就在她的腿边,能感受到毛茸茸的蹭。
一声房门被踹开的巨响,林想看过去,发现脆弱的房门此时是真的完全报废,正破碎地躺在地板上。
而站在房间门口的,则是满脸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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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杀人的赤野渡。
看到了褚西洲和她的动作,赤野渡的脸更臭了,他几乎是两三步就走到了他们旁边,一把子将褚西洲撕开,并狠狠揍了他一拳。
“褚!西!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们的精神体也加入了对峙,各自龇牙并发出了威胁的声音。
“你他妈的找死!”
褚西洲难得地猝不及防,他踉跄了一步,随后站定摸了摸被揍的脸侧,他冷笑了一声,讥讽道:“这么久才进来,蠢货。”
林想才发现褚西洲是有备而来,怪不得按了这么久的护士铃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想感觉到赤野渡和褚西洲这两位又要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互殴,她赶紧说道:“不要再打了,要打就去练……”还没说完她就闭上了嘴。
受不了了,过了这么久,为什么这个梗还能这样顺着嘴说出来。
更受不了的是,她明明在开口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但还是不小心说了个开头……
赤野渡却以为她不舒服,男人的注意力从褚西洲的身上收了回来,他皱着眉,但动作却意外地放松了力道。
“你还好吗?”问候虽然是硬邦邦的,但是态度却比昨晚见到的样子好了上百倍,林想都怀疑赤野渡是不是被夺舍了。
见到林想的眼神,赤野渡有些受不了,他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态度很奇怪,赤长官。”林想老实道,“你昨天还恨不得把我当个间谍好好审问。”
“我……”赤野渡像是一时间被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导致他脸有些憋得红,人高马大的男人想要甩开她的手,却不知为何一点动作都没有。
“你这家伙是受虐狂吗?”赤野渡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
林想赶紧道:“我不是,我没有,既然如此,不如你们两个都出去我就好了。”
赤野渡一顿,褚西洲则是冷笑了一声。
林想听见褚西洲的声音。
“别想着逃避。”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男人看着她,“你能给赤野渡疏导,就能给我疏导。”
“褚西洲,你别给我得寸进尺!”赤野渡的威压如排山倒海而来,然而褚西洲却也丝毫不怕,抵挡住了他的精神攻击。
两个S级哨兵无声的较量,让房间内拜访的物品都震动了起来,然而他们这一次同样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在场的另外一个人,二人阴沉着对视。
“我发现了你的秘密。”褚西洲对着赤野渡做出了口型,而对方见到后瞳孔微缩。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褚西洲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了赤野渡和林想。
林想对赤野渡的态度和对褚西洲也没有太大差别。
“首先,谢谢你来帮我,其次,我觉得我还没休息好,不然再让我躺会?你出去?”
林想抽了抽手,试图将手臂从赤野渡的手中解脱出来,但却注意到男人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怒火。
林想以为赤野渡要将怒火发泄到她身上,但她却只听见赤野渡说道:
“记住了,那头狼是个变态,以后你别理他。”
10. 第 10 章
“根据检测出来的精神强度来看,这位黎小姐是A级向导。”
“只是她的身体有些不太好,这是她的体检报告,可能是长期在污染地区待过,她体内不少污染残留正侵蚀着她的内脏,但幸运的是,她的精神力有净化的能力,和体内的污染达成了一种平衡状态。”
“我介意让黎小姐留在白塔进行治疗,白塔也很希望有优秀的向导加入,毕竟她都能为你疏导,并帮你净化了污染不是吗?”
女医生将体检报告递给了脸色不太好的赤长官,随后便继续忙去了。
赤野渡现在手里有黎姠的个人信息,也有了她的体检报告。
“黎姠的注册信息显示她是土生土长的望京人,今年28岁。”赤炬在一旁低声道。
“28岁?”赤野渡冷笑了一声,他翻开体检报告,“体检的骨龄显示她应该是24岁。”
赤炬没有说话。
赤野渡的语气重暗含着阴沉的怒火:“注册地是贡山,这地方历来就是专做假身份选择的地点,望京也就这里是留给那些老东西做手脚的地方,她倒是懂行,一下子就找对了位置。”
“其他信息找不出来吗?”
“没有其他生活的痕迹,黎小姐仿佛就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如果连赤家都找不出来,那就不可能还有谁能找出来。
赤野渡不相信有人能够把自己的前半生藏得那么严严实实,但凡人生活在世上,就必定是留有痕迹。
只有一种可能,在这个假身份之前,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但是……
“精神体确定是火焰?”赤野渡不清楚自己的语气中有没有藏住那几分不甘心。
“大人……白塔的检测,是不会出错的。”
赤野渡知道。
正因为是知道,所以他才感到痛苦。
这个世界的常识:人不可能有两个毫不相关的本源精神体。
赤野渡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他抓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几近碎裂,但是最终只是缓缓地松开力道,留下深深的折痕。
几近欲呕又恨不得杀光全世界的心情又再次浮现,他深褐色的瞳仁闪过几丝猩红,内心的痛苦仿佛能将他此刻淹没。
赤炬何尝不明白长官的心情。
那个女人是他们这几只舰队的禁忌——
自从她死后。
没人知晓她当初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这样展现出完全败绩的战场上,一人前往孤蜀道,将他们唤回了理智。
A级向导是无法承受这么多S级向导的共感以及精神链接,还是不同族群的链接,她只说了一句话,精神力就这样崩溃泯灭。
而在这样浓度的污染中,她也不可能走的回来。
赤炬也同样感到痛苦。
他看着此刻的长官,唯有沉默才能掩饰住自己的心情。
赤野渡一脚踢翻了座椅,却没有丝毫得到发泄。
他就像是困兽一般,走投无路地在原地团团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最无力的时刻。
是他没有用,是他还不够强大,也是他还太蠢。
蠢到以为褚西洲那个蠢货真的能够保护好她,反而还要被她反过来保护。
所有的检测结果都显示黎姠和林想不是同一个人,但是赤野渡野兽般的直觉却又不相信这样的检测结果。
他不清楚究竟自己的不甘心,还是只是自我欺骗。
但是这个名字……赤野渡磨了磨牙,他的情绪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浓烈炽热,黎姠,林想。
就连名字都这么地相像,赤野渡不清楚究竟会不会是她的恶趣味。
她就是这样的人,看起来温和得没有脾气,但其实总藏着几分可恶的恶趣味。
赤野渡承认林想带给他无限平静的安心,仿佛只要她在身边,这些纷扰又残酷的战场就有了一息喘息之地。
哨兵的情绪会带着几分神经质,他还记得她发间淡淡的清香,也记得她恼怒时生动的眉眼。
他恨不得咬破她的喉咙,撕碎她的血肉,将她融入自己的骨髓。
但是他又舍不得,只能让她被咬了一口之后对他进行报复,这让他感到愉悦。
赤野渡胸口微微起伏,他凝视着不远处的那扇窗户,那是那个自称为黎姠的女人所在的房间。
“她是。”赤野渡说。
在这样窒息般的氛围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话,但是一旁的赤炬却听懂了。
他有些讶异。
昏暗的光线将赤野渡的五官轮廓切割,深邃的眉弓下是野兽一般闪着精光的眼眸,死死地看着窗户,仿佛能透过窗户,看到某个人。
赤炬不知道赤野渡是在自我欺骗,还是真的如此笃定。
体检报告、精神体都显示着她和林想不是同一个人。
黎姠没有整容痕迹,她运用精神力十分成熟,都明确展现着她并不是林想。
但是赤炬不得不承认,这个黎姠和林想的走路方式、生活习惯,各类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如果是针对他们的阴谋,这样的马脚又太过于拙劣,而她似乎是不屑于掩饰。
赤炬一如既往的沉默地站在赤野渡的身旁,但是此时此刻,他相信首领的任何言论。
内心升起,他都无法忽视的,隐秘的期望。
林想悄悄地出了房间,打算透透气。
她左看看右看看,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一熊一狼。
打发赤野渡离开也不容易,林想躺得够久了,实在是躺不动了。
医生给她做了检查之后也放了她出来,叮嘱她只是因为使用精神力过度力竭晕倒昏睡,要好好休息。
林想问过能不能离开,但是很显然医生也做不了主,面对她无能为力的表情,林想也不打算为难对方。
尽管她对于回到白塔这件事有些抵触,不想再遇到一些过去的人和事,也不想再面对像褚西洲那样捉着不放的人,但是她也知道以她现在的小身板,别说走出白塔了,走出这片区域都是个难题。
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白塔的向导疗养区,不知道是不是赤野渡打过招呼的原因,她所在的楼的位置,只有她一个向导,其他的都是普通工作人员。
一墙之隔,就是哨兵的生活区。
林想慢慢地走到花园里,熟悉的环境让她稍稍放松,还有些恍惚。
那个时候离开白塔前往战场,林想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回不到这里了。
战争很残酷,吞噬着联邦的每一个人。
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亦或者是生活在联邦的普通人,都和战争息息相关。
来自宇宙的污染太严重了,哨兵和向导就像是一次性地废品一般,不断地往前线运送,不断地死去,不断地挣扎。
林想有三世。
第一世是普普通通地球人,活在红旗脚下,平平安安的太平盛世。
第二世冷不丁成了向导,还没熟悉几年,便扔进了战场这个大熔炉。
如同绞肉机一般,前线永远是充满着鲜血、腥臭与黑泥。
那时候的S级哨兵越来越少,前线战力吃紧,联邦太需要哨兵来抵御来自宇宙深处的污染,为了尽快让哨兵们恢复理智并投入战场,越级治疗的向导成为了弃子,成为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一次性工具。
林想是凭借自己精神体的净化特殊性才没有被榨干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选择她来治疗的哨兵也越来越多。
林想认为这是哨兵天性里残忍的恶趣味。
他们对玩弄他人精神力有一种快感,尤其是当向导无力纠缠与虚弱,生命掌控在他们手里时,他们会感到兴奋。
在前线的哨兵们或多或少都异化了,在于程度深不深,林想最开始很讨厌,也很害怕这些神经病。
比如赤野渡,比如褚西洲。
林想还记得第一次疏导时,赤野渡漫不经心地逗弄中带着玩弄猎物的残忍,几乎是一进到疏导室就给她来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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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马威,好在林想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以至于后来每次赤野渡来疏导的时候脸色都很臭,仿佛谁欠了他几千万一样,唯有将她抱在怀里时,才有一种宁静的无害。
林想记得他很喜欢吃甜食,为了让他配合治疗,林想还会备好甜食给他,让他少找自己麻烦。
熟悉的环境会勾起人的回忆,林想明明已经告诫自己不要再沉溺过去了,但是人就是这样,当情绪找上门时,挡也挡不住。
尤其是深夜这样静谧的时刻,仿佛就是专门给人来emo的。
林想其实一直很想知道,明明她都这样小心翼翼又真心实意地对待那群哨兵们了,他们为何还是这样地厌恶她?
林想还记得前线组队时,竟然没有一个哨兵愿意捎上她这个向导,她看不到系统匹配的契合度,但自认为给不少哨兵进行疏导都很顺利,应该有一个两个契合度高的队伍能接纳她吧?
每次都是最后由系统抽签匹配,她进入队伍还会因为体力弱、反应没有哨兵敏捷而被扔在队伍后方,如果不是后期伤亡惨重她强行链接指挥,他们都不会真正让她进行战斗。
林想是人,她再无所谓,有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多想。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哨兵们对待她的态度,一遍遍暗示自己治疗时的亲密只是工作需要,并不代表着他们的关系变得近了。
她对战争惧怕又厌恶,却又不得不装出不害怕的模样,孤身一人应对这些残酷和冷漠。
到了后期,林想已经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最开始她还会偷偷地抹泪,讨厌那群排斥她的哨兵,但是在见到熟悉的人转天变得支离破碎,残肢乱飞的战场,痛苦不堪活活痛死的士兵后,她便没有了这些情绪。
战争面前,人的情绪没有任何用处。
那段时间她孤独、麻木、痛苦又害怕,曾经有个人短暂地让她的情绪有了安放之地,但在撕破脸后,她又是一个人,直到死去。
在这个异世界,她没有家人,朋友也在战场上死去,没有熟悉的一切,只有奇怪的哨兵向导体系,完全不同的政府模式,以及可怕的战争。
如今回忆起来,林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那段荒芜的日子的。
“汪、汪汪……”
花园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小声的狗叫让林想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坐在长椅上发呆。
摇了摇头将沉重的回忆甩到脑后,心情仍然有些沉闷,她往声音的来源望去。
是一只很可爱的白色小狗。
林想愣了一下。
白色的小狗嘴里叼着什么,正兴高采烈地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它耳朵动了动,鼻子嗅了嗅,随后猛然看向了林想的方向。
可爱的豆豆眼似乎睁大了一下,可爱的小狗盯着她,歪了歪脑袋,并没有跑掉,也没有跑过来。
林想一眼就认出来这只小狗,这只毛茸茸的萨摩耶是谁——
它是精神体。
如果仔细看过去,其实能看得出来萨摩耶的叼着骨头的牙齿如同大型凶兽,尖锐带着锋芒,它的白色的绒毛下藏着细细的黑色骨刺,仿佛是活着一般,随时都能将人抽得粉身碎骨。
是异化后的精神体。
然而这只萨摩耶并没有对不速之客龇牙咧嘴,它只是深深地仿佛带着试探地看着她,鼻子在空气中不断地嗅着什么,正当它似乎发现了什么要跑过来,却突然顿在原地,下一秒体型膨胀数倍,仿佛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狼。
林想吓了一跳,她感受到了不稳定的精神力在暴走,是哨兵精神失控的表现——这只精神体就已经表明了它主人此时在异化的边缘。
林想站了起来,念头不过是在脑海中划过,下一秒她就被眼睛已经完全猩红的白色巨狗叼在嘴里,呼呼的风声在她耳边响起——萨摩耶跑得很快,她似乎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原本被狗嘴叼着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是一根沾满了泥土的发绳。
11. 第 11 章
狗狗的嘴牙齿很锋利,但是没有让林想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似乎是含在嘴里,反而还能在上下摇晃中看着飞逝而过的景色。
林想不得不抓着狗嘴旁的白色绒毛,流动的骨刺像是有生命一般,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尖利的长刺同样避开了林想的皮肤,只给她带来酥麻。
林想一张口就灌了一口风,不得不闭上嘴巴。
坏了,林想意识到这个精神体的主人也同样失控。
没想到竟然有哨兵大半夜不休息,悄默无声地跑到她这个偏僻的住院楼来。
不过要说害怕还不至于,林想看到精神体的一瞬间就认出了对方是谁,她只是有些担心自己会被带到一些不该去的地方。
比如哨兵的宿舍,比如白塔的一些外人禁入的地方。
那股熟悉的精神力也越来越近,这一片仿佛就像是被划入了什么地盘一样,安静得可怕,唯有偶尔几声犬吠显示着不安宁。
林想先是听到了低低的吼声,余光瞥见了几道影子,随后便像是被放行一般,白色的巨犬又几个跳跃,将她放在了地上。
林想有些头晕,她扶着狗腿站定,按了按额头才看周围的场景。
顿时愣住。
昏暗的房间里仅有窗外的些许光线撒入室内。
林想仔细看去,黑暗深处如同巨大的陷阱。
她看到有什么东西被堆积在一起,形成了如同巢穴一样的地方,适应了黑暗的光线,林想看到中间似乎躺着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
巨犬不知何时向前走去,用爪子和鼻子将对方从巢穴中扒拉了出来。
男人只是动了动,林想才发现对方没有穿上衣,露出健壮的胸膛,光与暗之间流淌下是漂亮的腹肌线条流畅,微微起伏展现着他此时还活着。
略显凌乱的白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饱满的唇微涨,发出了难受的喘/息。
很明显闻到了生人的气息,也感受到了精神体的执着,男人抬起头来。
处于失控状态下的哨兵眼睛总是带着淡淡的猩红,而狩猎状态下如同兽瞳一般紧缩,被盯住时,仿佛有一种随时被猎杀的毛骨悚然。
压抑的精神屏障让林想感觉到有些窒息,仿佛走在万丈深渊唯一的绳上,稍不留神便会掉落,粉身碎骨。
哨兵的攻击性都非常地强,尤其是当一个陌生的人闯入他的栖息之地。
林想备在身后的手已经燃起了小小的火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寻找逃走的路线。
但是却没有想到,白发的男人并没有攻击。
林想听见他似乎有些迷蒙地朝她轻轻唤了一声:“林想……”
林想一顿。
白发的哨兵想要撑起身子,却有些微微颤抖,漆黑的兽瞳却仿佛没有任何失去理智的迹象,冒着寒光盯着她。
他双手撑着往前爬了一下,林想才注意到他神情的祈求。
“别走,林想。”
他伸出手,哀哀地祈求,那样痛苦又期盼:“来看看我吧,求求你,来看看我……”
林想站在原地没有动,她静静地看着他,意识到他其实仍然处于一个失控的状态,他其实并没有认出她是谁。
“林想、林想……”哨兵又往前爬了一下,但似乎是不愿意离开巢穴,他露出了被抛弃的小狗一般彷徨的神情。
和他一副脆弱的表现不同,林想只觉得四周的精神压迫让她浑身汗毛竖起,是那种面对难以揣测,生理本能叫嚣着要逃离的危险的感觉。
因为白发哨兵的举动,林想看见了他胸膛上攀附着复杂的红色腾图般的纹路,那表明眼前的哨兵污染程度很高,高到纹路几乎已经爬上了他的脸。
她还注意到……
他的白发间的耳朵,他窄腰下摇晃的……
尾巴。
还是飞机耳。
林想沉默了片刻,她往前走了一步。
尾巴摇得更厉害了。
竟然退化到连人形都不能维持住了。
慢慢地走到男人的身边,林想才发现他躺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是个窝。
一个由各式各样的垫子、衣物构成的狗窝。
柔软的垫子围成像床一样的凹陷,上面有着各式各样的毯子,甚至还有衣服。
堆积在一起,他躺在里面,仿佛是感到最安全的地方。
见到林想走了过来,男人的眼睛亮得吓人,尾巴摇晃得更欢了,拍打在柔软的垫子上都发出了声音。
“宁瑜。”林想开口,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看似虚弱的哨兵动作敏捷得吓人,她不过才开口,便感觉到手腕一紧,整个人跌落在这柔软的巢穴内,被紧紧用入怀中。
“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
烦躁、忧郁、悲伤、痛苦伴随着他的精神链接朝她席卷而来。
林想能感受到他不停地在她脖颈间嗅着什么,像是在寻找熟悉的味道。
她按住了他乱动的头,低声道:“停,宁瑜。”
仿佛是融入骨髓无法抗拒的指令一般,男人就像是强行压住了身体的本能,他颤抖着,看起来痛苦万分,停住了动作。
林想松了口气,还听话就好。
她伸出手,尝试下达下一个指令:“宁瑜,握手。”
下一秒,大掌将她的手包裹住,如同他的身体一样炙热,仿佛烫入她的心底。
林想低下头,便看到宁瑜正死死地看着她,漆黑的瞳仁里带着几分神经质,他的耳朵立起,像是随时随地都不想漏听她的每一个指令。
其实正常状态下的宁瑜不会像现在这样,听话得像一条真正的狗,他的精神体看起来很像萨摩耶,但因为更为尖利的牙齿和威风凛凛的外形,和林想记忆里的萨摩耶还是有一些差别。
他经常挂着温暖的笑容,给人挖坑。
可爱的萨摩耶,是族群的首领。
第一次见的时候,林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只是在看到战场上他们的模样时,林想便知道他的确是一个合格的首领。
和那些冷淡的哨兵们相比,宁瑜对待林想算是亲切——尽管他对每一个人好像都如此。
林想曾经在一场十分残酷的战斗中,为了保全仅剩的战力,强行和犬族群进行共感,为他们提供精神力来指挥作战,因此从那时候起,林想和宁瑜之间总会有一种无形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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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曾经认为他们是朋友,现在也是。
林想很喜欢狗,所以也很喜欢犬族群的精神体。
在最艰难地时候,宁瑜也曾经帮助过林想许多。
此刻看到他失去理智又备受污染折磨的样子,林想最终还是决定帮他。
她看着他,此刻的宁瑜其实看起来很狼狈。
白色的碎发散乱在额间,身子有些颤抖,污染的折磨很显然让他十分痛苦,布满猩红的眼睛里是哀求和杀意,他渐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抓着林想的手越来越痛。
林想闭上了眼睛,将额头抵上了他的额。
肌肤碰触感受到了彼此的温热,林想的精神链条就这样进入了宁瑜的精神海中。
不知道是不是共感过,还是因为此刻的宁瑜将她认成了过去的林想,他的精神屏障并没有过度的抵御。
她很熟悉宁瑜的精神海,原本是一片洒满阳光的高山雪景,仿佛能让人在雪道上愉快地飞驰滑雪,但现在却和以往毫不相同。
原本只是小小的峡谷裂缝变得越来越大,整个精神海狂风暴雪,阴暗而昏沉,铺天盖地的暴雪能让人迷失方向,冰寒能让人冻僵死亡。
小小的火苗在这样黑压压的漫天风雪中仿佛随时都会被吹灭,但它仍然倔强又顽强地躲避着朝它源源不断攻击来的雪球,艰难前行。
在哪呢?
宁瑜的精神体。
林想的额头渐渐出了汗,她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死死地闭着眼睛。
而她并没有意识到抓着她的手变成了扣住她的腰,白发哨兵将头埋入了她的脖颈间,柔软的舌舔舐着,像是想透过薄薄的皮肤咬破血管,唇悄悄上移,在她的唇边落下亲昵而有些病态的触碰。
找到了。
一直小小的幼犬倒在冰川间,四周是漆黑的黑泥,蛄蛹着要将幼犬吞没。
抵御的寒冰已经在融化,即将将幼犬吞噬。
小小的火苗有着大大的勇敢,它冲上前去,挡在了幼犬面前。
明明火苗是那样小,漆黑的泥仿佛是被烫到一般,稍微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呜……”幼犬委屈地叫了一声,它浑身都是伤,眼睛还在流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是想走到火苗前,替它阻挡。
火苗来到了幼犬面前,它不在乎幼犬依赖又委屈地标线,转了一圈像是在思考,最终对着幼犬的眼睛燃烧而去。
“嗷呜……”幼犬发出了痛呼,却没有逃避和反击,它蜷起身子将火苗包裹在中间,豆豆眼的眼泪落下,却执拗地仍然看着小小的火苗。
火苗越来越小,幼犬眼睛可怕的伤也变淡了许多。
最终火苗撑不住,只剩下最小的光芒,赶紧选择离开。
幼犬站了起来,注视着火苗离去,它的身子变大了一些,像是成长了不少。
“呼——”林想仿佛是刚上岸的溺水者,大口得喘气来平复剧烈的心跳。
疏导治疗宁瑜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本就才休息好的身体又开始感到疲惫不堪,浑身无力。
眼睛落下了一个吻,林想一愣,她发现此时自己被宁瑜面对着紧紧抱在怀里,只不过微微抬头,便看见了男人漆黑闪烁着精光的眼眸。
12. 第 12 章
联合历年342年,开年寒冬。
军帐外的暴雪狂风呼啸,发出的声音如同深渊的咆哮。
林想在这样的彻骨的冰天雪地醒了过来,她怔怔地看着帐篷的顶部,才缓慢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征兵进入了战场。
她头还有些晕,缓缓地坐了起来。
被褥从身上滑落,林想感觉更冷了,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清醒了许多。
帐篷外有些许嘈杂的声音,从缝隙中可以看到有许多人在走来走去。
下一秒帐帘被拉开,光投了进来,有些耀眼,林想不由得闭上眼睛避免这样的照射。
“你醒了。”男人的声音很温和,“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想睁开眼睛,看到了宁瑜。
“没有。”她说,“我睡了多久?”
“你是昏过去了。”宁瑜说,“林想,B级向导是支撑不起这么多哨兵的精神链接的。”
撑不起也要撑起,林想心里想,不然她就得死了。
林想没有说话,宁瑜也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想看不出宁瑜在想什么。
大多数的时候宁瑜都是笑着的,如同他那酷似萨摩耶的精神体带着开朗的笑容,以至于当他不笑的时候,就总会觉得有些冷淡。
最终还是林想打破了沉默:“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许言带队来支援了,异种被击退。”宁瑜似乎并不想讨论太多这方面的话题,他抬眸凝视着林想,黑瞳幽深。
林想注意到了他身子似乎有哪里不对。
“你的身体还好……”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了。
“林想,别再跟着我们了,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林想有些愕然,随即是有些刺痛。
她跟随着宁瑜的队伍这么多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更何况这一次如果不是她和他们共感……好吧,或许B级向导共感还是太勉强,宁瑜觉得她还是太弱了。
可是——
“这是白塔系统安排的,你跟我说没用。”林想偏过头,她自认为和宁瑜相处还算愉快,但是对方或许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搭伙的同事,或者认为是白塔派来的向导耗材。
“如果你想让我退队,就去和白塔提申请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瑜语气有些急促,但似乎是想到什么,他顿了顿,“我会去说的,你好好休息。”
宁瑜走上前来,他抬起手不知道是想摸摸她的脸,还是想拍拍她的肩,最终只是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
“对不起,林想。”
林想和宁瑜都没有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
林想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误把宁瑜的精神体当成了真正的小狗,她还以为是哪来的串串这么可爱,完全没想过那是因为异化导致的。
林想痛快地撸了一次小狗,小狗也非常给面子的摇着尾巴,舔着她的手和脸。
直到满脸通红的宁瑜从一旁的等待室走出来,俊朗的脸上满是为难的羞涩,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和许言那种客气的礼貌不同,这是林想第一个遇到对向导非常友好的哨兵。
宁瑜在疏导时喜欢把脸埋在她的脖颈处,每当这样的姿势,疏导治疗就会非常顺畅。
他也像他的精神体一样喜欢嗅来嗅去,林想最开始还会有些不习惯的脸红,久而久之也习以为常。
正如她死回来后的今天,正如现在。
宁瑜从她的黑发间抬起头来,那双如同过去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却染上了几分晦暗的色彩,手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有些颤抖,却仍然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腰。
而在林想的背部,是有些冰凉的毛茸茸贴着她,同样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脸上,呼吸的幅度都一模一样——那是宁瑜的精神体。
宁瑜的鼻腔里是陌生的味道,无论他如何去闻,都是全然的陌生——唯有几分该死的狼味让他愤怒!
是那只狼崽子!
“你给褚西洲疏导过了吗?”宁瑜以为自己问的话强势又冷硬,但却没有想到,说出来却似乎有一股委屈巴巴的味道。
女人没什么表情,她只是在静静地观察着他,那张同样陌生的脸浮现出几分熟悉的神色。
她们味道不同、精神体不同、样貌不同,这样的矛盾让宁瑜倍感折磨,如同窒息般的痛意由心脏蔓延至全身。
“你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问这个。”女人想要推开他,宁瑜却不由得抱得更紧。
她的神情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而还不放开他。
“宁队长,我想你应该可以放开我了。”柔软的窝,鼻腔里满是宁瑜的味道。
林想觉得宁瑜的目光太过于灼热,她偏过头,却不由得愣了愣。
刚刚还没有注意,但此时此刻认真看过去,她竟然觉得用来堆积做窝的被褥和衣物有些眼熟。
那不会是……她过去的衣服吧?
“呜……”
有什么声音响起,林想又愣了一下,是身后的白色巨犬发出了委屈般的呜咽。
宁瑜身子一僵,他脸上升腾起了几分羞恼的红晕,但却没有听林想的话。
“你能轻而易举地穿透精神屏障进入我的图景。”宁瑜瞳孔深处闪烁着几分近乎病态的光芒,他的耳朵和尾巴还没有收回去,此时此刻展现这一种进攻的状态。
他语气有些依恋,有些悲痛,还有些悔恨。
“我闻到了你的味道。”他在她的耳边喃喃道,“外貌可以变,精神体也可以变,但是你的灵魂的味道不会。”
他的鼻子如同真正的小狗一样,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深深地嗅着什么,给林想带来几分酥麻。
而林想在听见他的话语后一时间不敢确定是宁瑜诈她,还是真的。
她沉默了一下,随后尝试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宁瑜抬起了她的手,以一种不容反抗的态度放在了他的头上,白发带给了林想毛茸茸的触感,她下意识地像过去一样揉了揉,摸了摸。
宁瑜咧开嘴笑了,他笑起来时露出尖尖的虎牙,但是他的眼神却有些吓人,带着灼灼精光。
“你知道。”他轻声道。
林想:……
林想顿了顿,她现在放下就太过于欲盖弥彰,她决定面不改色。
“你的头手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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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想说,“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耳朵,有些忍不住。”
宁瑜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轻轻把林想因为疏导治疗而冒出的汗从额头上抹去。
因为身后的白色巨犬一直没有离开,宁瑜又堵着林想的路,钳制住了她,林想进退不得,也动弹不得。
他们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交融。
“你太小瞧我了。”宁瑜的怀抱陡然变紧,就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林想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从心底蔓延开来。
他的獠牙此刻正抵在女人脆弱的颈动脉上,感受着有力的跳动,狂喜和兴奋几乎让他有些失控,但又强行压住自己过于兴奋的神经末梢,以免吓到她。
“不怕、不怕……”宁瑜的声音有些诡异的颤抖,他的尾巴兴奋得疯狂摇摆几乎旋转。
“让我抱抱你……让我抱抱你……”宁瑜的低喃有些神经质,正如他此时有些抖的声音。
他永远也不会忘,永远也忘不掉。
她的味道已经在他的血脉里流淌,在他的身心里发芽。
只要想到她,只要见到她……宁瑜就永远无法控制自己。
他是她的一条狗。
宁瑜欣然接受。
“……你一直都不知道。”宁瑜低低地笑起来,带着几分病态的低沉。
他深深地看着她,几乎让林想心惊肉跳。
“为什么这个表情?”他声音里多了几分奇异的温柔,“是在害怕我吗?”
他的吻落在她的鬓间。
“别怕我……别怕我……”他重复道,“我只是有些讨厌那只狼的味道。”
果然是狗鼻子,褚西洲才来过就能闻到了。
“……其实褚西洲没有待多久。”林想尝试着安抚。
然而才提到这个名字,宁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是一种全然的厌恶与攻击状态,仿佛下一秒就能冲到褚西洲面前将他撕碎。
聊到褚西洲这个名字,他仿佛跟吃了屎一样。
“小人!”他低声地咬牙切齿,磨牙的声音几乎清晰可闻。
他白色的耳朵高高竖起,露出的獠牙都带着森森寒意。
林想:……
林想不清楚他这个表现到底是有没有发现什么,究竟是还在疏导后的昏沉中,还是已经恢复了清明。
林想目光下移,看见的便是男人健壮的胸膛,肌肉线条流畅,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疤。
她的鼻尖触碰到他肩膀的肌肤,如果再动一下,就快要吻到他的胸膛。
“你先放开我。”林想小心地开口,唇也只是微动,就怕自己干了不该干的。
“不。”如同孩童一般,宁瑜拒绝。
林想只能上手推他,手下的的肌肉忽然紧绷,让林想觉得大事不妙。
林想艰难仰起头,抬眸看他,宁瑜长长的睫毛有些颤动,他亮晶晶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她。
他紧紧地抱着她,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身上,眼眸似有暗光,能将她吞噬。
她想了想,决定将他曾经说过的话还给他:“我该离开了。”林想说,“我不能跟着你们,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宁瑜的脸一下子刷白。
13. 第 13 章
林想一向与人为善。
毕竟穿越异世界前是个循规蹈矩的普通姑娘。
在各个脾气不好的哨兵中,宁瑜——这群狗狗们对向导是最友好的。
自然林想在面对宁瑜时更为放松一些。
也就导致了在听见宁瑜那样不客气的话之后,林想会感到难过。
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当初宁瑜当时那样冷硬的语气,忍耐的神情,她都还是会难过。
宁瑜救过她,她也救过宁瑜,她还以为她也能够算是和他们同历生死的战友了。
所以当时的林想决定让自己也讨厌他。
而现在……她觉得没有必要了。
又有什么用呢?徒增烦恼。
宁瑜神情看起来苍白又脆弱,狗狗的呜咽声也更加委屈。
但林想不为所动,这一次却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对方。
林想坐起来,发现因为疏导,身子又开始软绵绵的有些疲惫。
到底是死过一次了哈哈。
身体大不如前。
林想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人,不计前嫌帮助一个即将暴走失控的哨兵。
腰突然被圈住,有力的大手抱住了她,宁瑜的脸贴在了她的腰间。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悲痛如海啸一般越过堤坝,“我错了,拜托你,不要不理我。”
他有些神经质的剖白:“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受伤了。”
是疏导后产生的幻觉?还是他的污染值又提升,宁瑜已经不知道怀中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真实。
只有一点,他不想再见到她那样悲伤又麻木的神情了。
沉默了片刻,林想才缓缓说:“但我也是战士。”
说出来的那一刻,她有些怔然。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她以自己为荣。
向导不如哨兵的体力,A级向导的感知力也不如S级的哨兵。
但是没有办法。
后退一步是普通人的家园,尽管她是被迫穿上作战服,但是她也明白已经无路可退。
那样可怖的战争和每一个人息息相关,难道她不上战场,战争就能结束吗?
“宁瑜,你瞧不起我。”林想觉得有些麻木,她只是这样平淡道。
“——我从来没有!”宁瑜的声音一下子变大,他几乎是低吼而出,林想不由得回头,便看到了他压抑又痛苦的猩红双眼。
“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去死吗?!”宁瑜声音嘶哑,从喉咙里发泄出来的话语就像是碾碎的玻璃渣,心脏在胸腔里痉挛扭曲,沉闷的痛让他几乎死去,“孤蜀道登陆是一个骗局……”
“骗局?”林想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她神情产生了变化,终于不再是那种木然模样,“什么意思?”
宁瑜却不说话了,他的沉默让林想觉得有些不安。
她死在孤蜀道那场战役里,如果说是一场骗局,那她岂不是白死了?!
“你给我说话!”刚刚嘴巴叭叭说个没完,现在就当哑巴了?
林想捏住宁瑜的下巴抬起来,命令道:“你不是对不起我吗?难道你想我死都死不明白?”
宁瑜神情惨白,额头青筋崩起,他那样悲伤地看着她,以至于林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并没有清醒,还沉浸在自己发疯的幻想世界中。
宁瑜却仍然不开口。
林想想起来了一件事,论忠诚,宁瑜是之最。
只要是白塔的命令,宁瑜就一定会完成。
林想也不说话了。
她意识到只要宁瑜不愿意说,她就永远不可能从他嘴里知道任何这件事的真相。
狗东西。
于是她转头,决定站起来离开这里。
她不是宁瑜,当初她只是被白塔拉来参军的壮丁,她没有他那么忠诚。
她一开始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后来是为了大多数人活下去。
“别走。”腰间一紧,林想发现宁瑜还得寸进尺的把脑袋放进了她怀里,根本站不起来。
林想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毫不留情,发出了声响。
“给我起来。”她道,“我好心好意给你疏导,问你事你不说,还没完了是吧?”
林想觉得人不能太与人为善,这样对乳腺不好。
火苗猛然烫向男人的手,对方却好似感觉不到一样仍然紧紧地扣着她。
“不、不……”他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慌,“求你别走,我会听话,我再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原谅我,别走……”
“哎——”林想冷不丁被宁瑜咬了一口腰,她扭动起身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宁瑜害怕得有些颤抖,又因为林想的话刺痛,如长钩搅动骨髓。
再这样剧烈的情绪交锋中,宁瑜所剩不多的理智在燃烧,只想将怀中的女人融入骨髓。
但是她会生气,宁瑜的尾巴拍打着地面,他却也不敢再进一步。
“宁瑜。”可是她的声音却仍然那样冷静,“再用力下去,我会死在这里。”
男人僵住,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又如坠入寒冰,他猛然放开了她,他害怕听到死这个字。
这一次林想终于能够解脱,她站了起来,看着宁瑜面无血色的脸,最终只是说:“再见,我的名字叫黎姠,你认错人了。”
宁瑜往前爬了一下,便又听见她说:“别跟着我。”那样的语气,正如当初他对她说的那样。
林想走了。
宁瑜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最终低低地笑着,却像是泣血而鸣。
“哈……哈哈哈……”男人捂住脸,泄露出令人胆寒的笑声,却又像是呜咽,“是真的……回来了。”
他喃喃不断,“……不会再让你受伤了,谁来都不行……绝对不会。”
林想溜出了宁瑜的房间,才推开门的缝隙,却猛然感觉不对。
怎么感觉……有很多双眼睛。
林想不怕鬼,她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里是宁瑜的房间,也是犬类哨兵的地盘,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会有危险的。
林想打开了门,然后对上了齐刷刷的眼睛——
有好多狗,还有好多人。
应该说好多哨兵。
竟然全是宁瑜的手下!
他们有的似乎才刚刚贴在门板上,小狗们看到林想都纷纷摇起了尾巴,而哨兵们神色却各个警惕,唯有他们的精神体暴露他们此刻的心情。
林想想起来,宁瑜是犬类哨兵的首领,和他进行精神链接疏导治疗,其他犬类能够共感。
林想:……
站在最前方的男人有一头金色的短发,正如他腿边的金毛。
他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怕吓到林想,小心翼翼但又掩饰不住期待和喜悦。
“女士……”他轻声开口,“您是要离开吗?”
林想默了默,选择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点了点头。
“你们首领还在里面躺着,进去帮帮他吧。”
“首领的地盘,我们不能随便进。”金毛凑上来,“您去哪,我送您。”
林想婉拒:“我觉得我可以自己走,不必了。”
“您认识路吗?”一旁看起来很高傲的长发男人突然开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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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胸,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扣子,露出了蜿蜒的锁骨,“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
林想不好说她认识,并且她以前来过好几次。
但是她不想再起什么争执。
“那就送吧。”林想不是一个很执拗的人,她很随遇而安,正如刚重生就去解决黑户,再选择打工。被带到白塔也当做免费住宿吃吃喝喝。
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所以她无所谓。
高傲的男人顿了顿,随后所有的犬类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地看向金毛。
很显然,在宁瑜之下,是这只金毛在做决定。
林想认识他,是宁瑜的副官左澄。
“我来送您。”左澄立刻道。
一旁的狗狗们有些骚动,但是在左澄的眼尾风一扫,其他哨兵便低下了头。
狗和狼一样,内部等级森严。
“不必了,我来。”林想感觉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她回头,便看见宁瑜撑着门框,朝着她笑。
他还没有穿着上衣,在明亮度充足的环境里,林想觉得他的腹肌仿佛在发光……
目光上移了一下,林想当什么都没看见偏过头。
宁瑜一出来,左澄便朝旁边让了一下,低下头便也不再坚持。
林想不好说什么,她想赶紧回去,见宁瑜往前走,她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不把衣服穿上吗?”
宁瑜不知道是整理好情绪了还是什么,此刻的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副脆弱可怜又偏执的模样。
他神色柔和,看向林想时黑眸带笑。
听了林想的话,他随手拿起一旁的外套穿上,轻声道:“走吧。”
林想只能跟在他身后,但是宁瑜好像并不想这样,他放慢了脚步,和林想并肩走。
林想无所谓,她打了个哈欠,觉得今晚睡估计明天又是要下午起床了。
过了几道关卡,离开了犬类哨兵的住所,林想发现宁瑜的精神体把她确实带得老远。
走了一会儿,或许是安静的夜晚会给人带来安全感,林想听见了宁瑜声音很轻道:“我会告诉你的。”
林想一愣。
“可是现在还不行。”
林想抬起头,看到了宁瑜认真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哀求,“抱歉,对不去……”他苦笑了一下,“只是拜托,不要不理我。”
“你不理我,跟死了一样。”
宁瑜的话认真到让人觉得害怕,但是林想已经习惯了哨兵的这种极端和固执。
林想仔细想了一下她对他们这些哨兵们的感情,却发现自己只是感到疲惫。
她觉得好累,无论是安抚这些偏执狂还是处理人际关系,都好累。
以至于她已经不想再安抚他们,也不想多想任何情绪上的问题。
林想在片刻后开口:“没事,死的感觉其实不痛苦。”所以你这家伙死一死也没关系。
不但不痛苦,还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战争让她无时无刻都活在精神紧绷的状态,她死了只觉得终于不用再战斗了。
但是这个地狱的回答并没有安慰到宁瑜,反而让他感到更深的痛楚。
宁瑜想要抓住她,好让她永远活在他的眼皮下,他害怕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但宁瑜害怕林想厌恶的眼神,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说点什么,却敏锐地听见了脚步声。
“谁?!”
林想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看见了拐角处走来了一个人。
他手上拿着烟,迷雾在脸侧蔓延,显得他眉眼更为深邃细长。
是许言。
18-20
第18章 第 18 章 已经足够好了
一般而言, 向导的治疗与疏导都是温柔引导型的,和霸道的哨兵们相比会更为温和。
但是李砚止截然不同。
这是林想第一次被人如此深入到精神海。
李砚止非常霸道。
他嘴上说的话非常温柔,甚至还用空余的手轻轻拍着林想的背, 就像是在哄着孩子让她安心。
但是他的精神体直冲她的精神海深处, 一路来到她的精神图景,甚至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也没有反抗。
或者说,是他用着他的方式, 让她亲自打开了自己的精神海,放了他进来。
这是一只带着寒意的小猫。
李砚止的精神力让人感觉是寒冷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没人会想到他的精神体是一只可爱的三花猫——尽管这只三花猫几乎要和老虎那么大了。
明明有着毛茸茸的厚皮毛, 却刮起了一阵阵寒冷的风。
林想以为自己会下意识地反抗, 给那群哨兵们疏导时,只要精神海交融, 她就会忍不住反抗。
但是在李砚止面前却没有。
究竟是因为来自导师的血脉压制, 还是因为来自S级的精神威压?
林想觉得, 恐怕是她内心深处是信任他的。
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竟然信任到任由他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的程度。
猫咪的舔舐让人感觉痒痒的, 林想却感觉很舒服。
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样, 令人心安。
不知不觉, 他们耳鬓厮磨,林想不由自主地蹭了蹭对方, 获得了更为温柔的摩挲。
她被紧紧扣在怀中, 仿佛要融入对方的血肉,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人黑沉沉的眼眸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大手轻轻勾开了她额间的碎发, 目光从她饱满的额头下滑,细长的眉,微微颤动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唇。
随后温热的指腹描绘着她的五官,似乎正尝试着从这张脸看出点什么。
轻轻地叹息在耳边响起,男人的额头轻轻抵在了她的额上,强势温柔的精神力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再一次流淌在她的精神海。
他们完成了一次精神海融合。
林想有些失神,在结束了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她怔怔地睁开了眼睛,但是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处。
太舒服了,也太惬意,比她之前睡得任何一觉都来得有效。
精神仿佛被清爽的雨冲刷到泥泞,只感觉神清气爽,能绕着操场跑十圈。
她自睁开眼便和男人对视,男人垂着眼眸同样安静的凝视,见她睁眼,神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他的大手抚在她的腰侧,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这其实是林想第一次那么近的看她的导师。
以往和导师交流的时候她总是害怕对视,下意识地就只是低头,张口闭口大多数都是“好的,老师”。
而现在,她能清晰地看见男人的眉眼,浓密的眉毛下是宝石般的眼眸,完美的五官构成了完美的容貌。
他的皮肤可真好。
他们靠得很近。
林想终于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动了动,但是男人却没有让开,差点一口亲上了。
林想:!
她简直大逆不道!
她顿时身子僵硬。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窘迫,男人终于直起了身子,而林想也轻而易举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
怀中顿时落空空,男人手动了动,垂下的眼眸加深了一些。
一时间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林想是对事情的发展百思不得其解,而对于李砚止为什么不说,林想就不知道了。
“好点了吗?”李砚止的声音仍然是透露着一股冷淡,但是林想却总感觉有一种诡异的温柔。
林想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像以前那样,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是的。”在这种情况下,林想只能干巴巴问道:“为什么……会突然帮我安抚?”
“看来你不是很意外,向导能为向导进行安抚。”
林想闻言心中一紧,但是她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以前有听说过,您又是S级向导,我只是说出了我感受到的结果。”
似乎是一声轻笑,林想下意识抬头,便看见对方唇角微勾,只是眉眼仍旧,让人感觉像是在嘲讽。
“精神体受损,精神图景有残缺,以你的精神状态应当很难为S级哨兵疏导,但是你做到了。”
男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像是没有发生刚才得试探一样,平静地说出他感受到的结果。
那种坐在导师大腿上的尴尬顿时变成了惊讶,林想没有想到她的精神海有受伤那么严重。
林想以为这是李砚止的又一次试探。
但是没有,她看见男人深深地看着她,黑眸如有暗光。
“已经足够了。”
林想一愣。
“你已经足够好了。”
如同一把火,让林想感觉身体的寒意如数驱散。
她从来没有想过能从导师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李砚止一直对学生很严格,以至于到了严厉的地步。
林想几乎没有从他的嘴里听到过夸奖,也没有感受过安慰,如果说她是一颗陀螺,那么李砚止就是那根鞭子。
而且她还是众多陀螺中的一颗,被鞭子抽的次数还要靠轮流。
听起来有些M……但是林想怀疑李砚止的所有学生都被迫M……
李砚止则是唯一的那个抖S。
而如今冷不丁听见李砚止的夸奖和安抚,她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无措,心脏如同被大手攥紧,有些喘不过气。
她才发现她竟然是那么期待李砚止的一句夸奖,哪一句都好,只要是夸奖。
这就是来自学生的奴性吗……
林想知道自己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她张了张口,最后说道:“谢谢。”
“不必,我只是客观地说出我看见的。”像是模仿着林想刚刚说的话,李砚止仍旧是这样平静道。
他的声音有些低了下来,转移了话题。
“明天你就要开始在白塔工作。”
林想也被这句话带跑偏,忘记了刚刚想要开口问为什么要给她疏导的问题。
“哦、哦,好的。”无论是面对赤野渡,还是面对褚西洲,林想都没有这样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恭敬过。
男人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但是想到了接下来要说的,他内心又冷了下来。
“赤野渡、褚西洲、宁瑜还有许言,都申请了你作为他们的向导。”
林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她不可能成为谁的专属向导,这几个人哪一个她都不想。
李砚止身上那股冷意好像少了一些,他若无其事道:“普通S级向导疏导S级哨兵一天尚且只能两次,而你只是A级,一天一次都勉强,暂定一周一次,你隔三天来我办公室,我对你进行安抚。”
林想觉得什么一天一次、一周一次听起来怪怪的,但现在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为什么?”林想忍不住问道,“指挥官您要亲自为我安抚?”
向导为向导安抚本就是违反天性的事情,林想不知道李砚止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但是有一点无法否认的是,比起为向导安抚,肯定是为哨兵疏导来得容易得多。
更何况再来的路上林想就已经打听过了,李砚止当上总指挥官之后,就再也没有为任何人进行疏导了。
她究竟是哪里特殊,能让李砚止这么做?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李砚止认出来了她就是林想,但是以往她对于李砚止来说就只是众多学生中的一个,毫不起眼,不可能她重生了一回人家就突然另眼相看。
怎么的,死一回还能得什么万人迷光环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气息变得有些冷,本来放松的氛围顿时有些压抑。
林想怀疑自己是不是问错话了?但她很想知道答案,这世上怎么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尽管李砚止没有恶意,但她也不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无知无觉的样子。
“因为你值得。”
林想被这样的回答惊到了,这一刻,她再也难掩自己的惊讶。
变化的表情似乎取悦了男人,对方微微挑眉,眉眼生动起来,如同冰霜散去的红玫,露出了鲜艳瑰丽的内里。
“我也不想你死。”
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林想心脏一缩。
男人黑眸沉沉,如深潭般深不见底,但又像是蕴含着无数天雷地火,带着压抑的疯狂和爆炸。
“如果你再拿你这种破破烂烂的精神体去给那群畜生们治疗,恐怕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刻薄的话,似乎夹杂着一丝凌冽刀刮寒风一般的怒火。
而李砚止眉眼间的厌恶、杀意、憎恶又是那样清晰可见,让林想被震在原地。
出现了,经典李砚止刻薄语录,许久没听了,林想竟感觉有一丝亲切。
“好的。”片刻后,林想弱弱接话,“那我明天在诊疗室等人来就行了吧。”
她想了想,接上一句,“谢谢指挥官今天为我治疗,我会努力的。”
不知道是那句话又刺到对方,男人更为阴沉了一些。
停顿一瞬,李砚止抬眸直视着她,语气意味不明,薄唇吐出了淡淡的问句。
“没必要那么努力。”
“明天的第一个治疗,你要和谁做?”
第19章 第 19 章 疏导方式
坐在自己崭新的疏导室里, 林想在沉思。
怎么回事?
不过是一个夏天没见,怎么感觉白塔里的这些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且不说那几个哨兵了,他们一直都很神经。
李砚止怎么也变得奇怪起来?
想到昨天李砚止没什么表情地说出一些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林想就觉得她导师是不是上班上疯了?
但是平静的话语下却给人一种暗潮汹涌, 随时被海浪吞没的危险感,林想怀疑无论她说出谁, 李砚止都不高兴。
奇怪了?
他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管过她给谁疏导的。
也不会对她的疏导对象发出什么“畜生”之类的辱骂……
思来想去,林想都想不出李砚止到底是发哪门子的疯。
于是她决定不想了。
何必呢。
关心导师就是危险的开始。
林想当时凭借直觉, 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听系统安排。”
非常客观,非常公正。
于是李砚止便不再说什么。
林想环顾了一下现在的疏导室, 和她在战场上那种简陋的环境相比, 这里简直就是奢华。
看起来就很好睡的床, 点燃的安神香薰, 一切的一切都以放松为主。
就连灯光都是柔软的色调。
不用哨兵来,林想感觉自己都能睡着。
只是想到一会儿的疏导对象, 林想又有点烦躁。
她点开悬空桌面的空幕, 然后从屏幕里看到了今天她所需要服务的对象。
凌厉的眉眼, 看向镜头时一股桀骜扑面而来,褐色的眼睛仿佛冒着精光, 随时将屏幕后的猎物撕碎。
他是一种俊美又富有攻击性的五官, 会让人感觉难以接近。
而事实上确实难以接近。
好在他带着止咬器, 束腹带,看起来像是被拴起来的野兽。
褚西洲。
林想没想到回归白塔的第一位治疗对象, 就是他。
林想把空幕关上, 明明室内温度刚刚好,让人感觉舒适,但林想就是烦躁。
她在知道今天的疏导对象是褚西洲之后, 头一次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她要是现在说不干了还来不来得及?
林想想到之前和褚西洲碰过的仅有的两次面,都不大愉快,她以为她可能像之前那样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但如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进行疏导了,她的情绪开始有些起伏不定。
她讨厌褚西洲吗?
有点。
甚至恨过。
但重生之后就没有力气的。
每天生活就已经耗费了她很多精力,在外面对人的时候还要强行给自己提起精神来应付,她已经没有力气来感受这些跌宕起伏的爱与恨。
林想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渐渐平静了下来。
是了,她又死了一次,能活过来恐怕已经耗光了所有的运气,没必要再跟自己过不去了。
如果今天这场疏导顺利结束,林想觉得她能放下来。
毕竟……这就意味着,褚西洲也愿意开始接受别的向导的治疗。
“预约访客已到达门口,请问向导是否允许哨兵入内?”
人工智能的声音是柔和的女声,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感。
林想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褚西洲是提前了十分钟到达的,她说道:“让他进来。”
进入疏导室要通过两道自动门,当第一道自动门发出访客到来的声音时,林想便看向门口。
褚西洲到来得非常快,不过是两三秒,林想就看到了他。
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常服,一如他的精神体是一只黑狼。
他漫不经心似乎是打量了四周之后,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穿着黑色的短袖上衣,被胸膛撑起饱满的弧度,下身似乎是随意穿上了一条工装裤,林想看见他裸露出来的臂膀肌肉结实,线条流畅,被束腹带禁锢着。
“黎向导,又见面了。”和她的目光对视上之后,男人挑眉,似乎带着一种挑衅的意味。
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其实林想有一些恍惚。
就好像过去的很多个日子,他撩开厚重的军用帐篷帷帘,躬身走了进来。
身影仿佛有一瞬间的重合。
但他开口喊她黎向导的那一刻,这样的恍惚便消失了。
“坐吧。”林想说。
她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一如培训过的那样公事公办。
“今天是联合历年342年10月2日,我是你今天的向导,将会为你进行疏导。”林想点开空幕,而褚西洲则十分配合且熟练地将自己的胳膊放入信息采集装置中。
林想将信息下滑,她看到了什么,顿了顿才继续开口:“根据你上次的体检报告显示,污染程度达到……67%,精神图景受损值为53,两个数据都超过了一般临界值。”
林想喉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干,还有点艰涩。
“如果再继续恶化下去,不出三个月,你便将被污染成异种。”
在林想述说褚西洲的体检报告时,他很安静,但林想无法忽视他一种看着她的那种灼灼目光,带着一种让人感到危险的压迫。
林想没有想到褚西洲的污染程度会变得那么严重,S级以下的哨兵如果污染程度高于60%,恐怕早就疯了,成了只会屠戮的怪物。
而现在,褚西洲是在用自己的精神力压着污染不在体内爆发。
但是如果他再不接受向导的疏导与治疗,他是真的会死。
精神图景超过50则为失去平衡,失去平衡的哨兵日日夜夜都活在巨大的痛苦中,破损的神经搅动的全身,林想见过许多失去平衡的哨兵最终选择自杀。
但是褚西洲竟然疯得跟正常哨兵一样,如果不是体检报告,林想绝对想不到他身子已经破损到如此地步。
褚西洲听完林想的话,他看起来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只是不断用着危险的目光在描绘着林想的五官。
从她的眉眼、鼻梁、唇畔,渐渐滑落至脖颈,似乎在透过她薄薄的皮肤,垂涎动脉里奔腾的鲜血。
那种被可怖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又来了,好在林想已经习惯。
她沉稳地和他对视,在他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目光中,开口问道:“你有什么疏导喜好,或者是禁忌吗?”
褚西洲也终于开口,他的嗓音有些低沉而哑,和他之前深夜来病房的模样,竟显得安分了许多。
林想不知道是不是白塔还是李砚止教训过他了。
“我喜欢以体//液的方式疏导。”
好吧,安分完全就是林想的错觉,她收回自己刚刚的评价。
“在还未建立过精神链接的情况下,你我之间达不到体//液疏导条件。”林想十分冷静拒绝。
她早就不是第一次当向导的青涩小孩了,哨兵的疏导方式确实是包括这一项,并且根据研究表明,这种方式更能够降低哨兵的污染。
但面对着面前这位傻逼哨兵疑似暗含私心的言论,林想一般都让他滚。
林想冷冷道:“达不到褚长官的要求,你要取消预约吗?”
褚西洲不说话了,他看着她,林想猜测他止咬器下的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让人觉得他是不是神经病又犯了。
高大而俊美的男人笑起来时也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也就是这样的外貌,吸引了联邦无数人。
而林想如今早已免疫,只是警惕地看着对方。
褚西洲好像和之前的他不太一样了。
如果是以前的他面对这样毫不留情的言论,褚西洲恐怕扭头就走,理都不会理会。
但如今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林想总算有了他污染程度加深的实感。
下一秒,发笑的神经病不笑了。
“直接开始吧。”褚西洲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何时,林想发现他褐色的眼眸已经变成了狼一般的兽瞳,紧缩的瞳孔里正盯上了她。
林想抿了抿嘴,“好。”
褚西洲站了起来,一米九几的他比一米七五的林想高了许多,站在他身旁,林想都显得娇小。
褚西洲躺在了一旁的床上,任由林想给他上锁,禁锢手脚。
柔软的黑色碎发散乱在额间,竟莫名给人一种乖巧的错觉。
好在经过刚才的教训,林想也知道他肯定一点都不乖巧。
其实林想知道褚西洲说的没错,他选择的疏导方式确实是……
但不是现在的她愿意做的。
林想坐在了他的身旁,她像最普通的向导那样,正准备握住他的手,握住的那一瞬间——
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将林想猛地一拉,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在褚西洲的怀里了,铁链发出了丁零当啷的响声,来不及将他束缚固定在床上。
他的拥抱方式和赤野渡、宁瑜都不相同,但是那股凶狠的力道却不比那两位少多少。
林想有些喘不过气,推了他两下,却发现人家力道一点都不松,只能仰起头来,缓解这股凶狠力道带来的压力。
而刚抬起头,鼻便碰到男人的唇畔,她便不动了。
褚西洲的气息太过于熟悉,而她还没有真正做好和他如此近距离接触的准备,回忆猝不及防,让她难以维持表情。
他如同国王一般,灼热的目光巡视着她的眉眼,不放过她神情的任何一个变化。
手下的身躯柔软,一只手似乎就能握住她的腰,她神情露出了几分惊惶,终于不再是那个平静而近乎冷漠的神情。
哨兵敏锐的感官能让他听见她心脏在剧烈跳动,而她流露出来的神情,却让哨兵更加兴奋。
哨兵的大脑尚且还不知道答案,但是野兽的直觉却让他已经深陷其中。
“黎向导。”他的声音压低在她的耳边,让她感到一阵折磨般的酥麻。
“就这样开始吧。”他轻轻笑了一声,“你敢吗?”
第20章 第 20 章 过去其三
褚西洲是十九岁时, 第一次见到林想。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狼队的首领,成功打败上一任狼王,成为了族群新的领导者。
而在接到白塔的通知, 要求他返回望京郊区去接一群向导时, 他只觉得厌烦。
只是一些A级、B级甚至C级的向导,凭什么要整个舰队去接?
战场刀剑无眼, 一个柔弱的向导是送过来被吃的吗?
要知道前线的污染连S级哨兵都抵挡不住,褚西洲不认为一个B级向导能活下来。
他们这些在战场的哨兵和只待在联邦保护那些大人物的哨兵不同, 可不是那些心甘情愿保护向导的奴隶。
尽管心中不满,但是这是军令, 褚西洲还是带着舰队来到了望京郊区。
飞舰下降时掀起了阵阵强烈的气流,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给向导们下马威, 气流比以往更凶猛一些。
将向导们吹得七零八落。
飞舰上的哨兵们发出了嘲笑声。
对于来战场上拖后腿的家伙, 哨兵们谈不上尊敬。
褚西洲并没有制止这样的笑声,但他注意到了一个人。
在一群七零八落的向导中, 有一个少女站得很稳。
她手里提着行李, 正仰着头看着缓缓下降的飞舰, 神情有些迷茫,还有些惊叹。
看起来没那么废物。
这是褚西洲的第一印象, 然而也仅仅如此, 他并没有给这些低等级的向导太多眼神, 甚至连飞舰都没有出,等到全员登上飞舰, 便指挥下属离去。
后来再见到她, 是在战场上。
那是一场艰苦的战役。
他们在进化,联邦的武器在进化。
而异种也在进化。
他们被骗了。
就连身处后方的向导驻扎地都遭遇了大量异种的袭击。
褚西洲带领着族群杀红眼了,但也架不住污染越来越重。
为了保证生存率, 向导们要被转移,尽管是低等级的向导,但是在战场上每一个人都不应该被放弃。
每个人都很害怕。
这一批的向导根本没有受过多少训练——战争实在是过于残酷,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他们来训练了。
恐惧的情绪在蔓延,同样影响着每一个人的精神。
精神力之所以成为精神力,自然与精神状态有关,恐惧状态下的精神力自然发挥不了太多的余地,甚至可能会吸引异种,更容易精神崩溃污染加深。
害怕写在她们这批向导的脸上,几乎都腿软得站不起来。
“爱走不走。”褚西洲冰冷的声音毫不留情面,他没空再和这些废物向导们纠缠,只会牺牲更多人。
那个少女同样也在这一批向导中,神色惊惶而害怕。
褚西洲目光并没有在她的脸上有任何的停留。
但也是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听见有人开口。
“都站起来!留在这里就只是等死!”
褚西洲一顿,敏锐的听力已经知道开口的方向,他回过头去,便看见少女往他的方向走来,明明看起来仍然害怕,但是步伐却很坚定。
他感受到了一股坚韧的精神力。
褚西洲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是个B级向导,但是那股精神力给人的感觉,却好像不应当是这个等级。
B级向导无法张开精神力场来安抚众人,但是她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外显了精神力,竟让四周的向导们也渐渐冷静下来。
“林、林想,等等我们。”
原来她叫林想。
这是褚西洲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他的记忆力很好,但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这是高等级哨兵的傲慢。
但是莫名的,他记住了林想,记住了她的容貌,她的气味,她的精神力。
而在之后,褚西洲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开始关注了她。
曾经有人这样夸过褚西洲。
“你真的很勇敢,敢只身一人前往异种的老巢战斗。”白塔的战斗分析师说道,“但是这样会有一个巨大的问题,你很容易陷入险境,你这样很容易死。”
褚西洲接受前一句的夸奖,对后一句嗤之以鼻。
哨兵早就因为战争而疯狂,激起血脉中的好斗、兽性和凶狠,只有危险和生死才能刺激到他。
勇敢的反义词是软弱。
被投入战场当癫狂血腥哨兵的“耗材”的向导就是软弱。
但褚西洲没有想到,他一直认为软弱的向导也会救了他。
又一次他带着小队和异种厮杀,等意识到时,已经发现自己身处重度污染区域,体内的污染在不断加深,耳朵和尾巴的显现,说明他已经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兽性。
他以为带在队里的几个向导早就死了,但是没有想到在他即将昏迷的时候,有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重度污染区域是一片浓厚的灰调,让人看不清前路,压抑而窒息。
雨水被抹去又滴落,最后那个人也放弃这样徒劳的举动。
褚西洲的战斗本能让他猛然钳制住对方,猩红的双眼早就化为狼瞳,下一秒狠狠地咬上了对方的喉咙!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灌满了口腔,他发出了兴奋而舒适的声音,脑海的理智在渐渐被污染同化。
有人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叫喊,但是他眼中只剩下猎物。
“¥%¥……褚#¥%……褚西洲——褚西洲——”什么声音由远及近,有一股非常舒服的力量好像在进入他的大脑。
下一秒,是清脆的鸟叫声,精神链互相链接,彼此都是震动。
褚西洲喘着粗气,像是野兽在忍耐着什么,随后他感受着剧烈跳动的脉搏,缓缓抬头,便看到了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林想。
她看起来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但是她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唇轻微的颤抖,她和他对视,有害怕,但是她还是没有退缩。
褚西洲注意到她身后有一只死去的异种,异种的死状有些难看,但可以看得出来,杀死它的手法很稚嫩和粗糙。
他们此时此刻一直在保持着精神链接的状态,在他有疑惑的那一瞬间,对方便感受到了,而他也立刻得到了回答。
是林想杀死的。
一个脆弱的B级向导,一个连一只异种污染都应该扛不住的向导,杀死了异种。
此刻褚西洲能感受到她极度害怕和恐慌的情绪,她真的很害怕,她怕死在这里,怕被异种杀死,怕被污染,怕他发疯……
她害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就连重度污染区笼罩的浓黑雾气都让她感到害怕,似乎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能伤害到她。
害怕会让人逃避,但是她没有。
她明明是那样的害怕,却还是尽自己所能,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
雨很大,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
褚西洲能感觉到掌心下的躯体热量在迅速消散,她的身体因为寒冷而有些颤抖,而此时却仍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缓慢地为他提供代表理智的精神力,艰难地、痛苦地为他带来安抚。
褚西洲见过太多美人,越高等级的哨兵和向导就越美丽。
面对林想,他早就免疫了,而不像是一些哨兵会因为林想的容貌而态度好一些。
但是这一刻,她有些倔强和坚定的神情,褚西洲竟觉得有些无法直视。
太耀眼了吗?
不是。
是太温柔了。
那样温柔的精神力,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褚西洲突然想起来战斗分析师对他的夸奖。
而此时此刻,褚西洲明白了勇敢的真正含义。
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明知害怕,却仍然直视和面对。
褚西洲意识到,林想是个特别的人。
她看着他的眼神没有向导看哨兵的那种小心翼翼,她就只是那样看着,只是会害怕他会突然伤害她。
褚西洲轻轻抚摸着她受伤的脖颈,引得她一颤。
随后褚西洲笑了。
狼瞳散发着野性难驯的光芒,翻滚着猛烈的风,昏暗让他的眉眼看起来更为深邃,带着一股血腥味的英俊。
彼此的想法在精神链接的作用下无所遁形,而被他大手抚住脸的少女,此时也明白了他的想法。
重度污染下的哨兵需要快速治疗,而快速治疗的方法之一便是——
男人俯下了身子,大片的阴影笼罩住了少女,弓起的背如起伏的山峦,将可怜的少女镇压。
少女如同献祭一般微微仰起头,她此刻脑海中只剩下自救与救人,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来自S级的精神力多了几分诱哄似的柔和,她微微阖上眼,唇畔被同样的柔软覆盖。
在彼此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仿佛激化了什么凶猛的野兽,来自更高等级的侵略无所顾忌的长驱直入。
林想开始呼吸不畅。
唇舌间的窒息让她不由得后仰,脖颈后的大手却牢牢得让她动弹不得。
她想呼吸,他给予她片刻的温度。
她想停下,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他们的精神链接放大了这一感官的感受,她只觉得似乎有一道电流从腰间激流而过全身,她只能被动地承受。
交换的呼吸让精神力也在之中游走,鸟鸣与狼吼交织,雨水不再让人感到寒冷,他们心脏剧烈的跳动,似乎在渐渐重合。
林想从最开始的吃力,到后来的终于喘了一口气。
她只是个B级向导,林想心中有一丝茫然划过,她能坚持这么久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第 21 章 精神图景中的残骸
要问林想有什么感受。
林想只能说出一个字。
冷。
好冷。
阴冷的天气伴随着大雨, 尽管有森林树叶的缓冲,但是打落在身上时也加重了寒意。
只有褚西洲的身子是火热的,让林想不由自主地去寻求温暖。
她分不清究竟是雨水, 还是彼此的气息,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野兽给咬住了喉咙,把住了命脉, 在他的手下瑟瑟发抖。
彼此的精神链接又让林想感觉不到难受,她只觉得有些飘飘然的兴奋, 仿佛要和褚西洲融为一体。
那个时候的林想并不清楚她和褚西洲的契合度能有100%那么高,这也是她第一次和其他人进行完全精神链接。
她以为所有的完全精神链接就是这样的。
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要也被有力的臂膀牢牢圈住, 不得不仰着头, 接受着对方的吞噬。
当褚西洲放开她时, 林想只剩下喘气平缓气息的份。
她还有些茫然, 眼神虚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薄茧,轻轻地抹去了她唇边的残留, 随后林想被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她还在发愣, 看见近在咫尺的男人思考了一下, 随后和她说道:“四周都是异种,我背着你跑快点。”
林想终于渐渐回过神来, 她看得出来褚西洲恢复还可以。
但是她不行了, 越级疏导导致的结果就是现在有些脱力, 更何况她还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体力耗尽之前找到的褚西洲。
林想爬到了褚西洲的背上。
用爬是因为褚西洲很高, 尽管他蹲了下来, 但林想对于高大的他来说竟然算是娇小。
要知道上了战场的向导也是战士,日常的体能训练也绝不落下,自然不能说是瘦弱。
但在褚西洲面前, 初上战场没多久的林想力气也就比猫大一点。
褚西洲的背很宽阔,莫名给林想一种安心的感觉。
或许因为精神体是黑狼,他全速前进的速度异常的快,森林难走的路对于他来说如履平地。
恐怕也是刚才重度污染和异种偷袭,才让褚西洲受伤那么重。
精神疏导并不能治疗伤口,只是降低污染和加快伤口的愈合。
哨兵的自愈能力强大,这是职业给予他们的天赋,褚西洲和刚才的狼狈相比好了许多。
风很大,林想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而他也牢牢扣住她不让她掉落。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吧。
林想在后来死的时候才电光火石一般的察觉到这个瞬间。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她就对他上了心。
但世事难料,如今的林想换了容貌换了精神体,对谁都不伤心。
而褚西洲也成为了联邦的大明星,成为了孤蜀道之战的英雄凯旋而归。
仿佛回到了过去无数次,她们也是靠得那样的近。
最开始成为向导的林想会有些害羞,还会因为和哨兵过于近距离的接触而抑制不住心跳。
但是现在不会了。
她只是因为褚西洲猝不及防的动作而感到惊讶。
“你敢吗?”褚西洲深深地看着她,林想看出了挑衅。
她本想反击回去,但不知道是不是过去的回忆太突然,让她忽然没有了任何兴致。
林想说:“既然褚长官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这一次轮到褚西洲愣了一下。
林想抓住了他难得的闪神。
林想闭上了眼睛,火苗朝着熟悉的精神海掠去。
褚西洲的精神海也是大片的黑雾环绕,阻挡着不速之客。
林想一直以为“你也无法接受其他向导的疏导治疗”是一句挑衅,但是没有想到,是真的。
褚西洲的精神海在抗拒和攻击着进入的每一个向导。
他的攻击很猛烈,还带着浓厚的精神污染,能够撕碎每一个进入的精神体。
林想的额头出了汗。
她甚至都无法靠近这一片海域,谈何进入精神图景深处呢?
黑暗的呓语开始在她的耳边环绕,但是林想却没有退缩。
竟然连进都进不去……褚西洲的污染恐怕比官方报出来的程度还要深。
林想决定好心地原谅褚西洲之前的发疯。
污染程度这么高,不随便杀人都算是正常哨兵了。
小小的火苗在这狂风骤雨中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是一整片黑雾环绕的黑海中唯一的光源。
不知何时,林想的额头轻轻抵着褚西洲的额,他们的呼吸彼此交融,就连褚西洲都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原本禁锢力道极大的手也变成了环绕,她们就像是两只报团取暖的小兽一样,彼此汲取温度。
火苗意外地坚韧,坚韧到带着一种致命的熟悉。
林想太熟悉褚西洲的精神海,也太熟悉他精神图景的每一个角落。
她摇摇晃晃,但却没有掉任何一点链子,竟然真的来到了精神图景旁。
林想的火苗在逃命,她没有时间再琢磨寻找一个精神图景的开口,她只能遵循记忆的方向,一头扎了进去。
而褚西洲则是浑身一震,小小的火苗温暖,却带着烫人的炽热,让人感到刺痛。
但是灵魂深处的那种臣服却让褚西洲的精神图景感到犹豫,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林想进来了。
而进来后,林想那小小的火苗却一时间僵在原地,她感到浑身发冷。
满地的残骸。
耳边的呻吟。
血红的天空。
没有一个能下脚的地方。
精神图景的正中央,是一直蜷缩着,仿佛在保护什么的巨大黑狼。
黑狼浑身是伤,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滴滴答答的血液流淌在土地上,土地呈现出焦黑色。
残骸带着浓厚的污染,扭曲的黑影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
怪不得白塔一口气毫不还价地答应她的每一个条件。
这样可怕的精神污染,褚西洲这些人要是再不治,是真的会死。
林想看着面前如同战场一样的废墟。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战争结束了。
但是褚西洲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他回来了,但他也留在了战场。
巨大的黑狼注意到了火苗,他狼瞳紧缩呈现出攻击的凶狠,仿佛只要她靠近,就能将她撕碎。
林想先围绕了一圈,她看清楚了巨大的黑狼在保护的东西。
如同整个人一脚踩空掉入冰冷的深潭,巨大的情绪将她击中,她感受到了苦涩和艰难。
那是……一只小鸟的残骸。
她死后,精神体也会死去,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那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但是林想没有想到。
它还在。
在褚西洲的身体里。
林想停顿了许久,久到褚西洲都发现了异常。
而就在对方即将睁眼的那一瞬间,林想动了。
火苗以迅猛的身姿来到了黑狼身旁,和刚才在精神海的狼狈逃窜相比,竟显得迅猛了许多。
黑狼感到被挑衅,但又不愿意离开身下的骸骨,它发出咆哮,满地的残骸也像是听到了首领的召唤,朝着火苗进攻而来。
火苗无视了一切。
比起和赤野渡治疗时的活泼,火苗看起来沉默又冷淡。
而黑狼在一次次进攻无效之后,竟也停了下来,它警惕地看着火苗,直到火苗来到了它的面前。
这样小的火苗,巨狼一爪子就能将它熄灭。
但是是感受了温暖吗?还是感受到了那样熟悉的情绪?
比起人心复杂,动物的直觉总是先行一步。
不知不觉中,褚西洲开启了自己的精神图景,他的精神链被林想接住。
褚西洲感觉到寒冷又炙热。
悔恨、痛苦、茫然,各式各样的情绪交织,让他浑身颤抖。
好痛啊。
火苗一点也不温柔,燃烧起来的炽热让人感到疼痛。
伤口在被炙烤,就像是心脏被撕裂后流出的鲜血。
褚西洲想要抓住什么,但是黑狼的爪子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正在下坠的人,看到她睁大的双眼,眼里有害怕和错楞,最终是预见到自己死亡的释然。
为什么要来救他呢?
一个人穿越战场,她该有多辛苦,多害怕。
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丢下他?
褚西洲觉得自己早就该死了,如果他早一点死,她也不会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在那样蛮荒的地界。
他不认为自己应当被救赎,回来的每一天都在等待着死亡。
白塔想要吊着他,让他活着。
可是他早就不想活了。
如果不是完成她见证胜利的遗愿,他会选择和他死在同一个地方。
挑衅李砚止也好,和赤野渡打架也好,他从来不反驳他们每一个让他去死的言论。
林想,对不起。
林想,等等我。
伤口在结痂,巨狼却突然开始挣扎起来。
病患不听话,医生感到愤怒。
火苗猛然涨大了一些,火焰前端化作尖利的鸟喙,穿透巨狼的伤口。
也是在这一瞬间,巨狼不动了。
火苗却不在乎这样的差别,它以为只是教训过后对方听话了。
但林想却感受到了另外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感觉到有些不安,正打算更进一步感受时,那样令人不安的强烈情绪好像就消失了。
是错觉吗?
可治疗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林想都不会错过,她清楚这不是错觉。
林想有一种预感,而这样的预感在提醒她最好不要深究。
直到疏导结束,林想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到的,是褚西洲深色的兽瞳。
里面是她看不懂的,也不敢看懂的沉重情绪,有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22章 第 22 章 排队
林想见过很多次褚西洲的眼睛。
面无表情的冷漠。
战场上的疯狂。
高兴时的喜悦。
胜利时的骄傲。
但是这一次却是林想从未见过的样子, 让她有些心惊。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褚西洲。
如同深色的海,藏着汹涌的暗流,迸溅着几分癫狂, 似乎有些不对劲。
但是他的神情又有些怔然, 素来高傲的哨兵此刻竟然看起来有些脆弱的苍白。
柔软的发因为躺着而让他看起来变得温和,他怔怔地看着她, 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无法自拔。
林想能想象到他的唇紧抿着模样,有一种难言的死寂。
看到他这副样子, 林想并不觉得高兴。
她一时间的怔楞,随后很快垂下了眼眸。
她不想自作多情, 但是从精神链接感受还有看到他的精神图景, 林想意识到他此时此刻的情绪是因谁而起。
林想甚至有些茫然。
原来他是真的有为她的逝去而感到难过。
林想还以为他巴不得她能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如今成了这样, 谁都开心不起来。
林想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和褚西洲是怎么闹翻的了, 但是这样难堪的记忆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
她只要一闭眼就能想到褚西洲看向她时那样冷淡的表情,还有那句让她血液冰冷, 难堪至极的话语。
“你只是A级, 凭什么做我的专属向导?”
那时候活了两辈子的林想早就已经能够承受住任何的风言风语, 讥言讽刺。
但是这句话是从褚西洲的嘴里说出来的。
说出来时的语气是那样的平静,以致于有些冷漠。
林想知道褚西洲就是这样的人。
他高傲又目中无人, 众星捧月的哨兵在战场上用性命拼搏出了地位, 理所应当地能说出任何直白的话语。
但是林想就是痛, 那是一种被羞辱的痛。
她觉得血液涌上脑袋,羞愤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走, 甚至产生了被异种带走吧, 无所谓了的极端想法。
好在褚西洲并不想多理会她,说完便走了。
瞧,这就是过去的她。
认不清哨兵与向导之间的暧昧是基因被控制。
认不清A级与S级之间的差距。
认不清自己在褚西洲内心的地位。
说到底, 是认不清现实。
第一世18岁死的。
第二世连25岁都没活到,也草草死了。
她自诩老阿姨,结果还能把自己搭进去。
好在,现在她认清了。
林想想要坐起来,去终端确认今天的疏导结束。
然而腰间的大手却仍然牢牢固定着她,让她又因为力道而躺回炙热的臂弯。
“你的疏导结束了。”
林想如实说。
“你……”褚西洲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他神情有些无措,这也是林想很少见到的。
“别走。”最终林想只听见他这样说道。
“褚长官。”林想按捺住内心的情绪,公事公办道,“你的疏导结束,应该回体检中心去检查污染程度了。”
“我不走。”褚西洲的声音有些哑,但是他的态度却很坚定。
男人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脸,脖颈被他托起,他的手很大,角度原因都能捧住她的半边脸。
他也靠得很近,鼻子就像是某只狗一样,不停地在嗅着什么,止咬器有些搁着慌。
林想拉住了他的手腕,能感觉到掌心下的人似乎一震,随后和她目光对视。
“时间到了。”女人平静地看着他,因为治疗的缘故,她的额头有些冷汗,黏着几根头发,他想帮她撩开。
“褚长官。”她的唇一张一合,因为身体的缘故,唇色有些苍白,但是形状饱满,唇珠微翘。
“如果你一直这样,我可以通知保卫队,以后也会被拉入我疏导室的黑名单。”
她的声音和他记忆里的声音一点也不一样。
应该是气息饱满,充满着生命力。
而不是虚弱又冷淡。
“你想被拉入黑名单吗?”她下了最后通牒。
褚西洲心里却想。
温暖的小小躯体,和这样刺痛的火焰,竟找不出一丝相似之处。
在来疏导室之前,褚西洲看到了林想的身体检查报告。
那是李砚止给他的。
那个令人不爽的S级向导还是那样讨厌,但是褚西洲面对他时却不再是那样傲气十足。
他沉默而死寂。
“她的身体不太好。”李砚止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要是我收到了任何她遭受攻击的警报,褚西洲,滚出白塔。”
褚西洲打开了代号“红雀”,名为“黎姠”的女人的体检报告。
营养不良、身有旧伤,竟然还有不少的污染程度,一个不小心就能引发多器官衰竭。
从体检报告来看,仿佛她是从重度污染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褚西洲不可抑制地心跳加速。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恐慌、害怕、紧张、无措,还藏着自己都不敢置信的一丝希冀和狂喜。
他没有表现出来,也不敢表现出来。
就怕是上天的惩罚,让他能在地狱里走向更深的地狱。
再次疏导之后,褚西洲以为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但是没有。
反而让他更加烦躁,更加……恐惧。
死亡来临总是突然的。
人不会在当下意识到死亡究竟是什么。
而在日后的生活中,身边的每一件小事都在提醒这是死亡存在过的痕迹。
当他意识到白塔所说的那个契合度100%的向导就是林想时,他已经失去了她。
战争没有打碎褚西洲的骨头。
林想的死亡却让他失去了傲慢。
林想死在了孤蜀道的郊外。
她的遗骸却葬在褚西洲的身体里。
褚西洲还是走了。
他的身体和精神海明显变好了一点,但是精神状态让林想怀疑她难道没有给他疏导吗。
好在不知道是哪一句震慑了他,褚西洲听话地走了。
林想松了口气。
给一个S级治疗,她也累了。
褚西洲走之后便懒散地躺在疏导室的床上,漫不经心地在终端点击治疗结束。
以前不至于这样。就算是越级疏导,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提不起力气。
如果还在战场上,恐怕林想会成为真正的“耗材”。
好在如今战争结束,林想不至于又死一次。
林想查看了下一个预约的人。
嗯?
是许言。
怎么回事?
怎么都是这些老熟人?
