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和我都坏了》
1. 换魂
夏朝是被鸟鸣声唤醒的,睁眼便是满目的红。
她迷瞪地看着头顶,接着傻乐起来,这春日乱梦可真够荒唐的,怎得还没醒。
她倒是不介意,也就在梦里见过如此好身材,左右不亏。
“你是何方妖孽?”
忽地从旁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叱,把夏朝唬了一跳。
她双手倏地抓紧被子,循声看去,只见这大床的另一侧坐着位杏眼桃腮的明艳美人,散着发髻,乌丝散在半露的肩膀,胸前游着一对赤色鸳鸯,丰满赛雪,颈侧还有些痕迹,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
夏朝扶额:“不行,我得醒过来,我取向正常,吃不下这口饭。”
她自言自语,屋子里却响起男人的声音,慵懒磁性,带着些事后的餍足。
夏朝一骨碌坐起来,怎么回事!
她猛地伸手往下一抓。
“嗷!”
疼的她龇牙咧嘴。
天杀的,她怎么成了个男人。
电光火石之间,夏朝想起自己根本不是正常入睡,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好地走在路上,被雷劈了个正着。
那美人上前一把抓住夏朝没轻没重的手:“你这妖孽做什么,想让我断子绝孙不成!”
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指狠狠掐入夏朝如今这具身体的手臂。
“疼疼疼!”
那女子听后立时放开了他。
夏朝怕她扑上来,赶紧撩开被子翻身下床,一起身,发现自己站在了从未体会过的高度。
夏朝抬眼看向床侧那古色古香的梳妆台,镜中现出个年轻男子的身影,衣衫不整,亦散乱着头发,只穿着条轻薄的裤子,宽肩窄腰,身材颀长,腹肌块垒分明。
若是从前,夏朝早就上前一声帅哥你好。
可现在......
她不仅穿了,还成了个男人!
而眼前这女子,很明显跟原身这男人有一腿。
这女子刚才的话很奇怪,夏朝开启她那一贯天马行空的脑回路。
“......想让我断子绝孙不成!””
让她断子绝孙?
夏朝低头一看,如此在意这玩意儿,不是它主人是谁。
“你是我?”
“不不不,应该说,你原来是我?”
夏朝伸手混乱地在两人之间指来指去,这幅男人的身体让她很别扭。
那女子皱眉看着她:“你不是红芸。”
夏朝思维混乱,乱中有序:“红芸,原来的,这个女人?”
这两人彻夜被翻红浪,看那女子身上的痕迹就知道战况激烈,自然是能一眼看出自己不对劲。
片刻之间,那女子身影一花,夏朝的咽喉就被紧紧掐住。
夏朝条件反射地抓住那女子的手腕,大力一掰,随即将那女子猛地推开。
女子不察,偏身撞在一旁的梳妆台上。
夏朝伸出的手在空气中显得有些无助:“你,没事吧?”
女子趴在梳妆台上,手捂着腰间,看着撞的挺重。
因着适才她掐自己的动作,夏朝没敢上前扶她。
夏朝心中暗自嘀咕,谁知道这身体的劲这么大,她以前可是细胳膊细腿,手无缚鸡之力。
“你!妖孽!”女子瞪圆了眼睛。
“我,我不是,我只是个,社畜。”
夏朝头疼,以往她看小说,那些女主角穿过去,都有各种由头将自己的身份遮掩过去。
哪儿像她,这一来就被拆穿了,还是被原身极为亲近的人。
她脑子转的飞快,忽然想到筹码。
夏朝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俊朗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待她要扇第二个时,就听那女子厉声喊道:“住手!你要对我的身体干什么?”
夏朝抬手捂了捂脸:“你的身体如今在我手上,咱两谈谈。”
女子咬牙思索了片刻:“好!谈!”
这时门外等着服侍的丫鬟听见声响敲门询问。
女子极为不耐烦:“没你们的事,下去。”
两人隔着老远坐下,夏朝就怕她发疯再扑过来。
不过,换谁遇上这事都冷静不了,她还算能理解。
半个时辰后,在双方重重试探之下,两人终于理清了如今的情形。
她如今所处的时空是大周,原身是青州一商户家的二少爷,名为裴渊。
裴家人口简单,家中共六口人,裴父早逝,留下守寡的裴母和兄弟两个,还有一位姨娘所出的庶小姐裴瑛。
长子名为裴昭,已娶妻柳氏,育有一子。
而这女子,叫红芸,是他母亲安排给裴渊的通房,两人昨日才办了喜事,晚上是头一遭。
夏朝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那梦竟是真的。
那梦前半程,一开始便很限制级,她觉着浑身汗津津的,快结束的时候,只听窗外闷雷滚滚,她似乎倒了个个。
接着,那触感就不一样了,她好像被湿热包裹......
夏朝僵住,真像被雷又劈了一般。
裴渊见她顶着自己的脸做出这憨傻的表情,心中极为烦躁:“你发什么呆!”
夏朝面色复杂:“昨晚,办事的时候,是不是打雷了。”
“是!与这有关?”
裴渊说话已经很厉声厉气,可红芸这女子的嗓音向来是温声细语,他再吼,也还是一把江南女子的音色。
裴渊:......
夏朝点头:“我在穿来之前,也被雷劈了。”
裴渊皱眉:“那红芸去哪儿了?”
夏朝苦着脸:“这我哪儿知道。”
又不是她做法安排的~
说完这话,相顾无言,两人就这样坐着。
裴渊脑子里乱糟糟的,夏朝说的那些话他根本听不懂,什么穿越,什么社畜,只有一件事捋清楚,这女人被雷劈了,然后抢了自己的身子。
夏朝更乱。
裴渊好歹还是在自己家,熟悉情况,可夏朝是到完全陌生的时空,对这里一无所知。
门外又响起丫鬟的声音:“二少爷,该起了,老夫人还等着呢。”
裴渊习惯性地回:“别催了。”
门外的丫鬟不满起来:“红芸,我这是在问少爷呢,若是老夫人等急了,这罪责谁担?”
夏朝这时反应过来,如今自己才是那少爷。
“你去回母亲,就说我昨晚累着了,午膳时再去给她请安。”
屋子内外陷入寂静......
裴渊压低声音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门外的侍女极为无奈地应了一声离开。
夏朝也回过神来,她往日时不时地口嗨,没细想就说了,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都是自家人。”
她有些摸不准,这裴渊往日是个什么作风。
但听他都十七了还在家闲着,没个正经营生,应该也不是什么上进的货色。
夏朝回想起昨晚的情景,这人花样频出,指不定在外头怎么眠花宿柳。
想到这里,她顿时对这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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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嫌弃起来。
裴渊见她眼神不对劲:“你这什么表情?说错话的是你,可不是我。”
夏朝赶紧眨了眨眼:“怎么办,一会儿就要去见你母亲,要是露馅了,咱两都得被道士吊起来烧死。”
裴渊白了她一眼,可夏朝说的对,换魂这等惊世骇俗的怪事,可不就是第一时间想到去找道士。
且他母亲近来身体欠安,正吃着药调理,若是露馅,岂不是让老人家受惊,哪儿还养得好。
加之忧思过度,只需拖上一两个月,老人家的身体就要彻底败了。
“这你不必担心,我与母亲平日里相处,都是她说我听,你顺着她意就行,一会儿我与你同去,想来今日她念叨红芸更多,我自能招架。”
夏朝点头,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看着裴渊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红芸的容貌明艳,是个美人胚子,可如今看着像是随时随地要撸起袖子打人。
夏朝忍不住提醒他:“你别拉着脸啊,你如今是个通房,要去见老夫人,这幅模样,老夫人一生气把你发卖了怎么办?”
裴渊呼吸一滞。
真是造孽!
可他无论怎么调整,都只能做到面无表情。
夏朝无奈:“我看刚才找的理由挺合适的,一会儿就说你也累着了,这样才能解释我两为什么看着都不对劲。”
裴渊:......
其实夏朝是没见着如今自己这张脸,裴渊的面部线条凌厉,皱着眉的模样可比如今的“红芸”气压低太多。
“春天雨水多,没准过几日又打雷,咱两或许就能各归各位了。”
夏朝低声说,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裴渊。
裴渊叹了口气,面色终于舒展,夏朝的话好歹给了两人一些希望。
知子莫若母,在裴母面前,是最容易露馅的,再不高兴,也得把事先遮掩过去。
良久之后,夏朝才唤人进来。
两个身着青衣的丫鬟领着几人端着洗漱的物件推门而入,她们是裴渊院里的大丫鬟,春樱与冬梅。
两个丫鬟抬头瞥见夏朝,心里一惊。
昨晚上这是怎么了,少爷脸上这么大哥巴掌印。
夏朝只当没看见她二人的表情。
裴渊往日便是衣来伸手,夏朝只需站着,自有人服侍。
可裴渊那头却没人搭理。
裴渊如何会穿女子的衣服,他只会顺手拽掉。
夏朝见他坐在床边,眼见着眉头越皱越深,赶紧吩咐:“春樱,去给红芸穿衣服。”
春樱面上露出几分不愿意,可自家主子发话,只得上前。
裴渊这才起身,刚伸展手臂,就听春樱小声抱怨。
“不过是个通房,还真当自己是主子。”
她手上的动作没轻没重的,拽得裴渊东倒西歪。
裴渊的腿酸软。
他一肚子气没地儿撒,造这孽的是他自己,只得一遍遍地默念心经,让自己冷静。
终于在春樱梳头第五回扯痛他头皮时忍不住开口训斥:“轻点,梳头都不会么!”
春樱闻言将梳子扔在桌上:“少爷,奴婢可伺候不了红芸,好好梳个头,还要被挑三拣四的。”
夏朝自顾自想事儿呢,压根没注意到那头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不明所以地看向裴渊。
裴渊一咬牙:“少爷,你就这么看着她欺负我!”
夏朝虎躯一震,这这这,这几个字连起来听是在撒娇,可是说的邦邦硬。
造孽啊!
2. 通房
眼见裴渊要绷不住,夏朝赶紧发话:“好好给她梳洗,我与她要一同去见母亲”
夏朝搬出裴母这座大山,春樱的手法顿时利落起来,没多久便给裴渊梳好发髻,开始挑选衣裳首饰。
裴渊只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夏朝腹诽:刚才那话又不是我逼你说的。
一会子功夫,夏朝已经收拾完了,她正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人靠衣装,确实有道理,如今一番拾掇,比适才披头散发,腰间只挂条裤子的登徒子模样俊俏多了。
这一身圆领月白常服,只在领子和袖口有些竹叶的刺绣,算的上清新雅致,与这初春时节十分相宜。
夏朝不懂料子,但这衣服质感一看就价格不菲。
夏朝这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有几分满意,手里摇着檀香扇,一本正经地模仿往日看过的风流公子模样。
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事,这体验还是挺新奇的。
冷不丁瞥见一旁刚换好衣衫的裴渊,那眼刀子都快把她扎透了。
夏朝啪一声收起折扇:“行了,你们下去吧。”
春樱手停在半空:“二少爷,还没给红芸选首饰呢。”
夏朝摆手:“我给她选。”
春樱和冬梅只得领着人出去。
临出门前,春樱回头看,只见二少爷笑着往红芸处走,那红芸倒好,不但没有笑脸相迎,反而极不高兴的模样,竟是等着二少爷去哄她呢。
春樱扯住冬梅的袖子,往里努了努嘴,冬梅只一瞥,赶紧拉走春樱。
夏朝打开首饰匣子,里头都是男子用的饰品,只桌面上摆着些钗环,最值钱的应当就是那玫瑰嵌红宝石的金步摇。
她想起红芸应当是有自己的屋子,少爷屋里自然没什么她的物件。
“晚些让他们再添些首饰。”夏朝自言自语。
“你真把我当通房哄呢?”裴渊凉飕飕的声音飘过来。
夏朝赶紧否定:“才没有,我只是见这些首饰好看,我本是女子,女子想多要一些好看的首饰很正常啊。”
裴渊没好气地说:“你现在又戴不了,要首饰有什么用?”
裴昭顶着红芸的脸生气,夏朝却是眼睛亮晶晶的。
凭心而论,红芸的外貌是夏朝很喜欢的类型,粉面桃腮,纤合有度,肉全长在该长的地方,一看就是气血旺盛,似开的最艳丽时的芙蓉花。
是的,她不仅馋帅哥,还爱看美女。
可转念一想红芸此时不知在哪儿,夏朝眼神暗了几分,若换到她原来的身上,倒还好,可能冲击比较大,但也能适应,她卡里还有些存款,足够吃喝段时间。
裴渊见她顶着自己的脸,眼神一会亮的让人心颤,一会又涣散的神游天外,忍不住伸手在夏朝肩膀上狠拍了一掌。
“嗷!疼疼疼!”
裴渊面色复杂地收回手。
夏朝疼地呲牙:“你能不能别像个炮仗似的,不对,你连炮仗都不如,炮仗还得点了才着,你自个儿待着就炸了。”
她整张脸都疼地皱在一起,手不断搓着刚才被裴渊打的地方。
裴渊不忍直视,闭上眼:“你要是出去还是这娇俏的模样,旁人还以为我突然断袖了。”
夏朝的手一顿,她刚才的动作确实不像是个直男能做出来的。
“我两这不是同病相怜么,我不知道怎么做男子,你不知道......怎么做通房。”
最后一句话夏朝说的小声。
裴渊深吸一口气,往日他并非易怒的性子,可眼前这遭事,实在古怪,换了旁人,难道就能心平气和?
但眼下气成个炮仗炸来炸去确实也无用。
裴渊无奈:“你喜欢首饰,吩咐下去让人打就是了。”
夏朝乍见这些首饰确实喜欢,都想拿起那玫瑰金步摇啃上一口,她生日时只舍得给自己买颗米粒大的金珠子,如今这么重的金步摇......却戴在了裴渊头上。
裴渊还满脸不乐意。
夏朝拿手指摸了摸那步摇:“你笑一笑嘛,这步摇多好看。”
裴渊:......
夏朝逗他:“一会儿得见你母亲呢,小心被发卖了。”
裴渊咬牙:“我母亲没这么严苛。”
夏朝忍笑:“哦......那就好。”
裴渊看着自己那张脸笑得贼兮兮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
两人又调整约两刻钟,再三提醒对方要注意表情后,终于出了门。
裴渊一出门,便收到来自春樱的一记白眼。
他胸口郁结,做他通房如此不受待见么?
夏朝还是没注意到这两人间的机锋,她正在脑子里反复过关于裴家的事呢。
往未婚儿子屋里安排通房的裴母,却是个做事十分周全的人。
如此做派,与裴家的现状有关,算是无奈之举。
裴父是个经商奇才,年纪轻轻便经营出百万家产,如此大的产业,自然是有人脉。
青州裴家的人脉乃是京都裴氏主家,可裴父在裴渊七岁时暴毙,百万家产不过半年便被京都主家接手,孤儿寡母一时间竟连衣食都捉襟见肘。
夏朝直觉这其中另有隐情,按裴渊的说法,自那之后,青州裴家与京都主家再无往来。
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怎会到如此地步?
幸而当时裴昭已经十六岁,担起家中重担,他自幼耳濡目染,加之裴父有心教导,对经商亦有天分,且以往裴父在时,与人交好,一时遭难,还有几户旧识愿搭把手。
裴昭从街边小摊做起,一晃十年,如今裴家衣食无忧,虽大不如先前,但衣食无忧,也算青州富户。
可裴昭的婚事却耽搁下来,家逢巨变,高不成低不就,裴昭满心要重振家业,亦无心姻缘。
商场往来,多有交际,裴母怕裴昭年轻气盛,被人带歪性子,于是亲自挑选教养,先给裴昭安排了一个通房,主母入门之后再抬姨娘,便是如今的纪姨娘。
裴昭直到二十三岁才成亲,当时已经营出不少家产,娶了同为商户的柳家女,柳家乃是一方巨富,柳氏精明干练,性格爽朗,给裴昭不少助力,裴母多年心事落地,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
于是便路径依赖,想着让裴渊也晚些成婚,做出些成就来再商谈婚事,挑户好人家,照着长子的路数给裴渊安排红芸做了通房。
长子是生计所迫,只能娶商家女,对于裴渊的婚事,裴母是有些别的想法。
裴母名张享春,是京都一官家的庶出小姐,当年张家为与裴氏主家攀上姻亲关系,将她许给裴父。
裴家小姐裴瑛,则嫁给了裴母长兄的庶子,为得是这一辈仍有姻亲关系。
一路思忖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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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裴母所在的卧松居。
刚进屋,裴母眼神便落在夏朝脸上的巴掌印。
裴母皱眉看了会:“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红芸”低着头,裴渊这时候自然不好接话,夏朝硬着头皮说:
“儿子早上醒不过来,又听见春樱说母亲正等着我,只好扇自己一掌醒神,迷糊着没控制好手劲。”
裴母面上那是一个精彩纷呈,欲言又止。
一旁的陶嬷嬷见屋子里安静地落针可闻,久久没人接话,只得出来打圆场,温声劝裴母:
“哥儿昨日是头一回,年轻气盛,没个分寸节制,往后就好了。”
裴母冷哼一声:“你不用替他开脱,往日荒唐也就罢了,红芸素日里是个好的,必然是你纠缠,我把她给你是让你收心,别在外头惹出祸事来,不是让你放纵的!”
