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反复死遁让男主走虐文剧本》
1. 有这一段?
“拘魔山于寅时开放,法阵已设,虽苦双足,意在自胜。申时前未能登上自迩台者,视为淘汰,勿愧所碌,切记切记。”
一眼望不到顶的雪山上依稀可见零星挪动黑点,失去法力护体的初阶修士们犹如蚍蜉一般。
凛冽雪风如刀刮过,露出雪下漆黑嶙峋怪石,几名修士险些被吹进悬崖。
“呼……呼……好,好险。”
大片积雪滑进漆黑崖底,犹如落入待伺的巨兽口中,瞬间被吞吃得一干二净。
萧茵咽了口口水,不由将石头又扣紧几分,刚刚要是没来得及趴下,被刮进崖底的就不止是雪了。
见风势稍缓,趴在萧茵前面的少年继续挪动了起来,这少年穿着一身暗云滚金黑袍,虽然现在已经沾了泥雪,但仍可窥见料子的精美。
萧茵贴着崖壁抬头,还能看见前面少年冷白的侧脸,旁人被冻得发红发紫,这个少年却仿佛不受这里的风雪侵扰一般。
萧茵瞥见过几次少年的正脸,比她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如一块最夺目的冷玉一般,眉目优越冷然,半遮的长睫下,是一双净墨深瞳,明明长得如画中人一般,却带有如冷月般的清寂感,让身为同龄人的萧茵都不敢生出半分亵渎心思。
萧茵心里的神仙就该长这样。
不过早知道这仙也不是这么好修的,她还不如回家种地,一路上她已经看见好几个人掉进雪谷、悬崖了,这是真的要人命啊!
北地第一宗青莱的入门考核仅有一项:登上位于山顶的自迩台。
但拘魔山耸壑凌霄,更有风雪昼夜未停,稍不注意便会落入那深渊中去,一路上还有惑人心神的魇妖出没,准备随时吞下心志不坚定的求仙者,仅这一关,就让绝大多数人望而生畏。
一只清瘦纤细的手轻轻一挥,水镜中的画面又回到了整座雪山上,萧茵和那少年也化作了白茫雪雾中的两滴墨点。
“这两个孩子心性不错。若是能在试炼中坚持下来,往后指不定还能考进内门。”
明镜堂内,都穿着白金色长袍的两人注视着水镜中的雪山。
听到明瑾书的话,花琅仍紧皱着眉头,指尖掠过二人,划弄着水镜,白茫茫的雪山被她翻了个遍。
“师妹啊,这半面水镜都被你翻个遍了,若是想收徒弟,不去找那几个好苗子,往山底看甚么呢?”
“放开了选,有师姐坐镇,只待你当上峰主,届时,想要内门遴选第一名都行!”
明瑾书伸臂,比花琅高出一个头的身高让她轻易地揽过花琅肩膀。
啊,香香软软的小师妹!
盼了这么多年的小师妹,就是比那几个臭小子好啊!
这事还需从七日前说起。
七日前一早,师尊突然嚷嚷着要收个新弟子,他们几人只当这老东西喝多了还没醒。
要知道,莫竞鸿自七十年前当上掌门,就再也没有收过新弟子了,无论是世族的天之骄子,还是身负预言的命世之才,这老东西通通看不上。慢慢地,门下六个弟子都当上峰主了,这家伙依旧风雨不动安如山,整日醉了醒醒了醉的。
明瑾书本以为此生无缘师妹,结果老家伙雷厉风行,话刚说完,转身就拎了个活生生的小师妹回来。
忽然,明瑾书胳膊底下的小师妹动作一顿,“啊,找到了!”
明瑾书连忙跟着凑近脑袋,等到水镜的波纹散去后,一个清瘦的少年出现在镜上。
少年面容昳丽,是与先前那名少年截然不同的风华,一双浅瞳轻佻魅惑,却因神色微带稚嫩而含了几分楚楚可怜。
小师妹这是看中人家的脸了?
明瑾书了然,现在搞师徒恋的修士简直太多了,但眼下快到午时,这少年还未爬到山腰,恐怕不能通过考核了。
“要是看脸的话,我还是觉得先前那孩子长得更好,”明瑾书摸摸下巴,试图让小师妹换个目标,暗示道:
“就算是中州,恐怕也没有这般容色的少年郎。”
花琅看着水镜,小说中描写的反派那张艳色绝世的脸,现在还因年岁不够而尚带稚嫩。
花琅心疼地看着反派被风吹得泛紫的皮肤,摇了摇头道:
“师姐,你们都喜欢谢寒惊,但我就是觉得燕容比他好。谢寒惊看似端庄,实则心性一般,你看那少女,被谢寒惊惑之以色,甘愿落人下风。”
明瑾书:?
“等等师妹,你怎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而且,她怎么没发觉谢寒惊做了这种事。
001也连忙出声:
【等等宿主,书里有这一段吗?】
“啊,我听镜中有人叫他,就给记住了。”
搪塞完师姐,花琅在脑海中语重心长地对001道:
“这一段是我总结全书后现在复盘意会所得,你只是个系统,不懂也正常。”
这书名叫《仙道》,花琅从高中追连载追到大学毕业,这本书讲的是:
男主谢寒惊是神兽天狐一族最后的血脉,为了向身处中州且位高权重的仇人复仇,男主隐藏血脉,依次拜入四大门派学习了数种绝学。由于他天赋异禀加相貌清越,期间各路圣女、仙子通通对男主芳心暗许。
经过上千章的升级之后,终于来到了最期待的复仇环节,在上万追更读者打赌男主会用哪宗法术打败仇人时,男主……以无情道剑法化神了。
花琅看到这里时,立马跑去把九百万字的文翻了个遍,依旧没发现男主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学的无情道!
她怒骂三百余条:“作者自己都记不清,前面水了些啥了是吧,这本书我从主角穿尿布看起,他一顿吃了几粒米我都知道,他修没修过无情道我比你清楚!!”
但是此作者能连载数年,脸皮早已远甚常人,他雷打不动的更新,就是不修文。
于是他写道,靠无情道登上中州仙尊之首的男主,抛下追随了他几百章的深情女配们,天狐一族的血仇也不报了。
花琅辛辛苦苦追了这么多年的书,就这么烂尾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气的,在这本经典升级流小说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反派了,花琅最喜欢的就是一个叫燕容的反派。
燕容虽贵为凡间洛云王府世子,从小却爹不疼娘不爱,备受冷落地长大后,十七岁那年意外检测出有修仙天赋。
正临青莱招生,王府便连忙将这个不受宠的世子送上了拘魔山。
按理说以燕容的天赋,能够在此次招生试炼中取得一个好名次,从此踏上修仙之路,改写命运。
但他只是个小反派,最后还是成了男主众多垫脚石中的一个。
路途中被弟弟背刺,负伤的燕容无路可走,拖着病体参加了试炼,虽然在最后一刻登上了自迩台,却因登台试炼中误中寒毒,天赋尽毁,无缘内门。
更为不幸的是,因为一张绝艳的脸,被一个才筑基的老头看上,老头仗着背后有人强行收他做徒弟,燕容只得日日忍受好色老头的欺辱。
三年后,燕容意外获得机缘,重新觉醒了天赋,得到宗门重视的他本可重新开启修仙之路,不料正在当日,主角妖族血脉险些暴露,青莱祭出法器寻觅妖族,意外发现燕容身负狐族血脉,并非洛云王亲生,人妖混血的私生子身份瞬间把他拽入地狱,而同为妖族的主角却因此躲过一劫。
而且,从血脉上来说,谢寒惊是天狐,而他燕容不过一只杂狐,真是狐狐有别!