林想点开了许言的资料。
他在林想前往前线没多久,就再一次战役中升级成了S级,恰逢他们站队的首领战死,许言成了新的领队。
看着许言人模人样的半身照,林想撇了撇嘴。
许言可不像表面上那样看起来那么无害,当初她也吃过这样的亏。
——
“预约通过了?”
听到首领的问话,副官点头回答。
“是的,后天下午三点。”
副官有些不解。
“言哥,您真的要去那个A级向导那里疏导吗?她能行吗?”
副官不信任这个来历不明的A级向导,尽管赤野渡和褚西洲在那位向导病房里打架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但是副官总觉得是狼和熊的什么阴谋。
战争结束了,他们这几队之间的矛盾也渐渐浮现出来。
“赤野渡都行,我怎么不行?”
高挑的青年正在翻看着A级向导的资料。
“来自贡山……呵,这样假的证件,李砚止会不知道?”许言的声音慢悠悠的,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那天那辆空舰,是不是有她在?”
副官也不敢隐瞒,他说道:“……是。”
副官在那个向导外出的时候悄悄去看过,看不出什么,只觉得是一个平平无奇的A级向导。
除了长得不错,和记忆中的那位一点也不一样。
许言关上了资料。
百分之八十全是假的,没什么可看。
旧窟鱼龙混杂,一看就知道这位“黎姠”是借着旧窟的混乱留在了望京。
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到底是不是假的。
她的履历里有清道夫这一项。
让许言有些混乱和不确定。
清道夫可不是什么容易的好活,和尸体打交道,又脏又恶心,赚的可是脏钱。
在许言的记忆里,那个人刚来前线没多久,几乎每天都在吐。
和S级哨兵不同,那会儿许言还是A级哨兵,和她的接触会多一些。
他能看得出来林想是个不择不扣从和平地区走来的女孩,她没见过战争,没见过尸体,更没见过这样浓厚的污染。
以致于到最后,许言都不敢相信,她真的敢孤身一人返回孤蜀道深处,只是为了救一个人,却最后也救了他们全部。
“排在我前面的是谁?”金丝边平光眼镜后,许言的眼睛划过暗流。
“是褚西洲。”
许言有片刻的停顿。
“是他啊。”许言轻轻笑了一声,但是眼里并没有笑意。
许言相信他递交的申请不比褚西洲晚,但是第一个接受疏导的,还是褚西洲。
是因为什么?
许言知道她的疏导排序是李砚止排的。
别人看不出来,他还看不出来吗?
那个看起来冰冷冷的S级向导,对曾经的一位学生有着特殊。
而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也对一个外来的野生向导这么上心?
许言唇角勾着,但是一旁的副官却感受到了精神压迫。
“排队啊……”许言轻声低语,“在我的前面,总是有人。”
第23章 第 23 章 腿上
林想迎来了自己短暂的一天休息。
褚西洲来过之后, 她心里就像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原来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不知为何轻松了一些。
是因为有人真的在祭奠她的死,还是她乐意看到褚西洲这样折磨自己?
林想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想法。
本来她以为自己不在意的, 但是谁又真的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放下?
林想花了一个晚上思考, 第二天就发现自己发烧了。
真的虚弱。
林想扶住头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
正常来说肯定不是因为给褚西洲疏导。
她之前都给赤野渡和宁瑜疏导过, 没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是因为她疏导完, 晚上又没有休息好才成这样的。
林想自然看过自己的体检报告,但没想到如今竟然脆成这样。
因为高烧, 林想变得有些容易出神。
她坐了好一会儿, 才慢吞吞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她在战场上既是向导, 也是医生, 知道自己的情况。
就算是脑子迷迷糊糊,也能够判断当下自己应当要吃药。
白塔在她的房间准备的东西很齐全, 她找到了退烧药, 按照上面的使用说明给自己喂了两颗。
她如今的精神情况, 已经没办法让她耗费太多的精力。
之前独自重生时为了生存而不得不拼尽全力,现在却仅仅只是稍微一松懈, 竟然就这么容易倒下。
林想叹了口气, 只觉得前途渺茫。
吃完药没多久, 林想才又重新躺床上,就听见有敲门声。
嗯?
会是谁?
林想又慢吞吞起来, 点开了内部显示屏查看。
看到来人, 林想愣了一下,随后便下楼打开了门。
“指挥官,您怎么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白塔的S级向导李砚止。
他来做什么?
男人穿着常服,却仍然身高腿长,见她开门,神色微不可察地一暗。
“你生病了。”
林想猜测自己的脸色应该是看起来有些难看。
“进去。”高岭之花皱着眉,很快将房门关上,抵挡住了深秋的寒风。
“其实还好,我吃了退烧药。”林想看了看李砚止的脸色说道。
“是我的疏忽。”李砚止却没有看起来像是听进去了她的话,“坐下,我给你看看。”
李砚止眉头紧皱,神情有些差,林想不是很想触他的霉头。
和林想一样,李砚止既是向导,也是医生,也算是一种向导的刻板印象大乘之人。
“39.4度。”李砚止用电子温度计量了林想的体温,气息更冷了,“上去休息。”
他的声音沉沉,像是蕴含着怒火,但这样的怒火并不是对着林想,也不知道对着谁。
林想对李砚止的态度有些不自在,就算是被安抚过,但以他们目前的身份来看,她们还没有这么熟吧?
林想说:“我没事的,让指挥官费心了,您看我这样也没法留您……”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李砚止打断。
“上去休息。”
林想:啊?
这是她家,怎么他这么理直气壮?
林想觉得李砚止的态度很奇怪,早就想说了,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但是以她目前的精力又没办法刨根问底,昏沉沉的脑袋面对着导师自带的威严,林想想不然今天就这样吧。
她真的懒得掰扯。
她只做了最后的挣扎:“您看我这样也不好和您说事吧……不然等我病好了去找您?”
“上去躺着。”男人黑眸如利刃,语气多了命令。
林想:……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让她有些不耐烦,态度也变得强硬:“这是我家,我生着病,指挥官还是下次再来吧。”
回答她的是男人身体力行的一扛。
林想:??
甚至都不是什么公主抱,是把她直接扛上了二楼。
林想都愣住了,像一只风干的咸鱼看着地面,过了好一会儿迟钝的脑袋才反应过来。
“你——”林想甚至都不知道说什么。
男人动作很快,放下她也很轻柔,仿佛知道整个小楼的格局一样,很快将她放在了床上。
林想的房间还是那副来时干干净净的模样,没什么装饰 ,光秃秃的样板房模样。
林想看着李砚止跟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做的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是对于林想来说是很不可思议。
李砚止什么人?
白塔著名高岭之花,一开口跟淬了毒液似的人。
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卡着她的胃,还差点把她顶吐了。
“明天的疏导取消。”李砚止说,他在自己的终端点击了什么,继续有条不紊地说道,“一会儿医师过来检查,你吃饭了吗?”
他根本不给林想任何拒绝的机会,看向她时并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通知。
只是他的话听起来是命令,但是语气却很柔和,竟让林想提不起什么反驳的心思。
或许是在生病期间,她放任了自己对导师的信任。
“……还没。”
“我让人送来。”
他又和终端对面的人说了什么,随后看向她。
“昨晚没睡?”
林想:……
林想没说真话:“睡了。”
“呵。”男人长眉压下,“说实话。”
林想:“……没睡好。”
脑子里全是和褚西洲那点破事,还有死亡的阴霾,睡得好才怪。
“是褚西洲影响了你?”
这个问话很奇怪,林想感觉像是一种试探。
但是他的神色如常,林想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林想内心闪过很多的借口,什么越级疏导就是如此,但是赤野渡和宁瑜的例子摆在前面没有什么说服力。她还想说只是单纯的没睡好,但李砚止一看就不信。
“……”
林想才要张口回答,但是李砚止却止住了这个话题。
“以后睡不着,去医师那里领相关辅助药品。”
林想没说什么,她哦了一声,见李砚止在调试房间温度,觉得有些怪异。
脑子虽然昏沉沉的,但是视线依旧良好。
她能清晰地看见高挑的青年蹙着眉,像是看起来有些懊恼。
但林想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多么不可思议啊,李砚止会出现懊恼的情绪?
因为是指挥官的通知,医疗中心很快就派人过来。
吃了药物,林想觉得有些困。
李砚止并没有继续让林想感到为难,他安排了护士在林想家里照顾她,林想后来就睡着了,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来了白塔之后,她就睡了很多觉,睡了很久,像是要把以前缺失的睡眠补回来一样。
因为生病的缘故,林想晚了三天才进行下一场疏导。
而在这之前,林想收到了李砚止发来的消息。
[不要勉强。]
李砚止的短信和他的人一样话不多,林想都能想象到他的语气。
林想没有觉得勉强,她既然拿了工资,那就愿意干活。她还想去很多地方,都需要钱。
然后林想看到了一个夏天没见的许言。
他看起来也瘦了不少。
林想看了看终端里许言的照片,又看了看他现在的模样。
许言来的时候穿的是私服,简单的衬衫平易近人,但是因为身材高挑劲瘦,整一个看起来像是在走秀。
他带着金丝边的眼镜,林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近视了?
“是平光的。”不知道是不是捕捉到了她心中所想,许言拿下了鼻梁上的眼镜。
林想不觉得他平易近人了,金丝边眼镜就像是一个遮挡他带着几分侵略性目光的工具,当他摘下眼镜时,就给人一种近乎妖艳的俊美冲击。
他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薄唇是淡淡的红。
许言的攻击性和褚西洲、赤野渡都不同,他的温和的气质和宁瑜也不相同,是一种内敛的强势。
“身体还好吗?”许言微笑,他的眼眸笑起来是微弯的,林想觉得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已经好了。”林想不意外他知道她生病了,毕竟因为她生病的缘故,许言的疏导还被推迟了。
“如果觉得累的话,可以不用勉强。”许言的态度和她第一次见他时一样好,语气温和,完全不像是一狼一熊那样颐指气使。
如果不是林想和许言之前打过交道,恐怕现在好感会因为对比而直接飙升。
但她知道总是笑眯眯的人,其实更为冷漠。
林想也笑了笑:“不勉强。”经过褚西洲那一遭,许言对林想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许长官对疏导有什么要求吗?”林想翻看着许言之前的疏导记录,有些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在战争结束后,也没有再进行疏导治疗。
“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温柔的嗓音,悠然的语调,因为过于自然,让人察觉不到什么异样,仿佛以为是自己多想。
林想抬头看向青年,他眉眼微弯,似乎没意识自己说出来的话有些暧昧。
啧,狐狸果然是狐狸。
林想想到了褚西洲发癫的要求,她直接说道:“我们没有进行过精神链接,无法采取过于深入的疏导方式。”
男人闻言神情并没有变化,他非常听话地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就先按照常规的来吧。”
林想同意,许言十分配合地佩戴好了治疗要求的止咬器与束缚带,一起走到疏导室。
疏导室其实并不大,为了营造出温暖舒适的氛围,就连灯光都是昏暗的。
二人进入疏导室之后,林想更能够感受到许言的气息。
是很干净的味道,让人渐渐放下戒心。
但是林想内心并没有想那么多,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她已经能够做到面对任何治疗间的举动都能公事公办了。
许言站定在床边,便没再动了。
林想正低着头点击着终端开始疏导记录,差一点撞到他的后背。
许言转过身来,林想甚至来不及后退,只能堪堪仰起头来看着他。
“许长官,你……”
“黎小姐,抱歉。”他轻声道,“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林想意识到他说的是之前关于疏导方式的讨论。
他神情怀着歉意,像是有些迫不得已的羞赧,让他看起来有些艳丽的色气。
林想被这样的姿色有些震慑到,她垂下眼,避开他琉璃一般蔚蓝的眼睛。
要命,这家伙跟狐狸精成精似的。
“什么要求?”
实话实说,美貌是大多数场合的通行证。
林想是俗人,好在她也有了一点免疫力。
为了尽快开始疏导然后结束,她顺着他的话问。
美艳的青年笑起来,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生怕吓到什么人还有些轻,林想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可以让我躺在您的腿上吗?黎小姐。”最后一句黎小姐又快又轻,似乎含糊了什么,听起来像是再喊……
林想抬起头来,便看见青年笑眯眯却毫不退让的双眸。
第24章 第 24 章 嫉妒
这个要求几乎是绝大多数哨兵会提出的要求。
因为疏导的特殊性, 林想早就明白哨兵和向导之间会存在过近的距离和过深的接触。
她穿越过来也有很多年了,如果不早一点习惯这样的方式,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林想同意了许言的要求。
林想态度很公事公办, 而许言也自然而然的因为她的同意而更为温和。
林想坐在了床边, 高挑的哨兵低着头看着她,蔚蓝色的眼眸如同宝石一般, 流动着明暗。
“开始吧。”林想能够感觉许言的目光似乎暗藏着什么暗流,但是她并不在意。
许言感受到了这份冷淡。
这份冷淡是一种疏离, 就像是大病初愈的病患总会和世界隔着什么,她平静地望过来时仿佛能看见背后的寂寥。
许言没有错过这一段时间其他的那几个哨兵的变化, 他是个聪明人, 总有自己的猜测。
那几个哨兵也不是傻子, 尽管他们一个个似乎都想隐瞒着什么, 但是他们接受疏导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展现了面前这个女人的特殊。
许言是最早见过她的人。
他自然也查过“黎姠”的身世, 她在联邦的行动轨迹, 她如何成为旧窟的清道夫, 她目前的一切。
如果要问许言,林想是什么样的人。
许言会说林想是一个很狡猾的人。
人人都说狐狸狡猾, 他想林想才是。
她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又这样轻而易举地丢弃。
当然, 许言知道这是一种迁怒,在他以为自己游刃有余地万花丛中过时, 就已经栽在一个名为林想的向导手中。
他痛苦于林想的离去, 又痛苦于林想离去而不带上他。
哨兵的思维方式总是很极端又偏执。
许言一直觉得他对林想的感情不应当到这份上,但是在失去她的那一刻,许言才意识到撕心裂肺原来不是形容词, 而是一种真实的状态。
他躺在了她大腿上,熟悉的碰触,但是本应当熟悉的气息却好像发生了变化。
有一种烧焦的灰烬缭绕。
许言静静地仰躺着,这样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女人小巧的下巴,白皙的脖颈。
他似乎能透过薄薄的皮肤,看到鲜血在涌动。
许言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在加速,体温在上升。
他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仍然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他是在期待什么?
还是在等待不知名的神明落下敲下判决,来告知逝去的真相。
“黎姠”样貌不太具有攻击性,是一种温柔的秀丽,她眉眼带着万事无法撼动的平和,似乎对世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林想则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明艳,许言觉得她像小鸟,可怜又可爱。
而现在,不知名的,不敢确定的她抬起手,似乎要放在他的额上,作为疏导时肌肤碰触的媒介。
许言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
柔软的,温热的。
不是僵硬的,冰凉的。
许言擅长忍耐。
他忍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过去他是A级哨兵,他忍着忍着升级成了S级。
但是总是有人排在他的前面,而她的第一选择也不会是他。
嫉妒是丑恶的,等待是烦躁的。
这一次又是等待。
他在忍耐。
他数过这一次的顺序。
赤野渡、宁瑜、褚西洲,然后到他。
褚西洲终于不再是第一个,而他也终于在她的眼睛里有了位置。
女人的眼眸是纯血的黑,柔和的灯光似乎也温柔了她的眉眼,许言在黑色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人会因为眼睛所见而蒙蔽,动物却能够根据直觉找到答案。
似乎是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不自然,女人微微偏过头,不再和他对视。
许言顺从的闭上眼睛,收起獠牙,伪装成无害的野兽。
然而野兽终究是野兽,伪装得再好,也会展现出残忍又凶狠的一面。
小小的光晕落入他的精神海,而接触的那一刻,原本的碧绿旷野,霎时间哀鸿遍野,宛若生灵涂炭的地狱。
终端掉落在床下,上面闪烁着狐狸哨兵的污染程度,62%的警报标红在一闪一闪。
他的污染度超出了平均值。
但已无人再捡起终端,点击警报。
林想觉得腰疼,许言抱得有些紧,但是她顾不上了。
她有些麻木地看着精神海里的乱象,产生了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荒谬。
火苗是那样的小,和斑驳龟裂的大地相比,如水滴入海。
她早就知道给这些哨兵们疏导不会很容易。
火苗有了经验,但是地狱里飓风如刀割,林想感觉自己要被吹散了。
火苗只剩下零星,林想皱起眉,不知不觉中,她已仰躺在床边,而躺在她腿上的男人将头颅埋在腹间,似乎在汲取又是在抢夺她的温度。
他们的四肢纠缠,肢体接触面积的增大让他们的精神链接得到了加强,林想的火苗稍微大了一点。
“啾啾——”像是什么小动物的叫声,火苗警觉地看了过去。
缭乱的飓风让火剧烈摇晃,但是它还是看到了另一个如同火一般的存在。
“啾啾——”又是一声,这一次火苗看清楚了,那是——
一只狐狸。
这只狐狸在风暴中如履平地,只是它看起来很不妙。
异化让它多了不祥,而此刻如同看到猎物一般,直勾勾地看着小小的火苗。
它的身上同样有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最严重的是他的腿,像是骨刺支撑的假肢。
火苗觉得它的出现像是个陷阱,有些犹豫。
狐狸蓝色的兽瞳似乎划过一丝笑意,但是在暴风中火苗完全没有看见。
终究还是要治疗的。
谨慎、小心。
火苗还是缓缓地靠近了赤色的狐狸。
而等靠近的那一刻,狐狸张开了细长的嘴,将火苗含入口中。
也就是那一瞬间,二人的精神链接完全相交,严丝合缝!
林想浑身一颤,陷入了巨大的快感之中,迷失了方向。
猎物被捕猎者紧扣怀中,温热的大手牢牢握住腰,本应当仅埋在小腹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紧紧靠着她的后颈,汲取着她的温度,感受着皮肤下鲜血的脉动。
他手把手的引诱,又将她拖入快乐的漩涡之中。
低低的笑声有些神经质,带着一丝癫狂的血腥,像是察觉了什么,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快乐是共有的,兴奋同行。
混乱让人感到迷失,彼此的喘息在交融,偌大的疏导室,只剩下相拥的哨兵和向导。
精神力冲刷着身体,一点点带动着精神力的锤炼。
林想觉得自己像是要即将溺毙,不知不觉间大口呼吸。
越是契合,治疗程度越高,治疗成果越好。
而这样的完全链接中,也反哺着林想,一点一点地让她的精神感到舒畅,精神力在回复。
不然以前最早还没有战争的时候,联邦为什么会鼓励哨兵和向导的结合?
而在不知不觉间,火苗在治疗着红狐的伤口,二人的精神力相辅相成——
火苗能感觉到,是红狐在引导着它。
赤色的狐狸压抑而忍耐着破坏欲,一点一点的将精神力压制,给小小的火苗创造出了一片温暖的环境。
没有那种随时会搅碎的危机感,林想只有一种畅通无阻的舒适。
隔着止咬器,呼吸在耳边有些湿热。
——原来契合度高的疏导,也有这么痛快的吗?
不知过了多久,林想感觉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气喘吁吁,她胸膛起伏,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了漂亮的视觉冲击。
艳丽的哨兵此时正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绯红的脸庞让他看起来更为妖艳,像是绽放出极致的玫瑰。
狭长的眉眼平添几分脆弱的诱惑,林想才注意到他眉间似乎还有一颗小小的,淡淡的红痣。
哨兵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股脆弱消失了。
是蔚蓝的兽瞳,此刻正牢牢地看着她,危机感从大脑警报至全身,被猛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涌上心头。
他轻轻一笑,呼吸在她的肌肤上流动,有些酥麻的痒。
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小腹和腰,像是在安抚。
“感谢您。”温柔的声音有些沙哑,这种酥麻的冲击让林想有些不自在。
她身子与脑子还沉浸在刚才的疏导冲击,此时只能下意识地偏移视线,而下颚被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抵住,林想只能重新落入蔚蓝的宝石之中。
许言气息似乎产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有一种想要将她吞噬又仿佛是疯狂的喜悦。
林想有些不明白。
“结……”束了吧。
林想的话没有说完,只是开口了一个字,她听见了许言礼貌,但是低沉沙哑的声音。
“抱歉。”许言先是道歉,随后那双兽瞳直直地看着她,他在微笑,“抱歉。”他又一次重复。
“我可以吻你吗?”是他既像是通知,又像是请求的话语落入林想的耳中。
“咔嚓”一声,是止咬器掉落。
林想才渐渐平缓的呼吸又变得有些急促,她睁大了眼睛,似乎怀疑着自己的耳朵,也震惊地看着掉落的止咬器。
低笑声在她的耳边响起,震起一阵麻麻的电流划向全身。
“真漂亮。”似叹似赞的夸奖伴随着轻柔的笑,近距离的俊美容貌又再一次发出邀请,“我想吻你。”
他黑色的衬衫不知何时像是被林想扯得有些凌乱,蜿蜒的锁骨下是宽阔有料的胸膛起伏。
他就像是林想刻板印象里的狐狸精,正朝着凡人发出勾/引的邀请,引诱着无知又单纯的少女一同坠入淫//魅的深渊。
“或者,”他轻轻笑着,发出另外一个诱惑,“你来吻我。”
第25章 第 25 章 不改
有一个超级帅哥,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你,眼眸光华流转,满心满眼都是你, 然后无所不尽其用来勾引你。
这将是多大的诱惑?
哨兵和向导的契合度越高, 疏导就越顺畅,二人之间的情感交融就越深入。
100%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全身心都向彼此打开,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是一种来自于灵魂的共鸣。
在这个时候, 可以说是一种被荷尔蒙控制的状态。
林想被这样浓烈的美貌给震慑,但是她并没有掉入狐狸的陷阱。
林想仰着头看着他, 她说:“是你想吻我。”
肯定句。
许言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唇上, 却怎么也没办法再进一步——
因为她还没有允许。
她是那样特殊, 无论在什么时候, 他都无法枉顾她的意愿,只能这样去勾引和诱惑。
许言不像是褚西洲, 有着莫名其妙的自尊性, 他低下自己的头颅, 献上自己的忠诚。
“是。”他轻声地,眼中流露出恳求。
林想看着他此刻的模样, 突然说道:“那你求我。”
“求求你。”许言毫不犹豫, 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温热的触感仿佛是在展现着他的无害。
林想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无害。
他们本身就已经靠得足够近了, 他气息将她笼罩。
林想不是一个会违背自己意愿的人, 此时此刻,无论是哨向链接的快乐,还是许言低下的恳求, 林想在这起伏的快乐中,顺从自己的心意。
她说:“那么就低头。”
他依言而来。
许言的亲吻如同他的勾引一样轻柔而诱人。
轻啄着她的唇畔,像是一种试探的交锋,他们的精神链在纠缠,她的脑子兴奋而昏沉。
心跳快得仿佛能跳出胸膛,刚刚才结束的极乐尚且带着余温。
唇畔的柔软一下又一下,随后是湿润的吮吸,大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失去了视觉,触感更为敏锐。
气息交融的让彼此的呼吸有些凌乱。
潜藏在温柔的表面下,是强势的入侵。
林想的下颚被抬起,她发出了小小的声音,随后便是伺机而动的侵入,大脑皮层酥麻的爽感一滑而过。
林想启唇,他乘胜追击。
潮湿的雾气如同一张大网,将她笼罩在其中,无影遁形。
男人长长的睫羽因为投入而微微颤动,在鼻梁上留下微微上翘的投影,细细望去,眼角含情。
渍渍水声,似乎被什么野兽吞咽。
林想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胸前的衬衫,揉起一团褶皱,另一只手被十指相扣,按在柔软的床上,动弹不得。
过去了多久?
林想已经意识不到了。
许言引导着她享受着这一刻,所做地一切都是在为她服务,让她有些飘飘然的昏昏。
被放开的时候,林想只能细细地喘息,好让自己的呼吸平复。
额前的碎发被撩到一旁,耳边是轻柔的夸赞。
“真漂亮。”他这么说道。
林想有些涣散的视线随着这句话渐渐聚焦,便看见对方眉眼含情的笑容。
她停顿了一刻,脑海的清明终于找了回来。
“谢谢。”林想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刚才的沉浸是许言的错觉。
略显红肿的唇被轻轻碰触,男人的声音仍旧是温柔。
“我说的是实话。”他的手抹去了她唇边溢出的水色。
林想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她顿了顿,“我知道。”
尚存余温的唇畔一张一合,似乎还带着炙热的引诱。
“我很高兴。”他低低地说,林想听见了。
“你……”林想张了张口,她意识到许言似乎也察觉了什么。
这些哨兵都是在疏导之后改变了态度,是疏导吗?可她并不能从这之中看出破绽。
毕竟精神体都不同了,疏导方式自然也会不同。
或许是她的行为举止?毕竟她从来没有隐藏过。
脑海中的思绪闪过,林想并没有再想下去。
没什么意义。
自重生之后,她身上便再没有战争的压力,生存的难题从活着变成了吃饱。
她从不主动和过去的人与事交流,不是因为她害怕,而仅仅只是因为觉得没什么必要。
林想非常清楚她身上仍然有着过去的痕迹,这是她的经历,她的人生,她为什么要否认?
她说话的方式、走路的姿势、行动的轨迹……这一切的一切林想从未想过要改变。
为什么她要改?
她是逃犯吗?还是她是阴沟里的老鼠?
林想接受过去发生的一切,接受人生在她躯体和灵魂上刻下的烙印,她完全地接受自己,包容自己。
林想也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自己有没有被发现。
发现了又如何?不发现又如何?
她从未亏欠过任何人,也无惧过去的人与事找上门来。
她知道自己的过去很辉煌,她为自己感到骄傲,所以她不会否认自己的过去。
唯有一点,是她的身体变得太差,以至于她没有太多的精力来应付罢了。
回忆起这几个哨兵的表现,林想不难猜测出他们都发现了什么。
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在乎他们的痛苦,在乎他们的挣扎,在乎他们的试探。
如今她有吃有喝有钱赚,如果她想走,也没有人可以来阻拦。
过去已逝,林想只能向前看。
许言看着她,林想不知道是在看过去,还是看现在的她。
“治疗结束了。”在男人开口之前,林想平静道。
男人一怔。
林想垂下眼眸,她抬起手推了推他。
明明是这样弱小的力道,但是却似乎蕴含着让他有些惊慌的力量,许言缓缓地坐起来,放开了她。
许言发现,无论怎么样,他都拒绝不了她。
刚刚结束疏导的哨兵总是会有深深地眷恋,当向导远离时,便会焦躁不安,如同再一次的“雏鸟情结”。但是许言还是强迫自己如她所愿。
林想捡起了掉落在地的终端,输入自己的治疗结果。
她的手腕被抓住。
“你不愿意理我了吗?”
许言的勾引是无声的,正如同他此刻那样炙热的看着她。
他还是有些忍不住。
林想感觉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
“我们刚刚才疏导完。”林想提醒道,如果不理会的话,她也不会通过许言的预约。
而这一次,许言的气息有一瞬间的混乱和冷凝。
他压抑住了自己将要奔涌而出的戾气,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忍耐,要小心。
你打算再伤害她一次吗?
你打算再让她跑掉一次吗?
你打算再让自己悔恨终生吗?
许言又感受到了心底深处的歇斯底里的恐惧。
“抱歉……”他缓缓地放开了她,似乎再一次变回了原本温柔礼貌的绅士。
他们默契地没有选择直面死亡带来的真相,林想看了他一眼。
林想记忆里的许言就是这样。
高挑的男人待人温和,和宁瑜这种总是带着开心笑容的开朗少年不同,许言是成熟的礼貌绅士。
最开始就是被他这个模样骗的,如今的林想觉得他狡猾又危险,心眼子如同马蜂窝。
要说和许言之间有什么龃龉,其实也并没有,仅仅只是一些巧妙又冷漠的回避罢了。
在许言A级的时候,林想其实不是许言经历的唯一一个向导,毕竟B级哨兵不像是S级一样有太多特权,能够专门指定自己的向导,靠系统来分配,或者自己预约有空的向导。
林想最开始给许言疏导的几次,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握手疏导法,双方礼貌又客气。
二人距离的变化转折点来自于许言升为S级的那一场战斗。
也是一场惨烈的反攻战,和林想第一次和宁瑜的队伍精神链接指挥是同一场战斗。
为了保护林想这个队伍中仅存的向导,已经牺牲了不少哨兵。
要问林想害怕吗?
怕啊,她怕得要死,污染越来越重,伤亡越来越多,她身子想要颤抖,却因为死亡面前的求生本能而麻木地躲避伤害。
“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不让我指挥你们!!”林想愤怒又带着恐惧喊着,她怒视着宁瑜只觉得有些绝望,“行,就算你看不上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任性吧?!你是他们的首领,他们的犬王,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都去死吗?!”
宁瑜的身上早就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异种的脏污血迹,他以少见的强硬和愤怒,再一次拒绝了她的要求。
“不需要!”宁瑜朝她怒吼道,“我可以解决这一切!”
“不这么做,我们都得死!”林想声音有些抖,但是身子却笔挺而强势,“不链接,你们污染得不到缓解,精神力会继续加速透支直至死亡,你们死了,我一样会死!”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时间争吵吗?
林想不愿意再看到宁瑜那张可恶的脸,她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鸟鸣清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股气堵在胸口的缘故,她展现出了比以往更为强大的精神力水平。
也疏导过好几次了,林想尝试着抓住宁瑜的精神链,抓住在场所有犬族哨兵的精神链。
她气势如虹,在布满沼气黑泥的废土现场,仿若散发着生机勃勃的光芒。
耀眼得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宁瑜说的没错,一个B级向导,和这一群A级S级哨兵精神链接,几乎耗费了她所有心神。
她其实不知道,一个B级向导就能链接那么多的哨兵,还能够指挥战斗,是多么可怕的一种天赋。
她浑身都被自己的汗打湿,和伤口的血痕混杂在一起。
精神力100%契合的哨兵与向导精神链接时,双方都会受益。
宁瑜精神力的支持仍然让林想感觉到痛苦几近窒息,直到她捕捉到了一条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精神链。
似乎是火红色的动物,清脆叫声的小鸟望去,看到的是毛茸茸的,被污染了一半黑的小红狐。
第26章 第 26 章 欢迎回来
小红狐的出现其实并没有改变太多战场上的局势。
但是他和其他哨兵相比, 简直配合得不行。
林想能感觉到迅速链接的精神链条,丝滑地就像是绸缎一样。
而这样的链接,也给林想提了一口气, 带来了一份力量。
插曲并没有占据林想的心神, 她全心全力控制着哨兵们,指挥着他们进行战斗。
这是林想第一次利用精神链来指挥哨兵。
精神力不匹配造成重重压力, 林想闭着眼睛,努力让痛苦得仿佛要爆炸的脑子保持清明。
她能实时感受到有多少哨兵与她相连, 就好像是自己的左右手一般,操控着他们、支持着他们, 以降低污染区的干扰。
而在这个过程中, 哨兵阵亡的那一刻突然断裂的精神链同样也能让她感受到失去的痛苦。
当一切结束了, 林想感觉自己被榨干了。
极致的痛苦就像是千万遍的锤炼。
林想在解除精神链的那一刻便昏了过去。
而她再醒过来, 精神力等级就上升到了A级。
如果再来一次,她宁愿不要。
仅仅只是和五六名哨兵精神链接就这样痛苦, 林想难以想象她的导师以前能够链接五六个军团的哨兵, 还能轻轻松松。
果然不同等级之间犹如天堑。
而她在不知道的地方, 许言也因为这一场跨越等级的精神链接,从A级升到了S级。
那个时候许言才意识到, 他和她的契合度一定很高, 高到白塔在救援指引上都标明了林想的方位, 以便他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
林想昏过去后,骤然失去指挥的哨兵们有一瞬间恐慌。
而宁瑜是首当其冲遭受这样的冲击, 他很难去回忆起那一瞬间的绝望和惊惧, 直到他见到林想只是昏了过去。
深入精神链后失去向导的踪迹会让哨兵们感到失控,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向导拖入自己的巢穴,以便安心。
宁瑜在战争中受了重伤, 一条腿完全被撕断,鲜血满地。
未来的林想被宁瑜按在狗窝里沾染味道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另一边大腿以下全都是机械腿。
断腿的伤犬难以将自己的向导抱起,而当他想要让自己的副官带起林想时,另一位高挑的哨兵已经轻松将女人抱在了怀中。
“许言?”
宁瑜认识他,狐狸族群的许言,进几场战役中崭露头角的一等兵,最近晋为少将。
宁瑜察觉到了许言精神力的变化。
不同族群的哨兵其实都会刻意地保持距离,而狗、狼、狐狸等更甚。
都是犬科,都有领地意识。
“宁长官。”许言身上也受了不少伤,他的胸口还在渗透出血,脸上是自头顶留下的鲜血,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就算在这样的情况,许言也是礼貌的。
“异种也只是暂时性撤退,我们先和援军会和。”
宁瑜也非常清楚此时并不是疑问的时候。
许言身后仅有两名哨兵,显示着他的队伍也伤亡惨重。
许言能够活着回来,恐怕也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如果不是林想在那一刻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链,然后许言捕捉到了那一声声清脆的鸟鸣,恐怕他也会跟随着自己的战友,长眠于这片土地之下。
许言自尸山血海中,看见了如同启明星一般的林想。
许言从精神链接中感受到了林想对战争的惧怕,但是他也仍然能感受到林想毫不退缩的勇气。
她承认自己的恐惧,却直面这样的凶险。
许言也承认,是她毫不后退的那股拼搏,那样明亮的精神力,将他一点一点地从残酷中拖了出来。
许言明白了褚西洲的异常,赤野渡的纠缠,宁瑜的态度。
而这些哨兵中,也加上了他。
只是那个时候的许言,只想让林想为自己所用。
他是有名的若即若离,似乎风流又忠贞,被他拨撩的都会产生暧昧的错觉。
狐狸满肚子心眼,他习惯性地使用自己的手段。
却不曾想……最后是自己先吃了苦头。
而误会还没有解除,他还没有再让林想真正看见他,他就永远失去了她。
“你该离开了。”
回忆终究是回忆,林想死过一次也仍然记得。
但是现在,她和许言已经不再是战场上不得不捆绑在一起的哨兵与向导,他们成为了单纯的医患关系,林想也终于有了下班时间。
她打开了疏导室的大门,看了仍然坐在床上地男人一眼。
许言是真的很好看。
亲吻过后他的衬衫有些凌乱,有一种潇洒风流的肆意与诱惑。他微微仰着头看着站着的她,那双华光流转的蓝色眼睛似乎有些受伤,让人忍不住怜惜。
然而林想见过浑身是伤的他,满身狼狈的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并不能让林想多出任何一丝别的情绪。
她确实是被诱惑了,那又怎么?
她只是犯了每一个女人都会犯的错误罢了。
而且这才到哪跟哪,林想都没当回事。
许言很明显看出来了林想此时的想法,他轻轻一笑,随后站了起来。
“感谢你,黎小姐。”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温柔又带着感激,“下次见。”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态度好到林想觉得说不定她打他一巴掌,他都会说打得好。
林想顿了顿,还是回道:“下次再说。”
她转身前往自己的办公室。
下一次要加强止咬器的锁了。
身后是脚步声,林想以为他会直接离去,但是直到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却见到许言站在门口,背对着她,没有动。
林想有些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对方便转过身来。
林想一怔。
许言没有像刚才那样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他没什么表情,湛蓝的眼眸似乎多了沉沉的雾霭。
她能看到许言喉咙动了动,他似乎是在离去的那一刻有些难以忍耐,最终还是遵从了本心,向她走来。
林想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她见过许言很多样子,却很少见到他这个模样。
然而还没有等她想要开口询问,许言停留在了和她两三步的距离,似乎是怕吓到她。
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能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的深处。
然后他开了口。
“欢迎回来。”
林想怔然。
许言笑了一下,和刚刚的笑容相比有些苦涩。
“回来就好。”
这一刻,林想感受了那股压抑忍耐到极致的疯狂。
许言离开了。
他不询问、不怀疑、不探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接受惊世骇俗之事。
究竟是不好奇,还是不敢好奇?
究竟是不怀疑,还是害怕怀疑。
许言打过很多场胜仗,而这一次的落荒而逃还是第一次。
但是他并不难过,恰恰相反,他只觉得兴奋而狂喜,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意。
是上苍垂怜他吗?
许言从不这么想,他从不信天,也不信命。
但这一刻,他由衷地感谢上天,能让她回来。
许言不看其他人的表现,他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他的人生在她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而现在,终于开始有了一线生机。
许言的态度有些奇怪。
林想关上了终端,安静了片刻。
她仔细想了想和这只狐狸上一次的对话,有些迷惑。
她不是和许言也断了联系了吗?对方不是早就不理会她了吗?为什么现在一副见到她很高兴的样子?
哈哈难道她当向导真的天赋异禀,谁被她治疗一次都念念不忘?
其实当初林想早就意识到许言经常拨撩她,说一些暧昧的话,做出一些暧昧的举动。
那时候的林想非常清楚他就是这样的人,最开始如果说因为疏导时的亲密举动搞得有些不自在,到后来就已经完全免疫了。
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几乎和她愉快交流的许言开始不理她了。
林想最开始还挺伤心的,除去许言总是搞一些暧昧举动,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朋友,经常帮她解决一些生活上的问题。
后来见他似乎是在躲着她,那段时间宁瑜也让她离开,战争又残酷,搞得她差点也要不然算了死在战场上好像也不错。
后来就真死在战场上了。
唉,不想了。
林想叹了口气,不想再经历一次一晚上百思不得其解而睡不着,决定出门散散心。
白塔不会阻碍林想出门,根据合同,她想去哪去哪。
林想取出了自己的飞车,往旧窟开去。
她打算去常去的小酒馆喝喝酒,好久不见裴娜了,她一定会有一些新鲜的消息。
路上林想收到了几个人的消息。
李砚止:[注意安全,明天上午九点身体检查。]
赤野渡:[在?送你点东西。]
褚西洲:[刚从前线回来,听说你前段时间生病了?……抱歉,是我的原因吗?]
宁瑜:[别不理我,求求你。]
许言:[我让人送了东西,请别丢。]
周易乐:[想姐~~想姐~~你在哪啊!听母亲说你离开旧窟了,我不想和想姐断开联系,我还能和想姐见面吗?]
裴娜:[有新活,虽然知道你不干这行了,但还是希望你看看,先发你一份咯~]
林想关掉了前几个哨兵的画面,当没看到。
这一个个的,到底是怎么拿到她联系方式的?她怎么不记得有加过他们啊?
她只回复了几个人。
回复李砚止。
[好的。]中规中矩,就完全是回复上司的口吻。
看到周易乐的消息,林想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才过了半个月,在旧窟的日子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
她斟酌了一下,想到周易乐的“雏鸟情结”应该是结束了,想到他妈妈当初确实是帮了她许多,于是回复道:[进入白塔之后怎么样?还习惯吗?]
周易乐秒回。
[太好了!想姐你理我了!]
[还不错,工作人员都很友善,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加入了海洋部门,白塔竟然有人造海域!]
……好多话。
林想决定先关上等他发完再说。
不愧是青少年,这打字手速也是快。
林想看了看裴娜的消息,也没决定要不要接任务,她回复了裴娜。
[我现在来看看,一会儿见。]
第27章 第 27 章 收尸任务
旧窟也还是老样子。
和联邦市区的喧闹繁华不同, 旧窟总是一股灰沉沉的阴暗。
林想对旧窟也算是熟悉,但是仍到不了深入了解的地步。
和她相比,自小在旧窟长大的裴娜才是这里的万事通。
“好久不见。”妖娆的美人一见到她, 客气的笑容加深, 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她似叹又嗔:“离开后一点消息也没有了,真是冷漠。”
林想在旧窟生活的这段时间也见过裴娜和很多人的调情, 她自然不会因此而产生愧疚,她只是道:“看来你想我了。”
女人轻笑, 她将亲自调好的酒放在林想的面前,漂亮的眼睛带着含情脉脉的妖艳。
“当然, 看来你没有想我呢~”上翘的尾音, 裴娜熟练地推拉。
裴娜在旧窟这样的混乱地带仍有一席之地, 表示着她其实也不简单, 她自认为自己看人很准,但在林想面前偶尔还是会产生偏差。
就比如她没有想过, 林想竟然也深谙你来我往的游戏。
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孔会具有一定的欺骗性, 没什么笑意的柔美容貌淡然地说出“看来你想我了”这样的轻快话语, 总是会勾得人心念一动。
而对于她的反问,林想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没人能忘记得了你, 裴娜。”
看起来气色好多了的女人抬起了手, 隔着酒杯再一次阻挡了她的靠近。
她当着裴娜的面亲抿了一口酒, 随后露出淡淡的笑意。
“好喝。”
裴娜托着下巴看着她,见林想露出笑容, 她冷不丁道:“你看起来好多了。”
林想微顿, 她问道:“我之前看起来很差吗?”
裴娜轻笑一声:“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这个话其实也没错。
林想说:“我的身体确实不是很好。”
“但你的身手很好。”裴娜说,“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干净利落的清道夫了。”
“看来你想我, 也只是因为我好用。”林想没有回应裴娜的试探,而是笑着打了岔。
裴娜也不在意自己的试探有没有成功,她给林想抛了个媚眼。
“我才不像你那样捉摸不透。”漂亮的女人拖长语调,多了几分调情的味道,“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
她像是埋怨一样,嗔道:“以前哪次我没有帮你?”
□□的事确实是托了裴娜的关系,不过林想觉得她们各取所需。
裴娜是个危险又迷人的人,在旧窟这家表面是酒馆,实际上是情报流通中心的地方如鱼得水,甚至混出了名头。
林想不会真的傻到以为对方和她关系非比寻常。
“所以我相信你。”林想用着她的方式来回复她。
林想从来不和那群哨兵说一些若即若离的话,也从来不用这样的态度面对他们。
是她不会吗?
不,不是,只是她觉得没有必要。
正如裴娜曾经产生错觉,她以为林想是一个误入灰色地带的柔弱小白,但没有想到对方靠着这样的面孔,也能够在旧窟游刃有余。
林想喝了好喝的酒,心情变好了许多,白塔里发生的纷纷扰扰似乎远去,她提起了今天来的目的。
“我看了你给我发的新任务,地点没有标明。”
仍然是个收尸任务,林想估计她清道夫这份工作应该是干得还不错,不然裴娜不会在知道她离开旧窟之后还来找她。
谈起了正事,裴娜倒没有再说一些暧昧的话语。
“雇主的规定,要求接下任务才告知地点。”
神神秘秘的。
“这个价钱恐怕连哨兵雇佣兵都请得起,为什么要来找我?”
林想看到了金额才决定来一趟这里,白塔给的薪酬很丰厚,但是裴娜这里这样丰厚价格的任务来找她,这让林想有些在意。
收尸这个活林想也熟了,更何况这个任务提到的一个地方让林想有些在意。
虽然任务简介中没有标明具体的地点,但是有隐晦地说出是前线的某个地方,林想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便来尝试打探。
“看在你是老客的份上——”裴娜勾唇,凑近了林想的耳边,而这一次林想没有避开。
裴娜身上的香水味不是那种灰色地带的女人惯常使用的浓烈香水,而是一种淡淡的清香。
她的气息落在林想的耳边,而她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入林想的脑海里。
“雇主希望是一位向导来进行收尸。”
林想眼眸微眯,她锐利的视线和裴娜的目光对上,而后者愣了一下,随后很快拉开了距离。
裴娜哦呀了一声,她在林想的目光下顿了顿,才缓缓笑道:“我算是理解他们的猜测了。”
这样的目光……面前的女人不是什么夹缝生存、左右逢源的老油条。
裴娜看得出来……那是杀过人的眼神。
裴娜听酒馆里的酒客谈论过林想。
毕竟三教九流混杂之地,或多或少都彼此听过崭露头角的人,直到林想离开,讨论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看来他们谈论的有一点没错——
林想可能真的是从前线下来的战士。
裴娜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姿势。
“别这么看着我。”她撒娇一般,讨饶似的模样让人觉得很可爱,但这不包括林想。
“要知道——”而裴娜也在示弱中露出了一分属于情报专家的锋芒,“黑山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黑山是这家小酒馆的名字。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她会知道林想是向导。
林想也知道裴娜说的有道理,但是她知道白塔,是一个绝对消息密不透风的地方,裴娜既然能知道她的天赋,恐怕她和白塔是有联系的。
究竟是她本人,还是她背后的人……
林想脑海中迅速思考着,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半分。
“是因为那次赤家人把我带走?”
裴娜犹豫了一下,随后微微颔首。
看着裴娜的表情,林想猜测她大概率没有说谎。
她沉默了一下,便说道:“任务我接了。”
裴娜一愣,随后忍不住问道:“这么果断?”明明刚刚还剑拔弩张,就不怕这个任务是她的什么陷阱吗?
然而看起来柔弱实则相反的女人喝完了剩下的酒,看起来有些随意地开口道:“我一无所有,也不怕他人别有所图。”
裴娜不清楚是敷衍还是真实。
林想抬起头,看着她说道:“那么你呢?”似乎是在观察着她的表情,“这个任务不请哨兵雇佣兵,而请的是一个小小的向导,是因为——你知道哨兵无论是不是雇佣兵还是其他职业,都被白塔登记在案,这个任务,是需要一个野生哨兵或向导?”
裴娜神情没有变化,但是心中猛然紧缩。
面前的女人仍然继续说道:“而我,一个旧窟出身,身份有雷的人被接入白塔并没有多久,又有做过清道夫,身手也不差,社会关系单薄,最倒霉不过就是被残留的异种杀死或者感染污染而亡,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林想直视着她,似乎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不是哨兵,只能是向导,那里有失控的哨兵?”
“不、不是。”裴娜几乎在林想的推理中插不上什么话,盯着林想看片刻后笑了一声,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承认,我最开始小瞧你了。”裴娜心服口服,她这一次真正收起了那副悠闲调笑的口吻,而是认真地看向林想。
“我不能说出雇主的信息,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她顿了顿:“不是失控的哨兵。”
裴娜说:“是污染。”
林想安静地听着。
“你说的没错,雇主希望一个有天赋的人前往目的地收尸,避开白塔。”
她们在谈论白塔时,都默契地放轻了声音。
“你是唯一一个黑山所知,才刚进入白塔不久的向导。”裴娜轻声道,“而以你的年龄和现在的局势,也不可能进入白塔向导的核心。”
“你的身手也不错,我亲眼见的,所以前往目的地也有保障。”
裴娜直视着她,“我是个商人,何必要和钱过不去来陷害你?”
“雇主说明过那个地方的异种已经被清洗一空,只是残留的部分污染极大可能会让哨兵失控,我们这里又没有S级的哨兵。而向导更为温和的精神力能够保持冷静,只要是C级以上向导都可以安全出入。”
“我想以你的实力,恐怕早就超过C级了。当然,任务你不也是还没接吗?如果不行,你完全可以拒绝。”
看来裴娜是不知道她的精神力等级。
林想在裴娜说完之后,只是道:“任务地点发给我。”
裴娜一愣,随后问:“你确定接下这个任务。”
林想将酒杯推给她,想了想说道:“我说过我相信你。”
裴娜一顿,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黎姠。”
“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怕?”
林想愣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从来没有。”只有觉得她弱的。
裴娜低声道:“你的哨兵一定会为你疯狂。”
“你说什么?”酒馆的喧闹声遮盖了裴娜的喃喃自语,林想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直觉没什么好话。
“地点在孤蜀道。”裴娜只是笑道。
林想知道这不是她刚才说的话,但这一刻却完全被裴娜所说的地名所吸引了全部心神。
她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看起来像是没听清一样:“哪里?”
裴娜重复了一遍。
“孤蜀道,就是最后一场战役的地点。”
林想心头有些发凉。
第28章 第 28 章 “想姐!”
林想在黑山待到了很晚。
裴娜调酒的手艺很好, 她不知不觉间尝了不少她的特调。
“我该回去了。”再一次敷衍过一次搭讪,林想决定返回白塔。
裴娜并没有专门陪着她,偶尔也会去和其他人调情。
在她返回林想这边时, 便听见她说的话。
裴娜故作不舍道:“这样就离开了, 也不知道你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来。”
林想对裴娜总是有些暧昧的话语已经免疫了,她微微一笑, 便转身离开。
“你和那位认识?”一旁的酒客早就注意到了离开的女人,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出入这样灰色场所地方的人, 只是她的行为老练,让人有些意外。
“怎么, 你感兴趣?”裴娜没有回答, 而是笑着反问道。
酒客喝了一口酒, 调笑道:“我对所有美人都感兴趣。”
裴娜挑眉:“你想约她。”
“是。”酒客毫不羞涩地承认。
出入黑山的哪一个不是行走在黑白缝隙中的人?来往大多数是雇佣兵、杀手之流,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有趣的美人,自然会感兴趣。
不然怎么周围都有人在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裴娜轻笑起来, 她意味深长道:“那你可得要小心了, 不够强的话……呵呵, 下场就是第三巷的王杰。”
酒客神色微变,随后也笑了几声, 便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在这一片生活的, 谁不知道第三巷的王杰?
本来就是个人渣, 经常干一些烧杀抢掠、奸//□□女的事,喜欢盯着误入旧窟的落单女人, 前一段时间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被直接断了下三路,扔到了下水道里差点死了。
最近更是惨上加惨,似乎是被旧窟后面的人带走了。
酒客不知道是被弄死了, 还是生不如死。
只听说下场还不如死了。
裴娜的警告很有效果,四周人不再对林想进行打听。
裴娜不想得罪林想,保护雇主和客户是她的职业道德,再者说她很喜欢林想,也愿意帮林想避开一些麻烦。
对于酒馆里后续的事情林想并不知道,她慢吞吞走回自己的飞车旁,随着她的到来,飞车自动感应开启。
旧窟是个混乱的地方,东西没放好就会被偷走。
但这一辆飞车却没有人来找麻烦。
或许是它昂贵的价格,也可能是上面印有白塔的标志。
飞车有自动驾驶,所以喝了酒也能开。
自动检测林想的酒精浓度之后,人工智能询问林想接下来要前往的目的地。
林想躺在舒服的座椅上,酒精并没有让她的脑袋迟钝,她仍然能够清醒地思考问题。
林想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在联邦,现在唯一能返回的地方竟然是白塔。
命运转了一个圈,又转了回去。
她的脑海里还残存着对接下的任务地点的疑惑,一时间觉得有些茫然和疲惫。
搞什么?
重返死亡地?
联想到之前给宁瑜疏导时,他在那里发癫的喃喃自语,说什么孤蜀道战役有问题。
林想在想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联。
就算没有,她也想去一趟看看。
唉……为国捐躯就为国捐躯,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当个烈士,过安稳的生活吗?
“回白塔。”林想最终这样对飞车的人工智能说道。
然而还未等飞车回答,一声巨响突然自一旁响起,随后伴随着巨大的气流,飞车有些不稳地往旁边倒去。
林想被晃得差点掉在地上,好在飞车有自动稳定系统,很快重新保持了平衡。
林想的手眼疾手快死死抓住一旁的架子才避免了摔倒在地的命运,飞车缓缓起飞,她凑到窗前看向声音来源。
滚滚浓烟自一个方向而来,林想愣了一下,随后道:“先别走,固定在空中,扫描爆炸来源。”
如果只是爆炸,林想只会赶紧走,不想卷入旧窟可能得某些黑吃黑中——她之前生活在旧窟的时候经常遇到这种事。
但这一次停下来,是因为她注意到爆炸的地方——是周易乐的家。
当初林想死了,再次她睁开眼睛时,所处的地方就是周易乐的家。
当然,不是周易乐家是什么异世界重生点,而是她被周易乐的母亲给救回去了。
周母是生活在旧窟里最普通不过的居民,她可能没那么善良,但也不会那么冷血。
只是林想恰好倒在她们家一旁的小巷,周母还是带她回来给了口水喝。
然后林想就这样认识了周淑,认识了周易乐。
周淑在林想醒了之后便没有在留着她,她有些不近人情地将林想赶走。
但林想能理解,生活太困苦,能够救人真的是仅凭良心,人既然没死,就不会再多提供一口饭吃,那都是钱。
于是来到旧窟的头三个月,是林想最艰难的时候。
要还周淑钱和人情,要解决黑户,要活下去。
这也是周易乐在觉醒的时候,林想会主动为他疏导的原因。
在她来到白塔之后曾经尝试联系过周淑,但一直都联系不上。
之前裴娜说他们也来到了白塔,但是林想问过了,白塔就只有周易乐,没有周淑。
而为了避免周易乐的“雏鸟情结”还没有完全结束,林想也没有主动去找他。
既然周淑来了望京,有周易乐在,她肯定过得不会太差。
只是如今见到他们原本的家被炸了,林想有些疑惑,也有些警惕。
林想没有靠近爆炸地点,她将飞车调整至隐形模式,让飞车扫描爆炸现场。
人工智能尽职尽责地告知它所扫描到的内容。
“前方爆炸产生冲击波爆速为56000-70000米/秒,中心温度高达1092度,当地安全装置已开启自动保护屏障阻挡冲击波,人员伤亡不明、损失不明。”
竟然是这个强度!
如果不是联邦安装在各处的自动保护屏障,林想和飞车恐怕早就被掀翻甚至可能被波及到。
还未等林想再次询问,人工智能又继续道:“检测到有移动生命体,距离过远,无法识别。”
下一秒则立刻发生变化。
“移动生命体离开保护屏障。”
“移动生命体正在靠近。”
“检测成功,移动生命体为人类,天赋未知,初步推测为哨兵。”
伴随着人工智能一道又一道的声音,林想从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果然如此。
这么大的动静还能活下来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林想还想再观察一下,她想了想说道:“能拍到人的照片吗?”
人工智能还在播报生命体靠他们越来越近,附赠了一张不算特别高清的照片。
尽管由于爆炸浓烟、燃烧的火模糊了照片内的轮廓,但林想还是看出来了照片里的人是谁。
林想:……
周易乐?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想了解白塔,作为一个新觉醒哨兵,白塔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这样放周易乐出来。
严格来说这不是人身禁锢,或者是什么非法管控,而是刚觉醒的哨兵往往难以控制自己的力量,也难以适应五感被放大后世界变得细节所带来的嘈杂。
新生哨兵需要训练,也需要引导。
哨兵五感放大更容易遭受污染,精神力难以控制的情况下,情绪也更难以控制。
所以林想意识到,周易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管,还是不管?
林想脑海里在做抉择。
三秒后,随着周易乐快速接近的身影——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往这个方向来,但很明显,他在逃。
林想果断道:“接近他!”
人工智能依言接近。
新生的哨兵很显然处于一个暴躁又疯狂的状态。
在人工智能的判断下,他们并没有靠得很近。
飞车开启了隐形模式,但是对敏锐的哨兵来说,就像是拼图中最不和谐的一块。
抽条了不少的少年锐利的视线扫了过来,林想降下了车窗,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旧窟高高低低的房子和联邦的比起来就像是大树旁的灌丛。
人们利用铁皮、砖土盖出两到三层并不美观的屋子来遮风挡雨。
空气中滚动着热浪,人声尖叫声嘈杂,在顶层跑酷的少年仰起头来,看向在空中现形的飞车。
风卷起了少年的衣摆,揉乱了他的短发,同样也将女人的长发吹起,他们的目光相对。
少年人冷酷的神情发生了变化,他原本带着杀气的眼睛瞪得圆溜,下一秒便是难以控制的、忍耐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想姐!”他脱口而出了在心底盘旋过无数次的称呼。
而在这个称呼中,林想意识到了一件事。
周易乐,他所知道的不是黎姠这个假名,也不是红雀这个代号。
他原原本本所知道的,所称呼的,就是她真实的名字。
“想姐!”少年灿烂的笑容看不出他刚刚做了什么危险的事,“你是来救我的吗?”
林想才注意到,他有些狼狈,但并不折损他此时的飞扬与桀骜。
少年伸出了手,开朗地笑道:“想姐,带我走!”
他的眼睛旁有一道刮伤,渗出了鲜血,让他多了几分危险和凶狠。
但他的眼神却又是那样明亮。
林想内心叹了口气,她打开了飞车的门,在对方越来越开心的目光中,拉住了他的手。
“走吧。”最终林想道。
第29章 第 29 章 为什么那么熟练?
白塔出品, 必是精品。
飞车是联邦著名的高端品牌,也是专业的竞赛车。
很快飞车就将林想和周易乐带离了火光冲天的现场,也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尽管林想根本都没有看到追着周易乐的究竟是谁。
一上飞车, 周易乐就兴奋得左看看右看看。
“想姐, 你这座驾也太酷了!”每当这个时候,林想就会觉得周易乐确实是一个活泼的青少年。
年轻哨兵的视线很快划过全场, 敏锐的感官轻而易举地感知到狭小空间里的全部情况,随后他的注意力落在了操控台的某个角落, 忽然地不说话了。
“坐好。”林想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而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系上了安全带。
哨兵没有动, 林想感觉到有些奇怪。
片刻后, 他回过头, 面上仍是笑容满面,随后坐在了林想一旁的座位上。
他穿着一身黑, 衣服有些受损, 面上带上了些许的伤痕, 除去眼角的血迹,整个人完全看不出狼狈, 只有一种潇洒的飞扬。
他的笑容和宁瑜那种暖洋洋的开朗不同, 是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仿佛将世界踩在脚下。
但是林想却从他无意识散发出来的精神力感知到,此时的周易乐仍然处于一个极具有攻击性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 一般人都会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想是一般人, 于是她问道:“你为什么会在旧窟?”
周易乐接过林想递来的医药箱,有些笨手笨脚地打开。
他摸了摸眼角的伤痕,笑道:“是一些小事。”还未等林想继续追问, 他便看了过来。
“倒是想姐,你也在白塔,为什么不告诉我?”年轻的哨兵似乎正努力让自己保持笑容,但是眼里的受伤和执着却让他此刻看起来有些色厉内荏。
他的气势有些凶狠,不过林想并不害怕。
这辆飞车有许多白塔的logo,林想不意外周易乐能发现。
都进入白塔训练过一段时间了,要是还没有发现,那周易乐就不可能是S级哨兵。
怎么S级哨兵好像是烂大街一样,明明在联邦都属于稀有品种,反倒是她天天能见。
“想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哨兵凑了过来,明明说着可怜的话语,但是眼神却仍然直勾勾地看着她。
“最开始我不知道。”林想看不过去他折腾医疗箱,替他接了过来。
周易乐非常懂得打蛇上棍,他见到林想的举动眼睛便亮起来,他移动着座位,让它贴在了林想的座位旁。
“等我知道了之后,有些事情耽误了。”林想不想说她是因为担心“雏鸟情结”,她猜测就算她说出来,周易乐也不会在意。
林想猜的没错,周易乐每天都在数着日子,想要赶紧获得外出的权利,来找她。
只是今天听到了一个消息……他便偷偷跑出来了。
“但是,想姐。”周易乐听了她的话,乖乖地不动任由林想帮他上药。
他的眼睛随着林想的动作而移动,头也随着她的举动而偏移,声音变得有些低。
“你去了白塔,却没有告诉我…们。”少年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我以为你死了。”
轮到林想怔愣,被这样深切又带着一丝愤怒的话语给惊了一下。
她的手此时正在给他的眼角上药,长睫毛下是他侵略感十足的黑色瞳仁。
林想想要先拉开距离再讲话,然而手才动了一下,便被抓住了手腕。
少年人的体温应当很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体的缘故,周易乐的手却有些冰凉,精神体似乎因为本体的精神波动而在跳跃,林想似乎闻到了大海的味道。
他的手轻而易举将林想的手腕包裹,林想感受到了不稳定的精神压迫,她便没有再动。
对于这样的情况,林想已经非常有经验了。
曾经上过战场,给众多哨兵疏导治疗过的女人抬起了另外一只手,轻轻捧起了少年人的脸,这样的举动反倒让气势满满的少年愣了一下。
他浓密的眉从下压变成了惊愕地扬起,漆黑的眼睛变得有些圆。
“放松,周易乐。”女人的声音很温柔,似乎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四周的温度变得暖了一些,这让海洋生物感到有些不自在。
周易乐的眼睛眨了又眨,他怔怔地,又死死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神情总是那样平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无法引起她的波澜。
她对谁都有些冷淡,和人有着看不见的距离,有的时候放空时,便有一种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冷漠。
但是他却那样的幸运,曾经将这样的距离打破。
周易乐至今都能够记得在痛苦汹涌的海浪中,被温暖的火光捞起的感觉。
他深深地记住了林想的气息,感受着她的安抚,一点一点地用进化后的五感描绘着她,最终形成了她在他世界的整个模样。
温暖又温柔。
后来他进入了白塔,在后来,便收到了关于她失踪的消息。
周易乐从小生活在旧窟,他非常了解旧窟的生存方式。
在向黑山酒馆里的裴娜打听之后,对方却对林想毫不知情,周易乐猜测林想在外用的是另外的名字,或许还会有其他代号。
而他以为林想死了不是毫无缘由的猜测。
是因为他在一次偷溜回旧窟的时候,听说一名清道夫“红雀”,和联邦郊外的两个长老会手下的尸体一样消失了——如果林想和他通过消息,便知道这一次就是她之前遇见赤野渡的那一次。
长老会隶属于议庭,自战争快要结束便被打压至今,和现在的掌权派有极大的冲突。
而也正好是那个时候,周易乐意识到,红雀就是林想。
他知道她当了清道夫,他也知道她那天的任务地点似乎就是那个地方。
这一次来,他是在报复,也是在不死心地找人。
爆炸不是意外,是他对长老会的一次追杀。
而这些林想都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一定会震惊于周易乐小小年纪就能搞出这么多这么大的事情。
不过她知道的话恐怕也不会意外。
生活在旧窟这样混乱地带的人,怎么会是天真烂漫的傻白甜。
此时此刻,周易乐终于能够再一次这样仔细地看着林想。
她看起来没有以前那样瘦弱了,脸稍微多了血色,眉眼间若有似无得忧愁都散去了一些。
她的手触碰到他肌肤的那一刻,周易乐便浑身战栗,他觉得有些僵硬,也有些高兴。
明明刚才他想要质问的,内心的那股带着埋怨的哀愁就因为她的触碰而消散。
然后是温暖的火光。
久违的精神力将他笼罩,跳跃在海洋中的生物发出了人耳听不见的喜悦欢呼。
有力的尾鳍放松了肌肉,轻轻地触碰着女人柔软的脸颊。
来自向导的安抚让哨兵渐渐放松,他原本起伏的胸口也逐渐平复,但是他的双眼却仍然牢牢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似乎此时此刻,唯有她能够引起他的全部注意和精神。
好可爱。
好可爱。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年轻的哨兵脑海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情绪在回荡。
下一秒,随心而动的哨兵猛然抱住向导。
而老练的向导却没有惊慌,她顺势将手勾住他的脖子,任由他的动作,而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
林想听见了哨兵有力而略快的心跳。
十七岁的少年身强体壮,正是高挑劲瘦的时候,他的腰有些细,胸膛却足够宽,带着线条流畅的肌肉。
精神的安抚还在持续,尽管不深入,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哨兵仍然感受到了温和的力量在让他平静。
林想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大海的浪涛,也通过精神力“看见”了他展现的精神体——
是一头圆头圆脑的虎鲸。
虎鲸在深海中与火苗一起穿梭。
和那些破破烂烂精神世界的哨兵不同,周易乐的精神海、精神图景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壮丽。
当和他的精神力碰撞交织时,林想便感受到了许久没感受的年轻的活力。
她被这样的活力所感染,也不由得放松了自己。
在她的引导下,周易乐最终平静了下来。
林想感受到了这份平静,让周易乐缓了缓之后,她拍了拍他的肩。
“刚刚没上完药,继续吧。”
然而随后是短暂的沉默。
林想仍然被禁锢在周易乐的怀里,此时被他拉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感受到了身下少年大腿的紧绷,以为他还没完全平复。
随后便是耳边传来有些低哑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
“想姐。”他轻轻唤了一声,“为什么……你那么熟练?”
林想:?
少年平静的声音下似乎藏着什么阴暗的汹涌。
“有多少人接受过你的疏导和安抚?”
林想一顿。
这个问题是她属实没有想到的。
脑海里滑过很多人,林想:……
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多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数。
直觉告诉林想不能说出来。
林想想了想,随后说道:“你对我的安抚不满意吗?”
不——
周易乐磨了磨牙,他不是不满意,而是——
太·满·意·了。
满意到,他一下子就意识到,林想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向导。
他不知晓她的过去,也参与不到她的未来。
第30章 第 30 章 没有教过你这些
周易乐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他能够看出此时林想的神情代表着他想要的答案会使他很不高兴。
于是他便没有再问下去。
想姐那么的优秀,自然身边会有哨兵聚集。
只要他有足够的本事,自然能够吸引到想姐的目光。
“你还没有和我说, 来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白塔知道吗?”
一连被问了几个问题,周易乐渐渐露出了笑容。
“想姐, 你果然还关心我!”
林想:……
为什么她感觉周易乐关注的重点总是那么奇怪?这难道就是青少年吗?
她帮他上好了药,周易乐却又黏黏糊糊凑过来。
“如果想姐回到白塔之后能经常见我, 我就告诉你。”
林想收起医药箱,抬起手推开了少年凑过来的俊脸。
她怎么感觉这家伙的“雏鸟情结”还没结束的样子, 但过去那么久了, 不应该啊。
林想说:“我平常都有空, 你可以过来找我。”她打量了一下周易乐, “你刚进入白塔,每天训练还有其他时间吗?”
林想对周易乐没有恶感, 他并不是过去那群哨兵, 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林想总是会被过去的感情所牵绊。
但是在周易乐面前, 林想是轻松的。
或许是因为周易乐不曾参与她的过去,也因此在面对他时, 她是一个崭新的人。
他远离战争, 身上带着林想所期盼的, 生活在和平地区的人所该有的活力——
好吧,她并没有说旧窟是个和平的地区, 但是和战场相比, 旧窟都算是小打小闹了。
周易乐年轻、活泼,生机勃勃,这样的人很难让人讨厌。
所以林想并不排斥周易乐, 也就能够接受周易乐的靠近。
她自认为对周易乐态度就是一个长辈对晚辈,单纯的只是觉得自己在照顾小孩子。
毕竟第一辈子和第二辈子加起来,也足够当周易乐的长辈了吧。
周易乐听了林想的话,刚刚还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都消散了许多,他很轻而易举地就被林想哄好,并且喜滋滋的决定等回到白塔就去找林想。
飞车的速度很快,在他们交谈、安抚、上药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白塔。
看他不想说的样子,林想也懒得再询问周易乐去旧窟到底是在干什么,既然他做了,就应该做好了被白塔发现的准备。
随着人工智能的播报,飞车开始接近白塔的停机口。
随着巨大的机械臂缓缓展开,林想在停机口看见了两个人。
“指挥官?”比林想更快发现的是周易乐。
他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生动地展示了逃课被班主任抓包的哀愁形象。
“为什么指挥官会在这里?他旁边的不是白梵的宁长官吗?”
林想心头一紧,也连忙看了过去。
周易乐说的没错,是李砚止和宁瑜。
他俩为什么会在那里?
林想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了眼一旁有些抓狂的少年,对方看起来此刻正在疯狂的思考借口。
看来白塔这段时间的教育是有效果的,如果按照以往的周易乐,根本不会有这样心虚的反应,而是会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的周易乐看起来更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了。
李砚止和宁瑜是来找他的吧?
林想默默地想,心中升起一丝期盼。
然而这份期盼,在飞车停下来后被打破。
“你的飞车在三十分钟前向白塔发出了警报。”李砚止的声音沉沉的让人格外心虚,“警报显示你遭受了爆炸现场。”
飞车的舱门打开,林想和李砚止的目光对上。
“如果不是传回来的数据表明你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白塔就会派出队伍去寻找你了。”
男人的声音凉凉的,眼眸凝聚着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林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辆飞车具有危险警报功能,它的数据联通着白塔。
林想并不意外他们知道她去了哪里。
使用飞车时林想开了导航——毕竟联邦那么大,不开导航她也只会拿着终端来导航……
在这个时代,隐私保护什么的在对决权力面前都是一些屁话。
林想以前生活的时代也都到处隐私泄露,相比起最初的那一辈子,这辈子待在联邦,算是隐私保护法律最完善的地方了。
而现在也破案了,李砚止是来找她的。
一旁的宁瑜在李砚止说完话之后也开了口,自飞车到达的那一刻,他们二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林想身上,根本都没有分给周易乐一个眼神。
宁瑜眼神同样带着谴责、后怕和压抑。
但是他像是忍耐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回来就好。”
这一声回来就好,沉重又似乎带着什么隐晦的情绪。
仿佛蕴含着什么其他的含义。
李砚止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我没事。”林想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开口,她走下了飞车,一旁等待已久的医疗团队便迅速围过来检查。
“周易乐?!你怎么在这里?!”
医疗团队同样经常给哨兵们进行体检,很快就认出来了新加入白塔的年轻哨兵。
她的一声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从飞车里走出来的少年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副担忧心虚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有些阴沉的压抑。
他并没有看向医疗团队,目光先是落在了身前的女人身上,随后轻飘飘地看向在场的另外一名向导和哨兵。
三人目光对上,片刻后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似乎藏着挑衅的笑容。
“是啊,多亏了xian……”下一秒,他的嘴立刻被猛然回身的女人捂住。
下了飞车就发现了什么,原本打算挑衅两个劲敌的周易乐睁大了眼睛,很显然没有想到林想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而林想只觉得背后渗出了冷汗,她想起来自己忘记告诉周易乐,不要喊她想姐了。
任何一个想字都不行!
“我叫黎姠。”她看着周易乐的眼睛,认真而严肃。
她的举动很突兀她知道了,心知肚明是一会儿,摆在明面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本来那群哨兵举动都已经很怪异了,林想不想在这个时候又被察觉什么。
死而复生,本来这件事就很荒谬。
这是奇迹还是恩赐?亦或者是陷阱?林想不知道。
她现在只能活在当下。
当下就是默认是一会儿事,大大咧咧暴露又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不是所有人都能相信死而复生。
宁瑜……算了,但是李砚止可也还是在这里!
林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不想让李砚止知晓她的归来,她面对李砚止时总会有几分复杂,她只想保持现状。
周易乐很聪明,他很快明白了林想的警告。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因为林想的主动靠近和触碰而感到兴奋和喜悦。
在林想放松手的那一刻,他蹭了蹭她的手心。
这个动作让林想迅速的缩回了手。
但是周易乐也不在意。
他和想姐多了小秘密,意味着他和她更为亲近。
原本神色就不太好看的宁瑜脸色更难看了。
他看出了这个年轻哨兵的挑衅,也看到了她放开他后,他得意的眼神。
话音未落的单词并没有完全说出来,引人遐想,让宁瑜有些怀疑是不是周易乐也知道她的什么。
至于宁瑜为什么会在这里等着她。
因为他放不下。
自从察觉到了她,宁瑜满脑子都是接近她、靠近她、将她圈在自己的地盘。
然而现在的他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李砚止近期又安排了一大堆检查和工作,宁瑜被折腾着完全没有时间。
好在褚西洲和赤野渡也是如此,许言也不例外。
李砚止向来看他们不顺眼,宁瑜很清楚,但这一次……宁瑜觉得李砚止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
不然他为什么折腾褚西洲更猛烈了一点?
现在褚西洲更是被发配到联邦的另一条边境线清理残留的异种。
宁瑜都还记得褚西洲满脸愤怒地去寻找了李砚止,二人似乎狠狠打了一架,褚西洲才被迫离开了联邦。
“所以你遭遇了爆炸现场,还带回来了一个偷跑的哨兵。”语气冰冷的S级向导并不像宁瑜一样挣扎和愧疚,他看着面前看起来有些心虚的女人,语气带着风雨欲来的压抑。
“你的安全意识呢?”他冷冷道,“我记得我没有教过你这些。”
林想浑身一僵。
那种来自导师的严厉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李砚止的话让她感到不安,明明话语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林想却觉得意有所指。
他知道了?
还是只是那么说?
林想面对李砚止的时候都难以自欺欺人,更何况是面对来自他的质询。
“和她有什么关系?”年轻的哨兵顶住了来自S级向导的压力,他挡在了林想面前,毫不犹豫的反问,“是我上了她的飞车。”
他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样,直视着白塔的指挥官。
“你冲她凶什么?凭什么这样对她说话?”
李砚止眼眸一暗,终于将自己目光放在了这名年轻的哨兵身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抱着?
在周易乐开口的那一刻, 现场有一瞬间死一样的寂静。
仿佛有什么平衡被打破,氛围更为压抑。
一旁的工作人员都不敢说话,有眼色的悄悄往角落里挪去, 当什么也没看见。
不仅仅是宁瑜, 李砚止更是气压低得吓人。
他沉沉深绿的眼眸淡淡地扫向周易乐,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林想顿时有些心惊肉跳。
她非常清楚, 这是李砚止蕴含着深深怒火的表现,甚至比以往她见到的还要生气。
宁瑜说话了:“周易乐, 你私自离开白塔,又让向导身陷险境, 现在滚去禁闭, 等待白塔下达的处罚!”
林想也很少见宁瑜有这么生气的样子。
她最常见到的就是他满怀着笑容的模样。
甚至当初不愿意让她上战场都不曾露出这样的神情。
与其说是愤怒, 倒不如说是可怖。
他丝毫没有了素来平易近人, 笑容满面的模样,如临深渊般的气息让他看起来杀气满满, 林想毫不怀疑, 如果可以, 他下一秒或许就会拧断周易乐的脖子。
杀气四溢的眼神似是锋利的刀刃,而周易乐明显也感受到了这份针对的杀意。
然而周易乐怔怔地看着宁瑜,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的神情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随后他的身子紧绷, 也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朝着宁瑜的方向利用精神力回击。
在场的三个男人, 林想都和他们的精神链接触过, 除了李砚止无法链接,宁瑜和周易乐甚至都有过完全链接。
她能感觉到宁瑜和周易乐的精神力在相互碰撞,二人十分默契地避开了她。
林想看了眼李砚止, 对方的眼神流露出轻蔑的讥讽。
仿佛就是在说哨兵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蠢货。
但他并没有阻止,只是淡然地移开目光,落在林想身上。
“过来。”李砚止朝着她淡淡说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家长发现了一样,林想咽了下口水。
还没等她移动,手腕就被周易乐抓住,他额头有些冷汗,但仍然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坚持着——
宁瑜是经验更为丰富的战士,很显然比起刚刚觉醒没多久的周易乐,他更胜一筹,给周易乐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要处罚就处罚我,跟她没有关系。”
“呵。”李砚止看着这个年轻的S级哨兵,深色的瞳仁里多了一丝起伏的波澜。
林想闻到了海洋的味道,但同时,她也看见了巨大的三花猫一跃而起,咬向了在浪中挑衅的虎鲸。
来自S级向导的精神力和哨兵相比,又是另外一种可怕的压力。
周易乐“唔——”地一声痛呼,单膝跪了下来。
林想一惊,她被拉着往前扑了一下,站定后下意识地看向周易乐,便见他满头大汗,神情痛苦,但仍是倔强桀骜地努力抬头,想要反击。
“够了,周易乐,你先听话,会没事的。”林想赶紧轻声道,到底是17岁的小年轻,满腔热血,不撞南墙不回头。
宁瑜听见了林想的话,他因为她的语气而多了一丝怔愣,随后眼眸震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周易乐身上,晦暗不明,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李砚止余光扫过宁瑜,又轻轻呵了一声。
周易乐刚想要咬牙站起来,并再次拉住林想,却再一次被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倒在地,为了不让林想受伤,他下意识地放开了她的手腕。
林想抬头,便看见如虎一样大的三花猫一脚踩在周易乐的背上,神情不屑的模样和他的主人一模一样,甚至还游刃有余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而刚刚那只漂亮的虎鲸,也消失在了原地。
白色的巨狗也站在一旁,森冷的目光盯着地上的周易乐,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过来,我不想再说第三遍。”李砚止看都没有看地上的周易乐一眼,他直视着林想,目光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林想这个时候也识时务为俊杰,更何况她虽然心虚,但也并不害怕。
毕竟她又不是不给出白塔,她和周易乐相比自由得多。
林想低头看了眼晕过去的周易乐,还是来到了李砚止面前。
一旁的工作人员及时上来把周易乐抬走,仿佛已经是熟练工。
林想先是看了看宁瑜,对方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她和李砚止对上目光,就被对方的似藏着暴风骤雨的眼眸吓了一跳。
“指挥官。”林想老实地打了一声招呼,硬着头皮道,“您怎么在这?”
“我在这,自然是为了抓逃跑的人。”李砚止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但林想还是听出了某种阴阳怪气。
“……是周易乐?”见宁瑜也没有要缓和气氛的样子,林想为了不冷场不得不接话问道。
“我也没想到还会多一份惊喜。”
林想能感觉到李砚止和宁瑜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听到了李砚止的回答,林想心头一跳。
她干笑了一声:“……还好吧。”
“还好?”李砚止缓缓重复了一遍林想的话,他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凉,“如果不是自动隔离罩,以那种核爆等级,你现在就只剩下灰了。”
林想:……
林想心虚。
李砚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行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林想看了眼终端时间,忍不住问道:“现在?”
李砚止:“现在。”
一旁的宁瑜听着觉得不对劲,他身上的那股针锋相对的侵略性还没有散去。
到底是哨兵,再怎么温和都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他皱起眉,对李砚止道:“指挥官,都这么晚了,她这么晚回来,还受了惊吓,应该去休息。”
李砚止瞥了宁瑜一眼,冷笑了一声:“既然不想给她增加负担,宁长官倒不如取消明天的疏导。”
宁瑜眼神一沉,自战争结束后,他们几个哨兵就和李砚止不对付,但是因为某个原因,都不太和李砚止起冲突。
如今他这样藏着暗讽的言论,宁瑜胸膛起伏,却只能沉默。
李砚止见他如此,冰冷道:“狗东西。”
宁瑜见李砚止便这样带着人走了,而跟在他身后的女人却没有多看他一眼。
这样的态度,却比李砚止恶毒的话更让他如坠冰窖,痛苦百倍。
他几乎都要摇尾乞怜,祈求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好想抓住她的手,或者抱着她的腿——宁瑜丝毫不觉得羞愧,他只想祈求她回头看她一眼,就算是厌恶的神情也好,就不要像现在这样不理会他。
他到底是哨兵,自私的底色是无法改变的。
能够见到她的时间就只有一个月一次的预约机会,宁瑜不想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宁瑜深吸了一口气,原本面对林想那种软弱的模样完全消失,只剩下锋利和冷硬,他转身向着停机口走去,他的战舰已经在那里等候。
“宁长官。”下属朝他行礼。
宁瑜看着终端里显示的地点,如果林想在这里就能看到,那是刚刚爆炸的地方。
宁瑜沉声道:“速战速决,把周易乐的尾巴清理干净,别让那群老东西发现了。”
宁瑜的副官左澄低头肃然:“是!”
而林想则是跟在李砚止的身后,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晚上经历了太多事情,林想的脑子渐渐放空,只觉得有些疲惫。
她的精力到底不比从前,以往夜行军都没有那么疲惫,如今只是和人聊个天,看一场爆炸,就觉得全身没了太多力气。
她没有察觉到,李砚止看了她一眼,随后渐渐放慢了脚步,让她无论怎么样都能跟上他。
她跟在导师身后,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上学的日子。
那个时候跟在导师身后的却不止她一个人,她只是众多学生中的一员。
但是李砚止的背影却是依旧。
他高挑修长,宽肩窄腰,活脱脱一个行走的衣架子。
他对学生严厉,但是又愿意关照他们。
如果不是他过于严苛,嘴又很臭,恐怕早就获得当年最受欢迎向导第一名了。
林想低着头,跟着李砚止的步伐。
李砚止在战争时期也大放异彩,从一个普通的小队指挥官到总指挥,战争的胜利也离不开他。
他的走路身姿和那些上过战场的哨兵一样,坚韧有力,挺拔如松。
林想也不得不承认的赏心悦目。
然而这样的赏心悦目也无法阻止林想逐渐疲惫的步伐,她能感觉到自己越走越慢,最终忍不住说道:“指挥官,要不然你先去,我慢慢走过去。”
林想实在不好意思让身高腿长的李砚止这样迁就着她了——她当然也看得出来李砚止在迁就她。
青年转过身来,他神情克制而收敛,在明亮的通道内,林想只能看见他望向她时晦暗的目光。
仿佛是一张大网,将她笼罩其中。
李砚止走了过来。
林想睁大眼睛,连忙摆手:“不要再扛着我了!”她想到了上一次被扛的感受,“我真的会吐的!”