夏朝记得裴渊之前的嘱咐,要顺着裴母的话来:
“儿子知错了,往后不会再犯。”
她心里憋屈啊,享受的不是她,挨骂的却是她,忍不住睨了“红芸”一眼,眼里颇有些情绪。
裴母一掌重拍在桌上:“你还敢跟红芸摆脸色!”
夏朝都快哭了:“儿子,儿子知错。”
裴母气结:“红芸,你先下去歇着。”
裴母说着给陶嬷嬷递了个眼色,陶嬷嬷上前将一个小匣子递给“红芸”。
“谢老夫人。”
裴渊全程低着头,他脸色实在不好,天知道他心里有多苦。
成了自己的通房还要向母亲行妾室礼。
裴母见“红芸”蔫蔫的,开口道:“是少爷荒唐,没你的事,往后尽心侍奉就行,若他又做了出格的事,你只管来告诉我。”
裴渊福身:“是,红芸记下了。”
说罢很快溜了出去,直走到卧松居外,僵直的背才放松下来,就在此时感受到身后有几道视线。
转身望去,是春樱与冬梅。
裴渊:真是作孽啊!
卧松居内,裴母看着眼前的小儿子,深深叹了口气:
“晚上你大哥就回来了,这事你跟他解释去吧。”
长兄如父,何况是裴家这情景,这些年一直是裴昭管着弟弟,只是他事务繁忙,总是在外奔走,对裴渊只能一阵一阵地管。
不过每次这一阵,裴渊都不好过,毕竟若没些手段,如何能在商场上混。
夏朝低声:“是,儿子知道了。”
见小儿子今日的态度乖巧,裴母胸口的气顺了些:“你去国子监念书的事,如今已经有了眉目,只要你去京都参加那国子监春日的考试,过个明路,就能入学,这是你姐姐找她婆母求来的机会,你怎么想?”
夏朝依着裴渊此前的嘱咐:“一切都依母亲的安排。”
裴母面上露出笑容:“总算是懂事了些。”
夏朝辞了裴母出门,裴渊立时上来拉着夏朝到一旁的小花园里,远离一众奴仆。
裴渊急问:“母亲跟你说什么了?”
夏朝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晚上你大哥回来,我得替你去挨训,还有让你去京都的国子监念书。”
裴渊皱眉:“你怎么回的?”
夏朝拿袖子扇风:“还能怎么回,你不是让我顺着你母亲,自然是都应了。”
裴渊急了:“你怎么能应了呢!”
3. 抬姨娘
夏朝瞪大眼睛:“不能答应么?我都是按照你的嘱咐说的呀。”
裴渊沉默一会:“罢了,是我的疏忽,先回玉竹园,我与你说如何应付我大哥。”
说完他先转身离去,走在众人前面,夏朝屁颠颠地跟在他身后。
春樱见了,忍不住抱怨:“冬梅姐姐,你看她,得了势便张狂起来,连少爷都不看在眼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二少奶奶呢。”
冬梅压低声音:“别说了,免得旁人听去传到老夫人耳里。”
春樱不服气地张了张嘴,到底忍下了。
青州三月的天,已经有些炎热,今日春光正好,从卧松居一路疾行到玉竹园,两人身上都起了汗。
裴渊一进屋,十分自然地吩咐:“春樱,去沏盏茶来。”
夏朝在屋子找到扇子,大力扇着,都说男子比女子体温高,她可是体会到了,背上的汗流的一道道的。
她伸手便要把外袍脱掉,春樱不理裴渊,赶着走到夏朝身旁。
“少爷,春捂秋冻,小心着了风寒,奴婢给你扇会就不热了。”
裴渊见使唤不动她,气闷。
夏朝见他这郁闷模样,举高扇子:“我自己扇,你去沏盏茶来。”
春樱瘪了瘪嘴,只得去沏茶。
茶水端来,春樱先给夏朝倒了一盏,再递与裴渊。
哐当一声,再看时那白瓷茶盏已经碎在地上,茶水撒了满地。
“嘶,你怎么回事,端这么烫的茶。”
裴渊白皙的手指上立时泛红。
夏朝正吐槽大热天喝热茶是什么毛病,见裴渊被烫着,心里咯噔一下。
“还不去拿烫伤膏来,冬梅,赶紧去打盆凉水。”
冬梅扯着春樱出去了,不多会从门外进来个小丫鬟将地上的碎瓷茶水扫去。
夏朝没好气地说:“往日里你不好好管教丫鬟,纵的她们这般模样。”
裴渊忍着疼:“屋里的丫鬟不过是负责饮食起居,还要怎么管教,难不成要我给她们练兵?”
夏朝上前,拿扇子给他手指扇风,凉风消散了灼痛,裴渊眉目舒展些许。
她摇着头:“反正如今是你吃她们的苦头,我可是她们的少爷。”
裴渊郁闷:“那你不知道护着我?”
夏朝想忍笑,没忍住:“我记着呢。”
裴渊凉飕飕地盯夏朝:“我要是出了事,你可应付不来我母亲和大哥。”
夏朝收起笑:“吓唬我作甚,早起到现在,难道我没护着你?”
裴渊轻哼一声:“还不够。”
夏朝无奈:“我又没哄过姑娘,哪儿像你似的,在外沾花惹草,经验丰富。”
裴渊提高声音:“我才没有!”
他随即想起之前夏朝奇怪的眼神:“好啊你,占了我的身子,还敢嫌弃我?”
夏朝赶紧摇头:“我没有,你别瞎想。”
裴渊抓着不放:“你就是这样想的,我看得清楚,那眼神嫌弃的很。”
夏朝被他拆穿:“哎呀,我之前不知道,哪成想到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冰清玉洁的。”
裴渊简直要打人了:“冰清玉洁是形容男子的么?”
夏朝一缩脑袋:“那换个词,洁身自好,行了吧?”
还未等裴渊回答,冬梅回来,夏朝赶紧上前把裴渊的手按在水盆里。
“芸儿,可把少爷我心疼死了。”
裴渊的表情活像吞下只苍蝇。
他到底在勾栏瓦舍里见过不少女子,咬着牙:“有少爷关心,芸儿不疼。”
裴渊说着将头埋进夏朝怀里。
这下轮到夏朝虎躯一震。
得,这样下去两个人都要玩坏了。
正好春樱拿了药膏回来。
夏朝赶紧招呼:“药膏给我,你们退下。”
春樱眼神瞥过整个人贴在少爷身上的“红芸”,忍着气把药膏递给夏朝。
但她还想争取:“少爷,要不还是我来吧。”
裴渊闷闷的声音传来:“不要,我要少爷涂。”
夏朝死咬着唇:“快快退下吧。”
冬梅和春樱只得退了出去。
裴渊看夏朝憋笑,很是瞪了她一回。
夏朝不理他,将药膏挑出些许,一边轻吹一边将药膏涂在裴昭手上。
“你这丫鬟莫不是对你暗生情绪了。”
裴渊受不了自己那张脸噘着嘴吹风,眼神转向另一侧:“不知道。”
夏朝怎会信:“你真不知道?”
裴渊蹙眉:“你眼里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夏朝收起药盒:“那还能怎样,沾花惹草的纨绔呗,你母亲让你别在外头惹出祸事,别放纵,这可是你母亲亲口说的。”
裴渊:“我说了我不是。”
夏朝点头:“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裴渊气结,这话怎么听都不是好话。
夏朝走到窗边的美人榻上躺下:“其实我觉着去国子监念书挺好的,临走前把你身边的丫鬟换掉,那咱两不就松快多了,不然时间一长,她两会察觉出来,春樱那性子可不像能憋住话的,不到第二天就得满府皆知。”
裴渊顺着她的话一想:“你说的有理,如今去京都,倒是个好法子。”
省得他每天作为自己的通房去给自己的母亲请安。
裴渊真的很难受,谁能体会这种感觉,真是折磨死人,偏“裴渊”时时在自己面前晃悠,他心头的火是按下去一阵立马又窜起来。
夏朝倒是能体会几分:“别不开心了,你想想咱们三个里,红芸现在生死未卜,我对这里一无所知,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你好歹在自己家里,重要的是,你遇上的是我,若是旁人,没准立时就把你远远地发卖出去,到时候被卖给哪家肥头大耳的老爷或者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不死做妾,那多惨呐!”
夏朝连连摇头。
人就是要有更悲惨的境遇作为对比,自己才能看开些。
裴渊被她的话安慰到,又想起自己那几个狐朋狗友,里头正好有个肥头大耳的好色之徒,家中妻妾成群,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裴渊不放心地说:“你务必要好好护着我。”
夏朝涌起一股男子汉的豪情万丈,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裴渊:......
天杀的,这滋味太奇怪了!
他都没机会冲着老天发这誓呢!
这该是他的词啊!
晚膳过后,下人来通报,裴昭在书房等着裴渊。
夏朝将裴渊交待的话又从头到尾背了一遍:“这回没漏什么吧?”
裴渊点头:“差不离,该你知道的都与你说了,其它的你别开口。”
夏朝在嘴上做了个缝起来的动作:“你放心。”
裴渊叹气,他不放心又能如何?
裴渊的书房临水而建,隐在樱花林中,一溜灯笼沿着小径将人引到门口,夏朝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男子正在提笔练字,抬头看了眼自己弟弟:“用过晚膳没?”
裴昭的容貌与裴渊并不十分相似,看着更严肃,气质沉稳,不露喜怒,留一把美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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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色常服,身上并无其它装饰。
他身后的书架上堆的满满当当,从墙脚一直堆到屋顶。
桌上的笔架挂着大小不一的各色毛笔,看笔尖的颜色都是平日常用的,并不是摆着图好看,身旁桌面有不少写好的字帖。
书桌侧面挂着一幅蝶戏海棠图,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屋子里有淡淡的檀香。
乍一眼看不像个商人,倒是个饱读诗书的士子。
夏朝面对他有些紧张,她想起从前高中时的年级主任。
“在玉竹园用过了。”夏朝答的十分恭敬。
裴昭写下最后一个大字,收起笔:从书桌后走到另一边的塌上:“过来坐。”
夏朝依言坐在他对面。
裴昭提起温在炉上的小茶壶,给夏朝倒了杯茶,茶香渐渐升起来。
裴昭品了两口茶:“母亲说,你要去京都的国子监念书。”
夏朝点头:“我已经十七,是时候了。”
裴昭放下茶杯,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也好,本想着送你去岳麓书院,但那必会引起主家的怀疑,还不如直接去京都,来一出灯下黑。”
夏朝点头:“我正是如此想的。”
裴昭眼中闪过幽光:“你这次去,有几分把握?”
夏朝按着裴渊交待说:“有八成。”
天呐,这个男人哪儿来的自信,那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考。
裴昭眼神露出几分满意:“京都那边,我自会替你打点,你就按着往常的做派,别露馅。”
听到露馅两个字,夏朝心里一突,她稳住心态道:“所以我想添把火,将红芸抬为姨娘,与我一同进京。”
裴昭蹙眉:“还未成亲房中就有姨娘,如此做派,对你往后婚事不利。”
夏朝依着裴渊的话背:“正因如此,才能将我那纨绔的名声坐实,让主家放松警惕。”
裴昭默了一会:“你若中进士,入朝为官,婚事上自会有更多选择,只是......若将来扎了谁的眼,言官那里也是麻烦。”
夏朝学着裴昭的样子喝了口茶,有点苦,她不喜欢。
“到那时,自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的荒唐不过是因为年少时父亲早逝,缺乏管教。”
提起裴父,裴昭久久不言。
只听他轻叹一声:“父亲......仍在庇佑我们。”
夏朝也跟着沉默,她能理解裴家兄弟对父亲的思慕之情,他们还有母亲在,可自己已没了亲人。
回到玉竹园,远远便听到争吵声,夏朝进门一看,春樱与裴渊两人跟斗鸡似的一边站一个。
冬梅远远躲在门外,显然她劝不住。
裴渊一见夏朝,便小跑着过来,他应该是想模仿往日红芸的姿势,但不得要领,走的不三不四。
“少爷,她欺负我!”
语气还是梆硬~
春樱亦急急上前几步:“少爷,这是您的房间,奴婢过来替您整理床铺,就与红芸提了一句她该回房了,没成想她却与我争执起来,说什么都不愿走,非得赖在这,这玉竹园还有规矩么?”
春樱是这园里的大丫头,往日确实是她约束着其余人,冬梅都要让她三分。
想来她所谓的“提了一句”,语气不会好到哪儿去,裴渊如今正是个炮仗,一点就着,两人可不直接干起来了。
夏朝哪儿有心情断这官司,一把将裴渊搂在怀里:“芸姨娘往后就歇在我屋里。”
春樱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裴渊。
这就抬姨娘了?!
裴渊:真好,我成了我的姨娘。
4. 宝贝受伤
“少爷对妾真好”。
夏朝感到怀里的人愈发僵硬,她态度也强硬起来:“还不快出去。”
春樱二人看少爷像是要发怒的样子,随即退了出去。
门刚一关上,裴渊就大力推开夏朝,夏朝只脚步微微一晃,便站稳了。
裴渊揉着太阳穴,这还有天理么?
他跟从前的侍女吵闹,还要学着红芸的模样去扑夏朝。
可这春樱嘴皮子实在是厉害,这种指着鼻子骂的吵法他吵不过。
夏朝知他心里不舒服,便开始找话说:“你演戏演挺好的,长得又俊,放我那个朝代,能当大明星呢。”
裴渊听不懂她叽里呱啦说的什么:“那你得好好学学怎么演裴二少,不然咱两都要被道士吊起来烧死。”
夏朝左右两根食指在空中划出一条线:“我自然是会好好演的,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烤蚂蚱可不好吃。”
裴渊听出她是在找话说分散自己郁闷的心情,顿了一会:“也不是,烤蚂蚱还挺香的。”
夏朝做惊恐状:“你居然吃蚂蚱!”
裴渊轻哼:“少见多怪,还有烤蜈蚣,烤知了呢。”
夏朝面露嫌弃。
随即见裴渊安静下来,定定地看着屋内贴着的囍字。
夏朝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
裴渊轻叹:“在想红芸。”
夏朝很是好奇:“你喜欢她么?”
裴渊蹙眉摇头:“不知道。”
夏朝心里暗骂一句,不知道喜不喜欢还拉人被翻红浪。
哦,被翻红浪的是她......
真亏啊!
嘶,好像也还行。
夏朝正在脑子里跑马,接着听裴渊疑惑问道:
“喜欢是什么?”
这下把夏朝也问住了,她没喜欢过什么人,不是很确定地说:“就是,一种感觉吧。”
裴渊听出她也是个迷糊的:“你不懂还问我,不是说你那个朝代,男女婚嫁自由,女子还能离家去上学,这么自由居然没有男子喜欢你?”
裴渊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真没用啊你。
夏朝恼火:“我那是眼光高,寻常人岂能配得上我!”
裴渊笑笑不说话,显然是不信。
过了一会听他轻声说:“听着不错,若是红芸过去,也好,就是她性子单纯,一直在府里养着,不知道在你那个朝代过得怎么样。”
夏朝听他这话,心想这人分不清自己喜不喜欢,但能接受红芸成自己的通房,这么个大活人,好歹有几分感情。
夏朝也很是想念现代,于是说道:“我们那女子可不止能上学呢,普通人家的女儿,找份工作,也能过得自在,就算钱不够,还能上网冲浪跟世界各地的人交流,只要一部手机,天南海北,立刻就能通信,买张机票坐上飞机,几个时辰就能到千里之外......”
裴渊来了兴趣:“手机是什么,飞机又是什么?”
夏朝有些得意,与裴渊滔滔不绝地描绘起了现代。
裴渊听的安静。
夏朝描绘的世界,比他读过所有书中描绘的情景都稀奇千倍万倍。
他原本还是觉着夏朝是哪儿修炼得道的妖精,如今听她说的这些,他开始相信原来真的还有其它世界。
裴渊有几分向往,特别是听她说世界其实很大很大,比大周要广阔的多,坐着天上的飞机,不过半天就到到千里万里之外。
但前提是得有钱......
夏朝说累了,见裴渊终于面露向往,感叹自己没白说。
夏朝挑眉,她可不是没用的人,她见过大世面。
一日折腾下来,两人都累了,他两也不用管什么男女大防,昨晚早看光了,懒得洗漱,倒头就要睡。
快睡着时,夏朝忽然想起一事:“不对,国子监的书怎么念,我不会啊。”
那些四书五经什么的,她哪儿学的明白。
裴渊好不容易出来的困意被她一嗓子喊没了,他不耐烦道:“你不是上过那什么大学么,说得这么厉害,你大学里念的都是什么书。”
夏朝一噎,她能念什么书,她也吃喝玩乐呢,虽然不吃烤蚂蚱烤知了,但她吃烤羊肉串啊。
裴渊那眼神又出来了,真没用啊你。
“还好意思嫌弃我呢,我要是去大学,必然比你强,你才纨绔。”
夏朝:......
清风园,柳代云端着一个青瓷莲花小碗推门而入,见裴昭正失神地看着眼前的某一处。
裴昭听见声响,见是柳氏于是起身上前:“夫人怎还未歇下?”