作者对这个反派的恶趣味实在是太明显了。
小说描写到燕容在多方追杀下仓皇逃出青莱,再之后,燕容就再也没出场过了。
过了八百多章,作者仿佛才想起燕容这个人物,把他重新拎出来,安上修魔三百年这一新身份,然后燕容便因为试图在谢寒惊化神之时偷袭谢寒惊,被谢寒惊挥挥手落下一道雷给解决了……
解决了……
决了……
了……
……
明明是又美又惨的人设,下线却草率得像是啄米的鸡在键盘上敲出来的一样!!
花琅怒而再次问候了作者全家,在问候到作者的太高祖父时,突发心梗塞,没能抢救过来。
再一睁眼,就来到了一个叫“穿书部”的地方。
穿书部系统告诉她,《仙道》这本书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而花琅的灵魂不会受到这个世界的排斥,为了保证穿书部能够继续掌控这个小世界的规则,需要花琅协助它们维护书中主线剧情。
作为回报,任务完成之时,花琅可以向穿书部索取原世界复活的机会。
不过,复活并不是花琅接受这个任务的唯一原因……
花琅按耐住心中激动,躲在一块焦石后面,等待着即将路过的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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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穿书部只要求了主线不崩即可,完全不影响花琅趁机救赎一个小小反派,在看书的时候,她就很想这么做了!
【宿主,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要是主线因此大幅度崩坏,你可就复活不了哦。】
001看着身形猥琐,跃跃欲试,仿佛不是来救人,而是想偷袭燕容一般的花琅,犹犹豫豫之下还是开口了。
花琅虽然手拿剧本,但是如果燕容的命运被改变,那后期的剧本说不定会向不可控方向发展,届时,主线的发展趋势就没人说得准了。
“放心吧001,燕容在主线中的戏份就几百个字,连蝴蝶效应里的蝴蝶都算不上,他缺了的戏份大不了我替他补上!”
看着花琅信誓旦旦的模样,001懵懵懂懂点了点头,便继续和花琅认真“埋伏”起了反派。
原书中,燕容正是在这里被一只魇妖袭击,种下寒毒,导致后期迟迟无法觉醒天赋。
按理说试炼中出现的妖魔,都是青莱千挑万选后放入的,都是些依靠幻术迷惑低阶修士和人类的低阶魇妖,受到蛊惑的试炼者会被引诱到崖边,落入深渊中,再由阵法传送至凡间,并不会导致试炼者受重伤。
但谁让男主也参加了这次试炼呢。
有谢寒惊在的地方必定不会太平,这次试炼,便混入了一只寄生在魇妖幻境中的影妖。
一个炮灰因为嫉妒谢寒惊,将谢寒惊拉入幻境中,打斗下来自然是不敌拥有神兽血脉的男主,炮灰落败时发现了影妖,利用影妖的能力,操控魇妖暴乱攻击男主。
男主却通过体内禁制,突破了阵法对修为的限制,成功打败炮灰的同时,解救了同样参加试炼的数人和值守的青莱外门弟子,收获了第一批小弟。
但带伤的燕容尚在山底,落单的他遇上了落单的发狂魇妖,没有男主光环的他被魇妖重伤,冰天雪地中被种下寒毒,此后,从初入青莱到修魔死去,寒毒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
花琅已经托四师姐明瑾书,去巡视原文影妖出现的地方,自己则守在反派周围以应万变。
花琅扣着石头缝,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离开此地一步——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腰间忽然震动起来的铃铛把花琅吓了一跳,指尖刚刚触及铃铛,一道焦急地声音便传了出来:
“小师叔,不好了!入门试炼出问题了,一群魇妖似乎被控制了,结成了大范围的幻境,明峰主一刻钟前回了内门联络不上,现在已经有好几名值守的弟……”
铃中小弟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只余带着哭腔的尾音散在漫天飞雪中,花琅连忙捏起铃铛摇了摇,发现对面的灵气已经被切断了。
还没回过神过来,001又开始在脑子里大呼小叫了起来,
【宿主,完了,蝴蝶效应真来了,监测到男主的生命值在下跌,按理说他不该动动手指就打赢了吗!怎么办主线开始第一天就要任务失败了呜呜呜呜——】
001犹如警报器一样在花琅的脑子里爆鸣,回音与尖叫不断在大脑中碰撞,花琅忍无可忍:
“停停停,你别哭了!任务失败你还能回穿书部,真论倒霉,那也该是我急。”
【呜呜呜可是这是穿书部的第一个……】001嚎哭着的公鸭嗓戛然而止,停顿了一秒后心虚地接上了几个憋出来的“嘤嘤嘤”。
【统是说……如果第一天就失败,那会很丢统脸,嗯嗯,丢统脸!】
花琅察觉到不对,狐疑,
“你前一句想说的是什么?”
【什么前一句,宿主你在说什么,统怎么听不懂?那是什么,宿主你看天上有流星!】
花琅扶额,好低级的话题转移。
“001,你真该更新一下语言库了。”
【宿主,统没骗你,它朝你飞过来了。】
花琅这才半信半疑地抬头,见天边一道流光,破开空中万千飞雪,果真朝着自己冲来。
仔细看去,是只纸鹤。
纸鹤上面盖着的主事堂灵章拖出一道气尾,看起来像是流星余迹一样。
花琅忙掐诀截下,纸鹤舒展开,见其上书:
“岐净峰师叔花琅台鉴,自迩台正南方向三百步刻碑石处,混入一地级魅妖,临请师叔前去剿妖……”
哈?魅妖……?
等等,书里有这一段吗?
2. 装个大的!
刻碑石前,数十人东倒西歪,一动不动地任由一缕缕青雾爬上躯体。
前方不远处,一少年的身影快要被浓重的青雾彻底吞噬,一道黑色魅影围绕他穿梭于青雾中,随着少年的手腕无力垂下,当做武器的一截枯树枝也化为湮粉,终于!
确认谢寒惊也中了幻境里的毒后,魅影发出了阵阵娇笑声。
“小郎君,我又不是想要取你性命,不过是邀你与我一同修炼罢了,你若是乖乖听话,我便放走其他人。”
碑前众人闻言,不禁转动眼珠子悄悄看向了雾中那道清绝背影。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又被拘魔山的法阵压制了修为,难道还真想和地阶魅妖抗衡?
更别提这魅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驱使混沌魇妖为其所用,现在他们身处幻境,外面的人就算是想救他们也救不了。
“呜呜呜呜我不想呆在这里,我要出去,”一穿着青莱外门校服的修士忽然哭了起来。
发觉众人都盯着自己,那修士抽噎道:
“装什么,难道你们不想出去?你们没看见吗,他也中毒了,没人救得了我们了!这幻境毒雾,多呆一刻便会损害一分修为,明年我还想考进知霞峰呢呜呜呜呜……”
“真是倒霉!这魅妖只是想和那个小白脸双修罢了,我都已经快爬到山顶了,却被他白白牵连上!”
“是啊,那魅妖定是见他长得好看,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越来越多的人出言附和,甚至有人直接喊话:
“喂,小白脸,反正你也打不过,不如就从了这魅妖,何必耗在这里让这么多人因你断送仙途!”