而这一次,她却只听见长发的导师轻轻地一笑。
没有惯常的讥讽,也没有阴阳怪气。
林想抬起头,便看见他眼眸中闪过的笑意。
林想一怔。
李砚止是非常标准的东方俊美,他浓密高挺的眉,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五官是浓墨重彩的优越。
浓稠的黑发被束起,能看出他胸膛的饱满,肌肉略微起伏,但线条流畅不夸张。
此时此刻,他唇角微勾的模样,竟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温和,带着无法忽视的吸引力。
“我……”林想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和不客气,刚想要找补,下一秒便看见李砚止走了过来。
不会是要抱着吧?
林想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她想要往后退,身后却之后墙而无路可逃。
什么鬼?
不会是真的吧?如果不是为什么他的眼神却写着要不然就抱过去?
她可不想像甄嬛被大橘一路从碎玉轩抱到养心殿那样社死啊!
她完全可以自己走。
还未等她再次开口拒绝,李砚止便停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她神色变化,不常笑的男人终于流露出了真实的笑意。
他好以整暇地看着她,眼神温和而怜爱,就像是在看什么可怜的小动物。
“白塔内有移动飞轮,我让人送你过去。”
林想:……
她看着李砚止的模样,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天。
……李砚止会开玩笑?
而李砚止似乎从她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黑。
“不然就自己走过去。”
说完他似乎本想转身就走,但是又想到了什么忍住,只是黑着脸点开终端,让人赶紧送飞轮过来。
林想:……
天。
李砚止害羞?
第32章 第 32 章 认出
这一次的安抚常规的结束。
林想回过神来, 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又坐在了导师的大腿上。
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到现在的泰然处之,林想的进步不可谓不大。
她甚至还有闲心品味一下导师结实的肌肉, 然后面色如常地从他身上起来。
李砚止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给人一种冰冰凉凉的舒爽。
林想似乎还能感受到划过脸庞,毛茸茸软绵绵的触感, 就好像是猫咪轻轻地蹭着自己的脸庞。
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李砚止原本握着她腰的手缓缓收紧, 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青年导师的神情平淡,只是垂下来的眼眸藏着晦暗不明的流光。
李砚止并没有问林想为什么跑去旧窟, 他看着她:“你觉得现在的你很健康吗?”
林想想讪笑一下, 但她不敢。
她低着头, 就像是犯错的学生一样, 低声道:“没有。”
“为什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李砚止看着她,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奈, 又似乎多了一丝忧愁。
林想想说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自己的身体当然会在意。
但是看着李砚止的眼睛, 林想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
男人静静地凝视着她,就像是过去那样, 等待着学生的回答。
林想最终说道:“其实还好, 我感觉我能做到……”
“战争已经结束了。”李砚止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眉头微皱,却只是轻轻开口。
林想有些怔然地看着他。
男人站起身来, 他身高比林想高了许多, 林想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但是他的靠近并没有让林想觉得有压力,不知道是不是来自S级向导的安抚精神力,林想原本开始加快跳动的心跳也渐渐平静下来。
青年导师站在她的面前, 他俯下身子,二人因为刚刚深入的接触过,林想并没有意识到作为学生和老师来说,这样的距离过于近了。
“战争结束了。”男人轻声的话语又一次在林想的耳边响起,他近乎低喃地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仿佛是害怕吓到她一样。
“结束了……”林想不由自主地重复着他说的话。
她看着他琉璃一般的深绿眼眸,就像是宝石一样,里面有着她小小的倒影。
“你不用再把其他哨兵当成自己的责任。”李砚止又一次轻叹,他抬起手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就像是在安慰一个迷茫的孩童。
“帮助他们并不是你的义务,也不是你的责任,现在的你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
李砚止的话让她的心重重一跳。
林想知道她应该紧张李砚止似乎发现了她是谁,但此时此刻,她却因为李砚止的话语而惊诧。
她有些迷茫。
原来……她一直都把陷入污染的哨兵当成自己的责任吗?
战争结束了,战场却在她的身体与习惯中留下了深深地烙印,自她醒后都不曾消除。
她的脸被轻柔地捧起,男人乌浓清俊的脸此刻却带着冷冽阴沉的危险浪潮——
不是针对她的,像是在因为什么事而感到愤怒。
她怔怔地看着他。
“做你自己,林想。”
一声雷鸣巨响在林想的脑子里炸开,她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
但有力的大手已经扣住了她的后颈,她的腰,林想根本无处可逃。
她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看见自己的导师目光里是无法动摇的笃定,他语气那样轻柔,却又是那样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你是我的学生。”李砚止说,“你真的以为我会认不出你来吗?”
林想胸膛起伏,她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忽略了导师不同寻常的举动,她在听见李砚止的话之后便脱口而出——
“你还记得我?”
说出来的一瞬间,林想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导师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差,比刚才对着周易乐的脸色还要差。
“我很高兴你没有试图愚蠢地反驳我的话。”李砚止扯了扯唇角,黑色的瞳仁静静地望着她,“我也很高兴你一如既往地不带脑子说话。”
林想:……
她只是一直觉得自己只是李砚止众多学生中的一员,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能把她认出来。
没有等林想继续深思下去,李砚止便很快再次开口。
“军人才需要对民众负责,现在的你不需要有多余的同情心。”
林想低垂下眼眸,片刻后,她缓缓道:“……我也是。”
“……”
她抬起头,看向自己曾经的导师。
她一字一句:“可是,我也是。”
无论她当初是不是作为“耗材”被拉壮丁,无论她当初是不是自愿上的战场。
但是在上了战场,并从第一场战争中活下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了。
明明曾经那么害怕,但是那一身军装穿在身上时,丝毫没有勇气的林想,却莫名多了一股信念。
或许是被救下平民的道谢,或许是亲手救下发狂哨兵的成就感。
林想从懵懂无知,单纯的和平年代的小孩,最终成长成了她都无法想象的模样。
问她后悔吗?
她对自己人生走过的路从来都不后悔。
她作为“耗材”被带走时收到过同情、轻蔑、照顾……但是她接受命运安排的一切,也在努力的让原有的命运变得更好。
战场残酷,刀剑无眼,能活下来已经是她最大的幸运,每一个人都处于生与死的平衡线内,稍不留神便会走向死神的怀抱。
战场没办法拥有这些儿女情长的矫揉造作,但活着成为一个难题时,一切一切的目标就只剩下活下来。
年轻的导师神色柔和了下来,他看向自己学生的眼中流露出怜爱与藏起来的疼痛,他微微地叹了口气,就像是对她无可奈何。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柔软的发让他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她仍然是活着的。
“你是。”他承认了她的说法,并带着他迟来的鼓励与赞赏,“我为你感到骄傲。”
林想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做到心如止水,她的身体经受不了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这一刻,她根本都没有意识到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滑落。
她睁着眼睛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唇是想要隐藏的内心的震动。
她似乎等待一句赞赏已经太久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柔地抹去她滑落的泪痕,李砚止少见的露出无措又无奈的神色。
“怎么就哭了?”他将她拢入自己的怀中,而林想则顺应着导师的温柔,将头埋入他的胸膛,试图藏起自己的眼泪。
他的拥抱过于温暖,让林想更加感到迟来的委屈。
她的声音因为哭泣和衣物显得有些闷,但是李砚止却仍然听得很清楚。
“我做到了。”
“你做到了。”
“我不是废物。”
“你不是。”
“那些臭哨兵都得乖乖被我指挥和控制。”
“真厉害,不愧是我的学生。”
“我把褚西洲甩了。”
“……做得好。”
“我救了很多人。”
“你是英雄。”
李砚止温柔地安抚着自己曾经的学生,如果这个模样让其他人看见,恐怕个个都会倒吸一口凉气,觉得是不是自己疯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在林想渐渐平静下来之后,便告诉了林想一件事。
“下周一就是凯旋大会,去参加吧。”
林想一怔。
————
“叮铃铃——”
“叮铃铃——”
闹钟在房间里回荡,一只手伸出被窝,将它关掉。
林想已经很多年没有了赖床的习惯——毕竟赖床就会死的话谁还敢赖床。
她洗漱完毕之后换了一身低调的工作服,以这样的状态参加凯旋大会,她将会是众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凯旋大会并不是在白塔举行,它的仪式将在联邦的中心广场进行,听说还要揭露一个新建成的巨大雕像,象征着胜利与希望。
林想不关心雕像,她只是想作为一个幸存者,不去思考死亡的疑云,而是去参加联邦迟来的凯旋大会。
林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气色确实如冯薇(之前给她办入职的职员)所说,她看起来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她的体检报告显示体内的污染也下降,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健康都比过去好了不少。
林想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便打算出门。
刚拉开大门,她便看见停在了小花园栅栏外的飞车,还有斜倚在雕花柱旁边,身高腿长许久不见的——
“赤野渡?”
林想惊讶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是哨兵敏锐的听觉仍然捕捉到了她的声音。
一头红棕色短发的青年望了过来,他今天穿着军队的礼仪制服而非作战服,配合着那张希腊神话般深邃俊美的脸,潮得让林想有一瞬间都失了神。
他见到林想,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便站直了身子,如有实质的目光将林想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林想走了过去,捕捉到了他的低喃的尾音。
“……看起来好一点了。”
“你来做什么?”林想并没有打开自己小花园的栅栏门,而是隔着门和他对视着。
赤野渡似乎有些烦躁,他抓了抓头发,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意外的温和。
“接你,凯旋大会要开始了。”
林想有些惊讶:“你来接我?”她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赤野渡很显然也从她的目光看出了她此刻的想法,他冷哼了一声,被质疑后看起来有点想发火,但是面对着她,却又不由自主放缓了声音。
“嗯。”他低声应道,深褐色的瞳仁牢牢地盯着她,咧开了一个笑容,明明尝试表达友好,却莫名看着危险,“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林想:……还是老样子。
而赤野渡:……完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第33章 第 33 章 PTSD
在昨天的时候, 李砚止就告诉林想明天会有人来接她,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赤野渡。
林想有些搞不明白李砚止为什么会让赤野渡来,只能猜测他有他的考量。
林想和赤野渡在门口僵持了一下, 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迟疑而不满或生气,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她愿意出来。
赤野渡的脾气确实变了不少。
林想再一次意识到。
她最终还是出了门。
她信任李砚止。
一旁同样有段时间没见的赤野渡的副官赤炬帮她拉开了车门。
他的态度很恭敬, 看不出之前略带强势的模样。
注意到林想的目光,赤炬向来冷峻的面容稍微柔和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就像是面对着赤野渡那样尊重。
林想愣了一下, 随即也点了点头, 便坐了下来。
赤野渡落座在了她的旁边。
好在飞车的座位很宽, 林想并没有感觉到不自在。
“走吧。”赤野渡对着暂时充当司机的赤炬说道。
林想看着窗外的风景, 完全将身旁的赤野渡当成了空气。
她身上的气息很安宁,但是环绕着一种淡淡的忧郁, 看起来很久都没有真正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你还好吗?”
赤野渡的声音竟有些小心翼翼, 林想将目光从窗外移回室内, 她看到赤野渡略显烦躁而担忧的神情,似乎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我这段时间都不在白塔, 回来才听说你前段时间生了病。”他的神情隐忍着, 藏在眼眸深处的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一丝惊慌。
“已经好了。”林想说。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甚至她在这之中还给许言疏导,还跑出了白塔喝酒。
赤野渡看起来有些懊恼, 不知道是懊恼自己说错了话, 还是懊恼自己当时并不在。
他沉默了一下,看向她没了最开始的咄咄逼人,气势仍在, 只是在面对林想的时候,几乎完全没有。
“给你。”赤野渡递给她了一样东西。
林想看着他掌心静静躺着的物品。
“发绳?”被装在精致小巧的玻璃盒子里,林想一瞬间看出了是什么东西。
她看着有些眼熟。
她没有看见男人张了张嘴,但是却怎么都说不出本来想说的话。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细细地描绘着她的眉眼,却越看越觉得痛苦。
那是赤野渡在林想住处不远的小花园里捡到的,他记得这些东西被宁瑜那个狗东西拿走了不少,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还有一个。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林想的。
见林想不接,他塞到了她的怀里。
飞车的位置有限,林想也根本阻挡不了他的动作。
她顿了顿,还是打开了盒子。
平凡的发绳上面镶嵌了一颗黑色的宝石,泛着光,看着就价值不菲。
林想认出了发绳。
是她的。
或者说,是曾经的她的。
她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抬头看向赤野渡。
“太贵重了。”林想说。
“你拿回去。”
“送给你了就是你的。”赤野渡不放过她表情里的每一个细节,但是却在她的目光中,只是垂下了眼眸,声音低沉似乎还带着一丝沙哑。
“你知道这颗宝石是哪里来的吗?”他并没有再和林想纠缠着这个话题,而是转移道。
林想看着这颗黑宝石其实有些眼熟,但是她摇了摇头。
赤野渡终于露出了一分真实的笑容,他看起来有些得意,还有着大仇得报的快意。
“是议庭背后的长老会藏品。”他笑起来看起来更是有着一股张狂的英俊,他看着林想,那股激荡的心情仿佛都能传递给她。
林想感觉意识到了什么。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赤野渡深深地看着她。
林想自然记得,她也忘不掉。
“仓库里的那些人,来自长老会。”
“我杀了他们。”赤野渡的声音多了几分血腥和狠毒,“躲在背后的一群蠢货,以为有议庭挡着我就什么都做不了吗?”
他想到了什么,眼眸杀气四溢,唇边仍然是畅快的笑容。
“我找到他们了。”
林想在他的话语中心跳有些加速,她看着他的笑,声音有些轻飘飘的。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做了很多。”赤野渡看着她,眼眸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几分难掩的疼痛,“在战场上,本来有一些人是不应该牺牲的。”
轰鸣声在林想的脑海中响起,她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屏住了呼吸。
战场上的断指残骸,面对异种挡在她们面前哨兵们痛苦的吼叫,眼睁睁看着异种将整个营地的战士们屠戮。
血染大地,只剩下死寂。
“林……黎姠?黎姠?”肩膀传来了疼痛,林想的眼神才渐渐聚焦。
赤野渡抓着她的肩膀,强行唤回了她的神志。
“告诉我。”她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你知道了什么?”
赤野渡担忧地望着她,如同看着易碎的瓷器。他的心脏像是被一把生锈的利刃穿透,疼痛蔓延全身无法呼吸。
他低哄着:“我会告诉你。”他这个时候也还不忘踩一下其他人,“我不是那些怀揣愚蠢忠诚的狗,只要你想,我会告诉你。”
“……再等等,先去参加凯旋大会。”你就会知道。
赤野渡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李砚止会专门跟他说了那一番话,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无论如何长途跋涉都一定要看见她。
——“她患有战场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战后她并没有接受任何心理辅导,我想你也看得出来,她需要休息,需要平静。”
——“她并没有意识自己的问题,她封闭了自己的情感。白塔有最好的治疗,在治她好之前,拿出你以前的本事,留下她,别让我看不起你,赤野渡。”
李砚止的话语那样冰冷冷,轻而易举地就能挑起赤野渡的怒火。
但是在听见这番话之后,赤野渡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也像是被一盆冰水重头到尾一头浇下。
赤野渡也意识到一件事——
来自野兽的直觉,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然而在狂喜之后,便只剩下无尽的悲痛。
“她尚且还有一丝求生欲。”李砚止声音的冷漠像是对现状无力的隐怒,“在她真正坠入深渊之前,拉住她。”
拉住她。
就像当初她拉住他们一样。
林想原本冷淡平静的神情发生了变化,她看起来有一些悲愤,她看着他,最终神情又重新化为平静。
“随便你。”她以为赤野渡也不打算告诉她。
她打算转过头,不再理会这些明明不会告诉她,却又假模假样的哨兵。
然而他拉住了她的手,林想低垂着眼眸。
“放开。”
“抱歉。”
赤野渡的声音低而和缓,这样林想感到奇怪——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赤野渡可不是一个会道歉的人。
男人朝她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难看,刚刚还猖狂的模样像是林想的错觉。
他将发绳缓缓地圈住林想的手腕,熠熠生辉的黑宝石看起来像是沉淀了无数过去。
“但是他们没有白白牺牲。”赤野渡向来就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甚至厌烦叽叽歪歪的男人,但此时此刻,他缓缓道,“去看看今天的凯旋大会。”他又再次说道。
林想听着他的话,她的目光不由得凝在了他的手腕上。
那天仓库里的疏导昏暗,后来又因为疲惫困倦,毫不在意其他人等等各种原因,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林想抬起手,拉开了赤野渡的袖子。
她愣住了。
带着手套下的手腕,散发着冰冷冷的暗芒,属于机械的暗光在手臂中流过。
机械臂。
赤野渡笑了一下,他拉下了袖子,低咳了一声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小伤。”
林想:……
想也知道这不可能是小伤。
片刻的安静后,林想冷不丁开口。
“是那个时候吗?”
赤野渡一愣,刚刚还侃侃而谈的男人卡壳,脑海中划过了无数战火纷飞,最后凝固在一个画面。
“不……”
“是那个时候。”回答他的是林想沉静的肯定。
林想闭了闭眼睛,手不自觉地紧握,有些颤抖。
那个时候……原来是那个时候。
……
“第二十五向导小队队长林想,带领士兵疏散平民,注意西南方污染区扩大,距离异种到达仅剩二十分钟,确保平民不受伤害!”
“林想明白。”
污染和异种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位于安全区和污染区边界的小镇就这样被袭击。
哭嚎害怕的孩童,紧紧抱着他的母亲,步步蹒跚的老人,灾难一般的现场宛如炼狱。
“林队,棕赫的队伍来支援了!”
哨兵们的到来拖住了异种,他们将自己的飞舰留给平民,朝着异种厮杀而去。
越来越多人倒下,哨兵们将向导团团保护,他们看起来那样年轻,有男有女,明明总是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样子,却又能在生死关头将生的机会留给她们。
巨大的熊吼在镇上回荡,却挡不住一只又一只满身是伤的熊倒下。
林想无论怎么样努力都救不回来,她颤抖着将倒在她们面前哨兵的眼睛阖上。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年轻,似乎刚刚才觉醒哨兵,就这样牺牲在战场。
低等级的向导是耗材,哨兵又何尝不是呢?
“帮我……带给我妈妈,她住在铜安……叫颖……”又一个保护着她们的哨兵倒下,他连母亲的名字都没来得及说完,睁着眼睛,精神体早就力竭消失,鲜血糊满了他的脸,已经看不清他的容貌与表情。
林想接过了他递来的狗牌(军链,写着自己的名字),他便轰然倒下。
林想眼眶发红,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已经早在进入战场的时候,眼泪便已经流进了。
“林队——”
战友们的呼喊,林想想也不想扑到一旁一直保护的孩童旁,下意识地努力张开自己的精神力场来抵挡突如其来的异种攻击。
下一秒,便是铺天盖地的异种如同漆黑的夜一般袭击而来。
林想抱着怀中的孩子,有些绝望地打算闭上眼睛,随后便是棕熊的巨吼,一直异化的巨大红色棕熊挡在了他们面前,被黑暗侵蚀。
第34章 第 34 章 过去其四
林想最初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
她每天睁开眼睛最苦恼的也只是第二天中午应该吃什么, 晚上吃什么。
她纠结的问题就只有高考,而高考考上大学后无忧无虑,偶尔纠结纠结绩点综合分, 然后放飞自我出去旅行。
这些在当时看来压力最大的烦恼, 放到现在竟然成为了一种微小的幸福。
如今她每天醒来得知的第一件事变成了上一场战争死了多少人,苦恼的问题变成了要怎么活下去。
林想太年轻,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也还只是一个刚刚上大学的小孩。
这个世界的残酷来势汹汹, 它让林想被迫成长,从一个还在校园的小孩成为了新手战士。
她甚至都来不及消化哨兵和向导到底是如何存在, 就已经被迫接受最残酷的死亡教育。
唯一的幸运, 就是她在这里学会了如何自保, 如何战斗。
她从最开始的茫然, 到后来的接受,到最后的融入。
上辈子的事情变得有些遥远, 就像是一场梦。她有的时候会怀疑上一辈子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会在想原来和平和好好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当初和她一起进入战场的向导, 已经全部阵亡。
而她最初进行疏导的哨兵,也全都埋葬在联邦的边境。
这样的死亡教育太过于深刻, 几乎让林想猝不及防。
她最初被挑选进入模拟训练, 六个女生向导住在一个屋子里, 就像是回到了大学时光。
她们和即将上战场的哨兵们一起训练,一起合作。
在艰难痛苦的训练中, 向导和哨兵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 她们也都只是十七八岁的青少年,开始产生了最初的友谊。
后来被投入战场,林想又开始认识那些一个个眼高于顶的S级哨兵。
然而在这样激烈的战争中, 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开始珍惜余下的队友,短短的两次见面都能成为生死之交。
林想见证过太多的牺牲,前一天还能开玩笑的战友第二天便四肢断裂地死在面前。
上一秒帮她包扎的向导被突如其来的异种攻击而亡。
边境笑着和她道别的平民转身就因为污染和异种横尸。
林想从最开始的惊恐、惧怕、发抖,到后来的麻木。
她不信上帝,只怨恨自己的弱小。
而在红棕色的S级哨兵挡在面前的那一刻,林想只剩下由衷的恳求。
她甚至都不知道脑海中求了谁,上天?上帝?还是漫天神佛?
她只是不断地哀求。
让他们都活下来。
拜托让他们都活下来。
等到林想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这个向导小分队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想姐。”一瘸一拐的年轻向导朝她苦笑,“赤队带着人来救我们,只是……”
林想看着她,那个时候的她尚且还没有那么麻木,她紧张地问道:“只是什么?”
年轻的向导低下头,语气悲伤:“他们也只剩下两个人了。”
赤野渡带着一支14个人的精锐分队来救她们六个人,却损失了12个人。
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向导已经满脸哭痕,她痛苦地抱着头:“值得吗?”她忍不住发出低吼,“全都是A级以上哨兵……我们也都只是一些B级向导。”
她满眼通红地看着林想:“想姐,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巧慧、淼淼、莺歌……她们当初训练的成绩都比我厉害得多,她们和A级向导就只有一步之遥。”
“而那些哨兵……我上一次还在登陆前哨见过他们,他们比我们还小,听说是最近才从白塔出来上战场的,为什么……为什么——!”
林想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刚刚满十七岁的少女身材娇小,她浑身颤抖,满脸只剩下绝望和惊惧。
林想身上的伤口在痛,心也在痛。
帐篷被风吹起缝隙,帷帐被风拉开了距离。
林想看见高大的哨兵站在不远处,他抬着头看向天空,素来桀骜不驯,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面容肃然而有些哀伤。
他的一只胳膊被白色的绷带绑着,绷带蜿蜒到半个胸膛。
四周是虚弱的残兵走来走去,尚且有精神的人忙碌地四处包扎,整个营地呈现出一个寂静到有些悲伤肃穆的氛围。
敏锐的S级哨兵捕捉到了林想的视线,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他和林想第一次见到的模样差别很大,但是林想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怀中的少女哭着哭着睡着了,林想将她小心地放下,随后替她盖好了被子。
当她走出军用帐篷时,月亮已经挂上了枝头。
她抬起头看月亮,一时间有些茫然。
“不必自责。”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林想回过头,有些惊讶。
“赤炬。”她认出了来人,是那个唯二的幸存者。
林想意识到自己的神情泄露了情绪,她低下头,眼眸垂下,苦笑了一下。
“我……”她深吸一口气,忍住喉咙的颤抖,“抱歉。”
赤炬同样受了严重的伤,林想能清晰地看见他身上辅助步行的机械骨骼,明明哨兵可怕的恢复能力很快就能恢复伤口,就连赤炬都要辅助骨骼,说明他伤的真的很重。
“这不是你的错。”赤炬面上向来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却很温和,“赤大人接到了白塔的命令赶来,他知道他救的是一群B级向导。”
赤炬看出了林想的未尽之言,他却在这一刻选择耐心地解释。
“在很多人看来,一群B级向导,又只有一个带队的A级,没有什么拯救价值,但是对于赤大人来说,他救的不是什么哨兵或者向导,也不是什么A级S级,他救的只是人。”
林想抬起头,便看见赤炬极为认真的眼睛。
他看起来还是那样冷峻,但是却又那样肃穆认真,挺拔而有力。
“林小姐,只要是人,便有活下来的价值。”
林想并不知道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快要哭了一样。
“可是因为我们,牺牲了这么多人……”
“赤大人在组建分队时,他们就都已经知道了。”赤炬说,“本来这次救援行动应当是白梵的宁队来的,只是宁队受伤了,赤大人便接下来了。”
“林小姐,如果真的要怪什么,那么就只能怪命运的安排。”
林想沉默了片刻,她才开口:“你信命运?”
“我不信。”赤炬诚实地摇头,“我相信人定胜天。”
他伸出手,朝着林想沉声道:“而现在,我相信你需要一定的精神链接来缓解压力。”
林想愣了一下,她是向导,自然知道完全链接能够给哨兵和向导双方缓解精神压力,甚至还能舒缓精神力。
“赤大人吩咐我务必要让林小姐感到舒服。”赤炬英俊的脸庞满是郑重,一丝不苟。
林想:……
林想面前扯了扯嘴角:“抱歉,我没有心情。”
她礼貌地告辞,赤炬并没有阻拦,他看着林想远去的背影,伸出的手缓缓放下,站立在原地片刻后,他返回了赤野渡所在的军用帐篷。
“她心情好一点了吗?”
赤炬回想着林想转身离开前的表情,他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林小姐拒绝了疏导,她感到很难过。”
赤野渡沉默,他想到了自己在军帐前看到的林想的表情。
他任由一旁的医疗官帮他重新扫描断臂,声音微不可闻。
“呵……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丑死了。”
——
距离中心广场越近,喧闹声就越大。
林想下飞车时,便听见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和叫喊声,仔细听,还能听见飘来的“胜利万岁!”“联邦万岁!”“胜利!”的呐喊声。
还有人喊着不同哨兵的名字,战争的胜利让民众狂欢。
林想并没有走普通民众所走的通道,她被带领着直接来到了中心广场的最佳观看席位,四周都是一些出现在电视上的大人物,还有明星哨兵们。
林想看见了宁瑜、许言还有周易乐,但是没有看到褚西洲。
从观看席往下看,变能看到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飘扬的气球、挥舞的彩旗,空中划过一道道播放胜利画面的空幕,整个场景热闹又壮观。
观看席来的人也不少,长长的观看席围绕着中心广场,同样人声鼎沸。
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的哨兵们都没有发生冲突,一个个也都沉浸在这喧闹的氛围中,他们不少看起来有些怅然和哀伤,似乎在哀伤那些没有机会参加庆典的战友。
同样在战争中幸存的向导们也互相交流谈论着坐下,偶尔和曾经一起上过战场的哨兵们打招呼。
此时此刻,无论是否内心有其他想法,每一个人都面露出对胜利由衷的喜悦。
而林想也是如此。
她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热闹的活动了,她站在原地愣了许久,一旁的赤野渡也并没有催促她,而是安静地站在她的身旁。
“姐!”周易乐最先看到了她,林想顺着喊话望了过去,他活泼地朝她招手,完全没有看出上一次分开时的那种愤怒,朝她笑得非常开朗。
他没有经历过战争,林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生机勃勃。
林想露出了小小的笑容,朝他摆了摆手。
尽管周易乐看起来恨不得立刻跨过人群来找她,但是因为处于受管束的阶段,他并不能离开自己的队伍。
因为她的举动,或多或少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林想没有在乎,她对赤野渡说道:“我有座位吗?”
赤野渡笑了一下,刚才二人交谈时那股有些压抑的氛围已经消失,他看起来又恢复了那种张扬的自信。
“当然。”他说。
林想朝着座位走去,目光落在中心广场正中央的平台上。
那里有一个被遮挡的巨大雕像,还有着同样被巨布遮挡的一道长长的墙。
林想猜测一会儿有环节会揭开它。
林想被赤野渡带到位置,这个位置是一个单独的隔间,既不会让林想觉得人太多吵闹,也不会让林想感受不到氛围。
林想发现她非常靠近主席台。
林想有些诧异。
她问赤野渡:“我真的坐在这里吗?”
赤野渡勾唇,因为台阶的缘故,也因为他身高腿长,他看起来比她高了许多。
林想只感觉一只大手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伴随着男人一如既往张狂的声音:“李砚止那家伙安排的,你就老实坐着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赤野渡根本没给林想反驳的机会,朝她潇洒的摆了摆那只伪装成正常手臂的机械臂,转身离开。
林想终于忍不住觉得有点嫌弃,她轻轻哼了一声,便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她身旁便坐下来了一个人。
林想一愣,偏过头,便看见——
“赤炬?”
同样高大的男人坐下时气势犹在,但是在面对林想时则收敛了许多。
他看着她,微微颔首:“……小姐,接下来便由我来护卫您的安全,同时为您讲解。”
第35章 第 35 章 死亡真相
林想没想到赤野渡走了还派他的下属来。
似乎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赤炬说道:“中心广场人员众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允许我的跟随。”
林想和赤炬熟也不熟, 但她不太在意:“行。”
赤炬没有闲聊的习惯, 他仿佛就只是在遵照赤野渡的命令,安静地待在林想的身旁, 像是一个沉默的护卫。
林想并不知道赤野渡派赤炬来的意义,但是周围的哨兵和向导都意识到了什么, 就连最远望过来什么也不懂的周易乐都微微皱起眉。
赤炬是赤家的人,也是赤野渡最信任的下属, 他和赤野渡自小一起长大, 可以说赤野渡在哪他就在哪, 他代表着赤野渡的态度。
而赤野渡让赤炬在林想身旁, 就意味着——
在赤家,在赤炬这里, 林想和赤野渡一样重要。
林想没有管他, 她的目光巡视了周围, 大脑已经下意识地分析起了在场所有的逃生路线和逃生方法。
等她回过神有些怔楞,赤炬发现了, 他垂下眼眸, 唇边微微叹了口气。
四周的哨兵向导很多, 热闹的环境并不让人讨厌。
庆祝的仪式很快开始,当激昂的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 场上的欢呼声就没有断过。
渐渐地, 林想也沉浸在了这样的氛围。
她看着飘扬的旗帜,看着恢弘的仪典,耳边是人群的欢呼呐喊,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战争真的胜利了。
中心广场不像是联邦的边境,这里繁荣、精致,就像是熠熠生辉的宝石,和边境的灰暗、残破完全不同。
而这热闹的欢呼声也和边境的死寂并不相同,林想并不讨厌,她在想要是以前的战友也能看到这一幕就好了。
等到一个个舰队在中央出现时,林想才知道赤野渡的离开原来是因为这个。
林想熟悉的哨兵们出席阅兵仪式,现场的欢呼声和尖叫声都没有断过。
空幕播放着哨兵们在战场上的英姿,镜头摇晃着跟随,轰鸣声、炮弹声,展现着战场上的残酷。
现场的欢呼渐渐变得如死一样的寂静,民众中已经有不少红了眼眶,泪流满面。
偶尔无人机被异种击中的画面,空幕就会陡然一黑,现场的民众又会发出悲伤的声音。
一旁的哨兵们氛围沉重,在这一刻,没有人能走出来。
随后,镜头一转,林想看见了熟悉的人。
她蓦然睁大了眼睛,唇边的话语已经脱口而出:“淼淼……”
镜头里年轻的向导身上脏污,她手下按着不断挣扎的哨兵,看了一眼镜头。
“见笑了,这家伙污染太重,不愿意治疗。”
镜头从哨兵转向向导,而人群在沉寂中也发出了些许的嘈杂声。
“是向导们!”
“终于见到这些哨兵们背后的向导了……”
“他们也好年轻……”
“终于愿意展现面容,是向导的危险终于解除了吗?”
林想没听见这些低声讨论,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看着向导们同样不输于哨兵的英勇、斗争和牺牲。
她这一刻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战火纷飞的战场上。
熟悉的人一个个一晃而过,却又在下一秒,变成了阵亡名单。
她的眼眶也渐渐发红,抓着自己的手仿佛能抠出鲜血。
然后,她看到了她自己——
或者说,是过去的自己。
“那是谁?”
“快看字幕,是褚西洲背后的向导!”
“不止,她竟然还是赤队宁队他们的向导!”
林想并不知道这些镜头是什么时候拍的。
原来她在别人眼里,是这个模样吗?
镜头里的画面,是众多战役中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战役。
镜头里的林想神情冷漠而肃然,她果断地向身边的向导下达命令,向导小队井然有序地奔赴战场,向不同的哨兵队伍而去给予支援。
高空中的镜头拍摄着林想的侧脸,她脸上有些脏污,却难以阻挡她此刻的那股无所畏惧,一往无前的气势。
她的精神体在身侧飞舞,小小的鸟儿带起了阵阵疾风。
镜头拉近,她黑色的瞳仁变得有些发亮——她链接了四周的哨兵,开始指挥战斗。
现场的惊呼声变大,似乎是人们第一如此近距离地见到向导在链接哨兵进行战斗,镜头中的战争残酷,将观者的心吊得上上下下,现场发出阵阵惊呼。
而在异种彻底被消灭的那一刻,现场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
这是一个完全由向导视角出发的记录。
向导的冷静,哨兵的勇猛,他们配合得完美无缺。
林想经历的战斗太多,但是这一场却仍然记得。
这是一场反击战。
按照联邦人的说法,几乎是全明星阵容。
褚西洲、赤野渡、宁瑜、许言……他们都在。
难得的合作,林想和他们建立了链接。
但是S级哨兵太多,林想的精神链接其实不应该那么稳,也那么深入。
而林想当时其实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和这些人的契合度一定不低,才能做到这样近乎不可思议的壮举。
而现场的人群自然也对林想的身份纷纷猜测。
“是指挥官那样高等级的向导吗!”
“除了指挥官,白塔从不向外公布向导名单,我猜测应该是内部藏着的杀手锏。”
“竟然和这么多S级哨兵链接,不是S级我吃屎。”
“有镜头,不要啊!呜呜呜别告诉我这个漂亮姐姐也没了呜呜呜……”
而似乎正如民众所想,镜头最终渐渐拔高,在空幕上展现了林想的履历。
【姓名:林想
性别:女
天赋:向导
军衔:上尉
……
自联合历年336年奔赴前线,历经大大小小1583场战役,获得1378场胜利,是除最高指挥官外能够完全链接多个S级哨兵的向导,拯救数千万联邦民众。
……
档案保密等级绝密,永久。
于联合历年342年3月牺牲。
联合历年342年12月,予以公开。】
全场哗然。
这是全场牺牲向导中参与战役最多的向导,她的履历已经完全和一个S级的哨兵相等。
和哨兵作为战场兵器不同,向导是唯一能够维护兵器的存在,他们在大多数民众心中,应当在后方被保护。
但是在这一刻,一个个鲜活的名字变成黑白,让所有人都意识到——
战争开始时,并没有什么人能够躲在背后。
是哨兵和向导在前线保护着联邦的每一个人。
和异种的战斗是那样残酷,视频里照片里年轻的面容最终失去活力,让不少人失声痛哭。
就连坐在台上的哨兵与向导,都因为过去的回忆红了眼眶。
空幕中开始播放没有天赋的普通军人在战场上、后方的画面。
在最后,这些阵亡名单汇聚成一道长长的墙,林想在里面看见了许多熟悉的人的名字,也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她觉得自己有些颤抖,但是她却没有回避,仍然是直直地、认真地看着空幕上的名单。
她不在意自己,她只想记住曾经的战友。
名单旁边会有牺牲的人的半身照片。
他们朝镜头微笑,仿佛仍然活着。
当名单播放完的那一刻,林想以为这场悲痛至极的哀悼将会进入下一个环节,但是空幕又再一次亮起,林想看见了李砚止那张浓墨的面容。
他穿着指挥官的制服,镜头下仍然遮挡不住清俊,现场发出惊呼声。
他仍旧是那样冷淡,他抬眸看向镜头,语气低沉而郑重。
“在这里,我将向公众报告最后一战所有细节。”
“并如实向公众告知前议庭成员、恒洲财阀集团相关成员被捕具体情况。”
林想也看过新闻,知道战争胜利后联邦的高层被清洗了一批,从李砚止的话说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恐怕最后一战和这些被捕的人有关系。
她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赤炬,男人此刻的气势显然更为严肃,素来冷静的他看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杀气四溢。
而在感受到了林想的目光,他像是强行压抑住了什么,朝她低声道:“指挥官会说明白的。”
林想想到了赤野渡说过的话,她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她看向空幕,意识到这和自己死亡的真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的手被轻轻拉开,她才意识到自己把手抠出了鲜血。
赤炬在一旁皱眉,不知从哪拿出了医疗箱,动作轻柔地帮她包扎,声音变得低而柔,像是怕吓到她。
“别怕。”
他的动作很慢,又很仔细,像是在捧着什么珍宝。
但是林想已经顾及不上他了,注意力也不在他的举动上,而是全身心都放在了李砚止的话中。
“……哨兵与向导是联邦军队的中坚力量,是对抗异种的关键。长老院提出‘耗材计划’,将低等级向导与哨兵作为战场‘耗材’,以此举来逼迫哨向强行升级。”
“除此之外,还妄想以此来延缓异种向联邦中心城区蔓延的速度。”
“实践证明‘耗材计划’是完全错误、不可理喻的计划,它除了加速哨兵与向导的牺牲,毫无意义。”
“白塔启动紧急预案,称为‘导师培养制’,尝试以这样的方式将低等级的哨兵和向导先暂时以模拟训练的方式来提高等级,避免被直接送入战场。”
“长老院与财团推动的荒谬联合法令使白塔无法在短暂期限内留下哨向……”
“……最后一战孤蜀道之战,存在长老院和恒洲财阀集团插手的痕迹。”
“根据调查结果显示,为了确保战争胜利后长老院能够控制白塔,避免白塔现存S级哨兵称为阻碍,长老院开始对高等级向导进行清除,目的是为了使哨兵无法进行疏导,从而提升污染失去理智。”
“白塔将向导档案列入最高保密等级,禁止媒体报道任何向导相关话题,长老院和恒洲财阀集团却仍然为了一己之私,妄图伤害联邦的英雄。”
从最初冰冷冷而官方的报告,渐渐变成了具有感染力的发言。
林想都不知道李砚止竟然还能这样感情丰富地如同进行演讲。
而他的目的很显然也是为了调动联邦民众的情绪。
而这样即将一点就爆的情绪在李砚止公布孤蜀道战役细节的那一刻引爆了全场。
“……孤蜀道存在隐藏重度污染区,上将褚西洲接受命令前往清除异种误入污染区,上将赤野渡、上将宁瑜、中将许言、中将……同时接受命令赶往孤蜀道清除天级异种,此时联邦通讯处于遭受攻击的中断通讯情况,几位队长无法相互沟通。”
“重度污染区存在极高感染,如若几位上将同时失去理智,联邦中心城区毫无还手之力,或许会造成没有死在异种手中,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的荒谬事故。”
李砚止的声音陡然变得更为冰冷。
“上尉林想同时接收到本不应该发送给她的命令,前往孤蜀道指挥救援。由于污染值过高的缘故,上尉林想在最后将救援队伍与污染区隔开,孤身前往隐藏污染区。”
“……最终,她深度链接了在场所有哨兵。”
第36章 第 36 章 不属于这里
“……最终, 她深度链接了在场所有哨兵。”
“林想只是一名A级向导,越级深入链接将会使精神崩溃。”李砚止的声音低沉,像是蕴含着充满戾气的沉怒。
“而我们自己人, 竟然会在她最虚弱的时候, 利用特殊武器,引爆了在场炸弹。”
林想听到这里, 竟有一种好像在说别人的事的错觉。
她没有意识到她的手在颤抖,而帮她包扎的赤炬垂着眼眸, 看起来仍是那样冷静,只是起伏的胸膛也展现出他此刻的不平静。
“……林上尉战场奋勇无双、无惧牺牲, 议庭、联合法庭一致通过, 授予联邦荣光上将军职, 其名写入联邦功勋纪念堂。”
直到李砚止将报告讲完, 全场鸦雀无声。
而在短暂一两秒的安静后,便爆发了剧烈的喧嚣。
人们在讨论, 在咒骂, 在惋惜。
无数的情绪在这一刻汇集于此。
而林想听完了全部报告, 她坐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当展露出怎样的情绪。
恍然、悲伤、震惊、不解、可笑……
李砚止说的没错, 在战场上, 死亡的威胁不仅仅来自于敌人, 也可能会来自于内部。
她的死亡轻率吗?也并不是,林想的最后一刻救下了许多人, 长老会的阴谋也没有得逞。
林想又一次活了过来, 但是其他人却没有她这样的机会。
此时此刻,林想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等到凯旋大会结束,她必须前往孤蜀道一趟。
她强烈的直觉在告诉她, 裴娜发送给她的任务,或许和曾经的她有关系。
林想感觉这一切的发生看起来都太巧了,真的有这样恰到好处的巧合吗?
林想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其他人想要得到的东西。
“你还好吗?”或许是很少说这样温和的话,赤炬的声音有些晦涩。
林想回过神来,她顿了顿,低声道:“我还好。”
她确实还好,死亡的原因找到了,她的牺牲也没有白费,现在好好地坐在这里看着自己在风光大葬,这样的机会又有几个人能够得到,还能体验一番?。
此时此刻,林想刚来的时候看到的被长长的布遮住的墙已经被揭开。
上面刻满了牺牲者的名字,通过特殊的技术,上面的名字就算是在夜晚都会闪闪发光。
长长的墙上全都是名字,密密麻麻看过去,无端地令人感到悲痛。
名字的背后有着他们牺牲的年龄,空中的镜头一扫而过,林想看见了甚至有12岁就牺牲的小孩。
战争牺牲了太多的人。
而她也不过是其中的一员。
而和其他人相比,她还很幸运地还能再次拥有生命。
究竟是长眠于此,不再管人世烦恼好,还是活着,背负着过去伤痛来得好。
林想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能够见证英雄被记住,她感到荣幸和悲伤下的高兴。
“给你。”赤炬的声音将她从自己的情绪中拉回,林想看到了放在她面前的一杯饮料。
“……奶茶?”
赤炬轻声道:“赤大人说你一定会喜欢的,喝了心情会好一点。”
这个时代也有奶茶,但是最开始并不是她面前的这一杯满满得像粥一样的甜品。
只是单纯的茶加牛奶。
后来在战场上林想为了感谢赤野渡救了她们,专门自己做了一杯送给他。
这样的方法就被赤野渡他们学了过去。
熊爱甜品,自然也爱这齁甜的奶茶。
林想拿了起来,吸管已经插好了,她喝了一口,甜甜的。
和其他人不同,对于林想来说,这样的奶茶……仿佛让她回到了第一辈子。
所以她很少自己的做,也让自己不要那么想喝。
第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经在渐渐忘却,而如今,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她身上刻上深深的烙印。
巨大的雕像开始揭幕。
“谢谢。”林想看着渐渐露出部分的雕像,对赤炬说道。
“不用对我说谢谢。”赤炬仍是那样平和,仿佛他并没有感受到林想泄露出的情绪。
而下一秒,林想手僵住,她睁大眼睛看着完全被揭露的雕像,已经脱口而出——
“那是什么?!”
不外乎她那么震惊,这是她自重生以来,流露出的最强烈的情绪。
赤炬看了过去,看到了那个令他毫不意外的巨大雕像。
钢筋混凝土制成的精心雕刻的巨大人像,栩栩如生,高大的人像面容坚毅,似乎一往无前,给看着的人都带来无限的勇气。
人像高大五六十米,被设计的实体化的精神链在她的身旁环绕,七八米大小的飞鸟在她的肩上呈冲锋姿势,仿佛此时此刻,她正在和异种战斗。
那是……
她的雕像?!
林想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下一秒脑海里想的就是为什么是她?!
比她更英勇、更厉害的大有人在,为什么会设置她来做雕像?!
脑海里全是感叹号,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疑问。
“赤……先生,为什么这个雕像是林想?”
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太奇怪了,林想看着被空幕360度环绕拍摄细节的画面,感觉脸都有些红,是羞愤的。
“官方回答是孤蜀道一战结束了联邦漫长抵抗黑暗的时代,而林上将是最后一战结束的最关键人物,雕像非她莫属。”
“而私人回答,就是她值得。”
林想转过头,便看见赤炬认真而又郑重的眼神。
他同样也一直在看着她,见她看了过来,素来冷峻的眉眼柔和了许多,就连唇边的弧度都微微上扬,让林想有一种浸润在温暖的光里的错觉。
“她理应拥有英雄的一切。”
说不震动是假的。
她忽然有些无法直视这样直白的眼神。
时至今日,林想才意识到,总是跟在赤野渡背后的赤炬,和他的长官相比,情绪表达来得要更赤裸裸。
看起来冷冰冰,内心却如同沸腾的火山。
林想将目光转回场上,耳边是公众的欢呼叫喊,眼前是致敬仪式,那些熟悉的哨兵面向着巨大的雕像和悼念墙。
身旁的赤炬也站了起来,周围上过战场的哨兵与向导也站了起来。
黎姠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当过战士。
但是她林想上过。
她也站了起来。
普通的民众只需要将右手握拳放在心脏位置。
“向英雄敬礼!”
随着仪典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在场的所有人致敬。
林想选择了敬礼。
她给悼念墙上的所有人敬礼。
她的目光从巨大的雕像落在了一旁的悼念墙上。
耳边是联邦英雄纪念曲在播放。
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但是在这一刻,眼眶却又开始红起来。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
天空湛蓝,一碧如洗,漂浮的朵朵白云成为了点缀。
冬季的寒风刮过,明明那样刺骨,但是这一刻似乎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
联邦胜利旗帜在空中飘扬,林想闭了闭眼睛。
结束了。
战争结束了。
胜利了。
她们也终于胜利了。
英雄纪念曲播放完毕,但是人们却久久不愿意落座。
赤炬的目光从远处的巨大雕像落在了身旁的人身上。
陌生又熟悉的人此刻神情有些恍惚,那双看起来有些迷茫的黑色瞳仁多了几分神采。
赤炬想摸摸她的头,想让她不要露出这样的神情,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和过去一点也不一样。
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
赤炬发自内心地希望她好,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开心。
赤大人告诉了他一切,却一样对她束手无策。
他只能尽己所能,让她获得她想要的一切。
让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却也换不回来过去的她。
赤炬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眉眼秀丽,在藏着细细哀愁下,看起来有一些可怜可爱。
但是赤炬知道她并不软弱。
过去的赤炬跟在赤野渡身后,静静地一直看着他们。
他在角落里已经看着她许久,久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她的了如指掌。
他知道她喜欢吃米饭,喜欢红色,喜欢看帅哥,喜欢平静安稳的生活。
他了解她的一切神情、一切举止。
他是赤野渡的阴影,而阴影不知不觉中也向小鸟靠近,想要笼罩。
赤炬忽然意识到,在废弃仓库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直觉就已经先告诉了他她是谁。
他比赤大人还要更为快速地认出她。
同样的,赤炬也看得出来她的心不属于白塔,不属于这里。
他看得出她的疲惫,她的不在意,她的麻木。
赤炬感到痛苦。
付出代价的长老院也换不回她。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面前的女人忽然转过头来,她的眼眶还有一些红,眼泪划过的泪痕让她看起来有一些奇异的柔软,只是那种萦绕的淡淡疏离却又让人感到不安。
赤炬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心脏像是石头坠入沉重的深海,他垂下眼眸,递给了她自己的手帕。
“……别哭。”赤炬很少这样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
女人低头看着他手中的帕子,似乎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没有什么顾虑地拿走了手帕,将自己的泪痕擦去。
片刻后,赤炬又听见她的声音。
“赤野渡和你说过什么?”
赤炬张了张口,但是她好像并不需要知道答案。
“你们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你肯定也知道什么。”
赤炬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不,他没说什么。”
女人似乎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是我自己知道。”赤炬坦然直视着她,他正经而肃然,像是在说什么大事。
女人和他对视了几秒,她转过头,哦了一声。
“……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女人怔怔地看着热闹的中心广场,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但是赤炬还是听到了。
“赤野渡讨厌我吗?因为我让他失去了一条胳膊。”
赤炬听见了,他头一次对自家长官流露出了不满的情绪。
赤大人怎么搞的,竟然能让她产生这样大的误会。
赤炬回答的非常快速。
“从来没有。”他非常认真和严肃,“赤大人只是后悔为什么自己不能来得更快一点。”
女人垂下眼眸,赤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哨兵引以为傲的感知力在她面前毫无作用。
“我记得孤蜀道的最后一战,你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赤炬冷不丁听到她忽然换了一个话题,心脏紧缩同时仿佛漏跳了一拍,她那样冷静,好像在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赤炬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握,他想到了那一战的失去,那股痛苦的涩意又开始蔓延。
“是。”但是他不会不回答她的问话,无论她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随后他便听见了她有些漫不经心,但是却又令人震惊的话语。
“今晚有空吗?我需要你们的超音速飞车,要么借我,要么帮我。”
他注意到她的眼神仿佛回到了过去,冷静、坚韧又无畏。
“我不打算等了。”
“我需要亲眼看看。”
第37章 第 37 章 不要脸
孤蜀道究竟是收谁的尸?
林想很害怕是内心的答案, 又希望是内心的答案。
但是如果真的是她过去的尸体,那现在的她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想在想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尸体,那她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为自己收尸的第一人了吧?
赤炬很快答应了林想的请求, 他看起来都没有过多的思考。
林想问他不用和赤野渡汇报吗?
赤炬微微摇了摇头。
就在林想还以为赤炬竟然变化那么大都敢绕开赤野渡的时候, 当天晚上她看见了除赤炬外的两个人。
林想:……
脸很臭的赤野渡,还有他旁边……笑容满面的许言。
林想:“……赤野渡就算了, 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许言看起来就像是不请自来,一旁脸臭得要死的赤野渡竟然也愿意让他跟随, 这是林想完全没有想到的。
许言看向林想时笑容加深,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自然是赤长官太松懈了, 我怎么能错过夜晚的冒险呢?”
很显然赤野渡被许言这样黏腻的态度恶心到了, 他看起来很想揍许言一顿, 但不知为何, 却又没有像当初和褚西洲那样动手。
林想怀疑他们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林想有些纠结,她的本意是让听话的赤炬把超音速飞车的权限给她开了, 然后她自己一个人去。
如果带上赤炬也没什么, 他也不是不知道她之前的兼职。
只是许言……
林想有些害怕是真的给自己收尸, 完了还给他们看笑话。
但是许言这副模样一看就是赶不走,林想思考了一下, 最终还是随便吧。
不然还能改天吗?林想不想等了。
而当林想准备上飞车的时候, 感觉一旁的三个哨兵似乎顿了一下。
下一秒, 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几位这是要去哪?”
林想回头,看到了穿着巡逻制服, 一脸沉默的宁瑜。
林想:……
怎么回事?
一个个大晚上都这么好兴致吗?
赤野渡的声音似乎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低声问赤炬:“今晚的值班是狗崽子?”
许言回答了他,他声音带着笑意,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是的哦。”
宁瑜皱眉:“我听得到。”
赤野渡冷哼了一声:“不关你的事。”
他抱起胳膊, 目光不爽地在许言和宁瑜之间来回了一下,“识相的就赶紧走,别等我来揍你们。”
许言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又礼貌的语调此时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赤长官真是威风,是又想大闹一场,坏了黎小姐的事情吗?”
而宁瑜根本当赤野渡的话在放屁,他对着终端发了什么消息,然后把巡逻的枪一收,就往他们的方向走。
“我和你们一起去。”宁瑜说,他的目光落在了林想身上,注意到林想也看了过来,他讨好地笑了笑,有些局促。
“哟。”轮到赤野渡阴阳怪气了,他固然不爽许言,但现在看宁瑜更是窝火,“忠诚的狗竟然要背着白塔出门吗?我们可是要小心有叛徒告密。”
明明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白塔已经允许林想自由出入,甚至给了她有些吓人的权限——她本人根本都不知道。
而那个包含私心的男人正是高坐在白塔高楼上的某个指挥官。
赤野渡怀疑今夜林想的出行恐怕对方也了如指掌,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不加以阻拦。
明明害怕他们刺激到她,却又不害怕孤蜀道的一切让她感到痛苦。
宁瑜听见了赤野渡的话,他的脸似乎一白,但是很快调整好了状态,他站定在林想的几步远,低下头,请求道:“li……小姐,拜托请让我跟随,保护您的安全。”
林想还记得在狗窝见到宁瑜时他看起来极度危险和具有攻击性的样子,此时此刻,好像是听话的狗。
林想问他:“那你活不干了吗?”
要知道宁瑜可是超级遵从白塔的命令的,林想没想到他会就这样丢下工作跑了过来。
宁瑜低声道:“我安排给了左澄。”
那只金毛。
林想觉得今晚的人数严重超标,要知道她最开始的目的是偷偷去然后偷偷回,不惊动白塔,主要是不惊动李砚止。
毕竟孤蜀道离望京还是有一定距离的,这个世界的版图和林想最初世界有些不太一样,就算有了超音速飞车也要行驶一小时。
林想婉拒了:“可我不想。”
宁瑜这一次是真的脸一瞬间的发白。
赤野渡在一旁猖狂地笑:“哈哈……宁瑜,听到了没,不让你去。”
许言则皱起眉,他心中暗骂了一声蠢货,下一秒便听见在场唯一的女人开了口。
“我也不想你们去。”
赤野渡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滑稽的熊。
赤炬在一旁叹了一口气,不得不为自家大人说话:“黎小姐,我希望您还是带上我们。”
他的声音顿时让全场人都看了过去。
而尽管许言和宁瑜都很不舒服,但却默契地没有开口。
赤炬说:“孤蜀道最后一战的地点曾经属于重度污染区,就算现在污染已经降低,但是仍然存在残留异种,您的身体不大好,如果遇到异种,恐怕难以反抗。”
他顿了顿,继续道:“污染会对哨兵有影响,但我们都是S级哨兵,这样的污染已经不起作用,安排任务给您的人,恐怕就是找不到S级哨兵,才需要一个等级不低,又不被白塔所熟知的向导。”
林想眼眸微暗,她看着面色从容不迫十分恭敬的赤炬,片刻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任务?”
赤野渡在一旁代替了下属的回答,他那股张扬的狂傲气息竟变得平稳,此时面容是难得的认真。
“你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不可能不查。”
因为和赤炬的谈话头脑发热过的林想有些后悔。
最终林想叹了口气,也知道他们几个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她说道:“那随便你们吧。”
如果真的是她的尸体,别怪她没有提醒过。
林想看了眼这几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哨兵,只觉得今晚会不太平。
但是她不想等了,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孤蜀道的阴谋已经被揭开,林想不觉得自己的牺牲毫无意义,她只是有些不甘心。
而当她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就很想知道——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活了下来。
这还是她自重生以来,最迫切想要做的一件事。
得到了林想的允许,宁瑜看起来高兴了一些,如果有尾巴的话,恐怕此刻已经疯狂摇摆了。
赤野渡冷哼了一声,他显然很讨厌和其他的哨兵们站在一块,如果不是林想在这里,他能扭头就走。
意外发生在她们即将上车的时候。
“姐姐!”雀跃的声音很熟悉,是其他哨兵完全没有的活力。
宁瑜神色一凝,随后便看见了不远处几乎是快速奔来的某个海洋类哨兵。
林想:……周易乐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从林想告诉他假名之后,他就连假名都不喊了,只喊姐姐。
最开始林想还有些尴尬,但现在也习惯了。
“你们去哪儿!”周易乐注意到了其他哨兵,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变得有些敌意满满。
对于其他人生经历丰富的哨兵来说,根本不在意这个愣头青,但是林想的态度却让他们不得不在意。
“有事情去外面,这么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周易乐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不对劲。
“姐姐,我也去!”
林想当然想也不想想要拒绝,然后周易乐说:“指挥官还来问我姐姐你去……”
林想:“闭上你的嘴,跟着。”
周易乐咧嘴笑:“好嘞。”
几个人进了飞车,林想不是第一次坐超音速飞车,但是还是第一次坐这种最新款。
内部设置得非常简约,看起来就很高级。
许言站在她身旁,轻声道:“黎小姐,你可以坐在这里。”
林想看到了他指着的一个位置,有些疑惑。
许言则是笑了笑,看起来有些狡黠。
林想:……
内心莫名有些警觉,但是一旁的宁瑜也低声道:“那是个好位置。”
赤野渡头也没回:“一会儿开天幕你就知道了。”
这几个男人,各自站在飞车的不同地方,似乎一上来就已经划分好了地盘,但是此时此刻却不约而同地为了同一个女人,暂停下了剑拔弩张。
林想看了看几个人,挑了挑眉也依言坐下。
很快飞车航行,而林想便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说了。
天幕打开的那一瞬间,林想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夜幕就像是黑色的精美绒布,点缀着无数钻石熠熠生辉,星辉组成的银河绚烂多彩,整个天空成了惊艳的绝景。
“超音速飞车的轨道靠近宇宙。”许言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条航道,最近正在爆发星潮。”
星潮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特殊现象,无数星星就像是潮汐,也像是烟花在夜幕中绽放。
林想这一刻忘了过去,忘了战争,忘了死亡,她怔怔地看着星空,原本有些疲惫的内心似乎有什么在发芽。
麻木的心脏开始加快跳动,她的眼里只剩下面前绝佳的夜景。
世间的一切是那样璀璨而伟大,而她那些各种各样的烦恼在这样极致的美景中是那样渺小。
“真美……”
林想仰着头,似乎一伸手就能将星辉抓入怀中。
她不知道自己露出了微笑。
看起来总是有些平淡而疏离的女人露出了笑容,她的黑眸似乎和星空一样发亮,璀璨得让在场的几个哨兵都移不开眼,她唇边的笑意就像是阳光透过乌云洒落。
而这一刻,几位哨兵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赤野渡怔怔地看着林想,反应过来之后有些仓皇地移开目光,却不小心和许言对上,下一秒二人便嫌恶地互相移开,赤野渡似乎还听见许言低声的一句晦气。
他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但是想到林想还在这里,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脾气。
然后等他再将目光努力极为自然地看向林想时,便终于爆发了怒火。
“宁瑜!”赤野渡咬牙切齿,声音低得仿佛是害怕吓到林想,“你卑鄙!”
哨兵的感官敏锐,林想没听见赤野渡的质询,宁瑜却听见了。
他淡淡地抬头看了眼赤野渡,又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转过头——
只见不知何时酷似萨摩耶的狗狗跑了出来,它乖巧地蹲坐在林想的身旁,十分可爱地一起抬头望天,而林想很显然也被蛊惑,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白狗的毛茸茸。
然后再定睛一看,有一只红色的小小的狐狸已经趴在了林想的脚边,小小的下巴放在了她的脚上,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卑鄙无耻!!
犬科动物果然是最讨厌了!
竟然还让精神体缩小到幼年期!无耻!!
赤野渡心中咆哮,但是内心的自尊让他做不到厚颜无耻地也放出自己的精神体。
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有些自卑,他的精神体凶残又高大,还伤痕累累带着可怕的异化特征,赤野渡害怕在他放出来的那一刻,得到的是林想的拒绝和其他两个狗东西的嘲笑。
许言挑衅地朝他笑了笑,赤野渡拳头紧握。
下一秒许言笑不出来了。
一只非常可爱的迷你小棕熊突然出现在林想的另一边脚边,它圆圆的身体圆圆的眼睛,手里抱着小小的蜜罐,眨巴着眼睛看着林想。
许言:……
你的脸呢?!
在这里就属你最会卖萌!
无耻的是你吧!
周易乐:都是什么东西?
他不甘示弱地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年幼的虎鲸直接落入林想的怀中,受到了所有哨兵杀人的视线。
第38章 第 38 章 战死之地
林想承认比起男人, 毛茸茸的吸引力更大。
尤其是这些幼崽形态的毛茸茸。
然而在小小的虎鲸像是刚上岸的鱼一样在怀里扭曲的时候,林想:……
她真的很想把这条鱼直接丢出去。
小虎鲸终究不是真的海洋生物,它好像终于找到了最舒适的姿势, 扑棱着身子正对着林想, 眨巴眨巴自己的黑色的小眼睛看着她。
林想:……竟然还卖萌。
不知道是不是此时心情放松的缘故,林想的精神体竟也悄悄地溜了出来。
它在三只动物面前转了转, 最后选择停留在林想的头上。
从宁瑜的角度看来,就像是林想的头着火了一样。
他笑了一下。
但想到此行的目的, 唇角的弧度又变得平整。
林想看在自己心情好的份上,把鱼放在膝上, 当做没看见它在不停地扭动身子。
而一旁的熊早已按捺不住, 抱着小蜜罐开始往上爬。
林想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宁瑜的目光又落在女人的垂落在一旁的手, 正有一搭没一搭轻柔地抚摸着白狗, 白狗偷偷地也用着偷去蹭,偶尔对也爬到林想膝上的小狐狸龇牙咧嘴, 似乎是想把它弄下来。
小狐狸一副看起来是仰着头看着星空模样, 但此刻摇晃的尾巴和耳朵, 都无不在表明它实际上正关注的是林想。
宁瑜因为林想的触碰后耳根有些红,他像是有些不敢直视一般移开视线, 便看见了另一旁的两个男人。
许言正斜靠在一旁的操作台边, 他和宁瑜的欲盖弥彰不同, 此时正非常大胆又毫不羞涩地看着林想,眼眸中沉沉的情绪在流动。
注意到宁瑜的目光, 他还礼貌地挑了挑眉, 还用口型说了什么。
宁瑜脸一下子就黑了。
许言的口型说的是——
“畏畏缩缩的蠢货。”
而一旁的赤野渡则是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了下来,他大马金刀的坐姿,看起来豪爽又豪迈。
一旁不知道哪来的啤酒, 正一口一口地喝着,只是他的目光同样流连在星空和林想身上,完全就没有注意到许言和宁瑜之间的暗潮汹涌。
唯一一个在干活的就只有赤炬。
航道是他设定的,天幕是他开启的,啤酒是他端上来的,赤炬看了眼林想,随后让机器人送了个毯子过去。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或许是小狐狸悄没声息的一爪子,也或许是白狗龇牙咧嘴的凶狠,等林想注意到时,脚边的小狐狸和白狗已经鸡飞狗跳地打起来了。
而伪装成幼崽形态的小狐狸也变成了和白狗一般大小,正在林想的脚边追逐打架,你一抓我一拳,白狗的嘴里多了狐狸毛,狐狸的爪子多了白色的狗毛。
“怎么打起来了?”林想试图把它们两个分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两只犬科动物的默契它们打架时完全避开了林想,甚至连精神力都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仿佛就像是真正的小动物一样打架。
林想抬头看了许言和宁瑜一眼,许言一脸无辜地朝她笑,而宁瑜则是低垂着头道歉。
“抱歉……精神体现在,有些控制不住。”
和她待在一个空间,就算是有其他讨厌的人,他们都太放松,也太高兴,精神体是主人情绪的具现化,是他们内心埋藏最深处不敢言说的表现,以至于现在宁瑜想要收回精神体都不行。
反倒是一旁的赤野渡发出了嗤笑声,已经爬到林想座位旁的小棕熊也发出了可爱的哼唧声,它捧着蜜罐举到林想面前,眨巴的豆豆眼此时正是满满的殷勤。
圆圆的小熊有些摇摇晃晃,但是憨态可掬的举动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就连宁瑜都忍不住侧目,像是头一天意识到赤野渡竟然能这么不要脸。
而赤野渡本人却丝毫不觉得自己不要脸,他忍不住在心中大赞果然是自己的精神体。
林想被这样的小熊逗笑了,她接过蜜罐,注意到里面其实是一杯蜂蜜水。
然后下一秒,小熊就被突如其来的鱼尾一摆直接“嗖”一下甩到了一旁的墙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林想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面前的小熊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仰着头的虎鲸正咧着嘴仿佛在发出无情的嘲笑。
一旁的小狐狸也啾啾叫着,似乎也在辱骂着小熊的不要脸。
“周易乐!”赤野渡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他怒目而视周易乐,精神力压迫一触即发。
周易乐也冷笑了一声:“怎么?叫你爹的名字干什么?”
这还是林想第一次看见周易乐讲这样粗俗的话,毕竟在她面前周易乐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保持着开朗礼貌的可靠模样。
赤野渡拳头紧握,他显然已经即将到达忍耐的边缘,但是似乎是考虑到什么,并没有真正直接开干。
赤野渡向来是以身体力行告诉大家他不好惹,如今能够忍耐成这样显然很不容易。
他阴沉地看着周易乐:“呵,有本事一会儿来打一架。”
许言在一旁微笑着哄火:“不知道棕赫舰队的队长本事还在不在。”
“你少说两句。”林想头疼,这几个哨兵放一块就不会有安分的时候。
过去他们也总是针锋相对,多多少少都算是战友,如今战争胜利了怎么彼此看起来更不对付了。
许言很听林想的话,他立刻道:“好,我听你的。”
赤野渡:好啊,还有一个更阴的在这里。
周易乐:这些人果然每一个好东西。
宁瑜:许言这家伙果然很看不顺眼。
赤炬:果然很讨厌狐狸。
“你们两个也是,要打就别跟着我,我没工夫还听你们扯皮。”
赤野渡冷哼了一声,他有些想再说什么,但是在林想的目光逼视中讪讪移开了目光。
周易乐则是在一旁看起来十分听话地道歉,林想心里呵了一声算是知道这家伙也是不能消停的。
她重新做回椅子上,闭目养神。
“到了再叫我。”
赤炬的声音很快传来。
“是。”
几个哨兵面面相觑,最终各自眼不看心为静地嫌弃撇开目光,安静了下来。
而对于几位哨兵来说,他们内心却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不仅仅是因为林想的警告,更多的是因为林想愿意展现出自己更多的情绪。
在面对他们时,也不再是过去那种冷冰冰的疏离模样。
安静下来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到达了孤蜀道,赤炬提醒了众人。
林想睁开了眼睛,竟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油然而生。
什么鬼,还能对自己的死亡之地有近乡情怯的感觉吗?
几位哨兵的感官也分外复杂。
空气中那股不祥的味道仿佛又将他们拉入过去的回忆。
黑色雾气、笼罩的阴霾、浓厚的污染、尸山血海的残酷,还有……
林想。
当他们的目光放在现在的她身上,都无不在证明一件事——
过去的林想确实已经不在了。
哨兵们的思绪复杂,而林想也是如此。
当她的脚重新踏入这片土地,她才意识到原来孤蜀道大地的颜色不是黑色的,而是棕色的。
当初黑色的土地是因为无数鲜血在这里干涸,染成了刺目的焦黑。
四周都是大山,这里仍旧是光秃秃的模样,风中似乎还有异种残存的嘶吼。
林想以为自己会在这里回忆起死亡的痛苦,但此时此刻,她却没有什么情绪。
或许是因为夜幕中璀璨的银河,也或许是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战场的压抑。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已经过去,人与鲜血不在,而山海依旧。
林想打开了终端,她在下飞车时已经换上了之前干活时的服装,因为有钱了之后买了还不错的装备,再加上白塔也提供了一些,她现在看起来没以前那么寒酸了。
和她全副武装的模样不同,几位S级哨兵则是普通的战术装扮,他们精神力足够强悍,在这样残留污染区都如履平地。
林想让自己的火苗在前方散发温暖的光芒,而几位哨兵则不约而同以一个阵队的方式,将她保护在中间。
不得不承认,这样确实让林想有了更多的安全感。
朝着地点深入靠近,他们全凭双脚。
飞车降落的地点也比较近,林想虽然感觉有些累了,但是却不至于到需要休息的地步。
宁瑜在一旁有些担忧,但是他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跟着她。
随着任务地点越来越靠近,几位哨兵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他们神色变得有些僵硬而痛苦,因为那个地点他们同样烂熟于心,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是林想……战死的地方。
宁瑜的脸色越来越白,因为是狗,嗅觉也异常敏锐,他已经闻到了那股死亡的气息。
而每当一想到林想的死亡,他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的眼睛泛起了猩红,那是异化外显的表现,心脏仿佛有利刃贯穿般疼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或许是来给自己收尸。
但是怎么可能呢?
当初他们不是没有来试图找过林想的尸体,但是怎么都没有找到。
几乎挖地三尺,都没有林想存在过的痕迹,耳边似乎还有清脆的鸟鸣,但是本应该在这里的人却完全没有了踪迹。
那个时候的赤野渡还以为又是议庭或者财阀搞的鬼,直接回去就大闹了一场,几乎将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因此而永远消失。
他们都非常清楚自己有没有横插一手,但是最后却发现,孤蜀道林想最后的消失,确实和那些人无关。
也因为如此,他们都不相信林想真的死了,一日又一日地带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期望寻找着、等待着。
他们一边企图寻找,又一边对曾经插手过战场的那群老东西进行报复。
和他们翻腾的情绪不同,林想只感觉到自己有一种特别强烈的直觉在引领着她。
她不清楚这样的直觉预示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她总觉得会得到一个她意想不到的答案。
然而还未等到她见到答案,赤野渡、许言和周易乐就已经齐刷刷地挡在了她的面前,而宁瑜和赤炬就像是十分有默契一样,将她后方护卫。
经历战争的哨兵自然都十分敏锐而警惕,林想听见了赤野渡有些不可思议带着浓厚警惕的声音。
“这是……褚西洲?!”
第39章 第 39 章 在找什么?
“褚西洲?”
最先脱口而出的赤野渡。
林想也大吃一惊, 她也连忙歪了歪身子,从前方两人中的空隙看见了不远处的身影。
因为黑夜,又位于雾蒙蒙大山深处, 远处的身影若隐若现, 如果没有哨兵的超强视觉而是林想一个人来,她根本就没有发现前面有一个人, 而且还能精准认出是褚西洲。
而他们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前方的人。
周易乐已经十分警惕地靠近了她,低声道:“姐姐,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许言听见了, 他瞥了眼年轻的哨兵, 状似无意道:“哎呀, 被小瞧了呢。”
周易乐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是已经学乖了,知道和这些哨兵打嘴仗没有任何用处, 反而还会让想姐不高兴, 他哼哼唧唧了一声, 没有理会许言。
对于周易乐来说,头号劲敌根本不是许言, 也不是前面的熊, 而是一旁的宁瑜。
他不会忘记, 最初想姐在给他进行疏导的时候,曾经透过他的眼睛看过谁。
而他在见到宁瑜那一刻, 见到他笑的那一刻, 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周易乐余光扫过完全戒备的宁瑜,也看见了作攻击状在林想脚边的白色大狗。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声音自不远处而来,周易乐只在凯旋大会上见过褚西洲, 如今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此时的褚西洲仍然穿着白天的仪仗服饰,身高腿长,只是神色阴沉,目光扫过见到被包围在中间的女人才愣了一下。
他阴沉的神色如同潮水般快速褪去,只剩下几分惊愕。
“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们来问你。”尽管十分厌恶和其他几个哨兵一起用“我们”两字,但是赤野渡此刻对褚西洲更为警惕。
他的枪早已拿在手中,毫不客气地指着褚西洲。
褚西洲根本不在意他的质问,也不在意正面对自己的枪口,对于顶级哨兵来说,他能够比子弹更快。
他的注意力都在林想身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苍白,只是在这黑夜之中并不明显。
许言则察觉到了什么,他眼眸微微眯起,目光从褚西洲身上滑到林想,手不自觉地紧握,片刻后才缓缓松一口气。
这种感觉……真是不爽。
从来到孤蜀道的这一刻,他就很不爽。
现在看到褚西洲,这种不爽更上一层楼。
他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杀意,林想注意到了。
剑拔弩张的氛围让此刻一切都很紧绷。
林想走了上前,站在了赤野渡和赤炬的中间。
她更为清晰地看到了褚西洲。
高傲的男人此时看起来有些狼狈,他的裤脚多了些泥泞,身上也有不少残留的血痕——明显是异种的异化血液。
他比他们早到了不少时间。
林想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开口:“你在找什么?”
褚西洲自林想走上来时便收敛了气势,他听到了林想的问话,张了张口。
“看起来并没有找到。”林想非常了解褚西洲,她看出来了褚西洲一无所获反倒是大杀特杀异种的事实。
“那么……你在找什么?”褚西洲轻声开口。
正如林想的熟悉,褚西洲也很熟悉林想。
而每当褚西洲意识到这一份熟悉,都会让他痛苦万分,如同荆棘爬满全身,绞杀当场。
而此刻,他们都意识到,或许他们找的会是同一样东西。
这份迟到的默契让另外几位S级哨兵觉得刺目,而更为年轻的那一位更为气盛,嫉妒如同毒蛇一般吐出毒液,他冷笑了一声。
“我们找什么管你什么事?”大海的波涛在奔涌,虎鲸的鸣叫以一种特殊的震动进行挑衅,“没看到这里满员了吗?识相点就赶紧滚吧。”
垃圾话很响亮,林想觉得这一刻周易乐很像是村口黄毛。
褚西洲神色微变,很显然高傲如他被激怒了。
而赤野渡倒是难得十分赞同周易乐的话,本来和几个哨兵相处就已经很窒息了,如果不是林想还在这里让他勉强忍耐,他都想狠狠和其他哨兵打一架,角逐出自己的地盘。
褚西洲身姿挺拔,闻言神色中的那丝脆弱隐藏得无影无踪,他锐利带着杀意的目光看向周易乐,来自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威压让周易乐皱起眉。
“很好。”褚西洲轻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周易乐。”
林想默了默,选择不理会他们的争吵,而是往前走去,终端上显示的位置越来越近,她渐渐有些心急。
身旁的人都跟上了她的步伐,就连褚西洲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跟上了她。
周易乐内心越来越不安。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而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意识到一件让他觉得非常难以置信的事情。
他记得想姐的名字。
周易乐第一次见到林想,是她半死不活地倒在旧窟的小巷,被老妈背了回来。
她看上去很虚弱,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周易乐都怀疑她没有呼吸。
后来她醒了过来,周易乐见到了她睁眼的那一瞬间的眼神。
他那个时候不懂,而今天参加了凯旋大会才意识到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冷静、杀意、警惕而无惧。
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一瞬间照亮大地。
而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她眼中的光却熄灭了。
以至于周易乐都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后来为了给老妈还债,她孤身前往黑山打工,那个时候周易乐才意识到她其实并不柔弱,甚至不简单。
周易乐产生了好奇,于是就这样理所应当被吸引。
他觉得理所应当。
每一天见到她,都比前一天还要喜欢。
她比他懂的东西多很多,她很快就适应了旧窟的生活,她还能教他许多生活上、战斗上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周易乐承认自己崇拜她。
明明看起来总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却最终都没有放弃自己。
“我其实觉得有些活够了,又有些没够。”曾经有一次,想姐在给他的伤口包扎,平淡的声音变得有些温柔而缥缈。
周易乐有一瞬间觉得她好像离他很远,遥远得无论他怎么伸手都够不着,抓不到。
“联邦那么大!想姐,这么多风景你都没有见过,怎么能活够呢?”当时的他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他想说他陪着她,想说他希望她长命百岁,想说她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但是最终,周易乐却只说出这样话,因为他知道,想姐真正喜欢看到的,是无尽的天空,绝妙的美景,巧夺天工的大自然。
而他的话是正确的,她确实因为他的这个回答而有些怔愣。
而如今,周易乐仿佛又再一次看见了当初那个半死不活的想姐。
想姐叫林想。
那个英雄向导也叫林想。
周易乐非常的不安,心脏不规律的跳动仿佛预示着他那个不敢深究的答案。
为什么这些高高在上的,都不愿意正眼瞧他们这些新进白塔哨兵的褚西洲、赤野渡会这么听想姐地话?为什么许言和宁瑜则十分默契地跟在想姐身边?为什么赤野渡的副官对待林想如同对待自己的首领?
无论周易乐承不承认,他都能意识到,这一路上他们的对话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空间,他们几个人之间似乎有着什么难以分割的纠缠,将想姐严丝合缝地包裹其中。
他们之间的步伐、态度、氛围,就好像是曾经这样并肩走过无数遍,或许连想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他们身边其实并不紧绷,反而多了之前不曾有的情绪。
想姐的表情变得比之前灵动了许多,她的眼睛除了看向天空和远方,也开始落在他们身上。
尽管周易乐也终于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他应该高兴,但是却嫉妒得发狂。
周易乐知道他必须忍耐,因为想姐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周易乐不敢去猜测那个惊世骇俗的答案,他全心全意地相信着林想,无论她是谁,她要去往何方,他都必定跟随。
他们来到了褚西洲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的目的地。
“……我找了这么久,竟然在这里。”褚西洲和宁瑜的嗅觉比寻常哨兵都更为敏锐,他们闻到了空气中腐朽死亡的气息,面色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苍白。
以褚西洲最甚。
这是一片密林,而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迷雾缭绕。
而林想站在原地,她踩着粗长的树根,似乎能透过这份迷雾,看到他们即将到达的地点。
林想往前迈了一步,手臂被人抓住。
“……别。”男人的声音有些生硬,带着一丝惊惶。
林想回过头,看见了褚西洲额头上冒出的细密的汗。
她突然有些想笑,在这一路上她大多时间都是沉默,越靠近自己曾经死亡的地点,就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褚西洲这个比她还在意的模样,她忽然没那么害怕了。
林想随着内心,她笑了笑:“你怕什么?”
抓着她手腕的手变紧了,褚西洲神色发白,他和上一次见到的那个样子看起来变得脆弱,林想微微抬头,便看见他异化的耳朵已经跑了出来,呈现出了飞机耳的状态。
“……拜托,别去。”褚西洲似乎是从牙缝中才挤出来的话,他眼中的祈求和痛苦那样明显,面对她,他永远无法保持冷静。
“为什么?”林想突然变得格外耐心。
究竟是害怕看到她的尸体,还是害怕自己曾经差点死亡之地。
都不是。
褚西洲认得出眼前的人是谁,只要她活着,他愿意付出一切。
他害怕的是挑明一切后她的离去,害怕的是他们过去的决绝,更害怕的是……她想要斩断过往,不再回看的决心。
第40章 第 40 章 谁的尸骨?
林想挣脱开了褚西洲的手。
只是轻轻地一动, 褚西洲便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力气掰扯一样,放开了手。
他拦不住她。
褚西洲过去没有拦住,如今也没有拦住。
她深吸了一口气, 往深处走去。
其余的哨兵忠诚地跟随, 许言路过褚西洲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他很清楚褚西洲曾经在林想心中特殊的地位, 也因此如今看到他如同丧家之犬的模样,许言只觉得幸灾乐祸。
赤野渡跟着林想越靠近地点也越沉默。
他本身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但身子越来越紧绷,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尸山血海的战场上。
宁瑜并不知道自己的手开始有些颤抖, 他怔怔的、无声地跟随, 像是尖利的骨刺刺穿了喉咙, 每一次呼吸都是剧痛。
除了褚西洲, 其实他们都不曾亲眼见过林想的死亡。
但是他们感受到了。
那个时候被命令误导的哨兵们几乎齐聚孤蜀道,精神链接的深入让他们意识到了事情似乎不对劲——
林想从来就没有和这么多S级哨兵进行过深入链接, 但在这一刻, 他们都感受到了那股温柔却强大的力量。
许言一直认为小小的鸟儿就应当捧在手心, 但是它却一次又一次衔起本不应当衔起的重担。
到了。
迷雾就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但是林想却知道到了。
她感受到了一股细微的、微小的同源力量。
她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小小的火苗出现, 扫去了部分的迷雾。
周易乐看见了火苗, 他内心的不安缓和了许多, 他想要更靠近林想一点,让她看起来不要那么遥远, 但是却只能僵硬地跟在她的身旁。
他们之间那股沉重的悲痛让周易乐感到呼吸有些急促, 内心如潮水般慢慢涨起的心疼几乎将他淹没。
似乎有风将林想的发尾吹起,她一步一步,缓慢却又坚定地走到了终端最终显示的一个地点——
那是一个巨大深坑。
因为迷雾的缘故, 卫星拍摄不到枯木密林中央竟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巨坑。
林想闭了闭眼睛,火苗便加大了许多。
她和身旁的某几位S级哨兵进行过深度链接,因此精神力不但恢复,还上涨了一些。
火苗的加大,探明了前方的路。
“我要下去。”林想微微偏过头,“你们在这里等吧。”
“我跟你一起去。”
“不,我们一起!”