柳氏将那青瓷碗放在一旁塌上的矮脚茶几:“夫君近来少眠,我与母亲都担心你,今日找大夫要了个安神汤的方子,先喝喝看。”
裴昭依言端起那碗安神汤喝下:“辛苦夫人了。”
他说完细看手中的青瓷莲花碗:“这批烧的不错,莹润如脂,开片纹路细腻,舅舅喜好天青的汝窑,此次二弟入国子监,舅母从中牵线,正好带套茶具过去做谢礼,再将我带回的红宝石头面赠与舅母。”
柳氏将手中的帕子递过去:“二弟竟愿意了。”
裴昭擦了擦嘴角:“他已应下,这几日要辛苦夫人为他打点。”
柳氏笑道:“操持内务,是我分内的事,就是咱们精心选的谢礼,不知能不能入舅舅舅母的眼,小姑这回求到舅母那里......我看还是多再添些金银,单独送与舅母才好。”
柳氏所说的舅舅,正是裴母的嫡长兄,如今的工部侍郎张治,娶妻陈氏,是国子监祭酒家的长女。
而小姑裴瑛,嫁的是张治庶出的幼子张玉诚。
这回裴瑛为弟弟入国子监的事求到陈氏那里,张家后院人际复杂,中间费了不少心思。
提到妹妹,裴昭心中一滞:“阿瑛在张家不容易,当初我便不赞同这门婚事。”
柳氏叹气:“二弟此次进京,将来也颇为不易,就是留在青州的夫君你,若公爹还在,说不定早已金榜题名,入仕为官,何苦像如今这样四处奔破,处处小心。”
柳氏说的虽是裴昭的痛处,却是为了宽慰他。
弟弟和妹妹相继入京,前途未卜,他心里不痛快。
“二弟他若能成事,阿瑛往后也松快些,等璋儿长大,我青州裴氏,不会再是如今这般光景。”
提到自己的儿子裴璋,柳氏面上愈发温柔:“璋儿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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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
裴昭摇头:“璋儿转眼就要满两岁,我已拖贵人替他寻个好夫子,等来年开春,也该给他开蒙了。”
柳氏喜道:“贵人竟愿为这小事费心。”
裴昭笑了笑:“眼下在贵人那儿,我还是个得用的钱袋子。”
柳氏闻言,默默不语。
裴昭想了想道:“再添一千两,与首饰一同送与舅母吧。”
柳氏点头应下。
天蒙蒙亮,夏朝觉着自己身上很难受。
不仅是因为昨晚身心俱疲没有洗澡身上黏糊糊的缘故,还有下边一处地方,觉着胀胀的,又有什么东西压着,难受,很难受。
夏朝迷迷糊糊地伸手往下摸了一把,触感异常,软软,硬硬。
天杀的,她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男人!
夏朝一骨碌翻起身,那处与被子摩擦过大,她弓着腰不敢动。
身侧的裴渊被她这动静吵醒,揉着眼睛起身看她:“大早上的你折腾什么呢?”
这糟心日子,让人多睡会不行么?
夏朝转头看向裴渊,神色古怪。
裴渊瞧夏朝面色,又有嫌弃他的意思,不明所以,他刚醒,什么都没干呐。
再说他现在能干什么?
他自己动?那不可能!
接着他看到夏渊的手伸在被子里,身体不自然地弯着,裴渊再往被子里头一瞥。
啊!他明白了。
裴渊语气有些凌乱:“这,我血气方刚的,很正常。”
夏朝整张脸都皱起来,喊的超大声:“难道每天早上都要这样?”
裴渊忍不住往后仰,躲开她的唾沫星子:“我身体好,自然每天早上都会这样,这又什么法子,它就是......会起来。”
夏朝愤愤:“不行,我难受,我要找大夫弄些养胃的药吃。”
这下轮到裴渊急了,他一把拽住夏朝,把她按在床上:“你要是敢这么干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夏朝的面色很快涨成猪肝色:“疼,疼啊!”
原来裴渊压过来的时候,情绪太激动,没注意,夏朝还没动手,他的命根子差点被他自己压断。
裴渊立刻放手,让到一旁。
夏朝整个人弓成一只虾米,缩进被子里,半天不出来。
裴渊不放心,掀开被子,探进去瞧,见夏朝脸色还是不好。
裴渊:“让我看看。”
夏朝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
裴渊伸手要去拽她裤子:“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夏朝一把拍开裴渊的手,她如今的力气大,啪的一声,打的裴渊龇牙咧嘴,缩着手甩。
裴渊怒了:“那是我的身子,我怎么看不得!”
他说完就往被子里钻,两人动手动脚从床头打到床尾,裴渊就是不肯放手。
夏朝累了,瘫倒在床上:“看看看,给你看。”
她想开了,左右是裴渊自己看自己,她不好意思个什么劲。
就是这感觉......怪怪的。
裴渊把裤子拽了,看得仔细。
夏朝面无表情地望着着床顶,阴阳怪气地问裴昭:“看仔细了么,你的宝贝有没有短一截?”
5. 青州四少
裴渊看的挺认真,毕竟是自己的东西:“有些红,应该没事。”
夏朝听他如此说,迅速穿好裤子下床,远离裴渊。
裴渊觉着莫名其妙:“你脸红个什么劲。”
夏朝憋着不说话。
裴渊见她如此,搜肠刮肚一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和现在尴尬的气氛。
索性拉动床头的绳索,这是提醒外头等候的侍女,主子要用水。
春樱和冬梅很快进屋。
裴渊吩咐:“去备水,我,与少爷要沐浴。”
夏朝顺着这台阶下:“去备水,备两桶。”
春樱与冬梅见他二人气息不稳,衣衫散乱,赶紧避开眼神下去。
一出门,就听春樱小声嘟囔:“大早上就缠着少爷,居然要用两桶水!少爷都要被勾坏了。”
冬梅腹诽,自家少爷还需要勾坏么?少爷要是不愿意,那红芸还能强按着他不成。
两人站在浴桶前陷入沉默。
裴渊:“怎么洗?”
夏朝:“不知道......”
适才裴渊扒拉自己身子那股劲,现在没了。
因为他如果要沐浴,就得搓红芸的。
虽说也不是没见过摸过,但是......
一低头见两团不应该属于自己的身体部件,丝毫没有暧昧的感觉,他只觉得头疼,更别提让他去感受了。
夏朝叹气:“要不,换着搓?”
她也没法接受搓裴渊,何况正主还在眼前,像什么样子。
裴渊沉默一会:“那我先来。”
搓自己,他可以的。
“红芸”的脸凑近,身上开始有了触感,手很软。
夏朝闭着眼,感官更加清晰。
过了一会......
夏朝低头看一眼,又飞快挪开:“它怎么又起来了!哎呀,长的真丑!”
裴渊举着香胰,手臂上划下一道泡沫:“又不见人,要长的多好看。”
夏朝忍不住抱怨:“你们男人怎么这样啊!”
裴渊:......
他干什么了?干什么了?
他就是在外的名声差了点,可他没有祸害过良家女子,没在街上调戏貌美姑娘,也就喝花酒时勾过行首的手指头。
好好睡在家里,遭此飞来横祸……
如今怎么整得他像负心汉活该被雷劈了似的。
裴渊把香胰往桶里一丢:“自己搓去吧。”
说罢他走到另一个浴桶前,三下五除二扯了个干净,翻进水桶唰唰过了把水,起来闷头穿起衣服来,穿的乱七八糟就出去了。
夏朝动作缓慢,看着裴渊背影,这是生气了?
她闭着眼往身上随意泼了两把水,没好意思细擦干身上的水珠就出去了。
夏朝一眼就瞧见侧身窝在床里头的裴渊,想起刚才说的话,身体长什么样子确实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夏朝坐到床侧:“我刚才洗澡的时候,低头一看,哎呀,这么好的身材,真真是少见。”
裴渊的身体动了一下。
夏朝继续道:“起来穿衣时又在镜子里一瞧,嚯,这是哪家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裴渊转过身:“行了......”
说罢他起身:“那玩意儿确实长得不好看,我知道......”
夏朝一喜,这人挺好哄。
“可你拿出来说作甚,姑娘家脸皮如此之厚,显见是没好好念书。”
夏朝:......
卧松居内,裴母刚喝完一碗浓黑的汤药,陶嬷嬷赶紧上前,将蜜饯递到她面前,裴母含了一颗。
陶嬷嬷替裴母掩好被角,放下厚实的床帐后,往外招手,从门外走进几个小丫鬟,开窗的开窗,点香的点香,还端来一些新鲜的蔬果。
又进来一个着粉色衣服的小丫鬟,在屋子里使劲闻了闻后福身道:“陶嬷嬷,屋里闻不到药味了。”
于是重新关上门窗,陶嬷嬷挥手让屋内的人退下。
过了不久,裴昭便迈进卧松居。
此时裴母已经靠在了外间的罗汉床上。
裴昭一进门,裴母的眼神便亮了几分。
裴昭:“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近日身子如何?”
裴母笑道:“我没什么大碍,吃的好睡得香,你昨晚睡的怎样,代云寻的安神汤可有用?”
裴昭上前坐在裴母下首:“儿子昨晚一觉到天明,那方子很有用。”
裴母仍不放心,知晓长子向来报喜不报忧,这事到底如何,还是得问柳氏。
裴母转身对陶嬷嬷道:“去问问厨房,那人参乌鸡汤炖好没,好了就送来。”
陶嬷嬷应声出去。
裴昭:“母亲,那些人参是专程从北方买来给你补身子的。”
裴母摇头道:“我哪儿吃得了那么多,你素来多思少食,记挂着我,怎么自己不知道保养,就该把你拘到卧松居来,看着你吃看着你睡才行。”
裴昭笑道:“母亲说笑呢,儿子都是做爹的人,怎好赖在母亲院子里。”
不多时,陶嬷嬷便端着那盅人参乌鸡汤回来了。
裴昭依着裴母的意思,将那汤喝完,又与裴母闲聊约莫一刻钟,说了些在外行走时的趣闻,随后便辞了裴母回书房。
等裴昭走出卧松居,裴母脸上便现出疲态来。
陶嬷嬷上前,将她扶到里间。
“大少爷这几次回来,带的贵重药材一次比一次多,怕是已经猜到了。”
裴母歇在床上:“他心思缜密,本也难瞒过他去,猜到便猜到吧,他兄弟二人瞒着我,我也瞒着他们,两边都糊涂一点,这日子才能过得平稳,左右我是要等到那一天的,只要我这口气还在,阎王也收不了我。”
夏朝打开裴母赐给“红芸”的那个小匣子,里头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从前只在博物馆有见过类似的,那可是担得传世之宝的物件,裴母真是大方。
她拿起来就想试戴,可这手镯是按着红芸的手选的,裴昭这双大手怎么戴的下,只能望镯兴叹。
“你以前肯定很穷。”裴昭环抱手臂在一旁看着夏朝唉声叹气半天了。
夏朝啪嗒扣上匣子,正要回怼。
裴渊又说:“你要是喜欢首饰,就去店里买,看上什么买什么。”
夏朝讶然:“这么大方?”
裴昭轻笑:“反正买了也是我戴。”
哪儿知夏朝嘿嘿一笑:“你戴也行啊。”
可等夏朝真起身找东西要动手,裴渊自然是不会依着她。
闹得夏朝很是失望。
夏朝只得把首饰都放回妆奁:“你还是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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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接受吧,且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到自己身上呢,别忘了你现在是姨娘的身份,所谓娶妾娶色,你一个姨娘不打扮的花枝招展,就不是个合格的姨娘。”
裴渊看了她一会儿,伸手从妆奁拿出只玉簪插随手在头顶:“我打扮花枝招展容易,大男人也不是豁不出去,可你明日要办的事,就不容易了。”
夏朝觉得不妙:“要干什么?”
裴渊笑道:“自然是应付我那群狐朋狗友啊。”
青州城中有四少,那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男女老少,茶余饭后,十句里总有那么四句话要提到他们。
这四位少爷分别对应了吃,喝,玩,乐。
这首要的吃,便是城中最大的酒楼何掌柜的长子何绍之。
四少但凡聚会,安排吃食的就是他,出手豪奢,一顿宴席花掉寻常百姓几年的嚼用那是常有的事。
加之他的姑母如今是宫中的昭媛娘娘,从一商户女爬到如今的位分,有眼力劲的谁会去招惹这何大少。
这第二位方氏当铺的独子方明,此人嗜酒如命,对应的正是喝字。
这位少爷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像个正经人,甚至见人就躲,就是喝了酒爱脱衣服,满山满街的疯跑,速度极快,很难抓住他。
因而城中年纪相仿的子弟对他避之不及,混在这四少中间倒是物以类聚,不亦乐乎。
方老爷却不怎么管他,因为方明直到七岁都不会说话,被一溜的大夫说他是个傻子。
对比如今不过是爱喝酒,方老爷还觉得是上天眷顾。
而这玩,自然就是裴家二少裴渊,远的不说,就年前带着几人说是放烟花,炸了半座山,好在是座荒山,没闹出人命,他长兄连夜自外地赶回,往府衙赔了万两白银,才将这事过去。
众人皆叹这裴家二子同父同母,怎么性情才干相差如此之多。
且有一事,颇为怪异,那裴二少居然过了解试。
不过城中有传言,这裴家与前任知县往来甚密,此间有多少猫腻,自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探知的,就是茶余饭后说起,还得压低了声呢。
最后的乐,正是之前被裴渊嫌弃的肥头大耳吕承,乐乃是指闺房之乐。
他年纪轻轻已有了九房妾室,偏偏没一个怀上孩子。
于是就接着娶......
青州城中背后议论他,这闺房之乐,他怕是乐不起来的。
夏朝皱着眉听完裴渊对这几人的描述,将名字与人对了几遍。
“能不去么,过几日就要去京都,寻个由头推脱掉不就行了?”
裴渊摇头:“不可,我们四个是臭味相投,一桌吃,一床睡,这桃花宴是每年必去的,我若不好好辞别,他们三没准还会追到京都,反正一个个都闲得很。”
夏朝无法,看着是逃不过去:“母亲会让你出门么?”
裴渊:“自然能,咱们这虽比不得你从前,可已婚女子平日都可出门玩乐,没那么拘束,何况还是跟夫君一同赴宴。”
见夏朝还是犹豫,裴昭放了大招:“有事就往我裴渊身上推啊,反正在母亲眼里,必然是被我强拉着去的。”
夏朝:“真的么,以后干了什么事都能往你身上推?”
裴渊:“你在高兴个什么劲,你不就是现在的我么?”
夏朝:......
6. 冲冠一怒为红颜
经过浴桶事件,两人对现在的身体接受度高了一些。
至少不会时时都觉得别扭,裴渊也不再像个炮仗。
毕竟只有接受现实,才能有机会改变现实。
既然要出门赴宴,至少要与那三人相处上几个时辰,这走路用膳的姿势,夏朝自然是要学着与从前的裴渊一样。
而裴渊则是要学红芸女子的一举一动,他如今的姿势实在太僵硬。
夏朝的情况还好,放开了走,身体有些肌肉记忆,很快就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手里摇着扇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着很有风流公子的模样,桃花眼这么一挑,想必能勾来不少少女芳心。
如果裴渊名声没那么差的话......
裴渊歪在一旁的榻上嗑着瓜子看她:“还行,有本少爷一半风姿。”
夏朝轻哼:“轮到你了。”
裴渊扔了瓜子,一脸的视死如归。
屋子里很快响起夏朝嫌弃的声音。
“你这雄赳赳气昂昂地像什么样子,还出去参加宴席,不如送你去倒拔垂杨柳。”
“腰,扭一下,红芸这身段多好啊,怎么给你走的像个滚桶似的。”
“你瞪我作甚,眼波流转懂不懂,认清你的身份,你现在是本少爷的姨娘,谁家姨娘做成你这模样。”
嘶拉一声,裴渊把手里帕子扯成两半,然后就站在那儿看着夏朝。
夏朝刚丢起来的花生米这就扔歪了,掉到她脑门上。
她冲裴渊咧嘴一笑:“忠言逆耳,我刚才哪一句说的不对?”
裴渊提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灌下半壶凉茶,默了一会儿道:“我还是扮清冷美人的好。”
他实在做不来那妖妖娆娆的样子,什么扭腰甩帕子,盈步款款。
夏朝:“额......也行。”
清冷美人总比炮仗美人好。
第二天晨起,夏朝很兴奋,她终于可以装扮裴渊了,搓手。
可她堪堪睁眼,就见裴渊已经把衣服套上,是一套豆绿的襦裙。
夏朝觉得很是可惜,不过就算她比裴渊起的早,想要裴渊按着她的想法来,这人也是不肯的。
来日方长,她总有机会!
等夏朝洗漱完毕,就见裴渊拿着一套桃红色圆领男子常服过来。
夏朝眼神疑惑地看向裴渊:搞什么?穿这颜色?
裴渊眼神十分坚定:没错,就是这件。
夏朝随即挥退屋内众人:“不行,这太骚了。”
她不想成为整条街上最靓的骚仔。
裴渊把衣服抖开:“没得选,桃花宴我们四个约好了穿这个颜色。”
夏朝还能怎么样呢,只能穿着这桃红的衣服出门了,临出门的时候看看裴渊又看看看自己。
红配绿,赛狗屁?
啊!真是头疼!
四人约定的地点在城外的虎头山。
其实这虎头山,原叫狗头山,因那山的形状从远处看去,像半只卧着的狗,但狗头实在不好听,便改成了虎头山。
好在这虎头山的风景不错,算得上是青州一处名景。
如今初春正是踏青的好时候,所以虎头山这边,是有很多人的......