萧茵虽然不认识谢寒惊,但好歹在他身后躲了一路风雪,听到这群人这么说,不由出声骂道:
“呸!你们不去想办法解决魅妖,让别人牺牲自己算什么仙道仁义,你们安的什么心,你们自己清楚!要是仙门人人如此,我看这仙,干脆都别修了。”
见那边吵了起来,雾中魅妖则是轻笑一声,脚尖轻点挪至谢寒惊身侧,贪婪又忌惮地盯着谢寒惊。
刺痛溃烂的指尖仿佛在提醒她,方才还未触及少年皮肤,就被他身上禁制烫伤的一幕。
“小郎君,你也听到了罢,若是你还不能早早决定,这么多人,可都要为你陪葬了呢~”
谢寒惊微垂眉眼,神色平静清冷,仿佛魅妖和身后躁动的修士都对他没有造成半分影响。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墨色衣袖下,冷白瘦削的手背上金色咒文一闪而过,本该被彻底麻痹的肢体,轻微地挪动了一下。
对此无知无觉的魅妖有些心急,虽说惮于谢寒惊身上古怪的禁制,但眼瞧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若是再不行动,青莱那几个主事的赶过来就坏事了。
魅妖五指化爪,瞬间便将正在碑后和一群人吵架的萧茵抓了过来。
“?”
萧茵双手用力地扣着魅妖的手,试图将脖子从魅妖手中解救出来,窒息感促使她张开嘴,徒劳地发出“赫赫”的声音。
“你若是还不打开身上的禁制,这个为你说话的小娘子,可就要因你而香消玉殒了,啧啧啧,真是可怜呐~”
魅妖脸上挂着笑,但看着始终无动于衷的谢寒惊,眼神逐渐冷了下来,无趣地收紧手指,正要捏断女孩脖颈时——
一道清灵短促笛声传来,在被麻痹的修士耳中是悦耳的音符,不带一丝杀气,但就是这短短一音,本该由魅妖操控的幻境瞬间平地起风
魅妖惨叫一声,在细碎风刃下松开了手,连忙支起妖气抵抗。
飞沙走石直直将幻境割开道道裂隙,外界雪风趁势灌入,吹散了带毒的浓雾,更为刺眼的天光瞬间泻入,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音,便破了低阶魅妖加持的魇境?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空中,仿佛再次被幻毒麻痹一样一动不动,仰着头,任由刺目天光蛰痛双眼。
“看衣服,是……是内门的峰主?”
“不,是小师叔,她肯定是收到我的铃讯了来救我们了!”
“呜呜呜呜终于得救了,我再也不接外门的活了。”
谢寒惊怔然,掐符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然松开,他抬着头,比任何人看得都要清晰。
溃破的幻境肆意吞噬着风雪,强大的气流将飞雪卷起又抛出,那道白金色人影背光静立空中,单手执笛横于身前,乱流也仅是吹动了几分她的衣摆。
此刻,初入仙门的众人,心中的仙人模样终于具象化。
【宿主,我们不是商量好了暗中出手,以免抢走男主戏份的吗!】
花琅刚刚装了个大的,听到001这么说,据理力争道:
“我才想起我是个乐修,你要一个乐修怎么暗中出手!”
“而且小说男主的大招总是要等到死人才开始蓄能,再晚一步,那魅妖可就下死手了。”
001下意识想反驳,但看到魅妖有了动作,忙提醒花琅道:
【宿主,快吹笛,魅妖要对其他人出手了。】
花琅连忙持笛到唇边。
但诚然,她七天前穿的书,光顾着狂补修真界的基础知识,一点笛子都没学。
吹一个音装装样子还成,真要她吹笛子的话,那可能要破碎掉所有人对青莱仙人的滤镜。
但眼下这个情况,还是人命更重要。
花琅胡乱地摁过一个个笛孔,吹出的笛音粗粝而破碎,断断续续全然不成调,无差别攻击了所有人的耳朵。
刚刚还满目崇拜的修士们,纷纷捂住耳朵面露痛苦之色,虽然灵气只追着魇妖和魅妖打,但这曲子,难听到足以造成伤害。
魅妖艰难躲过道道凝实音刃,本想抓几个弟子,但笛音犹如利爪在撕扯她的头,比灵气还要令她感到折磨,她实在是没有功夫陪她们玩下去了。
她这辈子不是没和乐修交手过,但这么难听的还是第一个!
她忍无可忍边躲边骂道:
“你到底会不会吹!魔界最低等的魔物吹得都比你好听!”
“你要是个剑修,就堂堂正正拿出剑和我比一场;你要是个符修,就用你的符;阵修就用你的阵法。你装乐修装的真的很失败!”
花琅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顿觉脸上无光,下意识想腾出嘴找回场子。
001见状连忙哄她,
【宿主,理智,理智!你别又忘了你是个乐修呀,你一说话,那不就正好中了魅妖的计了吗!】
花琅勃然小怒,难怪吹笛吹箫的乐修都是在后排当辅助,要是站敌人跟前,那只有挨骂的份,却没有还嘴的份,得活活气死。
她只得窝囊地继续吹着笛子,只是笛音变得更刺耳了。
花琅完全是随心所欲地操控着灵气,要是这里有个修为略高之人,就会发现她的招式可谓毫无章法满是破绽。不过魅妖只到地阶下等,相当于修士的筑基后期,花琅虽是个空灌了一身灵气的壳子,但修为已至金丹圆满,闭着眼也能把魅妖压着打。
很快,花琅便将魅妖与众人划开一道安全距离。
见魅妖不能再随便掐人脖子,花琅便打算早点结束战斗。
她果断吹出最后一音,磅礴灵气被挤压其中,犹如巨刃一般劈了下去,就连携着雪沫的风,都被斩为两半了去。
方才还狼狈捂着伤口的魅妖见此,竟一反常态,不躲不避地站直了身体,仿佛根本不在意以音速从天劈向她的浩瀚灵气一般。
花琅觉得有些古怪,直到余光看见一直被忽视的、因魅妖停下才愈发明显的影子。
不对!在这样的天光下,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子!
难道……是原书中的影妖!
按照原书描述,离开依附者的影妖毫无抵御伤害的能力,那必然会在这一招下死亡,届时影妖身死,被影妖控制的魇妖必然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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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琅来不及思考,连忙飞身赶去,试图阻止即将发生的暴乱。
来不及了!
【宿主小心!】
一道金色暗芒闪过,两力相交,震出的灵气波刮起狂风,又在碰到花琅浩瀚的灵气海后化为碧波清浪。
一时间,飞扬碎雪遮蔽天地,耳边只余碎石落地的“噼啪”声。
“呼~”
魅妖惑人的面容在花琅眼前一闪而过,随后很快又隐于飞尘之中。
看错了吗?
刚刚使用了大量灵气的花琅喘着气,抬起手蹭了蹭脸,不确定地问001:
“它刚刚是不是对我吹了口气?”
【什么?】没等花琅回答,001突然激动道:
【宿主,快看,是男主救下了影妖!主线自动被纠正回来了耶!】
花琅眯眼看去,果然,逐渐清朗的视线中,少年的轮廓逐渐明显,花琅对上了一双寒意彻人的眸子,冷白疏离的一张脸上,蜿蜒的血痕是唯一艳色。
谢寒惊,和燕容截然相反的气质,不愧是书中仅靠容貌就收获了一大批迷妹的人。
细碎的伤口逐渐渗出血液,浸透了衣服上翩飞金线,漆黑的锦衣晕染开片片沉墨色,即便如此,谢寒惊依然半支着身体,不肯倒在地上,身后一团被吓得巴掌大的黑团子影妖几乎要和他的衣服融为一体。
【统要被他迷倒啦,宿主,男主是不是很帅!】
花琅回过神,看见系统这幅嘴脸,颇为不爽,于是恐吓001道: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这可是随时都可能崩掉你主线的男主,让你只能回穿书部喝西北风的男主!”