“我不会让你一个去的。”
“不可能,要去一起去。”
还有人已经身体力行站在坑的边缘,一副不可能站在原地等待的模样。
林想收回自己的视线,她也知道他们不可能放过近在眼前的答案,最终没有再理会,深吸了一口气便往下踏入。
周易乐本来想扶着她,却见想姐动作十分敏捷,完全不见失去平衡,在这样倾斜的坡上都如履平地。
“她没你想象那么脆弱。”许言路过周易乐淡淡道。
能在战场上获得军衔的向导,都不是什么弱者。
要是其他人看到,一定会感到不可思议。
S级哨兵们此刻就像是向导的护卫官,他们不再在这一刻争风吃醋,而是全心全力地、小心翼翼地护卫着唯一的向导,他们平日里几乎不可能展现的默契却因为向导的存在而显现。
走得好好的,林想便忽然感觉到火苗开始变得摇晃。
还未等她仔细感受,精神体便如同离弦的箭迅速滑向前方!
林想一惊,便也迅速跟上。
迷雾四处散开,火苗的微光洒落在林想的脸上,她的眼里只剩下那跃动的火焰,变得越来越锐利,也越来越亮。
她开始闻到腐烂的味道,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脚上踩住了污染的黑泥,随后便又很快被不客气的火光给消除。
然后林想停住了。
她睁大着眼睛,瞳孔在轻微地晃动,呼吸因为快速的奔跑而有些急促。
她在这一刻被眼前所展现的场景而感到不可思议的震撼。
哨兵们的体力比她都还要好,如果以全速前进的速度相比,应当是他们比她还要快速,但是他们却像是知晓着什么,不约而同地都跟在她身旁半步的距离,并不尝试站在前方。
然后他们也看到了。
就连素来总是面不改色的许言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怎么可能?”宁瑜喃喃道。
林想猛然偏过头,看向一旁的褚西洲。
高大的哨兵此时也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场景,风吹起了他有些凌乱的黑色短发,他很悲伤,但却没有露出意外表情。
那是一具非常高大的残骸。
黑色的骸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蜷起的身体像是起伏的巨大山脉,狰狞的兽头也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和森森黑骨。
骸骨散发着浓郁的污染。
几位S级哨兵都因此受到了影响,但好在在见到黑色残骸的那一刻,火苗便回到了林想的身旁,来自向导的温暖缓解了这一份污染造成的烦躁。
“这是狼的尸骨?”周易乐也愣愣地看了许久,不由得脱口而出。
林想觉得眼前的景象似乎在轻微摇晃,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周遭的一切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一声声名字的呐喊——
“不——林想——林想——!!”
而现在……
“那是你?”她死死睁着眼睛,眨都不眨,只觉得有些无法呼吸。
身旁没有人回答。
她转过头:“说话,褚西洲,那是不是你?”
怎么会认错呢?
浓厚的污染掩埋不住熟悉的精神力,林想拳头紧握,指甲掐入掌心,留下深深的痕印。
褚西洲有些仓皇,但是他却对林想笑了笑,神情有些温柔。
“我好好地站这里,难道你以为我现在是死人吗?”
赤野渡也皱起眉,此时因为浓厚污染的问题,他们的精神体都不好放出来,担心受到影响。
他上下打量着褚西洲,回忆着最近和这家伙的碰面,百分百确定他肯定是活着的。
甚至褚西洲现在的精神体也好好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白塔也经常对他们进行检查,不可能没有发现问题。
更何况……
赤野渡不动声色地站在一个更好保护林想的角度。
既然林想给褚西洲疏导过,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林想不可能没发现。
林想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她想到了自己的死而复生,想到了醒来后发生的点点滴滴。
她忽然往骸骨中间跑去,跑得那样快,几位哨兵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反应最快的是褚西洲,他的脸色一变,便已经来到了林想身旁。
林想不认为自己能跑过狼的速度,但是她只是冷冷说道:“敢阻拦我以后就再也不要来见我。”
褚西洲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来到骸骨的中间,火焰凝聚在她的双手,她轻轻拨开了巨大的胸骨,看到了藏在下方的被保护的另一具——
尸骨。
这里的污染实在太重,最年轻的周易乐已经表现出难以控制的烦躁,他开始不受控制地露出虎鲸的森森利牙,眼神也极具有攻击性。
宁瑜也不舒服,但也不得不强行将周易乐留在原地。
赤野渡、赤炬和许言都想上前,但却被林想制止。
她低着头,看着那具骸骨,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别再过来了,这里的污染虽然不致命,但是对你们来说还是有影响的。”
明明她只是个A级向导,这样能让S级哨兵都难受的污染她不应当能抵抗,但她却毫无感觉。
她大概猜到了原因。
而这样的原因正和看起来也同样没事人站在她身旁的褚西洲一样。
林想伸出手,想要碰一碰藏在胸骨下的残骸。
她的手再一次被抓住,这一次掌心被大手包裹着。
“别。”声音是卑微的恳求,黑狼哀声,“别碰。”
“……那是我。”林想的目光仍然落在骸骨上,她有些恍惚,又觉得很清醒,胸口像是有什么情绪在让她感到悲痛,却又有些麻木。
“不、不……”褚西洲声音很低,像是怕吓到什么人,“那是……精神体的残骸。”
小小的鸟儿已经看不出原型,只剩下脆弱的骸骨四分五裂,静静躺在巨大的胸骨下,被死去的精神体所散发的迷雾保护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让任何人知晓。
所以褚西洲的精神体里有那只小鸟的骸骨,所以才有她的痕迹。
林想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似乎变得更为清晰——
异种堆积起来的污染爆炸几乎能媲美核爆,她尝试着控制哨兵们离开,小小的鸟儿张开稚嫩的羽翼,它变得很大,鲜艳的颜色仿佛是最后的朝霞将爆炸笼罩。
褚西洲狰狞得仿佛被撕裂的神情,他似乎妄图想要抓住她的手,在她坠落后毫不犹豫地一落而下。
巨大的黑狼企图将小鸟护在胸膛下,褚西洲试图将她抱入怀中。
爆炸如约而至,他们的尸骨纠缠成灰。
哨兵们感受到了精神链骤然断裂,惊恐万分发生了失控的暴乱。
红色的棕熊发生异化,白色的巨狗污染值上升,赤狐变得狰狞,就连远处另一边战场的三色花猫都竖起了汗毛,金色的眼睛变为竖瞳,发出了虎类的嘶吼。
爆炸燃烧起了火焰,猩火将密林的绿叶烧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心爱之物
“给你。”一大块烧肉摆在了桌上, 高大的男人语气自然,神色却有些不自然,“拿去吧。”
林想捧着饭盒无语:“这么大一块我怎么吃得完?”甚至切都不切, 这么一大块她要抱着啃吗?
男人有些意外, 他看了看林想,又看了看桌上的烧肉, 有些不可思议:“这么一点你都吃不下?”
林想想到了哨兵可怕的食量,她还是耐心地解释道:“我的食量放在普通人里已经很大了, 是你们哨兵要吃得更多。”
男人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解释,似乎是低声嘀咕了几句, 然后把烧肉端走, 一会儿又回来了。
林想看着切小了好几块的明显是被折腾的可怜烧肉, 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有些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从二人艰难从战场上一起回来之后, 褚西洲就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男人看起来顿时有些不自然, 他目光有些闪烁, 但是人却仍旧一本正经。
他抱起胳膊,扬了扬下巴:“你太瘦了。”
林想看了他一眼, 战场上物资匮乏, 这肉一看就是不知道去哪打猎来的。
褚西洲漂亮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羞恼, 他扔下一句爱吃不吃便离开。
林想看着他走出帐篷的背影,一脸茫然。
又一次疏导, 褚西洲穿了一身简单的常服, 他撩开帐篷的帘,看见的便是伏在书桌旁写写画画什么的林想。
夜晚昏暗,战场资源匮乏, 就连待遇最好的向导帐篷里都只能开一盏灯,他们驻守的前线时不时就要应对敌人,因此也总是备战状态。
听见了动静,女人转过头。
也就是一瞬间,褚西洲感受到了林想的一切。
她刚刚洗过头,转过身时发尾起伏,似乎能闻到那是他带来的洗发液的香味。
脸有些疲惫,但是眼睛却很明亮。
昏黄的光如同蜜一般流淌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有些温柔。
她穿着战斗服,看起来为了方便入睡而脱掉了外套,
如果不是能在空气中感受到其他哨兵的精神力,她就像是专门在等待他一样。
褚西洲的心脏鼓动得仿佛要跃出心房,他感觉到高兴,却又觉得有些不爽。
他的嗅觉和其他哨兵相比格外敏锐,能闻到一股难闻的狗味。
他走近林想,觉得她发间那一根白色的毛也格外刺眼。
仿佛有这么一条狗在他面前挑衅。
“你来了。”林想仰头朝他笑了笑,笑容让他有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立刻偏过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稍微等我一下,我就快写完了。”林想指了指一旁的军用床榻,战地条件不好,就连疏导室都很简陋。
她在一旁先把宁瑜最终的报告写了。
这段时间,她和褚西洲也越来越熟,没有了当初的生疏。
褚西洲却没有动,他视力非常好,能清晰地看见宁瑜的疏导结果。
“你和他深入链接了?”他冷不丁地问。
林想头也不抬,心神都放在报告上:“……嗯?哦,是的。”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也因此就算知道深入链接的含义,也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但是这在其他人看来,深入链接就代表着那个哨兵已经完全属于她,她和那个哨兵的契合度一定不低于80%。
深入链接就像是狗链,在向其他人宣告这个哨兵是个有主的人。
褚西洲的拳头一下子紧握,他后牙不自觉地咬紧,褐色的兽瞳多了凶性。
等林想快速地写完报告,看见的便是坐在军塌旁,藏在阴影里的褚西洲。
他一半的神情都被阴影遮挡,看起来有些意味不明的危险,林想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猛兽盯上。
她愣了一下,随后很快便回过神来。
她对哨兵释放的这种攻击性已经习以为常,将东西收拾好,便往褚西洲的方向走去。
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身上,不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打量,而是一种让人感到有些不安的强烈觊觎感。
林想觉得今晚的褚西洲好像格外危险。
是因为谁又惹到他了吗?
褚西洲向来高傲,俊美的黑狼在队伍里说一不二,带领着下属于战场厮杀,他像是天生的领导者,散发着很强的气场。
但此时此刻,他极强的气场却没有针对着林想,就像是在诱敌深入一样,他只是让猎物忐忑不安地走入自己的陷阱。
然后林想看见了褚西洲手里把玩的东西——
那是她放在床头柜的一把枪。
林想放的枪并不是针对这些哨兵,他们平时都是戒备状态,随时随刻都要拿着武器听从命令,那是上一场疏导解下的。
“拿着这个做什么?”林想不认为褚西洲要对她做什么,要知道褚西洲要是想伤害她,他都不需要枪,一抬手她都能飞出去。
“在学枪?”男人抬起头看着她,褐色的眼眸倒映着微光,似有暗光流动。
林想点了点头,枪有很多种,在白塔的时候也学了不少,只是最近又研发出了新枪,这是宁瑜送给她的。
男人笑了一下,“以你的反应能力,恐怕异种到了跟前都不一定打得到。”
林想知道这是实话,她对褚西洲狗嘴吐不出象牙早就免疫了,她一把子拿过枪,男人也任由她抢过,“你是来和我讨论枪的吗?要是讨论这个的话你就出去吧,我让下一个顺序的哨兵进来。”
褚西洲倒没有被激怒,他摊开手示意自己的无害,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想。
“下一个顺序……”他重复了,又笑了一下,“放心。”你不会有还有其他力气的。
林想瞥了他一眼,把枪塞入抽屉。
“我教你。”褚西洲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开口。
林想一愣,“教我什么?”
“用枪。”
褚西洲能教她当然是好事,毕竟他确实经验丰富又训练有素,比林想自己瞎捉摸强。
但是她还有些纠结,觉得褚西洲突然提出来像是有什么陷阱一样。
男人根本没有给她机会深思,他突然笑了一下,笑起来时格外俊朗,如山涧泉水般清冽,竟有一股少年意气风发的飞扬。
林想被这样的笑容惊艳了一下。
随后手腕被轻轻一拉,整个人已经倒在了褚西洲的怀里。
自从上次那场亲吻的疏导,褚西洲的味道对于林想来说就分外熟悉。
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开始关注起了他。
他笑起来胸膛轻微震动,低下头看着她时如宝石般的眼睛里全是她的倒影。
林想呼吸微窒——
他们的距离有些太近,她有些不自在,心跳却不自觉的加速。
最开始给褚西洲疏导,他甚至只愿意伸出一只手,而现在却主动地将他们的距离拉近。
林想压抑住自己不应当存在的一丝悸动,她眼眸微动,没有和褚西洲对视。
“你的伤还没好。”林想说,“我起来一些。”
“都是一些小伤。”大手不知何时已经扣住了她的腰,男人任由她后退,却退不出他气息的包围圈。
“你的伤怎么样了?”他问,另一只手停留在她的额侧,伤口已经结痂,轻轻地摩挲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对待一个珍宝一样。
明明动作很轻柔,但是林想却觉得痒意一路酥麻到全身。
男人的眼眸不自觉落在了她的眼上,她不知道自己的睫毛在颤抖,就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看起来格外怜爱。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怔愣,他的呼吸变得有些不稳,心跳也不听主人的意愿在加快。
如果此时精神体显现,恐怕那只黑狼已经开始兴奋得绕着林想转圈圈。
褚西洲不由得放慢了自己的呼吸,生怕惊扰到什么,心脏满涨得让他有些感到不知所措。
“我的伤没事,都结痂了。”林想的声音在黑暗中很清晰,她呼吸的气息落在他的肩上,让他恨不得将她再抱得更紧一点,融入自己的骨髓里,含在自己的嘴里。
“我们开始吧。”林想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轻,她意识到了此时的氛围好像和其他疏导时的氛围有哪些不同,但是此刻她也有些心跳加速得心慌,像是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受控制,但是却对这份不受控制有着隐秘的欣喜。
她不知道自己咬住了下唇,只是像平常那样,额头贴着他的肩膀处,碰触间,鸟鸣声响起,缓缓进入对方的精神海。
世界变成一片广袤的草原,飒爽的风托起小鸟,让它更畅快地在精神海中肆意飞翔。
一头黑色的巨狼在草原上急速奔跑,它追逐着天空中的鸟儿,发出了兴奋而愉悦的狼嚎声。
风将草原如麦浪般掀起阵阵浪涛,精神图景的天地都成了乐园。
精神链不知何时纠缠在一起,此时正一点又一点地相交。
鸟儿缓缓落地,停在了狼的面前。
黑狼嗷呜了一声,它兴奋得原地转了个圈,大尾巴如同黑色螺旋桨一样掀起了阵风,将地上的草都拍打得七零八落。
鸟儿蹦了一下,歪了歪头,唧唧唧像是被逗笑了一样。
而精神图景外,大手轻轻地捧起了女人的脸,她此时正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精神海中,并不清楚外界的情况——
她并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她格外信任着褚西洲,也才因此在他触碰了她之后毫无反应。
男人轻轻托起了她的腰,让她更为紧靠着他的怀中,二人缝隙被填满,男人发出满足的轻叹。
精神图景内的黑狼低下头,轻轻地蹭了蹭小鸟儿,格外眷恋。
下一秒,黑狼张开嘴,将小鸟儿含在了口中——
精神图景外,大手摩挲着林想的脸庞,来自S级哨兵的亲吻也落了下来。
唇畔被吮吸,细密的啃噬温柔又霸道,林想发出轻哼,被抓住空隙趁机而入。
上颚诡秘的触感带来全身的酥麻,精神图景内的小鸟也发出了唧唧的叫声。
浑身湿漉漉地被狼小心翼翼地含着,像是欢喜得不知道怎么好,恨不得就这样一辈子含着。
而双方的精神链在这一刻,严丝合缝,毫无空隙地镶嵌在了一起,仿佛本身就是一体的。
帐篷外的狼群感受到了什么,哨兵们的目光同一时间落在了不远处的帐篷上。
群体低下头,感受着同一份喜悦。
狼面对心爱的东西会含在口中,而此时此刻,嘴里的鸟儿就是黑狼最心爱的东西。
第42章 第 42 章 分手
褚西洲如他所说, 开始教林想用枪。
和在白塔的教学相比,褚西洲所教更多的是实战上的细节。
林想觉得她好像和褚西洲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褚西洲会在巡逻时专门给她带回各种各样的猎物,就好像是外出打猎后的积极投喂。
他来找她变得更频繁, 像温水煮青蛙一样, 插入了她的生活。
疏导时他似乎再也不甘心单纯的触碰式疏导,她们之间的亲吻便多了起来。
褚西洲常常抚摸着她的脸, 他总是朝着她笑,近距离的笑容如同繁星闪耀, 林想总是会因为他的笑容而有些晃神。
等到林想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他哨兵似乎很少来找她疏导,她的大多数时间都是褚西洲的时候, 她才反应过来。
那段时间似乎是战争以来最平和的一段时间, 都是一些小打小闹。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 褚西洲向白塔申请林想做他的专属向导。
这个申请是直到白塔驳回了林想才知道的。
她看着终端显示的信息, 又看了看一旁又跑来找她的褚西洲。
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林想也知道了专属向导意味着什么。
褚西洲看着她, 他看起来有些不爽, 大概是因为白塔的驳回。
他沉默了一会儿, 嘴里还叼了根草,看起来像是什么流氓。
随后他直起身子, 沉沉地看着她:“那你愿意吗?”
林想在他这样直白的视线中盯得有些脸红, 但是她又不好自作多情, 她模棱两可地说:“白塔已经驳回了。”
林想觉得她和褚西洲的精神力都不相匹配,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
褚西洲哼了一声, 林想觉得他这样有些像宁瑜, 像小狗一样。
他直视着林想,想要逼迫她说什么出来,他的举动那样明显, 但是她却好像没看见那样。
褚西洲不觉得林想不喜欢他。
他走了过去,靠近了林想。
然后林想被亲了。
她被放开的时候还有些怔楞,手上整理的物品不知何时稀稀拉拉掉落在地,她愣愣地看着褚西洲,说:“……现在还不是疏导时间。”
褚西洲都有些气笑了,他捏住她的脸:“我知道。”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林想猜测自己的脸一定爆红。
不然他为什么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一样?那样高兴。
再然后,林想就这样和褚西洲在一起。
要说不愿意吗?林想没有。
褚西洲样貌英俊,身材完美,又是S级哨兵,除了人很高傲、强势、某些方面很冷漠之外,也都不是什么致命的缺点。
林想觉得战争艰难,是应该改善改善生活环境,谈个恋爱也不错。
褚西洲对于她的接受良好很高兴,但是他又不想表现出来太高兴,他强忍着喜悦,只是队里的哨兵们都能感觉到这段时间首领的心情特别好,甚至连骂人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狼群以狼王为尊,他们能够共感狼王的情感,自然也对林想有着极高的好感。
林想经常能收获狼群的各种孝敬以及美好笑容。
狼群各个生得高大威猛,一时间林想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奇幻的深林美男冒险,经常看到一些上身光光但是肌肉漂亮的美男。
林想觉得自己每天的脸恐怕都笑烂了,每天睡觉都期待新的一天被美男包围。
褚西洲的脸色黑得难看,下一次林想就只见到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
林想:……小气鬼。
只不过穿着制服的男人比全脱光了都性感,林想一时间觉得上了战场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事情的发展要是一直那么顺利,林想也不至于到后来那样纠结又痛苦。
她和褚西洲之间或许一开始就存在问题,只是战争让他们认识彼此的时间不对,在一起的时机不对,也就导致问题的缝隙爆发时来得那样凶猛。
最开始是因为上战场和留守后方的问题。
“褚西洲,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林想站在军营里,她面对着这么多人高马大的S级哨兵都完全不露怯。
“我也是一名军人,不需要你们来可怜我们!”林想深吸了一口气,“都这个时候了,谁又能独善其身,明明最好的安排是我们也分批进攻,为什么到你这里就成了我们必须后方待命?”
林想往前走了一步,在褚西洲阴沉的眼神中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根据调令,你无权安排我的行动,我的团队是由指挥官来安排,明天夜里,我一样会带队前往。”
褚西洲低吼了一声,他看起来就像是困兽一样无力,他眼中挣扎万分怒道:“这次一趟九死一生,你想送死吗?”
林想眉眼冷凝:“那你们难道也想送死吗?”
褚西洲脱口而出:“我们不一样!”
林想抱起胳膊,笑了:“是,我们不一样。”她看着褚西洲,“所以你觉得我们上了战场也改变不了什么?向导也只是个只能待在后方的工具吗?”
“我……”褚西洲见林想如此,他更为烦躁。
或许林想的话确实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层的想法,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不用再说什么了,褚长官。”林想觉得没有必要再争论下去,“按照指挥官计划。”她转身就走。
这样的争论发生过无数次。
而林想最终也意识到,褚西洲并没有真正将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来。
或许这是一种对弱者的保护,但也意味着,他其实并没有真的看见她。
再到后来,是一场巨大的争吵。
而褚西洲在争吵中,说出来林想无法原谅的话——
“你只是个A级向导,真的以为自己控制得了那么多S级哨兵吗?难道说和这么多S级哨兵进行了疏导,就以为自己也是S级了?”
林想忽然觉得很失望。
都经历了这么多场战斗,明明也已经是肩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为什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她看到了褚西洲眼中的后悔,可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已经造成了伤害。
“我不是这个意思……”褚西洲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看着林想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惶恐,他的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是一想到林想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丢失性命就感到恐惧。
他希望林想听话,可也知道她极有主见。
他希望林想能待在安全的地方,却又低估了她的坚持。
哨兵天性中的偏执和控制欲让他无法心安理得的看见林想超出他的控制范围。
“褚西洲。”林想平静的话语让他感到心慌,褚西洲能意识到事情已经失控,而林想眼中深深的失望也让他懊悔而惧怕。
他害怕林想离开,他害怕林想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
“既然如此,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和脑子相比快的是嘴——
“我不同意!”
他拉住了林想,可对方一旦认定做一件事,就不再有挽回的余地。
林想离开了。
他无法阻止她的离开。
褚西洲后悔了。
他根本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以为还有机会可以挽留,却不曾想人生变幻莫测,叫人生死相隔。
黑狼失去了曾经的伴侣,余留黑色骸骨和藏在胸下的小小鸟骸。
这是精神体的残骸。
回忆仿佛能将人拉入过去的时间,林想回过神来时,对上的便是褚西洲赤红的眼睛。
污染对他造成了终生影响,异化不可避免地在他身上显化。
“放手。”最先开口的是赤野渡,他毫不客气地用巧劲拉开了褚西洲的手,冷冷甩掉时还感到厌恶。
“你弄疼她了。”
林想的手腕上红了一圈,还多了印子,很显然褚西洲用力不轻。
但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在赤野渡动作后才回过神来,赤野渡呈保护状态站在她身旁,满脸都是对褚西洲的嘲讽。
“过去的东西就应该跟死一样安静,四处蹦跶是跳梁小丑。”
能看见褚西洲的狼狈赤野渡非常爽,但是这个狼狈是和林想有关,能引起她的注意,赤野渡又很不爽。
爽与不爽之间赤野渡也只能忍耐下情绪。
他不动声色地在走过来时踢了黑色骸骨一脚,毫不客气地把其中一根断骨踢到角落。
幼稚的方式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赤炬看到了。
赤炬也觉得此时的场景让人烦躁。
褚西洲和林想之间仿佛容不下第三个人插入,赤炬非常赞同长官的强势打断,他也不动声色地挑选了一个好位置,只要找到机会,就立刻将小鸟的残骸解救出来。
许言和宁瑜自然也知道林想和褚西洲之间有过不同寻常,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回想起那段日子更是分外压抑。
褚西洲跟撒尿圈地盘一样总是让黑狼巡视着林想的军帐,每一次他们想找林想都颇费功夫。
而面对这一切一开始最茫然的是周易乐。
但是他非常聪明,他在见到林想看褚西洲的眼神那一刻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隐密,如果说这其中谁最有强烈的拼劲,非周易乐莫属。
他满脑子只想着想姐那么优秀,自然会有那么多优秀的哨兵想要争抢。
褚西洲也好,其他S级也罢,他们都已经是过去的老人了,他认识想姐的时候想姐就都愿意告诉他她的真名,他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林想在这个压抑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引爆的氛围中开口,她看着褚西洲,又看了看一旁精神体的残骸,心情竟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精神体明明非实体为什么会有残骸?你的精神体残骸在这里,那现在的精神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3章 第 43 章 平衡与暗涌
林想的疑问也是其他人的疑问。
林想其实还有另外的猜测, 因为她想到了在褚西洲精神体里的小鸟,她咬了咬唇,直接道:“和……我有关?”
这是林想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是谁。
尽管说出的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是哨兵们都不免激动。
而意识到林想意思的周易乐, 是其中最为震惊的那一个。
什么意思?
什么叫和她有关?
周易乐其实或多或少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在林想真正承认的那一刻, 震惊的他内心升腾起的先是心疼,而后是害怕。
他意识到今天凯旋大会上林想的功勋多么厚重, 她究竟经历了多少可怕的战争,才在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死气沉沉。
他还有些害怕。
他害怕林想和他越来越远。
最开始以为只是和他有着秘密的林想, 却突然和这些同样占有欲满满哨兵们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牵绊。
周易乐嫉妒得要命, 就像是淬了毒液尖利毒牙刺入心脏, 他恨不得将林想藏在他的大海里, 谁也看不见。
周易乐的情绪不对,其他的哨兵何尝不是如此。
而褚西洲则在林想的目光中, 又痛又爽。
他忍住让自己不要流露出过于病态的偏执和迷恋, 他死死地看着林想, 仿佛其他人并不存在。
“是。”他痛快地承认,“我现在的精神体是从灰烬中重新长出来的。”
褚西洲慢慢地走了过来, 尽管被赤野渡拦住, 但是他却好像根本没有感知到其他哨兵嫌恶的态度, 仍然看着林想。
“为什么我和你的精神体会有实体……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林想很惊讶,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超过了她的想象。
本来以为是来给自己收尸的, 结果是给精神体收尸。
精神体只是精神力的凝聚, 有实体这件事对于林想来说比看到自己的精神体残骸还要惊讶。
“一定要在这里讨论吗?”一直没有说话的许言突然开口,林想回头,便看见他一如既往温和含笑的模样, 只是隐隐能看出他的笑容带着一丝阴暗,他完全无视褚西洲阴郁的眼神,“这一带仍然残留污染,我建议先离开这里再谈。”
“他说的没错。”同样一直沉默的宁瑜也开口,他就像是忠诚的护卫,站在林想的身后,此时他不动声色地看了褚西洲一眼,紧绷的身子是一种蓄势待发的攻击状态。
“你的身体还需要调养,最好不要在这里待太久。”
说到林想的身体,就连褚西洲都脸色一变。
林想想说自己没事,但是变得有些不稳的呼吸根本瞒不过感官敏锐的哨兵。
“走。”赤野渡言简意赅,他冷冷地看了褚西洲一眼,随后目光放在林想身上柔和了一些,他向来讲话都有些急躁,但是面对林想时有些难以维持原本的态度,因此变得有些生硬,“我感觉到你疲惫了。”
林想抿了抿嘴,她说:“我先把……”
“我已经收好了。”赤炬开口,他收起手中不知何时拿出来的箱子,一旁褚西洲的巨大残骸还在,但是那只小小的鸟儿已经被小心翼翼地放好了。
林想:……
动作这么迅速的吗?
褚西洲的精神残骸就不管了吗?
林想还想把褚西洲的一起收了,但是赤野渡说飞车带不上,记住位置之后会通知人来收。
其他哨兵更是一副再不走就抱走的样子,林想扯了扯嘴角还是听话地选择离开。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在看到孤蜀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之后,林想就像是泄了一口气一样,身体也不自觉地略微放松,从而疲惫涌上心头,手脚都感觉到因为长途跋涉而有些软。
林想有些不甘,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过去的她不可能就因为这点路就感到疲惫,而如今身体的虚弱都不断在告诉她,她又重来了一次生命。
周围的哨兵看起来都接受良好的样子,这让林想感到有些意外。
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情骇人听闻,而且她又改变了外貌和精神体,为什么他们就不觉得奇怪,或者是觉得她在撒谎呢?
就这么笃定她就是她。
尽管林想从来没有伪装过,但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接受得那么快。
林想想了想和这些哨兵的最后一次见面,对于她来说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过去一两个月罢了,对于他们来说,却过去了整个夏天和秋天。
只是她和这些哨兵分开是其实都不算愉快,有的大吵一架,有的甚至撕破脸皮,她没有想到再见面他们如今态度大转变,甚至就连褚西洲都不再是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姐姐,累了吗?要不要我来背你?”周易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断了林想的回忆。
他们此时正往回走,几个哨兵似乎在相互牵制着什么,在一种古怪的平衡中僵持着。
而周易乐却似乎根本不理会他们那种莫名的沉重,在林想面前,他永远都是那副开朗的模样。
他自然也意识到了林想的过去,但对于周易乐来说,面前的林想才是他认识的林想,其他哨兵和想姐有深厚的过去那又如何?他们都老了,他还年轻,他还可以和想姐创造出更多的未来。
“我没事。”
周易乐的笑很灿烂,他年轻的脸庞带着一种飞扬的少年意气,更显出一种自由自在遨游的俊朗,林想都不自觉被这样的笑容感染,神色柔和了一些。
“倒是你。”她突然意识到周易乐好像离开白塔的时间有点久了,“你就这样跟我们出来没关系吗?”
“没事。”周易乐回答,余光瞥见其他阴沉着脸的哨兵,心情顿时大好,“我成了班长,现在自己住,没人发现的。”
“又一次擅出白塔,白塔的纪律越来越松散了。”许言非常自然地插话,不过语气有些冷。
周易乐刚想反驳,宁瑜也在这个时候开口:“回去之后加强训练。”
周易乐的目光落在了这个新成为他们这些刚觉醒哨兵的教官身上。
在林想回到白塔的安稳又固定的生活里,周易乐也在经受着白塔的训练。
而宁瑜在回到白塔没多久后则成为了他们这些新觉醒哨兵的训练官。
平心而论,宁瑜确实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他拥有着顶级战斗素养,灵活的脑子,强健的体魄,高大又有着强大的气势,同时也有足够的耐心作为教官教导他们。
不愧为犬之王。
周易乐见到宁瑜的时候,对于宁瑜的印象其实更多的是不苟言笑,他态度虽然温和,却基本上没什么笑容,偶尔礼貌的微笑却不见笑意。
直到那一天他和林想一起回到白塔,周易乐见到了他看着林想的模样。
他警铃大作的同时醍醐灌顶。
在很早的时候,那个时候林想还不在白塔,她还在旧窟,她帮周易乐度过了觉醒,周易乐见过林想看他的那个眼神,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人。
是他。
周易乐意识到林想当初脑海里想的是他。
宁瑜。
白梵舰队的队长,也是犬队的犬王。
宁瑜和林想之间的关系,比许多人想象中的还要深。
就像现在——
“你的腿还好吗?”沉默了一会儿的林想忽然开口,她并没有看谁,目视着前方,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问的是宁瑜。
宁瑜的右腿和赤野渡的胳膊一样,在战场上被撕断后按了机械腿,穿着裤子时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问题。
在场的哨兵的全身心都在林想身上,无论她和哪一个哨兵讲话,其他哨兵自然都嫉妒得发狂,互相之间不但更为看不爽,如果不是她在这里,恐怕都要打起来。
褚西洲是在场所有哨兵最为苦涩的那一个。
因为他失去了立场。
他已经发现了……林想看着他的眼神,如今和看其他哨兵没有什么不同。
只剩下一点……
她因为他同样和死神的交手,对他没有了分别时那样的冷漠。
“我很好。”骤然听见林想的问话,宁瑜有一瞬间的狂喜,他的精神体几乎都要蹦出来了,却又在他极力忍耐中憋了回去。
宁瑜有些惶恐,又有些高兴。
而就正在他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所有哨兵都是面容一肃,全员戒备状态。
林想如今的感官和过去相比也迟钝了许多,但是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却也能很快反应过来——
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由于林想渐渐疲惫,他们的返程慢了许多,此时进入深夜,四周漆黑,唯有他们所带来的灯光照亮着前方的路。
哨兵们感受到了加深的污染,同时也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异种。”赤野渡率先开口,“西北方向。”
到底都是从战场上出来的,各个又是S级哨兵,杀鸡焉用牛刀,不成气候的异种很快被消灭。
甚至都不需要全员出手。
只是看见被消灭的异种,就连林想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种类的异种,怎么会出现在孤蜀道?”林想皱眉,她稍微靠近了一些,被赤炬在一旁拦住。
“小姐,您身体虚弱,不要太靠近。”
林想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温暖的火苗让四周的空气清新了一些,饱受污染的哨兵们也感觉好了一些。
赤野渡冷笑了一声,他收起枪,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异种尸体。
“还能是哪里?”他森然的声音杀意十足,“有人不想让人靠近这里。”
如果是林想接了任务孤身前来,可能在这些异种的合围之下,就回不来了。
同样意识到这件事的哨兵们顿时戾气恒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就连林想都被这样的精神压迫弄得浑身紧绷。
“我们先赶紧回去。”许言温和的声音隐藏着晦暗的阴鸷,他朝林想安抚地笑了笑,伸出了手,“为了走快一点,我抱你回去。”
“我来。”
“就你们的速度,呵。”
“我。”
“……”
“我来抱想姐!”
林想视线里顿时多了好几只手。
林想:……
第44章 第 44 章 精神链接
就像是掉进了什么陷阱一样, 四面八方都是引诱。
每一位哨兵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林想却总感觉他们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种难以适从的黏腻感。
就像是阴森的毒蛇,从她裸露的皮肤中慢慢爬入, 空气中精神力的压迫让她感觉到有一些压抑。
林想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有些颤抖, 究竟是因为四周仿佛回到过去战场的黑暗,还是因为长途跋涉的疲惫, 她并不清楚。
林想能闻到大海波涛下虎鲸跳跃所带来的浪花味道,能感觉到一道道野兽般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风声, 藏在黑暗森林的深处似乎在有异种慢慢靠近。
“抱我?”林想轻笑了一声,她环视了一下所有人, “你们的精神力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下一秒, 所有暗中较劲的精神力陡然消失,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几位哨兵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懊恼。
好在林想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适, 她对着最近的周易乐道:“让你的精神体载我吧。”
下一秒还未等周易乐回答, 一头巨大的异化棕熊已经出现, 下一秒捞起林想就往前跑去。
林想:!
林想让周易乐载她是因为他是所有哨兵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受到过污染,也不曾异化过的哨兵。
以她目前的状态也就只能让他在精神体显现时保持一个无污染的空间, 再加上其他哨兵她就会力不从心。
但是没有想到赤野渡竟然动作那么快, 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把她带走了。
哈哈哈的狂放笑声在密林中响起, 巨大的棕熊将珍宝牢牢抱在怀中,林想都能感觉到它散发出来的热意。
“赤野渡!”
林想模模糊糊听见了其他哨兵的怒骂声, 但是她感觉自己的眼前有些发黑,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身体开始走向体力的极限。
林想:……罢了,毁灭吧。
她被以一个十分舒适的姿势埋藏在棕熊的怀中,棕熊跑得飞快, 她能感觉到一旁的毛毛成流线型向后飞去。
她听见了异种的诡异声响。
她感受到了战斗的风声。
异种带来的压迫感仿佛让林想又回到了战场,她努力让自己从熊怀抱的缝隙中看出去,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回忆的袭来。
她的遗骸都不曾让她感到痛苦,而异种的出现却让她感到愤怒。
熟悉的精神体已经一个个放了出来,赤炬的黑熊正一边护卫一边战斗,黑狼撕咬不断袭来的异种,红狐跟随着主人大杀四方,白狗不再和其他精神体对着干,就连虎鲸都在一口一个对异种进行攻击。
深夜前来的几位哨兵虽然没有带多少武器,但却都是战场上的佼佼者,他们强大又有着惊人的战斗能力,尽管毫无默契,却也能够抵挡着源源不断的异种。
几个哨兵本就相互看不顺眼,就算是在白塔明面上相安无事,但是在战斗中就会透露一二。
“许言你大爷的是故意的吧!”差点被枪射中的赤野渡怒吼。
许言笑眯眯地收手,随手又解决了一只异种:“怎么会呢?你误会了。”
“褚西洲,你是冲着我来杀的?”宁瑜凶狠呲牙,带着慢慢杀意看着褚西洲。
黑狼也狼吼了一声,褚西洲咧嘴挑衅:“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周易乐:“谁咬的我!!”
几个人一边杀敌一边给对方使绊子,只是到后面便感觉更为不对劲。
“怎么会有这么多?”宁瑜皱起眉,S级哨兵褪去了友好,只剩下阴沉的攻击性。
“呵呵……恐怕今晚的行踪暴露了。”许言唇边是淡淡的微笑,眼眸却丝毫没有笑意,带着森然的杀意。
褚西洲本就处于一个即将爆发的状态,异种的出现给了他大杀四方的理由,他能够感受到林想的存在,而正因为如此,喉咙深处的血腥味似乎又漫了出来。
周易乐则有些杀红了眼,他和其他哨兵相比缺少经验,但是从旧窟出来的他也并不缺少战斗经验,他受了一点伤,反而更加血腥十足。
赤炬则也皱眉,他护卫在赤野渡身旁,因为顾忌着林想,赤野渡并没有太过于放肆,他有些束手束脚,但也不得不承认,有这些晦气的哨兵在,林想也多了一份保障。
“污染度加深了。”赤炬观察着四周,异种的尸体落在地上便融入土地,将棕色的地面染成黑色,他在尝试用终端连接停靠在密林外的飞车,却始终没有信号。
“狗急跳墙。”因为污染的加深,赤野渡的异化开始外显,他脸上开始渐渐显现红色的腾图,身上开始长出了尖锐的骨刺,牙齿便尖,朝着野兽进了一步。
狗急跳墙评价的是曾经的长老会,林想也听了出来。
她是在场唯一一名向导,对于哨兵的异化程度感知得更为敏锐。
不仅仅是赤野渡,其他哨兵也开始异化外显,所杀的异种越多,受到的影响就越严重。
就连从未被污染过的周易乐,也开始走向无法控制的癫狂。
原本能够感受斑驳月影的密林变得漆黑阴森,林想挣扎地从熊的怀中露出半个身子,她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打湿了鬓角。
异化的熊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她往怀里塞,但是在火苗出现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无法抵抗她的命令。
“你们的异化程度加深了。”林想呼吸有些急促,喉间似乎泛起了血腥味——污染并非没有对她造成影响,只是和精神力等级高的哨兵相比轻松一些。
她看着密密麻麻像是天上倒下来的异种,胸口燃起了焰火,一股愤怒让她释放了自己的精神体。
“不、你的身体……”褚西洲是第一个发现林想在链接他们的哨兵,他原本就疯狂的情绪更为狂暴——不是因为林想尝试链接,而是因为这些该死的异种让林想又再一次重复过去的行为。
宁瑜:“收回去!我可以的!”
许言:“赤野渡,你干什么吃的,保护好她。”
赤野渡:“你想都别想,我拒绝链接。”
周易乐:“想姐,你相信我,我可以战胜它们……”
“都给我闭嘴!”林想将火苗分成几个小小的火焰,分别拍入几个哨兵的精神体中。
林想做不到成为躲在身后的那个人,战斗同样激起了她的血性。
所有在场的哨兵精神为之一振,那种朦朦胧胧的侵蚀压抑像是被清风拂面一般让他们清醒了许多,但是火焰的灼热又让他们感受到了焚烧的刺痛,好在一个个那种不管不顾的癫狂都好了许多。
林想只觉得身体力气一空,如果不是她还抓着熊毛,恐怕已经倒在地上。
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冷冷地看着异种。
战争终究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地痕迹,她害怕战争,害怕厮杀,害怕冲突,但是却不逃避,不躲藏。
当初尸山血海都走出来了,现在这么多S级哨兵在这里,她就不信了这些异种能将他们困于此地!
半链接状态下的哨兵们能够感受到向导的心情,他们能感到源源不断传来的愤怒与指引一般明亮的锐意,每个人都为之振奋。
就好像回到了过去,和林想并肩而战,灵魂中的相互信任让他们成为了一个整体。
周易乐是第一次在向导的链接中进行战斗——尽管只是半链接,只能在精神链中模糊地感受着向导的命令。
他并不意外自己丝毫没有阻拦就打开了精神力,只是意外他们竟然契合到每一个想法都不谋而合。
和林想进行精神链接是一种畅快的体验。
很多哨兵都觉得战场上和向导进行精神链接就像是栓了绳的狗,而唯一的绳则掌握在向导手中,觉得屈辱和不满。
但是周易乐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他恨不得在和想姐的精神链接深一点,更严丝合缝一些。
但是哨兵能够感受到向导的力量,也能感觉到她的吃力。
刚刚还毫无默契的队伍在林想的指挥下默契十足,仿佛天生就是一体。
黑狼与棕熊主攻,白狗与赤狐游走,带着水汽的虎鲸和黑熊看顾后方,而中间唯一的向导成为了指挥中心。
异种越来越少,胜利的曙光似乎在眼前。
但是林想却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
她开始透支自己的精神力。
几个S级的哨兵非常强悍,通过林想这个指挥中心配合后更是大杀四方,林想并没有和他们链接多久,就已经消灭了最多的异种。
但也就是短短的这一点时间,林想的精神力却开始要走到透支的地步。
明明重生后她虽然身体不好,精神力却仍然是A级。
到底是周边污染太过于严重,上过战场的哨兵本就带着异化的污染,尽管之前林想给他们进行过疏导,但现在来看还是不够。
林想全身就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但是她心中的那一股劲儿却支撑着她不倒下。
她绝对、绝对不要再死在这里。
林想仿佛能听见自己的骨骼如同生锈的零件在嘎吱作响,她呼吸变得急促,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将要倒下的下一秒,肩膀被人轻轻按住。
林想心中一惊,下一刻,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听起来有些冷淡,但是却又带着一股从容不迫力量的声音。
“专注,注意精神链不散。”
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按着她肩膀的手也似乎带给了她足够温暖的安心。
是李砚止!
他这是在……教她?
“别怕。”男人在她耳边轻轻道,“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好。”
第45章 第 45 章 “保护不好她”……
李砚止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不是肩膀上的触感格外真实, 林想甚至都以为是自己力竭的幻觉。
明明今晚的活动是林想心血来潮,但是李砚止的出现让林想觉得是不是她的这个导师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的大手有力,似乎有一股清凉的力量从他的手中流入她的身体, 让她的神志都清明了不少。
林想能感觉到背后靠近的气息——李砚止离她很近, 就好像是背后沉默的守护者一般,在保护着她。
有了李砚止在, 林想不自觉的感到安心。
随着异种被消灭,厮杀声越来越小, 而林想的精神力也终于走到尽头——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她看见的是李砚止蹙眉的模样, 他接住了她。
“林想!”
“林想!!”
“想姐!”
不同声音的害怕与焦急汇聚成同一个称呼, 哨兵们因为厮杀的气血翻滚, 现在却如同一泼冷水从头到脚浇下, 看着突然倒下的林想,比突然出现的李砚止还要更为吸引他们的注意。
如溺毙一般的窒息笼罩着所有人, 他们看到林想倒下的那一刻, 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梦魇。
褚西洲是其中最为恐惧的那一个, 林想苍白的面容、紧闭的双眼都好像回到了过去。
她看起来神情平静,但是却让褚西洲感到浑身冰凉。
他就像是一脚踩入沼泽的困兽, 惊惧、慌张又无力, 淤泥从四面八方将他淹没, 褚西洲感觉自己似乎连往前迈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他有些颤抖而小心翼翼地来到林想身旁,也不再关注其他哨兵们, 忽略了他们令人厌恶的气息, 他颤抖着想要触碰林想,却在李砚止的淡漠的眼神中被S级向导的精神力抵挡。
“再往前伸一点,小心我砍断你的手。”
漂亮的三花猫带着寒风袭来, 似乎让头脑发热的哨兵们都清醒了不少。
“她怎么样?”宁瑜是最先开口的,面对着顶头上司,他甚至连一丝眼尾风都没给,猩红的眼睛带着显著的异化特征,死死地看着林想,似乎恨不得下一秒就叼入自己的怀中,将她带离人群。
“力竭。”似乎知道哨兵们此刻在关注什么,李砚止倒是好心地解答,只是那冷漠的神情很明显是充满了对这些哨兵的厌恶和不耐烦。
赤炬在这僵持中低声道:“诸位长官,先离开这里。”
赤炬很清楚和其他长官相比,他根本没有插入这个问答的余地,他是跟随赤野渡身后的影子,黑熊藏在阴影中更看不见分毫。
异化带给他无限的偏执与可怖的占有欲并不比赤大人少,他在忍耐。
赤大人同样清楚这一份忍耐,他毫不客气的冲着李砚止道:“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又是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中。”他冷笑了一声,“李砚止你把林想当什么?我们当什么?”
李砚止轻松的将林想抱起,他的动作温柔,就好像在抱什么易碎的瓷器。
闻言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哨兵,只在一脸仓皇的褚西洲顿了顿,话语中听起来仍是那样平静,只是似乎藏着一丝深深的恶意。
“你们?”他和在面对林想时不同,毒舌程度直线上升,跟淬了毒液似的,“如果连这样都保护不好她,那你们毫无用处,死在这里都无端增加污染。”
李砚止的话语就像是咕嘟冒泡滚煮的毒药,恶意笼罩着哨兵,似乎在这一刻才露出獠牙。
“尤其是你,褚西洲。”长发向导的精神力压迫让所有的哨兵身体紧绷,蓄势待发仿佛要迎接下一场战斗。
“你应该庆幸,她已经走出来了。”
这一句话不亚于那一场死亡爆炸,褚西洲一瞬间脸色苍白,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心口就像是被生生挖去一块肉,疼痛由心脏蔓延至全身,舌尖下的苦涩与喉间的血腥味交织,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更为稀薄。
不甘心又发酵成蚀骨酸液,褚西洲看着李砚止那张碍眼的居高临下的神情又愤恨而嫉妒。
“是吗?”
褚西洲目光落在静静被抱着的林想身上,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哨兵,早在过去他就已经知道她有多少人觊觎。
带刺的蔓藤将心房绞紧,褚西洲语气冷森,他直视着李砚止,明明刚才神情还有些狼狈,此时此刻却在情敌面前露出了属于S级哨兵的凶狠攻击性。
“看来你也认为我是特殊的。”
靠——
其余的哨兵内心都升腾起怒火,觉得褚西洲忒不要脸。
哨兵们呈剑拔弩张的状态,精神体自然也代表着哨兵此时的模样。
棕熊发出低低地兽吼,黑狼呈匍匐攻击状态,白狗呲牙,红狐的毛微炸,似乎也在尝试地找出三花猫的破绽,周易乐的虎鲸尾鳍紧绷,下一秒似乎就能将在场的所有人掀飞。
李砚止神情微冷,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林想昏昏沉沉,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图景似乎正在发生变化。
她蜷缩在精神海中的最深处,四周是燃烧着的熊熊烈火。
对于哨兵来说灼热得令人感到疼痛的火焰在林想这里却只会让她感觉到温暖。
就像是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林想静静地躺着,似乎从烈火中看见了许多过去。
精神海深处是林想生命的所有回忆,她看见了熟悉的高楼大厦,看见了曾经学校的小路,明亮的教学楼是打闹的少年少女,然后是曾经生活了很多年的家。
家里面有熟悉的人,看不清面貌,但是好像很担忧地看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喊她的小名想想。
激荡的情绪在胸口蔓延,随后又是回忆深处的尸山血海。
战争的炮火和危机四伏的污染,她无处可逃,只能迎战。
如同走马灯一般,她见到了许久不曾见的人,也想起了一些逐渐褪色的记忆。
原来过去,她和李砚止有着比她想象中还要多的接触。
刚进入白塔的林想尚且怀揣着几分天真和活泼,她在一场模拟战争中多了一个导师,开启了新的学习生涯。
她的导师有很多学生,从最低等的C级向导,到最高级的S级向导。
夹在其中的B级向导显得平平无奇,也是最多人的一个群体。
李砚止那个时候还不是白塔的总指挥官,但是已经是那个毒舌冷漠的导师。
他长得很好看,以至于当他37度的嘴说出刻薄冰冷的话时,还是有不少学生前仆后继。
林想一直觉得自己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硬要说战斗能力也一般,一到模拟战场上就开始害怕,她对哨兵的疏导也很生疏,更别说精神链接这项技能。
对于林想来说,她很不想和哨兵进行精神链接。
哨兵认为精神链接是一种枷锁,林想也认为精神链接太过于亲密,自己的情绪、感知、想法精神链接的另一端都能窥视,这对于林想来说比脱光了站在哨兵面前还要可怕。
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办法链接其他人。
又一次在模拟战场上失败,林想和其他几个失败的向导被喊到了李砚止的办公室。
和林想的心虚不同,被喊过去的向导还觉得有些庆幸。
他们认为或许无法精神链接,就能够不用去战场,在白塔做个普通能给哨兵疏导的向导就好了。
但是林想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觉得事情不会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然后林想怀着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走近了李砚止的办公室。
那个时候李砚止的办公室还没有现在那么豪华且高端,但是他身为精神力最强的S级向导,已经拥有了一个很不错的地盘。
他天生带着一股令人感到发憷的导师气息,仿佛在他面前回答不出来问题简直罪大恶极。
一进门林想就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气息,那是李砚止的精神力压迫,林想一下子就感觉出来。
那个时候她的精神体还只是一只色彩绚烂的小鸟儿,瑟瑟发抖地蜷缩在精神图景中不敢造次。
李砚止当时的头发也没有那么长,他看过来时漆黑的瞳仁没有什么情绪,皮肤很白,显得他的唇带着几分艳色。
但是林想根本都没有机会去欣赏冷面帅哥,李砚止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
“做不到精神链接,白塔也没有什么能教给你们的了。”他目光缓缓地扫过她们几个人,“根据最新法令,你们会在下周被送往战场。”
他的话不亚于雷霆霹雳,直接把林想炸得头脑发麻。
当场就有向导哭了。
“老师,我们连精神链接都不会,上战场就是去死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老师,对不起,我一定会再努力的……”
林想夹在中间最开始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在哭诉声中也害怕起来。
模拟战场林想都差点抑郁要了半条命,要是真这样上了战场,那不就是直接去死的意思吗?
李砚止看着浓眉大眼的,怎么这么残忍!
“既然如此。”年轻的导师走到她们面前,眼神陡然间变得锐利,让她们有些说不出话来,“那就拿出必死的心来去做到精神链接。”
向导们面面相觑,又开始有些退缩。
李砚止也没有再理会她们,只是淡然开口道:“作为你们的导师,我会给你们一个机会。”
林想竖起耳朵听。
“现在,来对我进行精神链接。”
他看向所有人,明明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却又好像带着某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机会只有一次,谁来?”
没人敢说话。
和谁来链接?
她们没听错吧?
向导……和向导?
就在李砚止垂下眼眸,准备放弃的那一刻,他听见了声音。
“……我来。”
他抬起头,看见的便是一张有些害怕,看起来强作镇定的林想。
第46章 第 46 章 巨大的猫咪!
于是就林想来了。
跟着李砚止走到疏导室的林想其实有一点后悔。
毕竟一对一和导师讲话这一点对于林想来说还是有些太超前。
这还是林想第一次和李砚止近距离接触, 他看起来比林想想象的还要高一些,她都不得不仰着头看着他。
李砚止其实非常好看,林想有的时候被骂看着李砚止的脸便什么气都没有了, 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撼动, 只要他在这里,似乎世间就没有什么难事。
男人眉眼如画, 只是当他看过来时那份来自导师的审视与考察的眼神就让学生会不自觉地心虚,思考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干一些惹导师生气的事。
李砚止身上总是带着几分淡淡的寒意, 林想不清楚是因为他的气场,还是和他的精神力有关系。
疏导室颇为明亮, 和其他向导略微温馨昏暗的疏导室不同, 李砚止的疏导室让林想感觉似乎带上了几分肃杀的氛围, 有些压抑。
这是什么另辟蹊径式的疏导模式吗?用震慑来让哨兵听话。
怪不得林想听说尽管李砚止是S级向导, 但是那些S级哨兵却非常讨厌被他来疏导,恐怕比起疏导, 更像是厮杀和对抗吧。
总感觉李砚止能把哨兵按在地下揍。
林想看了眼没什么表情但气场强大的李砚止, 感觉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也在其他向导的八卦中听说过具体的细节, 李砚止的疏导对于哨兵来说会很痛苦,那种痛苦还不是被调教的不爽, 而是那种势均力敌被压制的难堪。
不过这些和林想没什么关系, 她既做不到调教哨兵, 也做不到压制对方。
“坐。”李砚止言简意赅,他示意林想坐在面前的躺椅上。
林想老实地坐下, 但是有些局促, 根本躺不下来而是屁股靠着一点点坐下。
“很紧张?”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解她的局促,李砚止看了眼她这副架势,声音没有刚才那样冷硬。
林想笑了笑, 她看着李砚止在纸上写着什么,小声道:“……有一点。”
那个时候在白塔,向导的记录基本上都是机密,为了更好保密,基本上向导的信息都是用传统纸质来记录。
林想不清楚为什么向导信息成了机密,她还处于一个白塔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位置上。
“刚才不是很勇敢吗?”男人抬起头,他看着林想的神情微微挑眉,缓缓说道。
林想有些惊讶于李砚止语气竟然有一丝和蔼可亲的意味,她的紧张其实大多数来源于一会儿的精神链接,现在听了李砚止的话莫名有一种对方好像在鼓励她的样子。
近距离和导师接触,发现对方好像也不是很难说话,林想放松了一些。
“老师。”但林想不知道怎么接话,她选择问问题,“向导和向导之间也可以疏导吗?”
李砚止其实对学生的耐心比对其他人好多了,只是大多数学生面对冷脸又毒舌的导师总是会有些害怕,很少人会主动凑上来问完问题后挨骂。
林想是他众多学生中的一个,又是几乎埋没在向导群中的B级向导,李砚止其实在这之前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但是现在——
李砚止发现她其实有一些特别。
这一份特别不在于她这一次突如其来的主动,而是在于她的态度。
和表现出来的局促相比,她其实内心足够镇定。
她在看着他时其实并没有任何逃避和紧张,更多的是对即将要做的事情而有些慌乱。
李砚止其实早在查看模拟战场的数据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她似乎有一些特别。
足够努力,但是又似乎带着一丝天真。
她的这一份天真不是一种贬义词,她就像是从未在战争笼罩状态下的世界生活,带着一种和平时代的理想主义。
“老师?”少女又朝他开口,她似乎有些疑惑,眼中的好奇让她看起来格外灵动,带着一种生机勃勃。
不自觉的,李砚止下意识的移开目光,他维持住自己表情的冷静,回答她的问题。
“嗯。”他说道,“我可以。”
这句话就好像是在炫耀着什么一样,暗示他和其他向导之间的区别。
少女看起来有些恍然大悟。
“是因为老师你是S级向导吗?”
联邦的S级向导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李砚止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是整个白塔公认的事实。
然后林想就看见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导师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这样的笑容稍纵即逝,如同夜间乍然绽放又凋谢的昙花。
林想都看愣了。
男人是乌浓清俊的容貌,犹如秋夜的明月,惊鸿一瞥便再也无法忘记。
他长眉微挑,似笑非笑的模样似乎带着一种夺魂摄魄的诱惑。
怪不得其他人都说看着李向导的脸都能原谅他刻薄的言语……
林想被这样的美貌冲击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赶紧低下头假装自己不敢冒犯。
简直是太考验她的功力了!
为什么不是那种糟老头子当老师而是这样的大帅哥来当老师!
李砚止的容貌太过于具有震慑力,但凡他稍微好好和她说话一些,林想都感觉自己的定力不够。
赶紧把脑海里多余的情绪赶走,林想悄悄舒一口气。
好在李砚止并不在意她的举动,而是起身来到了她的身旁。
男人的气息靠近,林想又开始有一点紧张。
“躺下。”
“啊、哦哦,好的。”林想回过神来赶紧躺下,内心各种情绪乱飞,但是面上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明明没有多少命令的语气,但是林想莫名会下意识听话,她怀疑所有人站在李砚止面前都会如此。
林想安详躺下,躺椅其实不是完全躺平,但是这样直愣愣地躺下林想有一种不安全感。
尤其是当老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时候。
“向导和向导之间与其说是疏导,倒不如说是安抚。”李砚止坐在了她的一旁,那种冷冽的气息将她笼罩。
他在给林想科普,林想不好动来动去,一副认真上课倾听状。
“我看了你最近的精神报告,精神压抑,精神体也有些不稳定。”李砚止声音微低,“你在烦恼什么?”
烦恼什么?
一堆的烦恼。
感觉自从穿越之后基本上都是烦恼。
林想脑海里划过无数烦恼。
但最大的烦恼是——
她害怕战争,害怕上战场,做不到打开心扉去和其他哨兵链接。
但是林想在面对老师的时候有一些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还是个男老师,林想更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见她这幅模样,李砚止大约也看出了什么,他也没再说什么,而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手伸过来。”
林想知道疏导流程,赶紧伸手过去。
当李砚止的大手握住她,传来温热触感的那一刻,林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好像她的老师是可以不用肌肤接触就可以进行精神疏导的,是因为向导和向导之间才需要接触吗?
没有给她深思的机会,下一秒,林想就被一股摧古拉朽般的寒风,一把子吹入了精神海中。
劈头盖脸一顿吹,差点没把她脑门吹飞。
这就是传说中的S级气场吗,呵呵……
也是那个时候,林想才真正意义第一一次见到导师的精神体。
那是一只像老虎一样大的三花猫。
林想:……
林想:?
怎、怎么会有这么巨大的猫咪啊!这是老虎吧!
……很可爱,毛毛看起来很好摸。
林想:……
可爱是可爱,但这是老虎吧!
小鸟儿站在树杈上,看着底下悠闲得仿佛是自己地盘的巨大猫咪,头一次产生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的疑问。
林想对毛茸茸都没有抵抗力,但前提是这个毛茸茸没有什么攻击性。
这么大一只猫,林想觉得它一张口自己半个身子都没有了,更何况还有猫咪的眼神。
明明是一只漂亮可爱的巨大三花猫,但是眼神锐利又带着一股随时攻击的压迫感,如同猫中大佬,所有人都是它的小弟,恨不得将身上的东西统统供奉。
三花猫站定在树下,明明是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的猫瞳,但小鸟儿莫名看出了它在说什么——
“下来,不要等我上去抓你。”
像是一种警告。
精神体其实带着一种物种之间的本能反应,就像是猫看到鸟儿想抓,鸟看到猫想逃,此时此刻林想就想逃。
但是看着猫咪那双已经牢牢盯着她,泛着精光的瞳仁,林想觉得识时务为俊杰,还是选择飞了下去。
在飞下去的那一刻,猫的爪子就一下子挥了过来——
林想控制不住自己逃跑的本能,她惊慌失措地展开翅膀扑棱扑棱飞走了!
本来是想用爪子接过小鸟的李砚止:……
看着她这副模样,李砚止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精神世界中的三花猫舔了舔爪子,耳朵动了动,冲着小鸟轻轻咪了一声。
精神海是林想的地盘,如果她想逃跑,没有人能抓住她,如果她想封锁,也没有人能从精神海进入她的精神图景。
但是李砚止不是一般人,他不是那种横冲直撞又天性中带着摧毁的哨兵,没有人比他更懂如何进入一个人的精神图景。
林想的精神海其实很舒服。
灿烂的阳光,柔软的草坪,明亮的森林带着勃勃生机。
进入林想精神海的那一瞬间,李砚止有一种心境陡然开阔的舒畅——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舒畅。
在面对小鸟,三花猫都不自觉的褪去了攻击性,它尾巴高高翘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鸟儿。
精神体代表着内心的具现化,三花猫久违地觉得开心。
在灿烂的阳光下追逐着小鸟儿,很难说究竟是谁在安抚谁。
林想也渐渐在近似玩乐的追逐中放松了下来。
小鸟注意到了其实猫咪并没有想要吃掉它,它有些心虚地抖了抖小小的身体,最终找准时机落在了猫咪的头上。
三花猫的耳朵动了动,湿润的鼻子也动了动。
它尾巴翘起摇摇摆摆,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它很高兴。
高兴到李砚止身子都不自觉地紧绷,握着林想的手变成了紧密的包裹。
下一秒,李砚止向来平静的神情多了一丝狼狈的红晕——
三花猫咪了一声,然后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在小鸟儿错愣的目光中露出柔软的的肚皮,长长的尾巴一卷一卷打转,圆溜溜的猫瞳看着它,像是在邀请它蹂躏它的身体。
小鸟儿睁大了眼睛,听到可爱的猫叫声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见到巨大猫咪躺下的那一刻,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鸟儿小心翼翼地靠近,下一秒阴影笼罩,带着倒刺却收敛过后的湿润顿时让眼前一黑,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它已经被舔得湿漉漉了。
林想:……
这就是她那个高冷导师……?
林想有些想笑,然而还没有等她偷笑,小鸟儿又被舔了个机灵,倒在了地上。
林想:……
第47章 第 47 章 “你醒了,林想。”……
那个时候的林想是第一次做被安抚的那一方。
这也是她第一次体验作为一个向导被安抚是什么感觉。
和给哨兵疏导的紧绷不同, 李砚止的安抚意外的温柔。
如果说最开始还有一些横冲直撞的冷硬,在三花猫把小鸟儿从头到尾舔过的那一刻开始,冰冷的精神力就变得凉爽, 就好像是春天的风吹拂, 只觉得万物生开,神清气爽。
林想舒服得仿佛飘在云端。
那个时候她才隐隐约约有这么一点感受——原来哨兵们害怕被向导的精神力控制是这样来的。
像是一种上瘾物, 舒服到林想都害怕自己会对这样的安抚上瘾。
不过林想又想到之前听说过李砚止的精神力会让人感觉到痛苦,但是她今天却只觉得飘飘然, 难道说传闻不符?但是看那群哨兵的样子不像是传闻不符。
林想有些微妙,难道说导师对待向导可能会更宽容一些?
而从那次安抚结束之后, 林想和李砚止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
尽管李砚止看起来并没有特殊对待她, 但是林想偶尔也会获得导师亲自教导的殊荣。
好吧, 其实林想看出来了, 李砚止的学生好像并不是很希望能够获得这种被导师亲自教导的殊荣,她们对待李砚止的态度就像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还悄悄问林想在李砚止手下是不是经常被骂。
林想:被骂确实是有点多……
不过李砚止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 以至于林想以为他就是一个面冷心热的老师, 他可能对待每一个学生都是这样——
一样会带来教导,然后学生一样挨骂。
只是到后来, 李砚止的刻薄与毒舌就变少了许多, 以至于林想一开始都有些不习惯。
林想:……人啊, 就是贱。
“集中注意力。”她不知道,那是因为李砚止和她说话时总是不自觉的将原本冷硬的声音放柔和一些。
而李砚止最开始对这样的改变有些烦躁。
他仔细地观察过林想一段时间, 她就像是最普通不过的B级向导, 平平无奇,除去外貌还不错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让人觉得特殊的地方。
但是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上。
就好像是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一样,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阴谋也没有什么诡计,就只是他单纯的被吸引。
就算是模拟战场这样人来人往的考核地,他总是能一眼在人群中看到她。
李砚止最开始告诉自己,只是她的精神体比较特殊,她的精神力很温暖。
林想的精神体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物种,而李砚止在和她精神交融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同寻常——
那不是现存联邦的物种,是上古山海经中描绘过的神兽。
和他屏风上描绘的金龙一样,是过去的传奇。
当知道林想的精神体是传奇的那一刻,李砚止就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联邦的人知道。
因为没有人认出来,也就导致在白塔那里登记的也只是不知名的小鸟。
林想现在的精神力还是太弱小,一旦被联邦的人知晓她精神体的特殊,保不齐会有什么无妄之灾。
要知道现在议庭和财团在议会上斗得不可开交,就连战争都成了他们排除异己的工具。
李砚止最开始以为只是这个原因才对林想另眼相看,但是又一次在模拟战场上看到她挣扎着战胜异种的那一刻,李砚止发现并不是这样。
他看到她受伤,心脏在抽痛,看到她笑容,他会无法抑制地开怀,看到她忧虑,他也会不自觉地感到烦躁。
为什么?
李砚止问过自己许多次。
究竟是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在意?
仅仅只是因为那一场安抚吗?
李砚止在安静的办公室坐了许久,却仍然找不到答案,直到年轻的B级向导找上门来。
“老师!”她的声音很欢快,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带着刚刚从模拟战场下来的硝烟,她的脸上有些脏污,但是眼睛却那样明亮,李砚止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我赢了!”她很激动,眉眼扬起时的灿烂笑意如同阳光穿透乌云,“您说的没错,异种的弱点确实是……”
她叽叽喳喳,但是李砚止却好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他只能看见她明媚的笑容,一张一合的唇,还有看向他时满满的尊敬。
“……那群哨兵说不出话来了,看他们还那么嚣……”
叽叽喳喳的小鸟儿更像是麻雀,李砚止心脏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白塔迫于联合法庭,他们这一批的向导和哨兵都必须前往战场。
李砚止不想看到这样的笑容因为战争的残酷而破碎,也不想看见她眼中的明亮变为灰暗。
“老师?”她似乎意识到他有些不对劲,李砚止垂下眼眸。
当他再次抬眼的那一刻,刚刚起伏的情绪就藏在了此刻温和的表象之后。
“你做得很好。”李砚止说。
他看见了瞬间有些不好意思的林想,她抿起唇笑,眼中的光更亮了,就好像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夸奖一样。
李砚止从不吝啬对喜爱学生的夸奖,他厌恶蠢人,但是学生是不一样的。
李砚止看着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她在白塔的生活他了如指掌。
她身体的数据他烂熟于心,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讨厌什么,总是在哪些地方偷懒。
李砚止非常清楚,她的出现就像是一个意外,但是李砚止不讨厌这样的意外。
李砚止说:“联邦的调令下来了,你们这一批的向导们将会在下周一分配战场。”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白,刚刚还残存的羞赧一瞬间僵硬,随后无影无踪。
李砚止又一次感受到了心脏泛起的细密的疼。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却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这一次,我也会前往。”他的学生即将踏入生与死的地狱,他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就算是联合法庭的禁令,也挡不了他前往战场。
战争足够残酷,就算是强如李砚止也没办法以一己之力结束整个战争。
他还是看见每一场战斗和死亡在林想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李砚止能明白这种感受。
前一天还在说笑的战友,第二天便连尸骨都没有留存。
异种不会管你究竟是上将还是普通一等兵,污染也不会体谅你的精神力值到底能不能够抵挡。
她的笑容开始减少,她的眼睛多了麻木。
李砚止教会了她许多,但是却无法阻止她的变化。
“老师,谢谢你。”那时候的林想惨白着一张脸,任由李砚止给她包扎,但却仍然让自己不流露出痛楚,而是强忍着又似乎怕他担心朝着他笑。
“如果不是老师您及时赶到,恐怕我这次也很难……”
“不想笑的时候不用笑。”李砚止觉得她话很刺耳,他神情因此变得有些冰冷,但是话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却放缓了许多。
她的神情僵住,随后笑容渐渐消失,薄薄的冰层下藏住的深沉的哀痛透过裂缝流露出来。
“老师,如果我能像您一样厉害,是不是跟着我的哨兵就不会死了?”
李砚止轻柔包扎的手一顿,抬眸便看见红着眼眶,眼泪不自觉滑落的林想呼吸一窒。
李砚止想说那不是你的责任,但是在学生的眼泪下却一句刻薄或关心的话都说不出口。
导师沉默地伸出手,轻轻拭去学生的眼泪,肌肤碰触间,似乎学生的体温比他还冰凉。
心脏揪成一团,他只觉得学生的眼泪比异种的污染还要厉害,让他手足无措又痛苦万分。
他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对战争的厌恶、仇敌的愤怒还有对学生的怜爱与心痛。
导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精疲力竭的学生手足无措。
他并不习惯地将她轻轻揽入自己的怀中,没有旖旎也没有暧昧,只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他感觉到怀里的学生抖动着无声流泪,像是强忍着不敢发泄过多的情感。
他抬了抬手,最终有些不自然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别怕、别怕……”他轻轻说着,语气是自己从未意识到的温柔,轻哄着悲伤的年轻向导,“林想,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他没有想到这样的话语换来的却是学生更加凶猛的泪水,李砚止更加有些慌乱。
对于林想来说,在这样的时刻还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对她这样温柔的轻哄,她的委屈、痛苦、压抑就这样无法控制的爆发出来。
导师难得一见的温柔让她有些沉溺,但跟多的是无尽的委屈。
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经历战争?
为什么是我?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导师关切的声音中找到宣泄的出口。
李砚止就像是一座高山,他静静地矗立在原地,仿佛只要林想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或许受到精神力的影响,李砚止的气息总是带着一股冰凉,就如同他的个性那样冰冷冷的。
但是他的怀抱却又是那样温暖,林想觉得仿佛回到家一样。
明明知道不能沉溺太久而让导师感到不高兴,但是林想却又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更何况素来刻薄毒舌的导师还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让林想愈发觉得委屈。
后来发生了什么,林想已经不记得。
回忆里她只记得导师温柔的安慰,包扎动作的轻柔,还有带着一丝无奈又包容的劝哄。
“睡吧,睡一觉会好的。”李砚止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如果他不骂人的话。
林想就在这样的声音中疲惫地沉沉睡去,尽管她内心很清楚睡一觉战争仍然也不会结束,但是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了安心。
她在梦里又一次和那群哨兵们相处,但这一次她和他们变得分外和谐。
在没有战争的梦境里,她最先遇到的是赤野渡,他最开始看起来又凶又辣,但是被总是偷偷吃甜食的精神体打破了这种酷哥形象,林想看着大熊嘴角残留的蜂蜜哈哈大笑,一旁的赤野渡满脸通红,却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微笑。
然后是褚西洲。他还是那样的高傲,在面对她时有一种莫名的警惕,林想以为他讨厌她,却总是在不停的偶遇他,被林想戳破后褚西洲耳朵通红,却仍然厚着脸皮跟在她旁边。
许言和前两个有些不一样,他、宁瑜和她成了朋友,成了在白塔上班的饭搭子,只是林想有的时候感觉许言和宁瑜是不是太过于走近她的生活,还感觉他俩关系好像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好,却又在下一次见面中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这一觉是那样漫长,就好像是一切都远去,只剩下漆黑又甜美的梦境。
林想感觉自己像是走过了人生中全部的四季春秋,她看见了许多过去自己忽略的、记得的各种各样的事。
睡梦里有相熟的哨兵,有好友向导,还有温和的导师。
战争并没有发生的世界,她来了一场异世界的奇妙之旅。
梦醒时,似乎还能回味梦中欣喜的心情。
“欸,黎小姐好像醒了。”
“快去喊医生来。”
四周有些嘈杂,林想听见了各种各样有着欣喜和慌乱的声音。
她朦胧间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是白塔医疗部熟悉的天花板。
耳边是杂乱的脚步声,她看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醒了,林想。”
第48章 李砚止的场合① 考虑我?
“你醒了, 林想。”
话语似乎平静,但是仔细地听去,能感觉到语气中藏的那一丝欣喜。
这个声音林想很熟悉,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林想都不曾忘记。
林想聚焦视线,看到了她的导师。
长发的S级向导面色微沉, 在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似乎一窒,随后和缓了许多, 他微微俯下身子,十分认真地看着她。
“有没有哪里难受?”
“老师……”林想喃喃出声, 睡梦中走马灯的过去如同流沙, 在指尖飞速而逝, 快速褪去记忆, 只剩下几分怅然若失。
温暖的大手轻轻抚了抚额头,就好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林想被这样的温柔弄得一愣。
她看向李砚止, 男人的神情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 但是神色间却似乎笼罩着一层阴影,直到触碰到她没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热度, 才缓缓地放松了神情。
林想很少见到李砚止会有这样的表情。
他看起来很担心, 而她似乎也睡了许久的样子。
这不是林想第一次看见李砚止露出这样的神情, 但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李砚止在看她时露出这样的表情。
而这样的表情看起来比以往她所看见的还要难看,带着一丝难以消抹的戾气。
注意到林想的模样, 李砚止勉强笑了笑。
他轻声道:“没事, 别担心。”
林想也笑了笑,李砚止神情一顿,最终微微叹了口气, 对她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医生赶来了,林想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三天。
“体内的污染降低了不少。”医疗队的医生很欣喜,原本病入膏肓的病人突然奇迹般的好转,任哪个医生都高兴的不行。
李砚止也是医生,他在看见林想报告出来的那一刻,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笼罩在神色间的阴霾消散了许多。
“好渴……”林想才张口,男人便已经拿着插了吸管的水杯放在了她的面前。
林想有些受宠若惊,但是在李砚止极其自然的神色下,还是因为过于口渴而就这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水。
一旁医疗团队的医生很诧异,面面相觑了一下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指挥官竟然有这么温情的一面……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个女生有什么特殊的吗?
八卦之心冉冉升起,但是这可是白塔的总指挥官,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打趣。
等到林想再次做一系列检查结束,天色又黑了下来。
林想看着报告:……?
她对检查结果十分惊讶,坐在床上有些发愣。
此时的病房内只剩下她和李砚止,对方则慢条斯理地在整理刚刚送进来的晚饭,看起来像是做了无数遍。
等到他走过来,非常自然地拿起林想的手用帕子擦的那一刻林想才反应过来。
林想:?!
她“嗖”地一下把手收回来,眼睛睁大,语气难得的有些结结巴巴:“老、老师,您这是在……”
“擦手吃饭。”李砚止神情淡定地抓住了林想收起来的手腕,他的动作精准得让林想的躲藏像是一个玩笑,手腕上温和却不失强势的力道让林想恍惚觉得自己还没有梦醒。
“我自己来。”林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在李砚止的拭擦下脸都红起来——
他的动作太过于暧昧,每一根手指都照顾到,慢慢的、摩挲着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目光如有实质,一寸一道落在自己的手中,让林想感觉手似乎都在发烫。
李砚止从善如流放手,仿佛自己做得只不过最寻常的事情。
他看着林想的神情,忽而轻笑一声,神色似笑非笑。
“你睡着的这段期间,是我在照顾你。”
林想擦手的动作一僵,很快明白了他这句话下的含义。
她有些不可思议,还有不敢深思的猜测。
“……有护士,太麻烦老师你了。”她干巴巴道,眼睛下意识地避开李砚止的目光。
熟悉的清冽气息在靠近,似乎还有毛茸茸的触感轻轻蹭了蹭脸庞,林想一偏头,便看见了若隐若现的巨大猫咪在一旁懒散地舔舐着毛。
见她看过来,猫咪轻轻咪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阴影落在身上,并没有令人感到不适的压迫,而是一种不动声色又无声无息的包围,林想仿佛只感受到对方如同无风无浪海面的平静。
“没什么麻烦的。”他的声音有些近,林想能感觉到导师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尽管他居高临下,但是林想却不感到压迫,反而因为这样毫不掩饰的直白而感到不自在。
她想摸摸脸看是不是脸上有什么,却感觉到男人俯下身子,她顿时有些僵住,紧紧靠在身后的床沿,不知道导师想要做什么。
“不必紧张。”他的声音是惯常的温和,似乎还带上了一丝笑意,他的手轻轻抚开她略显凌乱的发,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缓缓下落。
“气色看着好多了。”他听起来满意而欣慰,动作怜惜又轻柔,“林想,你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他轻声喊着她的名字的时候,林想总感觉仿佛有一道电流从心间划过,内心莫名升腾起几分痒意。
林想感觉把这一份异样压在心底。
她在李砚止面前哭过也笑过,各种各样的狼狈他都见过,想了想林想也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他的。
只是林想有些不太敢抬头看他,内心隐隐有些预感,她最终选择逃避,只是低着头问道:“老师,我的精神体到底是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想再问这个。”李砚止坐在她的床沿,他并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是凤凰。”
林想其实有些猜测,但真的知道答案的那一刻却还是有些激动。
凤凰啊。
这算是她穿越的金手指吗?
她死之前被烈火拥抱的那一刻其实也有所猜测,但是真正在李砚止这里得到答案,还是会觉得兴奋。
就连久失的活力都找回了一些,她抬头看向李砚止,眼睛的明亮让对方有一瞬间的怔愣。
“所以……我才能再活过来,是吗?”林想问他。
这简直太不科学,林想心里想,精神体竟然还能将人复活,那如果是其他那些传奇生物的精神体,是不是也有他们所不知道的能力?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李砚止的神情变得柔和。
“你的精神力其实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如果不是你,褚西洲恐怕也要死在孤蜀道的密林里。”李砚止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当日凶险下的真相,林想被短短一句话这么大的信息量给震慑到了。
“先吃饭。”李砚止看起来并不想让林想继续深思。
而林想在他的打岔下也不得不把这个话题略过。
林想莫名有一种错觉,好像李砚止并不希望她在这个时候提起其他人。
这个时候?
这个是什么时候?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又有些涌上心头,林想默默地开吃,决定还是采取不深思、不细想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老师。
抱歉了,她现在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精力处理这些事情。
而且李砚止看起来也和平常一样,但如果不是过于自然地做出一些他过去绝对不会做出的举动,林想就真的认为他和往常一样。
看着李砚止这样,林想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这一次昏迷又醒来,林想获得了一个坏消息和好消息,还有一个惊吓。
坏消息:这次私自开往军事禁区,他们一群人都要受到白塔的惩罚。
好消息:执行惩罚的人是李砚止,所以惩罚可以说是没有。
而惊吓,则就是——
她精神力提升了,成了S级。
看到检查报告的时候林想都愣住了,她简直有些不敢置信。
当初在战场上那么煎熬都没有升级,怎么这一次晕倒一下就升了?
难道其实她不觉得,但是潜意识其实觉得看到褚西洲和自己的精神体残骸很刺激然后升级吗?
看着李砚止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对林想的升级看起来毫不意外。
林想总觉得和他有关系。
但是李砚止是什么人?
只有他找出别人的破绽,没有别人找出他的问题。
只要他不愿意,林想根本察觉不出一丝端倪。
升级为S级的精神力也有好处。
她的火苗变大了,再也不是一出场就是一个非常可怜打火机大小的小火焰,而是非常酷炫的火海。
林想能感觉到,只要她想,甚至可以用火海将对方的精神体包围。
她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林想觉得过去在身上的沉郁都消散了许多。
而直到这一刻,她才惊觉自重生之后到她昏迷之前,她的精神状态有多差。
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如果不是身体的本能不断提醒着她活下去,恐怕在死亡重生后的那一刻,她就放弃了再一次的生命。
S级的精神力自然在白塔也获得了不少殊荣与特权,具有S级精神力的向导如今寥寥无几,她的待遇又提升了一番,甚至白塔想要让她担任职位,但是她不愿意,而是选择继续现在的工作。
但不知为何,李砚止接手了她后续的康复,也暂停了她现在的工作。
“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林想坐在李砚止的办公桌前,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还不开放我的疏导权限?”