虎头的两耳只见,有一座疏花亭。
站在疏花亭往外看,半山的樱花盛开,一侧更有清涧,细碎的花瓣如香雪飘散,随着墩墩水流往山下旋转而去。
清风来时,鸟语花香,绿荫之下,曲径通幽,是赏春景的绝妙去处。
但今日这好地方早早被人占了。
夏朝往山上爬,觉得很是轻松,一步跨三阶,气都不带喘的,后头看裴渊,走几步就要歇着。
裴渊看到夏朝生龙活虎,眼神更是哀怨。
夏朝只得停下来等他,走走停停,等二人终于爬到疏花亭,何绍之三人都喝上一会儿了。
远处的树荫之下搭着一个宽大的凉棚,其下锅碗灶台齐全,还有三个厨子正在忙活。
亭外幽径处,有几条长桌,上头摆着不少吃食,坐着男女老少,都装扮的鲜艳。
一旁还有几个乐师正在吹拉弹唱。
夏朝疑惑地问一旁唇色都有些发白的裴渊:“这些也是你们请来的?”
裴渊瞥了眼:“雇来捧场的。”
夏朝一头雾水,捧什么场?
这时从亭中颤颤地跑出个胖子,还未走近就听他扯着嗓门:“我说呢,裴二少今日爬个山怎么跟乌龟似的,原来是带了小嫂子。”
在他身后又出来两个青年,这二人好分辨,容貌极为出众的那个是何绍之,另一个眼神时常闪避的是方明。
何绍之拿着手中的扇子轻敲那胖子吕承的发冠:“瞎叫什么,裴渊还没娶妻呢。”
吕承嘿嘿笑道:“咱们之间还论的这么清楚作甚。”
方明则是抬眼打量了下“红芸”,然后便转向别处。
夏朝想起裴渊昨日向他描述自己往日的行事作风,简单的总结一下就是容易不耐烦,怼天怼地,唯我独尊。
按着裴渊的意思,他这是有意为之,可夏朝觉着,这就是他本性啊,至少是本性里的一部分放大了。
夏朝轻哼一声抬步迈向疏花亭:“我还没到,你们倒喝上了,还等什么,各罚三杯!”
吕承紧跟着在夏朝身后:“裴二,你好没道理,是谁迟到了?怎倒要罚我们。”
何绍之笑道:“都是吕胖子撺掇我们不等你,我可还没沾酒。”
而另一侧的方明,已经喝上了,其他三个还没掰扯清楚,就看他连灌三杯后将酒杯倒过来:“三杯罚了。”
吕承指着方明:“方酒桶,咱们还没开始呢,你倒是晚点脱。”
夏朝端起酒杯,塞到吕胖手里:“今日这三杯,你不喝也得喝。”
这几人厮混已久,彼此之间除了方明,哪儿会轻易被占便宜。
吕承挡了酒杯:“诶,裴二,你这美人在怀也不请兄弟们吃场喜宴,倒让绍之做东,你该敬他三杯才对。”
何绍之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夏朝看这人,容貌颇为不俗,裴渊已算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他却更胜三分。
想来宫中那位昭媛娘娘不论心机如何,必然姿容绝世。
夏朝将酒杯往吕承手里一塞,拿起桌上的酒壶挨个给他们几人倒酒。
吕承面上露出一副夸张的受宠若惊模样,他往天上望了望:“呦,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方明亦好奇地看过来,他脸色已经开始发红。
何绍之接过酒杯:“怎么,收了个通房就忽然明白长幼尊卑了?”
夏朝轻嗤一声:“想得美,本少爷给你们斟的是辞别酒,少爷我不日就要去京都国子监念书,跟你们这群纨绔子弟,往后就不是一路子的人了。”
吕承一愣,指着夏朝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敢去国子监,就不怕露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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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朝不高兴地甩过去一把眼刀子,吕承笑得更欢。
方明此时大着舌头竖起拇指对着夏朝:“国子监,好!”
裴渊这时靠近夏朝:“他快要开始了。”
夏朝瞥见方明的外衫已经脱了一件。
何绍之喝尽杯里的酒:“既然你要去京都做才子,今日诗会就由裴二你起头,便以春日为题。”
吕承拍手道:“绍之这主意好。”
夏朝赶紧转头问裴渊:“你没说这是诗会啊!”
裴渊无所谓道:“胡诌几句即可,我们能做出诗来才叫奇怪。”
吕承见二人咬耳朵,嚷起来:“诶诶诶,不许小嫂子帮忙。”
夏朝心一横,不就是做诗么,她不会做还不会背么,当即脱口而出:“春眠不觉晓......”
刚念完这句,她就察觉亭中几人的表情不对,她猛然回忆起刚才裴渊说的话。
裴渊此时往她腰间掐了一把,夏朝高声喊道:“春眠不觉晓,美人少不了!”
说罢将裴渊猛地拽到怀里,在他脸上狠亲一口,裴渊一手掐在夏朝腰间,夏朝只得埋在他脖颈处。
“别掐!再掐我喊了!”
吕承第一个欢呼起来:“好诗好诗!裴二少真是风流倜傥,绝世才子”
长桌那边的男女老少顿时起身鼓起掌来:“好诗,真是好诗啊!”
何绍之笑道:“来人啊,将裴二少的两句诗写下来,发给来虎头山游玩的姑娘们看看,什么叫做青州才子。”
而那头的方明嘴里不断地念着美人少不了,已经把上衣脱尽,正抱着柱子转圈,他的裤子却留着,竟是一条上了锁的铁□□。
夏朝忍着没皱眉,她错了,不久前她还觉得这群人看着也还好吧......
不出一刻钟,写着美人诗的纸张已经开始分发出去,那几个乐师就在这间隙依着那诗做好了新曲子,已经吹拉弹唱起来。
几人就在这混乱又热闹的氛围中喝起酒来,因裴渊要离开青州,他被劝的最多。
方明不在此列,他已成了一个舞姬,此时正被何绍之带来的家丁在腰间系了根粗绳,扭动身体绕着亭子狂奔。
吕承是酒量最差的,酒品显然也不好,他面色酡红,双眼迷离,从他喝下第三杯酒开始,眼睛就时常飘向“红芸”。
“裴二,小嫂子,嗝,怎么,不说话。”说话间他就要伸手去托“红芸”的下巴。
此时夏朝只听身旁的裴渊轻声说:“打他。”
夏朝瞪圆了眼睛,要她打人?
裴渊突然尖叫起来:“啊!少爷!他,他......”
裴渊说着扑到夏朝怀里,哭闹不停。
吕承却笑得更开心,摇晃着身子走过来:“小嫂子,让本少爷瞧瞧,如此好的身段,真是少见,嗝。”
裴渊抬头看夏朝:“过去打他,往后两日我一切听你的吩咐。”
夏朝一听,抡着拳头就冲上去。
他爷爷的,此等色鬼,理应人人见而捶之。
疏花亭中顿时乱做一团,那几位乐人的弹唱却更响了。
长桌上一位老者摇头晃脑:“冲冠一怒为红颜,裴二少真是有情有义,真乃痴情男儿。”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风流倜傥。”
“痴情男儿。”
“绝世才子。”
虎头山上,好不热闹,往后一个月,青州城里的百姓都有闲话聊了。
7. 天打雷劈的孽缘
柳氏匆匆走进卧松居,一眼就看见跪在院子里的“裴渊”,而“芸姨娘”则低头站在裴母身边。
裴母正沉着脸问话:“我说了,二少爷若有出格的事,你尽可来告诉我,怎得还能闹出这打架伤人的事,你出门前就没想起我说过的话?”
“红芸”还能如何反驳,自是只能说知错了。
柳氏赶紧上前抚着裴母的背:“母亲,这回也不能全怪二弟,那吕公子实在荒唐,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喝几口黄汤就对红芸动手动脚,这是不把我们裴家放在眼里。”
裴母瞪了眼“裴渊”:“还不是他平日里不知收敛,与这些狐朋狗友混在一处,才会惹出这样的祸事。”
说话间裴昭从外赶回,路过裴渊时盯了他一眼,夏朝赶紧低头。
她心里苦啊,打出生还没跪过谁呢,现下已经跪满一个时辰,不过她还能坚持,许是裴渊这副身体早已经跪习惯了。
裴昭走到裴母身旁:“母亲别忧心,何家公子已去吕家说和,儿子已带了大夫去吕府看过,吕公子多是皮外伤,休息几日便好。”
裴母松下口气:“记得带上些好药材上门赔礼。
裴昭:“这是自然,儿子已经安排下去了。”
裴母起身走到门外,看着跪在阶下的小儿子,他身上的桃红常袍已经被扯得东一片西一片,发冠歪斜,几缕头发在春风里荡到左,又晃到西,身形狼狈,身上倒没看出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裴母蹙着眉:“青州是不能让他再待下去了,代云,你现在就回去替他理好行囊,昭儿,你在得用的管家里挑一个厉害的,将他押到京都的国子监门口,也不必替他带多少好东西,明日一早就送走,省得留在这气我。”
夏朝巴不得早点离开裴府,免得她日日做戏,自然没有异议:“儿子都听母亲吩咐。”
裴母气不打一处来:“你如今在这装什么乖巧。”
柳氏劝道:“母亲别生气,二弟这回进国子监,有夫子的教导,又离了那几个,将来必会有前途的。”
“昭儿在他这个年纪,早已独当一面,可他却如此不堪,”裴母重重叹了口气:“昭儿,你看着办吧,我是教不了他了。”
裴昭应下,自是提了自家弟弟就走。
夏朝抬头看“红芸”,见他乖巧地站在堂内,心里叫苦,真是狡诈,还说往后两日都听她的,明日一早就要赶路,听她的又能玩出什么花来......
再一次进裴昭的书房,夏朝觉着自己像犯错被叫到办公室的学生。
说来奇怪,裴昭也没严厉地训斥过,但就是压迫感极强。
两人仍是面对面落座,裴昭喝着茶打量夏朝,久久不语。
夏朝坐不下去了,试探着问:“大哥?”
裴昭淡淡道:“到京都,不可再用这样粗糙的法子。”
夏朝一愣,心想裴母与这两兄弟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裴昭见她走神,手指敲了敲桌面:“你连这都想不明白。”
夏朝赶紧否定:“不,我明白,只是在想在国子监该如何行事为好,京都再没有何绍之这几人。”
裴昭摇头轻笑:“何必要那几人,你没发现么,现如今你什么都不干,只需站在那儿,一看就不是个正经的。”
夏朝讶然,什么意思,如今裴渊身体里的是她。
难道她有如此纨绔的“天赋”?
由内而外,浑然天成......
夏朝点头:“那我便放心了。”
裴昭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京都乱花迷人眼,你可别真放纵了自己。”
夏朝补充道:“大哥尽管放心,我心里有数。”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先替裴渊那小子应下再说。
裴昭:“我会安排秦管家送你入京,往后他便留在京都,有什么要紧事,尽可寻他商议。”
夏朝点头。
裴昭细看他一会:“你最近怎么话这么少?”
夏朝心口一突:“头一回离家这么远,还要去主家眼皮子底下行事,难免有些忧虑忐忑。”
这话一出,裴昭沉默不语。
夏朝暗道不好。
良久之后,裴朝开口:“当年我也如你这般忐忑,但身后没有退路,裴渊,无论如何,你都只能往前走。”
夏朝松了口气。
“若是你废了,十年之后,便是璋儿,可你甘心看主家那父子再风光数十年么?”
裴昭的情绪难得有起伏,语气中透出几分恨意。
夏朝立刻做出愤愤的表情:“大哥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裴昭默了一会儿:“你今日为红芸闹这一场,临走前,索性再演一出。”
夏朝很快反应过来:“大哥放心,我明白了。”
裴渊心道,自己这弟弟怎么不仅话比以前少,还车轱辘似的来回倒,看来是真忐忑。
当晚,裴家二少的院子那是闹的鸡飞狗跳。
据说那裴二要被强扭入国子监去念书,临走非要将自己刚收的通房抬为姨娘。
裴老夫人先是不同意,他便搅得满府不得安宁,城中的大夫被连夜砸门请去两位,因着他才闹出事来,势必要将这逆子押去京都,无奈才遂了他的愿。
夏朝两眼失神地躺在床上,裴渊则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
夏朝深深叹了口气:“我说你这裴二少,做的可真够累的,没一天安生日子。”
难怪身板结实,不然经得住这闹腾?
裴渊乐了,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那颗心如今是在替夏朝跳着,这满府里倒是她能说出这几句话来。
夏朝听他笑,以为是幸灾乐祸:“笑什么,我这是因为谁?”
裴渊晃着腿:“咱两还有几分孽缘。”
夏朝呵呵一笑:“可不就有天打雷劈的孽缘么,也不知是谁平日里作恶多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无辜连累我。”
裴渊倏地起身:“你可别想赖我身上,我可是个大善人。”
夏朝一挑眉:“那就请大善人过来替我捏捏肩吧。”
裴渊听完就要躺下去。
夏朝:“可是你说往后两日都听我的。”
裴渊笑道:“是啊,往后两日,可不就是明日与后日,今天可不在其中。”
夏朝咬牙切齿,真是个奸诈小人!
天微微亮,几辆马车景静悄悄地驶出裴府。
夏朝歪在床上,哈欠连天,可这马车虽然造价不菲,还是有些晃动和车轮声,她不习惯,一时睡不了回笼觉。
是的,虽说裴母嘴上说没必要给裴渊准备什么好东西,可柳代云不是个敷衍的人,自打裴昭告诉她裴渊要离家,她立即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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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准备了。
夏朝打量着这马车,真是宽敞的很,还能放下一张床,不过大小也就能躺一个人。
凡裴渊常用的物件一应都齐全,就是缩小版。
喔,那个半人高的书架除外,夏朝断定不会是他平日用的。
“芸姨娘”有自己的马车,另外秦管家还有两个丫鬟和几个小厮各有马车,比不得裴渊这辆,这阵仗极为少见,浩浩荡荡一溜的马车往青州城外驶去。
这趣事躲不过早市上摊贩的眼睛,裴二少虽离了青州城,城中还是热热闹闹地议论了他半个月。
过后还可惜起来,这青州四少都不全了,往后还有戏可看么?
随行的丫鬟已经换了人,这事却不是夏朝提的,前几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哪儿顾得上这个,应是裴昭安排。
看来这两个人平日的做派,都被留意着,春樱的性子闹腾,冬梅一味躲事,此去京都,用人上自然更为严苛。
新安排的两个丫鬟是若芙与若荷,刚给夏朝送来早膳与茶水。
夏朝让若荷去喊“芸姨娘”过来。
哼,小样,看你还怎么躲。
“芸姨娘说,她昨晚累的狠了,请少爷怜惜,让她歇歇。”
噗~
夏朝一口茶水喷出来:“咳咳咳......”
若芙赶紧上前接过夏朝手里的茶盏,蓉荷将叠好的帕子递了过去。
她她她可没有要白日宣淫的意思!
夏朝脑仁疼。
午膳时分,车队停在一处河流弯道处。
秦管家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面上时常带笑,过来请夏朝下车:“二少爷,午膳委屈您在这将就着用,今日咱们在落河镇歇。”
夏朝没什么意见,她在看裴渊什么时候下车。
午膳是出门前裴府的厨房准备的,与往日差不离。
夏朝饭都吃到一半,才见裴渊终于走了出来。
乍一眼看去,夏朝筷子上的菜都差点夹不住。
这弱柳扶风,一吹就到的模样是做给谁看?
夏朝看天再看看裴渊,怪了,这妖孽在哪儿开的窍?
莫不是红芸回来了?
夏朝就这么举着筷子,直到“芸姨娘”走近,只那么几眼,夏朝就确定,好吧,还是裴渊那货。
夏朝就这么举着筷子看裴渊一步步走过来。
“少爷。”
“芸姨娘”这一声喊,同行的众人眼神都若有若无地瞥过来。
二少爷前一晚才为了芸姨娘在府里大闹一场,自然是十分宠爱芸姨娘才是。
“少爷,我手好软,你喂我吧。”裴渊亲昵地拉住夏朝的手,眼里露着狡黠的笑。
夏朝:?
说好的往后两日都听她的呢,现下是什么情况,她还未享受,反倒要伺候起裴渊?
夏朝眯起眼,她才不干亏本买卖。
这时裴渊贴近夏朝的耳侧:“裴二少,我可是你的宠妾,别露馅,不然咱两就是一条绳上的烤蚂蚱。”
夏朝听到烤蚂蚱,压下心头的火气,来日方长,她总有机会!
温热的风吹过耳后,夏朝半个身子被吹得一阵酥麻。
她猛地转头,与裴渊凑得极近,夏朝在那一瞬间,好似见到裴渊这奸诈小人的本体。
“少爷,快喂妾呀。”
8. 你不是喜欢么
众目睽睽之下,夏朝楞楞地将手里那筷子肉喂给裴渊。
夏朝看裴渊面上并无前几日常见的别扭表情,心道这人是忽然想通了哪处关窍,还是青州那地界有什么说法?