【统才不相信宿主说的呢,宿主你看,积分都到账啦,任务第一个节点已经完成啦!】
花琅将意识凝聚到系统面板,果然看见任务完成的奖励:五个积分点。
就五个?这也太抠门了。
积分点的用处是兑换穿书世界中的武力值,比如在这个修仙世界,不同的修为会有不同的价格。
像是花琅现在拥有金丹圆满的灵气,就是她赊账了1000个积分点兑换的。
至于余额上红彤彤的-995,花琅当作没看见。
债多不愁!
【主线第一卷:北地试炼初遇影妖,力挽狂澜英雄救美——已完成】
【第二卷:鬼池莲动血脉初显,拔得头筹拜入青莱——未完成】
等等!
莫名其妙冒出一只魅妖,但主线依旧大差不差……花琅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测。
花琅顾不得其他,下意识想走,衣摆忽地一重。
一只血迹交错的手忽然拽住了她,花琅被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原来是谢寒惊支撑不住倒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黑团子扁扁地从谢寒惊胸口爬出,蹦了两下恢复了毛茸茸的球状,焦急地围着谢寒惊转了两圈后凑近了谢寒惊的脸。
花琅一惊,害怕男主有什么闪失,连忙俯下身,捏起影妖。
这才发现,它是在用自己的毛擦去谢寒惊脸上沾的灰。
……有够狗腿的。
不愧是自愿跟随谢寒惊的第一只妖怪。
魅妖已经被炸回原型,趴在地上的巨大毛茸茸背影显得尤为无助可怜,看不出半点先前嚣张模样,其余魇妖也被封在自己的灵气海中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动了。
现在燕容那里才是最危险的。
花琅面上不显,实则心急如焚,将团子往后一丢,用上暗劲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没拉动。
顶着数十双如有实质的目光,花琅按耐住了拔河的冲动。
这可是师尊送我的第一套衣服啊!
花琅心在滴血,却也只能故作洒脱,挥手间,一道灵气割开了衣角。
随后一拂衣袖,给众人留下一道迅速远去的背影。
反派,撑住啊!
3. 对了说到…… 清风递来远处鹤唳,……
清风递来远处鹤唳,几只仙鹤自天边飞过,一眨眼,又消失在了云层中。
几乎与云层齐平的山腰上。
少年蜷缩在地,一片片白色霜花自胸口向四肢百骸凝结,寒意如冰霜生出刺针一般扎进肌肤。
寒毒发作,至冷之下,刺痛的伤口仿佛成为了唯一的温暖。
燕容恍惚,想到临行前,一向苛刻的母妃对他露出了笑容,轻声叮嘱他一定要拜入青莱,切莫浪费资质,等到成为内门弟子后再回王府,一向冷淡的父王也会对他另眼相待。
又想到未到青莱地界时,马夫和小厮掏出利器,冷笑着刺向他,只因他的弟弟燕璟忌惮着他的天赋。
还不能停下……
燕容颤抖着伸出手,一双纤细修长的手上挂着凝冰的血液,透红的冰晶随着他的动作碎开,底下的伤口又溢出鲜红血液。
他摸索着向前爬去,滴落的血液串成一道猩红的锁链,铺陈在蜿蜒雪路上。指腹下杂乱的脚印被盖上一层新的飞雪,方向变得越来越难以辨别。
忽然,一道温和的气息拂去了他身上凝就的冰霜。
花琅扶起燕容,看向他的脸。
霜花纹路隐藏在冷白肤色下,如同精美玉石上的内裂一般。格外夺目的一双狐狸眼中,浅珀色的瞳孔也因寒毒而泛白失焦。
“是谁……放开我!”
燕容故作凶狠,他五官虽艳丽,此刻却被冻得失了颜色,透着毫无攻击力的可怜,犹如被抛弃在冰天雪地里的小狸一样可怜。
花琅一愣,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开始尖叫:
“001,他长得好漂亮啊,而且他问我我是谁诶,我好幸福!!”
001大为不解,
【宿主,他不就是问你名字吗?】而且还是凶巴巴地问。
“重点不在于名字啦,”花琅开始较真,“比如有一天,你变成了人形,终于见到了喜欢了很久的,呃……谢寒惊!谢寒惊问你叫什么,你什么心情!”
【宿主你说错了,统怎么可能变成人。】
“假如,我是说假如!”
【那统就会告诉谢寒惊,统叫001。宿主如果不想告诉燕容你的名字,统可以把名字借给你哟!】
花琅:……
算了。
和一个人工智障计较什么。
花琅跑神这一会儿,燕容就开始挣扎了起来,但他目不能视,四肢僵滞,挣扎起来都轻飘飘的,嘴里说的话也毫无威胁力,
“放开我,这里是青莱地界,你胆敢对我做什么,青莱仙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花琅摇了摇头,这个时候,燕容还对修仙之人带有滤镜,可惜这一滤镜,在往后的日子里,会碎得彻底。
“别动,我不会害你。”
花琅轻易压制住了燕容,回归正题,忙问001:
“001,快告诉我寒毒怎么压制!”
【统也不知道哦,要不宿主你试试给他输灵气?】
花琅立马笨拙地操控起体内灵气,掌心相触强行渡给燕容,果真见他脸色稍霁,也不再挣扎。
方才才调了灵气汇成灵海救影妖,现在又要源源不断输去压制寒毒,片刻后,花琅额头便多了几滴冷汗。
见花琅吃力,001语气担忧:
【宿主,你还好吗?】
“好得很好得很啊,燕容在和我手贴手嘿嘿嘿……”
花琅痴笑一声,中气十足的样子。
001:……
直到燕容脸上若隐若现的霜纹彻底褪去,花琅才依依不舍收回手。
001甚至怀疑下一秒,花琅就要掏出一个小本子索要签名了。
好在,花琅控制住了自己。
随着花琅彻底抽回手,燕容茫然眨了眨眼,睫毛抖掉了一滴融化的雪水,回暖的肢体下意识追随那人温暖的手心。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还是看不见吗?”
极轻的自语声中,一道淡竹清香靠近又远去,燕容睁大眼睛,朦朦胧胧看见一道逆光的轮廓。
毒性虽被压下,双眼的恢复仍是极其缓慢,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近在眼前之人。
她为什么要救自己?如果是贪图洛云王府权势,那她可要失望了。想到自己已无利可图,燕容脸色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心中带上几分嘲讽。
“啊,我是这次试炼的外门值守弟子,看你倒在路边像是受了伤,就给你渡了点灵气。”
“是吗?”燕容轻声,又道,“那多谢这位仙子了……我叫燕容,是青莱参试弟子,请问恩人名讳?”
在花琅眼中,燕容虽然神色明显还带着几分警惕,但明显已经收了刺儿,语气也不再生硬了。
真好哄啊,花琅感慨着,又正气凛然地摆摆手,道:
“我姓雷,你叫我雷师姐就好了!”
做好人好事,何须留名!