李砚止的神情不变,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很想给哨兵疏导吗?”他的语气其实很平和,但是林想却察觉到了一丝平静海面下的暗涌。
这让林想斟酌了一下回答。
“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她说,“更何况和哨兵链接,能让我更快掌握现在精神力。”
毕竟突然升级,她的思维和身体还停留在过去的A级状态,她觉得需要一些实操来看一下现在的精神力水平到底如何,只是数值的报告还是难以衡量自己具体水平。
林想感觉四周似乎变冷了一些。
李砚止放下了手中的事务,他抬起头,漆黑的瞳仁看着林想,让林想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眼神中似乎蕴含着一丝压抑又复杂的情绪,如同即将碎裂的坚冰,在缝隙中迸发出寒冷的水滴。
“精神链接么?”他忽而勾唇,李砚止很少笑,林想几乎就没有见到他笑过,而此时此刻,他看起来就像是海上的海妖,清俊妖艳,尤其是当他那双似乎蕴含流光的眼眸看过来,林想呼吸都是一窒。
“还有比同为S级向导更为精准的教导吗?”他挑眉,朝她道,“林想,你从来就没有把我考虑进去么?”
第49章 李砚止的场合② 异样
林想有些心不在焉。
“黎小姐, 还有什么问题吗?”办公桌后的心理医生问她。
林想像是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微笑道:“没什么,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心理医生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 闻言也是微笑:“那么今天的咨询就结束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 随时在终端上联系我。”
心理医生是个样貌非常温柔,能够轻易让人放下戒心的样貌, 她说话声音也柔和绵长,如春风一般安抚人心。
林想和她交谈只觉得如沐春风, 并没有任何不适。
这是李砚止给她安排的心理咨询。
林想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 但是李砚止说这是S级向导的例行活动, 她便来了。
尽管她隐约猜测着根本不是什么S级向导的例行活动, 是李砚止不知道从哪方面察觉到她需要看心理医生。
虽说林想从不避讳就医,但是对李砚止觉得她或许心理方面有状况这一件事还是觉得有些疑惑。
而在见到心理医生之后, 林想才察觉到, 似乎自己的心理状态可能在某些方面……较为悲观。
“我会的。”林想对心理医生也有好感, 她觉得和心理医生聊聊解决一些心里想不明白的事,这段时间林想确实觉得舒畅了不少。
想到李砚止, 林想有些叹气, 好吧, 他总是对的。
等到林想离开,心理医生在输入完病例之后, 很快给人打了一个电话。
“指挥官。”心理医生很恭敬, “黎小姐的情况和上一次来相比好多了。”
“您之前担心的问题基本上已经得到解决,现在主要就是希望之后能让黎小姐保持身心舒畅,避免目睹冲突, 对于黎小姐来说,冲突和斗争有关,斗争又和战争有关,减少这方面的刺激,多进行一些温情的良性互动,我相信以黎小姐的心性,她也很快能走出来。”
“好的,指挥官不必言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对面似乎说了什么,心理医生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有些纠结。
“这样……不好吧?”心理医生觉得自己的职业操守和职场法则陷入了冲突。
就算是指挥官,应该也没有权利随便看其他人的心理报告吧?
尽管心理医生能够感觉到在这位黎小姐心中,指挥官也有不小的分量,彼此信任。
但是心理医生觉得这是两码事。
对面的指挥官叹了口气,心理医生很少感觉到指挥官对某个人这么上心。
怪不得能在医疗中心听到指挥官和黎小姐的八卦。
指挥官说:“那就把你后续的治疗方案发给我。”
对于长期待在白塔的心理医生来说,她这几年见到过不少指挥官的铁血作风,从战争时期指挥官在白塔担任要职之后,就已经开始显露出颇为狠戾的手段,只是看起来高冷又英俊,说话和缓温和,很多人都觉得他不染尘埃。
但是作为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的同事,心理医生其实知道指挥官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和蔼可亲的人。
可能指挥官看起来就像是个好人,无论做什么都让人觉得他是对的。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觉得指挥官很在意一个人。
第一次……
是新晋的荣光上将,那位过世的英雄林想。
心理医生也参加了凯旋大会,这样的盛事全联邦的人都参加了。心理医生只觉得遗憾和惋惜。
心理医生心中叹息,她重新拿起名为“黎姠”的病例,是因为这是少见的S级向导,所以才那么特殊吗?
想到指挥官带着黎姠第一次上门的场景,心理医生又觉得说不出的不对劲。
“这是黎姠。”当时的指挥官这样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没什么情绪,但是敏感的心理医生就是觉得他在面对这个女孩说话时声音会不自觉地放柔。
指挥官轻轻按了按女孩的肩,当时心理医生就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指挥官并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心理医生曾经评估是因为战场上留下的后遗症,加之他体内因为战争残留的污染,让他更为厌恶和他人靠得太近。
但是指挥官在面对“黎姠”时却和以往大不相同。
他的身子会下意识地往女孩的身边靠,眼神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身上,就连轻轻地触碰都让心理医生看出了一股隐忍的压抑。
心理医生:……真是好难得!
指挥官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被看了一眼之后心理医生就不敢这么放肆了,但还是在后续的观察中察觉了不少要素。
内心八卦归八卦,心理医生还是十分专业地对林想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与治疗。
随后心理医生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女孩,竟然内心有着严重的战争PTSD。
想到她也是向导,心理医生觉得她可能是在战争后期从军的,白塔来不及录入她的部队信息。
林想的年龄早在测骨龄的那段时间就改过来了,毕竟白塔医疗水平联邦顶尖,大咧咧的写个假的随便一做检查都能测出真的来,林想也就没有想要再更改。
毕竟熟悉的人都知道她的ID是假的,不熟悉的人更不可能知晓。
心理医生发现这个“黎姠”和其他同样患有战场PTSD的士兵不同,她已经有些过分解离,对自己压抑的情绪就好像隔了一层膜,已经有些感知不到了。
她维持自己是正常人的样子,但实际上心理状态其实已经岌岌可危。
好在通过了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林想的心理状况好了许多。
从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到能慢慢远离悬崖。
这样的心理状态,这大概也是指挥官十分着急她的原因吧。
当然,心理医生自然也发现了其他端倪,但是具有职业素养的她,选择闭口不谈,除非当事人提起。
并不知晓心理医生内心的官司和那场通话,林想接受完心理辅导,例行前往李砚止的办公室进行安抚。
嗯?
李砚止办公室还有个人。
冯薇指了指一旁的会客室,朝她笑了笑,小声道:“黎小姐,您在一旁坐一下,指挥官很快就好。”
林想点了点头,刚准备往会客室走去,李砚止办公室的自动门就已经打开了。
走出来了一个满脸怒容气势汹汹的褚西洲。
林想和褚西洲就这样对上面,双方都是一愣。
下一秒,褚西洲的脸上迸发出了就连冯薇都忽视不了的笑容与惊喜。
林想看着褚西洲的神情,才有些恍然意识到,她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碰见他了。
“想想,你还好吗!”褚西洲脱口而出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的名字。
林想因为许久没有听过的称呼愣了一下,她如今面对褚西洲已经没有了过去那种心潮的起伏,褚西洲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是过去的一个经历。
林想觉得那个时候他们都不够成熟,又在战场的催化下,导致根本无法深入谈话,造成了后来的悲剧。
但这也已经过去了,错过不是过错,林想觉得没有什么必要给褚西洲脸色看。
他们如今除了前任的关系之外,还是战友的关系,再加上个月那场寻找遗骸之旅,林想对褚西洲态度和缓了许多。
“我好多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难得看到高傲的褚西洲能有这样的笑容,加之对方又是丰神俊朗的容貌,林想也给了好脸色,她笑了笑,客气而礼貌,“有段时间没给你疏导了,污染值还好吗?有没有失去平衡。”
许久不得好脸的褚西洲眼睛微微睁大,他忍不住往前凑,什么狼的尊贵、高傲都抛之脑后,见到这样平和的和他说话的林想,褚西洲恨不得立刻叼起她藏到自己的窝里,想要藏住的欢喜从眼中溢出来。
如果他此时有尾巴,恐怕跟狗一样螺旋桨状态。
“我没事。”他如今在林想面前再没有过去那些端起来的架子,甚至有些眼巴巴的样子,“不,我有事,你不给我疏导,我感觉身上的污染让我很不舒服……”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便和林想一起听到了冷冷的声音。
“不舒服?不舒服去医疗中心治治你的脑子。”刻薄的话如同流水一般输出,“注意你的行为,畜生才会控制不住,我不想在这里让护卫队把你赶出去。”
“……李·砚·止!”褚西洲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一字一句又咬牙切齿地喊出来人的名字,S级的精神力在空中碰撞,同样也避开了在场的其他人。
冯薇:……
冯薇:诸位,有人还意识到她在这里吗?
冯薇吃了好大一口瓜,目瞪口呆地见到褚长官一副舔狗模样,比宁瑜还狗,又听见他喊黎小姐想想,脑补了一堆替身情人白月光故事,如今又见到指挥官毒液输出,冯薇觉得有的热闹还是不要乱凑。
她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
只是后勤团队可能又有新的八卦了。
而在场同样没有被精神力波及到的林想也有些无奈兼无语,她知道李砚止嘴巴厉害,也知道褚西洲容易被激怒,但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就起冲突。
林想垂下眼眸,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个场合。
他们都注意到了。
精神力的对抗戛然而止。
“林想,进来。”李砚止淡声对她道。
褚西洲则完全忽视了一旁的李砚止,只朝着林想道:“想想,我晚一点来找你,有的话我们需要说清楚,不是吗?”
他的话音落下,林想莫名觉得空气都变冷了。
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等到她进入李砚止的办公室,看见的便是李砚止冰冷的脸。
林想有些不明所以的无措:“老师……你是生气了?”
因为褚西洲?
尽管林想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是还没有深入她就制止了自己的思考。
打住。
不要往下想了。
那可是李砚止啊。
林想咽了咽口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怎么可能呢?
要知道李砚止在林想心中如同高山上的雪莲一样,高不可攀,任何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是对他的亵渎。
加上他对林想的教导可谓是倾囊相授,照顾也是无微不至,只是神情冷了点、语气毒了点、态度强势了点……
林想每每因为李砚止的近距离碰触弄得有些面红耳赤,但是看着他冷淡的面容,她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明明过去和哨兵疏导,这样亲密的接触不也是很多次了吗?
怎么到了李砚止这里,她会这么在意呢?
就好比现在。
尽管李砚止面色冰冷,但还是给她倒了杯热水,在递过来的时候,林想赶紧接过来。
双方的手触碰到彼此,男人的视线似乎只是一扫而过,但林想只觉得异样。
第50章 李砚止的场合3 张嘴
对于李砚止来说, 过去的林想和现在的林想没有差别。
尽管她们有着不同的容貌,不同的精神体。
尽管林想从来没有想过要掩饰,但是李砚止还是第一眼就从她的眼睛里看到那个熟悉的灵魂, 对于李砚止来说, 林想就是林想。
她总是觉得自己是个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平凡人, 李砚止总对她把自己看得这样低有些无奈。
或许是因为她被白塔发现,进入战场之后接触的都是天赋极高的哨兵与向导, 她对整个世界的平均水平没有清晰的认知。
李砚止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学生上了心,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精神力升级后的林想看起来比之前那种死气沉沉又有些病恹恹的模样顺眼多了。
李砚止仔细地看着她, 见她神色如常, 眼眸多了光, 才缓缓放松了一些身体。
之前给林想做过身体检查, 医疗中心建议如果能够提高她的精神力水平,或许能调整她的精神状态。
负面情绪过多, 那么就将容纳情绪的精神力扩大, 稳定林想的状态。
在林想的询问中, 李砚止默认了她精神力升级和他有关。
李砚止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圣人,也不是个好人, 也就只有林想才觉得他为人师表, 他自然也不想在林想面前破坏这个形象。
但是现在他却有些不满于这个形象。
面前的女人低头喝水, 他的目光渐渐凝聚在她的唇上,和以往总是略带苍白的唇色不同, 现在红润饱满, 还有漂亮的唇珠。
李砚止觉得心有些热,他偏过头去,片刻后内心叹了口气。
面对林想, 他总是叹气。
明明心中的偏执的欲念如同黑泥一般已经翻滚涌起,想要四面八方将对方包围,但是他总是不忍见到她惊惶的模样。
忍耐。
小心。
徐徐图之。
男人掩饰住自己想要将对方拆骨入腹的眼神,他淡声道:“准备好了就去疏导室。”
“好的老师。”林想的声音其实总是有些慢悠悠,给人一种不慌不忙又春风拂面的感觉。
她的眼睛和过去其实很相似,偏圆,但是眼尾却微微上翘,看人时有一种温柔带着明艳的素丽。
这也是熟悉她的人在见到她时猛然会有一丝恍惚的缘故。
她黑色的瞳仁在阳光下微微有一种琥珀的透,当她认真地看着一个人时,似乎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每当她看着他的时候,他都会觉得一股痒意从心底爬满全身。
一想到她也是这么看着其他人的,尤其是那些畜生们,李砚止就想把那些哨兵统统发配到偏远地区,再也不要在她面前惹眼。
尤其是刚刚褚西洲那副丑陋的嘴脸,李砚止光是想到身上的寒意便更甚一层。
既然都是过去式了,又何必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在她面前蹦跶?
能够获得过她的垂青,就已经是他褚西洲人生走一遭的最大幸事,一头黑狼罢了,连讨好都学不会,端着狼王的架子,直到失去才懂得低头,还不如那条白狗。
禽兽果如忘恩负义者。
不知道李砚止在心中对褚西洲一番刻薄,林想老实地往疏导室走去。
她总觉得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的导师心情很不好,不然怎么连室内的温度都低了许多。
明明李砚止的精神体是一只可爱但巨大的猫咪,但是精神海却偏偏带着如隆冬的寒气。
也不好说他。
林想自从升S级之后精神海也发生了变化。
如果最开始还是普通的湛蓝天空与大地,如今的天空多了灿烂的阳光,照得大地暖洋洋的。
温暖的精神海仿佛如火光燃烧,却不觉得炙热,只觉得暖融融的舒适。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存了事,在李砚止走近时,林想觉得有些不自在。
对方如玉一般的俊脸靠近,眉眼如月光皎洁素润,林想下意识地偏过头不敢看,心跳不自觉加速。
以前见导师没有什么想法,怎么现在看见对方,总觉得好像他变得更帅了?
还给不给其他人一丝活路,总感觉李砚止浑身上下的气息都像是在说多看看他。
是她的思想变脏了吗?
那可是导师啊!
一路而来总总,都是他在帮助她,林想不敢想象要是没有李砚止,她如今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她竟然敢有不该有的想法!
她真该死!
林想赶紧想想过去李砚止严厉的样子。
然后就想到对方以前各种对学生的作业刻薄的模样,对她们严厉又一副难以与蠢货交流的嘴脸,林想一瞬间就心平气和——再也完全没了任何一丝旖旎。
很好,她竟然对这样的导师感到不自在,她疯了。
就在她心平气和的时候,听见李砚止的声音。
“躺下吧。”
林想的眉心一跳。
明明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但为什么总觉得这次莫名有一种令人不安的预感。
她偷偷看了李砚止一眼,对方正对着终端输入着什么,神情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林想大概知道他在输入她的报告。
注意到她的目光,男人抬眼,眉微挑,似乎在问她在磨蹭什么。
那股严肃导师的味道又出来了,林想想到之前毫无波澜的安抚,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便听话地躺下。
刚升上S级的年轻向导并不清楚自己比脑子更现行一步的直觉有多么敏锐,疏导室的床非常舒服,灯光柔和,她一躺下来便觉得浑身骨头都软了下来。
她身心不自觉地放松,觉得只一次的安抚应当和以往一样,她已经习惯了和导师的近距离接触,直到——
长发导师不是坐在一旁,而是也躺了下来。
林想:?
林想:??
还未等她挣扎着起身,嘴里的疑问还没有说出口,脸便被轻轻触碰,她身子一僵。
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将有些调皮的碎发撩到耳后,林想不由得顺着力道转过脸,和导师的眼眸对上。
漆黑的眼眸似乎泛着一层金光,不见底的情绪如同一张蛛网,将猎物笼罩,然而猎物却丝毫没有察觉,只是觉得有些安静。
“老师……”
这是林想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和李砚止有这么近地距离,她呼吸微窒,身子有些僵硬,有些不敢动——
感觉只要动作一大,她就能和对方呼吸交融。
脸上微痒,大手轻轻在耳后摩挲,他很温柔,神色平静又自然,让林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
林想想到和哨兵们疏导时情况也差不多,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加上李砚止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她便也没怎么说什么。
“你体内的污染下降到了安全值。”就在林想有些忍不住想要后退的时候,男人轻轻开口,他的声音低而温和,就好像是最寻常不过的嘱咐与交流,“这段时间注意不要过度劳累,精神疏导过段时间再说。”
这也是在解释为什么还不让林想开始工作。
“你刚刚升入S级,精神力也需要和身体疲惫,从明天开始要锻炼身体,你的身手退步太多。”他像最寻常关爱学生那样嘱咐着,“训练室就在楼下,具体位置冯薇会发给你,会有训练师帮助你恢复体力。”
“你屋里的人工智能也更新过了,和我这边的相连,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
“少跑到外面吃垃圾,在体力恢复前在你的食谱必须管控。”
李砚止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这样近的距离,他的手又轻轻扣住了她的脖颈,林想避无可避。
这样家常又带着一丝怜惜的话语,凉爽的气息笼罩着她,林想只觉得心跳又开始不自觉的加快。
她像是被一张大网网住,又像是被无声无息蔓延的大海淹没,等到回过神来时已经无处可逃。
林想一路走来,大多时间都是自己管自己,她并不清楚过去有太多次被李砚止私下的照顾,只是在这一次直面对方的一声声关怀,竟比精神安抚还要让人融化。
李砚止的关怀是润物细无声的,等到林想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生活里处处都有了对方的痕迹。
“听到没?”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惯常的强势,似哄非哄,林想有些迷迷糊糊地点头。
只觉得温柔的李砚止完全让人招架不住,无论是严厉的李砚止还是现在温和的李砚止,都好像有一种让人不自觉听话的能力……
耳边是一声轻笑,还未等林想多想,下一秒额头被轻轻触碰,就已经进入了凉爽的天地。
和李砚止的每一次精神安抚都很舒服,林想不知道自己被揽入怀中,只觉得精神激荡。
在升入S级之后,能够和这些S级的天才们交流的似乎更深入了。
原来这就是精神力匹配之后的爽感吗。
林想觉得身子有些热,脑子却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又一声低笑似乎从耳朵钻入心底,让林想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暖洋洋的。
明明是巨大的猫咪,却在她的精神海里翻滚着露出柔软的肚皮,像是无害的小咪。
而似乎有亲吻落在额头,落在眼睛,落在唇畔。
亲吻带着一丝怜惜,林想不觉得冒犯,竟觉得有些心痒难耐。
“张嘴,好不好?”再然后,是耳边似哄似诱的温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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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李砚止的场合4 温水与青蛙
“张嘴, 好不好?”
温声细语,有一种被哄的错觉。
林想被带着寒意的精神海拥抱着,她思维变得有些迷迷瞪瞪, 只觉得自己正徜徉在舒服的雪里。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有些过分, 林想从来没有觉得他这么有诱惑力过。
林想的脑子一团浆糊,她模模糊糊地在想, 难道……李砚止是在勾引她吗?
耳鬓厮磨,带着痒意的摩挲, 让林想感觉自己像是将要溺毙在海里的鱼,就连呼吸都不会了。
“林想、林想……” 男人仍然不气馁地在轻哄着, “听话, 好不好?”
林想在快意中又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不然怎么会听见李砚止这样不太正经的声音呢?
她的脑子里像是下了一场由他带来的大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能感觉到唇畔一片湿润, 在有些窒息的氛围中, 被诱哄着微微启唇, 下一秒就被蓄势待发的男人抓住破绽,很快丧失了自己的领地。
李砚止的亲吻最开始像是温柔, 他一点一点地啄吻, 又湿润着她的唇畔, 随后是缱绻的缠绵,直到她真的放下戒心, 掩饰在温柔背后的强势开始席卷。
每当林想感觉呼吸不过来时, 他却又会放慢速度,她唇边的湿润被温热的指腹轻轻抹去,但是却又不曾好心地放过她。
林想感觉像是被一条蛇缠住那样, 被紧紧禁锢在谁的怀中。
上颚被湿润舔舐,呼吸不稳,气息交融,林想根本闭不上嘴,浑身发软,浑身涌起一阵阵战栗。
李砚止的亲吻和他的性格如出一辙。
他总是引导着她,尽管林想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但是他就像是那种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一定要将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控制狂一样,占有欲十足的侵略像是尝试着将林想身上其他人的痕迹洗去。
“真乖、真棒……”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林想的内心,李砚止自从和她相认之后就再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他在她的唇畔边赞扬,在她朦胧间叹赏。
林想只觉得一道细麻的酥感游遍全身,丧失了全部力气。
他怎么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样看起来十分正经的赞赏呢?
精神海里的火苗烧得几乎算是狂乱,而被包围的巨大猫咪则是好以整暇地在原地舔了舔毛,又尝试着将火含入口中。
火同样烧红了林想的脸。
尽管向导与向导之间的安抚并没有向导和哨兵那样契合,但是那份愉快和舒服林想却也仍然感受得十分清楚。
在这种时候,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面前的男人,老师与学生的那个界限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从最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没有这样的界限。
耳边是暧昧的水声,林想在精神力与现实的双重作用下,完全沉浸。
被迫专心地感受着双重的快乐,飘飘欲仙不知今夕是何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林想被放开时,她仍然有些晕头转向。
唇畔被轻轻摩挲,然后被温柔地擦去水渍,林想怔怔地看着放大的俊脸,有些愣神。
男人的清俊秀丽的脸也泛着微红,就像是曾经沉浸在什么醉生梦死的酒色之中,这份醉人的色彩让他看起来格外迷人和平添一份诱惑。
他的气息同样也有些不稳,略显沉重的呼吸在她的耳边,让林想觉得半边身子有些酥麻。
他垂下的黑眸泛着金光,却含着如泉水般的温柔,亲吻后显得有些湿漉漉的暧昧。
他眼眸中的笑意正如巨网,将她全身心笼罩,却不觉得想要逃离。
林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或许再次相遇见面后,李砚止就在不断地引导着她。
他仍然站在导师的位置上,但是却开始一点一点地转变着她对他的看法。
他包容、引导、帮助……一切的一切都在如温水煮青蛙一般走近她的生活。
他治疗她、他帮助她、他知道她。
等林想回过神来,已经离不开他。
说出来有一些吓人,但是林想却不感觉到害怕。
她默默想难道她被成功煮熟了?
李砚止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看起来还有些迷蒙,而这样的神色是因为他而展露,这让李砚止感到心脏鼓动得仿佛要跃出胸口,心池摇晃。
怎么会有人会如此令人感到怜爱,像是怎么也看不够,恨不得将她融入骨髓,和自己成为一体,但却又害怕她受到伤害,恨不得将周围所有能够伤害到她的人和事统统清除。
李砚止永远都不会忘记在感受与听到她死讯那一刻的绝望与沉怒,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是对自己没有保护好学生的怨恨。
她是那样年轻,还未曾真正感受世界,却又要因为世界的危机死在一个偏远之地。
就在他将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事情的时候,想起来了她的精神体。
孤蜀道没有林想的尸体,只有过去精神体的残骸。
李砚止突然想到了那一丝几乎天方夜谭的可能性。
如果……
如果传说是真的,如果精神体真的可以反过来影响主人,她会不会有一线生机?
李砚止后来封锁了孤蜀道的那个地方。
他做出了许多尝试,他在不停地寻找。
好在……好在她没有让他彻底的绝望,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李砚止就知道她回来了。
世界在变好,她却每况愈下。
李砚止不得不和那些讨厌的哨兵们合作,将她牢牢控制在自毁的生死线上。
而现在,还能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李砚止久违地感到庆幸。
“老师……”
李砚止听见了林想的声音,他轻轻开口,“不要喊我老师了。”
看见她微微睁大的眼睛,李砚止唇边缓缓流露出笑容,眼神似有流动的光:“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称呼我的名字。”
林想其实并不蠢笨,她能明白李砚止这是什么意思。
摆脱了老师这一层身份……他不想只做她的老师。
林想:……
林想真的感觉自己晕乎乎的了,虽然说心里确实隐隐约约有一些准备,但是当对方真的挑明并且情况来临的时候,还是会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
“你厌恶我吗?”
林想脱口而出:“没有。”
“那你反感吗?”
“也、也没有……”
林想在李砚止面前做不到说谎。
她也没好意思说自己不但没有反感,还觉得自己好像挺厉害的……
然后林想就看到了李砚止笑了,不是那种他惯常的轻蔑、挑事、不屑、刻薄的笑容,而是一个非常纯粹又明朗的微笑。
林想头一次看见他这样纯然的笑意,她看愣了。
竟然看出了一丝开朗大学生的味道,李砚止何尝不算是宝藏男孩呢……
看着李砚止十分自然的样子,林想一时间话憋在嘴里不知道要从何开口,她移开视线,对李砚止这样的笑容有些小心脏乱跳。
林想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怀揣着纯洁的师生情谊看待对方,但是如今见到了许多李砚止的另外一面,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其实心底深处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而这样的变化在李砚止亲吻下来的那一刻,如同烟花一般崩了林想一脸。
耳边是一声轻笑,林想又感觉浑身痒痒的了。
“害怕吗?”
林想低着头,被一只大手轻轻抬起,明明动作很轻柔,却又似乎带着无形的力量。
林想撞入了那双泛金的眼睛里,李砚止的眼睛是非常漂亮的丹凤眼,带着流光溢彩般的笑意,林想根本移不开眼。
她想摇头,但是大手固定了她的目光,她只能开口。
“……没有。”
“舒服吗?”
林想的脸一下子涨红:“老、老师!”说的什么狼虎之词!这还是李砚止吗?!
男人的神色略沉,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直到林想想起来了什么,声音非常小:“李砚止……”
对方神色才和缓下来,他看着她,明明动作中带着强势,但是却不曾让林想感觉到不舒服和冒犯。
他像是最耐心的猎手,等到猎物自己钻入手掌心都以为他完全无害。
李砚止无疑是自信的,但是在林想面前却有着自己都不想承认的自卑。
这么多哨兵围着转,能让林想把眼睛放在自己身上,李砚止自认为他做到了极致。
“饿了吗?”李砚止没有在逗她,而是摸了摸她的发,笑道,“也该到时间吃晚饭了。”
话题转得飞快,还没等林想说什么,自己就已经又一次迷迷糊糊地跟着李砚止一起吃饭了。
直到吃完饭,林想还有些发呆。
她发现李砚止好像得寸进尺了不少。
他的动作变得亲密,却又在她想要忍不住说点什么的时候神色如常表示疑问。
林想一堆话憋在肚子里,莫名觉得自己一旦说出来就好像掉入了什么陷阱。
李砚止对她又些吞吞吐吐的态度什么也没说,十分自然地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看着林想,笑容多了一丝得意。
林想已经全都忘了——
褚西洲的存在已经无法再影响她。
而现在,她满心满眼也都是他。
第52章 李砚止的场合5(完) 我爱你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林想陷入了沉思。
她怎么觉得现在和李砚止之间无论是关系……还是交往, 都很不对劲。
就好比现在。
—[要下雨,帮你收了衣服,桌上放了晚餐, 记得早点回来吃。]
黑山酒馆仍旧是这样热闹, 人来人往又彼此带着戒心。
而林想坐在吧台前的神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看着终端里的信息, 先是慢吞吞地回复[好的。],才看着上面的字发愣。
“在发什么呆呢?”慢悠悠的语调是惯有的调笑, 林想抬起头,便看见裴娜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同时一杯漂亮的酒摆在了面前。
“佳人有约。”裴娜眨了眨眼睛, “正好配佳人。”
林想笑道:“多谢。”她喝了一口酒, 微微睁大眼睛, “好喝。”
裴娜也笑起来,她有些自得道:“那是, 也不看看是谁调的酒。”
随后她看了眼林想的终端, 终端自带防窥, 她自然看不见什么内容,只是笑问道:“男朋友?”
林想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她把酒咽下去, 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裴娜扬了扬下巴:“瞧你刚才看着短信那副开心的样子, 难道不是吗?”
林想愣了一下:“我看起来很开心吗?”
裴娜打量了一下林想的神色, 意味深长道:“你不但看起来开心,而且很放松。”
林想微微一顿。
裴娜说道:“我们也算是老交情了, 也就不跟你客套。”她回忆了一下,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林想喝了一口酒,用来掩饰神色, 她微微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故事。”
裴娜挑眉:“红雀,你这是看不起我的眼力吗?”
林想有些心虚,她微微目移,最终在裴娜虎视眈眈之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承认你的眼光很厉害。”
裴娜笑眯眯的,看起里就是很笃定林想的回答。
“那个时候的你看起来和世界隔了一层。”裴娜撑着吧台,姿态慵懒,“笑起来也很假,像是带着假面,好像随时都能离开这个世界。”
林想听了觉得有些蛋疼。
她看起来有那么青春疼痛文学吗?
裴娜似乎从林想的神情中察觉了什么,哈哈一笑,眉眼飞扬。
“怎么,不相信?”
林想想了想,说:“那我现在呢?”
裴娜顿了一下,这一次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温柔。
“你看起来真正活过来了。”
林想喝酒的动作顿住。
她抬起眼眸,正和裴娜对上目光。
林想并不蠢笨,恰恰相反,能够从一个低等级的向导在短短时间内在战场上获得军衔,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想到了那场任务。
林想放下酒杯,朝裴娜轻声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裴娜看起来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只是仍然保持着笑容:“你问,我知无不言。”
林想眨了眨眼睛:“不另外收费?”
“我对美人没有抵抗能力。”裴娜道,“更何况,我觉得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林想看着面前美艳的女人,片刻后她也笑起来。
“是。”林想说,“我把你当朋友。”
重生之后,如果没有裴娜的帮助,或许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在短短时间内就能够解决黑户的问题。
要知道在黑山混熟了之后林想才发现,黑山著名情报专家白玫瑰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而一个黑户想要快速攒钱拿到身份,也十分困难。
林想可以看得出来,无论什么原因,裴娜确实帮了她很多。
“我不会做亏本买卖。”听了她的话,裴娜并没有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有本事,才对你投资。”
林想笑了笑,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她突然开口问道:“当初那个任务你来找我,是不是这个任务只能是我来接。”
裴娜笑容不变:“这就是你想问很久的问题吗?”
林想的试探其实光明正大,而裴娜的反问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
林想环顾了一下四周,黑山坐落在旧窟的中心,属于旧窟的交通要道,但其实招牌并不明显,门外看起来像是什么废旧建筑,四周游荡着不少流浪汉,招牌藏在角落,完全没有旧窟那种霓虹灯的朦胧闪烁。
门口堆放着很多集装箱,卷帘门只有小门是开着的,进入时需要自己手动拉开,进入后会通过一个昏暗的走道,走道两旁堆放着许多垃圾桶。
尽管只是做旧的垃圾桶,并没有任何异味,也不真的堆放垃圾,但是第一次进入黑山的人恐怕都会怀疑自己走错了。
只有等到通过走道,再拉开一个旧铁门,才会来到一个闹哄哄的新世界。
林想没有想过黑山背后的人是谁,她最开始也并不想探究。
毕竟到处都是做生意,黑山的人做的是情报生意,她又不是同行,何必刨根问底。
但现在不一样了,那场任务得到的自己原本的精神体残骸巩固了她现在的精神体,那场近乎透支的异种战斗让她升级,还有恰到好处出现的李砚止……
这个答案其实很明了,但林想还是想从裴娜嘴里听见。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裴娜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位大人这样尽心尽力,我想他也没有在你面前隐瞒吧。”
确实没有。
甚至在随时等待她来问他。
而最近甚至得寸进尺,借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已经经常出入她的房屋,不知不觉中林想的生活起居竟然获得了照顾。
两眼一睁早餐送到,上午锻炼,恢复体能,甚至连训练官都是他本人。
然后午饭就做好了,中午一边理疗一边睡大觉,下午又是继续锻炼或者安抚,冷不丁晚饭又又又做好了。
等到林想晚上躺在床上睡觉,才察觉这一天就这样又过去了。
她这段时间的日程简直规律得惊人。
李砚止态度自然得好像她多想就是大惊小怪,每每当她察觉到好像不对劲的时候,下一秒就因为对方的举动而忽略了这个不对劲。
她……
林想默默想到,她不会被温水煮青蛙了吧?
最近尤其不对。
李砚止会突然俯下身子亲亲她的额头,随手将她的长发撩到耳后,顺手给她送水,注意到她的任何情绪。
好吧。
林想心里想,这已经不能用不对劲来形容了,这完全就是——
一副已经完全在一起的样子了啊!
安抚的时候少不了亲亲抱抱,林想不能再用疏导安抚都是这样方式来掩耳盗铃了!
离开黑山,林想气势汹汹地返回白塔,她决定今天一定要找李砚止说清楚,他们之间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裴娜看着林想雄赳赳气昂昂离去的背影,撑着下巴慢悠悠笑道:“……果然变活泼了呢。”
便宜了指挥官大人了。
全速前进的飞车很快返回白塔,林想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还未曾离去的李砚止。
“回来了?”男人看起来清清冷冷地坐在一旁的软椅上看书,见到她回来,神色看起来温和了许多。
林想站在玄关,沉默地看着他。
温暖的灯光,一旁餐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晚饭,长发柔顺的男人朝她微笑,仿佛在看一个许久未曾归家的旅人。
林想:……
林想:为什么这么一副人妻样?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熟练?为什么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我回来了。”林想最终慢吞吞说道。
“洗个手就来吃饭吧。”李砚止站了起来,朝着餐桌走去。
“等我很久了吗?”林想下意识地跟在他的背后。
“没有。”男人的声音淡而温和,“喝酒了吗?”
林想洗好手过来:“……喝了一点。”
“一会儿记得吃颗解酒糖。”李砚止从柜子里把糖拿了出来。
林想只觉得这盆温水确实很舒服。
林想有心事,话有些少。
李砚止像是什么也没有察觉,二人安静地吃晚饭。
过了一会儿,林想看着桌子上全是自己喜欢的菜,又瞅了瞅面前的男人。
“老师……”
李砚止眉头一挑:“叫我什么?”
“……”林想张了张口,觉得有些喊不出砚止哥,觉得有些羞耻。
李砚止轻呵了一声,神情倒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眸似笑非笑:“也好,就当做是情趣了。”
林想差点喷饭。
什么情趣?!
林想憋了半天,最后还是一鼓作气开口:“李砚止。”她没再喊老师,,“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砚止一顿,随后放下手中的筷子,他好以整暇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问个问题竟然还反问。
林想觉得有些不爽,直接道:
“这是我问你欸。”她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嘟囔道,“我哪里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S级向导同样耳清目明,他看着面前明显活泼了许多的女孩,神情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与宠溺。
他说道:“我爱你。”
林想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是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筷子都掉落在桌上,嘴巴微张,感觉时间都停止了。
李砚止被她逗笑了,他笑起来,是纯粹又灿然的笑。
“现在,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林想渐渐涨红了脸,心跳快得仿佛要跃出胸膛。
她还想气势汹汹质问什么的,结果直接被对方放倒。
“我……”
林想觉得在他的目光里自己害羞得都要冒烟了。
李砚止凝视着她,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林想脑海里划过很多,想过他们之间相处无数的瞬间。
想到了最开始他们的师生关系,过去的回忆,和现在的回忆交织。
还有当他看到重生后的她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林想移不开自己的目光,也无法逃避。
她最终红着脸:“你是不是在温水煮青蛙?”
李砚止轻笑:“我是在光明正大的追求你。”
林想轻轻哼了一声,最终在李砚止的目光中,最终也笑了。
男人眸光大亮。
——
林想一直觉得李砚止是个温柔的人,尽管他温柔下有着难以藏住的强势,但是在面对她的要求是,都是百依百顺。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在心机老师的引导下,最终成功入住了林想的屋子。
成年男女,自然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李砚止……!唔……你慢一点!”
“帮我一下,想想,好不好,再帮我一下。”是和过去那样令人安心的声音,温柔带着诱哄,但是林想欲哭无泪。
精神海与身体力行的双重快乐,让她无法集中自己的思维,也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呜呜……你快一点……”
“抱歉,快不起来。”男人的声音沙哑,动作更为深入,换来了更为美妙的声音。
淦。
林想最终在极乐中困倦睡去,心中暗骂。
什么温柔,都见鬼去吧!
第53章 褚西洲的场合1 癫狂
“你醒了, 林想。”
声音里带着浓烈的惊喜,就连迷迷瞪瞪的林想都无法忽视。
她睁开眼,等到视线聚焦, 才看见熟悉的人。
“褚……西洲?”林想其实脑子仍然一片空茫, 只是下意识地喊出面前的人的名字。
脸颊被轻轻碰触,温热的触感传来, 很快对方便收回了手。
“是我。”
褚西洲按下的护士铃。
很快医生和护士们便进来给林想检查身体。
“……你怎么在这?”被医生用各种医疗仪器检查,滴答滴答的声音中, 林想模模糊糊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对话。
“指挥官说的是什么话?我就不能在这里?”
“你自己清楚就好。”
“我想这和指挥官没有关系吧?”
二人的对话有些针锋相对,林想心里在想褚西洲倒是一如既往, 就连面对李砚止的冷面毒舌都毫不在意。
等到一系列检查结束, 林想就发现褚西洲凑过来。
他看起来瘦了一些, 显得五官更为深邃, 此时正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直到医生宣布林想身体情况良好, 并且精神力升到了S级。
林想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只是睡一觉精神力就升级了。
比起林想的惊讶, 褚西洲看起来比她还要高兴,整个人的神色都亮了许多, 眼底深处有着一丝想要藏住的惊惶与害怕, 还有着松了一口气的庆幸。
“太好了!”林想很少见褚西洲这样喜悦高兴的神情, 他一贯都是居高临下的模样,此时看起来距离感一下子就少了许多。
他看着林想的眼睛仿佛流淌着温暖的光, 如满天星辰, 里面汹涌的情绪让林想有些无法直视。
他两三步走到林想面前,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 但是见到林想仍然略显冷淡的神情,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如同一盆冷水泼下,褚西洲内心绞得难受,却又因为林想的平安与升级而感到自豪而高兴。
汹涌的情绪如同漩涡,将他吸入无法自拔。
他想和林想说很多话,但是看着她的眼睛,过去的一幕幕与她的死亡又划过眼前。
最终褚西洲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生怕吓到她。
他俯下身子,低下头颅,朝她露出笑容,他轻声道:
“对不起。”林想从来没有听见过褚西洲这样的声音,就好像是即将溺毙在水中的旅人,此时紧紧抓着唯一的浮木,“……别丢下我。”
声音里复杂的情绪听得林想心头一颤。
最终褚西洲还是离开了病房。
被迫的,李砚止以不打扰病人为由将闲杂人等统统扫走。
“还在想着他?”
听到问话,林想突然回神。
她发现导师正淡淡地看着自己。
林想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导师没有说话。
林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李砚止。
“老师,褚西洲精神体的残骸……他当时也跳下来了吗?”
林想其实已经有些不记得死之前的画面了。
但是她却记得褚西洲当时的表情。
真是奇怪,明明那个时候情况那么凶险,有这么多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她怎么就这么牢牢地记得褚西洲当时的神情呢?
那样的眼神哀恸又肝肠寸断,让林想都能感觉到那样浓厚的悲伤,还有想也不想的决然。
“……你不是已经亲眼看见了吗?”长发的导师似乎本不想回答,但是在她的目光中,还是缓缓地告诉了她答案。
所以那不是她死前的走马灯,而是褚西洲真的跟着她一起跳了下来。
那样的爆炸如此猛烈,战场凶险万分,林想似乎还能感受到紧紧抓着手腕的力道,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拧断。
林想对褚西洲的感情很复杂。
尽管褚西洲并不是她的初恋——
她第一世的时候其实有悄悄早恋,逃过了毕业即分手的命运,却因为大学分隔两地最终和平分手。
林想没有体验过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却在褚西洲这里感受过最强烈的爱与恨。
林想不否认和褚西洲在一起时的快乐。
对象高大帅气,又是一族首领,光是一张脸都能风靡联邦,更何况当他低声细语地和她说话时,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那种感觉有多令人心动。
她想她过去是真的很喜欢他。
褚西洲的脾气其实并没有那么好,但是在林想面前,他却从来没有用居高临下的态度来对待她。
就算最后的时候那几次争吵,林想都能感觉到褚西洲正在努力的忍耐,在压抑自己。
林想不想在褚西洲那些曾经伤人的话,她只是觉得过去她必然是那样喜欢他,不然为什么分开那会儿她会那样难受。
林想感觉到了痛苦。
她和褚西洲在一起时有多亲密,分开后就有多难受。
林想还记得条件艰苦的战场上,褚西洲专门带回来的鲜花,他总是在出门之后带回给她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路边灿烂盛开的鲜花、小镇集市上精致的手工首饰、专门给她加餐打的猎……
有太多林想以为自己应当会遗忘的细节,但是却没有想到记得那样清楚。
“黎小姐,您该吃药了。”护士拿来了药物,林想安静地吃下。
当夜幕降临,她的病房也安静了下来,李砚止也已经离开。
她并不清楚在门口还有一个人,此时正如守门的狗一样,安静地靠着墙,静静地看着走廊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
褚西洲知道他现在很不对劲。
或者说,自从发现林想回来之后,他就很不对劲。
他的情绪和身体仿佛被割裂开来,身体压抑的冷静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内心的疯狂。
他几乎已经忍耐不住,想要将林想夺回来藏在一个永远都没有人能找到,也没有人能伤害到她的地方。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在颤抖,这样的颤抖在林想再一次倒下之后就已经抑制不住。
他的恐惧已经淹没了他所有的清醒,他几乎已经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不管不顾地将林想抱入自己的怀中,融入血肉之中,他们再也不分开。
褚西洲想要大喊大叫,他想攻击和摧毁这里的一切,可现实却是他只能守在林想的病房前,沉默地看着其他男人或着急、或挑衅、或厌烦的目光。
褚西洲其实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已经和林想分手了。
单方面的结束不是结束,他打定主意无论怎么样,死皮赖脸也好,被嫌弃怒骂殴打也罢,他绝对不会在离开她,他真的怕了。
褚西洲打过很多胜仗,但是在林想面前却总是输。
他后悔当初说过的那些话,战场上的压抑与血腥同样几乎将他逼疯,身边的战友不断地死去,必须走在最前面的褚西洲真的极度恐惧林想也会在战场哪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静静地死去。
他无数次在梦中看到林想被异种杀死,被污染压垮,最终被污染的土地吞噬。
每当惊醒的时候看到林想躺在他的怀中,才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满头大汗。
那段时间林想同样状态十分不好,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整个团队的士气低迷。
他们在战场上暴戾又疯狂的战斗激起全身心的杀戮,就连到了休息时二人相处也更为暴躁。
褚西洲也很难忘记那段时间的日日夜夜。
战斗结束后的他们总是带着无法压抑的戾气,每每的疏导结束后都会变成双方完全不认输的抵死缠绵。
深夜帐篷里的喘息与呻//吟,成为了他们彼此发泄的途径。
疯狂的、戾气十足的。
到底是那个时候的他还不够细心,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她心里最深处的想法。
战争……
褚西洲厌恶战争,也厌恶那些利用战争挑起纷争的人。
这一次联邦的大清洗,同样有褚西洲的手笔。
褚西洲很难形容林想再一次在他面前倒下时的心情。
天崩地裂,其他的再也感知不到,眼前就只剩下那个单薄的身影。
好在上天垂帘,她并没有离去,也没有受伤。
褚西洲害怕林想离开,更害怕林想……离开他。
褚西洲不是什么好人,他的偏执与占有正如他S级的精神力那样可怖强盛。
阴暗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他只能拼命压抑自己,绝对不在林想面前泄露分毫,将她吓跑。
既然回来了,他就绝对不会再放她离开。
但是一定要藏好,一定要藏住。
褚西洲,不要再犯过去的错误。
不要让其他哨兵有机可乘。
不要再让林想伤心。
不要再惹她生气。
林想……
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
褚西洲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他难以想象林想彻底将他忘记,和其他人在一起。
他觉得他一定会发疯,一定会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心口那块伤疤永远都不会好,鲜血淋漓永不结痂。
那是林想的位置,不断提醒着过去的错误。
病房里发出了细微的响动,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挣扎。
敏锐的哨兵很快察觉,并没有犹豫便立刻冲入室内。
病床上原本应当安睡的女孩此时眉头紧皱,满头冷汗似乎陷入噩梦之中。
褚西洲紧张得轻声安抚,他过去也对林想做过同样的事,明明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却完全没有忘记,自然得仿佛天天在做。
“没事了、没事了……”
林想有些挣扎,褚西洲顿了顿便毫不犹豫将她抱入自己的怀中。
他轻轻地拍着她,而她最终也安静了下来,像过去那样,找到了舒服的位置贴着他的胸膛。
褚西洲只觉得心软得如同一滩水,他看着她的睡颜。
“林想。”他轻声说,明明语气那样温和,内容却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好梦……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
第54章 褚西洲的场合2 理我
获得升级的林想开始度过忙碌的适应生活。
或许是精神力提升的缘故, 林想再次回忆过去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麻木的冷漠。
她开始学会接受。
李砚止给她安排了许多事情要做,林想知道都是在为她好,也并没有拒绝。
而在这个过程中, 她发现自己被褚西洲黏上了。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还会收敛, 但是褚西洲不会。
“别再跟着我了。”林想蹙着眉,她无法忽视总是跟在她身后的褚西洲。
恰好来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林想一回头就能看见褚西洲的身影。
身后的男人看起来有些惊喜,他脸皮倒是很厚, 朝她笑笑。
“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有些委屈,看着她的眼神似乎还带着小心翼翼。
他小心地走上来, 看着她的脸色。
“别生气。”
林想已经没脾气了。
“我们之前不是谈过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在醒来后没多久, 因为天天报道的褚西洲, 又加上她还记得他之前也说过要谈一谈, 林想觉得这事算是解决了。
结果是她单方面说开,褚西洲看起来油盐不进。
“林想。”他的神情变得有些灰暗, 语气也有些低而沉, 看起来多了苦涩, “我做不到。”
做不到分手,做不到心平气和当朋友, 做不到看着她走向其他男人, 做不到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他。
一想到有一丝一毫她会离开的可能性, 褚西洲觉得自己一定会发疯。
巨大的痛苦与恐惧将他吞没,他会做出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
打他也好, 骂他也好, 恨他也好。
他宁愿林想和他永远纠缠,都不愿意假惺惺带着微笑祝福她将他遗忘。
褚西洲的神情有一瞬间变得有些可怕。
林想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一步,但是却硬生生忍住了。
她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不想后退, 她看着褚西洲的模样,不自觉的升腾起一丝快意。
尽管褚西洲并没有能够感受到她当初被言语刺痛时相同的痛苦,但是他自愿将能够伤害他的武器交到她的手中。
看到他这个样子,林想觉得混乱又多了一分隐秘的愉悦。
无法否认,她内心深处仍然在意着他。
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曾经全心全意的喜欢过的人,他的优秀超过林想过去的所有前任——和年少时那种青涩单纯的学生恋爱不同,和褚西洲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带着成年人的荷尔蒙。
大概就是被褚西洲的皮肉所吸引的吧,林想心里想,性格那么烂,看在脸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忍受。
“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褚西洲的声音很轻,他的目光紧紧地看着林想,就好像是猛兽在紧盯着猎物。
林想有些受不了他的目光,移开视线,偏过头。
“我觉得这样对我们都好。”
既然当初他们分手了,如今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林想觉得是应该向前看了。
话音落下,林想没有看见褚西洲的神情有一瞬间变得非常恐怖。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力压抑住内心难以压制的暴戾,他恨不得现在用尽各种手段让林想多看看他,但是想到了李砚止和其他哨兵那些挑衅的神情,想到林想可能会看着他害怕的眼神,他努力忍住。
可看着林想冷淡的面容,褚西洲又有一瞬间宁愿看见林想恨他的样子,都不愿看见林想对他毫无情绪。
“不·可·能!”咬牙切齿的声音变得有些大,褚西洲那份压抑如同山雨欲来,让林想不由得心中打鼓。
她下意识的看向他,然后看见了阴沉沉的偏执与狠戾。
“林想,你想要摆脱我?”褚西洲对上了她目光的一瞬间,竟然还笑了一下。
明明语气那样阴鸷,但是神色却好像很宽和。
这一次林想是真的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褚西洲向她走去。
他每逼近一步,林想不由得往后退,直到被逼到墙边。
身后是冰冷的墙面,林想终于忍不住:“别过来,我们好好说话。”
褚西洲充耳不闻。
他看出来了。
如果今天真的放林想离开,那么他们之间恐怕离得更远。
她想要放手?
想要过上新生活?
褚西洲内心几乎在冷笑。
怎么可以呢?
怎么可以还将他留在原地?
然后自顾自的离开。
他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怨恨也好厌恶也罢,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放手。
他永远都不会放手。
男人的气息笼罩住全身,林想熟悉又陌生,他离她非常近,就像是最凶猛的野兽将猎物圈入自己的地盘。
他看似冷静的瞳仁内聚满了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压抑出一片低气压的漩涡。
林想还想要后退,但是已经退无可退。
由于身高差,林想不得不抬头看着他,她意识到对方打定主意不让他离开,毫无破绽的姿势也同样让林想心底不安。
她抬起手想要把褚西洲推开,但是无论怎样用力,对方都如同大山一样难以撼动,反而被他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想想。”褚西洲俯下身子,他直视着她,仿佛能看尽她心底深处的所有想法与秘密。
林想想要偏过头,躲避这样令人感到压抑和难以招架的目光,下巴却被大手固定住,只能看着他。
“你知道吗?和你一起跳下去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救不到你,一起死是最好的。”
林想因为他阴鸷的话语而浑身一颤。
她看着他,莫名听明白了他言语下的疯狂。
林想胸口起伏了一下,她只觉得有一股火气上涌。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一直不……理你,你就要和我一起去死吗?”
林想觉得这是威胁,她感到愤怒。
“不。”褚西洲认真地看着她,认真到林想都无法忽视,“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对不起。”他道歉,“过去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和你说话,是我太骄傲,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健康的活着……”
他想到了后来的死亡,神情变得痛苦,就连周遭的气压都变得压抑而疯狂,他死死地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他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想想,我会疯掉的。”他喃喃道,“不要不理我,我会死的,如果不够解气,你可以打我,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只要你理理我,只要你愿意和我说话。”
林想因为他的情绪而感到震惊,她愣愣地看着他似疯似魔的情绪爆发,如同一股巨浪将她同样卷入海底。而她脚腕则被绑着巨石,一点一点的沉没。
“你先冷静……”林想感觉到了那股不稳定的精神力,也能感觉到他有些颤抖。
“你答应我。”褚西洲的瞳仁渐渐爬上了猩红,精神力不稳定的浪潮同样感染着林想。
升入S级之后,林想能感知到更多的情绪。
癫狂、疯魔、痛苦、爆发、后悔、怜惜……
感知到这样汹涌危险的情绪,林想觉得有些头晕。
她无法欺骗自己不触动,也无法像过去那样欺骗自己对他已经毫无在意。
林想只想逃避。
她顾左右而言他,只是下意识地再一次避开他直勾勾又有些疯狂的眼神。
“你冷静些褚西洲,我觉得你现在需要……”
她被人直接扣在怀中,嘴里的话被堵了回去。
他很用力,仿佛要将她融入血肉。
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处,温热潮湿的气息让林想一时间僵住。
她下意识地挣扎,却换来更禁锢的拥抱。
她不断地用手拍打着他,却只打到更硬的胸膛,和手臂紧绷的肌肉。
“褚……”
“你让我冷静。”褚西洲有些阴沉又有些诡异平静的话语从她的耳边响起,让林想格外不安起来。
“想想,你真的很残忍。”他说,“我做不到,我只要遇到你,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做不到。”
“你知道吗?我在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应该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在战场的时候,我恨不得把你变小,这样就能把你放在我胸口的兜里,这样你哪里都不能去,也不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伤然后死去,我想把你含在嘴里,把你吃了。”
“你不能在招惹我之后然后就放弃我,我会听话,我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
“我可以接受一切,但不可以接受你不理我,有的时候我甚至有些恨你,恨你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能放下,恨你为什么对其他人那么好,却对我那样冷淡。”
“我好想把你锁起来,把你关起来,把你藏到任何人都发现不了的地方,我想要你只看着我,永远只能看着我。”
“褚西洲,你疯了。”林想听着耳边那样阴森又诡异的平静话语,藏着癫狂,她觉得内心战栗,浑身阵阵发麻。
她从来没有听过褚西洲这样直白的话语,也没有见到他这样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想意识到。
像是被黏腻的蛛网紧紧缠绕着,林想四面八方都是白色的世界。
第55章 褚西洲的场合3 兽化
他确实是疯了。
褚西洲早就意识到自己的脑子已经不清醒了。
或许在看到林想掉落的那一刻, 他就已经疯了。
那样汹涌又压抑的情绪包裹着林想,她甚至能感觉到褚西洲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略显急促的呼吸在颈边有些发烫。
林想没有见过褚西洲的失控, 这是她第一次。
这样的情绪浓烈、阴沉、死寂, 如同大火焚烧后的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厌恶吗?
林想倒没有, 她只是觉得不知道要说什么。
如今精神力上涨,那种疲惫和麻木的感觉消减了许多, 但是在面对褚西洲这样如同淤泥般黏腻的情绪,林想还是觉得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或许她这是在逃避。
林想已经把很多东西都放下了, 这一点或许很多人都看得出来。
但是褚西洲却恐惧这份放下。
绝对不可以。
他哀切地恳求。
“褚西洲——!”林想突然感受到脖颈间温热的触感, 柔软而又带着温度, 她惊出声来, 神情发生了变化。
林想挣扎,但是褚西洲的臂膀如同铁链一般将她紧紧禁锢在原地, 就算是想要攻击, 也如同挠痒痒一样。
毛茸茸的触感一下子划过, 林想心中都是一抖——
褚西洲的精神力不知不觉的蔓延,他和林想曾经有过深度链接, 也因此在精神链出现的那一刻, 林想就感知到了。
她咬紧牙, 隐约能从褚西洲的精神力中感知到他的失控。
他就像狗一样,而林想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舔舐的肉骨头。
她被迫仰起头, 脆弱的脖颈暴露出来, 林想低骂了一声,随即也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升级后的林想终于不再觉得吃力,她的火焰一股脑地直接撞向褚西洲, 带来阵阵炙热的灼烧。
被大火焚烧的感觉应当很痛,就连医生都曾经开玩笑的说谁跟她有仇她就可以去帮对方疏导,说不清是帮助还是惩罚。
除了感觉到□□在被焚烧之外,就连精神都会感觉到痛苦。
但是褚西洲好像没有感觉一样,林想只觉得禁锢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紧。
她咬牙,泥人都还有三分脾气,过去她是没精力,却不代表着软弱。
林想看着近在咫尺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甚至都能感觉到口腔中的血腥。
耳边是一声闷哼,林想趁机加大火焰的输出,尝到了嘴里的铁锈味之后,她低声说道:“褚西洲,我最后说一次,放开,别逼我讨厌你。”
“我宁愿你的厌恶,都不愿你不理我。”
林想怒上心头。
褚西洲抬起了头,林想想也不想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声,林想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手发痛。
她能保证自己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随后渐渐就在男人英俊的脸上看见了红色的印记。
褚西洲的头微微偏过,他神情被阴影掩盖,林想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她倒没有觉得心虚或者不安,看到褚西洲终于安静下来,她只觉得爽快。
“手疼了吗?”
迎接林想的却是这一句轻声细语,林想原本愤怒的神情一愣,显得有些呆。
她甚至都忘记了阻止褚西洲的触碰,手被如同珍宝一样捧起,对方似乎真的在仔细观察她的手有没有受伤。
林想:“……”
林想觉得不可思议。
这还是褚西洲吗?
那个曾经高傲得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褚西洲。
下一秒,林想眼睁睁看着顶着巴掌印的男人低头轻轻吻了她的手背。
林想嘴角抽了抽,她把手试图抽回来,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成功了。
她变得心平气和。
林想直视着男人幽深的眼睛。
真心实意道:“褚西洲,你是真的疯了。”
为了查看她的手有没有事,男人也终于放开了她的禁锢,林想趁此机会说完话转身就走。
注意到褚西洲想要跟上来,林想丢下一句话:“如果不想我真的再也不理你,就别跟上来。”
林想其实是怀揣着试探性的心理说出的这句话,但是没有想到,身后的男人就像是被钉子钉住一样,定在了原地。
林想走远了一些,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发现他还站在原地。
莫名的,她觉得有些寂寥和悲伤,但是如鹰隼一样的目光却仍如有实质,仿佛能穿透林想的内心。
林想抿了抿唇,总觉得这事不算完。
……
果然不算完。
她算是低估了褚西洲的脸皮。
要知道过去谁要是能打他一巴掌,就算不报复回去,褚西洲也绝对是不会再多看一眼对方,更不可能主动靠近。
第一次见褚西洲的时候只觉得对方是个高冷男,谁能想到他现在这样?
这是林想不知道第几次又碰见褚西洲。
无论她干什么,做什么,都能碰见对方。
而且他还不是跟踪,是光明正大的来,用着光明正大的借口出现。
“褚西洲,你这样有意思吗?”赤野渡一脸不耐,他大马金刀地挡住褚西洲想要继续往前,抱着胸。
褚西洲在林想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毫不相同,更何况是在情敌面前。
S级哨兵之间本就两看相厌,如今二人心中又各自怀揣心事,自然更是不爽。
褚西洲想到最初也是赤野渡先发现的林想,将她带回白塔,内心便又是一阵阴暗的涌动。
他下巴微扬,神情显得冷淡又带着一丝轻蔑:“和你无关。”
“你做什么是和我无关。”赤野渡看到褚西洲这个吊样就很不爽,S级哨兵之间的精神力在蔓延,氛围窒息而压抑。
“但你打扰到林想了就和我有关。”
褚西洲内心涌起了一阵暴虐,二人两相对望,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厌恶。
“你们在做什么?”林想一出办公室就看见两个人的针锋相对,看到褚西洲时眉头蹙了蹙,随后目光看向赤野渡,“时间到了?”她问道。
褚西洲先是注意到了林想的目光,见她还是那样冷淡,心脏缓缓下沉,又见她和赤野渡说话,拳头已经不由得紧握,但是还是压制住了浑身戾气。
赤野渡见到林想时神色和缓了不少,他见到褚西洲被忽略想要哈哈大笑,但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嘲笑褚西洲。
他朝林想点了点头,咧嘴笑道:“不着急,我可以等你。”
“不用,我现在就好了。”
褚西洲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是为了帮助林想恢复过去的体力与战斗力进行训练。
人是李砚止安排的,褚西洲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褚西洲不清楚究竟是李砚止安排的赤野渡,还是林想选择的赤野渡。
明明李砚止自己也可以教导,褚西洲宁愿是他,也不想看见是赤野渡这个家伙。
林想又没有理会他。
看着林想即将低垂着眼路过他,褚西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反应迅速的另一位S级哨兵率先愤怒发言。
林想被这样强硬的力道钉在原地。
“骗子。”
林想听见褚西洲这样说。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就好像打碎了牙往里咽,还掺杂着丝丝血腥。
他的眼神将林想镇在了原地。
“你……”林想张了张口,对方猩红的眼睛里蕴含着难以隐藏的一丝病态的癫狂,那种被凶险的阴暗之物盯上的感觉又蔓延上心头。
他的眼神让林想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炮火、鲜血、混乱、杀戮,还有坠落时他的疯狂。
林想呼吸一窒。
“褚西洲!”赤野渡的怒吼让林想回神,然后还未等她做出什么,也没等到赤野渡抬手攻击,林想觉得自己被一股黑暗的风一刮,整个人就被带走了。
巨大的黑狼在奔跑,嘴里还叼着一个人。
梅开二度。
这是林想第二次被叼着跑。
她想要反抗,却又在这高速行驶中只能紧紧抓着黑狼嘴边的毛,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被行驶所带来的风刮得睁不开眼。
褚西洲这个狗东西!
林想在心里暗骂。
怎么一个两个属狗的都老是喜欢用嘴叼着人!
宁瑜也是,他也是。
林想触碰着褚西洲的精神体,自然而然也在感受着褚西洲的心情。
暴戾、痛苦、癫狂,她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些汹涌的情绪都是因为她吗?
林想觉得有些害怕,有些不可思议,还有藏在心底深处的一丝迷茫。
当初她提出分手的时候,没有想过还会和褚西洲纠缠至今。
她以为以褚西洲的高傲,应当很痛恨把他甩了的女人。
但是在知道他跟着一起跳下深渊的时候,看到他的残骸在保护她的时候,林想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她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又无知无觉的女人,自然也能感受到褚西洲的情谊。
她明白自己此刻的逃避,她已经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现在的褚西洲。
手下的巨狼是他新生的精神体,她应当早一点发现的,这头黑狼其实比他过去精神体的体型要小一些。
只是在精神力还未升级前的她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其他的事情,来自战场上的折磨始终让她无法保持良好的状态。
林想苦笑了一下。
褚西洲搞这一出那一出的,至少帮她转移了注意力,不再专注于过去战场上的痛苦。
巨狼的速度变慢了。
林想被叼着,尖锐的牙齿避开了她的身体,下一秒,她被抱在怀中,停了下来。
林想看了看四周,发现是一个黑暗的像是洞窟一样的地方。
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哪里。
比如狗有狗窝,熊有熊窝,狼自然也有狼的洞穴。
这里是褚西洲在白塔的巢穴。
林想感觉到抱着她的臂膀烫得惊人,她抬起头,对上了似乎在发光的兽瞳。
他兽化了。
污染打破了平衡。
第56章 褚西洲的场合4 吻
说实话, 无论褚西洲做了什么,其实林想内心深处都并没感觉有多害怕。
林想思考过为什么,明明就算是林想精神力提升了, 但是身体素质仍然跟不上这些常年于一线战斗的哨兵。但是林想就是不害怕。
无论是褚西洲也好, 赤野渡也罢,还是许言或者宁瑜。
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 这些哨兵都能够轻松将她打败。
林想想过,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态度, 也或许是她的无所谓。
面对褚西洲,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当林想看着他极度崩溃和愤怒时紧绷的肌肉, 牢牢抓住她却仍然没有将她弄痛。无论散发多么暴戾的气息, 最终都只能在她面前苦苦哀求。
林想不至于感觉到很痛快, 她只觉得有一些不明白。
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在战争的催化下显得爱与恨十足的跌宕起伏, 但是真的至于这样纠缠到死的浓烈吗?
这世间比她更好看,更优秀, 更厉害的女性向导不是没有, 林想在过去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这样拉着不放。
林想忽略了哨兵的精神体其实是他本人性格的具现化, 对于狼这种生物来说,认定的伴侣只有一个, 一个就是一生。
被污染过后的哨兵性格会更为病态和偏执, 在林想面前扮演正常人已经是最后岌岌可危的遮羞布, 如今的褚西洲已经扯下了这层遮羞布。
在林想的身后是黑色的巨狼,它猩红的兽瞳和面前的男人如出一辙。
从喉咙中发出的低低吼声像是呜咽, 又像是示弱。
但是他们的姿态都是那样富有侵略性, 林想觉得自己被他的气息包裹了。
现在再说什么冷静已经是纯属脱裤子放屁,林想感觉到褚西洲精神力中和污染交织,仿佛是被浓郁黏腻的黑泥缠绕着全身, 又像是冰冷的蟒蛇在肌肤上滑动缠绕。
褚西洲靠近了她,而她背后则是毛茸茸又有些硬的巨狼身躯,林想不想再刺激对方,她也就没有动。
这种时候林想有些似曾相识,就好像是在和赤野渡重新遇见的时候,他那种危险的失控。
不过这一次林想没有了那时的那种生死之间的危机感,只是觉得有些棘手,还有些无法忽视的,被褚西洲一而再再而三带起的跌宕起伏的心情。
平心而论,褚西洲确实是个超级大帅哥。
就算是此时这种冰冷又炙热的模样,也有着另外一种危险的刺激。
如果不是她面对这样的危险就好了。
黑暗里总是会让人胡思乱想,面对这样的褚西洲,林想有些束手无策。
男人脸上还带着红印,兽瞳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疯狂。
“褚……”林想想要尝试一下交流,下一秒被抵在身后的毛茸茸中,下巴被迫扬起,□□被强势的插入,整个人被钉在了精神体的黑狼上。
黑暗又强势的侵略长驱而入。
她的唇畔只留下一声短暂的惊呼,便成了呻//吟。
林想和褚西洲,过去曾经彼此亲吻许多次。
他们有过更深入的纠缠,在每一个血腥的战斗后的深夜。
林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熟悉他的吻和触碰。
他身上烫得吓人,仿佛要成为林想火焰的一部分,一起燃烧在她的躯体里。
唇舌之间的纠缠强势又凶狠,林想只能被迫承受。
这个吻夹杂了许多汹涌又复杂的情绪,仿佛要被吞吃入腹一般,林想感觉要被吞噬。
他们曾经彼此亲吻数次,但唯有这一次,林想觉得胸膛里的五脏六腑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拧住,紧紧地拧成一团,苦涩又疼痛。
褚西洲低低的喘息从纠缠中泄露,林想有些头皮发麻。
她感觉到有些窒息,但对方很明显知晓她的极限在哪里,每当她觉得要呼吸不过来时便稍稍放松,等到她重新恢复节奏,又会被带入混乱之中。
林想的手渐渐抓住他的上衣,拧起的手将衣服带起了褶皱,手劲在不知不觉中过大,将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揪掉了两颗,男人露出了饱满结实的胸膛。
似乎有水渍从唇角滑落,但是除了发出更让人兴奋的声音之外,再也做不出什么动作。
仿佛是一把火扔进油锅,瞬间燃起爆发式的火焰,将他们二人燃烧。
精神链在不知不觉中纠缠在一起,精神图景渐渐重叠,黑色的巨狼将穿梭在火焰之中,不顾灼热的温度,发出了嗷呜的畅快吼声。
如果不是男人的大手牢牢箍着林想的腰,恐怕她已经滑落在地。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等到褚西洲喘着粗气将她放开时,林想已经头脑发晕,只能大口地呼吸,在原地一时间无法回神,说不出话来。
精神链仍然在纠缠,他们很明白此刻彼此的心情和感受。
二人的脸仍然靠得极近,仿佛下一秒又能吻到彼此。
褚西洲的视线微微下滑,便能看见她略显红肿的唇畔,柔软的触感似乎仍犹在,褚西洲又低下头,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
多么可怜又可爱,褚西洲眼神露骨又放肆,仿佛下一秒就将对方拆骨入腹,吞入口中。
“林想,你回应我了。”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还带着几分欲求不满的暧昧迷离,让人听得忍不住心跳加速。
林想听了,她抬起眼来,看见的便是那样赤裸裸的眼神,她的脸恐怕也红起来,想要偏过脑袋躲过视线,却无法移开目光。
“……我那只是下意识的——”下一秒她紧紧闭上了嘴巴,因为她看见褚西洲眼睛亮得吓人。
林想确实没有撒谎,她确实是下意识的。
过去亲吻太多次,该死的熟悉感让林想晕头晕脑,这个男人太清楚她的弱点,知道怎么样的亲吻能够让她缴械投降,任由他予取予求。
褚西洲低低地笑起来,精神链相互交织的情况下,自然非常清楚这是林想的真心话。
他又亲了亲对方,恨不得她全身上下都留有他的痕迹。
反过来说,深度链接的情况下,林想自然也清楚褚西洲的想法。
她的脸更红了一些,很难说是因为羞愤还是因为恼怒,她其实并不知晓此时眼尾微红,唇畔红润的模样让对方有多兴奋,她有些怒道,她意识到了褚西洲此刻内心的想法:“你想也别想——!”
“看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褚西洲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发出了长长的喟叹,这样的动作他做过无数次,也在这几次纠缠林想的时候做过无数次,但唯有这一次,让他有一种近乎喜极而泣的满足。
褚西洲的这一份满足同样让林想感受到了,这是他们难得的平静,也是这一份满足和珍重,让林想的内心敞开了一丝裂缝。
“你到底想要什么?”沉默了片刻,林想开口。
“你很清楚。”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轻柔,但是神情却藏着略显扭曲的爱意与激动,他想要大声的质问她难道真的不清楚他想要什么吗?
“林想,你知道你残忍的地方在哪里吗?”
“不是这种不理会的冷漠,而是这种总是想要逃避而否认我的爱的时刻。”
“每时每刻。”
他述说这样指控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但是林想却能够从深深镶嵌的精神链中感受到他的愤怒,他的绝望,他的痛苦,他的悔恨。
他述说的爱中掺杂着恨,涌动的暗流将他们一同包裹,林想的心脏被他拖拽着一点一点地一起坠入这样爱恨交织的酸痛中。
林想只觉得有一股激流仿佛从身体穿过,激得她浑身发麻。
“我……”林想张了张嘴。
林想说不出否认褚西洲爱意的任何言论。
因为在二人相交的精神链中,她感知到了这一份汹涌又复杂,仿佛会将她淹没,拖入深渊的感情。
他们曾经在战场上的日日夜夜彼此相拥,知晓对方的每一寸表情,而过去的回忆像是淅淅沥沥的大雨,在林想的脑海中电闪雷鸣。
片刻后,林想抬眸看向他。
“为什么?”林想说,“对你来说我真的那么重要吗?”
林想没有矫情,也没有怀疑褚西洲的真心,只是她被这样的带着扭曲又偏执的爱意包裹着,让她有些心慌。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是你。”褚西洲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那是此刻难得毫无负面情绪的喜悦,“但我知道,一定是你。”
或许在很早很早的时候,第一次在联邦的边境遇到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她吸引。
以至于才会在后来放任自己的心去接近,才会愿意和其他哨兵竞争,争夺当时只有B级精神力的林想的疏导权。
褚西洲从不觉得他们的相遇太早或太晚,他无时无刻都在感谢能够和她相遇。
每一天的相处他都比前一天更爱她。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她的身旁,张开精神力场,将她保护在自己的包围圈里。
他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她相贴,日夜颠倒都在一起,沉沦于爱与欲望的漩涡。
他不敢流露出过多的情绪,生怕吓到她。
哨兵本就是犯贱的生物,他们自大又脾气差,狂妄又不可一世,是难以控制的野兽,唯有向导才能成为一条铁链,将他们拴起来。
过去的褚西洲痛恨这种关系。
而现在,他心甘情愿地递出自己的链条,塞在了林想的手中。
第57章 褚西洲的场合5 做恨
黑暗中一时间很安静。
静得林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似乎也还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而男人的钳制并没有放松,明明是安静的,但动作却又仍然在告诉林想, 他的情绪并不平静。
林想感觉到细密的吻落在发间, 落在额上,在渐渐向下的趋势中, 林想应当阻止,但是精神链交织让她感觉像是泡在暖洋洋的温泉水里, 竟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契合度太高的坏处就是在这里,没有等到脑子反应, 身体就已经沉溺于这样的享乐之中。
“想想……”似乎是察觉到她内心的想法, 男人又开始低低的轻唤着她。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男人对引诱和撒娇竟然得心应手, 暴虐的情绪因为亲吻和疏导减缓了许多, 哨兵升腾起浓浓的依赖。
“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他亲了又亲, 试图让自己的味道遍布林想的全身, 打上自己的印记。
林想被他黏糊糊的劲儿弄得有些鸡皮疙瘩, 还觉得有些不自在,明明知道他是故意做出这样的姿态, 但在精神力的勾引之下, 内心不由自主的产生一丝动摇。
精神图景中的巨狼同样也是黏黏糊糊, 试图张开嘴将火焰塞入口中,狼吻合上, 就算感觉到焚烧的疼痛也仍然觉得美滋滋。
林想有些费劲的想要开口说话, 但是此刻他们互相能够感知到彼此的清晰,褚西洲的神情变得有些晦暗不明的阴沉。
“我是特殊的,不是吗?”
他直视着林想的眼睛, 像是有钩子,能将林想的魂魄勾走。
林想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逼到绝境的猎物,左看看右看看,所有出路都被堵死,只能直面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的猛兽。
被这样缠着,林想有些羞恼,她看着褚西洲只剩下淡淡印记的脸:“我以为你有自尊。”
林想是动摇了,但是她却不想让褚西洲如愿。
其实仔细想想,过去的他们是阴差阳错,也是没有好好沟通所至。
她曾经想过或许没有战争,他们根本不会相遇,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情。
因为战争他们相遇,也因为战争他们争吵。
林想自认为自己是个宽厚人,不太计较得失。
但有一点褚西洲没有说错,她唯独对那场分别的争吵在意,而在不知道的角落里,她滋生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恨意。
她很在意,在意得要死。
就算是死后再次相遇,她都仍然在意。
而这一份在意,或许就是如今成了这一次又一次看见他终于变了颜色,向她低头后所产生了报复的快感。
林想承认自己的阴暗。
被言语刺中的褚西洲神色不变,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也从精神力中感受到了什么。
林想被看着有些羞恼,但此时此刻或许是因为他们足够亲密,也许也是因为黑暗像是保护色能够遮掩住她的神情,她的情绪在褚西洲的一次次逼迫中终于倾泻而出。
“褚西洲,你还是那么自大。”林想说,“你说和好就和好吗?”
林想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看着褚西洲脸皮厚如城墙的模样就很不爽。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
林想的话语最终在男人一瞬间阴冷的神色中结束,她同样气息有些不稳,冷冷地和对方对视。
或许是怒极反笑,褚西洲勾起唇角,如有一道道冷风刮过。
“我不接受。”褚西洲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地落在林想心中。
他浑身的气息可怕得吓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阴冷又扭曲,因为她的话而刺激,此时眼神病态又执着。
精神海中的电闪雷鸣,也预示着主人情绪的不稳定。
林想已经并不害怕他这个模样,顶着残留红痕的脸,林想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
或许是察觉到她想要张口说什么,还未等她有所动作,褚西洲的吻又一次落下来。
林想架吵到一半被吻物理噤声更是恼怒,被迫张口却也狠狠咬下去,口腔中满是血腥味对方却仍然不放开。
肾上腺素让林想格外清醒,二人就这样如同撕咬又带着各自的怒火,再一次交锋。
林想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明明之前都能心平气和的把对方当做空气,怎么现在却轻而易举的就被挑起怒火。
大约是被逼得退无可退,被褚西洲一点又一点撬开外壳,露出内里深藏的情绪。
林想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恨。
可恨到想跟他大吵一架,大打一架。
她都恨不得咬死他,林想赋予实践。
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情绪激烈的每一个夜晚。
从战场上下来的人精神仍然是紧绷的,杀戮所带来的副作用让战士们总是会带着一股血腥。
尤其是冲锋于前线的哨兵,如同一点就燃的炸药桶,暴戾、凶狠。
同为战士的林想也并不好受,内心总有发泄不了的攻击性。
于是那样的夜晚除了疏导还会有其他的发泄,他们彼此在交融中进攻,撕咬,仿佛以这样的宣泄就能使在战场上的苦闷与血性能够得到舒缓。
伤口的疼痛更为刺激这样的凶性,汗水与血液交至,肌肤相贴间是彼此不管不顾的放肆宣泄,爱欲与杀欲的混杂让彼此升华。
和现在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他们又再一次纠缠在了一起,彼此互不认输的对抗在唇舌间余留血腥。
林想的指甲掐入褚西洲的手臂肌肉,留下深深的红痕,甚至流出鲜红的血液。
她的腰被托起,男人向后仰去,任由林想的动作,也牢牢钳制住对方不让她逃离。
林想在不知不觉中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被扣着身子压在他健壮的胸膛,爱与恨意的交织陷入混沌。
掌心下的肌肉紧绷,同样紧绷的还有精神。
双方就像是敌人又是仇人一般相互撕咬,针锋相对,彼此毫不认输,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变味。
喘息声变大,在黑暗的巢穴中格外清晰。
窸窸窣窣和暧昧的水声,随后是精神链的对抗与交融。
一道无形的牵引使得浑身热血沸腾,发烫的脸颊,发烫的身体,汗水从额头滑落,却不是疲惫。
肌肤相碰引发战栗,灼热的气息带来颤抖。
黑暗中熟悉的躯体与弱点将过去深夜的回忆在脑海中引爆。
只剩下本能。
林想喉间难以抑制地溢出声音,却引发了更为激烈的动作。
蓦然扣住她大腿的手收紧,林想抬手落在他的脖颈间,感受到了他剧烈跳动的脉搏。
咚咚——咚咚——
仿佛和她的心跳合二为一。
烦闷又有些燥热,遵循内心驱动的林想将手拢住,掌心下的涌动的血液似乎十分脆弱,而在黑暗中看着她的褚西洲眼睛却亮得吓人。
精神图景中的巨狼走入火海,似乎也成为了火焰的一部分。
二人就像是在打斗一般,沉默间是彼此无声的对抗,你来我往,谁也不想在这一刻认输。
“我看你也是……呼……一条狗。”林想忍住差一点脱口而出的呻//吟,她怒目而视,狠狠地咬在男人的肩膀上。
先是一声沉闷的哼声,随后是低低的笑。
“狗能让你这么舒服吗?”像是意有所指,林想随着他的力道捂住了嘴,却被他用手拉开,“他有我这么忠诚吗?”
林想揪住他的头发,想要开口,却在一阵电流般的快感中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呵……”林想喘了一下,用力扯住男人的头发,让他的头微扬,发亮的眼睛正看着她,“混蛋。”她骂道。
褚西洲的气息同样有些乱,他的碎发凌乱,此时衣衫不整,带着欲望的低笑有着无边的性感,饱满的肌肉紧绷,是线条流畅的曲线,他的背微微拱起,就像是山峦覆盖在大地。
林想的脸颊泛红,唇畔微肿,在这样情境下妩媚的神态是许久未见,褚西洲只觉得血液上涌,眼前就只剩下她,也只有她。
就算是骂他的样子,都是那样美丽。
林想的手有些无力滑落,被他抓住,十指相扣。
热气笼罩着全身,如同那样炙热的精神力环绕。
“宝贝……”褚西洲扣住了她的腰,腰身用力便是位置颠倒,林想身子紧绷,差一点便魂飞魄散。
未等她发怒,亲吻便又再一次落下,堵住了她想要说的话。
被紧紧拥抱着,林想全身感官所感觉到的全部都由褚西洲一人带来,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他。
“真美。”亲吻的间隙林想听见了男人真心的夸赞,“宝贝,你真的可爱……”
林想拱起身子,腰身被拖着,她仰着头看着,听着这样的夸奖似乎脸更烫了。
“呵……你能不能说正经话……”林想喃喃道,她恨不得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林想觉得浑身发烫。
“这就是我的正经话。”
耳边传来温热舔舐的触感,手十指相扣被按在身旁。
身体比内心更快反应,过于合拍的配合让彼此的感情升温。
林想的脑子在下一场细密的春雨,她只能静静地感受雨洒在身上的温柔,一片空白。
她没有办法骗自己厌恶这种接触。
恰恰相反,所得到的波涛比她想象得更为快乐。
吻又再一次落在,这一次林想让自己沉沦。
第58章 褚西洲的场合(完) 无可奈何
林想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她想抽根烟静静。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林想扶额。
色字当头一把刀, 她怎么就这样陷进去了!
本来就是一团乱麻,现在更是乱七八糟。
林想心乱如丝,完全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来面对褚西洲。
她被褚西洲抱在怀中, 肌肤相贴, 能够感知到彼此的温度。
她还能听见他稳健的心跳,还能感受他埋在她颈边温热的呼吸。
光是昨夜的一点回忆涌上心头, 林想都面红耳赤,反倒是现在二人赤//裸相对, 她还能心平气和。
睡都睡了,还能怎么办?