随行的侍从见状纷纷看天望地挪开眼。
好在裴渊并没有得寸进尺,让夏朝喂了两口就没再折腾。
众人吃得差不离时,秦管家过来,说是时间充裕,可以在这再歇上半个时辰。
三月的天,春光正好,此处水草丰美,夏朝也乐得一赏春光。
随后她回过味来,这秦管家应是算好的,到了一定的时间就把他家这二少爷放出来溜溜,免得在马车里干出什么奇怪的事。
夏朝忍不住笑起来,一眼瞥到身旁的裴渊正盯着自己。
“这里的风景可真美啊!”她的手往外一挥,感慨起来。
河水在这里拐弯,冲刷出一角平原,野草齐整茂盛,靠近岸边有小片桑树林,往河滩处走,湛蓝流水旁几株刚抽发的嫩柳,枝叶随风摇晃之间,有鸟雀穿梭。
草长莺飞,虽只是个不知名的角落,但很值得夏朝这一句夸赞。
“你是刚又在心里头嫌弃我吧。”裴渊凉飕飕地说。
夏朝面上有短暂的停滞。
只听裴渊轻哼一声,往河边走去。
他虽什么都没说,但夏朝却听出那一声哼哼里的意思:小样,你肚子里几根蛔虫,我能不知道。
夏照看着裴渊的背影咬牙,这人真是难糊弄。
裴渊半天没听到夏朝的动静,转身寻人,却见夏朝正撩着袍子撅着屁股蹲在地上,不知在捣鼓些什么玩意。
不雅,实在是不雅!
夏朝头顶飘来一片阴影,豆绿的裙角出现在眼前,她停下手头的动作抬眸看去。
裴渊的表情很微妙:“你在干什么?”
“挖野菜啊。”夏朝身旁堆着一小撮绿色的草。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裴渊都给气笑了。
夏朝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荠菜:“怎么,你不认识?我教你呗。”
裴渊蹲下身来:“短你吃喝了,用得着你在野地里扒食吃。”
夏朝觉得他莫名其妙:“这儿的野菜长的这么好,你真的忍得住不挖么?”
夏朝这代年轻人,没经过饥荒的时代,挖野菜就成了春日里踏青时的一个项目,自是与时下的人想法不同。
见到长势好的荠菜,挖的乐趣比吃的兴趣大。
裴渊看了她一会,问道:“你从前春日里需要这样贴补家里?”
夏朝眼睛搜索到裴渊脚下正踩着一小丛个大茎嫩的,扒拉开他。
“只是觉得摘了会觉得很满足,很有趣罢了。”
裴渊起身在四周打量,裴家的侍从都在远处的树荫之下休息,除此之外也无旁人。
他起身往秦管家在的地方走去。
这边的夏朝,挖了会野菜,又想下石头滩翻螃蟹,没想到这时裴渊又出现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金色的小剪刀,还有一个果篮。
裴渊把这两样东西递给她:“挖吧。”
夏朝:......
她就是随手挖几颗而已~
裴渊抬了抬手:“不是觉得有趣么?”
这态度让夏朝很难分辨裴渊是在戏弄她还是真好心啊。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夏朝还是接了过来:“真是劳您费心了。”
裴渊笑了笑,随后也学着她的样子在野地上寻起来:“秦管家说这时节吃荠菜馄饨正好。”
夏朝看着刚扔进篮子里的几颗荠菜。
荠菜,还馄饨,这她得扒拉多久!
后来想到左右也就歇半个时辰,到时候秦管家来催她就顺着台阶下。
裴渊抱臂看着蹲在地上忙活的夏朝:“天打雷劈之后,但是没见你有什么烦恼焦躁的时候。”
正如夏朝所言,他虽换了身体,但仍在自己家中,而夏朝却是完全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这几日,裴渊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几次失控,可夏朝却没有,换成他若是猛地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朝代,是没心情想着要挖野菜打发时间的。
夏朝干脆坐到地上:“在哪儿都是过日子,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裴渊闻言问道:“竟如此洒脱?”
夏朝找到一些窍门,手下的动作快起来:“以前也有烦恼啊,如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日子不差了。我在另一头感觉连呼吸都要花钱,还没有自己的房子,隔壁住着个抠脚四眼仔。”
裴渊点头:“四眼仔,那确实很可怕,还抠脚,简直粗俗。”
夏朝颇有怨念:“可不是么。”
接着听裴渊笑道:“那你对我这风流倜傥,绝世才子的身体是不是感觉非常满意?”
夏朝:......
她就知道!
“这是自然,听闻京都的夜市热闹非凡,勾栏瓦舍里还有美人唱曲助兴,我是要好好去瞧瞧的。”
夏朝说完,起身看向裴渊。
不好,有些晕。
裴渊伸手扶住她,眼中却无关心之色:“我警告你,别用我的身子碰外面的女人。”
夏朝站稳身体:“裴少爷,我觉得你担心的方向错了。”
裴渊的眼里露出困惑。
夏朝咧嘴笑:“我喜欢的是男人啊。”
远处飞起阵阵尘烟,五六个衣着统一的男人骑马前来,见前方有车队停留,纷纷勒马。
其中一肤色偏黑的年轻男人驭马行至位于队伍中央:“主子,我先去看看。”
队伍中央的人,衣着看似与周围的人颜色相同,只那袖口细纹精致。
不多一会,那黑皮回来:“主子,是裴家的马车,不如咱们也歇歇,问他们要些水。”
“你的差事办的越发细心了。”赵砚修语气平淡。
贺鸣身子一僵:“主子赎罪,属下......”
“马跑累了,歇歇吧。”赵砚修打马向前,看到河滩上站着一对男女,似乎起了争执。
最先发现赵砚修一行人的是秦管家,知道对方也是看此处地方风景秀美,略歇歇脚顺便要些水喝。
秦管家早将这几人细细查看,见被护在中间的男子气质容貌不俗,这里又是前往京都的官道,且这些马,略一打量就知道价值不菲,心中有了思量,很是慷慨地将水与吃食分过去。
又过了一刻钟,“芸姨娘”面色不好地先回来了。
裴渊看到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一行人,也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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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起来。
夏朝赢了一局,心情颇好,捧着个篮子跟在裴渊后头:“呦,好俊的马。”
头一回看到活的,夏朝自然有兴趣。
那皮毛真是油光水滑,其中一匹枣红色的,更是出众。
夏朝看着那匹马心里打起主意来,也不知以裴家的家底,能不能在京都也寻来这样一匹好马。
她自顾自看得认真,没注意到那几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开始警惕。
直到裴渊从她手中抽过篮子夏朝才挪开视线。
裴渊将那篮子递给秦管家:“少爷亲手挖的荠菜,他晚上想吃荠菜馄饨。”
秦管家看了眼那半篮子荠菜,又看向自家少爷。
夏朝走到秦管家身边:“是芸姨娘想吃本少爷亲手挖的荠菜馄饨。”
秦管家困惑的眼神清澈起来,少爷可真是宠这位芸姨娘啊,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今挖的十根手指的指甲里都是黑泥。
他二人回来,众人便开始准备着启程,也在这个功夫,赵砚修等人起身先行。
夏朝看着他们的背影,走到秦管家身旁:“秦叔,那枣红的马多少银子能买到。”
秦管家摇头:“少爷,您可别为难我,那马有钱也买不到。”
裴渊这时出现:“少爷还是想着如何通过国子监的春试为好,这几日赶路没什么事,多温书练字,别辜负了老夫人和大少爷的苦心。”
秦管家面露喜色,少爷这么宠爱芸姨娘,必然会听她的话,也省得他多费口舌,临行前老夫人叮嘱他在路上要劝着少爷多温书,别一味玩闹,可他劝不动难道还能动棍棒不成。
夏朝一听国子监的春试,立马拉着裴渊上了车,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这可是考试,考试怎能让人不心慌?
夏朝一进马车就问: “春试考什么?最紧要的是我两字迹不一样,一对比不就露馅了。”
裴渊却很淡定:“你放心,我的字迹很好模仿。”
过了一刻钟,夏朝看着如虾爬过的宣纸,凑近辨认:“说实话,你的字迹不好模仿。”
能写出这样一笔烂字,也是门刁钻的手艺。
裴渊搁笔:“你这些日子就照着我的字迹先练着。”
夏朝提笔开始尝试:“可我在考卷上写什么呢?”
裴渊:“不必担忧,自然会知道该写什么。”
夏朝想起裴母的话,一脸恍然大悟:“有人给你透题!”
裴渊不置可否。
夏朝追问:“难道你的解试就是这么过的?你好大的胆子,就这水平还敢去京都,青州山高皇帝远,使银子就过去了,京都可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这不是去找死么。”
裴渊淡然:“你只管依着我说的去做,眼下紧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在六月之前,我必须回到裴渊的身体里。”
夏朝脑子一阵混乱,若是换不回来,她不是得死伤一回。
忽然她想起裴昭。
裴昭不是办事急躁的人,这事他肯定知晓,安排这安排那,总不是为了拉着全家人去寻死,心下略定。
“我按你说的办就是。”
夏朝抬笔在纸上就是一顿鬼画符,竟与裴昭写的有八分相似。
看来她真的很有做纨绔的天赋啊!
9. 孺子不可教
太阳西沉,一行人终于抵达落河镇。
落河镇虽然只是个小镇,但因其是南北往来的重要枢纽,商队行人多在此歇脚,镇上很是繁华。
夏朝一行人进落河镇时,路过镇中心的夜市,街道两侧食店林立,间或有各类吃食的小摊,糕点种类丰富,还有售卖饮料的铺子,吆喝叫卖,好不热闹。
每隔一段路程,就有脚店挂出酒旗,其中食客众多,有男有女,听着小曲,喝酒助兴,甚至坐着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更有高级一些的店面,挂的不是旗帜,而是一盏大灯笼,上头写成脚店二字,在这拥挤繁忙的夜市中格外醒目,这应当算是古代版的“广告牌”了。
夏朝看得眼花缭乱,这小镇上的夜生活就如此多彩,京都又该是何等盛景。
秦管家早已经做好计划,领着一行人向前,不就便见到一座三层的酒楼,上头挂着各式彩球,看外貌应当就是落河镇上最好的客栈。
夏朝与裴渊相继下车,夏朝是有心去逛逛,可一日马车坐下来,加上在那儿甩笔鬼画符,想到之后还要颠簸大半个月,她现在更乐意找块不会动的地方躺着。
客栈内,掌柜面露难色。
“真是对不住,今日有位客人已经将整座客栈都包下了。”
秦管家讶然:“可否与那客人商量,我们出更多的价钱,赶了一天路,正是人倦马累的时候,哪儿还有力气再寻处这么好的地方。”
掌柜摇头:“不是我不想帮忙,那一行人行为举止,看着实在不是好商量,否则送上门的生意,哪儿能不做呢。”
秦管家见掌柜也实在无法,正要出门赶着时间去寻其它客栈将就,就怕自家少爷到时候不满意,多生枝节。
这时贺鸣正好下楼,掌柜冲着秦管家使眼色,秦管家抬头一看,眼神亮了。
“这位小哥可真是有缘,能否问问你家主人,通融一下,让我们也能在此歇脚,我们愿意多出银两。”
贺鸣自然认得秦管家,冲他点头:“等着。”
掌柜与秦管家皆是一喜,好歹有戏。
夏朝与裴渊等得久了,进来看个究竟。
夏朝问道:“怎么,客满了?”
秦掌柜看了眼贺鸣离开的地方:“有位客人包下了整个客栈,如今正去问愿不愿意分我们几间房。”
夏朝不甚在意道:“那就住别的店好了,或许是那客人爱清静,咱们人多,另寻个地方。”
秦掌柜颇为惊讶,少爷怎得如此通情达理。
裴渊看了夏朝一眼。
夏朝凑近:“累啊,赶紧找地安顿下完事。”
秦管家自然能听见,难怪,原来少爷是累着了,毕竟金贵,没赶过这样的路。
没多久,贺鸣回来:“我家主人说可以,不在一层住即可。”
夏朝抬眼看贺鸣,想起这不就是一行人中最黑的那个随从么,看来出门在外还是得多交朋友。
随即夏朝一行人歇在二层。
秦管家马不停蹄安排晚膳去了,交代厨房要单独做份荠菜馄饨,今日客人少,掌柜应的爽快。
裴渊嫌弃在屋子里吃有味,于是众人都跟着在一楼大堂用膳。
客栈三层一处拐角,赵砚修与贺鸣隐在柱子后头。
贺鸣:“主子看这裴二怎么样。”
“裴渊”这时候吃荠菜馄饨正开心,不知一旁的“姨娘”说了些什么,两人又大眼瞪小眼起来。
想起之前在河道旁,他蹲在地上半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那姨娘跟着他寸步不离。
赵砚修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几眼,这裴二行为举止都略显天真,要么是个真心思单纯的,要么做戏的功力已经炉火纯青,想到他那哥哥,前者的可能性较小。
他不会在不确定的事上下赌注:“在京都多派些人手看着他。”
贺鸣应下。
第二日夏朝醒的早,觉得困得很,她略有些认床,客栈外头也有些吵闹,夜市到三更天才歇,五更天又有铺子开了,总有人来来回回走动。
临出发前,看到街道两侧忙活的人群,夏朝不禁感慨,大周子民可真是精力旺盛啊,等到了京都一定寻处僻静的院落住。
接下来的半个月,夏朝被迫陷入一种阔别已久的“备考模式”。
随行的人时常听到少爷的马车上有说话声,但因先有吩咐,若他没叫人,不可靠近,没人知道说话的内容。
可芸姨娘在里头,还能是说些什么,众人也就眼观鼻鼻观心,当不知道。
马车内却与众人猜测的旖旎风光全然不同。
“孺子不可教!”
“简直是目不识丁。”
“你十几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连三岁孩童都不如。”
夏朝挨半天训,偏口齿没之前伶俐。
她若真个目不识丁的大头兵,大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所谓无知者无畏。
可就一个臭名在外的纨绔子,居然比她学问好,这真是让她身受打击。
大周这个朝代与她曾经待的时空在王朝更替上的延续并不完全一致,其中略有偏差。
大周正是在这个偏差中出现的一段。
但在儒家学问方面,却极为相似,甚至大周流传的内容比她所处的时代更为详细,她所一贯知道的四书五经,甚至九经,其中多出不少陌生的文字。
不过她本就对这些不熟悉,生的熟的分不清楚。
可眼见要被押进考场的是她,夏朝半桶子水晃荡,心里发虚,大有差生被单独补课的头疼之感。
夏朝疲惫搁下笔:“不是说能提前知道考题么,我,要不少看一些?”
直接背不就完了,这她在行啊~
裴渊蹙眉看她:“你看看你这行为举止,坐没个坐相,站没站相,说话的方式与我朝相差甚远,就算是已有打点,京都来往这么多人,你好歹面子功夫要做过去,我可没有收买整个国子监的人。”
夏朝听这话的时候正歪在椅子上,她先前模仿的裴渊,是这人放不上台面的时候,如今却要装着正经起来。
夏朝打着哈欠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进了国子监时候就要人模狗样,免得差劲的太突出,我之前只学了你的狗样,没学你的人模。”
裴渊:......
夏朝则挑眉:“怎样,我还是孺子可教的吧。”
此时此刻的裴渊终于体会到了些许,这几年家里人面对他的头疼。
好想揍一顿啊,可那张脸是自己的......
裴渊深吸一口气,不再与夏朝拉扯,不然就会没完没了。
“我这次要考的是国子监中的太学,太学之中又分甲班,乙班,丙班,你考个丙班末尾就行,往年也有官宦子弟考卷堪堪能看的过眼就可入学,无需太过紧张。”
夏朝恍然大悟:“所以这透题其实就是个潜规则,大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让关系户进去。”
裴渊理解了一下夏朝的意思:“差不离,国子监中还有其他机构,你进去几日就知道,现下与你说,你也记不住。”
夏朝也懒得记,正好。
裴渊接着道:“此次太学的春试,是专门为新入学的学子举行,主考的就是帖经与墨义,简单地说,帖经就是在四书五经中随意取一段原文,用纸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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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部分,让考生补充完整。墨义,就是取经典的句子,解答它的意思,或是填出下半句,也可能是要求将该句的注疏填写完整。”
夏朝想了想:“这不就是名词解释和填空题,又能提前拿到考题,这不信手拈来。”
裴渊瞥了她一眼:“所以这场春试的筛选,其实是在进考场之前。”
夏朝点头:“这我知道,这叫先射箭,再画靶。”
裴渊轻哼:“差不离,我看你书背的挺快,怎么肚子里就这么几滴墨水晃荡?”
夏朝心道,我这是熟能生巧,十几年的应试教育,背书能不熟练么。
又过了些日子,四月底时,终于到达京都。
京都城分为内城与外城,因国子监在外城的南熏门里大街,因此秦管家安排的住处就在离国子监附近的横街,是座租赁的二进宅子,名为笙园。
京都气象与沿途的城镇不同,加之在路上颠簸了大半个月,夏朝很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车队自南熏门入城,她用扇子挑起马车窗帘的一角往望探看,渐渐能看到些铺子,看规模尚离核心区域还有段距离,与他们一同入城的,还有群猪,少说有几十头,被人驱赶着向前,期间偶有乱窜的,赶猪的人左奔右跑忙的很。
她正看得起劲,只听一旁的裴渊问:“比之你从前待的时代如何?”
夏朝望着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各色铺子,想了想说:“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各有各的好处。”
马车终于停在笙园门口,众人好一阵忙活,终于将几车行李整理好。
原本秦管家安排下,夏朝自然是住正屋,芸姨娘住在东厢房,可搬东西的时候,夏朝让把“芸姨娘”的东西也搬进正屋。
秦管家记着大少爷的吩咐,虽说底线划的较低,但这种事他还是得尽责地上前劝几句:“二少爷,还是与芸姨娘分房睡的好,左右都在一个院子里,离的近,不然您老折腾,耽误学业怎么办。”
夏朝轻咳一声:“我有数,何况读书就去书房,有什么可耽误的。”
她随意寻个理由搪塞。
秦管家劝过也就罢了,反正是在自个府上,碍不着旁人。
秦管家接着说:“小姐知道您今日到京都,约您今晚去醉仙楼见面。”
夏朝在裴渊的提示下问道:“晚上有哪些人?”