燕容显然没有对一个姓氏产生怀疑,跌跌撞撞向花琅行了一礼。
燕容身上衣物并不贴身,简陋的宽大外袍笼罩着他,只有一头微乱的长发披在袍外,行礼时就像是只长毛猫猫一样。
“燕容定会报答雷师姐今日相救之恩。”
花琅嘴角焊死微笑,根本没听清燕容在说些什么,燕容说的话,进她耳朵里就是一长串“喵喵喵”,脑袋里直接被“好可爱啊,可爱死了”刷屏。
001则是刷出一串乱码以示抗议。
燕容又一拜,道:
“咳咳……望师姐见谅,燕容现在还需通过剩下的试炼,不能在此逗留,容日后燕容再来寻师姐。”
言罢,毫不留情转身,摸索着竟又要往前走去。
“诶诶,等等,”花琅如梦惊醒,忙道,
“这次试炼出了些意外,已经被叫停了,你双眼不便,不如待在此处,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你了。”
燕容摇了摇头,他发丝凌乱贴在颊边,更衬得面色苍白,楚楚可怜。
“师姐好意燕容心领,但青莱将此山作为入门关卡,考验诸弟子心志,无论发生什么,燕容都要爬上去以证道心。”
“师姐不用担心,燕容身体已无大碍……”
话音刚落,就撞石头上了。
随后,又顶着额头红彤彤的印子直直走向了另一侧的悬崖,眼看就要掉进去了,花琅连忙给他掰正方向。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已无大碍的样子啊。
花琅心疼坏了,恨不得代替他走完剩下的试炼。
劝也劝不动,犟成这样,难怪隔了八百章都要给谢寒惊送人头。
花琅只能悄悄跟在燕容身后,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几次想出手都忍住了。
【对了宿主,你怎么不告诉他你的名字呀?】
001看花琅偷偷摸摸的样子,颇为不解。
宿主既然这么喜欢这个平平无奇的反派,那又为什么不肯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001啊,按我阅书多年的经验,我要是告诉他名字,他想和我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怎么办?”
【宿主难道不想和他谈恋爱吗?】
“我才不是那种人呢。”
花琅看着前方那道单薄身影,几乎被风雪吞噬,认真道:
“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惜,只是因为和主线剧情有那么一丁点的接触,人生就被设定成这个样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从出生开始,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抱有恶意,又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最后才无奈踏上修魔这条路,落了个凄惨结局。”
001没听进去花琅的长篇大论,但它捕捉到了关键词“主线剧情”,话题就理直气壮地拐了个弯:
【对了,说到主线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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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你快去帮统打听一下,男主伤那么重,该不会影响到他的修炼天赋吧。】
花琅被成功带偏,不由自主想起了被灵气割伤了的谢寒惊,有些迟疑道:
“他是男主……应该,会没事的吧?”
【如果男主以后都不能修炼了,统就不活啦呜呜呜呜。】
花琅大惊失色,“没这么夸张吧。”
她走之前让三师姐带医阁弟子过来,按理说,这时候男主应该已经得到治疗了。
【统不管,统要看谢寒惊!】
“没有,这里只有燕容看!”
【谢寒惊可是男主诶!宿主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我才没有讨厌他。”
【你明明就有,还不承认!】
“没有情感的ai是不会明白的!”
一人一统在脑海里吵得不可开交,日光西沉,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影子被无限拉长直到隐匿进黑暗。
遥远的山巅在苍茫中显露身影,巨大的天轮缓缓转动,星轨与月相次第浮现。
明瑾书的表情可谓一言难尽,她端坐天轮央的高台上,看着姗姗来迟的花琅,迫不及待传音问道:
“你是不是给人开后门了,这最后一名我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呢?”
花琅面不改色,一屁股坐在明瑾书旁,神色淡定地看着下方自迩台上忙碌的医修,开始忽悠师姐:
“师姐在说什么呢,方才我一直守在刻碑石附近,这最后一名有什么问题吗?”
明瑾书盯了许久也盯不穿花琅脸皮,恨铁不成钢道:
“少忽悠你师姐,这群小崽子养好伤后还需参加第二次试炼,这一次你能帮他,那下一次呢?我看他不像个好东西,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小师妹!”
“什么色字头上一把刀,我又不是看他好看才帮他。”花琅嘟囔道。
明瑾书磨磨牙,道:
“你果然偷偷开后门了吧!”就知道这小子绝不可能靠自己考进青莱。
花琅倒不这么认为,毕竟原书中没有自己,燕容不也爬上去了。
“对了师姐,今日你去了哪里,为何值守的小弟子也联络不上你?”
“还不是画堂峰里的那群小崽子给我闯了祸,”明瑾书烦躁地伸手想抓一把头发,又想起现在还坐在自迩台上,只得放下手,闷闷道,
“他们知道我这几日不在内门,便擅自离开护山阵法,跑去山下胡闹,被二师兄逮了个正着,戒律堂要我回去领人,不料就这么一小会功夫……”
正好这一小会功夫,数百年都没出现意外的入门试炼,突然出了大问题。
花琅陪笑两声,默默把头低下,欲言又止。
她忽然想起,原著中,谢寒惊学完灵楮术、统御万法、青莱剑术三大绝学后,前脚离开青莱,后脚青莱就被灭门了……
真是走到哪儿,哪儿就倒霉的男主体质。
“那个,师姐,谢寒惊怎么样了?”
明瑾书歪在扶手上,道,“怎么,回心转意了?”
花琅脸一黑,咬牙,一字一句道:“没、有!”
”我的灵气将他炸伤,他要是有事,我难逃其咎,这是其一;其二,师尊让我跟着你主持试炼,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若不关心一下小辈,那未免太过无情,师姐你不要多想!”
明瑾书双手抱胸,长长地“哦”了一声,不知信了没有,半响,又悠悠道,
“所以,那个小辈都盯你好久了,你没发现?”
“什么?”
花琅愣了一下,若有所感地转头。
黑漆夜色下,一道几乎被吞噬的身影站在自迩台边上,冷冷清清,与台央错落人群泾渭分明,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明灭的台边金色阵法照亮墨黑的长袍和一只冷白、遍布伤痕的手,那只手上,正抓着一角金色染血布料。
4. 早闻大名
花琅故作镇定,实则心里直发毛。
谢寒惊盯着她干什么,总不能是来找自己要医药费的吧,想到这儿,花琅就心虚地挪回视线。
转念一想,不对啊,她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心虚。
况且大晚上的,师姐说不定又在诓她,人家根本没往这边看呢。
明瑾书似是看穿花琅想法,乐道:
“师妹,你要是不想去看看,师姐代你去?”
“不不不用了师姐!”花琅大惊失色,
“说不定他是觉着此处风光甚好,想站着赏会景呢。师姐还有这么多事未做,何必再为了一个小弟子劳神。”
明瑾书看着阵法外黑漆、看不出任何景色的天空……然后同意地点了点头道,
“我觉得师妹你说得有理,此处不属内门也不属外门,别人想站在这里我们也无权干涉。”
没等花琅松口气,又道,
“师妹也学会体谅师姐了,师姐真是感动,来,”明瑾书推来一堆灵笺,笑眯眯道,
“帮师姐分担一下吧。”
花琅:……
就这样花琅处理着灵笺,明瑾书则指示画堂峰的弟子们修缮阵法,一直忙到了深夜。
医修们早已带着伤者回了医馆,阵法修缮完毕,画堂峰弟子也陆陆续续离开,台上一时有些冷清,拘魔山又回到只有风雪肆虐的寂寥中。
夜间冷冽寒气更甚白日,虽然知道天狐血脉不怕冷,花琅还是想不通谢寒惊一直站在角落里做什么。
这下就剩她们几人了,师姐为了看热闹,绝对会把自己拉到谢寒惊面前。
想到师姐那张,黑的白的,通通说成黄的的嘴,花琅就有一些淡淡的绝望。
仿佛听到了花琅内心的祈祷,连画堂峰最后一名弟子也离开的时候,谢寒惊终于动了。
借着微弱的阵法光辉,花琅看着他转身离去,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终于走了!