他们现在应当是在床上, 昨天到最后林想的意识其实有些模糊, 她知道哨兵精力旺盛, 以前也体验过这样的精力旺盛,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过了,竟有一丝不习惯。
她到最后几乎是被带着走, 也任由自己坠落这快乐之巅。
林想想要叹一口气, 她转过头, 微微动了一下,便能看见男人安静的睡颜。
林想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了。
褚西洲瘦了许多, 五官更为深邃, 多了一丝清冷的高傲。
他的睫毛很长, 林想还能记得昨晚他兴奋时褐色的兽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他的唇很饱满,和他硬邦邦的肌肉比起来柔软多了。
男人半边身子裸露在被子外, 手臂横在她身前将她揽着, 她能看见他健壮的胸膛和肌肉线条流畅的臂膀。
林想抿了抿嘴。
林想:……
实话实说,睡醒一睁眼能看见超级大帅哥确实是一件美事。
在过去的大多数时候,由于战争, 他们很少能够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只剩下匆匆忙忙。
褚西洲安静的时候比闹腾的时候看起来顺眼多了。
就在林想想要移开视线的一瞬间,男人睁开了眼睛。
林想一僵。
褚西洲的眼神看起来十分清醒,仿佛完全没有陷入任何的睡眠。
但是林想看出了他一瞬间的怔愣,身子紧绷,随后才放松下来,神情中带着发自内心的狂喜与愉悦。
看来他确实是刚醒。
他的手臂用力,林想更靠近了一些。
“早。”他微微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
林想:……动作这么熟练。
林想抬起手抵住他想要靠近的躯体,二人什么都没有穿现在,她很警觉。
褚西洲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浑身紧绷,等到意识到面前的人是林想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沉过了。
沉到连基本的警觉都丢失。
他对人的目光极其敏感,却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林想在注视着他。
褚西洲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只有在梦里才会一睁眼就看到她。
但此时此刻,褚西洲对上对方平静中带着一丝羞恼的模样,意识到这不是梦。
一股巨大的狂喜如同海浪将他侵蚀。
他无法控制的露出笑容,他甚至感到手足无措,他只想抱住她再次确认这是真的。
直到她抬起手,抵住了他的动作,褚西洲的本能才定住了一下。
他的感官十分敏锐,视觉更是一流,几个瞬间便将林想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她的神情中没有厌恶,也没有后悔,微微蹙眉有些羞恼,褚西洲看不出其他的情绪,他有些小心翼翼。
林想看起来有些懒怠,她细长的眉下宝石一般的眼睛此刻里面有着他小小的身影,因为常年待在室内的白皙肌肤显现出淡淡的光泽。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褚西洲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她的脖颈,她的肩上,他看到了前一晚激烈的对抗中他留下的痕迹,他呼吸一窒,身体便难以控制地有了新的反应。
而林想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胸膛。
等到褚西洲调整了姿势她才发现上面竟然有许多的血痕,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划伤了一样,伤口不深,只是……看起来暧昧过头。
她还看见他肩膀上已经结痂了的牙印,甚至不止一个……
林想回忆当时咬下时的血腥味,不得不承认她确实非常用力,如果不是她最后收了力,恐怕一块肉都能咬下来。
还在思考的下一秒,她感觉到了腰腹的不同寻常。
林想顿时脸噌一下红了,恼怒道:“你是畜生吗?”
被骂了的褚西洲丝毫不觉得羞愧,他看着林想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口,随后被按住嘴巴,褚西洲无辜地眨了眨眼。
感受到手心湿润的触感,林想睁大了眼睛,想要收回手却被抓住,褚西洲笑得眉目飞扬,又满眼怜爱。
他亲了亲她的手:“我爱你。”他脱口得自然而然。
林想眉眼微怔。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褚西洲带着强烈的情绪这样剖白自己的心意。
也因为在这样一个场合,他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有些无措。
看着她怔愣的模样,男人神色变得认真。
他看着她的眼睛,又再一次:“我爱你,林想。”
昨夜的余温似乎再一次席卷了此刻,林想张了张口,她同样也看出了他的认真。
“林想,你在意我。”男人低下头,声音低沉中似乎还带着引诱。
林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听到了褚西洲的话,她有一种被揭穿的羞恼。
然而并没有让她不自在,褚西洲捧起了她的脸,低声道:“我了解你的一切,林想。”
林想听了心中无端地憋了一口气,但是褚西洲却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
“你厌恶战争,喜欢热闹,也喜欢平静的生活。”
“你不喜欢斗争,也不喜欢牺牲,你想去很多地方,你不喜欢总是被困在原地。”
“你其实内心深处打定注意会离开白塔,你想要去外面看看。”
“我不会强行留下你,让我和你一起,好不好?”他声音里多了几分哀求,“好不好,林想。”
无论褚西洲喊她想想还是林想,她都能感觉到那一份沉重又复杂的珍视。
林想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心中所想。
褚西洲一语道出。
林想没有想到他竟然知道。
无论是重生前的林想,还是重生后的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就是这个愿望。
重生前,战争激烈,她可望不可求,繁杂的事情太多,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和机会去设想这些事情。
重生后,战争结束了,她看到了希望,埋藏在心底的愿望又破土而出。她解决黑户问题,去赚钱工作,目的就是为了出去看看。
这个她一直没有忘记,但是却没有宣之于口的想法,褚西洲竟然发现,竟然了解。
她现在留在白塔,是因为她需要攒钱,需要恢复体能,需要找回曾经的战斗力,以便于未来能够更好的独自出行。
她确实迟早会离开,没有人能够阻拦她的脚步。
但是褚西洲知道。
看着他的眼睛,林想意识到褚西洲是真的了解她。
“我无法再次承受你的离开。”褚西洲低下了头,他苦笑,艰涩又难以开口,“我会死的,林想。”
他哀切:“去哪里都好,不要丢下我。”
林想沉默了一会儿,她的手被抓起,放在褚西洲的脸侧。
林想说:“褚西洲,我发现你真的很得寸进尺。”
最开始是要她理会他,现在又要跟着她。
褚西洲何其聪明,他立刻听懂了林想的意思。
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仿佛有尾巴在后面摇晃。
他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是我让你厌烦吗?”
林想翻了个白眼,明明他能够感知到她的情绪。
林想说:“我要是说厌烦你会滚蛋?”
褚西洲答得飞快。
“不会。”
他贴上来。
“除非你杀了我。”
林想又想翻白眼了,她呵呵:“行了,你先起开。”
“你先答应我。”褚西洲跟一条真正的狗一样,在她脸侧蹭来蹭去。
林想感受到那个不同寻常更为炙热,她脸红恼怒道:“你把你那个东西移走!给我起开!”
昨夜的回忆涌上心头,她仍然记得那种无法掌控自我的强有力的感觉,也仍然记得那种腰酸背痛的疲惫。
褚西洲却直勾勾地看着她。
“答应我好不好。”他声音低沉又温柔,带着诱哄。
原本总是高高在上,又带着高傲的男人这样恳切哀求,林想很难言说自己的心情,觉得过去的褚西洲像是假的一样。
林想抬起手,捂住眼睛,在这样无法言说的氛围中,喃喃道:“……随便你。”
感官敏锐的哨兵立刻捕捉到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神情竟看起来有些呆滞。
林想透过缝隙看见了他的呆滞,觉得有些好笑。
随后是巨大的惊喜爬上褚西洲的脸,如同太阳拨开乌云洒落大地,无法抑制的笑意从唇边漾开。
他俯下身子,再一次吻住了心心念念的唇畔。
她仍然心软,仍然在意。
他却怎么也不放开手。
林想觉得麻烦。
林想无可奈何。
她想到了许多,最后是废墟中他们挨在一起的残骸。
罢了,罢了。
林想心里想,跟就跟吧。
她这一生才刚刚开始。
第59章 赤野渡的场合1 服侍
“黎小姐, 这是您今天的早餐,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按服务铃呼唤我们。”
林想看着丰富得如同满汉全席一般的早餐, 放满了一大桌, 她点了点头,随后又幽幽问道:“这只是早餐吗?”
穿着非常精致但端庄女仆装制服的女佣笑道:“是不符合您的口味吗?非常抱歉, 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们。”
林想默了默,随后道:“没事。”她拿起餐具, 试了一下看起来非常好吃的烤面包。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被软糯不失嚼劲的口感, 和十分美味的味道惊艳到了。
女佣非常懂眼色地退下,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林想一个人。
林想一边吃, 一边观察着四周。
她现在住在一个大套房里, 从装饰到床品,还有各式各样的摆件都无比精致, 无不表明着这里的豪华。
她所在的位置是套房餐厅, 旁边就是非常漂亮的玻璃落地窗, 能看见外面的风景。
林想看见很大的花园,不符合季节的鲜花相互绽放, 花团锦簇, 如同春天一样生机勃勃。
偶尔能看见佣人走动, 每一个都礼仪到位,看起来十分专业。
感觉各个工资都不低的样子。
这里就像是一个大城堡, 光是从外表就能看出不凡。
虽然说在白塔也体验过这个世界的最新科技, 但像这种既有最新时代科技的未来感,又有过去封建时代奢靡感的地方,还是林想第一次来。
在白塔, 大家都是打工人,为了联邦的未来奋斗。
就算是哨兵和向导的地位比较超然,但是说到底彼此最终目标都是为了这个世界变好,彼此还是平等的存在。
但是在这里却不太一样。
在这里呆了几天,林想能够深刻感觉到权势压人的感觉。
当然不是压她,她也没有看到什么动不动就让人杖毙,动不动就让人下跪,或者生杀予夺一句话。
只是佣人的恭敬,内部明显的等级顺序,还有那种明显的贵族的做派,让林想觉得有些不习惯。
林想还在和女仆闲聊时听见总统来做客的消息。
在白塔的时候还没有感觉,现在林想才深刻感受到赤家在联邦的威望和地位。
赤家是从旧时代就存在的大贵族,底蕴深厚,能够从过去到现在都仍然屹立不倒,赤家已经深深扎根在联邦,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
尽管前段时间的那场上流社会的大逃杀,使得联邦贵族和财阀也清洗了一批,赤家也遭受打击,但是对于底蕴深厚的大家伙来说,赤家仍然有傲视群雄的资本。
“赤大人已经是新的家主了。”身着女仆装的女佣用着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的现代终端控制着机器人来打扫卫生,示意给好奇的林想看,也不忘解释着她的问题。
家主这种有些老旧的词汇,仿佛一瞬间把林想从飞车都有了的联邦拉入什么古代封建王朝。
所以说这几天外面那么多宾客是这个原因啊。
“家主大人不是不来看您,每次要来的时候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女佣声音非常温柔,让人听起来很舒服,无法生气,“您的身体才刚刚恢复,一定要小心才行。”
“赤炬大人给您送来了最新型的作战武器,下午恢复训练就可以使用了。”
林想看了眼外面阳光明媚:“下午我想出去逛逛。”
女佣立刻道:“好的,我会吩咐下去的。”
林想被无微不至地照顾到吃早餐结束,看着女佣离去,房间重回安静,她默了片刻哀叹了一声倒在舒服的沙发上。
如果再多待下去,她一定会被这样糖衣炮弹的温柔乡给侵蚀的!
这里太舒服了!
说一句就有人办事,想要什么就能够立刻拥有,所有的喜好都能满足,仿佛就算是她现在拿枪扫射整个花园都会被夸干的真棒。
林想自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容易被腐蚀的人,但是没想到才呆了几天心理状态就要一脚迈进贵族阶级了!
怪不得联邦里人人都羡慕贵族,原来过的那么爽的吗!
在这里,林想既没有被限制自由,也没有被要求干着干那,恰恰相反,她似乎是成为了赤家的贵客,人人恭敬又友好。
而且不知道赤野渡是怎么介绍她的,林想能够感觉到佣人在对待她时除了恭敬之外还有敬重,是战场上因伤退伍的英雄战士。
林想倒不是觉得自己不配,只是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有一些年纪不大的佣人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看过来,让林想觉得有些脸红。
房门被轻轻敲响,打断了林想的胡思乱想。
她坐了起来,喊了一声请进。
房门被打开时没有声响,林想一眼就看到了来人。
“休息得好吗?”冷峻的男人神色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是眼神在看见女人时却柔和了下来。
是赤炬。
在赤宅的赤炬看起来和在白塔时有一些不一样。
一般来说,在熟悉的环境里应当是更加放松一些,但是林想感觉他看起来比在白塔的时候更加紧绷一些,或者说是更加注意一些。
可能是一些在家里的偶像包袱吧,林想猜测。
真的会有人在工作地点比在家放松吗?
“挺好的。”林想说,她看着赤炬走近,坐在了离她一两米的位置,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不适的距离。
林想也没有说谎,在赤家所接触、所使用的每一个东西都非常好,那张大床林想一沾上就是倒头就睡,仿佛睡在云端一样舒适。
赤炬微微一笑,让他看起来没有往常那样严肃,竟然让林想觉得有些温柔。
“那就好,听说你下午要出去。”
消息传的还挺快,不过林想理解,毕竟是住在人家家里,想要出去肯定要和对方说一声。
“我让人给你配好了车。”赤炬态度很好,那种感觉不是错觉,林想感觉他的态度就像是对待赤野渡一样,“因为要保证你的安全,小姐,此次行程我将会作为护卫跟随您。”
林想愣了一下。
赤炬以为她是抗拒,解释道:“您身体尚在恢复期,我知道您的精神力升至S级后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您是赤家的贵客,也是赤大人看重的人,如果您不想见到我的话,我可以在您身后跟随,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林想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不高兴。
从白塔出来之前她就已经听过李砚止说了,这段时间出门在外需要有人护卫,以防长老院的残余势力狗急跳墙。
因为这些哨兵们的态度,其实林想的身份已经遭受到了不少人的怀疑,至林想苏醒之后,还曾经遭受过暗杀。
林想不清楚李砚止为什么安排她来赤家,但看赤野渡得意洋洋的样子,恐怕是他们谈论后的结果。
林想倒无所谓在哪,她也很清楚她还需要恢复训练和掌握升级后的精神力,因此也听话地来了这里,然后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如果不是意志力足够坚定,恐怕在她来的第二天就已经过上了晚睡晚起吃喝玩乐的腐败日子。
“我没有不想见到你。”林想说,“这段时间赤家来了不少客人吧,跟我出去的话,会不会打扰你的工作?”
赤炬巴不得天天跟着她。
赤野渡并不放心林想单独出门,也不放心其他人跟随林想,所以让赤炬来了。
别看赤炬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但实际上在很多场合,都是由他来打圆场说话,也因此林想自己都不知道她对待赤炬的态度其实很放松。
赤炬唇角微微勾起,林想其实很少见到他笑,每次见了都觉得赤炬的容貌也不输于那些哨兵。
和赤野渡桀骜张扬不同,赤炬更为克制内敛,他的眼睛微微泛蓝,总是镇定冷静,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唇色颇深,有一点混血的迷媚。
只是当他冷着一张脸,带着那样冷峻的气场时,很容易让人忽略了他的外貌。
“不会。”赤炬说,“是我非常想要服侍小姐您。”
林想:……
就是有一点不好,总感觉他说话有的时候怪怪的,但是看着他正经的一张脸,林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哦、哦。”林想对这类正经类型的男人其实不知道怎么应对,她喝了一口水,也只能说道,“那就谢谢你了。”
“不必对我这样客气。”赤炬说,他十分懂得分寸,在交代完一些事情后边站了起来,“不打扰小姐您休息,我先离开。”
林想因为他恭敬的态度有些不自在,她很早就想说了。
“赤炬。”
“您说,小姐。”男人看向她,有一种被凝视的感觉。
林想顿了顿说道:“……我们也算是认识很多年了,也不用对我那么客气。”
她想到了完全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赤野渡,心里呵呵了一声,继续道:“你就跟赤野渡一样喊我林想或者其他的也行,不用那么拘谨。”
男人闻言沉默了一下。
林想还以为他内心还有着什么封建思想说不能这样冒犯。
结果就看见他朝她笑了笑,微微泛蓝的眼睛似有亮光闪过。
男人温和的声音响起。
“赤大人他……其实如今不会这样指名道姓地喊您。”
林想咯噔了一下,觉得有着不祥的预感。
就听见赤炬温声道:“想想。”
“我可以这样喊您吗?”
第60章 赤野渡的场合2 死皮赖脸
看着林想的神情, 赤炬轻笑了一声。
林想很快明白过来,她有些诧异,又有些不敢相信。
“……你这是在开玩笑?”
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开玩笑。
赤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着她, 唇边仍是浅浅的笑容。
“我看您现在也没有那么拘谨了。”
林想意识到赤炬这也是在说她在他面前有些拘谨。
这倒不是拘谨。
林想也不好说出来。
以前见赤炬的时候对方大多是沉默,跟在赤野渡的身旁, 他们之间很少交流。
就算是疏导,也有点像那种公事公办的一夜夫妻……咳咳, 只是这样打个比方!
简而言之,林想一直觉得和赤炬不熟。
只是这一次来到赤家, 和赤炬的交流多了起来, 林想才发现赤炬不同的一面。
他和赤野渡像是两个极端, 一个特别外放, 一个又特别内敛。
赤炬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而林想现在才注意到这个影子。
下午很快就到, 林想说的出去走走其实是想逛逛街。
她来到赤家之后基本上都没怎么出过门, 大多都在心理治疗和体力恢复训练中度过, 一直憋闷着也不好,林想重活一回也没打算当苦行僧, 苦哈哈的整天为过去的事情而苦恼。
女佣来提醒她车辆都准备好之后, 林想没看见赤炬, 她还以为对方是打算和他说的那样偷偷跟着她,结果一出门就看见正百般聊赖, 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终端的赤野渡。
“赤野渡?”林想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感官敏锐的哨兵早就知道林想出来了,他一听到林想说的话,神情变得有些不满。
“不高兴看到我?”赤野渡的声音总是带着点嚣张的味道, 他站了起来,林想才发现他换上了一身休闲但不失贵气的名牌服饰,衬得他身高腿长,猿臂蜂腰,尤其是臂膀的肌肉线条流畅,张扬的面容英俊。
林想说:“你不是很忙要接待客人吗?”
赤野渡嗤了一声,很显然他对林想所说的客人并不以为然。
“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赤野渡在某些方面其实颇为冷漠,就像是现在这样,轻飘飘的语气,漠然的神情,明明他的客人包括联邦总统这样的大人物,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那种贵族高高在上的傲气在这一刻完全展露。
“我想和你一起。”然而当赤野渡看着她说出这句话时,那种高高在上却又消失了,林想有一种微妙的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的感觉。
林想一眼就看得出来就算她不让去这家伙也会跟上来的。
她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好说:“那随便你吧。”
赤野渡对林想随便的态度有些不高兴,但一想到如今人都在自己家里了,又忍不住咧开嘴笑。
惹得林想多看了两眼,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
过去和赤野渡待在一块,两个人最后总是会有些争执。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道为什么林想和他总是会在有些方面不合。
比如现在。
“这条衣服用的是什么布料?摸起来粗糙得能把人皮肤割破,别买了,我给你从QUEEN把最新一季的都买齐送到家里去。”
“……这个只是普通的棉料,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说好的如果能够安静才能来和我一起逛街,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只是在发表我的看法,林想。”男人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谨小慎微,逐渐暴露本性嚣张起来,“这里能买到什么好东西,不然我们去中央大街吧,那里一定有你喜欢的。”
林想是一个很难生气的人。
尤其是重生一趟之后,对很多东西都放下来,情绪很难大起大伏。
但是每当她看着赤野渡嚣张的样子,尤其是对她嚣张又指手画脚的样子,就忍不住额头青筋,对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退让,她的一再忍让只会换来更为蛮横的指导。
林想不爽道:“这里是联邦最大的平价商业街,不是中央大街那种高档地方,你要是不习惯就走,本来和你在一块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我还想安静的逛一下。”
要知道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林想就没有怎么好好的逛过街,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过去不是在白塔训练就是在战场杀敌,像这种完全不用担心生死问题,也不用担心第二天还需要战斗的日子对林想来说十分难得,好不容易有一点闲情逸致,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出来逛逛,饿了就吃点好吃的路边摊,渴了就买杯好喝的,累了就找个环境好的地方休息。
这样平静悠闲的过程林想很喜欢。
但是赤野渡倒好,把跟着的人赶走——包括赤炬之后,死皮赖脸地跟在林想身旁和他一起逛街。
赤野渡的名气不小,也是联邦的明星哨兵,加上随着凯旋大会那天林想的出名,连带着赤野渡这个曾经的英雄向导林想的哨兵又再一次出名,走着走着总有人认出他来。
倒没有人直接冲上来搭讪,林想也不担心偷拍,因为赤野渡如今是联邦的大人物,在肖像方面的版权非常严苛,普通市民用终端就算是拍摄了也会因为权限不足而无法成像。
林想如今也是,李砚止告诉她不必为这方面事情困扰。
但并不代表着林想能够习惯这么多人的注目礼,尤其是走到哪都有,干什么都被看的注目礼。
她余光甚至都能看到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赤野渡倒是很习惯这样的瞩目。
他完全视他人为无物,只在林想身旁挑三拣四,本性暴露让一些店主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
林想严重怀疑如果赤野渡只是个普通人,恐怕店主都能拿扫把把他们一起赶出去。
听到林想说赶他走,赤野渡不说话了。
他看了看林想的脸色又看了看面前的商品,老实地安静下来。
店主露出了钦佩的神情。
看着店里的员工因为赤野渡的存在而十分紧张,林想指挥着对方到外面去坐着。
眼见赤野渡又开始面露不满,想要说什么,林想内心叹了口气说道:“安静地待着,一会儿送你礼物。”
赤野渡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亮起来,这样的光芒让林想有些无法直视。
搞得到时候送个没什么价值的东西好像对不起这样的期待……
林想腹诽,看着赤野渡找地方坐着,一回头就看见店主和员工震惊又敬佩的眼神。
林想低咳了一声,假装没看到。
店主殷勤上前介绍东西:“……虽然肯定比不上贵族的好东西,但是小店的饰品都是本人手工制作,每一件都是全联邦独一无二的,还具有特殊的含义,林小姐您绝对不会失望的。”
店主听见了赤野渡喊她的名字,虽然发现她和过去那位林上将的名字一模一样,而样貌完全不同,但是店主却完全没有任何的探究或者是好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热诚地介绍产品,看得出来非常想要卖出东西,或者看出了林想绝对是大客户。
林想觉得是后者。
她的抚恤金和过去现在的工资都到手了,好大一笔钱!
虽然拿到了自己的抚恤金很地狱,但是看到金额的那一瞬间,林想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所以现在林想虽然说不上富可敌国,但是也是小富一枚,看了眼店里饰品的价格,林想觉得在这家店应该是可以实现购买自由了。
赤野渡坐在一旁有些闷闷不乐,但是一想到刚才林想还愿意哄他两句,他又有些开心起来。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其实他的目光就算是坐下之后也没有离开对方,看着林想在柜台前挑选的背影,赤野渡一不小心就看入神了。
林想醒来之后,赤野渡费了好大劲才打败了一大堆的情敌,继承了赤家之后就跑来和李砚止battle,最终才和李砚止达成共识,让林想暂住赤家。
一想到李砚止刁难的嘴脸,赤野渡就觉得拳头痒痒。
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
当然最让人讨厌的还是褚西洲,成天舔着一张脸在林想屁股后面乱转,要不是他早有准备,早早把林想带回赤家,现在恐怕还要看到褚西洲那张丑恶嘴脸,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
前段时间他不得已忙碌,一听见赤炬说林想似乎觉得待在赤家无聊了,立刻警觉,生怕对方连带着觉得他也无聊了,赶紧冲过来,决定管那些老东西去死。
当初孤蜀道那一战的阴影仍然残留在赤野渡心中,就算如今的林想活泼乱跳的站在他面前,他都无法再让忍受林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伤。
他不敢说出来,也不敢在林想面前表现,他现在只想把林想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想把林想藏到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我买好了。”林想走了过来,她看起来心情很好,面色红润,和之前那种死气沉沉的发白面容不知道好了多少。
她的眼睛也多了许多光,终于有了生气,细细的眉舒展,唇边似乎噙着笑意,让赤野渡着迷而失神。
赤野渡见过无数美人,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来蓄意勾引,但是从来没有人像林想那样让他着迷。
最开始他以为是他们的精神力匹配而产生的吸引力,但是在和她日常相处的过程中,他又深深被吸引。
林想勇敢、正直、温柔又包容,赤野渡曾经最迷茫的时候,也是林想带他走出来。
赤野渡并不是一个冷血冷心的人,战场上的同伴牺牲、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战争让他觉得似乎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他一度自暴自弃,家族内部的黑暗也让他觉得还不如战场上生与死的厮杀来得纯粹,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死在战场上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是林想那段时间的疏导和配合战斗让他意识到他所做的不是无用功,还有生的希望。
那一场战斗牺牲了很多人,他也牺牲了一条手臂。
但是后来来找他治疗的林想哭着却坚定地对他说战争一定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时眼睛里那种期盼的亮光,让赤野渡将口中的苦涩和血腥咽了回去。
他想实现林想的期望,也想看到那一天的来临。
他以为他对林想的迷恋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二人的分别而减少,但是人一旦在拥有过后失去只会更加执迷不悟。
熊不是群居动物,他们独占又强势,他对林想的觊觎之心也越来越强烈,直到再一次见到她。
赤野渡无法接受他人的疏导,每一个进入他精神海的向导都会因为驱赶而受伤,但是当现在的林想进入精神海的那一刻,赤野渡就意识到了他永远都放不下她。
如果林想真的死去,而他迟早也会追随而去。
在那之前,他需要把那些罪魁祸首同样统统带到地狱。
“诺,给你。”
赤野渡视线从林想的面容下移。
他看见了在她白皙手心的东西——
是一枚精致的小熊耳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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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赤野渡的场合3 合作
赤野渡忽然不说话了。
他定定地看着这枚小小的首饰, 下一秒便像是怕谁抢了一样拿走。
林想一惊:“欸,还没包装呢。”
赤野渡咧嘴一笑,看起来狡黠又乖张。
“都是要带的, 还包装什么。”
在白塔, 过去哨兵们长期佩戴的身体监控仪就是耳钉样式,如今战争结束, 也就只有无法控制自我的哨兵或者新觉醒的哨兵需要佩戴,赤野渡平时都不管这个耳洞, 如今正好戴上。
“另外一只呢?”赤野渡问。
林想说:“这是一只的款式。”小小的熊并不是可爱的款式,反而有一种黑铁的冷, 看起来很配赤野渡这种张扬性格的人。
赤野渡眼睛微眯, 觉得有些不对。
“那你手里的另外一个是给谁的?”
女人另一只手中拿着精致的盒子, 看起来里面也有东西。
赤野渡便看见她打开盒子, 露出了里面不同款式但同样小熊标识的耳钉。
“给赤炬的。”她说,“这段时间麻烦了他不少事情。”
她微微一笑, 神色有些柔和, 让赤野渡心中一紧, 不知为何后牙也微紧,下颌紧绷。
只听见她说:“你们正好不是同族吗?关系又那么好, 同款耳钉不错吧。”
赤野渡的理智告诉他不错, 但不知为何看着林想手中的另外一枚耳钉又有些不爽, 微妙的嫉妒从心底蔓延。
在赤家这种压抑又古老的家族,像赤炬的定位一直都是赤野渡的侍从。
从赤野渡出生的那一刻, 赤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但是赤野渡从来就没有把赤炬当过佣人, 赤野渡乖张狠戾,但是却把赤炬当兄弟,战场上拥有着过命的交情, 同时也是赤野渡无比信任的左右手。
赤炬严守规矩,但是在赤野渡长期以往的对待方式上,赤家实际上也已经把赤炬当成了家族中的中坚力量,是不可忽视的另外一位“少爷”。
赤野渡乐意分享自己身边的东西给赤炬,无论是权势或者是地位,身为族群的首领赤野渡非常大度,而赤炬也总能做好一切。
但现在,赤野渡有一种领地被侵犯的微妙厌恶。
尤其是当他看见林想的微笑是为他而起,心脏就像是被毒蛇用毒液啃食一样扭曲而泛酸。
林想和赤炬来说都是赤野渡重要的人,而这一刻,赤野渡却觉得赤炬很不顺眼。
“你要送给他?”赤野渡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但是这样的平静之下却蕴含着一股风雨欲来。
林想有些意外赤野渡的态度,她看了看,反问道:“你不想我给他?”林想有些奇怪,“你和赤炬不是好兄弟吗?不乐意相似耳钉?”
这个世界不太讲究什么gay不gay,况且当初哨兵的监控装置人人都一样,要是这么说的话大家也都是同款。
赤野渡无法否认这个好兄弟的评价,但是他却如鲠在喉,只想把林想手中的另一个丢掉。
但是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他知道一旦他做了恐怕又要和林想吵架,他不想为这个事情吵起来。
赤炬……
赤野渡磨了磨牙,赤炬就像是他的影子,他当然也知道他的心思。
只是赤炬平日里都隐藏得非常好,无论赤野渡说什么就做什么,等到赤野渡被嫉妒刺痛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段他忙碌的时间里,赤炬也在林想面前留下了不少的痕迹。
说到底还是他让赤炬去照顾林想的,毕竟赤炬的态度就代表了他的态度,在贵族圈这种看人下菜的地方,赤野渡抽不开身就必须让赤炬来。
但如今赤野渡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恨恨地看着林想手中的袋子,想要帮忙拿都不行。
赤野渡酸溜溜道:“怎么,这么宝贝给他的东西?”
走出门店,林想看见赤炬在车边守候着他们,见到他们出来,高大冷峻的男人微微颔首。
林想不清楚赤野渡为什么突然变了个态度,明明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但还是耐心地解释:“赤炬不就在外面吗?我直接就送给他了,你拿着万一他以为是你买的怎么办?”
礼物这种东西当然要亲手送才最真诚,这段时间多亏了赤炬,林想在赤家过得很舒服。
“明明我也帮了你那么多,赤炬还不是听着我的命令……”
林想听见了赤野渡的嘟囔,这么一大只,现在竟然跟个小孩一样。
林想说:“所以我也给你买了,没有厚此薄彼。”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赤野渡的目光和赤炬对上。
赤炬朝着赤野渡垂下头,这是臣服的姿态,也是赤野渡最熟悉的姿态。
赤炬的身形和赤野渡相当,当两个极其养眼的男人站在一起时那种效果的冲击是言语形容不出来的。
都说男人出行靠美貌的女人增添资本,拥有好心情。
如今的林想觉得此言论也非常适合女性,养眼的男人陪伴出行,不但能够满足女人的虚荣心,还能增添好心情。
赤野渡也就是在林想面前死皮赖脸,就算是在赤炬面前,他都昂着头,眼尾不扫其他地方。
赤炬自然也非常熟悉自己的主人,他看出了赤野渡此刻心情好又不好,好自然是因为林想,但这一份不好……在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如电流般一闪而过的交锋后,赤炬就知道了。
他从来不违抗赤野渡的命令,这一刻同样低下了头。
“送你的礼物。”视野中出现了他在心中描绘过无数次的手,修长的手指如今多了一层薄茧,是她这段时间坚持努力训练的证明。
“这段时间多亏你的照顾,千万要收下。”
赤炬知道赤大人看他不顺眼的原因了。
他应当婉拒,他有无数种不伤情分,不会失了体面,甚至皆大欢喜的婉拒方式,他应当在这个时刻就和林想说清楚,并反过来帮赤大人说话。
“谢谢您。”他没有这么做。
赤炬接过了林想送的礼物,他甚至都不清楚是什么,却仍然无法抑制心中的欢喜与激动。
一旁锐利的视线上下扫了一遍他的全身,赤炬面不改色,仍然是恭敬地低着头,轻声道:“我会珍惜这一份礼物的。”
“不看看是什么吗?”女人的声音轻快,很显然很高兴他接受了赠送,这样的情况在这冬日中像是偷偷绽放的花,让他的心也跟着绽放。
这一次赤炬抬起头,先是看了林想,随后又看了赤野渡。
“拆个礼物还需要跟你确认啊?”女人的目光移动到赤大人身上,她的语气有着疑惑,显然觉得赤炬的举动有些不可思议,“难道会害怕送什么不符合赤家规矩的东西吗?”
并不是这个原因。
在过去,最开始这只是一种家臣般深入骨髓的臣服,后来随着赤野渡扶持他,又将他视为手足,他就很少这么做了。
赤炬还记得小的时候,他跟在赤野渡身旁,因为地位和外貌,曾经收到过无数男男女女赠送的东西。
他将所有都拿给赤野渡,等到他挑完了才会把剩下的让他处置。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如同喝水一样简单直白的日常,也是族群对承认的首领的敬重。
后来赤野渡让他自己处理,不必再告知他。
但是……
明明已经不再是过去那种情况,但是赤炬却看向了赤野渡。
是什么?
赤炬不觉得是挑衅,他也从来没有挑衅赤野渡的想法。
赤野渡听到了林想说的话,他看向林想,她的神情有着不解,看起来有些可爱。
她的眼神却让赤野渡沉默,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送你的就拿着吧。”赤野渡片刻后懒洋洋地丢出了这句话,他揽过林想的肩,将自己的气息笼罩在对方身上,另一只手给她开了车门。
“走吧,你不是还想去喷泉池看看吗?现在这个点去还能赶上晚餐的烟花表演。”
赤炬见到林想顺势进入车内,赤大人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同样入座。
赤炬微微低下头,进入了驾驶位。
赤大人并没有暴怒,也没有不爽,很显然是赤大人发现了什么,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才没有这么做。
而和这件事息息相关的,是林想。
赤炬同样也是S级哨兵,尽管身为赤野渡的族群,但并不代表着当契合度同样高的向导出现时,他愿意拱手让人。
但是他比赤大人更早的察觉到这件事,他跟在赤大人身边这么多年,同样在战场上注视着林想这么久,他早就发现了。
和总指挥官与狼队的褚西洲不同,他们和林想也仅仅只是战场上疏导与被疏导的关系。
总指挥官教导过林想,赤炬能够看出林想对他的孺慕与依赖。
褚西洲曾经得到过林想的垂青,就算是如今分开,也仍然在林想的心中留下痕迹。
而他们……
赤炬将林想所赠贴身放好,他握着飞车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他的情绪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平静,因为他注意到——
林想看着他和赤大人的眼神,和看其他她曾经疏导过的哨兵,没有什么不同。
就算是赤大人,就算是他。
在她眼中,赤大人与他,是同样的地位。
而就在刚刚,赤大人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与赤大人共同历经生死,十分默契,双方在对视的那一刻,便从隐约的对抗走向合作。
彼此之间就算了。
不能和其他人一样。
绝对不能。
第62章 赤野渡的场合4 堵住退路
“恢复得不错, 只是体能还有些跟不上,使用精神力太久的话很容易会感到疲惫。”医生看着检查报告,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黎小姐也能感觉到吧?”
医生打了个比方:“体能就像是水杯, 精神力就是水,如果水杯不够坚固的话, 很容易会因为水太多而溢出来或者产生裂缝。”
“您是因为枯竭使用精神力而升级的,为了不影响后续的身体健康, 还是需要循序渐进。”
医生朝林想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您采用精神疏导的治疗方法, 和契合度高的哨兵进行精神链交融, 有助于您舒缓精神力的同时, 更方便地掌握现在的S级精神力。”
复诊结束后, 林想目送着医生离去,也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
长廊上阳光透过彩窗在干净整洁的大理石瓷砖上留下斑驳又漂亮的倒影, 林想伴随着阳光缓缓往回走, 鼻腔闻到的是淡淡的自然花木清香, 让人忍不住放松心神。
赤家的医生自然也是最顶级的医生,和白塔的医疗团队相比也不遑多让。
而在赤家确实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在白塔方便, 方便体现在方方面面。
在白塔接受治疗是林想自行前往医疗中心, 虽然也不费什么功夫, 但是在赤家,直接就是医生上门, 无微不至, 渴了有水喝,饿了喂到跟前。
很明显林想是被伺候的那一方。
无论是环境还是体验,林想都不得不承认在赤家的待遇比在白塔要好得多。
林想在思考医生的建议, 她推开了彩窗,柔和的阳光倾洒在她的身上,新鲜的空气伴随着花园的清香,林想感觉到暖洋洋的。
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行本职工作了。
林想并没有忘记自己在白塔的职责,作为一名向导,自然需要定期对哨兵进行疏导。
这是这段时间她在赤家半修养半摆烂,根本没有和任何哨兵进行疏导。
林想并不排斥这项活动,毕竟一是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二是……确实如果契合度够高,她也挺舒服的。
既然如此……林想的思绪停顿了一下,她看见有人在楼下走了过来。
花园的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人。
两个高大的身影并肩,只是另外一个稍稍落后,二人侧目交谈,穿着裁剪合身的军用制服,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身高腿长,他们身姿笔挺,惹人移不开眼。
哨兵敏锐的感官很快就注意到了直白又大胆的视线,在这个家里就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看他们。
二人抬起头,便和不远处二楼窗台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冬日的阳光分外柔和,而同样一片阳光流淌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更加耀眼夺目,漂亮的眉下是熠熠生辉的眼睛,此刻唇边挂着柔软的笑容,几乎是一瞬间就如同这片阳光一样落入他们的心底。
她看起来和刚来时相比放松了许多,在他们面前也自然地亲近了许多。
赤野渡看见她摆了摆手,他也忍不住作出不符合自身格调的愚蠢动作,朝她也摆了摆手。
“刚刚林想同意了医生的安排。”赤炬的声音在一旁听起来十分冷静,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似乎也暗含着什么深沉的情绪,仿佛是藏着可怖漩涡的平静湖面。
赤野渡挑眉,他唇边勾起一个略带着邪气的笑容。
他看着林想的眼神晦暗不明,眸光闪烁,似藏着什么偏执的势在必得。
“那么就安排在今晚。”赤野渡说。
“是。”赤炬颔首。
赤野渡抬起头,看向已经消失在窗边的林想。
他继续往前走,像是不经意一般。
“你应该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赤炬像是没注意到对方语气中警告,他说道:“我会的,大人。”
赤炬跟在赤野渡的身后,他微微抬头看向刚刚林想所在的位置,似乎还能看见女人微笑时的模样。
他很清楚自己应当做什么。
赤炬也知道赤野渡所说的话既是警告,也是一种……暗示。
无论如何,都要让林想的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
——
林想洗了个澡出来,看了眼时间发现也差不多了。
她收拾了一下便出门。
赤炬在晚饭前给她发了消息,问她疏导的地点安排在她的房间还是另外安排,林想当然选择了另外安排。
虽然她房间大得跟一个家一样两室一厅,但是林想总觉得要是真放人进来恐怕会发生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
然而随着引路的女佣走着走着,林想又有些后悔,怎么感觉这个方向有些不对……好像是去主人所在的大楼?
赤家的宅子基本上都是连成一体,像是一个巨大的城堡,林想所在城堡的一隅,平时大概也猜测到赤野渡所住的地方应当是赤家人所居住的主楼,城堡的中心。
别看着外表像是老旧的城堡,内里的设施却十分现代化,反而像是什么新时代宫殿。
要不是联邦没有国王这种生物,如果是林想第一次来一定会以为赤野渡是哪里来的封建国王。
随着离主楼越来越近,遵守规矩十分恭敬态度地佣人也越来越多,各司其职,就好像是城堡里的一部分。
他们见到林想时也并不会像小说那样窃窃私语或者上下打量目露惊讶,而是十分恭敬地低下头,站在道路的两旁等待着林想先行通过。
林想看到了主楼上赤家最早家主的巨大画像,终于忍不住问带路的女佣。
“不是说是去疏导的房间吗?怎么往主楼来了。”
女佣露出标准的笑容,看起来热情又亲切:“房间就在主楼,黎小姐,很快就到了,不好意思让您久等。”
林想自然也不会为难打工人,她顿了顿,想到在赤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睛的人来针对她,便跟着女佣继续往前。
这还是她第一次往主楼的深处走去,上了台阶之后能看见许多古老又精致的装饰品,长廊上很温暖,随处可见摆放的瓶装水和一些包装完整的精致糖果,可以见得新一代家主的习惯是什么。
而当林想越走就越怀疑一件事——
什么疏导室,难不成是赤野渡的房间吧?
事实证明林想的猜测无比正确。
她看着笑意盈盈的女佣在敲门得到应声后便站在了一旁帮她将大门打开,然后林想便看见会客厅的大沙发上有什么人正斜躺着,看起来懒散又舒展。
而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大沙发上的人坐了起来,林想的目光和他对上。
显然是深处在自己极度放松的环境,他看起来有些松散的慵懒,略显凌乱的黑发让他看起来格外平易近人,就连那张总是一副桀骜不驯模样的脸都显得有些柔和。
“想想。”声音中多了几分惊喜,男人站了起来。
林想才注意到他换上了舒服的棕色家居服,最上面的纽扣十分不守规矩地没有扣好,露出蜿蜒的锁骨和几分健壮的胸膛,线条流畅。
林想往前迈的脚步一顿。
明明会客厅灯光明亮,并没有任何十分隐私的画面和物品,但是林想有一种一旦迈入就像是掉入什么陷阱的错觉。
“不进去吗?”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温热的气息在靠近,林想一惊回头,差一点便撞到了另外一个笔挺的胸膛。
她不得不后退一步仰头看去,看到了低垂着眼眸,似乎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的另外一个男人。
他穿着黑色家居服,和赤野渡的款式有些相似,然而和对方相比,他的每一个扣子都非常仔细和注意地扣好,只露出带着凸起喉结的脖颈。
在低头看着她时,林想似乎还察觉到他的喉结微动,注视着她的目光和平日相比似乎多了暗色。
但仔细看去,又是那个冷静严肃的赤炬,仿佛时她的错觉。
“我……”林想刚想说要不然今晚就算了,下次换一个地点,然而她却发现赤炬所站的位置将门口挡得严严实实,毫无漏洞,除非她学会缩骨术,才能从他的胯下逃走。
“我等你很久了。”身后熟悉的气息也在靠近,耳边传来温热嗓音喷吐出来的触感,林想如同受惊一般捂住耳朵往旁边靠了一下,差一点踉跄一步。
“嗯?耳朵是……”敏感点吗?赤野渡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他十分好心地拦了一下林想的腰防止她摔倒。
赤野渡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林想这样生动的一面,他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跃动。
轻轻一声房门被关上,赤炬在一旁温和道:“疏导室在里面,已经准备好了。”
林想摸了摸耳朵,感觉刚刚赤野渡靠近说话时自己半边身子都差点起了鸡皮疙瘩,很难说是被吓的还是身体生理反应。
看到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林想又看了看站在两侧的赤野渡和赤炬,有一种莫名的他们好像在默契的配合,将她的退路堵住一样的错觉。
林想自然知道他们不会伤害她,但是这个架势却让她多了几分警惕。
林想没有动,她问道:“我今晚的疏导对象是哪一个?”心中警惕的林想准备只让一个人跟着进疏导室。
然而她看见赤野渡朝她挑眉,说道:“是我们。”
林想微微睁大了眼睛。
赤炬也朝她温声道:“拜托您了,想想。”
第63章 赤野渡的场合5 三个人的世界
房门被打开, 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会客厅的灯光大亮,但是属于主人的室内却十分昏暗,唯有光与暗的界限在蔓延, 如同此刻寂静无声的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无法掩饰的紧张感, 两个高大的哨兵在行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似乎是担心一旦有动静就会吓跑什么人。
林想将披散的长发绑起, 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脸侧,让她感觉有些发痒, 但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这个上面。
她几乎是一点一点的被带到这个房间的门口, 身前身后都没有退路可言。
林想倒不是担心同时为两个S级哨兵进行疏导, 过去她在战场上可是能够和众多哨兵进行深度链接, 她并不认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如今不过是和两个, 精神力已经不再是A级的她不是应付不过来。
她只是……
觉得这个氛围有些不对劲。
无论是前面十分自然打开昏暗床头灯的赤野渡,还是后面同样像是什么也没说过, 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平静脸把门关上的赤炬。
那种掉入陷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当林想想要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转身就走时, 肩膀被轻轻地按住。
“林想。”赤炬并没有再刻意的用那个显得有些黏腻的称呼,他低垂着头, 眸光在昏暗的环境中竟显得有些异样的暗光, 但语气却有些低, 似乎带着几分沮丧,“你很讨厌我吗?”
林想被这个突如其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弄得一愣, 她当然摇了摇头;“怎么会?”
林想不得不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赤炬抬眸, 凝视着她:“那么,为什么不愿意帮我疏导呢?”
此刻的赤野渡格外安静,他有些泛红的深褐色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想的背影, 就好像是静静蛰伏的野兽,安静地等待着猎物掉入网中。
赤野渡知道林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也很清楚,赤炬的示弱能够打动林想。
此时此刻是他们绝对默契下配合的天罗地网,到嘴的猎物这时候如果都能弄丢,他这个家主和上校也不用当了。
林想哑言,片刻后说道:“……那不能换个地方吗?”
“这里是整个赤家绝对安全的地方。”赤野渡略显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听起来却似乎有些严肃和认真,“精神链接状态下的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十分脆弱,如果不是足够安全的环境,我想很难迅速进入彼此的精神海。”
林想忍不住扭头反驳:“可是当初在战场上好像不是这样的。”
赤野渡丝毫不心虚,他挑眉抱胸道:“那个时候被族群保护着,要是异种都能突破这一层防线,那么整个棕赫舰队都不用混了。”
好吧,林想想了一下确实是如此。
当初她在进行疏导时,周围也全都是护卫。
不、不对。
差一点就被这家伙绕过去,林想刚想开口说难道在赤家不是到处都是护卫的时候,就看见赤野渡勾唇,露出森白的牙朝她略带挑衅地笑道:
“怎么?林想,你害怕了?”
是有点,但是她是不会承认的。
看着赤野渡这幅模样,林想那股硬气就这样涌上心头,她憋着一口气道:“难道你会伤害我吗?”
“绝对不会。”赤野渡想都没想,如同本能一般反驳,他同样凝视着林想,“我问过你,要不要在你的房间的。”
林想:……
林想沉默。
房间肩膀上的手轻轻按了按,仿佛是在想要让她安心。
平静又温和的话语和语调微扬的赤野渡不同,赤炬说道:“你放心,一定不会让你感觉到不舒服的。”
林想:……
这话更不对了吧!
“行了。”赤野渡嗤笑了一声,打断了林想的深思,“早做早结束,你越拖可就越晚了。”
话确实是这么说。
林想莫名憋气,但是看着他们两个十分坦然地样子,反倒是她显得扭扭捏捏。
就好像其实他们什么也没想,而她多想了,显得她很龌龊。
林想看了看赤野渡,又看了看赤炬。
前者朝她呲牙挑眉,后者微微颔首。
林想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速战速——”
刚走到赤野渡身旁,手臂就被拉住,林想本就警惕,但是对方的力道看似轻柔实则有力,她一个重心不稳就往他身上倒去。
林想赶紧伸出手抵住,赤野渡却十分狡猾地向后倒,二人就这样摔在了大床上。
林想晕了一下抬头,看见的便是赤野渡那副张扬的笑,眼睛噙着懒散的笑意,看起来有些得意。
林想扬起眉:“你是小学生吗?”
她想要坐起来,腰却被对方勾住,只能下腹贴在他的胸膛,家居服很薄,能感受到他略高的体温。
“疏导不都是这样吗?”赤野渡看起来很无辜。
床沿下陷了一些,林想感觉到一旁落下大片的阴影,转过头便能看见赤炬坐了下来,堵住了她能够下床的路。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赤炬笑了笑,同样看起来十分无害。
林想:……
战场上一个两个都是大杀四方毫不留情的杀手,此时此刻竟然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死去的异种都得哭吧?
林想现在确定这两个人一定都是计划好的了。
她沉默了一瞬,随后开口:“现在不是战场,三个人建立链接,你们应当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赤野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而赤炬则像是没听见这个话一样。
三人疏导意味着三个人的精神共享,是精神层面的深度交融,这可比一对一的疏导来说更为亲密也更为反本能。
三个人的世界会在这一刻融成一体,对于主导这一切的向导来说,只要她不同意,她的思想就不会泄露分毫,但是哨兵不一样,他们的想法与心情将会在交融中被向导一览无余。
和战场上那种脑海中只有战斗的情况不一样,这一次他们会向向导共享所有感官与情绪,甚至是最为私密的念头。
他们如今的精神力水平是相同的,而林想又是主导的那一方,对于这场疏导来说,林想并不会有什么损失,但是他们就不一定了。
被窥视的隐私,被探究的想法,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敞开心扉。
“随时可以开始。”赤野渡扣着她的腰的手微微收紧,灼热的温度如同他此刻跃动的心脏,鲜血在血管中奔腾,他感受着林想干净的气息,勾唇道,“再晚,可就不好说了。”
林想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轻哼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
她偏过头,伸出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赤炬一直在沉默着听着他们的对话,却在她伸出手的一瞬间便知晓是什么,他将自己的手同样拉住她。
大手将她的手包裹住,同样温热的触感似乎有些发烫。
林想闭上了眼睛,触碰了赤野渡的额头。
链接开始,林想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安静又昏暗的室内无声无息地多出了火焰与两头巨大的异化熊,一黑一棕的围绕在火焰的一旁,就像是远古时代守护圣火的怪兽。
赤炬并没有闭上眼睛,他沉静的目光深深凝视着林想,平静的面容在阴影下却显得有些让人不安。
赤野渡占有欲极强的将林想几乎整个人扣在怀中,只勉强愿意将一只手留给赤炬。
赤炬对此感激,却又难免升起更多的贪婪。
S级精神力的哨兵能够同时在现实与精神海中保持清醒,但是刚刚升入S级的林想却仍然保持着低精神力时的习惯。
她总是这样全心全意地投入每一次疏导,而显得她格外触手可及,让人想要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掠夺。
林想以为当初在战场上的疏导被层层护卫是在保护哨兵,但其实不是,这是在保护她。
她专心疏导的模样太过于令人垂涎,也牵动人心,他们极力藏起来的是她的模样。
赤炬温柔地拉起她的手亲了亲,目光却牢牢地盯着她的面容。
精神海的世界林想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就好像是被拉入了一个漩涡,同时有两股强大的力量在拉扯着她,而她的存在则让这两股力量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不知不觉间,赤野渡坐了起来,林想被拉起,安静的侧颜斜靠在男人的脖颈间,温热的呼吸喷吐在微微起伏的胸膛。
另外一个气息在靠近,将无知无觉又安静的女人包裹在其中。
精神海中的火焰在三个精神图景交汇的那一刻突然僵住。
因为它在这一刻共享了另外两个哨兵的感官与情绪,而这两个强烈的情绪——
浓烈的爱欲与渴望,暴烈的掠夺与偏执。
情绪就像是锁链,将火苗从四面八方包裹缠绕,牢牢锁住。
情感通过锁链在自由的流动,共振的同时一遍又一遍在冲刷着林想的精神海。
“想要。”
“想要你。”
“林想,想要。”
“让我进入——”
“别抗拒。”
“接纳我。”
“接纳我们。”
现实世界的感官同样被冲刷,闭着眼睛的林想额头开始冒出汗来,呼吸有些急促。
额间落下亲吻,手心的亲吻同样下落到手臂。
床上的两个哨兵,异化的猩红爬上的眼睛,不约而同地死死看着唯一的向导,紧绷而病态。
第64章 赤野渡的场合6 必有我师
林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过。
以往和多个人深度链接, 都是在危机时刻,每个人内心都只有求生的斗志和厮杀后沸腾的血性,更多的是一种心甘情愿接受她指挥的臣服。
过去就算是和褚西洲……但那个时候她的精神力等级才为A。
此时此刻却不一样。
来自于另外两位哨兵铺天盖地一般的欲望就像是巨大的漩涡, 将她席卷, 无处可逃。
鼓动得她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本就是火焰, 就好像是被油泼了一把,燃起了更高的焰火, 燃烧着整个精神海。
三个人的精神图景重叠,哨兵最隐秘的欲望如同层层拨开的洋葱, 展现在她的面前, 如同大张的蛛网, 越挣扎, 就越缠绕。
林想呼吸有些急促,她感受到了来自精神体温柔又不失强势的舔舐, 明明只是火焰, 但是这样柔软的触感又好像布满全身。
热气渐渐爬上面容, 绯红的脸如同玫瑰一般艳丽欲滴。
共享感官与情绪,同样共享着欲望。
林想没有意识到哨兵们小心翼翼的勾引引发了她内心的欲动。
三条交织精神链条在此刻合为一体, 严丝合缝, 其中被缠绕在中间的散发银蓝色光芒的精神链条被另外两条死死缠绕, 像两条蛇一样,将猎物绞紧。
林想脑海白光闪过, 无法抑制住的情绪如泄洪的堤坝一般溃不成军, 她想要大口呼吸来缓解这样的快感,却在下一秒得到了更深入的精神链接——
她被吻住了。
液体能够促使更为深入的精神接触,而在这一刻她就好像是被诱惑一般, 遵从了内心的欲望。
有力的大手钳制住了她的下巴,凶狠的吻搅得她有些乱七八糟,对方十分强势,她几乎找不到呼吸的空隙。
每当林想快要憋不住时,对方会稍稍放开,却在她稍微喘一口气之后,又一次来势汹汹,相当霸道。
林想本来就晕的脑袋更晕了,酥麻从上颚一路到全身,她感觉自己被紧紧禁锢着,抱着她的人恨不得将她融入血肉,融入骨髓,有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当她在精神海与现实双重作用下终于得到一席喘息,她的唇齿稍稍得到一丝自由,又有另外一只大手温和却又有力的掰过她的脑袋,试探性的亲吻落在唇边,在林想稍稍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唇再一次被封住。
这个吻比起刚刚霸道又凶狠的吻来说显得温柔了不少,但是并不代表着温和,更像是一种克制下的小心,仿佛是生怕伤害到对方。
但是这样的小心却又无法掩饰他骨子里同样的强势,他的强势藏在克制内敛之下,如同奔涌的海浪波涛,没那么狂风骤雨,却是乌云密布的电闪雷鸣。
林想唇边泄露出一丝呜咽,却被另外一边吐下,大手如同安抚一般轻轻揉着她的后颈,和温柔的肢体语言相比是亲吻中压抑后的强势。
怜惜中带着一丝强硬,却又格外照顾林想的感受,显得格外缠绵。
荷尔蒙在昏暗的环境中有些不讲道理,这一刻林想被两个哨兵引诱,一点一点的最终掉入凶兽的陷阱。
林想似乎能闻到、尝到甜丝丝的味道从鼻尖、口腔进入身体,似乎整个人都陷入甜蜜蜜的漩涡之中。
“想想。”诱哄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与此同时是精神海中围绕着火转圈圈跳舞的大只异化棕熊与黑熊。
他的话语与身体似乎都自带甜味,这是过去林想在为他疏导时从未体验过的,仿佛是走进了什么蜂蜜王国,或许这就是熊的蜂蜜陷阱。
林想抬起手似乎就能摸到毛茸茸的大熊触感,但是当她抬起手的瞬间就被抓住放在唇边亲吻,湿润的触感从指尖滑到心底,林想在另一边被迫仰起头,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脉搏在跳动,薄薄的皮肤下血液在悦动奔腾。
精神共享的两只散发甜蜜味道的熊配合默契,他们不怕火焰灼烧所带来的剧痛,反而因为这样的痛苦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薄汗不知不觉间滑落,林想似乎能听见朦胧的对话。
“我先,你别故意让她喘不过气。”
“抱歉大人,只是她似乎更想靠近我一些。”
“呵……就应该让她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
“大人说笑了。”
似乎是懒得多说,低沉的嗓音忽然由远及近落在耳旁:“真可爱呢……”总是有些霸道的语调此刻有着让人着迷的温柔与怜爱。
从未见过的林想的模样几乎让人热血沸腾,空气中甜蜜蜜的气息更为黏腻,躁动的精神力显然是哨兵们与向导之间的纠缠。
林想只觉得像是被一大罐蜂蜜从头浇到尾,甜腻腻得让人不自觉的沉醉。
身前身后有温热的气息在靠近,滚烫的躯体如同火焰一般将林想燃烧。
指尖是坚硬结实的肌肉,口中无法抑制的喘息让空气压抑又暧昧。
如同在漆黑的夜里奔跑,林想感到有些疲惫,但是躯体与精神海中一股又一股涌来的感觉,几乎让她想要尖叫。
她尝试压抑,却一次又一次被拉开,在包裹的气息中渐渐沉溺。
林想的手指深深陷入哨兵结实的背部肌肉,指甲在紧绷鼓起的肌肉上留下半月形的深刻印记,而哨兵显然毫不在意,甚至对她留下痕迹这种做法更为激动与喜悦。
大腿似乎有着深深的掌痕,因为过于舒服而乱动,脚踝被抓住。
粗重的呼吸在耳边如同惊雷,如同密不透风的网,酥麻与激流顺着脊椎窜上大脑,带来了深深地战栗。
室内唯一的光亮不知何时被熄灭,安静的房间内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和藏不住的其他令人遐想的声音。
室外繁星高挂,似乎就连月亮都有些害羞,藏在云中。
寒冬在逐渐被赶跑,属于春日的一丝暖意在大地渐渐蔓延。
骤雨初歇,漫长的疏导结束,林想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精神力在缓慢流走全身,在不知不觉中他,她对精神力的掌握更上一层楼。
睡梦中有些闷热,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但是由于过于疲惫,林想的眼皮动了动,很快又睡了过去。
四周依旧宁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想只觉得自己漫长地睡了一觉,她睫毛颤动,缓慢地睁开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让她有些发愣,刚刚睁眼脑袋并没有清醒,视线迷蒙了一会儿才渐渐找回部分理智。
这是赤家。
林想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她昨天好像是接受了医生的建议,来给赤野渡疏导,结果来的是赤野渡的房间……
随后林想睁大了眼睛,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身体有些沉重。
颈椎似乎是生锈的齿轮,她“咔滋咔滋”缓慢地低下头,看见了横在腰间的手臂以及斜跨过来的大腿。
手臂和腿都是一个人的。
林想僵硬地微微向左转头,看见的便是眼睛闭上此时看起来睡得正香的赤野渡。
近距离来看男人的睡颜依旧是那样具有强烈冲击,睫毛很长,鼻梁高挺,睡着的赤野渡没有那种趾高气昂的嚣张,看起来就像是天使一样。
林想屏住了呼吸。
她脑子一片空白,但是内心渐渐升腾起极其不祥的预感。
因为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右边似乎也有温热呼吸落在肩上。
她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跳加快,她不断地给自己暗示一定不是这样的,旁边肯定没有人,绝望但是怀揣着一丝希冀地缓缓转头。
唯一的最后一丝期望一下子就死了。
林想微微张开嘴,她此刻很想有时光机,回到过去狠狠劝阻自己一定不要去找赤野渡!
她看见了另外一个熟悉的面孔。
安静的,看起来没有那么冷峻的赤炬。
他并不像赤野渡那样乱七八糟把手和腿放在身上,他的睡颜与睡姿看起来和他本人一样规规矩矩。
只是他此刻是侧躺着面朝她,他的手臂……
林想发现自己枕的不是枕头,是他的手臂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
林想瞳孔地震。
昨天晚上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喝酒不存在断片这回事,林想的脑海里瞬间划过昨夜的记忆,她一整个脸红大爆炸,却又不敢大动作将他们吵醒,只能无声地在内心尖叫。
所以说她最后完全没有把持住吗?!
林想咬着手指,她的目光从赤炬的脸渐渐下滑,落在了他的肩上,她很快就发现了他肩膀与胸膛上像是被指甲刮伤的红痕,很明显动手的人力道还不轻,渗出丝丝血迹。
林想脑海又一次划过他一边哄着自己一边又按着她不让她动弹的模样,她差一点又一整个弹射起床。
赤炬的头发非常的凌乱,林想还记得抓着他头发的手感。
“嗯……醒了?”
耳边缓缓传来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餍足与慵懒。
林想僵着身子不敢动,她听见了一声轻笑,最终缓缓地转过头去,便看见赤野渡挑眉又噙着笑意的疏懒模样。
他的唇角似乎有些破了,林想能看见淡淡的痂。
林想:……
赤野渡又一次轻笑,他收回了自己的胳膊和腿,撑着脑袋,林想看见了他胸膛的同款痕迹。
林想:……
赤野渡懒洋洋笑道:“疏导很成功,这些日子你也没有白训练。”
林想:……
第65章 赤野渡的场合(完) 永久绑定
林想可耻地选择逃避。
训练场的沙袋在连续打击下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一听就知道被人打地有多大劲。
训练室被刷开了门,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很熟悉, 林想并没有回头, 只是打击沙袋的力道更大了,将厚重的沙袋打得摇晃起来。
不用猜就知道是赤野渡和赤炬。
“躲我们?”赤野渡的气息靠近, 似乎还遗留着一股甜腻气息,他看起来也是来训练场训练的, 穿着黑色作战服,作战裤上的皮带扣泛着冷光, 来到了林想身旁。
跟在他身后的赤炬同样的服饰, 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不声不响的影子, 在她面前毫无攻击性。
林想:……
林想停下动作抱胸, 语气干巴巴:“干什么?”
赤野渡有些委屈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负心汉。
“你要回白塔?”
他们是看到了她的申请吗?林想不太意外, 她低咳了一声:“我觉得在白塔也能够进行恢……”
“你在躲我们。”这一次赤野渡非常笃定。
林想心里想这么明显的事情难道看不出来吗?
她一想到为什么要躲着他们这件事就有些口干舌燥, 羞愤的,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们。
林想看着赤野渡明显看起来要炸的样子,她不想节外生枝, 说道:“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你觉得我会信吗?”赤野渡反问。
他定定地看着林想, 语气放缓:“林想, 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想打断。
“额,那天晚上我们都zui……咳, 都不小心, 没什么。”差一点就把完全虚假的借口说出来了,林想赶紧找补。
赤野渡听了顿时十分不爽,胸口一瞬间闷得难受, 在这个世界,哨兵和向导在疏导时会有亲密接触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并不代表着哨兵在听到无所谓的言论之后会能感觉到开心。
无论是疏导后生理本能产生的依赖,还是本来赤野渡就喜欢林想。
“林想。”这一次开口的是赤炬,看起来他比赤野渡冷静很多,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一阵见血,“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舒服了吗?”
“咳咳——”林想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睁大眼睛看着赤炬,脸一下子就红了。
脑海里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似乎还能感受到赤野渡带着薄茧的手是如何描绘过她的脊背,抚过小腹所带来的酥麻,也还能记得日常看起来总是十分严肃的赤炬在耳畔说着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加上精神图景里两头熊围着火焰嬉戏时所带来的双重感官冲击,林想光是想着都仍然觉得腿有些发软,身体似乎还回荡着那种被完全填满的颤栗——
太过于刺激了,她的人生就没有接受过这样的刺激。
林想还记得后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独处,看到自己头发微乱,锁骨处还有着未消的绯红吻痕时那种面红耳赤,就算是用冰冷的水洗脸都无法消除那种热感。
林想倒不至于感觉到厌恶或者是烦躁,她更多的是羞愤与不可置信。
当初在战场时不是没有过和他们二人疏导,但都是一对一而且也没有到这个地步。
林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她心底深处隐秘的放松了,不然也不会给他们二人有可乘之机。
说到底那天晚上她也放任了!
林想有些懊恼,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太过了……”当时的她把脸埋进掌心,林想也算是经验丰富的向导了,她经历过无数次的精神疏导,无论是对S级哨兵还是C级哨兵,但是没有哪一次是这样的——她竟然也跟着彻底的沉沦!
而现在,林想看着赤炬,她算是发现了这家伙一定是个闷骚!
每一次都一本正经地说出那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明显就是故意的!
两个S级哨兵的视线逼迫,看起来虎视眈眈,林想偏过头,她尝试着挣扎:“那天的疏导只是意外……”
“意外?”林想听见赤野渡轻笑了一声,那股甜蜜蜜的蜂蜜味道似乎又再一次环绕住了她,“你的火焰缠绕住我的精神体不放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想被这样大胆的言论惊得转头看着他。
男人勾唇,目光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似乎能够看进她的心底。
“我喜欢你。”他忽然表白,“你也喜欢,不是吗?”
林想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你自己的精神体不也是凑上来还在对着我的火跳舞吗!”
赤野渡挑眉,脸皮极厚,似乎还有些回味:“林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当时感官共享。”
林想心底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但是唯一的路被他们二人封死,又像是上次那样,毫无破绽。
“我感受到了。”赤野渡神情变得非常认真,“你也喜欢——”
“住嘴!”林想红着脸大声道,“可以了,不用说了!”
怎么?和两个帅哥一起快乐这种事情难道她还会不喜欢吗!
长得又帅身材又有料服务精神又好,正常女人都不会讨厌吧!
她也是只是个普通的成年女性,闲暇之余享受成年人的快乐又有什么不好!她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说到底都是成年人的你情我愿!
就只是尺度稍微有些让人承受不住……
林想虎着一张脸,企图用冷脸逼退两头熊:“我要训练了,你们不要打扰我。”
赤野渡轻哼一声,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想的意图:“不要妄图逃避,想想。”
赤野渡深深地凝视着她:“你知道我们是不会让你逃走的。”
“林想小姐。”一直没有发言的赤炬也开口,他似乎有些刻意地用着尊称,看起来慢条斯理,却有着一种不输给赤野渡的压迫感,“请不要抛弃我们。”
林想:……
林想很想两拳砰砰给他们来一下。
但她也知道打不过这两个。
林想深吸一口气:“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赤野渡神情沉下来,他静静地看着林想,完全没有了过去以往那种容易被激怒的模样,显得非常认真。
或许这才是本来的他,如果真的容易被激怒,恐怕也当不成一族首领,在战场上带领队伍杀敌。
“林想,你真的不知道吗?”他看起来有些受伤,声音渐大,成功被气到,“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把你藏起来谁都看不到,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我想时刻和你精神交融,我想让你快乐——”
林想咬唇,无论是精神链交织的时候,还是此刻看着他的眼睛,亦或是这段时间他们所做的一切,她当然能感受到这份黏腻又厚重的感情,只是她假装看不到罢了。
只是赤野渡越说越不正经,她终于忍不住一拳过去,然后被抓住手腕。
赤炬很明显同样不让林想逃避,他凝视着她,林想根本无法忽视这样的目光,在一旁火上浇油。
“赤大人所说也是我所想,林想小姐,我恳求您,不要抛弃我们,我一定会做得更好,让您心甘情愿接纳。”
林想一脚提过去,赤炬任由她的腿踢打在他的小腿上,不在意传来的剧痛——林想的动作可不轻。
火焰不知何时已经窜了出来,整个训练场变得物理意义上的火热。
赤野渡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腕,下一秒她的拳套就已经被脱掉,黑熊精神体不知何时也具现在她的腿边,正用湿润的鼻尖拱着她的小腿。
赤炬的气息也在靠近,一前一后的封锁了她。
赤野渡咧开嘴笑:“你的心跳加快了。”
林想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赤炬从后方握住胳膊向前推,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将她笼罩,而她的手被动的放在了赤野渡的胸膛上。
“赤大人的心跳比你还快。”赤炬似乎笑了一下,“我们已经向白塔提交了永久绑定申请,林想小姐,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她确定了,赤炬和赤野渡是什么主仆,他们就是一伙的!
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重,林想能看到赤野渡脸上的绯红,是难得一见他有些害羞的模样。
不知何时棕熊精神体也具现化在一旁,三个人的精神体又本能地纠缠在一起,当两头熊蹭过来时,火焰竟然自动分成两缕缠绕了上去!
精神体是本人内心的具象化,林想咬牙却无可奈何。
不知何时赤野渡的指尖滑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而她因为他的靠近想要后退时却靠在了赤炬的胸膛。
他们的精神体似乎也在其中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诚实的面对自己内心吧。”
赤野渡低垂下眼眸看着她,唇角勾起:“你也喜欢我们。”
赤炬默契地接话:“正如你的精神体那样。”
赤野渡说:“尝试一下又会怎么样呢?”
赤炬说:“要是以后我们哪里做的不好,你不是更有理由离开了吗?”
“随便你利用我们。”赤野渡说,“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偌大的训练室寂静无声,只剩下愈发炙热的气息让人动弹不得。
林想一步又一步被两头狡猾的熊诱骗,掉入陷阱之后又被迫直面情感与内心。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原本抗拒的神情渐渐变得改变。
她沉默了许久,而两个哨兵却仍然执拗地在等待答案。
“……循序渐进。”林想说道,“我觉得要一步一步来。”
赤野渡唇边抑制不住的笑容,他眸光似有暗流,一口答应了林想的要求。
他们知道林想已经松动。
两个狡猾的哨兵对视一眼,他们彼此无声的交流了什么。
既然她松口走近他们,就不会再给她机会离开。
绝对不会。
第66章 许言的场合1 爬上高塔
银白色的墙壁反射这顶灯柔和的光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还或多或少的残留这有些躁动不安的精神力。
林想百般聊赖地靠着升起的病床靠背,望着窗外, 她病房的位置还挺高, 不但能看到蓝天白云,还能够几乎鸟瞰整个白塔。
可能是她上面有人(指李砚止), 现在林想住在一个还挺豪华的单人病房,医生护士照顾无微不至。
明明她都觉得自己没什么毛病了, 但是医生说因为精神力刚刚升入S级,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同时进行体能恢复训练。
林想乐得清闲, 反正回去也是躺, 在这里也是躺, 这段时间本身也出不了白塔,林想就像是突然松懈了一口气一样, 真正地放松下来。
仔细想想, 自从重生之后, 她好像都没有真正获得内心的平静,无论是过去在旧窟要努力生存, 还是来到白塔之后因为那几个哨兵的纠葛。
而现在, 搞清楚了自己死亡的真相之后, 好像上一辈子的事情是真的结束了,她也需要正视自己新的人生。
林想其实大概也猜到自从住院这几天, 病房的这扇门到底阻挡了多少想要来探望她的人, 白塔的医疗团队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
漫无目的的发呆,林想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跳跃的火焰在空中摇晃, 泛蓝的火焰一看就足够滚烫,它和过去那种虚弱得只剩下一簇小小红色火苗有了很大差别,此时欢快的模样就像是初春新芽般生机勃勃,蕴含着纯粹的流动能量。
林想精神力的晋升并不是没有代价,当初她可是透支了自己才和其他哨兵们建立链接,造成的结果就是精神图景差一点被撕碎。
好在她确实实在顽强,或许这就是她精神体的厉害之处?或者她是什么天选之人,要不然怎么能活三辈子呢?
要知道这一次醒过来,看着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天花板,她还以为自己又重生了,知道只是晕过去,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日常检查完之后林想会去医疗中心的体能恢复健身室,进行一些恢复训练,医生说她比想象中的恢复得还要好,再观察两天就能回去,日常去训练室训练就行。
住院的日子就要结束了,短暂且安静。
就在她打算躺下来不然再睡一觉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请进。”林想应道,她以为是护士来例行检查。
门开了,进来的是林想十分熟悉的人。他身形修长挺拔,穿着一身白塔哨兵普通的作战训练服,由于身材条件以及气场十分优越,很明显和普通哨兵分隔开来。
他穿着衣服的方式和他的性格一样,应当扣好的领口扣子松开了两颗,袖口十分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还能隐隐看见凸起的青筋。
最引人瞩目的当然还是他那张脸,五官精致近乎艳丽,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眼瞳如同琉璃一般,流转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眼角有着淡淡的泪痣,天生就能够吸引人的目光。
是许言。
“早上好啊,想想。”
林想:……
这个家伙,是完全没有掩饰了吗?
直接大大咧咧地这样喊她……林想嘴角抽了抽,似乎是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你怎么来了?”林想见他手上还提着东西,有些迟疑道。
“当然是来看你。”许言笑眯眯的,声音语调微扬,似乎还带着几分缱绻的味道。
他晃了晃手中提着的袋子,能听见轻微的水果碰撞声。
林想看着他走进来,也不好说把他赶走的话。
她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S级哨兵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似乎能听出林想的言下之意,神情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自然是走进来的。”他挑了挑眉,动作极其自然地走到床边的小桌,将水果放了下来。
“看来你觉得我进不来这里,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林想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随着他靠近后放下水果,林想似乎能捕捉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夹杂着水果香气,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她和许言也算是熟悉,亲密接触也不是没有,疏导时自然早已突破了安全距离。
她清楚这是许言身上的味道。
像是一种被阳光晒透的木质香,仿佛整只狐狸都曾暖洋洋的晒过太阳,柔软的皮毛也浸润了温暖的味道。
和其他哨兵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或者是来自于精神体的附带不同,许言总是十分精致。
这种精致显得他有些难以接近,但是他的笑容拉近了这样的距离,看起来温和有礼又平易近人。
当然林想也知道许言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和蔼可亲,如果说赤野渡的副官赤炬是外冷内热,那么许言就是很标准的外热内冷。
每当看到许言的笑容林想就有些警惕,总觉得这家伙又有什么坏心眼。
虽然知道他不会真的对她不利,但是林想已经习惯性警觉了。
“别这个表情嘛。”许言拖长了尾音,笑眯眯的神情多了几分不满与委屈,仿佛能猜测到林想在想什么,“真是令人伤心。”
许言拿出一个橘子,剥开的皮散发出属于水果的清香。
“我可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见到高塔上的公主的,可不是偷偷溜进来哦。”
林想看了眼递过来的饱满橘子,看起来很香甜。
她瞥了眼许言,见他仍是笑眯眯的模样,自然也知道他装模作样。
她顿了顿,最终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橘子。
交接时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双方的手相互碰触,又很快分开来。
肌肤接触如蜻蜓点水,又似乎有着淡淡的痒意。
林想抬起头来,看见的仍然是许言微笑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但是她感觉到了——
似乎有毛茸茸的触感扫过她的手腕,林想低下头,她好像还能看见一只皮毛蓬松、火红如晚霞的赤狐虚影,躲藏起来的最后一刻它看着她眼睛发亮。
它出现得极其短暂,仿佛是林想的错觉。
林想咬着橘瓣,甜甜的汁水在口腔迸溅。
林想吞下之后说:“多谢。”
“你我之间哪里需要道谢呢?”许言看起来和上一次疏导时富有诱惑力和攻击性的模样差别很大,看起来很好说话,但是林想知道那是他的伪装。
又东拉西扯了几句,许言很显然也知道林想的底线在哪里,在林想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便提出告辞,好像这一次他真的是来探病的。
看着林想有些惊讶的眼神,许言是真的有些无奈。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十恶不赦吗?”他这样的神情看起来多了许多活人味,这一刻林想才觉得他好像没那么麻烦。
“也不是。”林想微微摇了摇头,“谁叫你以前老是欺负我。”
许言轻笑了一下,他摊了摊手,随后作讨饶状:“好吧好吧,是我自作自受,我像你道歉,还请林想大人原谅我。”
林想还是第一次见到许言这样,惊讶过后差点笑出声来,许言倒也没有做什么真正伤害她的事情,顶多也是逗逗她,林想当然也知道这些哨兵的恶趣味。
见到林想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许言再接再厉。
他俯下身子,但并没有让林想觉得有压迫感,只是卡在一个刚刚好的距离,有些暧昧又像是错觉。
“真是对不起,那么我之后一定任由你来欺负我。”
许言的脸是真的非常好看,他凑近的瞬间林想能感觉到那种逼近的俊美冲击,但是这个时候她又不能露怯,只能这样直视回去。
听着许言又说着这样不清不楚的话,林想轻哼了一声。
“我不像你,没有这种看到别人变脸就高兴的癖好。”
许言也笑起来,他对林想丝毫不接招并不在意,他只是看起来十分乖巧地说道:“不打扰你休息了,我们下次见。”
林想有些怀疑他真的老实地离开,直到房门关上,林想才确定他是真的走了。
这家伙,是真的来探病的啊……
林想看了看桌边那袋明显全是她爱吃的水果,翻了翻里面还有她以前无意间提过,但完全没有时间去买的甜品。
好吧,在这一点上许言确实很细心,也滴水不漏。
不清楚是不是他并非一开始就是觉醒的S级,而是从A级提升的精神力等级,他和那些天生就是S级的哨兵相比,其实更好相处一些。
不过对于林想来说,许言和他的精神体一样,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精心包装过后的“无害”感,而这样的“无害”会让人放下戒心,直到他靠近的时候才会发现端倪,然而等到发现就已经晚了。
只是林想内心深处总是会有一丝警觉,就算是狐狸在接近,摇着尾巴,露出温顺的表情,她的本能都会在提醒她这个男人没有表面上看那样简单。
林想摸了摸下巴,是因为眯眯眼都是怪物吗?
许言笑眯眯的模样太有既视感了。
很快林想就将自己的分析抛之脑后,而等到许言说的“下一次再见”的下一次到来的时候,林想才惊觉——
好家伙,下一次就是每一天啊!
她被狐狸黏上了。
第67章 许言的场合2 蓄意勾引
许言最近的存在感强得过分。
其他哨兵自然也是各种偶遇, 但是许言不同,他像是完全掌握了她的所有行程一样,总是会出现在她会出现的任何地方。
她在恢复体能训练, 在训练场里慢跑, 然后能看见许言在不远处的器械区进行高强度的其他训练,而每当林想看过去时, 许言总是会朝她笑笑,就好像他们是真的偶遇一样——
如果不是这个训练场已经被她早早单独预约。
林想很难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 而当她忍不住走过去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许言则会拿出自己的预约申请, 笑眯眯道:“因为白塔也通过了我的申请哦。”
林想:……
白塔你就死抠吧, 一个训练场还要两个人一起共用。
林想也不好说那我走, 因为白塔的训练场确实是供不应求, 哨兵们太多,像这种预约都是靠强。
虽然说S级以上精神力会有特权, 但就林想目前来看, 训练场是唯一特殊的, 管你是多少等级的精神力,人人平等。
林想已经麻烦李砚止太多次, 而且前往导师办公室总是会有一些心理压力, 就没有往他那里跑。
好在许言是真的一副来训练的模样, 除了最开始打招呼,并没有主动靠近过她, 只是每当林想跑到他附近时, 总能感受到那道带着笑意、如有实质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样的目光倒是没有什么侵略性,就好像是单纯的欣赏或者是观看。
而林想回看过去时,有的时候目光会对上, 有的时候则好像对方什么也没有做,而是在认真的锻炼,全都是林想的错觉。
每当这个时候,林想就觉得许言跟个开屏的孔雀一样,他穿着战术背心被汗水浸湿,在运动之下肌肉显现出鼓胀流畅的线条,偶尔掀开衣角擦汗,林想还能看见腹部的薄肌。
许言不是那种健壮的类型,但是很显然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完全就是个漂亮的美青年。
林想坐在一旁喝水,忍不住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捕捉到了她的视线,许言就像是故意的一样,把衣服往上更拉了一些。
林想猛地移开目光,有些龇牙咧嘴。
这家伙!
一定是故意的!
感觉是粉红色……
林想赶紧猛灌几口水,腹诽果然是狐狸,骚得要死。
但话说回来许言的身材确实很好,配上那张脸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若有似无的一声轻笑,林想木着一张脸假装没有听见。
她看起来十分认真且专注地走到一旁的枪械区,挑选好枪就开始“砰砰砰”,似乎是在发泄着什么。
反正赶也赶不走,她也不想就这样放弃她抢来的训练室——她凭本事抢来的,凭什么拱手让人!