秦管家道:“只有小姐。”
裴渊蹙眉,自己忍不住问:“姑爷不陪着小姐么?”
秦管家摇头:“说是府上的程姨娘刚诞下一对龙凤胎,姑爷陪在身边看护不得空,就连小姐出来也不容易。”
裴渊面色不是很好看:“从哪儿又冒出来个程姨娘。”
秦管家叹气:“说是因为小姐一直未有生育,抬进来的贵妾。”
裴渊讶然:“姐姐怎得一直没往青州送消息?”
秦管家看了眼夏朝。
夏朝:“芸姨娘问你你就答,她在老夫人身边服侍多年,这是替老夫人在问你。”
秦管家叹气:“小姐知道老夫人身子不好,大少爷又奔波忙碌,就算送信回去,远在千里之外,除了徒添烦恼,又能如何,我还是在昨日才收到的消息,二少爷,您这次进京,可得替小姐撑腰啊。”
夏朝皱眉,这消息应当也不是裴瑛自己传出来的。
裴渊进京,约十日前就有几人骑着快马先行入京采买布置。
张家有了龙凤胎这样的喜事,自然会传到外面,毕竟过不了多久就要满月宴了呢。
夏朝眼神无奈地看向裴渊,这家长里短,清官难断,后宅的事可比考场上背书难招架多了。
裴渊则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10. 芸儿
夏朝赶紧吩咐秦管家:“秦叔,你去将家中备给姐姐和张家的礼物都理出来,晚上一同带去醉仙楼。”
秦管家犹豫道:“这小姐的倒好说,可给张家的是否等登门拜访的时候再带过去。”
夏朝摇头:“怕是这张家一时半会没空见我们,你一并带上就是。”
秦管家见自家少爷执意如此,只得下去准备。
秦管家走远之后,裴渊才说道:“你也看出来了。”
夏朝点头,张家连裴瑛的面子都不愿意给,又怎么会待见她娘家人,何况裴渊的名声不好。
对张家来说,裴渊不过是个乡下亲戚,无权无势,顶天有几个钱,那就识相点把钱送去,人么,就不见了。
可夏朝又很疑惑:“你舅舅舅母既看不上你家,当初为何还要结亲?”
她得把大概情形摸清楚啊,晚上可就要见正主了!
裴渊蹙眉:“当初母亲给姐姐择亲,更愿意选户官宦子弟,舅母亲自带着儿子千里迢迢来青州提亲,那张玉诚......哼,长得一幅好皮囊,女儿嫁到自己娘家,未来婆母看着和善,亲自上门诚意十足,这门婚事母亲自然满意,便定下了,等大哥回来,木已成舟,可哪成想......”
裴渊说到此面色更冷:“哪成想张家只是想借着姐姐与那裴氏主家攀亲,母亲嫁给父亲,远在青州,父亲又只是裴家旁支,这些年张家七拐八绕搭不上主家,便想到姐姐,同在京都,总能找借口走动,可我们与主家,早没了来往。”
裴渊没继续说,但夏朝能理出个大概,无非是觉着裴瑛没了用处,还白白浪费一个儿媳的位置,自然不待见。
可裴母的兄长,如今张家的家主张治乃是从三品工部侍郎,如此费心思要与裴氏主家搭上关系,这主家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但如今不是探听主家的好时候,夏朝只得先按下好奇心。
夏朝换了个话题:“晚上我是不是得好好安慰姐姐,她要是哭了,我怎么哄她?”
裴渊摇头:“她不会哭的。”
夏朝很意外:“那我该说些什么,避开张家的事,就聊青州?”
裴渊想了想:“姐姐并不是养在深闺没经过事的女子,今晚你寻个时机问她,是否愿意和离。”
夏朝不禁张大了嘴:“啊?”
她倒不是不赞同裴瑛和离追寻自己的幸福,可支持是一回事,当面劝人和离是另一回事啊。
哪儿有见面上去就问,诶,既然你丈夫对你不好,你和不和离?
要是人来一句,哎呀,其实他对我挺好的。
这饭还吃的下去么,下一顿饭还能吃得上么?
好歹摸清当事人的态度,免得气氛尴尬。
裴渊见夏朝这不愿意的态度:“怎么?难不成我青州裴家的女子离了他张家活不下去了,非得生个外姓子才配继续做他家的儿媳,张玉诚那狗东西,他也配。”
夏朝觉着裴渊这番话说的很好,乃是他两见面以来说的最像人话的人话。
“你说的对,像张玉诚这种三妻四妾,朝三暮四的狗东西,就应该让他下堂!”
裴渊闻言一愣,不是,这话好像,听着怎么有点......
不是在骂张玉诚么,怎么觉着连他一块儿骂进去了?
裴渊语调上扬:“你们那儿的男子都只娶一个?”
夏朝微微抬起下巴:“那是自然,都是一对一办的结婚证。”
裴渊理解了一下结婚证的意思,接着说:“这么说都是些忠贞的痴情男儿了,真是难得。”
夏朝皱眉想了想:“这倒不是,扯证的虽说只有一个,可不妨碍不用扯证的可以有三四五六七八个啊。”
裴渊蹙眉:“连个名分都没有?”
夏朝思索了下:“还真没名分。”
裴渊冷哼,面露不屑:“那连妾室都不如。”
夏朝一愣,不对劲,她好像被裴渊给绕进去了。
“反正就是比大周娶三妻四妾的强。”
裴渊不置可否,娶妻这事他还早着呢,左右大哥已经有了儿子,费功夫耍嘴皮子讨论这没影的事干嘛。
裴渊走到床前,仰头躺了下去:“累了,你也歇歇吧,晚上且要费神。”
夏朝一听,瞌睡立马就起来,她一头栽在被子里,睡得比裴渊还快。
裴渊:......
两人是被秦管家叫醒的,歇了这半晌,连日赶路的疲惫终于消散了许多。
京都号称大周不夜城,所以夏朝很是期待,可有裴瑛的事在,她面上便也学着裴渊的模样,带上了几分深沉。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得秦管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天边出现彩霞时,夏朝与裴渊终于出门,这回随侍的是两个小厮,一个名为墨理,人高马大,走动的时候像座晃动的小山。
另一个叫墨清,长相秀气,身量中等,总是眯眼笑着。
夏朝的眼神在他两身上扫了几眼,又扫几眼,怎么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呢......
醉仙楼在京都内城,沿着南熏门大街一路向北,过了龙津桥折道往西驶向崇明门外大街,再自崇明门进入内城,醉仙楼便在离崇明门不远处。
这一路上是很热闹,可惜没路过夏朝心心念念的夜市,颇为惋惜,她忽然瞥见路边有一家名为“蒋氏猫食”的小铺。
夏朝疑惑地自言自语:“猫食卖的是什么?不会是猫肉吧!”
一旁的裴渊颇为嫌弃:“这是卖猫的吃食,你们那儿怎么还吃猫。”
夏朝震惊,嚯,专还有专门的猫粮店。
随即她转头对裴渊说:“别泼污水啊,我们那可不兴吃猫,只是震惊你们这东西居然卖的挺齐全。”
裴渊在另一头挑起车帘:“你没见过的且多着呢。”
马车行驶了约大半个时辰,终于停在醉仙居门口。
夏朝一下车,抬眼便见到座三层楼高的建筑,其左右各用飞桥栏杆连接着另外两座更大的楼宇。
门前用竹竿和彩帛挑起一个高高的门楼,鲜红绸缎系成一朵朵绸花自顶处垂下,更有五彩灯笼成双布置在其中,譬如那振翅欲飞的仙鹤灯。
站在门外就能窥见酒楼内烛火辉煌,食客如织。
夏朝眨了眨眼,这番情景她属实没见过,从前去的饭馆,人多的没这里高级,高级的没这里热闹。
候在门口的小厮眼尖,立刻就将夏朝几人迎了进去。
在一楼散座间穿行,夏朝才发现此处并不仅是吃饭这么简单,酒楼里弹琴唱曲,她在来京都的路上早已见过。
稀奇的是有群书生模样的男子聚在一面墙前,拿着毛笔写诗的写诗,作画的作画,十分的陶醉。
距离他们不远处,数十人围着一幅书法啧啧称奇,溢美之词不绝于口,夏朝路过听了几句,应是某个名家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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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朝感慨到底是京都啊,吃个饭都这么风雅,她往日里好不容易去次大酒店吃席,只记得有那些个好吃的菜,哪有这么多花样,大周百姓乐子可真多。
“小心。”一旁的裴渊将不看路的夏朝往自己这侧拉了一把。
“客官见谅,借过借过。”
一个两臂上堆满碗碟的堂倌从夏朝跟前飞快地走了过去。
这时听裴渊说道:“怎么,看楞了?”
夏朝正想着如何回答不失面子。
又听裴渊说:“看楞了正常,我也是头一回见这样豪奢的酒楼。”
他指着那被书生围在中间的书法:“只那一样,少说得上千两。”
夏朝眼睛都瞪大了,她此前了解过,大周的普通百姓,一天约能挣一百文,这幅画足得普通人家劳作二三十年不吃不喝才能买下。
如今却被挂在这酒楼的大堂供客人观赏。
夏朝缓缓点头:“确实豪奢。”
小厮引着夏朝等人走到三楼,这里都是独立的厢房,穿过珠帘,进去就闻到一股淡雅的香味,楼下的喧闹亦被隔绝。
两人刚落座不久,便见到秦管家领着一个丫鬟进来。
“二少爷,小姐派人过来说出门被事绊住了,要晚些到,请少爷您点菜先吃着,切莫饿了自己。”
裴渊忍不住出声:“张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那小丫鬟抬头看向夏朝,见少爷亦等着自己回话的样子,于是回禀:“回二少爷的话,小姐临出门时程姨娘说身上不舒服,李小娘便让小姐去请大夫。”
裴渊轻哼:“我们刚到京都,倒是不知这张府其他人都吃了哑药。”
小丫鬟低下头。
夏朝抬手打发他们出去,转而问裴渊:“你看那程姨娘是装的还是正好撞上了?”
裴渊蹙眉:“一个妾室而已,是不是装的都不该拦着我姐姐出门。”
说完他忽觉得不对,补充道:“你自然与她是不同的。”
夏朝面露疑惑,这是在安慰她?
可她又不是裴渊的妾,她如今可是少爷。
所以夏朝对这话题不感兴趣,她的视线转到面前的一桌菜上。
她进门就注意到了,只是不好放开眼瞧,如今裴瑛带话让他们先吃,那她就不客气了。
这一应餐具用的都是玻璃,能出现在这醉仙楼的包厢里,说明应是极为昂贵的,可夏朝往常买一个玻璃杯就三两块钱,很不把这些玻璃的器皿放在眼里。
夏朝盯着那碗鱼脍,看着晶莹可口,正要伸筷子,一旁的裴渊无奈的声音传来:“这是看菜,不是让你吃的。”
夏朝刚放在筷子上的手收了回来。
裴渊随即出声唤了堂倌进来。
那堂倌面向夏朝问:“客官想点些什么?”
夏朝扫了眼这琳琅满目的菜色,她哪儿点的明白。
于是她笑着对“芸姨娘”说:“芸儿想吃什么,都听芸儿的。”
裴渊的一记眼刀子甩给夏朝,凉飕飕地开口:“芸,儿,我,都要了。”
夏朝被他这眼刀子一扎,腹诽道,又不是花我的银子,我可不心疼,于是一拍桌子:
“把你们店里最贵的酒都来上一壶,器皿换成纯金的,对了,我家芸儿就爱品鉴名家书画,送两幅过来助助兴。”
说完她回头冲着裴渊咧嘴一笑:“如此安排,芸儿可满意?”
11. 姐姐
夏朝却没从裴渊脸上看到恼怒的表情,他只是轻摇了摇头。
裴渊吩咐那堂倌:“书画就不必了,彩楼上的仙鹤灯不错,取两盏来看看。”
堂倌应后退了出去。
不多久,珠帘轻响,一股乳白的香气溢了进来,缓缓沉在地面,接着迅速在屋子里铺开,笼罩了整个房间。
夏朝这时候正站在一侧盯着那莲花座狻猊香炉瞧,乍见白雾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哪儿着了火,刚要迈腿跑,却瞥见裴渊镇定自若,随后闻到一股清淡的香气,这才放下心来。
她回到裴渊身旁坐下,还未来得及问开口询问,只见一个老翁穿着素白道袍,身旁跟着两只仙鹤飘飘然地进来了。
袅袅香雾之中,鹤鸣缭绕,老翁白须及胸,仙风道骨,那两只鹤在他身侧鸣叫轻跃,如梦似幻。
夏朝开始恍惚起来,难不成这大周......竟是个能修仙的世界?!
这老翁是看中裴渊这身体有灵根特来收徒?
那她答应不答应?
就在此时,老翁和两只仙鹤都停了下来,从仙鹤口中各吐出两条红绸,上头写着两句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老翁笑着向夏朝拱手道:“此乃仙鹤送礼,公子此次省试必会一举登科,前程似锦。”
仙境突然破灭,夏朝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裴渊出声提醒:“好兆头,少爷,你得赏。”
她立马顺着裴渊的话:“墨清,赏。”
门外的墨清快步走进,上前递出个小银锭,老翁道谢后提着那两只仙鹤出去了。
夏朝这时再细看,什么仙鹤,就是用纸糊的两灯笼。
裴渊抿了口茶道:“这叫‘灯戏’,刚才看的只是小巧,不是最好的。”
夏朝来了兴趣:“在哪儿能看到最好的,演的是什么戏?”
裴渊正要说,墨理推门而入,雄厚的嗓音响起:“小姐,请。”
很快从墨理小山似的身后转出来个身量高挑的清丽佳人,眼神清亮,笑意盈盈。
来人身着绯红素罗襦,杨妃色蝶恋花纹齐胸罗裙,挽着葱倩沙罗披帛,发间凤衔瓜果金步摇在灯火下细细闪耀,却远不及她面上的笑容吸引人。
“阿渊与我长久未见,竟连姐姐都不叫了,真是让我伤心。”
夏朝立刻起身迎了上去,笑得还有些谄媚:“姐姐勿怪,我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上的仙女,一时不敢认呢。”
裴瑛笑道:“你这是从那儿学来的混账话,难怪母亲紧赶着送信来,让我好生看着你,免得钻进烟花柳巷里出不来,连笔都握不住。”
夏朝很是喜欢裴瑛,这哪里是什么深闺怨妇,这是温柔大方又美丽的姐姐啊。
她拉着裴瑛到桌前,一眼对上了裴渊。
裴渊脸上挂着十分得宜的笑容,可眼神里却有警告之色。
夏朝只得松开一直挽着裴瑛的手,走到“芸姨娘”身旁,搭上了裴渊的肩膀:“姐姐不必担忧,我如今有了芸儿,哪儿还会出去拈花惹草,芸儿,你说是吧?”
夏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裴渊。
“芸姨娘”赶紧起身,不经意地甩开夏朝的手:“红芸见过小姐。”
裴瑛上前拉起“芸姨娘”的手:“我与你也是多年未见,我不能时时看着他,往后你可得替我和母亲照顾好二少爷。”
“芸姨娘”点头:“红芸记得,一定会好好伺候,二少爷。”
夏朝听裴渊说到伺候二少爷这里时,语气略有停滞,差点笑出声来。
裴瑛转身,跟随她来的丫鬟绿菊捧着个小木匣上前,裴瑛从里头取出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在夏朝羡慕非常的眼神中,套在了裴渊的左手腕上。
裴瑛笑道:“你的好日子我没赶上,这是补给你的贺礼。”
裴渊五味杂陈地笑着道谢:“红芸谢过小姐。”
夏朝心想这对母女的喜好可真是相似。
啧啧啧,如此成色的两只翡翠镯子得值多少钱呐,可惜没戴在她的手上。
裴瑛转头看向一直盯着“芸姨娘”手腕看的夏朝:“少爷,这是在外头呢,你眼睛盯着哪儿?”
夏朝立刻回神,看向裴瑛:“我在想姐姐怎么不给我准备礼物。”
裴瑛笑着说:“给你备的文房四宝已经让墨清收着了,难不成你要揣着它们用膳?”
夏朝想了想:“那我入学后便日日用姐姐送的文房四宝,必能一举登科。”
裴瑛看了裴渊一会儿:“倒是长大了些,话说的也好听。”
三人寒暄几句,恰好两个堂倌将菜送进来,于是落座。
裴瑛扫了眼桌上的菜式,笑道:“阿渊从前嫌弃金器俗,不乐意用,怎得现在改了习性。”
夏朝搓了搓鼻子,然后看向裴渊,灵光乍现:“芸儿喜欢金器,我这是特意给她换的。”
话音刚落,夏朝的左脚尖传来一阵巨痛,夏朝痛的整张脸都要变形,咬着唇缓缓看向裴渊。
裴渊则施施然夹起一片鱼脍,放到夏朝面前:“少爷,吃啊。”
夏朝眼里渗出生理性的泪水,裴瑛见了心中一惊。
“怎么哭起来了,可是青州出了什么大事?”
夏朝抬袖抹了把眼角的泪:“好多年,没与姐姐,在一个桌上吃饭,想起往常在家中的日子,有些感伤。”
她含着泪的语气诚恳,看起来十分真情实意,弟弟对自己的情谊如此深厚,亦勾起裴瑛颇多出嫁前的回忆,连连给夏朝布菜安慰。
被晾在一旁的裴渊看得十分气闷,这是他的姐姐!