明瑾书这边处理完手头杂事,本束得规整利落的头发不知不觉中被她揉得乱糟糟。
看着花琅被簪起的头发,不由自主伸出罪恶的手。
“师妹啊,今天晚上就随师姐回画堂峰吧,待在岐净峰一定很无聊吧。”把花琅头发也揉乱后,明瑾书热情地邀请道。
“不了不了,和师尊待在一起也挺有趣的,况且明日一早师尊还要传授我功法呢,就不麻烦师姐了。”
花琅捂住头发。
明瑾书不以为然,“少哄你师姐,师尊那个老酒鬼,什么时候早起过,师姐什么功法都会,小师妹想学什么,不如师姐我来教你。”
花琅坚持,“不用了师姐,画堂峰离外门实在是太远了。”
明瑾书了然,深深地看了一眼花琅,摇了摇头,“小师妹如今,真是色迷心窍了。”随即,叹着气大踏步离开了。
花琅:什么色迷心窍?
她只是想赶上食堂开饭而已啊。
青莱内门人人辟谷,并未设有食堂。画堂峰离外门食堂最远,花琅虽然也可以辟谷,但实在是无法抵抗味蕾带来的快乐,每天就等着饭点冲去外门干饭。
要是今晚歇在画堂峰,明日定然赶不上早饭了。
说到早饭,明天早上吃啥好呢?
花琅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站起身,脑子里迅速想出食堂的数种早餐,又飞速否决掉。
怎么才来七日,就要吃腻味了。
花琅正陷入选餐难题,忽余光瞥见一道微光晃过。
“什么东西?”
花琅警惕侧头,只见一缕银光闪烁,正是先前谢寒惊站的地方。
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片眼熟的金色布料,衣料上银色的发丝细的绣线正映着光。
掌门亲传校服虽都是白金幻光锦,但每人绣样各有不同,花琅便是孤竹,而这衣角上绣的正是半截竹节。
花琅俯身,准备捡起来,毕竟回去缝缝补补又是一件好衣裳。
就看见——
这一块衣角,往旁边挪了一下。
花琅:?
见鬼了!?
花琅头皮发麻,下意识连退几步。
早知道就和师姐一起走了。
虽然知道这里是修仙界,但是她真的还没有做好闹鬼的准备啊!
半响,见没动静,花琅壮着胆子,驱动灵气掀开了布料——随着衣角阴影的离开,一团毛茸茸的黑团子蹦了出来,蓬松的黑色柔毛瞬间被灵气刮成斜直线。
……是白日见过的影妖,怎么会在这里?
花琅两根手指捏起影妖,提到和自己视线齐平的地方。
然后戳了戳。
嗯,实心的。
谢寒惊不要你了?
“001,这是什么情况?”
001被强制开机,茫然地打了一个哈欠。
不知道谁教它的系统养生学说,每日不到亥时就睡了,比花琅都早。
【怎、怎么了,让统看看……】
【影妖?!怎么在你手里!】001瞬间清醒,睁大眼睛。
“谢寒惊丢这里的呀。”
【这可是原著里陪他深入无木林,取得阚天龛的妖宠啊,你的意思是,他就这么不要了?】
“也、也许?”花琅不太确定。
影妖毫无攻击力且数量稀少,平日里就躲在各种阴影下长蘑菇,对于慕强的修士而言,完全没有必要收降,权作没看见。影妖在修仙界,差不多就是珍惜版空气。
但这只影妖不同,它在谢寒惊手中,日日被精血喂养,最后甚至可以脱离影子,化出半虚形态。
谢寒惊后期靠这出其不意的一招,获得了不少机缘。
而现在,这只机缘妖宠,被孤零零地扔在寒风中。
【无论是什么原因,宿主你必须得把影妖还给他,不然后期的剧情就乱套啦!】
“好吧,那我明日去外门时,顺手丢他屋子里去。”
花琅松开手,影妖飘在空中,长毛摆动着,挪到了花琅胸前,自觉地紧紧附在了衣襟上。
花琅慢悠悠地回了寝宫,摸着毛茸茸的隐妖,理直气壮,“今晚,就让它和我一起睡吧。”
……
“这、这都睡了快十个时辰了,小师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莫不是昨晚,小师叔和掌门一起喝酒了?掌门不也没起么。”
女声依旧忧心忡忡,“再过一刻,食堂便要关门了,小师叔往日从未缺席过的。”
花琅皱了皱眉,半醒间捕捉到了刻意压低的“食堂”二字,挣扎着睁开眼。
食堂开饭了?舍友怎么不叫她。
迷迷糊糊坐起身,花琅只觉浑身骨头仿佛被剔出来又重安进去一般,不自在极了。
“到早饭了吗?”
花琅下意识询问室友,又在看到合拢的淡白床帐时,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已经穿书了。
“诶,我好像听到了小师叔的声音,”殿外传来脚步声,“小师叔,您醒了吗?”
花琅有气无力应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戌时了。”
“戌时!?”
花琅彻底醒了,匆忙套上外衣趴在书案上推窗一看。
窗外天色昏沉,两小弟子提着灯笼,暖黄烛火引来零星扑蛾,远处传来振翅声,数只白鹤正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翅膀。
这群白鹤白日都在顷竹峰寒溪里叼鱼吃,到了傍晚才飞回岐净峰,花琅平日里用完晚膳,回来途中都会碰到它们。
所以,她……一觉睡到了这个点!?
花琅略做洗漱便御器匆匆赶往外门,借着月色推开门时,心中咯噔一下。
果然。
食堂已经关门了。
月光下,食堂不复白日热闹,寂静的堂前只余花琅一人。花琅透过门缝一看,闭门阵法巍然不动,极为繁复庞大,花琅仰着脖子也只能窥见一角。
?
有必要在食堂设置这么复杂的阵法吗?
窃取晚饭计划彻底失败。
好怀念二十一世纪的外卖。花琅神色扭曲,恨不得现在就做完主线回家。
正愤愤不平时,一团绒毛擦过下巴,乌黑团子从花琅衣襟蹦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昨日花琅一番折腾,成功地找到了隐藏在毛茸茸下两颗绿豆大的黑眼珠子,又经过她独到的艺术修剪,现在终于可以分辨出影妖的正反面了。
“等等,煤块,你去哪?!”
黑团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果断地飘走,它行动时紧贴长满枯短杂草的地面,时不时在阴影中穿梭,速度快得花琅几乎追不上。
好在身上还浸着花琅的灵气,犹如一道长长的遛狗绳一般,让花琅不至于丢了它的踪迹。
花琅跟着灵气踪迹,追得好不辛苦,完全没心思去祭奠自己的晚饭了。
一路伴着001“溜妖为什么不牵好绳”的尖叫,不知跟着爬到了哪个山头,花琅才终于追到煤块。
花琅提起煤块,正要批评教育一番,就听见一道极为刻薄油腻的男音响起,
“哟,还让我滚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臭小子,你就算是有再好的资质,那也要半年后才能参加内门考核,你打听打听,在这期间,哪个新入门的弟子不得仰息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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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爷我。更别提,你小子连外门都不一定进得了,少给小爷拿乔!”