忽略许言这种小打小闹,林想觉得还算是相安无事。
酣畅淋漓的枪械训练就像是发泄一样让人身心舒畅,模拟敌人跟韭菜一样纷纷倒下,林想很爽。
打完了所提供的弹夹,林想看着一旁的终端显示训练成绩,她摘下保护耳罩,有些高兴地笑了笑。
没退步,还有一些进步了,看来下次就能申请使用白塔新研发的枪械了。
她将保护耳罩放好,一回头就看见一旁的墙上斜靠着某个熟悉的男人。
男人抱胸,他神情并没有那副总是笑眯眯的模样,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冷漠,漂亮的狐狸眼似乎还透着淡淡的冷光,有一瞬间显得深不见底。
林想愣了一下,很难说是因为他突然的出现,还是因为他这副少见的模样。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许言抬眸,而那种若有似乎的冷漠很快就消失了,他勾起唇角,眼眸微弯,又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枪法真不错。”他夸奖道。
许言的声音很好听,温和清润,总是显得很真诚,林想也看出了他眼中发自内心的夸奖,意识到他这一次不是在捉弄她。
只是他身上的气息似乎还是有些冷,让这样的夸奖显得有着什么复杂情绪。
林想说:“多谢。”
她想了想:“你也很厉害。”林想倒不是礼尚往来,她是说一个事实,许言在战场上的枪法也是很有名的。
“握枪的姿势是你的习惯吗?”许言朝她笑了笑,状似无意问道。
“姿势?”林想愣了一下,她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道,“我不是很普通的握枪动作吗?难道有什么不对。”
许言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就在林想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开口说道:“我记得你的枪法是褚西洲教的。”
林想眨了眨眼睛,这件事她记得很多人都知道。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许言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但莫名的林想觉得他的心情好像变得有些不好。
“有什么问题吗?”褚西洲的枪法不说全联邦第一,但也算是联邦数一数二的,林想觉得可能许言就只是单纯的不爽褚西洲罢了。
许言不但不爽褚西洲,他也很不爽褚西洲有机会能够教导林想,并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一想到他们过去曾经在一起过的事情,如同毒液一般的嫉妒就涌上他的心头,狠狠啃咬至全身。
但是在林想面前,许言压下了那股嫉妒得灼烧肺部的情绪。
“没有。”林想看见许言朝她仍是那副惯常微笑的模样,只是在下一句话时语气微变,藏着几分微妙的酸涩。
“真是令人嫉妒。”许言说,“一想到那家伙曾经十分亲密地教过你,就令人嫉妒。”
他说了两次嫉妒,似乎是在强调着什么。
林想噎住。
然而还未等她说什么,许言话锋一转。
“你手上的这把枪可以使用精神链接进行控制,试试看吗?”
刚刚的话仿佛就是他的随口一提,令人多思的遐想仿佛是一种错觉。
林想觉得他很狡猾。
说什么暧昧的话就像是一缕轻烟,又像滑溜溜的鱼,异常灵活不让人抓住把柄。
林想对付这种人自有一套,她就当做没有听见许言刚才的话一样,拿起刚刚放好的枪看了看。
看起来和普通枪械没有什么差别,林想尝试着用精神力去试探,惊讶的发现枪械在自动进行身份比对之后,很快就和她建立了链接——这种链接和与哨兵的精神链接不同,就像是用不存在的手来调动。
“这里。”在林想爱不释手十分好奇地使用时,一旁一直等待的身影悄悄地靠近。
林想下意识地听从他所说的话,等到一轮弹夹清空之后,她才发现她和许言之间的沟通并没有张嘴。
轻柔地,小心翼翼的,如同一缕风一般的精神力不知何时已经环绕再周围,而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放下戒心,精神链条交织在了一起——
他们是靠着精神链接在彼此交流。
一瞬间的惊慌很快被许言察觉,他像是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又像是挥之不去的浓雾,他缓缓地将自己的精神力收回。
林想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海中有着若有似无的尾巴毛毛在扫过,一下下,又很轻柔,蓬松的毛发看起来很好rua,火焰看起来有些高涨。
而精神体的主人则是微微偏过头来,他的神情那样专注,琉璃一般的眼眸凝视着她,噙着淡淡的笑意,呼吸间的气息似乎有些炙热,他唇边也含着笑,眼神中的柔软是春天草原上能够荡起的绿波,似有光华流转。
有那么一瞬间,林想感觉自己被诱惑了。
她怔怔地看着对方,直到许言的最后一点精神链条即将要离开,火苗竟然稍稍往上窜了一下,同样拂过赤狐的尾巴。
一声轻笑,林想脸有些红。
许言在这个时候倒没有说什么让林想更为羞愤的话,他好像对这种事情有着自己的把握,明明善于拨撩他人,但是在他人真正害羞的那一刻,却又看起来正经得不得了。
林想不太喜欢这种被巧妙试探的感觉,她内心深处的总有一丝警觉。但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许言的精神力……或者说他本身带来的那种奇特的感受,确实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或者说他这个人本身就具有诱惑力。
同时许言也给人一种神秘感,这种神秘倒不是说他有什么秘密,而是他的一举一动都似乎让人捉摸不透,就像一只真正的狐狸精那样。
也就导致林想很难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也就只有精神链接的时候能够窥视一二——许言对自己的思想似乎有着非常强有力的把控,林想很少能够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和这样的人深入交流,林想总有一种踩在钢丝绳上的刺激。
“今天的训练也差不多了,要一起去淋浴间吗?”许言笑眯眯道。
淋浴间分男女,林想自然不会误会,只是他说话的样子有些欠揍,林想翻了个白眼。
“你先去吧。”林想说,“我还想看看今天的训练报告。”
训练室终端会根据她的使用情况来总结出今天的训练报告。
许言倒是没有纠缠,他像个绅士一样,微笑着和她告别。
“明天见。”许言这一次倒是不隐瞒他跟着她的事实。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林想哼了一声。
“臭狐狸。”
林想此时内心的情绪很复杂。
她刚刚从一场充满纠葛的风暴中走出来,却似乎又悄然踏入了另一个由毛茸茸编织的温柔陷阱。
她总有一种感觉,这只狡猾的赤狐,正躲在暗处,耐心地等待着她的下一步。
林想摸了摸心脏。
刚刚无意中精神链接的那个时刻,心脏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悸动。
第68章 许言的场合3 失控
在白塔, 公认的聪明人之一就有许言。
当初在战场上,狐族靠着许言曾经绝地反击数次,许多人都被他巧妙的计谋所折服。
对于许言来说, 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太多难题。
虽然他的人生说不上顺风顺水, 但至少还算轻松。
许言不像褚西洲、赤野渡那样狂傲,但说到底, 他的自傲同样不少。
他看起来温和,但实际上骨子里藏起来的居高临下其实让他的内里显得有些冷漠。
在战场上强大的敌人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自作聪明的蠢货。许言经常能看到这种蠢货。
许言虽然从来不说,但也自认为在看透人心这一方面还算是有一点能力。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
许言在面对她时很难保持清醒的头脑, 也很难猜测到她真实的想法。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林想面前总是难以维持, 林想就像是一团迷雾, 他总是患得患失, 在猜测她内心这一方面总是拿不定主意——
说到底,是因为林想本身的存在, 就已经搅乱了他的内心。
许言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他在失控。
一方面, 他对这样的失控感到恐慌, 另一方面,他竟然觉得在面对林想时有这么一份失控是理所应当, 他甘之如饴, 甚至感到如同踩在云端般飘飘然的愉悦。
他也不清楚什么时候眼睛落在这个向导上就已经移不开了。
林想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让他感到不受控制的欢欣。
最开始, 这让他感到难以抑制的愚蠢。
太蠢了。
对方一微笑就摇摇尾巴过去愚蠢,和其他哨兵争风吃醋愚蠢, 因为和她说话而得意忘形愚蠢……如此种种, 许言发现他已是愚人。
智者不入爱河,愚者为情所困*。
许言无可奈何。
他都嫌弃自己的拙劣,却仍然执意靠近对方。
无论是她的微笑, 还是生气,疑惑时的微微蹙眉,雀跃时的眉眼飞扬,许言已经能够在脑海中刻画。
林想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受欢迎。
如果不是他们几个S级哨兵坐镇在前,恐怕她就要被其他哨兵们的追求所淹没。
许言有的时候会疑惑,明明她的容貌并非那种极致的蛊惑人心,但为什么他就这样被深深吸引。
后来许言大约知道了。
因为她是林想。
仅此而已。
聪明如许言,他能够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一件事——
林想看他的眼神,和其他那几个S级哨兵没有什么不同。
就算是褚西洲,最开始林想还会有着掩饰后的躲闪,那样细微的动作被许言捕捉,而如今她似乎也早已走出过去,她看着所有人都没有什么不同。
而就算他这样天天出现,都无法改变她的眼神。
这让许言挫败。
这比在战场上受伤都还要令他痛苦。
——
林想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白塔很大,而如今她终于有空四处看看。
除去需要申请权限才能入内的军事禁区,林想在白塔的中央花园找到了一个观景台。
听说战争时期,除去用现代手段之外,白塔也开始搞起封建迷信,有专门的“钦天监”在这里观星。
如今战争结束,这里虽然不再承担问天问的功能,但是也并没有废弃。
可以让林想这种有钱有闲的人来逛逛。
夜风裹挟着初春所带来的凉意,林想背靠在金属栏杆上,仰着头看着漫天星空。
这片星空和地球几乎一模一样,同样有着北斗七星,有着耀眼的启明星,月亮也仍旧是那样熟悉,林想在想会不会她和最初的父母朋友也在看着同一片星空呢?
观景台上的灯光非常柔和,周围也很安静,林想难得地享受着这样平静的时间。
说起来,许言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呢。
发了一会儿呆的林想冷不丁地想起了某个人。
在孜孜不倦和她“偶遇”后的第三个月,就看不到许言的身影。
日常出现在她面前的更多的是其他哨兵们,狼啊熊啊偶尔跑来一只狗和虎鲸,林想像过去一样和大家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21天养成习惯,许言突然这样消失还让林想有一些不习惯。
但林想一直都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一两天见不到对方之后,她也就没有太多的感觉。
当然林想也不是十分冷酷无情的人,在询问了许言的副官后得知他也不知道首领去了哪里,林想猜测可能许言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吧。
现在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是并不代表着危险结束。
联邦上层封建残余的苟延残喘,还有边境线残留的异种,哨兵和向导们的职责也还并没有消失。
正当林想又再一次陷入发呆中的时候,她听见了脚步声。
升级为S级之后的林想感官也变得敏锐,她觉得脚步声有些熟悉。
随着脚步声接近,林想看到了来人。
她有些忍不住问道:“不是吧,我在这里你也知道?”
对方闻言似乎有些忍不住笑了,他声音是林想十分熟悉的微扬语调,带着几分装出来的不满。
“这么久没见面,这就是你想说的第一句话吗?”
林想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样就知道他并没有生气,她稍微直起身子。
“好吧。”林想说,“好久不见。”
许言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林想根据自己对他浅薄的了解,大概想说的是“难道你不想我吗”之类这些若有似无拨撩的话。
但是并没有,许言闻言眉眼变得柔和了一些,但是他的眼神看起来和往常那种虚假的笑意不同,多了几分认真。
“比起好久不见。”许言慢慢说道,“我更想说的是我确实很想你。”
林想愣了一下。
许言这个话和“我很想你”好像还有着什么差别。
但是林想不太懂。
她只觉得这一次的许言和往常的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让她有些心脏紧缩的紧张。
林想想要扯开话题,她问道:“这段时间你去哪了?你的副官都不知道。”
林想被许言眼中流转的光芒所吓到。
许言的笑容看起来很灿烂。
“你终于愿意问了。”他骤然低下了声音,“三个月……也终于让你习惯了一点……”
林想没有听太清楚许言最后在说什么,只能依稀听见什么三个月,她以为许言在哀怨这三个月她毫不关心他。
林想干笑了一下。
许言走了过来。
高挑的青年看起来和一周前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眉眼间似乎仍残留着几分肃杀的味道。
林想想看来他真的是去执行任务了。
许言学着林想的模样靠着栏杆。
安静了片刻,他忽然开口。
“我是去西北边境清理残留异种了。”
林想闻言转过头,便发现许言一直注视着自己。
她想了想关心道:“没有受伤吧?”
许言摇了摇头,他静静地又看了她片刻,就在林想觉得有些不自在想要转头的那一瞬间。
许言说:“为什么?”
林想疑惑。
“什么为什么?”
许言说:“为什么你会因为其他哨兵的话语牵动心绪,而对于我,却能够这样毫无波澜。”
这让许言挫败的同时,感到异常的痛苦与妒忌。
酸液侵蚀全身,许言感到苦涩。
三个月的朝夕相处,最终也只是一句平淡的客套。
如有电流从脊椎闪过全身,林想被许言这样平静中带着压抑的话语镇住,心脏莫名猛烈跳动起来。
夜风突然变得猛烈,吹乱了林想的头发。
她看着眼前这个总是游刃有余,似乎泰山崩于面前都面不改色的S级哨兵,此刻的他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似含黑云压抑,像一张被拉扯到极限的弓。
林想静了静。
她看着此刻有些陌生的许言。
林想缓缓说道:“因为我看不清你。”
许言微怔。
林想说:“我看不到你的真心。”
许言僵住。
他看着林想的瞳孔微微缩紧,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所刺中,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
林想有些不忍心,她偏过头,继续说道:“你那些精心设计的偶遇,恰到好处的拨撩,若即若离的精神碰触……”
“让我感觉……”林想的声音变低了一些,“全是技巧,我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才是真心。”
许言骤然收紧手指,他的神情出现了裂缝,眼底似有什么东西将要翻滚而出。
林想低下头,她感觉到氛围很压抑,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直白了,到最后搞得大家都没朋友做。
或许从上一周目来说,和这些人的纠葛就会导致现在这种情况。
就在林想想要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氛围的时候,手腕猛然被拉住。
巨大的力道让她差点踉跄得往旁边的人身上倒去,她睁大眼睛看了过去,看见了许言看似冷静,却隐隐有些疯狂的眼神。
“没有真心?”许言的神情在光影之下显得有些狰狞,他的声音狠哑,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那我捧出来给你看的到底是什么?”
“是微不足道的关心?还是廉价的爱慕?”
“你觉得谁才是真心待你?”许言猛然拉近两个人的距离,近到林想能看清他的睫毛,还有滚烫却又有些脆弱的眼眸。
“褚西洲?赤野渡?还是那只破狗和虎鲸?”许言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亦或是——你那个假正经的老师?”
第69章 许言的场合4 “继续,好不好?”……
这是林想第一次看见许言失控。
就好像一张精美的照片被撕碎, 他看起来愤怒又脆弱。
在林想的印象里,许言总是游刃有余,似乎这世间都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
许言抓着她的手很紧, 林想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来, 却挣脱不得,能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
她想要后退, 却只能靠在冰冷的栏杆上,仰着头看着近距离的哨兵。
许言的睫毛还挺长的……
他向来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笑意的眼眸此时如暴风雨来临, 蕴含着浓厚的滚滚乌云,在无声的电闪雷鸣。
不知道是不是林想的错觉, 他此刻看起来竟有一丝惊惶, 还有着一种被击中的难受与痛苦。
他似乎在极力想要忍耐压抑住自己的失控, 可却失败了。
他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 林想在这一刻有些不敢动弹,生怕弓弦断裂。
月光的倒影落入他的眼中, 林想还看见了他眼眸中小小的自己。
“你冷静一些……”
“冷静?”许言在这时候反而笑了起来, 更让林想感觉到紧张, 她怔怔地看着他。
“林想,有的时候我真的挺恨你这种置身事外的清醒模样。”许言的声音如冰面上布满的裂痕, “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逢场作戏?一直在和你虚假客套吗?”
“你觉得我没有真心, 那么你呢?”
“你对待我的时候有过那么一点的真心实意吗?”
许言握着她的力道越来越紧, 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碎,但是林想被他的模样镇住, 竟也感觉不到。
如同有一张无形的大网, 将她困在其中。
夜风越来越大,吹散了林想额前的碎发,也吹乱了许言蓬松的短发, 让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精明模样。
“林想,你要我怎么做?”他看起来有着一丝绝望和挫败,而此时此刻,这个外热内冷的男人爆发出了几乎将人灼烧,如同赤狐那一般的烈色。
他的眼角微红,使得原本就艳丽的脸更为致命,有一种将生命燃尽的俊美。
面对着这样的许言,片刻后林想才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小心开口:“或许你只是受到精神力契合度的控制……”
看着许言越来越黑的脸色,林想噤声。
“你这是在瞧不起我吗?”许言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他看起来有些恐怖。
“你真的觉得我分不清楚吗?”他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冷笑了一下,“你会去问褚西洲这个问题吗?”
“关褚西洲什么事?”林想有些莫名其妙。
“不关他的事。”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许言低声道。
莫名的,林想感觉许言的心情好像稍微好了一点。
林想试探地抬起另外一只手,见对方没有什么过激的反映,才拍了拍他的后背。
林想很明显能感觉到他躯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林想有一点想笑,但是她忍住了。
脚腕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蹭着,林想知道那是许言的精神体。
严格来说,林想其实并不害怕这样的许言,她见过太多失控的哨兵,也安抚过太多暴躁的哨兵,许言此时这种程度,只是让她感觉到一种从头到脚的发麻——
不是害怕,是感觉到一种无所适从的心跳加速。
“抱歉……”林想缓缓道,“我不应该这么说。”
林想也知道刚才显得有些口不择言了,她隐约的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一些在意。
但是具体在意什么,她不敢深究。
他们在战场上是过命的交情,她怎么能够怀疑他真实的内心?
许言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的道歉,片刻后他垂下眼眸,看起来有些委屈,低声道:“我喜欢你。”
林想动作一顿。
她僵住了。
许言重新抬起眼睛,认真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他。
“不是想知道我内心最真诚的想法吗?”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刚才的狼狈,他将林想禁锢在身前,让她无法逃避他的目光。
“我喜欢你,我爱慕着你。”
“我想亲吻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唇,我想拥抱你,恨不得将你黏在我身上……不,我又舍不得禁锢你的自由。”
“我一看到你,我就恨不得跟你□□,我想亲吻你的皮肤,我想让你感到快乐。”
“我希望你的眼睛只能看见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诱惑你,我在勾引你,我在拉你下水。”
“我脑海里有无数下流又令你感到害怕的念头,你既然想要知道我内心的想法,但你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接受吗?”
林想:……
林想目瞪口呆。
林想完全被许言这一通话给镇住。
从最开始还有点让人害羞,说到后面越来越黄。
林想想要蜷缩起身子,找地缝钻下去。
然而许言封锁住了她所有的路线,甚至她都做不到偏过头去,就连视线都被男人牢牢锁住。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张被迫摊开的床单,想要卷起来都得需要他人的帮助。
林想呼吸有些急促,她的脸在许言话音落下之后便红了起来,她有些磕磕巴巴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副模样让许言微微一怔,他眸色变深,也感到一瞬间的窒息,忘记了刚才自己在讲什么。
面前的女人脸颊微红,她看着他的眼神躲闪,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和受惊的蚂蚱一样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细长的眉都扬起来,看着他显然有些不可置信。
但是——
没有厌恶。
许言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激动。
他又更加凑近了一些,她几乎已经整个身子贴在了栏杆上。
“嗯?”他喉咙深处轻轻发出疑问,像是生怕吓到面前的人一样,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完全将她环绕在自己身前,两只手牢牢锁住她所有逃跑的路线。
“你感到害怕吗?”
他深深地看进她的眼中,眼角含情,极具强烈的眼神让林想心跳加速。
林想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此时不受控制的心跳,下一秒在要张开嘴说话的一瞬间,后脑勺便被扣住,下一秒眼前的阴影扩大——
她被吻了。
如同沉眠的火山在瞬时爆燃,滚烫炙热的情感喷泄而出,岩浆带来的窒息几乎将林想融化。
她被死死禁锢在金属栏杆和他的胸膛之间,下意识架起的双手抵挡还能感觉到他呼吸略显急促的起伏,下一秒被余留的大手单手制住手腕,压在一旁。
林想最开始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能清晰地看见面前的S级哨兵平日里总是噙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眸闭上,她有些畏惧的不敢看下去,下意识地也同样闭上了眼睛。
当眼睛闭上,其余的感官就变得异常敏感。
他的唇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入侵,最初的试探引诱,在林想被舔舐得有些痒,想要发出声音的那一瞬间,齿关就这样被抓住缝隙的狐狸长驱直入。
浓烈的、破碎的,又炙热的气息将她包裹,男人似乎有些失控,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林想淹没。
他在林想发出细细的喘息那一刻像是失去所有本领,短暂的呼吸停顿后带着最原始的本能驱使,如同要将她拆吃入腹,融入骨髓。
似乎总是这样。
无论他想得再多,计划得再多,如何将她所有反应在脑海中掌握,但是在真正面对她的那一刻,所有计划、计谋、秩序,统统都会被打碎,最终只剩下如同野蛮野兽一般的本能。
林想仰着头,艰难地承受着他的亲吻。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这和那一场疏导时的引诱不一样,她感受到了其中的差别。
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示弱。
辗转反侧间林想似乎还能感受到许言的不安与恐慌。
她有一种预感,只要她此刻想挣扎,想要推开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件事。
林想下意识地推了推。
没想到许言真的停了下来。
缓缓地拉开一点距离,林想愣愣地看着有些感到一种摄人心魄的震撼。
俊美的哨兵此时的狐狸眼眼尾微红,如同染上上等的胭脂,他漂亮的眼眸如同弥漫着晨间散不去的迷雾,潋滟又迷离,幽深又炙热的情绪在涌动,他喘着气,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鼻尖。
此时他染上情欲,满目桃色的模样让人感到被诱惑一般的血脉喷张。
下一刻,妖冶的狐狸舔了舔唇,他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低声的话语带着沙哑的暧昧。
“我做得不好?”
林想被这样克制的暧昧诱惑得愣愣地摇了摇头。
她清楚自己是被这样缠绵又绮丽的氛围所控制,空气中的荷尔蒙将她完全笼罩,她也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是真的被这样的许言所引诱。
“让我继续,好不好?”许言的声音又低又温柔,那种酥麻一点有一点地爬上了她的脊椎,几乎让她腿软。
下颌被轻轻摩挲,目光相撞间,林想闭上了眼睛。
温柔的力道再一次覆了上来,这一次林想意识到她似乎也有些放纵了。
像上当了一样。
她迷迷糊糊想。
第70章 许言的场合(完) “那就试试。”……
夜风凉爽, 群星闪烁,高挂的月亮明亮,注视着地面的一切。
空气中的一切对抗与交战都变成了另外一种无声的争锋。
暧昧的黏腻声在寂静无声的高台上显得有些窸窸窣窣, 扣着她下颌的手早已松开, 转而捧住了她的脸颊,林想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在这个亲吻中被吸走。
捧着脸颊的拇指在细微地摩挲着她的肌肤, 让她感觉有些痒。
她被挑起了同样的欲望,在这样的陷阱中缓缓沦陷, 不由自主地回应起他来。
或许是因为她的举动更让他兴奋,林想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紧紧地压着她, 每一寸肌肉紧绷得像是拉满的弓弦, 传递着灼人的热量, 还夹杂着一种令人感到站在悬崖边一般的崩溃, 巨大的张力如同无形而粘稠的网,将他们二人牢牢裹住。
林想不知不觉间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 揪出了有些扭曲的皱褶。
她承受着他混乱而炙热的亲吻, 能感受到亲吻下那副汹涌澎湃的情感, 就像是被大坝拦住的洪水,似乎即将冲垮堤坝。
精神力场在无声中张开,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熟悉, □□的交换, 林想的精神链在不知不觉间被许言的红狐诱惑。
林想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或者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太无趣了,非得找点别的事情干。
不然为什么现在竟然真的顶着迷迷糊糊的脑子同意许言带着她走?
白塔林想非常熟悉, 但是此时此刻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关注到其他地方。
他们沉默着, 但事实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与情绪包裹着他们,都不愿意开口打破这样的氛围。
林想的心脏在砰砰剧烈跳动。
她觉得自己百分之一百一定是被这样的氛围和这样的许言所蛊惑。
能看到一个总是一副什么都尽在掌握的中的人慌乱了手脚,总会获得一种诡异的快乐。
林想才发现这个用来看星星的小楼竟然还有专门的VIP休息室,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原本的使用功能后,这里很少人来,所以整栋楼都显得十分安静。
走道的光线昏暗,只有紧急出口的幽绿色标识发出微弱的光。
但是许言和林想此时的夜视能力都十分良好,两个人安静地走在这条昏暗的走道上,只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与细微地,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当许言打开了休息室,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想看见了他在黑暗中仍然显得明亮地眼睛。
如同一种无声的对峙,林想没动,他也没动。
休息室同样一片漆黑,只有另一边窗外远处的塔楼灯光透进来,泼洒了一点点模糊的的轮廓。
明明此时不算是夏日,甚至是有些凉意的初春,但是空气却显得浓烈而滚烫。
“你愿意跟着过来,是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许言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残留的暧昧沙哑,他靠近她,黑暗中他的目光如有实质。
林想心里想又这么多废话,刚才就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亲都亲了,她都成年人了难道还不知道干嘛吗?
看起来一副是为她好的样子,步步紧逼想要吓她,但是身体却又十分诚实地生怕她跑了一样。
精神海中的那只狐狸可比这家伙诚实。
林想抱起胳膊,她靠在门板上,头一次露出有些坏的笑容,朝他挑眉道:“怎么?要不然我走了?我想你也知道是谁比较急切吧?”
许言眸色加深,黑暗中他依旧能清楚地看见林想那副小小得意的模样。
他心跳非常快,快得不正常。
如果不是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他身体里的监控也取出来了,不然恐怕白塔就已经立刻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他完全被这样的林想所击中,也为这样的林想感到难以抑制的心动。
一想到如果这样的林想被其他人看到,他内心就涌起无法抑制的嫉妒。
林想被猛然抵在了身后的门板上,她还没等看清楚许言的神情,腰就一下子被托了起来,换来了更加汹涌的吻。
仿佛带着几分惩罚与占有的意味,当唇滑落时她能感觉到脖颈的肌肤被细密的啃噬,留下了湿热的印记。
“真是狡猾啊……”许言炙热的呼吸喷吐在耳边,夹杂着他似哀怨似愉悦的声音。
林想艰难地在缝隙中回怼。
“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她的手揪开许言衣物的下摆,探入后摸到了薄薄却又紧绷的肌肉。
低低的笑声在耳边,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愉悦带着浓烈的情欲。
“看来我做得不错。”他轻笑道,“成功引诱到你。”
“林想……林想……”他一遍遍低唤着她的名字,像是一种偏执病态的咒语。
当滚烫的掌心毫无阻隔的触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刻,林想感到身体一阵战栗。
不知不觉她被抱着带倒在休息室柔软的沙发上,林想咬着许言的肩膀,难以抑制想要扭动身体。
许言轻轻将她额前有些湿的碎发撩到耳后,随后并不在乎肩膀上的深深印记,他朝她蛊惑的笑了笑,随后低下头。
林想揪着他的头发,差一点魂都没了。
精神图景交织一片,早已不分你我。
双重感官下,林想觉得自己嗓子要哑了。
许言太了解她,林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她。
了解到她自己都害怕。
那种感到无法自我控制的快乐竟让她心慌。
十指相扣,林想脑子已经完全不清醒了。
她仰着头,看着一旁窗外淡淡的光,朦胧间想着——
行吧,别说许言真的挺会让人舒服的。
——
“想吃抹干净就跑?”
林想刚刚准备从柔软又宽大的沙发一角小心翼翼爬出来跑路,脚腕就被抓住。
林想僵硬地回头,看到的就是许言好以整暇,撑着脑袋看着她的模样。
他只穿着裤子,裸露出十分有料的上半身,小腹上盖着昨天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毯子。
他的眼神让林想有一种自己是渣女的错觉。
林想低咳了一声。
“你误会了。”
许言的目光从她的脸滑落至脖颈,看见了上面昨天自己留下的印记,暧昧的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很显眼,让他瞬间感到心满意足与意犹未尽。
看着许言似笑非笑的模样,林想莫名感到心虚。
她转念一想,昨天两个人其实都爽到了,怎么能只算她获利呢?
于是林想说:“我觉得你昨天不也挺开心的吗?”
许言挑了挑眉,他大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脚腕,林想试探的想要抽回来,却被力道阻挡。
他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让林想都感觉到有些脸红的下一刻,一股大力拽住她的脚腕,随后她便重新摔回他的身旁。
林想赶紧起身,却看见许言十分认真的神情。
“和我试试吧。”他低声道。
林想一愣。
许言朝她微笑。
“我在白塔级别不低,对你一心一意,随叫随到。你想要做什么,去哪里,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到你。”
“你对我也有好感,正好我们都是单身,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关于我的真心,你现在还认为是虚情假意吗?”
林想看着许言此刻这么认真的样子,她也渐渐坐起来,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是觉得我会害怕?”林想忽然开口。
许言看着她。
“那你害怕吗?”
“……没有。”林想确实没有。
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他的那些欲望,林想早在面对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契合度那么高,精神链接的时候作为向导自然能察觉。
许言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
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宣判。
这也是他头一次丝毫没有头绪。
引诱过、计划过、算计过,他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方法,现在就是等待着他永远无法预判,没有把握的她给他最后的结果。
许言许久没有这么不自信过了。
他内心苦笑。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又好像是一瞬间。
他看见林想若有所思,明显是真的在思考他所说的话。
他觉得自己的手心有汗,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
“那就试试吧。”
如同天籁,许言才意识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屏住了呼吸。
然后林想看见许言笑了。
纯粹的、开心的,像是一只傻狐狸一样,露出了傻傻的的笑容。
这么开心吗?
林想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许言,她也忍不住笑了。
然后她看见许言十分认真地拉住了她的手,脸上还是那样灿烂的笑容,她以为他要说什么甜甜蜜蜜的话。
然后她听见许言说。
“我们再来一次吧。”
林想:……
想到昨天说了n遍的再来一次。
林想说:“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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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宁瑜的场合1 搭档
“身体已经完全恢复, 体能训练达到最佳状态,充分掌握现有精神力水平,达到接取任务标准。”
智能AI的声音显得有些机械, 但是说出来的却让人感到欣喜。
李砚止关闭了播报声, 他调出终端显示的画面,随后看向办公桌前的另外一个人。
“确定好了?”
看起来恢复得很好的女人此时面带着笑容, 眉眼间那股淡淡的忧愁消散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色都提了不少, 李砚止的眉头稍稍松了些。
“确定了。”女人点点头,她看起来颇为坚定, “在白塔那么久, 我感觉要憋死了。”
李砚止很久没见到她这样活泼, 闻言略有些无奈, 唇角微微勾起:“白塔并没有禁止你出行。”
女人的眼神比起过去的那种淡淡的死寂,多了明亮的光, 还有几分对未来的期待。
“可我想出去看看。”她说, “我……很久没有轻松地出门了。”
“行, 我同意了。”
女人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同意。
这样的她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不用申请吗?也不用做什么吗?”
李砚止目光柔和下来, 他像是在看一个离开了大人即将独立行走的孩童, 有着几分担忧,但更多的是期待她的成长。
“申请已经帮你打好了, 任务发送到你的终端, 明天就出发吧。”
“谢谢你,老师!”林想激动道。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力升级,她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如今回想起重生之后那种要死不死的状态,林想有些恍如隔日。
就在林想即将告辞离开的时候,李砚止缓缓说道:“介于现在的你对于白塔来说是第一次出任务,你会有一个搭档。”
搭档?
林想又重新坐下来。
“谁啊?”林想有些不愿意,但是她也知道自己重生的事情过于惊世骇俗,她包括几个知情人都没有想过要透露出去。
虽然李砚止已经是最高指挥官了,但是在白塔,这种安全条例是死规定,是无数牺牲的哨兵与向导堆出来的血淋淋的规定,所以就算是指挥官都要遵守。
希望是个还不错的人。
林想心里想,到时候干完活就立刻分道扬镳,她要一路玩回来。
“会在你的任务通知里显示的。”李砚止并没有立刻告诉她,这让林想感到有些奇怪。
“是一个听话的人。”李砚止朝她微笑,语气却有些凉,“要是不听话的话,就让他去死吧。”
林想:……
林想干笑了一声。
许久没听见李砚止的毒舌,怪想念的。
——
林想知道是谁了。
她看着搭档一栏显示的名字,又想了想李砚止的态度。
以他的能力,还有对白塔的忠诚程度,到底是哪里得罪的李砚止?
百思不得其解。
林想很快就抛之脑后。
反正也不管她的事,这个人的能力林想很清楚,曾经他们也在战场上有过默契的瞬间,她人生中第一次大面积精神链接也是跟他的族群进行的。
林想没有了对未知搭档的忐忑和紧张。
“宁瑜啊……”林想倒在自己的床上,放大了一下终端里他十分标准的证件照。
一般人也很难看出来他有一条腿是机械腿,也很难看得出来这个眉眼温和总是带着开朗笑意的男人在战场上冷酷又无情。
这一次任务不是什么战斗任务,而是前往边境小镇进行异种调查,根据前线来报,怀疑小镇里藏着异种。
战争胜利后,残留异种会藏匿在各种阴暗处伺机而动,而那些边境小镇则是重灾区。
其实这样的任务由A级哨兵向导前往即可,但是一是白塔现在刚刚结束战争后牺牲人数太多,人手严重不足,新生哨兵与向导又缺乏对异种的经验,他们所前往的小镇还是具有一定危险性,任务要求A级以上才能前往。
二是林想虽然是S级,但到底对于白塔来说是个新人,这个任务就当做是练练手。
至于为什么会有宁瑜,林想猜测应该要么是白塔觉得还需要一个有经验的来保底(但她觉得来个A级有经验哨兵也差不多),要么就是李砚止不放心她。
林想严重怀疑是后者。
怪不得李砚止这么快就同意了,林想挠了挠头。
说起来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宁瑜了。
林想回忆了一下最后一次和宁瑜见面,那个时候她还在做康复训练,而宁瑜则是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对于现在的林想来说,她和宁瑜之间的不愉快已经在她死的时候就过去了,刚刚重生的她或许还有些介意,但是现在的她也或多或少想明白了。
她和宁瑜也算相处多年,战场上PTSD那么严重钻牛角尖多了,所以想什么都很执拗,现在她也意识到,或许当初宁瑜是不想让她上战场才这么说的。
说到底当初的她还是太弱,战场不是儿戏,弱小本就是原罪,才会让他们产生她会死在战场上的担忧。
尽管心里知道,但说到底也是不够尊重她的表现。
林想叹了口气,既然如今战争结束,就算了吧,这些事也都过去了。
前往医疗中心结束了最后一次心理辅导,林想怀揣着明天终于可以离开望京的心情,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天她穿好新发下来的作战服,绑好头发,提前了十分钟来到了约定的集合地点。
还没走进就看到了似乎早已等待在此的宁瑜。
他此时正笔挺地站着,和一旁的副官说着什么。
似乎听见了动静,他和副官一同转过头来。
林想朝他摇了摇手算是打招呼。
一点时间未见,宁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和他精神体皮毛一样白色的短发格外显眼,淡蓝色的眼睛看见林想时明显一亮。
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便化为林想最常见的爽朗笑容。
“林……黎小姐。”他轻声道。
林想有些意外,但是却又是意料之中。
宁瑜确实是骨子里很正派的人,明明周围也没有其他的人,但是在她还没有同意或者说什么之前,他估计也只是在心里喊喊她真实的名字吧。
“好久不见,宁瑜。”林想不至于如今还对宁瑜横眉冷对,既然一同搭档也不会十分冷漠,也朝着宁瑜的副官打了招呼,“左澄。”
左澄一头金发,这两个人站一块要不是脸十分英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非主流。
左澄看起来也很高兴,他像是有些想要往前走,但是却如同他的首领一样克制住。
“黎小姐。”他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这两个人笑容灿烂,林想仿佛能看见一条萨摩耶一条金毛在朝她猛烈旋转摇尾巴朝她笑。
她有些无奈,眉眼完全也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就连笑容都更为真切了许多,原本因为有段时间未见的陌生感也消散全无,完全放松了下来。
她朝宁瑜笑道:“差不多到时间了吧?你还有事的话我在飞车上等你。”
宁瑜摇了摇头:“该交代的事已经交代下去了,我们走吧。”
宁瑜朝左澄点了点头,后者朝他敬礼,林想便跟随着宁瑜上了一旁的飞车。
“拜拜,左澄。”林想和左澄再见。
左澄看起来有些激动,他笑容扩大了许多,眼睛亮亮的。
“等您和宁长官平安归来!”
林想又一次被狗狗笑容暴击。
所以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不是空话……
好想养只狗啊……
林想一想到软软的小狗心里就要开始融化了。
这样好了,等这次任务结束就去领养一只吧!
内心已经开始计划新生活的林想并没有注意到宁瑜多看了她一眼。
飞车不像飞舰那么大,刚好就只有两个位置。
宁瑜坐在了驾驶位,林想便落座在了他旁边。
“听说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恭喜你。”
当飞车缓缓驾驶,离开了白塔架空层,林想便听见宁瑜忽然开口。
其实林想和宁瑜之间很少这么客气的。
林想有一点点的不习惯。
“谢谢。”林想说,“我也听说你最近当上了新人的总训练官,很辛苦吧。”
宁瑜顿了一下,莫名有些苦涩。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和林想这样客气和陌生呢?
想到林想那个时候在找到遗骸后再一次倒下,如今就算是仍然活泼乱跳,他心脏就如同被大手抓住一般隐隐作痛。
“不止我一个训练官,有大家的帮忙,其实并不辛苦。”宁瑜压住了那股涩意,能够和林想再一次这样日常的交谈,已经足够让他感到窃喜。
而如今还能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宁瑜倍感珍惜,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因为精神体是狗的缘故,宁瑜的嗅觉也异于常人。
早在林想靠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还能感受到她特有的如童话火焰一般灼热的气息。
在这狭小的空间,宁瑜如愿以偿能够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只有她的味道中。
林想并不知道,她曾经呆过的宁瑜的巢穴,一遍又一遍的被对方拥抱,企图自己也沾染上她的气息。
宁瑜的身体其实在隐隐地颤抖,他有些无法克制的想要拥抱她,想要将头埋入她的脖颈,嗅着她的味道。
但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
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精神海中白色的异化巨犬蜷缩着身体,发出可怜的呜咽。
第72章 宁瑜的场合2 住同一间
一路上显得有些格外安静。
林想倒没有最开始的淡淡惆怅, 她开始饶有兴致地搜索着边境小镇上可能会有的美食。
之前李砚止安排的心理辅导确实有效果,林想如今也很少伤春悲秋。
反观宁瑜,他的沉默其实对于他本人的性格来说是不同寻常的。
宁瑜在大众眼中是极其开朗的人, 总是带着笑脸, 话虽然不是密集的程度但也不会让氛围冷场。
这还是林想第一次和宁瑜这样安静的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
联邦很大,边境小镇也有些远, 就算是最好的飞车也要飞行四个多小时。
林想看着终端看着看着就困了,她对宁瑜的驾驶技术非常放心, 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四周很昏暗——
宁瑜开启了遮阳模式, 还给她盖上了一个毯子。
林想懵了一会儿, 便听见旁边温和的声音。
“醒了?喝点水吧。”
她转过头, 发现一旁的车载恒温桌上放置了一杯倒好的水。
林想没有客气, 她确实有些口渴了。
“谢谢。”
“不用和我客气。”
宁瑜再一次确定,他真的厌恶和林想这样客气, 带着一种疏远。
他总是含着温和笑容的唇角紧抿, 却又缓缓将内心的情绪压抑, 企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林想隐约注意到了他的几分压抑,她顿了顿, 却没有说什么。
不是她对宁瑜无感, 而是确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宁瑜关闭了遮阳模式, 林想发现外面一成不变的风景发生了变化。
她看到了小镇。
“我们这是快到了?”
宁瑜点头:“正好可以降落了。”
飞车缓缓降落,开启了隐形模式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没有降落在小镇里, 而是在小镇的一旁。
飞车容易引起异种的注意, 林想和宁瑜打算办做旅人入住小镇。
这里是和联邦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
边境小镇沙化很严重,矮矮的房屋布满了被风吹来的黄沙,人们的衣衫多为暗色, 包裹住了脸,偶尔有飞行器飞过,就好像是一种沙漠未来世界。
林想和宁瑜的作战服其实有些显眼,但好在这个边境小镇同样有卫兵驻扎,也有雇佣兵在这里讨生活,他们二人的出现也只是被认为新来这里的淘金客。
林想和宁瑜的作战服是专门挑选的没有白塔logo的作战服,更符合市面上雇佣兵的装备,而林想的和宁瑜的有着一些差别——
宁瑜是雇佣兵,林想是清道夫。
这让他们一看就是杀人越货的搭档老手。
和望京繁华相比,这里显得有些贫穷和暗淡。
在踏入小镇,林想还能感受到一些不怀好意的打量,只是在他们露出了腰间的枪械之后,这样的打量才少了许多。
“这里以前是联邦的三不管地带,这两年因为战争才被斯勒镇重新管辖,但是还是有不少游民在这里流浪。”宁瑜说。
林想皱了皱眉:“混乱的地方容易滋生污染,吸引异种,这么一看这里恐怕会藏着不少。”
宁瑜在面对正事的时候会显得十分严肃,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同时也守卫着林想,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如同一个护卫犬一般。
“先找个住处。”宁瑜说,“恐怕在这里会呆上一段时间。”
林想同意,自他们进入小镇,林想就能感受到空气中淡淡的污染,她和异种打交道也算是老手,更何况如今精神力等级升为S级,她觉得这里藏匿的异种恐怕会比想象中的多。
林想隐隐有些激动,又很谨慎。
激动是因为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真正战斗过——
重生后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如今才恢复。
谨慎自然是因为情况不明,林想不想让她和宁瑜再一次落入当年那种境地。
“先找个旅店吧。”林想说。
宁瑜自然点头。
他隐晦地看了眼一旁打量林想的一些游民,压抑住内心升起的戾气,冷冷的杀气让游民纷纷避让,宁瑜才和林想离开。
——
“……只剩一间?”
“是的,小姐。”满脸堆笑殷勤的旅店店员十分为难,“因为这段时间雇佣兵的数量增加,小店住满了,今天上午死了一个才清出一个房间出来。”
林想:……
什么地狱发言。
“二人既然是情侣吧,既然如此住一间……”
“我们不是。”
“那就住吧。”
林想和宁瑜对视。
宁瑜震惊,林想瞪他。
说出我们不是的是宁瑜,说出一起住的是林想。
林想朝店员笑了笑:“你好,我们商量一下。”
店员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好的,好的。”
林想不想知道他在心照不宣什么。
她把宁瑜拉到一个角落。
宁瑜难得看起来有些慌张。
“整个小镇就只有一家旅店,这里可没有什么民宿,我们一进来就有那么多人在暗中观察,恐怕这里不简单,如果不循规蹈矩一点恐怕会引人注目。”林想说,“我都没顾虑,你那边是有什么顾虑吗?”
顾虑大了!
宁瑜感觉又痛苦又窃喜,又苦涩又甜蜜。
他看着林想一脸不解的模样,头一次想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没用了还是太过于让她信任了才能够让她接受和他住一间。
宁瑜更多的是感到痛苦。
他握紧了拳,身子紧绷,后牙也咬紧。
“林想。”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真正的名字,“你忘了我也是个男人吗?”
……什么经典发言。
从只剩下一间房到“男人”言论,林想怀疑自己是误入了什么三流言情电视剧吗?
林想沉默片刻,决定速战速决,早在过去她就已经有一套对待宁瑜的方法了。
“我相信你。”
宁瑜:……
宁瑜微微睁大了眼睛。
林想朝他笑了笑,伸出手说:“手。”
宁瑜下意识地抬手放在她的手心,林想握住晃了晃。
“我们现在是搭档,你也告诉过我在战场上要相互信任,我们当初一个战壕都睡过,我相信你,也不会怕你。”
宁瑜心脏一颤。
悲哀和喜悦同时爬上心头。
片刻后他缓缓道:“我知道了。”
——
最终还是入住了一间。
林想瞅了瞅宁瑜,发现自决定后他便有些沉默。
林想莫名有一种欺负老实人的心虚与爽。
她觉得自己在面对逆来顺受的宁瑜是不是变得有些过分了?
“你睡床,我睡沙发。”宁瑜检查完了房间,确认没有不该有的东西后头一次开口。
旅店本身不大,自然房间也很小。
一进门就是一张床,还能放个沙发假装会客区已经算是豪华,但实际上在床上翻身大一点都能掉到沙发上。
“我们轮流吧。”林想说,“沙发这么小,长期睡谁受得了?”
她不容置疑道:“你再这样说我可就让你睡地板,连沙发都没有。”
宁瑜有些想笑,他觉得睡哪里都无所谓。
明明她自己刚刚也说过,他们都睡过战壕了,这里还会觉得简陋吗?
但是看着林想有些趾高气昂的模样,他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低声道:“好。”
“这还差不多。”林想不知道自己在面对宁瑜的时候变得有些霸道,如果知道了也只会认为是宁瑜的错,是他太过于听话,导致她忍不住得寸进尺。
二人都没有带什么行李,携带的都是便捷的行囊,唯有枪械会多一些,由宁瑜背着,但大多都藏在飞车上,隐形模式下的飞车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第一天初来乍到,林想和宁瑜也只是在周边打探转转,准备等到晚上了再出来探查。
异种总是藏在阴暗的角落,夜晚更能够感知到它们的存在。
而且晚上行人会少,如果万不得已真的发生战斗,能够减少平民伤亡。
宁瑜去买了食物回来,林想一边啃汉堡一边查看终端信息。
宁瑜在一旁拭擦着枪械,林想摸了摸下巴。
“我刚刚给白塔发了消息,回复的信息显示这里的雇佣兵比寻常小镇上都还要多。”
林想往下滑。
“还有一些鼎鼎有名上过战场的雇佣兵。我问了裴娜……我的一个朋友,她还说最近这里多了许多收尸的任务。”林想有些不明白,“异种和污染这么危险,为什么这里跑来这么多人?”
平白让人感到不安。
“或许是针对异种来的。”宁瑜放下枪,他的语气也颇沉,“如今黑市上异种的价格居高不下,恐怕这里藏匿异种的消息也走漏了。”
林想:“……什么恶心又危险的癖好,普通人一碰一个死,就算是战争结束了真的当异种是什么好东西吗?”
“正是因为战争结束了许多人原本就浮动的心思重新浮出水面,很多退役的哨兵在外面也会单干,今晚要小心一些。”宁瑜也向白塔发了消息,他的直觉一向非常准,这几天在这里恐怕没那么简单。
二人谈论着任务,猜测着可能发生的事情,制定不同的应对计划,不知不觉间那股淡淡的疏离已经完全消失,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上那种默契十足的配合。
夜深了,整个旅店非常安静,只能偶尔听见隔音不好的另一边传来打呼噜的声音,或者是走廊上的脚步声。
林想戴上了战术面罩,她看着一旁同样如此,只显露出白色短发的宁瑜点了点头。
他们没走门,巧妙地往窗户一翻,便离开了旅店。
第73章 宁瑜的场合3 像条真正的狗
人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这是一个喧嚣的夜晚。
林想拖着宁瑜在小镇的破烂楼顶狂奔。
能够让他们逃跑的情况其实并不多见, 硬要刚的话也不是不行。
但是宁瑜状态很不对劲,林想决定还是先撤了。
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林想一边带着有些神志不清的宁瑜,一边朝着身后穷追不舍的异化雇佣兵用消音枪射击。
如果不是宁瑜挡下了致命一击, 恐怕倒下的就变成是她了。
林想和宁瑜其实都没有大意, 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镇的异种竟然和以往的不一样了!
和以前在战场上遇到的毫无智慧,仅凭本能的生物不同, 这里的异种竟然还拥有着几分智能,设置陷阱和污染的包围圈等待着无知的人踏入。
“……异种做不到这个程度。”意识模糊的宁瑜仍然保留着战斗的本能和几分思考, 架着他奔跑的林想听出了他的意思。
“这里是个培养皿。”林想环顾了一下四周,无意识地喃喃。
也是有够刺激的。
复出的第一场任务竟然还能有新的惊天发现。
林想有些懊恼。
“早知道出发之前先给你来一次疏导, 也不至于你现在扛不住。”
林想都忘了这回事了。
恢复之后她就接下了这个任务, 李砚止也没有给她安排, 她就完全忘了自己还有这个职责。
结果没想到这里的异种竟然进化了!
不再是走到哪里就散发污染到哪里, 而是在死亡的瞬间爆发出浓烈的污染,就像是生怕被人找到一样隐藏着随时捕猎。
宁瑜就是在杀死一个异种时, 被爆发的污染所波及。
而林想才发现他的最后一次疏导竟然是她上一次被叼进狗窝那次!
无法再接受其他人的疏导……
尽管林想已经见识过一轮发疯的哨兵, 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再一次看见能够习惯他们这群天之骄子颓唐难受的模样。
好在他们这次探查到的地方异种不是很多, 只是污染爆发的过于迅速,林想只来得及使用抑制器来控制污染, 其他异种就已经意识到打不过他们而纷纷重新藏入阴暗的角落。
路边还有一些雇佣兵的尸体, 那是趁着林想他们被攻击时想要捡漏的, 结果非哨兵或向导天赋的普通人很容易因为爆发的污染而死去。
林想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装备,确实能够防御污染——如果不是突然爆发的这么猛烈的话。
这样浓度的污染让宁瑜一下子异化加深, 林想都有些难受, 能够阻止蔓延都已经算是林想厉害了。
宁瑜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林想在思考一瞬后很快做下了决定。
旅店平民太多,虽然林想自信能够不让宁瑜失控, 但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决定带着宁瑜在飞车上疏导安抚。
好在宁瑜现在虽然蠢蠢欲动,但是处于一个十分听话的状态。
他眼睛渐渐爬上了属于污染的猩红,林想能感觉到架在肩膀上的胳膊越收越紧,他的头垂下,呼吸洒在她的脖颈间,让人有些发痒。
林想稍稍抬头看去,才发现——
“你的耳朵……!”
宁瑜的唇已经被他自己咬出了血,听到了林想的低声惊呼,看起来十分柔软的耳朵还动了动。
林想咬牙拿出了终端,让飞车加速过来。
她带着宁瑜爬上某个废弃房屋的屋顶,获得精准定位的飞车在一旁缓缓降落。
空气中属于宁瑜的味道还有他的精神力已经在随意释放,精神体也跑了出来,不停地想扑林想。
这么一大只,林想被顶得好几个踉跄,她怀疑下一秒就能被巨犬踩趴下来。
她不得不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先是用火焰吸引着异化大狗,而她用精神链锁住宁瑜的精神链,不让他精神力胡乱攻击。
“轰隆”一声巨响,是宁瑜的精神力将一旁的砖墙给震碎。
林想顾不上查看,一把把对方塞进车里。
精神体事实上并不是真的实体,唯有当主人想要触碰时,并愿意接受触碰时其他人才能碰得到。
因此巨犬挤进来的时候,似乎是察觉到了林想的怒视,它将自己缩成了幼年的形态,在林想的脚边乱转,还从一旁跳起来不停的想要舔舐林想的脸。
火苗将它笼罩,然而白色的异化幼犬丝毫不怕,更为高兴地绕着火焰不停的奔跑,尾巴甩成了螺旋桨。
林想通知车载AI把座椅调整,然后想要把宁瑜放上去。
看着乖乖躺下的宁瑜,林想想先去一旁把医疗箱拿出来,结果人刚动,原本就半架不架在脖子上的手臂蓦然用力,她一时不察,整个人倒在了宁瑜的胸膛。
“你……!”林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近了自己的脖颈,不停的想要嗅着什么,脑袋上的耳朵一动一动,他看起来像是一条真正的狗。
林想又气又想笑,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被叼进狗窝的经历。
她从白色脑袋上揪住软绵绵的耳朵,此刻的宁瑜看起来十分乖巧,在她蹂躏他的耳朵时竟然完全不生气,反而像是任由她予取予求。
战术面具被有技巧地摘了下来,林想猝不及防,她才发现对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摸了上来。
宁瑜抬起头,他的眼神看起来让人感觉很不妙,目露凶光,像是在看着什么肉骨头一样看着她。
“你还知道我是谁吗?”看着宁瑜如此,林想忍不住问道。
“林想。”白犬回答得很快,他的战术面具还是戴着的,配合着这样仿佛将她拆骨入腹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就像是戴上了止咬器的凶狠大型犬,就算是被防护起来了,还是让人感觉到不安。
尽管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有些毛骨悚然,好在如今的林想已经不会对这样的场景感觉到害怕。
“林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被面罩隔着还有一种雾蒙蒙的迷茫,他看起来有些着急,却不知道自己的着急什么,大腿蹭着她的腰,神情憋闷又烦躁。
“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吗?”林想不由得按住他想要乱动的身子,明明力气非常大随便就可以挣脱的S级哨兵却没有反抗,他看着林想的眼神变得十分可怜,和狗狗一样微圆的眼睛此时满是祈求和想要靠近的欲望。
宁瑜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发出了难受的呜咽,精神力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要和林想纠缠,林想一时间很难看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失去神志。
“这里的异种污染这么厉害吗……”林想喃喃,她叹了口气,正准备帮助宁瑜疏导时,宁瑜开口了。
“难受……”宁瑜说,他哀哀地看着她,“帮我解开面罩,好不好?”
战术面罩很容易解开,明明他自己就可以做到。
看着他这样,林想猜测恐怕他现在全靠着本能在行动了。
她能感受到身下男人身子的紧绷,那种血腥的杀意其实已经在渐渐蔓延,林想也知道不能再拖了,没有过多思考,便帮宁瑜将战术面罩解了下来。
然后她看见宁瑜朝她笑起来。
一如同他过去那样开朗又毫无心眼的笑容。
林想愣了一下。
“你还能保持理智……”吗?
话没有说完,下一秒总是微笑的狗狗便揽住了她的腰,仅凭上半身的核心力直起身子,亲吻住了她的唇。
林想:……?
然而没有时间再让林想深思下去,如同暴风一般的精神力席卷而来,勾住了她的精神链,就这样直达暴风的深渊。
明明看上去很好说话,但是内里却不比其他S级哨兵的占有欲与偏执少。
男人的白发有些凌乱,他眼角微红,神情却格外专注。
就像是被亲手打开束缚的猛兽,异化的巨犬此时全身心的专注力全都在怀中的女人身上。
林想咽不下自己的口水,她想要后退却被更加抱紧,凶猛的吻中似乎带着几分发泄和倾诉,那种被叼入狗窝的压迫感又再一次席卷而来。
林想抓住了他的白发,另一只手不得不勾住他的脖子来维持平衡。
精神海中火焰与巨犬在一起打滚,林想摸到了柔软的白色犬耳,她下意识地揉了揉,宁瑜整个身子一震。
宁瑜挺闷骚的。
林想心里想,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实则身体却很诚实。
林想觉得呼吸不过来了,她开始锤宁瑜,在对方恋恋不舍地放开后,赶紧大口呼吸。
像是狗一样埋在她的脖子上,林想不由得带着暧昧沙哑的声音骂他。
“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是狗吧!”他们的精神链仍然链接在一起,带着精神力的双重快感让她不由得睁大眼睛,差一点一口气没上来。
林想反应变得迟钝,看着他一手扣着她的腰,一边朝她笑。
林想:……
宁瑜的作战服也变得有些凌乱,四周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想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宁瑜无辜地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林想?”
林想:……
林想掐住他的下巴:“学什么不好,学那只狐狸在勾引我!”
宁瑜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就这么不说话看着她。
林想:……靠!
宁瑜将扣着她腰的手收回来,抓住了林想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裸露的肌肉线条流畅的胸膛上。
宁瑜说:“这是你的,别生气。”
林想:…………
林想:失算了,狗比狐狸骚。
第74章 宁瑜的场合(完) 不会抛弃
宁瑜平常看起来就是超级老实人, 就算是疏导的时候会露出和平常不一样的一面,但是绝对不像现在这个样子。
林想垂着头,湿漉漉的头发被撩到耳后, 她一只手撑在柔软的沙发上, 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另一只手被拉着, 有些精疲力劲。
但是显然狗就是狗,精力旺盛。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能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
战斗后残留的血腥与杀气让他们的跳动的心脏也十分兴奋,林想抬起头, 看向窗外倾洒进来的月光, 最终任由自己沉沦下去。
说到底, 如果没有她的默许, 普通的疏导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一路过来,她看着宁瑜那张压抑十足的脸就莫名的气都不打一处来。
林想理解他过去对联邦的忠诚, 也知道就算是契合度十分高的哨兵与向导, 也不过是被生理所绑架的人罢了。
但是宁瑜每次见到她都十分愧疚的样子让林想感到不爽。
他做错过什么吗?
并没有, 对于林想来说,在战场上选择已经是当下最好的决定, 就算是当初她只身一人前往孤蜀道都不曾后悔, 也没有觉得他们愧于她, 但是宁瑜每次摆出那副样子,就让林想忍不住滋生出一些针对他的恶意来。
既然愧疚, 那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而他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就更让林想想要做些什么。
明明过去她从来都没有这方面的邪恶想法,但是这个家伙总是轻而易举容易让她感到火大。
性感的气喘声在耳边响起,林想微微偏头就能看见白发男人有些湿润的眼睛, 正带着不正常的偏执与占有看着她。
林想在睡过去前还在想,竟然连其他地方的毛都是白色的……
醒来的时候,是被阳光照耀到脸上的光线所侵扰而醒。
林想睁开眼睛先是迷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她微微偏过头,先是看见了白色的毛茸茸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随后视线下移,她看见了男人白色的睫毛,仍闭上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似乎仍显得有些湿润的唇。
宁瑜本身就是十分俊朗的样貌,明明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了,却仍然带着一种开朗的少年气,显得干净清澈。
战场上的宁瑜也仍然有这种干净的气质,就算是充满血腥的杀戮,都让人觉得一种诡异的开朗。
林想的注视并没有掩饰,而身为战场上十分敏锐的战士自然也能察觉到,或许是因为没有任何恶意,也没有杀意,而他足够信任身旁的人,埋首的男人只是蹭了蹭,发出了一些黏黏糊糊的声音,并没有醒来。
林想在他动了动的白色狗耳朵上停留了一下,随后往下看,便也能看见他同样看起来毛茸茸的尾巴。
竟然还没有收回去。
到底是太过于放松还是污染加深了?
等到回到白塔一定要好好查一下。
林想如今的身体素质早已不是刚重生时的弱鸡,只是身体有些异样之外没有任何的不适。
更何况昨天她被照顾得很好,也爽到了,颇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她缓缓坐起来,发现身上披上了简单的衬衫,两个人一同盖着的毛毯滑落下来。
她的动作这一次惊动到了身旁的人。
“唔……林想!”像是突然惊醒,林想看见宁瑜猛然睁开眼睛,他就像是重来没有睡过一样,眼神清明,带着锐力十足的警惕,在看见她之后怔愣了一瞬,眼神才柔和下来。
“醒了?”林想说。
宁瑜怔怔地看着她,片刻后脸突然变得很红。
他神情中又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歉疚,还有难以察觉的惊喜。
林想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气都不打一处来,但是面上如常,她看起来十分平静说道:“看来这次疏导效果不错。”
宁瑜顿时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打了一拳一样。
林想挑眉:“怎么,还是你有什么想说的。”
宁瑜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想不冷不热态度下的生气。
他有些小心翼翼:“我很抱……”
“为什么要冲我道歉?”林想打断了他的话,“你情我愿,而且这只是一场疏导,还是说你觉得这还有其他含义?”
林想故意道:“你不就是每次在失控的时候才会靠近我吗?说什么疏导都只能让我来,我看你谁都可以吧……”
“林想——”宁瑜蓦然出声,林想发现他死死地看着她,脸上升起怒火,看起来不可置信又有些受伤。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他这个样子让林想有些厌烦。
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林想沉默了一下,她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平静,恐怕也是因为疏导过程中的情感联结影响。
她不想说话,决定起身穿好衣服。
然而不过才动了一下,手腕便被抓住。
林想看过去,才发现宁瑜的神情变得有些晦暗。
“你在生气。”宁瑜说。
林想顿了顿:“没有。”
“你厌烦我吗?”宁瑜此刻变得平静的样子让人感到有些心惊,但是林想并不害怕。
林想说:“没有。”
握着手腕的力道越来越紧,常年压抑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爆发。
宁瑜总是开朗的神情变得有些阴沉。
“我总是在你身后看着你。”宁瑜说,“过去也好,现在也罢。”
“我一出生就觉醒了哨兵天赋,被接进白塔,接受着白塔的教育,我一直以为我会永远忠于白塔。”
林想开始觉得有些不对。
宁瑜看起来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直到遇见了你。”
林想微微睁大眼睛。
“我第一次违抗白塔的命令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你已经成为了我的新的指挥官。”
林想这一次是十分的惊讶。
“什么?!”她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宁瑜。
怎么可能?
违抗白塔命令的宁瑜。
看到了林想的神情,宁瑜苦笑了一下。
“在孤蜀道那一战,我违抗了白塔的命令,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对我来说是唯一一个不同。”
他变得很认真,靠近的时候林想能够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精神力带来他几分不安的情绪。
原本蜷缩在一旁睡觉的精神体也跑了过来,配合着主人发出了呜咽的可怜声。
“对于犬类来说,认定了主人之后就不会再改变。”宁瑜此刻认真的神情让林奚那个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他……在说什么?!
什么主人?
林想怀疑自己的耳朵。
“白塔的生活于我而言是一种习惯,但是你对我来说,是唯一认定的人。”宁瑜说,“不是因为契合度,不是因为疏导带来的吸引,只有你。”
宁瑜凝视着林想,低声说完后停顿了一下,随后忽然又说道:“你想看我失控,是吗?”
林想微微睁大了眼睛,下一秒唇畔被亲了一下,随后是落在耳旁的沙哑声音。
“我现在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无论是逗他一个房间休息也好,还是后来的种种。
当宁瑜看到林想似乎感觉索然无味的那一刻,那种似乎在不做点什么就会被抛弃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极度的恐惧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面对着林想带刺的话语都来不及感到悲痛,他只想尽己所能挽留她,做什么都好,只要她还愿意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宁瑜就像是垂死挣扎的病人,他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来换回她的回头:“什么都好。”宁瑜低低地说,像是哀求,“只要你还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
什么急转直下的剧情。
林想看着宁瑜猩红的眼睛,才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很正常的男人,其实和其他哨兵相比也差不多的病态。
“就算是我和其他人在一起,你也愿意?”林想忍不住问道。
宁瑜呼吸一滞,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就在林想以为宁瑜要发火的时候,她听见宁瑜低声道:“……可以。”
林想:……
林想:完,疯了。
狗是最护食的,他竟然愿意分享。
林想觉得是不是把他玩坏了。
但是看着宁瑜此刻的模样,她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是谁?”宁瑜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阴沉。
林想:“……没有人。”她是随口一问。
就在宁瑜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终端响了。
林想就看见宁瑜的尾巴一甩,终端就碎了一地掉落。
林想:……
没过一会儿轮到林想的终端响了。
宁瑜却不敢损坏,只能看起来凶狠又有些可怜兮兮的等林想接终端。
说了几句,林想放下了终端。
“……支援的人到了,我们该穿好衣服出去了。”林想干巴巴道。
这么大的事,已经不是凭她俩人就能解决,宁瑜又失控,林想昨天就向白塔报告情况,很显然今天是来支援的。
宁瑜却抓着林想不放,看起来执拗又可怜,就连耳朵都垂了下来。
僵持了片刻,林想叹了口气。
“算了。”
宁瑜脸色一白。
林想想了许多,想到了战场上宁瑜的默契,也想到了重生后他的尽心尽力,也想到了昨天宁瑜的奋不顾身。
林想说:“不会抛弃你的,走吧。”
宁瑜的眼睛就像是盛满了全部星光,尾巴从贴着身体到不自觉的欢快摇摆,耳朵都竖起来。
林想想到了李砚止说过的话,看了看宁瑜,笑了一下:“那你可以要听话。”
宁瑜脸有些红,他垂下眼眸,小声地“嗯”了一声。
林想眨了眨眼,心里想那就先这样吧。
她也不讨厌。
林想摸了摸宁瑜的头,撸了一下他的耳朵。
白发的s级哨兵眯起眼睛,在林想觉得不妙的下一瞬,被重新按在沙发上深深吻住。
她忘了。
这不是一条安分守己的狗子。
第75章 周易乐的场合1 我很想你
林想震惊地直起了身子。
“让我去带新人?!”她有些不敢相信, “老师,你确定吗?”
“嗯。”李砚止姿态悠闲地给他自己和林想倒茶,“你现在精神力情况已经稳定了, 可以担任一些工作。”
他温和地看着林想:“我知道你想出去玩, 等训练完这一批哨兵和向导,就去休假吧。”
林想确实很想出去, 但是也知道李砚止的言下之意。
毕竟白塔并不清楚林想是林想,他们只知道她是李砚止特别关照的对象, 如果什么都不做,利用了白塔的医疗资源之后拍拍屁股走人, 肯定会被议论纷纷。
李砚止当然并不在意这样的议论, 但是林想在意, 她不在意自己, 她在意李砚止,所以才问问李砚止有没有什么她能做的。
教官啊……
林想同意了。
李砚止在她离开时摸了摸她的头, 唇角微微勾起, 在面对林想的时候, 他总是柔和的。
“要是那群哨兵不听话,不用担心下死手, 那是他们没本事, 有什么事还有我呢, 别让自己受委屈。”
林想心如暖流划过,她朝李砚止笑着点了点头。
在战争的磨炼之下, 白塔的效率非常高, 第二天火速安排好了林想这段时间的工作时间、地点还有班级。
林想并不是全职带班教官,她只是上与向导精神力训练的相关课程的老师,被人喊一声教官而已。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老师。
战争刚刚结束, 白塔的训练也并没有松懈,仍然采用军事化管理,毕竟世界上仍存在异种,这些哨兵和向导未来如果不出意外,也是要前往残留异种战斗。
林想看着学员名单,看到了周易乐的名字。
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自从从孤蜀道回来之后,林想一直在白塔的医疗中心,听说周易乐有来找过她,但好像是医生不放人,林想只能看见他送来的各种各样的东西。
和其他那些哨兵不同,周易乐是林想重生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如果当初没有他和他的母亲,恐怕林想在重生的第二天又死了。
林想并不讨厌周易乐,相反,她还挺喜欢这个活泼狡黠的少年——是当弟弟的喜欢。
他不清楚她的过去,也没有掺和到那些各种各样的事来。
他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争,还带着对未来的浓烈希望。
也是该看看他训练到什么程度了,当初是她帮助他觉醒,也是她推荐着他去白塔,林想觉得她对周易乐有一份责任。
新生的哨兵确实比那些经验丰富的哨兵更为青涩。
训练室里,林想几乎都要被朝气蓬勃的气息给淹没。
海洋训练室里有巨大的人造海洋,模拟浪潮拍打在岸边,林想还能闻到属于大海的味道。
林想一走进训练室,就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升为S级后的精神力更为敏锐,她很快就能感觉到训练室里到底有多少哨兵。
嗯?
还差一个人。
林想眼睛闭了闭,随后睁开:“集合!”
经历过军事化训练后的哨兵们已经度过了刺头阶段,虽然对新来的训练官很好奇,但也听话地纷纷从海里或者岸上集合来到林想的跟前。
但哨兵到底都是藏有着桀骜不驯的基因,就有人笑嘻嘻道:“教官,你是新来的吗?以前没见过你。”
一声激起千层浪,也有写调皮的跟着起哄。
“教官,您叫什么?”
“教官,您真好看!”
“教官,你好像不是哨兵,你是向导么?”
属于哨兵的精神力和气场横冲直撞,让人皱起眉头,如果是普通的向导或许还会感觉到害怕,有一种误入猛兽窝的可怕感觉。
但是对于林想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林想挑了挑眉,她也算是经历过诸多风雨,哪里还会怕这些新生的哨兵。
她当初面对失控的褚西洲,发怒的赤野渡,混乱的宁瑜与许言都不曾感到害怕,还能通过精神链接在战场上指挥,这些新生的哨兵对于林想来说,只要她愿意,她还可以强行和他们链接,并控制住他们。
如今她的精神力和过去可不一样,只会让人感觉到疼痛。
“安静。”和话语一同发出的还有来自于S级向导的精神力。
浓烈的热意蓦然蔓延全场,似乎还带着烧焦的味道,让属于海洋生物精神体的哨兵们呼吸一窒。
S级精神力的压力和A级完全就是断层级别的威压,几乎让现场的新生哨兵们动弹不得。
原本还在海洋里遨游的精神体受到了惊吓,海豚跃出海面,鲨鱼不断挣扎,深海的章鱼爬出,似乎连大海都在沸腾。
林想就当这是下马威了,省的他们觉得她好欺负。
林想环顾了一下四周,学着李砚止的模样淡声道:“周易乐呢?”
顶着S级精神力的威压,原本还口上花花的哨兵们顿时安分起来,他们本来就已经接受过军事训练,自然也在被下马威之后十分听话,颇有几分军人模样。
“报告教官,班长还没来。”
还没来?
这都几点了?
林想皱起眉来,周易乐这么刺头的吗?可她看其他教官对周易乐的评价都很高,评分也很好,他一觉醒精神力就是S级,是为数不多在战场之后觉醒的好苗子。
虽然评语里确实有写桀骜不驯,但是……
还没等林想准备采取下一步措施,她眉头蓦然一凛,随后跳跃而起,瞬间抵挡住从海洋深处迎面而来的攻击。
伴随着破出海水的声音,以肉眼看不见的战斗在海洋上方进行。
新生的哨兵们睁大了眼睛,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方的战斗。
“新来的教官也好强啊……”
“有没有觉得班长在被压着打?”
“明明这里到处都是水,但是教官的火焰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好飒!好厉害!!新来的教官何方神圣!我要爱上她了!”
“你安分点,没看见班长都被压着打吗?甚至教官都没有用精神力攻击。”
“新来的教官精神力好像也是S级欸,这个压迫感,好可怕。”
“杀气和宁瑜教官一模一样……那肯定是从战场上下来的S级,怎么没听说?”
底下的窃窃私语并没有影响战斗的两个人。
周易乐在攻击了没一会儿就意识到了来人是谁。
他一闪而过的心虚之后是强烈的战意和兴奋,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睛亮得吓人。
“想想!”
林想的攻击都有一瞬间的停滞,差一点被周易乐抓住了破绽。
“你叫我什么?”
许久不见,仍然英俊帅气的少年朝她咧嘴一笑,似乎还能看见尖尖的虎牙。
“想想。”
他又喊了一遍。
林想莫名有一种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的二旬老人的沧桑。
“我是你姐!”林想一拳打过去,对方撞在了礁石上,随后又很快躲过了火焰的袭击。
这一次周易乐没有说话,他无声地笑了笑,似乎是听话了,朝她说道:“想姐,你什么时候出院的!都不告诉我!医疗中心的人都不让我去找你,问宁瑜教官也只是告诉我老实一点……”
宁瑜不像是会对新生攻击性那么强的人,林想怀疑是周易乐春秋说法。
看到林想的表情,周易乐撇撇嘴,有些不爽。
宁瑜算是什么脾气温和的好人,或许是那天他也参与了孤蜀道一行,这段时间宁瑜训练他训练得最狠,那一次不是伤痕累累进入医疗仓。
周易乐都有时候怀疑他公报私仇。
他也是哨兵,同为哨兵的嫉妒之心他也能够感受,他恶毒的嫉妒不比宁瑜少。
一想到他们这些人曾经参与过林想的过去,和她相遇的时间更早,和她相处的时间更长,周易乐就感到自己嫉妒的火焰燃烧全身。
他看着那群哨兵们争夺的嘴脸,明明看不上,却也恨不得能够加入——
他能感觉到林想看他的眼神和态度,现在的他甚至都没有让林想转变想法,甚至连争夺注意力的入场券都没有,更让他感到苦涩。
只是惊喜来的足够突然。
他没有想到林想成为了他们新的训练官。
一早就知道会有新来的教官来,周易乐知道是向导,但是他本能的感觉到厌恶,他一点都不想和除了林想之外的向导有任何精神力方面的接触。
他嫉妒着那些哨兵们能够和林想进行精神链接,又苦涩于自己连林想的一面都见不到。
还是太弱小了。
还是站的不够高。
他来的很晚,但是周易乐却一点都不会放弃。
他还年轻,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和林想创造新的回忆。
他一定比那些死皮赖脸的哨兵做得更好。
周易乐朝着林想笑。
“我很想你。”他轻声说。
第76章 周易乐的场合2 追赶
“想姐、想姐?”
像是苍蝇一样, 有声音一直在耳边转。
“想姐,还生气呢?”略微上扬的语调,但是却带着可怜的语气, 听起来有些贼兮兮又有些可怜巴巴。
“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真没想到新来的教官就是你。”讨好的解释,似乎更让人难以忽视, 也难以继续生气下去。
林想眉头跳了跳,觉得周易乐就是来克她的。
她转过身来, 抱着胳膊。
“如果新来的教官不是我,你打算怎么做?”
“不打算不打算。”一见到林想愿意理会他, 周易乐眼角眉梢都亮起来, 连忙凑过来, 笑嘻嘻的。
“想姐怎么能把我想的这么坏嘛, 我可老实了。”
老实?
林想无语地看着他,没想到周易乐脸皮能这么厚。
少年满脸都是开心的笑容, 他眼睛亮晶晶的, 看着面前的人就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 带着狡黠的流光,青春活力让人难以苛责。
“你……唉。”周易乐和那群哨兵们不同, 他更年轻也更冲动, 年纪又比林想要小, 林想看着他那张笑脸就凶不起来。
林想对做教官这件事也不太熟练,见周易乐这个样子, 神色有一丝松动。
这一份松动很快便被对方敏锐地捕捉, 他更靠近了一些,仍是可爱讨好的笑容。
“想姐,我知道错了, 我下次一定不会这么干了。”
林想不听他这个鬼话,瞥了他一眼。
“你是想试试每一个来的教官?”
周易乐讪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大约是她说中了。
林想又问:“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周易乐顿了顿。
他沉默了一会儿,林想察觉到他的眼神有些变化,让他看起来认真了许多,竟给她一种沉稳又冷淡的感觉——
不像是刚刚那个爽朗的少年。
“我和宁瑜教官交手过。”他突然说,明明距离没有变化,神色如常,但是林想感觉到他的气势发生了变化,让她陡然有一种面对什么庞然大物的错觉。
“我输了。”像是自言自语,“所以褚队、赤队和许队肯定也十分强大。”
他注视着林想,神色莫测。
“我也打不过你。”他说,片刻后,他的神情突然一下子放松发生变化,像是林想熟悉的模样开朗地笑起来,“但是我会追赶上来的。”
“想姐,我一定会追上来的。”
像是什么热血少年宣言,但是林想却有一种被深海猛兽盯上的毛骨悚然。
但这种感觉又很快消失不见,像是她的错觉。
林想没有多想,她对周易乐干劲十足的发言表示欣赏,并给予鼓励。
“那就加油吧,我相信你不会比他们差的。”
周易乐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脸,闻言笑意更浓,只是眼神却藏着精光。
“嗯!”
——
“黎教官,请您来一趟深海训练室。”
林想刚洗完澡就发现终端多了一条信息,打开一看发现是指挥中心发来的消息。
深海训练室?
不是才刚下课吗?
当上教官一个多月了,基本上一周四节课,林想今天才刚上完课,从深海训练室离开,现在又被喊回去。
白塔的指挥中心里还分了很多部门,给她发消息的是专门管新人的工作人员,给她回复了消息,林想换了一身常服前往深海训练室。
“您来了。”电梯才打开,林想就发现有不少医务人员在训练室门口,一脸无奈和担忧。
林想一惊:“怎么了?”
“是周易乐。”为首的医务人员说道,“黎教官,我们监测到深海训练室有哨兵失控,待命值班的向导赶来发现遭受了精神力场的排斥,现在进不去训练室,您是最后一位和他接触过的教官,又刚刚和他们一起训练过精神力,或许能够进去。”
一旁值班的向导也点点头,苦笑道:“这个小孩精神力有S级了……今天值班的向导最高级就只有A级,还得麻烦您,黎教官。”
林想摇头:“没事,他是我的学生,是我应该做的。”
她尝试着靠近训练室的门,没感觉到排斥。
“我应该可以进去,他觉醒时的疏导是我来做的,精神海里应该还有我的痕迹,我尝试让他平静下来。”
“是。”
林想看了眼门外:“不用这么多人,姜晓你先回去,医务团队也不用留了,等他平静下来,我走训练室内部通道把他送上去。”
如果真的脱力,还不如用训练室内的系统直接送到医务中心,速度也很快,不用这么一大帮人把人抬上去,速度还慢。
“好的。”其余人点头,他们看着林想轻而易举地走入训练室,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黎教官在。”医务人员感叹道。
毕竟是少见的S级精神力向导,人又好看性格又好,短时间内已经获得了白塔许多人的好感。
姜晓也点头,她只是有些好奇。
“没想到黎教官竟然是帮助周易乐觉醒的向导,真令人意外。”
其他医务人员附和:“是啊,怪不得周易乐这么喜欢黎教官,我看他天天都往黎教官那边跑。”
姜晓有些八卦,但也不好在背后说些什么,和其他人闲谈几句便离开了现场。
林想进入了深海训练室。
这里可以说是白塔的人造海洋馆。
几乎模拟出了海洋的一切。
沙滩、海浪、礁石还有生态。
一走进来,伴随着制动的运转,林想闻到了大海的味道。
模拟边界让大海看起来一望无边,此时因为已经下课,这个空间里就只剩下林想和一个没有踪影,理论上来说失去控制的周易乐。
大海只有徐徐海风带起的海浪,林想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来度假的——如果不是一旁训练器械和巨大的显示屏展现人造海洋实况的话。
“周易乐?”林想尝试着喊了一下。
没有任何动静,只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海风将头发吹得有些乱,林想扎了起来。
她决定用精神力探知一下。
林想闭上眼睛,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将精神立场慢慢展开。
其实一走进训练室,林想就能感觉到周易乐的精神力,但是因为无处不在,她找不到具体的方向。
大海的波涛带来浓厚的水汽,但是明亮鲜艳的火焰却仍然激烈燃烧。
林想很快找到了属于另外一个哨兵的精神力。
在大海里。
林想其实也大概猜到了,但是真的发现在海里之后颇有些头疼。
人造海洋虽然没有真正的大海那样宽广无垠,但是仍然非常庞大,也非常深。
她在岸上喊破喉咙都没办法把声音传到海底,更何况声音在水里无法传播。
林想走到一旁的监视终端里搜索海底场景,不出所料,里面的摄像头全军覆没,大概是哨兵的领地意识让周易乐把这些全部都击碎了。
唯有红外线仪还在运转,只是深海里各种生物非常多,有着真正的鱼类,无法探查精神体,也很难在众多礁石中找到人的身影。
只能先下海看看了。
林想打定主意,戴上便携呼吸机,乘坐快艇很快来到大海中央,她感觉到了更为浓厚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泡泡一样在挤压着她。
火焰围绕在林想身旁,那些无形的泡泡便很快扩张出一个个出入口,毫不费力地大敞开门,仿佛是在欢迎林想的到来。
看来周易乐的精神海也还记得她。
林想有些可惜自己刚洗完的澡,随后便一个跳跃落入海中,溅起的水花在滚滚波涛中显得毫不起眼。
深海正在有些残忍地逗弄着半死不活鱼类的虎鲸蓦然回头,它露出森白的牙,在水中发出了人听不见的兴奋鸣叫。
它随口将已经半残不残,血肉模糊却还未曾死去的海鱼,转身朝着熟悉又喜爱的味道方向游去,不同寻常的速度在海底留下阵阵气泡,强大的气势惹得胆小的海底生物纷纷避让,不敢上前。
根据林想之前检查的报告来看,周易乐是因为训练过度导致的精神失控。
没有想到这段时间周易乐每天晚上都会自己加训,本来就优秀的他更是突飞猛进。
林想想到这段时间他确实进步神速,S级精神力让他如鱼得水,已经达到了可以上战场的水平。
如果不是凭借着经验,林想觉得周易乐很快就能和她所熟知的那些S级哨兵一样,成为白塔的顶峰力量。
如今战争已经结束了,他完全可以不用这么拼的。
林想有些奇怪。
为什么要这么拼,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一样,还把自己搞到精神失控。
林想有些生气,又有些担忧,她并不害怕失控的周易乐,但是她对大海并不熟悉,也有些担心。
深海渐渐失去了光的照耀,变得幽深,林想不得不打开夜视仪,小心地在大海里搜索。
精神体为海洋生物的哨兵和向导天然的就能在水里呼吸,就像是精神体为森林里猛兽的哨兵和向导在密林中会如鱼得水,基因的本能会告知宿主一切。
也就导致精神体为火焰的林想,天然的对水感到不舒服。
林想还在搜寻,眼睛蓦然睁大——
有什么快速的东西在靠近!