三个人的饭桌,真是拥挤啊。
夏朝咬了一口虾饼,鲜香酥脆,她忍不住递给裴渊一个得意的挑眉。
真是要把裴渊给气笑了。
裴瑛与夏朝有说有笑,可还未吃到一半,就见裴瑛身边的绿菊从外头带了个圆脸丫鬟进来。
“少夫人,李小娘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裴渊的眉头一皱,夏朝率先搁下筷子:“吃完了你家少夫人自然会回去。”
她与裴瑛吃的正欢,且不舍得散。
裴渊看了一眼夏朝,见她难得的面色不好看。
裴瑛回头吩咐:“回去与小娘说,再过一个时辰我便回府。”
没成想还未到半个时辰,那丫鬟又回来了:“少夫人,程姨娘那头不舒服,三少爷问你,库里的百年人参可还有,取一只出来给程姨娘送去。”
裴瑛将筷子轻磕在桌上,语气不怎么好:“行了,你下去准备马车,我与弟弟再说几句话就回。”
丫鬟这才退了出去。
裴瑛叹了口气:“我若不回去,怕是一会儿又要进来,吃着也闹心,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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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三日便是那对龙凤胎的满月宴,到时候你与红芸一同来府上,正好拜见舅舅舅母,这样也省不少事。”
裴渊语气不善:“他们要的那人参可是姐姐陪嫁里的?”
裴瑛唇边一抹嘲讽的笑:“别忧心,因他们日日惦记着,三不五时地来打探,我早在外头买了假货替换,想要我的嫁妆去养他的妾室,白日做梦。”
裴渊脸色这才好看些,他连连给夏朝递眼神。
夏朝想着刚才那一脚,只得硬着头皮问:“那张玉诚如此混蛋,姐姐不如与他和离?”
裴瑛一怔,随后笑道:“你想这些做什么,眼下读书最要紧。”
裴渊立即接话:“姐姐是正室,不如将那程姨娘的孩子抱到自己院子养,釜底抽薪。”
裴瑛摇头道:“我费心力要他的孩子做什么,张玉诚这样的奸诈小人,他的孩子长大了也不会是个好的。”
裴渊心头一喜,忙追问道:“那姐姐是不是......”
裴瑛打断“芸姨娘”话:“好了,你两十七八的年纪,操心这些后宅的家长里短做什么,再过十日就是国子监的春试,切不可因琐事分心。”
话说到这,夏朝也不好再追问,两人出门将裴瑛送上马车。
这一闹两人都没了吃饭的兴致,可楼上还有满桌的菜,索性让墨理墨清和秦管家三人收尾,夏朝则与裴渊去逛飞桥。
裴渊靠在栏杆上,面色郁郁。
夏朝也头疼,这富家少爷有吃有喝的,怎么这么多糟心事。
如今她就是裴渊的身份,意味着要出面料理这些事的人是她。
而夏朝正好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若是什么人或事让她觉着头疼,她会十分利落地将他们从自己的生活中切割,然后一脚踹出去。
飞桥下人来人往,往前行走的人比迎面而来的数量要多很多,夏朝顺着往前看,看见远处的一块地方灯火明亮,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那里是大新门瓦子。”裴渊忽然出声。
夏朝转身看他,见他似乎已经收拾好心情,现下看起来已与往常无异。
裴渊蹙眉:“你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
夏朝正要开口,却被裴渊抬手打断:“好了,我不想听你再说那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
夏朝的面色一滞。
被预判了,真没意思!
“要过去玩么?”裴渊问她。
夏朝很意外:“去前面那个瓦子么,现在?”
裴渊眼神无奈:“是啊,你眼睛都要飞过去了,今天不去明天也会想法子出门。”
夏朝嘿嘿一笑:“走走走,这就出发。”
她拉着裴渊的袖子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脚步回头问他:“你是不是一天天总琢磨我在想什么?”
裴渊轻哼,面露不屑道:“就你,还用得着我天天想?”
说罢裴渊甩袖先走了。
夏朝咬牙,愤愤地跟在后头,看不起谁呢!
厢房里吃了个肚圆的秦管家见他两推门而入,“芸姨娘”似乎心情不错,“二少爷”则有点气哼哼的。
秦管家还想再夹一筷子的手停了下来。
墨清拍了把还在埋头苦吃的墨理,一时间三个人都僵在原地。
夏朝看到他们三个像瞬间被点了穴一般,不由问道:“怎么,饭菜有毒?”
12. 簪花
秦管家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
边上却在此时墨理抹了把嘴浑厚出声:“少爷怎地与芸姨娘拌嘴了?”
夏朝才意识到这几个人表现异常是因为她与裴渊的脸色不好看,随即调整了表情:“你懂什么,这叫小吵怡情。”
裴渊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夏朝,他什么时候与她吵了?
那是单方面的绝杀。
然而裴渊的这一眼落在墨理眼里,满满都是“芸姨娘”对自家少爷的娇嗔。
随后墨理就见刚才看起来不高兴的少爷又乐颠颠地跑到芸姨娘身边坐下,吩咐秦管家准备出发去大新门瓦子。
墨理疑惑地看着,他着实是不懂了,起身跟着下楼的时候,他悄悄问墨清:“你说这两个人要怎么吵,才能刚好算是小吵怡情?”
这他得学一手不是。
墨清扫了他一眼:“前提是长得好看。”
墨理:......
三月末,百花开,京都的路上人多,花也多,各色的花朵不仅盛开在街道两侧,房屋间隙,也绽放在京都百姓的发髻上。
弯月高照,花香阵阵,正是大周这座不夜城最热闹的时辰。
游人众多,夏朝一行人只得将马车停在了醉仙居的马厩里,几人步行前往大新门瓦子。
两侧的酒楼脚店,虽比不上醉仙楼,也是热闹非凡。
夏朝颇有兴致地看着四周行人发髻上的簪花,牡丹,芍药,海棠,不拘男女老少,多是这般艳丽的花朵。
穿行在人群中的卖花郎很快便眼尖地发现夏朝不时打量旁人发髻的眼神,立马挑着两篮子鲜花过来。
刚一靠近,果然见夏朝的眼神落到了自己的花篮上。
“公子可要买花,我这花色齐全,就这魏紫,二乔,赵粉,书生捧墨,海黄......满京都再也找不出比我这摊子更齐全的地了。”
裴渊闻言扫了眼篮子里的牡丹,种类倒是没瞎说,只这品相下乘,想是被花房淘汰出来的,也就只能在这街头巷尾被挑着卖了。
夏朝只低头看花,卖花郎说的话她是左耳朵都懒得进,挑了两朵开的蓬松的赵粉,转身一左一右簪在“芸姨娘”的发髻上。
裴渊:?
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裴渊正要说话,就见她十分兴奋地给墨理挑了朵魏紫,往墨清塞了海黄,就连秦管家都被她插了支姚黄,轮到她自己倒是选了朵清雅的书生捧墨。
等一行人都被她安排完了才发现还没问价钱。
卖花郎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公子,这一朵三十文,一共一百八十文。”
夏朝一惊:“这么贵!”
买花郎指着花篮:“公子,这可都是名品,我这都是良心价。”
夏朝直呼大意了,买东西不能表现的太喜欢,只能想办法补救:“我们买的多,不如一朵便宜五文,算一百五十文,如何?”
裴渊这时开口:“罢了,就当买个开心,秦叔,付钱。”
因着“芸姨娘”得宠,想来这三十文的事她还是能做主的,于是秦管家没有犹豫将钱数了递给卖花郎。
卖花郎欢天喜地挑着花篮走了。
夏朝惋惜:“哎,再跟他说说,应该能谈下来的。”
裴渊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道:“三十文钱就当就当你玩的开心赏他的。”
夏朝想了想,景区的东西哪儿有不溢价的,随即不再纠结。
她左右打量了夏裴渊,惊叹道:“哎呀,芸儿你可真是好看。”
“芸姨娘”这容貌,粉面桃腮,明艳非常,脸盘子也不是她那个时代尖尖瘦瘦的,而是略有棱角,撑得起牡丹花雍容华贵。
夏朝是觉得真好看呐。
裴渊的脸色是真黑啊。
两人身后秦管家面色微红,墨理摸着头上的花嘿嘿直笑,凑近墨清:“哎呦,清哥真俊呐,这路过的小娘子还不都被你勾了魂去。”
墨清笑道:“这是当然。”
夏朝只当看不明白裴渊黑脸是因为什么,管他呢,冷脸的美人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忙活了半天,夏朝觉得有些渴,眼睛搜索到前头的铺子挂出的招牌“荔枝饮”,顿时来了兴趣,这春日里还能有荔枝,京都不亏是京都。
于是扯着裴渊的袖子上前,一人要了一碗。
然而夏朝却没在里头见到荔枝,乳白的汤色里有晶莹剔透的小丸子,入口咬开,有一点荔枝的香味。
夏朝觉着还不错,正吃的欢,忽听裴渊幽幽地说:“我知道怎么教训那姓张的了。”
夏朝刚吃进去满满一勺。
裴渊接着说道:“狠狠砸他满月宴的场子。”
夏朝一口差点喷出来,又因是在外头拼命要忍回去,这么个来回就把自己给呛着了。
“咳咳咳咳咳咳...哕(yue)...”
她面色顿时涨成猪肝色。
裴渊转身冲隔壁桌的秦管家三人喊:“快,快送她去医馆!”
墨理拍下碗勺一马当先,直接抄起夏朝往肩上一甩,跑步前进往几百步外挂着医馆招牌的方向跑,边跑还大声吆喝。
因他身量魁梧,像座小山似地滚过去,人群纷纷避让。
墨理奔到医馆,刚将夏朝放下,还没来得及叫大夫。
众人便听见刚站稳的夏朝抓着门口的招牌又是一声:
“哕......”
那丸子终于吐出来了,正好吐在这医馆的招牌上。
从里头听到动静跑出来急着要救死扶伤的大夫正好瞧见这一幕,急切的脚步硬生生刹在原地,身体还忍不住往前倾了倾。
怎么个事,这是来找茬的?
夏朝直起腰终于松了口气,便见到周围行人打量的眼神,还有裴渊,正跟一个中年男人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公子是呛着了,绝非有意为之...”
夏朝在各路目光中看天看地,装作若无其事,反正丢脸的是裴渊,可不是她夏朝。
最后赔了医馆招牌的价格还买了一堆这个丸那个丸,总算把事给了结。
经次一遭,终于轮到夏朝黑脸了。
秦管家三人站在远处,看着那边脸色都不太好看的夏朝和裴渊。
秦管家微微摇头:“少爷和芸姨娘这是怎么了?”
“小吵怡情呗。”墨理斩钉截铁地解答。
夏朝双手抱胸语气颇有怨念:“就没一天安生日子!”
砸场子,说的轻巧,她买东西都忘讲价的人上门去砸人满月宴?
开什么玩笑,丢脸也就罢了,反正是裴渊的脸,挨揍了疼的可是她。
裴渊自知理亏,沉默良久后道:“咱们去买些金银首饰?”
果见夏朝眼神一亮:“好主意,道歉有什么用,我这就去刷爆你的卡。”
裴渊理解了一下夏朝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花他的钱很高兴?
呵,真好哄,几个钱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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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夏朝忽然反应过来:“真是倒反天罡,如今我才是少爷,你是姨娘,我花钱怎得还需要你同意。”
裴渊看夏朝一脸我是大爷的模样,皮笑肉不笑地说:“钱庄取银票需要核对花押。”
夏朝的眼神又变得清澈起来,她忘了钱会花完这事了。
花押还能是什么,去银行得输入密码啊。
老天真是不公平,别的女主穿越脑子里还有原身的记忆,她的脑子里空空如也,还要被原身拿捏。
接着夏朝想起裴渊为什么主动提出要去首饰店,又变了脸。
“你道歉有没有诚心啊?还不出发去取钱。”
裴渊:......
随后由秦管家带两人去了钱庄。
签花押的时候夏朝和裴渊挨在一块,她就想看那花押是什么样,最好能偷学。
裴渊一点都不避着她,龙飞凤舞的一笔,夏朝看得直皱眉,密码都得单独记在小本上的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夏朝眯眼细瞧:“原来你不止会鬼画符啊。”
花押类似于一种个人签名,除了每个人的字迹不同,还会描绘出不同的花样。
譬如裴渊写的这手,整体气势凌厉,笔锋刚劲,形如游龙出海。
接着裴渊又从夏朝腰上系的荷包里取出其中一个玉珠,用红色的印泥沾染后,上头现出一个繁复的花纹,按在一角。
夏朝:!
裴渊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只有这个印取不出银票。”
夏朝:......
两人这回足取了一千两,看得秦管家不住感叹,少爷是真的宠芸姨娘,可心中又有些忧虑,姨娘如此得宠,将来进门的二少夫人怎么办?
大少爷严于律己,房中的纪姨娘又是老夫人亲自调教过的,没出现过二少爷如今这情形。
秦管家暗暗摇头,看来得给大少爷去信一封。
最近的首饰铺叫“董记银楼”,能开在京都的闹市去,很有几分实力,足有两层楼,门口迎来送往,客人络绎不绝。
刚一进门,不知从人堆的哪处冒出来一个约莫三十好几的绿衫妇人。
那妇人笑着上前:“公子与夫人今日要看些什么,若是嫌这吵闹,楼上有厢房,要什么只管吩咐三娘,一应都送去厢房两位贵客挑选。”
夏朝自进门起便好奇地四处打量,她看什么都是好的,一时选不出什么。
裴渊看了眼她张望的样子,恨铁不成钢,转而对三娘说:“送些京中时兴的首饰来看。”
三娘应下,即刻又上来个十岁出头男孩,动作娴熟地将两人引到二楼的一处厢房内。
秦管家三人则去了一旁的茶馆要了壶茶和一些果子。
三娘很快领着两个丫鬟,三人手上各端着一个红木托盘,将东西放在桌上便退到门外,等客人选好了再进来。
待三娘把门一关上,夏朝的手就摸上了那些珠宝首饰。
闪!真闪!太闪了!
夏朝拿起一对黄金镶红宝石耳坠,材料是其次,上头的手艺极是精巧。
那宝石之上有一个坐在莲花台上的童子,手持排箫,正在吹奏,莲花盛开,还能看到细小的花蕊,精巧非常,若是戴上,定是十分有趣。
裴渊蹙眉看着夏朝,这人是看迷了?
“就这么好看?”
夏朝没理他。
“夏朝,回神了!”
夏朝猛地抬头,反应了一下,真是稀奇,这是裴渊头一回叫她本名。
13. 好身体
夏朝轻哼:“呦,现在知道套近乎了?”
这时她手中耳坠上的红宝石一闪,晚了这两个因惯性差点脱口而出的字模糊在喉咙口。
拿人手软,唉......
接着夏朝突然意识到,既然拿人手软,少拿与多拿有何两样?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
于是夏朝很是苦恼的模样:“这些都挺好看的,我一时竟选不出来。”
裴渊见她看着那些珠宝首饰的眼神开始变得绿油油的,伸手敲了敲桌面提醒道:“这些全部买下少说要五千两,而我们只有......”
裴渊说着竖起一根手指:“一千两。”
夏朝的眼神艰难地恢复到往日的清澈。
真是可惜啊,她还以为自己能体验一把买东西不看价格的富婆日子。
“你是没这么多钱么?”夏朝凑近裴渊轻声问。
她现在有一种没攒几个钱就去逛奢侈品店的感觉,生怕被门外的柜姐三姐发现。
裴渊瞥了她一眼,淡定道:“区区五千两罢了。”
夏朝眨了眨眼睛,听裴渊的口气,他不正是这首饰铺子的目标客户么?进门前,不,应当是在钱庄的时候,裴渊应该就预料到一千两在这里挑不了几件上等货。
而她,一个看到翡翠镯子就挪不开眼的人,进这里与那老鼠掉进米缸有何区别,怎么舍得不吃饱就走?
夏朝放下那对耳坠,手指无意识地擦过那个小童子,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模样。
裴渊将她这动作看在眼里。
他斟酌了下开口:“所谓无功不受禄......”
夏朝听到这眉头一皱,等下,这句话不应该是用来自谦推拒的么?
这感觉很不妙啊。
“如果你答应上张府的满月宴砸场子的话......”
夏朝正要说自己断然不肯!
“可以给你加一千两。”
房间陷入安静,夏朝不接话。
“再加两千两。”裴渊加码。
夏朝抿了抿唇,这是好大一笔钱了~
但是......
夏朝思虑再三举起四根手指:“四千两。”
裴渊轻笑:“好,成交。”
夏朝轻咳一声,压住嘴角。
虽说买东西还是要看价格,但她可是全,都,要!
当她对三娘说出这三个字时,终于对富家少爷的日常有了更深的体会。
这是什么没见过的好日子。
夏朝刚与裴渊走出厢房,就听楼下有人将锣敲了三下。
“裴公子豪掷五千两,乃今日魁首,赠南海珍珠一盒,金旗一面!”
男子的声音穿透整个铺子,还在楼下闲逛的客人纷纷看向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夏朝与裴渊。
夏朝:......
裴渊:......
“哎呀,这是哪户人家的公子,出手如此大方。”
“这算什么,前几日左相的公子花了上万两,那才是真的豪掷。”
“这董记银楼背后的老板是何许人也,竟让宰相公子如此捧场?”