花琅被迫听了一段墙角,这似乎是在……强抢民女?
好经典的桥段,花琅立马脑补了一段眼瞎炮灰色心大起,柔弱女子泪眼阑珊,傲天主角闪亮登场的戏。
墙内,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这人似乎完全没有被激怒一般,语气平缓至极,只是内容不大礼貌,
“再说一次,滚开。你挡到我了。”
“噗,咳咳咳。”
花琅捂住嘴,男的?
……这,这剧本是不是不太对。
“谁在外面,敢听小爷我的墙角?”
花琅大惊,没有什么比听墙角还被逮到更令人尴尬的了,恨不得现在就钻进墙角躲起来。
她堂堂小师叔,在这里听一个男人强取豪夺另一个男人的戏码,成何体统!
花琅灵气傍身,走大路逃跑也必定不会被发现,正要调动灵气时,手里依旧没牵绳的煤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助月色下深墨色的阴影,钻进了花琅一直想钻的墙角,进了院。
花琅:……
硬着头皮,缓步踏进院子,花琅故作正义地历声喝止:
“放开他!”
她脸上丝毫不见听墙角的心虚,在看清院内二人时,心中大呼救命!
这是谁,这不是男主吗?!
你一个炮灰,调戏男主,没搞错吧?!
还有男主,你不把炮灰打得满地找牙,抱着被子枕头站在这里是在干嘛!
熔灯照亮的院内,谢寒惊左手枕头右手薄被,虽冷着脸,但初见那种冰雪般的疏离感仍淡去不少,艰难抱着青莱统一发放的小粉花系列床上五件套的他,此刻倒是罕见地带了几分少年薄弱感。
另一人身形虽瘦,但比起哪怕抱着一堆东西的谢寒惊来说,体态都略显猥琐。神色更是在看见花琅的那一刻,从惊愕丝滑地转向了油腻。
花琅注意到了他脖颈上一颗婴儿拳头大的黑色胎记,再加之这个好色成瘾的模样……这人,居然是原书中,燕容那个以权压人的师尊潘煜!
潘煜目光垂涎地紧盯着花琅的脸。早知道这批新弟子中有这么好看的女人,他哪里还会跟在这男的身后,今晚他定要拿下这个美人。
花琅见潘煜神色,又低头看了看,今日她随手捞来穿上的是一件织青色满褶裙,瞬间明白了。
这老色鬼把她也当做了新来的弟子。
果然,潘煜自认倜傥实则猥琐地一笑,露出上下各四总计八颗黄渍渍的牙齿。
“这位师妹定是误会了什么,在下乃外门排行第三的潘煜,师妹亦可唤我潘师兄,方才不过是想指点一番这位师弟罢了。”
又迫不及待地接着道,“天色已黑,最近外门也不太平,师妹住在哪边,不如让师兄我送师妹一趟。”
“扑——”
谢寒惊的被褥掉在了地上。
花琅眼尖,看见了他指尖明灭的梵文,这是天狐一族的法术,原文中却并没有提到有何用处。
谢寒惊此刻一副随时就要出手,暴揍潘煜一顿的样子。
英雄救美剧本终于恢复了正轨,很好……好个屁啊!
被男主救了的女人,只要不是幼的老的,都会被默认划入男主后宫,从此跟着男主吃了顿没下顿随时还被剧情杀。
花琅警铃大作,誓死不当英雄救美里的“美”。
于是,花琅脚步一转,走向潘煜,脸上学着潘煜,标准地露出了三分下流、五分急色。
“嘿嘿嘿~小女子早闻潘师兄大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
说罢,花琅向他眨眨眼睛权当媚眼。
向来只有他调戏别人,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反过来被调戏,潘煜的神色逐渐由欣喜,到疑惑,最后甚至有了几分惊恐。
大晚上,熔灯红猩的灯光下,一个面容清灵的少女,双目无神还直抽搐,嘴角挂着弧度诡异的笑容,而且,明明是才入门的弟子,却说着什么早闻大名……
潘煜大脑飞速运转,额头沁出点点冷汗,连眼尾的皱纹都跳了跳。
今早,他拿到的入门名单里,并没有能和这个女人对上号的……
她到底是谁?!或者说,她到底是不是人?!
潘煜想到了入门试炼中的那只魅妖,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他的背。
只见缓缓靠近他的女人忽然抬起了手,袖袍下,却并非是人手!
只有一片漆黑,犹如深渊一般可怖!
就在这时,深渊忽然长出了两颗绿豆大小的眼睛,映着血红的灯光,盯住了他——潘煜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
5. 换个朋友
花琅茫然地目送潘煜远去,用力抖了抖手——没甩下来。
煤块死死黏在她的手上,使劲地拽着她。
这是在做什么?
花琅随着它的力走了几步,才发现是拉着她往谢寒惊那边走。
花琅抬起手,就看见煤块两颗绿豆眼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谢寒惊。
就像是在纠结选谁好。
花琅头皮发麻,这有什么好犹豫的,男主有血喂你,我可什么都没有。
花琅当即把煤块扒下来,解去它身上的灵气印子,走到了谢寒惊面前。
花琅上下打量了谢寒惊一番,露在外面的半截脖颈和手指上的伤痕已经淡去,从神色上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大问题。
松了口气,花琅清清嗓子,和男主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既然收了它作妖宠,又为何要扔下它?”
谢寒惊微微一愣,低声道,
“我没有收它,”又看向花琅,沉吟片刻后,接着道,“是……它非要去找你。”
旁人听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花琅却是听懂了。
因为,书中有写,谢寒惊会妖语,能读懂妖的想法,本是他称霸人妖两界的一大利器,结果他半路修无情道去了,这等逆天天赋,根本没发挥用处。
但这更让她莫名其妙了,找她干什么,有奶才是娘,你认错娘了,花琅戳戳煤块,恨铁不成钢。
但无论什么原因,修复主线bug更为重要,花琅露出一副不讲理的样子,道,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管,这么一只无用的小妖跟着我实在眼烦,你若是也不愿要,那我就将它扔进鬼渊里喂鸟了。”
很好,完美演绎有眼不识珠和心狠手辣兼具的炮灰形象。
谢寒惊闻言,脸上既无惊讶也无厌恶,只有被夜色和灯光染上的冷暖色,他极长的眼睫微动,轻声道,
“小师叔若是不想养的话,那就给我吧。”
“哼,那是最好。”
花琅果断将煤块放在他手上,然后……他们的手就黏在了一起。
煤块柔软的毛仿佛拥有吸附力一般,触觉上虽是轻盈细腻,却怎么也抽不出手。
花琅挣扎间,触碰到了一片微冷的皮肤,虽光滑,却是与煤块截然不同的触感。
花琅一滞,看向谢寒惊,谢寒惊却仍是淡淡地盯着缠在二人手上、哪怕从被拉成椭圆形也绝不放开的煤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刚刚的触碰。
“松手!”
煤块黏得更紧了。
“松开啊!”