她不过一个转身,便看见朝自己迅速逼近的庞然大物!
林想一惊,未等做些什么,在海洋中有些天然优势的霸主之一已经近在眼前,下一秒,森白的牙齿张开,林想将火焰阻挡,眼睛就立刻被什么东西捂住。
她一个肘击,水下的力气卸去了不少但仍然力道不小,身后突然出现的生物却丝毫没有变化,只能感觉到坚硬的肌肉——
是周易乐。
林想立刻意识到。
她立刻回头,和少年猩红的,病态的眼睛对上。
第77章 周易乐的场合3 看看我
昏暗的海底冷不丁看见人形生物, 林想差点没吓得吐泡泡,尤其是失控后哨兵的眼睛,非人感格外强烈。
为了不刺激到对方, 林想没有动。
她小心翼翼用余光观察四周, 随后在视线下移的那一刻顿住——
这家伙上半身竟然没穿衣服!!
虽然知道像这种亲海的哨兵更喜欢用肌肤来体验海洋,但是平常上课的时候他们都会穿着特殊的训练作战服, 没有此刻这样大大方方。
……这小伙身材真是不错,该有的都有。
林想大饱眼福, 但同时也在戒备。
她能感觉到身后同样身躯较人形相比更为庞大的阴影——恐怕就是面前少年的精神体。
失去了理智的哨兵看起来只是好奇,他此时完全兽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出现在自己领域的女人。
好喜欢。
好喜欢。
好喜欢。
好可爱。
好可爱。
好可爱。
他靠的更近了一些, 深海是他的领地, 他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味道。
他咧开嘴笑, 却带着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
林想在水里说不了话, 她看着对方似乎没有什么举动,尝试着抬起手, 少年的眼睛随着她抬起的手动。
林想左晃晃, 周易乐的眼睛往左看, 林想右晃晃,周易乐的眼睛往右看。
明明此刻的场景一点也不安全, 但是林想还是想要发笑。
林想尝试着抓住了周易乐的手腕。
掌心下的躯体猛然一震, 就好像经历了什么不可思议, 不敢置信的事情。
下一秒对方反客为主,身后的虎鲸扭动的身体激起阵阵浪波, 林想猝不及防往前, 从而被少年轻而易举地抱在怀中。
18岁的周易乐身高腿长,明明眼神与笑容似乎还带着少年的爽朗,但是气息和气场已经成长为青年。
正是这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青涩与成熟, 才更让人感觉到性感。
林想在触碰到周易乐的那一刻才意识到——
忘了他上半身没穿衣服了。
健壮却不失美感的肌肉结实,林想能够感受到他略低的体温。
还没等林想挣扎,下一秒就高速在海中被带着游起来——
周易乐抱着她在海底高速移动。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这种体验也是非常难得,林想感觉还挺爽的。
可是现在感受着更为狂乱的精神力在海底蔓延,林想不得不尝试着放出自己的火焰。
到底是不喜欢海水,火焰在广阔的海洋中显得有些渺小。
而就在林想放出火焰的那一刻,就被同样飞速而来的虎鲸一口吞下。
林想浑身一震,同时非常无语。
怎么都跟那群哨兵一个毛病!动不动就吞她的火焰!
林想加大火焰燃烧,明明应当感到剧痛的虎鲸却跟没事人一样,似乎还被这样的疼痛刺激得更为兴奋,围绕着林想与周易乐开心地游起来。
林想仰起头,在海里高速移动让她有些不习惯,她掐住周易乐的脸,对方似乎还以为她在和他玩,反而更高兴地朝她笑。
林想:……
算了,林想抓住周易乐的头发,明明对方处于失控状态,却像是知道什么,完全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举动,任由她将他压下来。
因为他的听话,林想无意识地笑了笑,下一秒将脸颊和周易乐的脸相贴,仿佛毫无障碍,林想一下子进入了周易乐的精神海。
如有一道电流同时穿过二人的身体,周易乐停了下来,缓缓带着人藏在了礁石下,而林想则尝试着用精神链和对方相连。
精神力升为S级的林想已经能够双线进行,她能感觉到怀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紧,仿佛要镶嵌在对方的骨肉之中。
[我喜欢你。]
林想一愣。
[林想,我喜欢你。]
是精神链接同向传来的感情。
猝不及防被劈头盖脸告白,林想却顾不上了,因为她被另外一种铺天盖地的感情所包围笼罩。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想舔想舔想舔想舔想舔想舔想舔想舔想舔……
[想一起睡……]
[想亲……]
[想剥开她的衣服……]
18岁的少年是个稍微露点胳膊都会硬的时期,那种属于少年人难以抑制、难以控制又下流的想法笼罩全身。
有那么一瞬间,林想觉得冰冷的海水都要将她沸腾。
[周易乐!]有些恼羞成怒的林想忍不住在精神链中大喊,却换回来的是更为欢快的回应。
[是我!]
[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心里有我!]
林想:……
林想想骂人。
[那我们可以亲亲了!]
林想:??
[你想屁……!]
林想骂回去的话都没传过去,下一秒咬着的便携氧气便被拿掉。
林想:谋杀啊!!
林想:欸……等等。
她感觉自己好像可以在水里呼吸了?
没等她仔细感受,吻便落了下来。
四周的一切仿佛静止,只剩下耳边的水声。
林想的脸被捧起,非人的瞳仁倒影着她的身影。
林想张嘴吐出的泡泡被吃掉,属于年轻的气息笼罩了全身。
周易乐的吻凶猛如同大海,耳边仿佛还能听见虎鲸的鸣叫,兴奋从精神链传导到她的脑海,让人浑身发烫。
不断吞噬的和让人感觉灵魂都要被吸走,林想被脑海中强烈的感情搅混了所有意识,仿佛同样被污染。
保持着一丝清明,林想想要扯开对方,但是对方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又卷土而来,让林想错愣的瞬间很快又被卷入漩涡之中。
[我不比他们差。]
[看看我吧,林想。]
[看看我。]
[求求你,看看我。]
情绪源源不断冲刷着林想的精神海,她才知道周易乐压抑得有多深。
大海终究是限制了林想的发挥,林想不得不先安抚起周易乐,利用口腔中的液体能够更好的进行疏导,让对方更快的恢复神志。
亲吻从铺天盖地到温柔缠绵,林想的余光似乎还能看见远处海面透来的少许波光,随后渐渐变暗。
林想怀疑周易乐已经恢复理智,但是却不见对方放开他。
就像是有什么肌肤饥渴症一样,林想能够感受到他原本属于海洋生物微凉的体温在上升。
[我知道你清醒了。]
怀抱似乎有几分收紧,随后亲吻变得温柔又依依不舍。
林想通过精神链传递的想法很快被对方接收。
[想想……]年轻的哨兵黏糊糊的撒娇,他缓缓的,又十分不舍地放开她,林想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牢牢黏在脸上,身上。
他又开始以下犯上了。
林想懒得再去纠正他的称呼。
她平复了一下激烈亲吻后的呼吸,随后再一次惊讶地正视着自己在水中能够呼吸的事实。
[因为我们进行了深度精神链接。]通过链接,周易乐很快就察觉到了林想的想法,他笑眯眯的回答。
而林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也把感情与意识的通道向他开放,只是在听见解释后,一时间能在水里呼吸游动的新鲜感受超越了周易乐刚刚的行为。
周易乐恢复了理智——或者说在林想和他进行链接之后他其实就已经恢复,只是他想让和她相处的时间再拖长一点。
他笑嘻嘻地看着林想好奇的游动,和他的精神体互动了一下,随后说道:[要不要来深海游玩一起游玩一下?]
林想:……
林想其实早就好奇人造海洋里到底有什么,四周完全模拟出了真正的海洋应该是什么样子,漂亮的珊瑚,各种色彩的鱼类,像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但是周易乐现在算是她的学生,这样好像有损形象……
没等林想回答,腰被一把勾住,很显然周易乐已经从精神链中感受到了她真正想要的,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他赤裸的上半生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天生的海底生物,是大海的原住民。
周易乐咧嘴一笑。
[走咯!]
便带着林想在大海中遨游。
和刚才被捕捉的感觉不同,这一次林想如同真正的游览一样,仰起头看着四周非常美丽的海底。
[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去真正的大海。]
人造海洋都如此美丽,那么真正的大海该会是多么的绚烂?
林想知道不应该表现得太过于喜爱,这会有损于教官形象,也显得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够庄重。
但是……
她微微偏过头,看见周易乐亮晶晶的眼神,灿烂的笑容。
她顿了顿。
抬起手一只游鱼穿梭而过。
林想笑了一下。
[等你不再因为想要追赶前辈而过度压榨自己在说吧。]
[我知道你同意了!]
年轻的哨兵很显然抓住的只是自己想听的重点。
林想一噎。
[不清醒的情况下,我觉得你会含糊过去。]笑起来时会露出尖尖牙齿的哨兵牢牢地盯着她,像是猛兽。
[林想,失控时我的想法是真的。]
林想感觉自己被定在原地,她只能看着他认真的样子。
[我喜欢你。]周易乐再一次告白,他大大方方的敞亮,丝毫不给林想逃避的机会,[你不是我的什么姐姐,我也不是你真的弟弟,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第78章 周易乐的场合(完) 年轻的活力
年轻小伙真挺可怕的。
林想觉得自己确实老了。
在精力旺盛的年轻人面前, 显得心灵格外死气沉沉。
“林想,我来帮你。”
年轻人直呼其名,再也不会喊她姐姐。
林想伤心了一下, 但还是接受了新的称呼。
“谢谢你, 你今天不是训练很累了吗?我看其他人倒头就睡了。”
“我一想到你,就充满干劲。”年轻人笑眯眯的, 是开朗不过的笑容。
自从当面大声告白后,他就再也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心思了。
“你去看了其他人啊。”他声音变得有些委屈, “那些人哪有我好看。”
林想:……
林想低咳了一声,觉得这个话没法接。
但是年轻的哨兵根本不在乎她的逃避, 就好像是没有接收到她的沉默一样, 在一旁叽叽喳喳, 让整个空气似乎都活了过来。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这样生机勃勃。
林想其实并不讨厌这一份生机勃勃。
恰恰相反, 她总是会下意识地被这样的活力所吸引。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人看到笑容时也会下意识地心情舒畅, 自己都不曾发现流露出笑意。
年轻的躯体散发着活泼, 就连眼神都是那样明亮。
林想不得不承认, 周易乐的存在,不会让她感到烦躁, 竟然还觉得放松。
因为他没有和她一起经历过那样悲伤、惨痛的过去, 那种没有被战争的残酷所侵蚀的灵魂, 让林想觉得世界是有美好的一面的。
“林想,你想不想去吃好吃的, 我最近发现了望京有一个特别好吃的店。”
“林想,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林想,望京有个地方能同时看到瀑布和布满落日晚霞的森林, 风景特别好!”
“林想,我又进步了,要不要来试试我?”
“林想……”
周易乐清朗的声音总是带着活泼的笑意,明亮的眼睛是真诚的邀请。
他好像知道林想内心深处想要什么,似乎也知道林想想要做什么。
在结束上一辈子的恩恩怨怨,又从病床走出来之后,林想迫切地需要一个能够舒缓心情的地方。
周易乐的建议总是这样恰到好处。
林想当然知道他心怀不轨,但是她意志力也不够坚定,周易乐提出来的各种各样好玩的好吃的,她都非常心动。
她待在望京的时间比周易乐长,但是他却知道的地方比她还多得多。
和那些年长的哨兵相比,年轻的人似乎更不在乎面子,也不在乎自尊,就算被林想明里暗里的拒绝,他都仍然能笑嘻嘻的在第二天出现。
渐渐地,林想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们在奔腾的瀑布旁看完了灿烂的落日晚霞,望着远处余晖,听着奔流的水声,林想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少年。
周易乐和她相比高了许多,他双手插着兜,仰着头看着远处最后残留的晚霞,风吹散他的碎发,神情平静,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
注意到她的视线,周易乐转过头来,原本看起来隐隐有些冷漠的神情变得生动而明亮,一双漂亮的眼睛也似有烛光跳跃。
“想想。”瀑布的水声掩盖了他的声音,但是林想从他的口型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们此刻的距离不远不近,他留给了林想思考的空间。
林想笑了笑。
她视线在他身上走了一圈。
他背着包,里面装满了这一路而来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当她的需求还没有说出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
“走吧。”林想说。
他们一路下山,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并肩走的时候,林想似乎能感觉到属于海洋生物的水汽环绕在身旁,就像是他不断的靠近。
但是林想并没有抗拒这样的靠近。
和神色平和的林想相比,周易乐看起来同样平静的陪伴,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和林想在一起时,他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他正在极力按捺自己,按捺住想要拥抱她,牵她的手,亲吻她的强烈欲望。
他能感觉到身旁的女人强烈的存在,感受到属于她略高的体温,他能想象到她长长睫毛下眼眸透亮,她高挺小巧的鼻尖,她饱满欲滴的唇畔。
好想这么不顾一切地诉述内心鼓胀蓬勃的欲望,好想和她在一起。
周易乐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他从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惊艳,再到最后的沉沦。
林想与他而言就像是一本神秘的书,她过去谈话间那种淡淡的伤感,疏离下的锋芒,明明外表是看起来柔弱又温柔,但是实际上却是强大又可靠。
这样的人不仅仅吸引到他,还吸引到其他更加优秀的人。
不仅仅是和林想有着各种各样纠缠的哨兵,周易乐还见到不少其他哨兵和向导对林想大献殷勤。
如果不是他们共同默契下,驱赶走其他狂蜂乱蝶,恐怕会有更多人出现在林想的视线中。
她在想什么?
她是怎么看她?
她会不会只是可怜他?
周易乐惶恐又酸涩,但却在她同意一起出行的瞬间感到甜蜜又兴奋。
他不断努力,不想输个任何一个人,如今已经成为白塔新人哨兵中断层一般的存在。
其他教官曾经说,他再过三五年,恐怕就能和最顶尖的那一批哨兵成为一个梯队。
周易乐不甘心。
三五年,太久了,还是太久了。
“周易乐。”
身旁的女人忽然开口,周易乐心脏紧缩,他所有注意力完全只留在她身上。
“为什么喜欢我?”她转过头看她,神情间有着货真价实的疑惑,显得分外可爱。
周易乐笑了:“没有为什么。”他说,“你值得世间所有一切的喜欢。”
周易乐:“如果不是我强求,那我将只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像是被他逗笑了,她眉眼弯弯。
……太可爱了。
“贫嘴。”她说,“可是我比你大很多。”
周易乐隐约抓住了什么,他有些惶恐,心脏狂跳,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周易乐压抑住嗓音的颤抖,故作冷静:“这什么也不是,我从来不在乎,你……很在乎吗?”
他变得小心翼翼,心脏像是被大手抓紧,等待回答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为了酷刑,生怕下一秒斩刀落地,痛快又痛苦的结束。
不、不。
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投降,她的过去他已经无法参与,她的未来他一定要存在。
就算是她有了别的人也好,他不在乎她心里有几个,只要愿意留下他,只要愿意让他靠近。
他又争又抢那么久,不怕未来这一时半刻。
更何况谁输谁赢都不一定。
他脑海里的各种各样的假想敌和情敌已经轮番上阵,未来他要怎么做都已经开始琢磨。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林想的声音里有着关切,周易乐一下子清醒过来,他面不改色,“没有,我只是想要怎么让你接受我们之间岁数的差距。”
他诚实的话语很快换来了女人惊讶的神情,她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直白,讶异时的模样仍然是那么可爱。
周易乐确定自己确实是完全沦陷。
林想有些下意识地避开周易乐的灼灼目光。
“我……”林想顿了顿,“对我来说,如果是我想,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周易乐肌肉紧绷,他觉得心脏就像是在坐过山车,她是意有所指吗?还是只是单纯地这么说?
“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林想朝他笑了笑。
周易乐心跳加快,他耳朵有些红,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见,难得有些结结巴巴。
“当、当然记得!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很可爱了……”
“嗯?”面前的女人愣了一下,随后却忍不住低低笑起来,像是真正的被他逗笑了。
她笑起来,周易乐却一下子放松下来,也露出了十分符合年龄的少年意气风发中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
“说什么呢?”林想说,他们此刻走在无人的森林小道上,路灯亮起。
“我想……”林想停顿了片刻,缓缓说道,“我确实不讨厌你。”
周易乐才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等你结束训练后吧。”林想微笑,“联邦很大,白塔的任务很多,将会见到无数风景,不出意外的话我这段时间都会为白塔工作。”
“现在我还是你的老师,不合适.”
“我明天就申请提前毕业!!”年轻的哨兵几乎要跳起来,他眉眼鲜活又张扬,让林想又忍不住笑起来。
她往前走。
“我是不会和学生有任何其他关系的。”林想笑着说,身后是周易乐张牙舞爪的吱哇乱叫。
是应该向前走了。
林想想,朝着新的未来前进吧。
她很期待。
第79章 全员的happy ending(1)^^……
林想没有选择留在白塔工作。
当最后一次的心理辅导结束后, 她便向李砚止请辞。
“好。”一如既往的,她的导师并没有询问什么,就好像已经知道她心中所想, 温和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这反倒让林想愣住。
她嗫嚅了一下, 垂下头,有些不敢直视李砚止的眼睛, 觉得自己是不是任性了。
“不问问我为什么不留下吗?”
李砚止微微一笑,他素来冷淡的眼眸噙着让他人见到都会惊讶的温柔。
“你期待吗?”
林想抬头, 看见了李砚止的神情,她稍稍放松。
想了想, 她点点头。
“开心吗?”
开心吗?
林想觉得自己应该是开心的, 她确实对能够出去外面走走而感到雀跃。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人生几乎都是在白塔和战场上度过, 她是应该去外面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了。
林想点点头。
只是不过这一次思考的停顿让李砚止捕捉到了,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凝视她片刻后, 轻声道:“别怕。”
林想觉得她好像听到过很多次李砚止这样莫名令人安心的安慰。
“这里还有我, 如果想要回来了, 随时都可以。”
李砚止就像海啸航行中巨大的船锚,又像撑起整个森林的大树,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就能够让林想感到安心。
林想感激地朝李砚止道谢。
清俊的男人挑眉。
“不用向我道谢。”平静的话语下似乎暗藏着什么, 意有所指,但是林想并没有听出来。
他像开玩笑一样:“我以后会收取报酬。”
此时此刻的林想并没有感觉到危机, 她只是感觉她古板毒舌的导师竟然还会开玩笑了, 或许是即将离开的快乐让她放松了警惕,也或许是在李砚止面前她本来就没有警惕过,林想只是问道:“我会让你难做吗?”
脑袋被挨了一下, 林想“欸”了一声捂住,才看见李砚止收回拿着书的手。
“别把你导师想得那么菜。”
林想讨好地笑了笑。
“去吧。”李砚止说,他勾起唇,语气多了一丝嘲讽和轻视,“再不走,那群家伙知道了你就走不了了。”
林想脑海里顿时划过好几个人的面孔。
她点点头,赶紧起身。
“那老师,我先走了!”林想笑着摆摆手,“我会回来看您的!”
李砚止回应地扬了扬下巴,看着脚步轻快的女人离开了办公室。
他原本尚且柔和的面容变得冷硬,眸光深沉,静静地看着水墨屏风,似乎能够穿透屏风和大门,看到正在逐渐远去的女人。
离开啊……
李砚止张开手,又重新握住。
面无表情的冰冷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李砚止比林想想象中还要了解她。
所以他并没有想过阻止她所做下的任何一个决定。
他不着痕迹地给过林想许多留在白塔的提议。
从最开始放任褚西洲在林想恢复训练时靠近,答应让赤野渡试试看让她去赤家,任由许言和宁瑜的引诱,甚至连那个年轻的哨兵他都能忍受。
可是这群人都太没用了。
一群智商低下的蠢货。
只会被本能支配的畜生。
李砚止知道只要他开口,林想是会留下来的。
她愿意听从他的所有安排。
这很危险。
她的放纵和信任会让她非常危险。
李砚止很无奈。
李砚止很怜爱。
他打开了林想的申请报告,很快点击了通过。
他究竟还能忍耐多久呢?
他不清楚。
如果不是知道林想未来一定会回来的,恐怕他才是那个唯一无法让她离开的人。
她会回来的。
李砚止静静地看着报告里林想最新的证件照。
他忍耐的限度也即将到达最后的关卡,男人抬起手,轻轻的抚过照片里女人的脸庞,似乎还能感受到指尖的温度。
“林想……”李砚止勾起唇,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李砚止有无数种方法让她留下来,但是他知道,就算她留下来,就还会有离开的那一天。
那么久先让她选择她想要的,这样她就不会总是留恋外面的一切。
李砚止了解林想,却又不清楚也不敢确定她会不会因为他在这里而回到白塔。
他需要众多人的分量加起来,让林想有所留恋。
林想总装作自己是很冷酷的人,但实际上她却是最重情的人。
她独立,却也渴望人的陪伴。李砚止相信她未来在路上会有新的朋友,但是……
她或许自己都不清楚,她已经将白塔当成了自己的家。
——
林想最终还是离开了。
她的回归没有那么静悄悄,但是离开时却很安静。
她走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唯有李砚止知道她今天将会离开。
但是当她来到飞车停车场时,她看到了一个人。
高挑的男人斜靠着,指尖的烟雾升起,缓缓舒气也带出白色的烟雾。
他眉头紧皱,看起来是难得一见的冷若冰霜,沉静却又痛苦,像是布满裂缝的大地,也像是被不断灼烧的森林一般荒芜。
林想的脚步一顿。
男人自然很早就察觉了她的到来。
他抬起头,似乎是笑了一下。
“不敢过来了?”
林想站在原地默了一下,还是上前。
“褚西洲。”她说,“你怎么在这?”
“你是要走了吗?”褚西洲和她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二人又是沉默,褚西洲勾起唇,带出了一丝邪气,但是眼眸中却似乎藏着一丝悲伤。
“你要走了。”这一次,他是肯定句。
林想不知为何有一丝心虚。
醒来之后,她自然也记得孤蜀道的深坑,那里的遗骸,也还记得她掉落时褚西洲毅然决然的身影与悲切的神情。
她看着他,现在只觉得遗憾。
他们曾经有过最亲密不过的时光,褚西洲自然能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她心中所想。
他肌肉紧绷,内心翻江倒海的痛苦与脑海的晕眩让他只能咬牙挺住,面上却没有表现分毫。
“我知道你会离开。”褚西洲回答着她的问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苦笑,英俊的面容满是苦涩。
“我来送送你。”
林想看到他的表情,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她以为自己能够心平气和的面对他,但是没想到心情还是会因为他的变化而起伏。
林想以为自己看见心高气傲的褚西洲这个模样时会获得快感,会想要偷笑,但是她没有想到,她只觉得同样的难受。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不阻止我吗?”
褚西洲朝她笑了笑,这次的笑却很温和。
“我希望你快乐。”
林想呼吸一滞。
这样类似的话,刚刚李砚止也同样说过。
“我给你带来了最新的枪械武器。”褚西洲淡笑,“你应该记得怎么使用,方法和前代的一样。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要对陌生人保持戒心,不要去太危险的地方……”
褚西洲絮絮叨叨,林想却没有打断。
她看着他,有些酸涩,却也有些快乐。
声音渐渐变小,褚西洲最后的话也说完了。
他撑着飞车,却不想就这样结束。
他深深地看着林想,最终还是缓缓的,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一般。
“再见。”
林想抬眸。
褚西洲如同绅士一般拉开了车门,他刚刚检查完林想的所有行李和飞车,确定没有问题。
林想顿了顿,她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褚西洲在看见林想时就熄灭了,他笑道:“以后不抽了。”
林想一时间也有些难受。
不知何时开始,她和褚西洲也这么客气了吗?
但是这样的难受并不足以阻碍她的脚步,林想默了默,也说了一声再见,便准备坐车离去,关上车门的瞬间被抵住,林想抬起头,看见了褚西洲看起平静的神情变得隐忍,语气有着细微的颤抖。
“还回来吗?”
林想不清楚。
她自己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回来,她不想给褚西洲虚假的希望,也不想斩钉截铁的说不会回来。
说不回结果万一未来想要回来的话岂不是很尴尬。
林想摇头,她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褚西洲定定地看着她。
最终放开了车门。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他说:“没关系,我会去找你。”
林想愣了一下,如有一道电流从身体里转瞬即逝。
她轻笑了一下。
“那就看你本事。”林想说。
飞车缓缓启动,这一次并没有人再阻止想要离去的人。
不甘也好,遗憾也罢,这一切的风起云涌也成为过去,尘埃落定。
联合历年344年,林想离开了白塔。
——
五年后,联合历年349年的夏天,林想回到了联邦首都望京。
林想将飞车停在旧窟的角落,开启了隐形模式,抬头看着极具赛博朋克的各式各样霓虹灯招牌,她笑了一下。
望京,她回来了。
第80章 全员的happy ending(2)^^……
林想感觉自己走的时间并不长, 但看见旧窟变得比她印象中干净整洁,她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走的太久了。
旧窟和她离开时相比,没有了那股浓郁的贫民窟味道, 看起来更像一个充满未来科技的景点。
人们的精神面貌和过去相比, 也少了那种阴冷与冷漠的狠劲。
五年而已,林想也不至于感到旧窟物是人非的地步, 她去了老地方。
震耳欲聋的音乐遮盖了喧闹,舞池里扭动的身影增添了环境的糜烂, 绚烂又明暗的灯光划过一个又一个青春的面容,林想有些迷茫站在原地。
原来变化最大的不是外面的街道, 而是黑山, 这家原本的小酒馆。
……竟然变成了大酒吧。
看来是真的赚钱了。
林想站在门口迷茫中, 一旁穿着恰到好处暴露又漂亮的服务员笑着走了过来。
“小姐是第一次来吗?”
俊美的青年身上是浓郁的香水味, 混杂着酒吧里奢靡的味道,他的眼睛脉脉深情, 看着林想的模样仿佛是深爱的爱人。
男人穿着西装吊带, 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弥漫着淡淡的色气。
他的笑带着不动声色的勾引,林想再一次默默地想黑山转型确实有够快的……
从过去低调的情报小酒馆到现在的超大蹦迪酒吧。
林想摇了摇头, 由于舞池乐声很大, 她不得不提高声音道:“不必了。”
“小姐不用害羞, 是第一次来吧?是个生面孔呢,我给您介绍一下吧。”
这样殷勤, 林想感觉像是卖酒的。
她摆了摆手, 问道:“裴娜在不在?”
男人一怔,随后原本带着勾引意味的笑容稍稍一收,林想能感觉到他略带审视和打量的目光, 仿佛裴娜这个名字像是什么关键词。
“是您的什么人吗?在黑山走丢了?”
“我只是五年没回来了,不是真的不认识这里了。”林想朝男人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试探和审视而有任何慌乱,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旧窟变化很大,这里也是。”
男人笑容不变:“您是旧窟人?”
林想懒得跟人纠缠试探,她这次回来谁也没通知,只是想着既然路过就来黑山喝一杯,结果黑山大变样,裴娜也不再是那个在酒吧柜台后的酒保,她决定离开。
年纪大了,对这样的热闹消受不起。
还未等她离开,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由于酒吧人特别多,每个人的距离都很近,林想差一点直接动手——
是熟悉带着调侃的声音让她停下了动作。
“哟,是哪个大忙人出现了?我是不是得放个烟花庆祝一下?”
“裴娜大人。”男人恭敬行礼。
“裴娜。”林想看见了熟悉的面容。
“你先下去吧。”裴娜摆了摆手,对方恭敬微微鞠躬便离开,她揽着林想,一边走一边调笑道,“从监控里看见你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林想挑眉:“监控?看来黑山一如既往的黑。”
林想不觉得是裴娜一直在盯着监控,谁有那功夫这么干,更何况她看得出来,裴娜如今地位上升,不可能干盯监控的活。
倒是监控里装了什么身份识别的东西才是真的。
像这种鱼龙混杂的地带,林想不意外会有这种事,只是她最开始以为黑山还是过去那个小酒馆,带着几分神秘性质,来往的都是一些无法露面的灰色人物,自然不会有这些装置,所以她没有防备。
如今被识别出来,林想有些淡淡的不爽。
“放心,我已经把你从系统里删掉了。”裴娜笑嘻嘻道,“知道你不喜欢这种事,这不是没想到你会来吗?”
林想瞥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回来?”
不然为什么把她也放进识别里。
裴娜轻笑了一声,随着她们越走越里,喧闹嘈杂声也变得遥远起来。
“不只是我,上头的人也这么觉得。”
裴娜上头的人……
林想抿了抿嘴。
裴娜看了眼林想,似乎在观察她的神色。
“大人很关心你。”裴娜说。
林想知道。
她这一次回来的原因里,他也占了一席之地。
林想这五年来去了很多地方。
巍峨的高山、广阔的草原、茂密的森林……
她见到了许多风景,也认识了许多新的人。
她曾山谷中看夜幕星辰,也在平原上看茫茫落日。
林想其实以为自己会一直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每一天都有新的风景,每一天都会有新的体验。
但是当她长期保持着东奔西跑,不停地转移一个又一个的地方时,她总觉得有些……孤单。
林想没有想到她会感到孤单。
她能够独处,却不能太远离人群。
她意识到一件事——
无论她多么想向前走,但是过去的一切仍然在她的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她向前走了,过去仍然留在她的身上。
那些人和事,终究成为了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在留恋,她也在不舍。
战火下的情谊,生与死之间的交情,终究是不同的。
她在这个世界,她的朋友、相熟的人都在望京,或许李砚止很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她终究是会回来的。
李砚止比她想象中还要了解她。
“坐吧。”笑眯眯的裴娜将她邀请到了安静的喝酒区,昏暗的环境天然地隔绝了桌与桌之间的距离,而吧台处,唯有她们二人。
“好久没有喝过你调的酒了。”林想看着裴娜熟练的动作,她一放松了下来。
“我也好久没亲自给人调酒了。”裴娜抛了个媚眼,“不是什么人都能喝上我的酒哦。”
熟悉的作风,林想终于有了回到望京的实感。
和裴娜闲聊着,林想不知不觉喝了两三杯。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醉意,但或许是回到熟悉的地方,她并没有停止。
裴娜倒是注意到了,给她拿了醒酒的。
“再喝下去,指挥官大人恐怕会生我的气了。”裴娜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头,林想撇了撇嘴。
“我喝酒,管他什么事?”
裴娜笑了一下,她托着下巴,将醒酒茶水往前推了推。
“行了,赶紧喝了吧。”裴娜说,“也就只有你敢这样和指挥官大人说话了。”
林想不觉得只有她。
白塔里的哨兵可都不是好脾气。
林想喝了口茶水,觉得没什么意思,“我的酒量我自己知道,再来一杯,裴娜,我不认为我连这种权利都没有吧。”
裴娜顿了顿,她有些无奈,最终道:“是,是我说错了。行吧,在这里我能保证你的安全,但是这是最后一杯,黎姠。”
听到这个名字林想愣了一下,但最终并没有反驳。
在外时她已经用回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回到望京,她不愿节外生枝去解释。
林想一个人默默地喝。
外面似乎传来了喧哗,林想所在的位置正处于一个安静的角落,她并没有在意这些声音,而裴娜皱了皱眉,片刻后终端响起,她看了一眼,眉头更紧。
林想很少看见裴娜这个表情。
“要是急事你就先去看看吧。”林想说。
“可是……”裴娜有些犹豫。
“你现在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林想笑道,“还记得我认识你的时候,我是来做什么的吗?”
裴娜也笑了:“我很快回来。”
林想目送着裴娜的离去,又喝了口酒,心里想着确实该停了。
她安静地一个人呆了一会儿,外面的热闹依旧,而在热闹的环境中处于一个安静隐蔽的角落,莫名有一种安全感。
酒精让林想的敏锐度下降了一些,直到有人已经颇为靠近,她才意识到——
她转过头去,在黑暗中看见了来人的轮廓。
林想的脑子有些迟钝,但是身子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只是在看见来人的瞬间,不自觉的,她已经略微放松了下来。
昏暗的环境轮廓高大,似乎有一双明亮含着精光的眼眸直直能看尽她的心底。
他在她的身旁坐下,低头看了眼吧台,又看向她。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黑暗中蛰伏许久的野兽,蕴含着什么难以言喻,又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找到你了。”他说,他笑起来,露出森白的牙,平静海面下翻滚着漩涡,“我是第一个。”
林想喝了一口酒,不知道是酒精还是其他,她有些意外却不慌张,神色平静,听完后她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他看着她,似有什么压抑的情绪包裹住了她。
“只要你每天都在等待。”他像是自言自语,“你就会知道所等待的人返程的每一丝踪迹。”
林想静静地看着他,觉得有些新奇。
“赤野渡。”林想说,“你好像有些变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84
第81章 全员的happy ending(3)^^……
变了?
赤野渡眸光幽深, 心脏一点又一点爬上绞藤,收紧又发胀。
他坐了下来,轻哼了一声, 倒不是生气的模样。
“你也变了。”赤野渡自再一次见到她之后, 视线变再也没有移开过。
林想确实变了。
她的眉眼间原本总是萦绕的淡淡忧愁变得舒展,神情平和, 眼神明亮。
外出的时间将她打磨得更为耀眼,过去刻上的残酷印记成了她沉淀的魅力, 现在的林想看起来多了神秘又怡和的气质,更加迷人。
赤野渡仿佛能透过她灿灿生辉的眼睛, 看到她同样发光的灵魂。
这五年来, 他们不是不知道她的踪迹——林想并没有隐瞒, 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她。
但是李砚止某一次似警告又似提醒的话语让他们都强忍着按耐不动。
“林想不是一个会为了他人而停下脚步的人。”李砚止冰冷的眼神含着不耐, “如果想要她真的心甘情愿回来,那就老实待着。”
曾经和林想一起战斗, 一起生活过的哨兵们明白他的意思, 正因为明白, 反而嫉妒的怒火在胸口燃烧。
李砚止这样了解她,稍微思考更觉得可恶。
宁瑜抓住了想要偷偷跑走去找林想的周易乐, 他毫不留情地将周易乐绑走, 还因为对方的反抗揍了他一顿。
“没听见指挥官的话吗?”宁瑜冷冷道。
如果林想在这里, 恐怕会惊讶总是含笑开朗的萨摩耶,竟然会有这种阴郁又冰冷的模样。
周易乐将嘴里的血吐出来, 冷笑道:“果然是听话的狗, 宁瑜教官,如果白塔让你去杀想姐,你是不是也——”
又被揍了一拳, 周易乐闷哼了一声,肚子传来了剧痛,说不出话来。
“老实了?”宁瑜冷硬又轻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年轻的哨兵,只觉得周易乐的眼神碍眼至极,好在还记得自己是教官,宁瑜强压着火气,“你了解她吗?”
宁瑜其实并没有下重手,就算是哨兵皮糙肉厚,宁瑜仍然有办法重伤一个人,但是周易乐仍然生龙活虎,对他来说只是皮肉伤,闻言原本带刺的情绪愣了一下。
“我自然……”周易乐下意识反驳,还没说话,宁瑜便又打断了他。
白发的哨兵半蹲下来,带着一种浓厚的压迫感,异化的巨犬森冷的兽瞳盯着空中摇曳的虎鲸,仿佛随时都能将对方猎杀。
“周易乐,如果你足够了解她,就应该知道,任何强迫都会将她推离。”
宁瑜不想像任何一个情敌解释对她的了解,但是林想在离开前曾经拜托过他照顾一下周易乐,他也知道了最开始林想能够活过来,也靠着周易乐。
他不得不压下胸口的闷痛,在林想面前笑着答应。
宁瑜是唯一一个愿意给周易乐解释的人,尽管这是他的情敌,但是他从来就拒绝不了她说的任何话。
他的主人早就换了,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藏在巨犬毛茸茸的厚重皮毛下,脖颈上戴着的项圈,藏着主人的名字。
只是他的主人已经很久都没有抚摸过他,也没有再喊过他的名字。
“只有等到她主动回来,她才会真正的接受现在的这一切。”
接受她的过去,接受他们的追逐,接受过去成为现在。
如果被困在白塔,如果被他们紧密纠缠,她就会永远怀念外面的世界,她会不断地想着如果当初离开会不会不一样,如果选择出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她会永远无法真正接纳他们。
强大、偏执、疯狂又病态的哨兵自然不会那么听话,又有几个人能够忍受分离的痛苦?忍受林想再一次离开?
是李砚止,他们不得不承认他对林想的影响力,就连褚西洲都嫉恨的影响力,从而痛苦的意识到——
想要真正让林想永远不再离开他们,他们就必须先放走林想。
多么痛苦。
曾经失而复得,又不得不再次失去。
五年已经是他们忍耐的极限,宁瑜不认为李砚止也还能再忍多久,他恶意地想,这个向导比哨兵还要残忍和凶恶,也就只有林想会认为她的导师仅仅只是毒舌还温柔。
难道他没有看见吗?
褚西洲在训练室打烂了上万个枪靶,赤野渡将长老院追杀得一干二净,许言带着队伍四处猎杀异种发泄,就连他在巢穴中失控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认定的向导不在身边,缺失向导的哨兵都陷入了分离的焦躁。
就连向来看起来气定神闲的李砚止手段都开始变得残酷,整个白塔氛围越来越紧绷。
林想影响了他们,从而影响了白塔。
她的踪迹每一次消失和出现,都让他们痛苦又庆幸,依靠着思念并不能缓解任何痛苦,只是平添执拗与愤恨。
林想离开的第一年,他们痛不可忍。
林想离开的第二年,他们失控发疯。
林想离开的第三年,他们愤恨暴怒。
林想离开的第四年,他们祈求悲楚。
林想离开的第五年,他们诡异平静。
然后她回来了。
当她的踪迹踏入联邦的那一刻,所有视线便凝聚到她的身上。
他们没有言语,现在成了一种无声的竞赛——
谁能先找到她。
五年的时光让他们的思念发酵失控,如同深渊诡异疯狂,而再一次踏入漩涡的向导并不清楚未来的预见,她看起来更漂亮,更成熟,更开朗。
五年的时光让她重新成为自己,也更加让人移不开眼睛。
赤野渡想要狠狠将她拉入怀中,亲吻她的唇畔,让她说不出任何话语。
想要将她融入骨髓,想要触碰抚摸她的肌肤,想要亲吻她的脸颊,想要进入她的身体。
想要——
她的眼睛里装下他的身影。
但是不能,不能吓到她。
无数下流、可怕、危险的想法在脑海划过,但是赤野渡却无法做出任何伤害到她的事情。
想要,但是不可以。
道德低下的哨兵因为汹涌的情感想要失去理智,但同样因为磅礴的爱意只能让自己小心翼翼。
不愿意看到她皱眉,不愿意看到她痛苦,不愿意看到她失望,不愿意看到她受伤。
想要摘下玫瑰,却害怕玫瑰失去土壤死亡,失去呵护而凋零。
爱是一种破坏的欲望,也是一种限制保护的枷锁。
赤野渡只是如常的笑,是林想印象中嚣张又桀骜的模样。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想在这样熟悉的神情与对话中变得放松,她笑道:“刚回来,就被你立刻找上门了。”
她猜测她回来之后哨兵们可能会想要见她,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林想并不意外,她只是开玩笑说:“我就不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行踪了,说来也巧,五年前我也是才回到联邦不久,后来第一个见到故人也是你。”
赤野渡神情变得柔和,只是一双幽深的眼眸闪了闪。
“抱歉。”他说,“当初是我失控了。”
他们二人心知肚明失控的缘由,林想想到他是为了查她死亡的原因,有些地狱又有些好笑,她笑了笑表示不在意,故意道:“五年没见,你竟然变得这么客气,赤野渡,是本人吗?”
赤野渡失笑,他如鹰隼般的眼眸倒影着林想的笑脸,心脏如雷声般震响。
“回白塔吗?”他问道。
林想点了点头:“我本来就是打算回去的,好久不回家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赤野渡想说可以来他家,但是他也知道这很突兀,所以他忍住了。
林想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走吧。”
“你的酒还没喝完。”
男人冷不丁说了句看起来和话题无关的话。
林想今天晚上是喝不少了,她有点想上厕所,也不想再喝了。
“剩一点没关……”
下一秒她噤了声。
男人拿起了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林想呆愣住。
酒液打湿了男人饱满的唇畔,他仿佛就好像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一样,朝她露出寻常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却似乎带着一种危险的味道,让林想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自己醉了看错了。
赤野渡却自然极了,他笑了一下:“渴了。”随后便像是疑惑一般问道,“不走吗?”
林想下意识想要拒绝,却感觉身后缓缓走来了一个人。
酒精到底是麻痹了她的神经,等靠近了她才意识到,她猛然回头,看见了熟悉的冷峻面容。
高大的男人朝她低头颔首。
“赤大人,林想小姐,车已经准备好了。”
像是某种精妙的站位,她离去的通道被男人的身躯“锁住”,前面是虎视眈眈的赤野渡,身后是看起来恭敬又谦卑的赤炬。
赤炬同样没什么变化,他看起来仍然是那样冷淡,穿着一身黑在热闹的酒吧中就像是什么帅气的牛郎,如果不是冷硬又有些骇人的气质,恐怕会吸引不少猎艳的客人。
林想没感觉到恶意,却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我的车还停在外面,可以自己回去。”
“自动巡航可以开回去。”赤野渡说,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这是林想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模样,“你不想见到我吗?”
从来不表达委屈的男人猛然这样,林想头皮有些发麻:“不,我没有……”
“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林想当然不可能反驳这样的话,曾经同生共死的回忆仿佛还在昨日,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心中叹了口气。
“那走吧。”林想说,“我先上个洗手间。”
就算她拒绝,这两个人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比如一起挤到她的那辆小飞车上,那还倒不如坐一个更舒服的,反正回到白塔也没多长时间。
赤野渡真心实意的咧开嘴笑起来,口腔中残留的酒液似乎还存在着林想的味道。
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时,赤野渡眉头一皱,他敏锐的感知到了什么,给赤炬使了个眼色。
等到林想从洗手间出来,发现赤炬在不远处等着。
林想:……倒也不必如此,她不会真的跑了。
赤炬只是朝她笑了笑:“请您跟我来。”
林想打了个哈欠,喝了不少酒,也开始困了,有赤炬在一旁,林想也稍稍放松了不少。
而赤野渡抚摸着林想喝过酒的酒杯,幽深的眼眸看着不远处同样某个高挑的哨兵,他冷笑了一声,语气轻微又带着一丝得意。
“是我先找到的。”说完他将酒杯放下,转身离开。
不远处,同样敏锐的哨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神穿透人群,看向了一个昏暗的角落。
他撇开喧闹的人群,只看见留有余温的空酒杯。
第82章 全员happy ending(4) ……
等到赤野渡来到了他们车辆的停放处, 还未走到,脸色便越来越差。
S级哨兵敏锐的听力很快能从嘈杂声中分辨出想要的信息。
臭着脸拐了一个弯,同样良好的视力便看见了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高大的男人微微弯着腰在和年轻的女人说话, 他那张让人看得就很不爽的脸此时笑得有些恶心, 而女人微微仰着头,神情也有些惊喜。
他的副官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靠近, 副官安静地站在女人的身旁,像是一个沉默的护卫, 在他走过来时和他对视了一瞬,赤野渡便知道了——
这个家伙是在这里拦截的他们。
“褚西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听起来似乎只是寻常的问候, 但是深藏的语气里却带着他恶狠狠的“关怀”。
“你这是来逛酒吧?”
“我是来接想想的。”褚西洲在面对林想和其他人时简直就是两个人, 他冷淡地看了眼赤野渡, 背脊挺直,又是林想熟悉的那个高傲得褚西洲。
“这么热闹?”悠悠的语调让赤野渡和褚西洲的脸色同时变得更为阴沉, 齐刷刷的视线望去, 便能看见正走过来的许言。
这只狐狸竟然也找到了这里!
明明是第一发现人的赤野渡更是不爽极了!
褚西洲此时正站在车门旁边, 一看就是有预谋的不让林想此刻直接上车,又来了一个许言, 赤野渡的脸色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林想看过来时还得迅速换上一副大方得仿佛无事发生, 变脸的模样让许言都差点笑出声, 赤野渡的笑话不常见,这样的表情只会让人觉得很爽。
许言内心的那股淡淡的戾气也算是压了下去。
“你怎么在这?”褚西洲语气很不客气, 本来出门时车辆被赤野渡动手脚失了先机就已经让人不爽了呃呃, 结果这一个又一个讨厌的人也找到这里,更是让褚西洲戾气横生,阴郁晦暗。
许言没理会褚西洲, 而是对着有些惊讶的林想打了招呼。
他温和地笑着,仿佛林想从未离开过,也是林想记忆中熟悉的亲近。
“欢迎回来。”许言说,他像是半真半假,“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去找你了,林想。”
酒精麻痹了林想名为警觉的神经,哨兵们对于林想来说也是多年不见的战友,也是曾经亲密地朋友,林想离开时的不舍当然包含着他们,只是离开的念头与察觉到他们的欲望促使着林想决定冷处理。
如今再一次见到,林想也不想欺骗自己,她是喜悦和惊喜的。
“好久不见。”她对每一个许久不见的哨兵都这样打招呼,“许言,你头发变长了。”
和李砚止长及腰间的长发不同,许言的头发及肩,绑起了一个低低的马尾,配合着金色边眼镜,细长的眉眼笑眯眯的,有一种妖冶的俊美。
“好看吗?”许言笑容加深。
“很丑。”赤野渡冷冷的声音直接强势插入,他两三步就走到林想身旁,像赶苍蝇一样,“起来,这么晚了林想该回去了。”
“哦?”许言看起来有些疑惑,“坐你的车?”
“四只眼睛都看不到吗?”赤野渡嘲讽,“既然如此都挖掉。”
褚西洲冷笑了一声。
许言神色微冷,他微笑的弧度并没有变化,只是眼神中已笑意全无:“真是奇怪,明明白塔都派车过来了,为什么林想要上这种来路不明人物的车呢?”
赤野渡青筋暴起,如果不是林想在这,加上到底是有了五年的忍耐,不然早就一拳揍上去了。
“白塔的车?”明明五年没有见,但这群哨兵还是老样子,林想干笑了一下,自动忽略了他们的纷争,反正理不理会他们都会吵起来,要是她理会了说不定还要被拉下水,还是安静地呆着好。
“在这。”带着笑意的清朗声音传来,仿佛就像是没感觉这里的氛围十分不对,一瞬间仿佛能将人从阴影拉入阳光之下的笑照耀到林想的脸上。
清清爽爽又开朗,仿佛冲刷了这里所有的阴暗。
“林想。”男人笑道,“我来接你了。”
似乎能听见呕吐声在周围四处响起。
林想艰难地将视线固定在来人身上才没有到处观察。
“宁瑜。”林想打招呼,“你来接我?”
怎么回事?她可是谁都没有告诉自己回来了,结果一踏入望京怎么人人都知道她回来了。
而且一个个的,就好像老早就蹲在这里了,就等着来接她。
“嗯。”宁瑜笑道,他直接忽略了一旁的一干哨兵,仿佛呕吐声一点都没有听见。
“指挥官说你可能喝醉了,让我来接你。”
骗鬼去吧!
其他哨兵心知肚明。
指挥官派他宁瑜来?
以那个恶毒向导的个性,不来阻碍他们都算是好事了,怎么可能还会派人过来接。
如果不是指挥官今天前往总统府报告工作,恰好无法接收任何外界消息,恐怕在见到林想之前又是一路波折。
这五年来,随着当年事情越挖越深,几个S级哨兵多少也知道旧窟的黑山和李砚止有关系,看见宁瑜打着白塔的旗号,赤野渡脏话到嘴边就要脱口而出。
“我其实已经酒醒了。”林想看到这群人再怎么醉都醒了,她没有怀疑宁瑜的话,毕竟裴娜是李砚止的下属,恐怕是裴娜不放心她,最终和李砚止说了。
“其实指挥官不仅仅只通知了他。”许言冷不丁道,“我也是来接你的哦。”
褚西洲:“哼……我也是。”他盯着林想,“我知道你在这里。”
林想看着许言笑眯眯的样子又看了看褚西洲阴沉模样,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啊……这么多人都知道我在这里吗?”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车上是有定位器吗!
“不是定位器。”褚西洲非常了解她,一下子就看出了她隐藏的情绪,原本阴冷的面容放缓了一些,似乎是觉得她此刻的神情很可爱,唇边泄露了淡淡的笑意,“你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的踪迹,不是吗?”
但是也不至于一下子所有人都找过来吧!
哦,不对,严格来说还有两个不在,至少林想的头疼就少了两份。
此刻的林想觉得自己被包围了。
在旧窟偏僻的一隅,高大的哨兵们就像是一个个护卫,又像是某种无言沉默的雕像,阴影包裹着站在最中间,他们一同心心念念的人,有着无声的压抑在流动。
仿佛是随意地站位,但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得出来,这群总是不对付的哨兵们,此刻竟保持着无声的默契,各自站在女人能够逃脱的每一个死角,悄无声息仿佛是无意间地堵住了她能够逃离的去路。
他们的目光都牢牢盯着中间的那一个人,在黑暗中的瞳仁似乎都暗含这精光,流动着暗芒。
“那么……”一瞬间的寂静后,许言缓缓开口,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着什么最寻常不过,亲切又愉悦,仔细听,却藏着某种危险又难言的情绪。
“想想,你选谁?”
选谁?
林想环顾了一下四周。
每一个被她扫到的人神色都看起来很平静,只是眼神中的那股压抑的凶性与渴求,都无不说明他们此刻正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林想相信,只要她现场说出一个人名,其余哨兵就算是很不甘心,都会放她离开。
只要她作出选择。
但是她并不想选择。
就算是李砚止来了都一样。
现在的她,对待这些哨兵的感情都是一样的。
正如他们对她的了解,也正如林想这一次回来——
她接受了自己的过去,将它融入了自己的未来。
她和他们都曾有亲密的过去,同生共死的情感,她不愿意看见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也不愿意看见这些天之骄子落魄难堪。
更何况……
她的选择应当是由她自己来决定,而不是这一群人自顾自的给出选项。
所以,林想说:“我有车。”
她冷静道:“我自己回去,你们要是想跟着就跟,但是自己开自己的。”
哨兵们神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很不甘心。
林想抱起胳膊:“不听就滚蛋吧,多谢你们来接我,我先走了。”
林想转身就走。
哨兵们想跟,但是却无一例外的都抑制了自己的脚步。
“看什么看!”赤野渡冷哼一声,对扫过来的视线猛瞪回去,随后对着赤炬道,“上车。”
赤炬颔首。
假主仆真兄弟就这样开着车跟上了林想。
许言轻笑了一声,他望着林想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兴奋又激动。
褚西洲都没理会其他人,也自顾自召唤飞车跟上林想。
宁瑜瞥了眼其他人,也话都不说,转身离去跟上唯一的主人。
而林想在找到自己飞车的,正准备开启车门的那一瞬间,她听见有人和她打招呼。
“想姐!”
她一抬头,看见了正半蹲在屋檐上的男人。
少年长开了,俊朗又活力。
深邃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在见到她是迸发出耀眼得让人似乎难以直视的光芒,像是森林里茂盛自由生长的飞藤。
林想愣了一下。
“周……易乐?”
第83章 全员的happy ending(5)^^……
“想姐!”
一抬头冷不丁就见一个人是什么体验?
配合着此时昏暗的环境, 要不是声音和气息熟悉,林想都准备拔枪了。
他倒是精准地找到了她停放车辆的地点。
男人落地,轻盈而无声, 他眼睛亮晶晶的, 迸发的巨大惊喜连林想都感染了。
林想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旧窟。”周易乐张扬且自信,咧开嘴笑得爽朗, “想姐,这可是我的家乡,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
周易乐靠近,林想发现他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她仰着头看着他, 五年时光让原本尚且青涩的少年成长为青年, 更为深邃的轮廓, 胳膊微微凸起的青筋无不说明着他的成长。
和其他几乎没有变化的哨兵相比,他是看起来变化最大的。
靠近时那种颇为沉稳又可靠的气息, 让林想再一次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但是……
林想抱起胳膊:“你也是在这里等着我的?”
周易乐大方点头:“当然。”他说, “你回来了, 我当然要第一时间见到你!”
林想已经对他们这些信手拈来的情话直接免疫了。
她笑了笑,说:“已经看到了, 那就回白塔再见。”说完便解除了车辆隐形。
周易乐呆滞了一下。
片刻后, 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凑上去。
“想姐, 这么多年没见,你就这么无情吗!”他耍赖道, “难倒你就没有想过我吗!”
林想刚想抬手抵住不要脸的男人, 下一秒周易乐像是被抓住了命运的后颈一样,衣领被猛然一拉,整个人被揪着往后。
“哼, 又一个不老实的。”林想定睛看去,是赤野渡。
赤野渡看起来和五年前一样很不好惹,他眉头紧皱,怒视周易乐。
“差点就被你钻空子,你小子是不是找揍?”
“我记得你不应该在望京。”淡淡的声音响起,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宁瑜神色微沉,完全没有见到林想时那种仿佛连尾巴都要摇起来的高兴模样。
周易乐用了巧劲,很快挣脱了赤野渡。
他嗤笑,随后挑眉,看起来颇为挑衅:“这么简单的任务我不需要这么久,要是不早点回来,见不到想姐怎么办?”
又开始了。
只要这群哨兵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没等再听他们针锋相对,林想快速进入飞车,朝着几个人摆摆手。
“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又是明天再说吧。”
说完就像是怕什么猛兽追上来一样,赶紧呼唤驾驶AI,飞一般走了。
“把人给吓跑了,真难看。”骑着可飞摩托的许言路过,慢悠悠丢下一句话,看了眼地面的人,轻笑一声,跟着林想的方向离去。
“晦气。”赤野渡朝着许言的方向竖了个中指,说完不管周易乐,喊上赤炬走了。
周易乐的神情也很不好看,他摸了摸脖子,整个人处于一种被激怒的反击状态,怒视着赤野渡。
“周先生。”跟在赤野渡身旁,一直没有说话像一道影子一样的赤炬忽然开口,当然就算他一直不说话,存在感一直都很强烈,周易乐从来就没有忽视过。
听到赤炬的声音,周易乐眼眸微动。
“我想宁长官之前也和你说过了,林想不喜欢他人对她指手画脚,也不喜欢他人自顾自地替她做决定。”
赤炬语重心长,如果不是话语里同样强烈的攻击性,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什么和蔼可亲的长辈一样在诉说着人生的经验。
“年轻、冲动、气盛不是一件坏事,不懂眼色、不看场合也不是你的错,但是希望你能够明白,只有在林想面前足够听话,你才能靠近她,懂吗?”
如果不是最开始周易乐救过林想,如果不是他在林想心中也有了一点位置,他们是绝对不会让这个新来的家伙靠近她的。
明明他们就已经受够了彼此,又怎么会让其他人插入?
周易乐咬紧牙关。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走了。”赤野渡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赤炬不再看周易乐,转身就走。
——
林想回到了白塔,熟悉的高楼,熟悉的场景。
一路直达家门口,林想有些惊讶的发现家里的灯竟然是开着的。
难倒太久没回来,家被人侵占了!?
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是林想还是决定先打个电话问问管理员。
还没等她打开终端,家里的大门就被打开。
小洋楼的窗户透着温暖的光,大门打开,尽管是背光,但是林想还是一瞬间认出了是谁。
车窗降下来,更为清晰地看见高挑的身影。
林想莫名有一种,终于登场了的松一口气的感觉……
不过看见李砚止身影的那一瞬间,林想便忍不住露出笑容,就像是久久未归在外游历的旅人,终于回到家看见亲人一样。
和其他哨兵们见面是惊喜,但是在面对李砚止时,身为长辈、身为老师、同为向导,都让林想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惊喜。
林想下了飞车,男人从温暖的光中走了过来,就好像他一直在之类等待,终于等到了想要等的人。
仿佛他一直是那么坚定,自始至终都认为她会归来。
“老师,我……”话未说完,拥抱已至。
和那群心怀鬼胎,但又小心翼翼生怕触怒林想的哨兵不同, S级向导更为自然和强势,他似乎已经笃定自己在林想这里是不一样的,或者说这么多年蓬勃的情感早就按捺不住,苦苦压抑后的火山已经泄露出点点星火,即将喷发。
拥抱很紧,李砚止的几乎要将她融入骨髓。
熟悉的气息笼罩,带着丝丝的寒意,却不感觉冰冷。
这个拥抱也带着情绪,林想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网如其中的猎物,昏黄的光像是碾碎的粉末,只能感受到来自李砚止压抑又汹涌的情感。
长长的叹息在耳边响起,无奈中又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只是说出来的话语似乎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平淡,但是林想愣是感觉有一种暗藏的怒火。
“舍得回来了?”
林想讪笑了一下,只是在他的怀中,估计他也看不到,林想能感觉到李砚止在说话时胸膛微微的震动,因为气息熟悉而又令人安心,她也终于稍稍放松了自己。
“人总是要回家的嘛。”林想说,或许是久未归家,在见到能够放松的人之后,她说话时已经不由自主带上了小小的撒娇,“老师,你怎么在我家呢?”
她终究将白塔当成了自己的家。
李砚止唇边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尽管这个家里恐怕不仅仅只有他,但是只要她愿意留下,那就够了。
“先进去吧。”李砚止非常懂得见好就收,放开了她。
让她感觉到不自在就得不偿失了,他非常擅长温水煮青蛙,而面对林想这种吃软不吃硬的家伙,如无必要,无须让她察觉。
林想一开始以为李砚止只是来接她的,但是没有想到!
他竟然准备了夜宵,还打扫了房间!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淡淡地说道,自然得就好像这么做理所应当,白塔最高等级的向导,最高等级的指挥官如今看起来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走下凡尘,林想有些怔忪,随后有些感动。
“呵……”李砚止看见林想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微微俯下身子,平静的瞳仁里如有幽暗的漩涡,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
“瘦了。”他轻声道,林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得措手不及,她像是被钉钉子一样钉在原地,一时间动弹不得。
“也健康了。”带着薄茧的大手下滑,抬起了她的下颚,“受过伤吗?”
林想觉得心跳有些快,不是羞的,是莫名的紧张。
“都、都好了……”在问受没受伤时,林想莫名有一种心虚。
明明出门在外,受伤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李砚止,她就会想下意识的隐瞒,或者只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他们都来找你了?”李砚止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深深地看着她后,冷不丁开口问道。
林想莫名的又是一惊,她几乎就是秒懂李砚止在说的是谁。
“是……”林想并不意外李砚止知晓她的行踪,裴娜是他的属下几乎是明示。
似是冷笑又像是嘲讽,李砚止神色浮现出一种让人感到危险的似笑非笑。
然后他放开了她。
林想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重新获得新鲜的空气。
“好好休息吧。”李砚止朝她微笑,他看起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林想的错觉,那种无形的压力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李砚止走到门前,林想意识到他这是要离开。
还未等她开口,他微微侧过神来,林想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光影错落。
“日子还长。”李砚止说,“做好准备了吗?”
“嗯?”林想微愣。
她看见他唇角微勾。
“大家都在等你。”李砚止缓缓道,“恐怕他们也要忍不住了。”
做好准备吧,林想。
五年的思念已经压抑到极致,蠢蠢欲动的火山也也即将喷发。
他们等不住了。
他也是。
第84章 全员的happy ending(6)^^……
林想回归。
林想休息。
林想开始上班。
五年在外花了不少钱, 虽然李砚止说没钱了可以找他,但是林想脸皮没有那么厚,再加上她的抚恤金(?)确实是有那么一大笔, 她怎么花都还有剩。
林想回来上班, 也只是想到了医疗中心的提醒。
“上校们都五年没疏导过了,就算是如今不再上战场, 但是对于一个于自己向导分离多年的哨兵来说,还是过于痛苦。”
林想顿时心虚。
她拍拍屁股走的时候, 完全都没有想过他们疏导情况——
说到底,那个时候她太想离开, 面对他们, 只觉得疲惫。
于是回归白塔的第二天, 林想重新上班。
于是老熟人们纷纷报道。
第一个上门的是褚西洲, 她发现他的脸上还有些挂彩。
林想:?
褚西洲一味地冷笑,冷笑中还带一丝得意。
后来林想才知道, 这群哨兵打了一架, 最终闹到了指挥部, 李砚止做出了指示批示才解决这个顺序问题。
“那为什么你是第一个?”林想问,她知道这群哨兵的战斗力, 彼此相当, 真打起来很难说。
“你不能关心关心我的伤吗?”褚西洲有些哀怨, 他幽幽地看着林想,面前的女人几乎是脱胎换骨, 她看起来更明亮, 也更健康,更耀眼。
褚西洲很高兴,同时也感到苦涩。
他的手指其实在微微抽动, 强行按捺住了想要拥抱的欲望,他在她面前装得很好,其实早在这五年的等待里千疮百孔。
谁不是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想要触碰,但是又害怕她感到不虞,时间并没有让爱意消减,反而在岁月的洗礼中越来越深刻。
林想并不是冷清冷心的人,恰恰相反,如果真的做到冷漠,她是不会选择回来的。
林想没有见过褚西洲这个模样,同时她也很久没有见到他,闻言她觉得有些好笑。
“我知道你没事。”林想说,“不然怎么会是第一个?”
褚西洲很久没见到林想在他面前纯粹的笑容,一时间看愣了,随即很快像是警醒了什么一样,很快移开了视线。
林想的话让他心脏怦怦跳,那股压抑的情绪又再一次涌上来。
蓬勃的情感几乎已经到达嘴边,但是……
忍耐。
还必须忍耐。
和褚西洲的疏导后不到一周,几个哨兵都疏导了个便。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久没有疏导了,林想觉得如果不是她已经是稳固的S级向导了,恐怕每一次疏导过程都要喘不过气。
仿佛陷入泥潭一般,四面八方的精神力涌入身体,挣脱不得,逃脱不得。
当然,无论他们如何压抑,林想都察觉到了他们的情绪。
怎么能够压抑得了呢?
当她触碰到他们的那一刻,他们都向她俯首称臣。
林想说害怕倒不至于,只是……
她觉得有些苦恼。
分离五年,哨兵们的思念日益加深,而对于林想来说,她找到了更多的自我,也渐渐能够处理好当初的感情。
没有几个人能够拥有她这样的人生经验,沉沉浮浮,最终沉淀,更为从容。
这几个人和其他哨兵相比,自然是不同的,但是有一点——
他们如今在林想心中同样重要。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李砚止神情平静,看起来很认真的聆听。
林想又想了想,她点点头。
李砚止给她夹了菜,这段时间,林想也经常会被李砚止喊去学习处理高等级向导其他的一些工作,晚饭也会一起吃。
“如果还有机会,你还会离开吗?”李砚止就像是随口一问。
林想不想在他面前欺骗他,再一次认真地想了想。
“或许吧。”林想说,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亮的,和过去的那种死气沉沉完全不同,“但是现在的我舍不得你们呢。”
“舍不得……你们。”李砚止沉默片刻后轻轻一笑,低低的声音林想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还是太没用了。”
这一回林想听清楚了,她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没用?”林想知道他说的不是她,“谁?”
李砚止慢条斯理吃了口菜,缓缓说道:“不重要的人。”
他扯开了话题。
自此之后,林想发现生活好像有些变了。
原本看起来还稍显矜持懂得分寸的哨兵们,一个个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天天出现在林想面前,还总是……
林想不想用这么词来形容,但是再一次看着裸露着上半身的赤野渡朝她笑,而赤炬也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半个胸膛(训练服设计)给她倒水。
远处的许言朝她眨了眨眼睛,就连宁瑜都似乎对她更为直白的殷勤。
然后是给他们疏导。
疏导时赤野渡和赤炬说什么都要一起,一前一后林想总觉得像掉入什么陷阱。
唇畔很肿,她咬着牙,把赤野渡推得远了一点,结果头立刻又被赤炬掰过去,等再次放开,精神海都乱成了一片。
林想咬牙道:“你们一个个是怎么回事!”每次疏导都感觉像是干了什么被拨撩得头脑发昏,但又什么都没有真的干!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是到底吃没吃亏!
低低的笑声伴随着流动的情感,精神图景里的两头熊将仰望着燃烧的火焰。
“你知道的。”思维与情绪流动到林想的脑海,仿佛还能听见赤野渡笃定的声音。
“你知道的,林想。”温热的触感落在唇角,随后是一点点引诱般的舔舐。
林想觉得知道又不知道。
“林想。”这一次是赤炬,“对你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是吗?”
多么令人愤怒,多么令人痛苦,多么令人嫉恨啊。
她的小小举动便能化作风暴,她的一点情绪就能牵动心房。
她区别对待,会让人嫉妒,但是她一切平等,又让人愤怒不甘。
然后是绝望。
没有人能将她永远留下来吗?
就连李砚止都不行吗?
他们这些哨兵何尝没有想过大不了和她一走了之,但是这不一样。
如果她不愿意,谁都跟不上她。
他们平常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
但是在这件事上,却拥有着同一个目标。
让她留下来。
无论是白塔也好,还是望京外也行,只要留在他们身边。
面对哨兵不甘的疑问,林想有些发怔。
她直觉这个回答会很重要,但是当她想要隐藏什么的时候,处于深度链接下的哨兵们很快得到了回答。
答案就是——
是的。
你们都一样。
“就算是李砚止?”
林想第一个反应就是李砚止不会阻止她。
但心念不过是一转,耳边便是赤野渡嘲讽的声音。
“你真的以为他不会吗?”
如果真的不会,这位高高在上的S级向导怎么可能还会这样警告他们,任由他们接近林想,甚至就像是什么恶心正宫一样,一副十分妥帖的安排他们。
一想到这个赤野渡就怒火中烧,恨不得狂殴李砚止一顿,但是他知道,他们这些人终究都是一个目的——
让她留在他们身边。
既然一个不行,那两个呢?三个呢?
这么多人加起来,总可以的。
林想什么感觉?
林想觉得这群人都疯了。
她有些受不了这群哨兵的围追堵截,又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的话,去找了李砚止。
“我留不下你。”李砚止看着她说。
“我也不想强留下你。”李砚止说,“但是,林想。”他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林想的脸,自然又亲切,却让林想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但是你也放不下我们,不是吗?”
林想睁大了眼睛。
“林想,在你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这是林想第三次听见这样的话。
“不、不……”林想下意识地抓住了李砚止的手,他停住。
林想说:“可是……对我来说你不一样。”
李砚止笑了,他看起来有些高兴,只是说出来的话语却冒着一丝丝凉意。
“是啊。”他感叹道,“我不一样。”
“但是这份不一样并不是把我当成男人,而是老师。”
林想睫毛颤了颤。
“林想,我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李砚止说,“我爱你,恨不得将你一个人禁锢在白塔这个牢笼之中,但是我很爱你,所以不做不到见到你烦恼。”
林想心脏紧缩,怔怔地看着他。
“我一想到那群畜生接近你,我就想杀人,嫉妒让我痛苦,如果不是你的一视同仁,恐怕他们也早就乱起来了,呵……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而现在。”李砚止说,“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你高兴。”
李砚止深深地看着她:“林想,我只想让你高兴。”
林想有些被吓到了:“……你打算怎么做?”
李砚止笑了笑:“你知道我做了什么。”
林想想说她不知道,但是从这几天这个情况经历下来,她想说不知道都难。
林想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砚止安抚道:“不着急。”他说,“慢慢适应,林想。”
李砚止轻笑:“他们都爱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全文完结】
第85章 全员的happy ending……
适应不了一点啊!
林想想要逃跑。
看似一切如常的李砚止露出了林想从未见过的一面, 她承认她吓到了。
最后她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
李砚止并没有追上来,只是后来的日子里, 林想充分体验了什么叫做“要适应。”
哨兵们再也没有遮掩过自己的行为。
他们就像是深渊, 四面八方将林想包围,就算林想拒绝疏导, 他们总有办法接近她。
直到林想又一次产生了离开白塔的念头。
或许离开他们,一切都能恢复正常了吧?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产生, 就已经被风声鹤唳的哨兵们察觉了端倪。
而这一次,简直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林想觉得自己被软禁了。
她一打开房门, 就看见一群不请自来的哨兵们在院子里, 明明总是针锋相对互看不顺眼的男人们, 此刻竟然看起来十分和谐地共处一室。
“你们是没事干了吗?”林想一出现, 哨兵们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就如同同时被几只大型猛兽给盯上一样。
说他们老实, 确实连她的房子都没进来过, 说他们不老实, 却把院子包围得严严实实。
林想曾经尝试着走出去,哨兵们也不阻止, 他们就像是落下过什么后遗症一样, 生怕她一转头就不见了, 紧紧跟着她。
这样简直就是走到哪都是风景,一路上各式各样的视线让林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让哨兵们别跟着, 结果他们采取了轮班制,总而言之,这五位哨兵不知何时达成了她所不知道的合作, 对她紧迫盯人。
听到了林想说的话,许言轻笑了一声,他看起来慢条斯理,但是目光中深深地凝视预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战争如今都结束了。”他像是在解释,“我们确实没什么事了。”
“那些边境任务呢!”林想看向蹲在一旁,看起来分外安分,完全不像是本人的周易乐,“就算是你们这些老人不出任务,你一个新人不可能不出吧!”
周易乐咧开嘴笑:“想姐,我休假了~!”
林想:……
林想头暴青筋,正准备说什么,就听见原本一言不发的褚西洲忽然开口。
“林想,你又想离开了是吗?”
林想一顿,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最好不要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注意到哨兵们虎视眈眈的视线,林想决定徐徐图之。
林想说:“你误会了,我才回来,又去哪里?”
褚西洲看着她,意味不明:“我希望是我误会了。”
林想干笑了一声。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群人走,林想松了一口气。
但是看他们又这么乖乖地听话,林想又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过了一段时间,风平浪静。
林想听说这群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忙碌起来,她捉摸着此刻正是跑路的好时机,于是收拾收拾准备找个良辰吉日,留封信然后跑路,再一次潇洒浪迹天涯。
离开的前一天,李砚止找上门来。
说是许久未见,一起来吃饭的。
林想不想节外生枝,于是老老实实和导师一起吃饭。
“这是什么?”林想看着李砚止抱着一瓶酒。
“黑山新上的酒,味道不错,拿来给你尝尝。”
这家伙是不再掩饰黑山是他的地盘了。
林想也挺喜欢喝酒的,她酒量不错,闻到味道便知道是好酒,于是点头同意。
李砚止态度非常温和,就像是往常一样。
他笑了一下:“喝过我调的酒吗?”
林想有些惊讶:“老师,你还会调酒啊?”
李砚止挑了挑眉,非常轻车熟路地从林想的开放式厨房拿出了相关器皿——这里的东西非常齐全完备,只不过很大一部分林想都没用上。
李砚止调酒的动作非常熟练,堪称赏心悦目,将调好的酒放在林想面前时,还露出一股潇洒的味道来,林想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风流的一面,感觉有些惊奇。
还怪帅的,林想心里想。
她抿了一口,睁大了眼睛:“好喝!”
李砚止轻笑,没有说话。
二人聊着天,喝酒吃饭,林想久违地感觉到惬意。
“接下来准备去哪?”李砚止冷不丁问道。
林想一顿,见李砚止神情不变,他除了那一次的情绪外露之后,在林想面前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林想犹豫了一下,但出于对导师的信任,还是开口:“打算去南边走走。”她说,“我还没去逛过呢。”
李砚止点点头:“挺好,那边风景不错。”
老师的态度很温和,林想终于觉得自己有了宣泄的出口。
“是的!听说那边还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我都做好攻略了。”她笑起来,“我一定给老师带礼物。”
李砚止朝她笑了笑:“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林想忽然有好多话想说:“老师,我要走的事情千万不要和那群哨兵说啊,您也知道,他们现在跟刚接触疏导的哨兵一样,感觉离不开人似的,我要是说走了,他们肯定又出什么幺蛾子。”
“你不想和他们说吗?为什么?”李砚止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瞳仁看不清什么情绪。
酒精麻痹了林想警觉的神经,她并没有注意。
她只是嘟囔道:“他们肯定不会让我走……”
李砚止说:“那跟着你呢?”
林想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
李砚止很耐心:“为什么?”
林想想到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的种种举动,觉得有些脸红,嗫嚅了几声,但老师还在等待她的回答,最终林想还是说了。
“……总感觉吃不消。”她干笑了一下。
李砚止没有再问。
但是林想却后知后觉的觉得有些不对了。
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李砚止又倒了杯酒给她。
“说说你的计划吧。”他说,“我很久没外出过了,想听一听。”
莫名的热血上头,林想忽然意识到身为白塔总指挥官的导师无法像她那样任性,坐镇白塔轻易不外出,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务。
她自然是十分听话且认真地跟李砚止讲自己的经历与未来的计划。
不知不觉间她说了很多,也越来越兴奋。
“你喝太多酒了。”她似乎听见李砚止这么说,然后看见清冷的导师朝她露出非常吸引人的笑容,“过来。”
林想迷迷糊糊过去。
她被牵着往房间走去,听见导师说:“该醒醒酒了。”
——
窸窸窣窣。
昏暗的房间只余留蜜色的夜灯,带来隐约的光。
随着安静的女人被牵着坐下来,不大的房间里,各式的呼吸声却变得明显。
“嗯……老师。”女人看起来有些迷糊,“还有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四周呼吸一滞,随后便是各式虎视眈眈又强烈的视线。
“这种时候这样乖巧,真是考验……”慢悠悠的声音里压抑着某种情绪,许言的话语引来了其他哨兵的怒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说出了他们内心最隐秘的情感。
李砚止并没有理会四周的哨兵,或者说他默认了这群哨兵们的存在,无一例外的,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地停留在床边坐下的女人身上。
宁瑜也不例外。
向来总是清风霁月的俊朗青年,此刻却难以控制自己的呼吸与情感,他的理智在告诉他此刻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但是知道林想又想要离开的那一刻,感情就已经占据了理智。
他多么想此刻就将林想抱在怀中,让她柔软的手抚摸着他的头,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没有人轻举妄动,他们呼吸放轻,仿佛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你不是要离开了吗?”李砚止的声音平静,就好像在说着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那么在离去之前,让我看看你的精神力状态,也……完成你的工作。”
女人愣了一下:“我的……工作?”
赤野渡有些压抑的声音:“给我们疏导。”很难形容赤野渡说出“我们”二字有多么不爽,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属于哨兵的领地被侵扰的烦躁此刻正萦绕着心头,但是他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林想留下来。
林想的手被轻轻执起,高大的身影蹲在她的面前,深邃的面容此刻同样是压抑而偏执,隐藏在阴影之中。
“褚西洲?”
“林想,你好久没给我们疏导了。”
许言也悄悄地摸到了林想的身后,呼吸扑洒在她的颈侧,让林想感觉有些发痒。
“林想。”他说,“你是把我们忘了吗?”
周易乐不知何时躺在了她的大腿上,黑暗中仍然显得精亮的眼睛让人有些无法直视,他声音似乎带着笑意,但是仔细听去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隐怒。
“想姐,这一次不给我们疏导的话,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宁瑜和赤炬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林想身旁,堵住了她可能逃脱的所有退路。
宁瑜声音有些艰涩:“林想……你想要抛弃我们吗?”
此言一出,房间温度仿佛骤降,所有人都感到了痛苦和难以压抑的疯狂与掠夺。
他们已经无法再忍下去了。
什么样的人才能将领地意识极强的哨兵们齐聚在一起,这个画面出现,恐怕会吓死联邦的每一个人。
但是唯一被包围的女人并未曾感到害怕,她静静地任由着各式的精神体将她包裹,她的火焰也不知何时和这些动物们缠绕在了一起。
林想微微仰起头,她环顾了四周,最后说道:“……你们暗算我?”
许言轻笑:“我们只是在等待你。”
林想不说话了,直觉告诉她此刻的她说不过这只狐狸。
氛围如同紧绷的弦,林想觉得一旦说错话,便一触即发,发生一些她都无法控制,难以预料的恐怖事情。
明明此刻的氛围对于任何一个向导来说其实已经足够恐怖,被精神力S级的男人包围,想要逃根本就逃脱不了。
但是林想却不知为何就是感觉不到恐惧或害怕,只觉得有些紧张和不安。
她混沌的脑子思考了片刻,男人们在安静地等待。
林想说:“你们谁先?”
空气一窒。
下一秒,坐在一旁仿佛是牢牢宣誓主权,又像是压制这群哨兵一般的李砚止开口了。
“看着我。”他说。
林想下意识看过去,清冷俊朗的面容靠近,她的眼睛被捂住,唇畔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唔……”
精神海猛然开放,看不见的精神链相互交织,各式各样的猛兽共同在同一片海游走,火焰缠绕着每一个人,光怪陆离,林想感觉自己进入了眩晕的漩涡。
手被抓着,腿上躺着人,背后不知不觉靠在同样温热的胸膛,她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拖入巨大的精神网络,在这一刻每一个人似乎都有意放开自己的精神世界,他们都曾经深入接触,轻而易举地进行链接。
林想感觉呼吸不过来,唇舌间的交织与眼前的黑暗让她更为敏感。
好不容易放开,又有大手温柔却不是力度的将她移过来,再一次无法呼吸。
疏导同时进行,属于S级的精神网络让每一个人都呼吸一震,舒爽的快感通过精神链接冲刷着每一个人,哨兵们俯首称臣,另一位S级向导独占着一条精神链分支,轻而易举地帮助火焰控制着其他哨兵。
“一个一个来。”最高指挥官这样说,他是林想最看重的人,天然的就是最高的地位。
林想眼眸有些涣散——巨大的快感让她感觉轻飘飘的,如同漂浮在云端。
向导的安抚与哨兵的小心翼翼,给她营造了一个极其安心的环境,让她拥有更大的快乐。
不同人的意识与情感在源源不断传输到她这里,她被黏腻又病态的巨网紧紧裹住,就像是被阴湿的恶鬼觊觎。
“我爱你。”
“别走。”
“我们一起。”
“别抛弃我。”
“我会听话。”
“带我们一起。”
“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最后的最后,所有汹涌强烈如同巨浪一般的情感汇聚到一起——
“林想。”
“我们爱你。”
他们在问:“林想,我们一起,好不好?”
林想闭着眼睛,她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所有人的失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皆会在她的一念之间。
“太多人了。”她在精神海里说,“我做不到。”
不知道是谁说的。
“一周有七天。”他说。
林想:……什么意思?一天一个要她老命了。
感受到了林想的害怕,最高指挥官说:“我会帮你安抚。”言下之意不会让你透支精神力。
林想:……
林想抓住不知道是谁埋在身前的脑袋,她仰着头,和褚西洲的视线对上,那是岌岌可危,即将疯狂的眼神。
林想叹了口气。
她终于松了口。
精神海传递着她的情绪。
“好吧,那就一起吧。”她不可能一直待在白塔不出去,一起就一起吧,就当组团出游了。
他们这群家伙再不安抚一下,恐怕会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精神海在她的情绪传递过去后瞬间如同油泼火焰一般瞬间猛烈燃烧!
情绪的震动几乎让所有人瞬间兴奋!
林想控制不住呻/吟,还想要叫出声!
糟糕!她忘记了,不应该在疏导的时候说的!
感受到四面八方扑来的精神力,她哀嚎一声。
完蛋了,她明天还能起得来吗?
(全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