夏朝与裴渊脊背僵硬目不斜视,在人群的议论声中快速地走了出去。
出来才知道这董记银楼刚开业不久,正是“开业大酬宾”的时候。
想起适才路人的议论,夏朝有些疑惑:“这左相公子可真有钱,如此大张旗鼓地奢靡花费,难道不会被言官检举贪污银两,牵连到他家中?”
裴渊面色平静:“大周以薪养廉,官员的俸禄颇高,一年最高的养廉银曾达到过三万两,何况左相一力簇拥当今登基,有从龙之功,圣上赏赐珍宝无数,莫说白银万两,黄金万两也是有的。”
夏朝被深深地震撼了,大周的官员居然可以在明面上拥有如此高的俸禄。
“如此优待,天下读书人对科举入仕岂不是趋之若鹜?”
若能金榜题名,再得机缘步步高升,位极人臣,岂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权又有钱。
譬如这左相就抓住了机会,高官厚禄,又有这从龙之功,家族子弟兴旺三代不在话下,若大周时局稳定,煊赫百年也极有可能。
裴渊面露嘲讽:“这是自然,青州前一届解试的士子就达四千八百人之多。”
夏朝压低声音,很是忧愁地说:“倘若是有人知道你是做了手脚才过的解试,岂不是会激起众怒,后果凄惨?”
裴渊转头向她笑道:“是啊,所以你在国子监可要小心,千万不要在我回到这具身体之前被人看出来,不然,我们这两只蚂蚱就要被串起来烤了。”
听完裴渊这话,夏朝的整张脸看起来十分命苦。
夏朝:老天爷啊,赶紧来一道雷劈了我吧,不,是劈了我和裴渊吧!
回府的路上,夏朝蔫蔫的,连刚买的珠宝首饰都没心情赏玩。
裴渊见她如此,有些无奈,这是被吓着了?看来有些事还是不能与她说。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时间又紧迫,于是两人回府不久,夏朝便依着裴渊的交代吩咐墨清出去打探关于程姨娘的家世背景。
没成想墨清只一个时辰便回来了,带来个瘦小的灰衣男人,他早已将程姨娘的家世查了个门清。
程姨娘名为程棋春,父亲是个屡试不中的举人,自觉得怀才不遇,很是愤世嫉俗,脾气暴躁,靠着举人的身份在京郊的私塾授课,可薪水全被他吃喝嫖赌,不仅如此,他还还时常殴打妻女。
加之程母卧病,她还有个弟弟程棋景,将他父亲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两个男人如此荒唐,程家连煮饭的米都找不出几粒。
如此局面,程棋春一个举人的女儿最终选择做了张家的妾室,贵妾虽听起来好听一点,但终究是妾。
且关于程张之间的感情,还有一段风流故事,只有隐约的内情传出。
而自打程姨娘有了那对龙凤胎后,她那弟弟程棋景如今很是春风得意,大有自己外甥将来就是张府继承人的姿态。
他如今在京都中与一帮公子哥混在一处,出手阔绰,还包了个戏子,很是惹眼。
夏朝皱着眉头听完:“这程姨娘,听起来日子也不容易啊。”
裴渊一个眼刀子飞给夏朝。
裴渊:你站哪边?
夏朝立刻调转话头:“但是这日子过的不好,也不能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不是。”
裴渊凉凉开口:“二少爷这句话说的倒是颇有道理,看来最近学业有精进。”
夏朝对着他咧嘴一笑:“这是自然,如今不是有芸儿了么,为了咱们以后的好日子,少爷我会更加努力的。”
裴渊只觉得自左手臂上窜起一阵寒毛直达背心,面色不由得加僵硬。
夏朝则很满意他这反应。
墨清带着灰衣男人下去后,夏朝发问:“如今对面是个什么光景是摸清楚了,可这砸场子寻个什么由头开始呢?你若是让我见机行事,我怕是没这个天分啊。”
裴渊笑着点头:“你有的。”
夏朝:?
裴渊无视夏朝眼里的抗议接着道:“按张家的如今对我姐姐的态度,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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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满月宴你我要上门,必会将那程棋景安排在我们附近的位置,借他的口嘲讽,张家算准了我投鼠忌器,又在众多宾客之前,不好发作,咱们就来个出其不意,让他们自作自受。”
夏朝听完,还是觉着不靠谱:“可你怎么确定张家就会这么做呢,万一对面是个蠢的,根本想不到这层。”
裴渊笑道:“张府里不是还有我姐姐在么。”
夏朝听完恍然大悟,这是要里应外合,这事让裴瑛顺着推一把,至少有八成把握。
夏朝想起裴瑛之前的话:“可姐姐不是说让你我别操心后宅的事。”
裴渊摇头道:“事关我们裴家的脸面,可不只是他们张家后宅。”
夏朝想了想,如今裴瑛在张家是能自保,但势单力薄,能守却不好攻。
后宅之中争夺,争夺的是有限的资源和在家族中的地位,程姨娘如今有了孩子,必然会更加强势。
她一咬牙:“行,这票我干了。”
裴渊转头看她:“你怎么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夏朝苦着脸:“我不会打架啊,上去不是挨揍么?”
砸人场子哪有不动手的。
裴渊无奈道:“你起来,用尽全力拍掌向这张桌子。”
夏朝怕疼,哪儿能乐意。
裴渊无奈道:“难道我还会出主意伤害自己的身体?”
夏朝一听,觉得是这个理,于是闭着眼睛一掌拍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那红木桌便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夏朝想起自己刚穿来的那个早上,裴渊一把窜过来掐住她的脖颈,动作十分敏捷。
原来裴渊还是个练家子。
“你现在知道自己有多暴殄天物了,”裴渊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哀怨,“你都不懂如何正确使用我的身体。”
夏朝蹙眉,什么叫正确使用身体,听起来怪怪的。
“什么用不用,说的你跟个物件似的。”
裴渊:他是这个意思么?
夏朝看到裴渊那眼神,心情居然有点愉悦:“好啦,你的身体最好了,这可是薄肌诶,这样刚刚好的程度很难练的,我从来没摸到过手感这么好的腹肌!”
说着她两眼放光,往自己的腹肌上摸了两把,颇为欣赏的样子。
“你还摸过谁的?”
裴渊冷不丁地问。
夏朝不想其他,顺嘴接话:“只看过,没摸到过。”
裴渊挑眉问道:“看过多少?”
夏朝想起以前躺在床上博览众帅哥的日子:“那可海了去了,一双眼睛简直看不过来!”
一天要认八百个老公,老公们还很热情,实处浑身解数取悦她,而她,只需要付出一个双击。
夏朝回想起来,还觉得意犹未尽。
唉,如今那样的好日子是没了。
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裴渊一直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见她从一脸向往再到细细品味,最后表现出十分痛惜的模样。
裴渊冷哼:“夏朝,我今日才知道你是个好色之徒。”
夏朝闻言,瞪向裴渊:“你......”
她一股气刚提起来,继而转了念头,满不在乎道:“那怎么了,大夫说女人好色,老得慢。”
裴渊嗤笑一声:“庸医。”
夏朝觉得他莫名其妙:“你生哪门子的气,我看不看,看了多少,摸了谁,摸了多少,与你何干?!”
裴渊一噎,是啊,与他何干。
可是他生气了么?
不可能,那绝对不可能!
14. 指骨
夏朝见裴渊久久不说话,猜想这人是生气了?
可他生的是哪门子气呢?
夏朝牙尖啃着手指,忽然之间,她明白了!
裴渊生气是因为她摸.了他的身体!
试想一下,若是裴渊现在在她的身体里,然后摸着.腰说:这可比我以往在勾栏瓦舍里见过那些姑娘的腰细多了。
不仅如此,还得意洋洋地说自己看过不知多少姑娘的腰,还要放在一起点评。
裴渊:好啦,我见过那么多姑娘的腰里头你是最细的,细的刚刚好。
夏朝想到这,心里一股火窜了起来。
岂有此理!
她牙齿一使劲,啃在指骨上。
“嘶。”
夏朝痛呼。
裴渊闻声转向看夏朝,见她正在对着手指吹气,手指骨上一个淡淡的红色牙印。
“怎么,我的手也是最好看的,好看到你要动嘴,你还有这癖好呢?”裴渊的语气凉凉的。
夏朝一愣,她真想给自己的嘴扇个巴掌。
让你口嗨说自己好色,现在脏水泼上来了吧。
她的形象,虽然不重要,但好歹得有啊。
夏朝立刻否认:“你别给我扣帽子,我,我怎会是这样的人。”
裴渊挑眉看着夏朝被咬红的手指,意思很明显:
你不是这样的人,青天白日你咬我手指干什么?刚才还拿手不停地在我小口上流连忘返呢!
母亲给他纳通房之前,他可是看过不少房中图的,用齿尖轻微啃咬亲吻对方的指骨,会产生不可言说的刺激。
看着裴渊满脸你就是如此,夏朝一咬牙,把脸一丢:“我是有色心没贼胆,绝对不会,因为贪恋你这身体的美色,做些不该做的事,我发誓。”
说着她举着两根手指往上指着。
裴渊听她居然发上誓了,微微蹙眉。
怎得把这事说得越来越严肃了,不过是他两之间拌拌嘴而已。
“行了,我一个大男人还介意被你摸两下,”说罢裴渊低哼一声,“再说你还敢往哪儿下手,我能不知道你。”
夏朝一愣,忘了裴渊是个男人,想法跟女子差的有点多。
裴渊见她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又要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上去。
“怎么你不道谢么?”
夏朝莫名:“谢什么?”
裴渊冷脸:“谢我不介意你上下其手啊!”
夏朝:“那......多谢?”
裴渊淡淡地嗯了一声。
当天晚上洗漱,夏朝比往常花费的时间多了一刻钟,出来时面色微红,走着直线就到了床边,一骨碌钻进被窝。
裴渊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腹诽。
一眼看就知道刚才干了什么,假正经。
夏朝身旁的床铺一塌,裴渊跟着上了床,于是她往被子里挪了一些。
裴渊却上来将她的被子扒开一个角:“明天得办正事了。”
夏朝只得伸出头:“什么正事?”
他两还能办正事?
裴渊:“教你怎么跟人吵架。”
夏朝:呵,她在紧张什么......
前一天睡得晚,早上被裴渊把人从被窝里拉起来坐好,眼见着人是坐正了,他的手一松,夏朝整个人又倒了下去。
“咚。”一头磕在床架上。
夏朝捂着头翻身坐起,眼里冒出一泡泪。
原来裴渊拖她起来的时候,是站在床头,拉的时候力道是往上,所以,位置往上偏了些。
夏朝疼的清醒了,她愤怒地看着裴渊:“你!有话不能好好说,要动手?”
裴渊头一回拖她起床,哪儿成想她还能这么倒回去,此时也有些后悔。
“早膳......有你喜欢的春饼和鳜鱼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夏朝可不是头一回晚起,揉着头上的包:“凉了也是好吃的啊。”
裴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夏朝看出来,想想算了,一个屋里住难免有磕碰。
“那你给我卷,不要姜丝,不要胡萝卜,要韭菜不要韭黄,要鸡肉丝不要鸭肉丝。”
裴渊点头:“行。”
夏朝早膳吃的开心,以往只在有外人的时,才能借机使唤裴渊,何曾有过他自己乐意的时候。
刚塞了五个春饼下肚,就见秦管家手里揣着一个青色药瓶来了,他将药瓶递给“芸姨娘”,裴渊就要动手给夏朝擦药。
夏朝往后退:“干嘛,我还没吃饱。”
裴渊道:“饭吃七分饱对身体好。”
夏朝才不听:“你是不想给我卷了吧!”
裴渊:......
行,他卷!
于是夏朝又一口气吃了七八个,最终她靠在椅背上,整个人一顿一顿的。
她打嗝了,但又不想表现出来......
裴渊瞥了一眼,转而对秦管家吩咐:“少爷吃撑了,去拿些山楂丸子来。”
秦管家应下,心中还腹诽少爷今早怎得如此胃口大开。
他得去问问大夫,别是有了什么隐疾。
夏朝有点尴尬。
裴渊手里不停:“还要么?”
夏朝身体又抽了一下:“要,喝水。”
裴渊只得倒了杯茶给她。
夏朝手一碰:“唉,好烫。”
这温度让她怎么灌?打嗝打的她是真难受。
这时秦管家赶着回来,裴渊便问:“府里囤冰了么?”
秦管家一边将山楂丸子倒出来递给“二少爷”一边答道:“今年夏天要用的都买了。”
如今买冰正是时候,若再两三个月,那价格就得翻上一翻。
裴渊道:“去取些冰来。”
秦管家又放下药瓶带着人去取冰。
裴渊看着秦管家忙碌的背影。转而对夏朝道:“秦管家都快五十了,少让他操点心吧。”
夏朝忍住了打嗝:“那上门砸场的事?”
“哦,那是正事,不一样的。”裴渊一脸正经。
夏朝听后连打了两个嗝。
这是哪门子歪理!
秦管家很快就回来了,身后两个小厮抬来个一尺见方的铜器。
这个物件夏朝从前在博物馆见过,是冰鉴,通体金黄,上头有刻画着十分细致的云雷纹。
秦管家从中取出冰块,身旁的丫鬟拿了一块纱布来,夏朝眼看着那冰块被塞进了纱布里。
夏朝把茶盏往前一推:“秦叔,是放茶水里。”
秦管家手一停,他以为是要给少爷头上的包消肿。
裴渊这时从秦管家手中接过那包了冰块的纱布:“我来吧,你给少爷加冰。”
秦管家依言递给“芸姨娘”,然后满脸疑惑地夹了两块冰放进夏朝的茶盏里。
“少爷,如今还是三月呢,吃冰不太好。”
夏朝满不在乎:“春夏秋冬,哪个季节吃冰不都不太好么。”
她记得夏天身体容易外热内寒,也不宜吃冰。
秦管家一想也对,反正二少爷正血气方刚,吃两块冰还是能的。
夏朝看着浮在茶水里迅速融化的冰,一小块方方正正,切的很齐整,动手的人刀法娴熟,她还以为会凿的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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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差不多了,她一口灌下肚,从胃里猛地窜出口气,终于是把这打嗝给压下去了。
接着她拈了颗山楂丸子,酸酸甜甜的味道与茶叶苦涩混在一起,她忽然想起了奶茶。
唉,好久没喝了,怪想的,等这事了了,她要自己动手试着做几杯。
头皮上一凉,裴渊见她不打嗝了,就给她肿起来的包上敷冰。
凉地夏朝一激灵,她的头不住地往边上偏:“凉,太凉了,就这么肿着吧,反正也看不出来。”
裴渊伸手托住她的脸:“那你晚上睡觉怎么办?脑袋总要沾枕头吧。”
夏朝闻言不挣扎了,就是面部表情不太美好。
过了一会儿,裴渊才松开:“午后再敷一次,然后上些消肿祛瘀的药酒,就差不多了。”
夏朝想了下满头的药味,叹了口气,颇为哀怨地对裴渊说:“你以后可别拽我起床了。”
裴渊无奈道:“过些日子你就要去国子监念书了。”
夏朝扶额:“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啊啊啊~”
她很是嚎了一会,尾音拖的极长,嚎地裴渊太阳穴一突一突的。
裴渊:“那你说,让我怎么催你起来?”
夏朝闻言楞了,怎么催她起床?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不催啊!
她瞥了裴渊一眼,撤回眼神,又瞥了他一眼。
裴渊:“别想了,国子监的早课要是一月之内迟到三次,就会被退学。”
夏朝心中哀嚎,这也太严格了!
不过也好理解,那是大周的最高学府,无论入学的方式是否有猫腻,面子功夫是要做足的。
不然如何在民间有威信?
早膳吃撑了消食,午膳没胃口,夏朝直磨蹭到申时才开始跟着裴渊做正事。
而裴渊则是因为晨起的事心虚,不好催促她。
“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到对方。”
一听裴渊这话,夏朝就来了兴趣。
从前,她总是遇到一些奇怪的人,言语讥讽甚至有意为难。
而夏朝因为从小没有长辈教导什么人情世故,与人相处时有些迟钝。
那些若有如无的恶意,她要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后才明白过来。
可等她反应过来,事早就过去了,亏也已经吃了,除了自己骂几句,还能如何?
她记得,从前路上遇到个大爷,那大爷上来就与她说,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很乖的人。
就是因为大爷的这句话,夏朝才悟出来,为何自己总是能招来一些莫名的恶意。
她的气势太弱,而与人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好在她心大,没留什么阴影。
裴渊继续道:“首先要记住,起了争执的时候,无论对方说什么,你只抓住他的一点错处不放。”
夏朝似懂非懂,吵架她不内行。
裴渊:“绝大多数人,尤其是能与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争执起来的人,是毫无条理可言的,你若跟着他的话头说,他往西你往西,你往了西他就往东,混乱不堪,最后成了比嗓门大,争不出个输赢,你要吵赢的不是他,而是说服周围的那些看客。”
夏朝先是恍然大悟,继而愁眉不展:“那我这次抓哪一点呢?”
裴渊冷笑:“无论那程棋景和张家的人说什么,你就抓着宠妾灭妻这一点,那张玉诚是如何待我姐姐的,京中之人,早有耳闻。”
夏朝眼神一亮:“这个可以,我站在道德制高点,邪不压正,我还能怕他?”
她乃是正义的使者,要解救温柔漂亮的姐姐于水火之中!
这一把,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