花琅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再动,转而威胁煤块道,
“再不松开我,我就把你的头顶的毛剃了,把你变成一个浑身毛茸茸但只有脑门光溜溜的妖,让你从此在人妖两界都抬不起头。”
这招颇有效用,煤块浑身的毛被吓得炸了起来,立马松开了花琅,往谢寒惊手心躲去。还不忘赶忙收紧自己的毛毛,直到变成一个饼,让花琅就算是真想剃也无从下手。
还是当反派有用啊。
花琅满意地收回自己的手,还不忘稳固一下人设,道:
“你既然养了它,若是下次再让它乱跑到我这儿,我就把你和它一起丢鬼渊里去。”
还好已过戌时,001关机睡下了,不然让它听到这些话,又得和她闹起来。
谢寒惊点了点头,“小师叔既然不喜它,那我定会看顾好它,让它不再扰小师叔心烦。”
“哼,那样最好。”
花琅摸摸下巴,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好奇,故作不经意问道,
“你大晚上抱着被褥是要干什么?”
谢寒惊忽偏过头,花琅只能看见他的侧脸,血红灯影错落,正好给他的唇铺上了一层霞色,淡去他面上冷意,花琅不由多看两眼。
“没什么,小师叔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语气冷淡,话里话外都透着赶人。
显然是不想理会她这个蛮不讲理的炮灰。
“不说算了。”
花琅撇撇嘴,但转眼又想到,只要男主好好走主线,让她躺赚积分,他们之间估计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心情便由阴转晴,快步离开了院子。
院内,谢寒惊轻咳一声,看向地上沾露被褥。
这要他怎么说出口,今日,他竟然一觉睡到了戌时。
虽说身上带伤,但以前也有过伤得比这重数倍的时候,也不见一觉去十个时辰。谢寒惊本就心带疑虑,转头就见到潘煜在窗外鬼鬼祟祟不知做了什么。
从昨晚入门,这人便一直骚扰他。今日又发生了这种事,谢寒惊虽身有禁制不惧这些下三滥手段,但实在不堪其扰,想要搬离此处,才有了方才花琅所见一幕。
院外传来阵阵拍翅声,夜色下,林中栖鸟叽叽喳喳,谴责着毫无公德心,从树林里穿过,打搅了它们睡眠的人。
半响,才各自静去。
谢寒惊看向黑漆天幕,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影妖,如自语般轻声道,“她给你取了名字?”
“……煤块?”
花琅这边则是七手八脚摘着挂在身上的树叶,收整干净时正好到了歧净峰,还没推开宫门,就听见里边儿传来师尊的劝酒声。
“到你了到你了,喝!不许耍赖啊!”
“……掌、掌门,我真的喝不下了……呕……”
推开门,果真是自家师尊又拉了个小弟子,坐在亭子里对喝。
可怜这小弟子只是打逢攸宫前路过,又不敢拒绝掌门,眼下被灌得三迷五道,连花琅竖起的手指都分不清有几根了。
花琅收回手扶额,摇铃唤人将这醉得神志不清,但仍喊着“掌门,喝不了了,真的喝不了了”的弟子抬走。
清开堆成山的酒坛,花琅抱手,看向了躺在里边儿,还抱着酒坛不肯放手的莫竞鸿,道,
“师尊怎么又在喝酒?”
莫竞鸿脸带醉态,穿着粗褐衣物,本是极为俊朗的五官,搭配上他一头乱糟糟的白发,透着几分傻气,实在是没个师尊样儿。
莫竞鸿眯了眯眼,努力辨认着花琅的脸,一堆名字在嘴里绕了个圈,半响才认出花琅来,
“哦……是小七啊,来,来陪师尊喝一杯。”
花琅看着这酒就觉得头疼。
当初她才穿书,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莫竞鸿。
莫竞鸿从天而降,白发披拂,眉目疏朗,真是仙气飘飘,x格拉满,当即就看呆了现代人花琅。
本以为会像是小说里写的那样,仙人一甩拂尘,含笑一指,说见她根骨清奇,往后定大有作为,愿收她为徒,从此仙丹神器任君挑选。
结果,莫竞鸿问她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能喝酒吗?”
花琅一愣,打了半响的腹稿,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开场白。
好在她和室友出去聚餐,偶尔也会喝点小酒。斟酌之后,花琅道,“能喝一点。”
莫竞鸿立马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乃青莱莫竞鸿,你可愿入我门下,作我七弟子?”
莫竞鸿,青莱掌门,她方才还在想如何混进青菜呢,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花琅感慨自己的运气,将方才之事立马抛诸脑后,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她顺利地和莫竞鸿结了师徒印,还没等见到第二个人,莫竞鸿就拉着她一起钻进了酒窟,摆出数百坛酒,大有一醉方休之感。
结果,这修仙界的酒和花琅喝过的属实不同,不过半杯入口,花琅就醉死了过去。
等再醒来,已是三天后,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床前,正笑眯眯盯着她看的明瑾书。
花琅恐遭退货,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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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几日去找了莫竞鸿都没见到人,问了明瑾书才知道,只要没有大事,莫竞鸿白日都不见人影,想找他,只有在半夜的酒窟里碰碰运气了。
今日好不容易碰上莫竞鸿,花琅也不管他醉得迷迷糊糊,不知还听不听得懂她说的话。立马从怀里掏出笛子,往桌上一拍,道,
“师尊,我不想当乐修了。”
上次见面,莫竞鸿给了她这把笛子,让她试着以灵气御音。但经过上次实战,她发现自己的确不是这块料子。
莫竞鸿抬眼,醉醺醺道,
“嗝……怎么了?可是这天疏笛哪里不合小七心意?”
花琅含糊道,“青莱就我一人习笛,都没有人能教我。”
莫竞鸿闻言,微醒三分,摆手道,“无事无事,为师这里还有其他法器。”
说罢,艰难地扶着亭靠起身,从戒里掏出一把比花琅还高的琴、挂着朵大红花的喇叭,最后甚至艰难地搬出了一面巨鼓。
空酒坛被挤得纷纷摔下凉亭,一片噼里啪啦声中,莫竞鸿和声道,
“这都是为师早年游历时,从各地集来的,徒儿,你看看喜欢哪个?”
花琅抽了抽嘴角,默默地拿回了桌上的笛子。
“师尊,我忽然觉得习笛也挺好的。”
莫竞鸿挥手,乱七八糟的乐器转眼被收回戒内,他坐回地面,靠着石凳,抱着酒坛笑呵呵道,
“等过几日,中州世家来论道,其中为首的乌氏多有习笛之人,若有什么不懂,请教他们就好。”
中州乌氏?
剧情里,乌氏一族是男主仇人之一,正临第二次入门考核,乌氏一族颇感兴趣,前往鬼渊观摩。仇人在侧,又遇危机,男主因此意外激发了血脉的另一作用。
希望这次不会再有意外了。
花琅摸了摸下巴,应了是,又问,
“师尊,你知道寒毒如何解吗?”
莫竞鸿敛了笑意,“问这个做什么?”
他坐直身体,眸光带了几分清明,重新认真打量起花琅来,“把手伸过来让为师看看。”
花琅连忙道,“不是我,我……我一个朋友中毒了,我帮他问问。”
莫竞鸿立马躺了回去,颇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哪有什么解毒方法,会解这毒的都死了几百年了,别想了别想了,重新找个朋友吧。”
花琅有些失望,但又在意料之中,正打算告退,莫竞鸿又道:
“对了,明日,你师兄要从方铸境回来,你记得去找他一趟。”
花琅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清楚说得是哪个师兄,问道,“为什么?”
莫竞鸿没有搭理她,他酒瘾上来,抱了坛新酒灌了起来,大有喝死过去的架势,花琅说的话,皆被哗啦啦的酒液声盖去。
眼瞅着子时过半了,花琅叹了口气,只能糊里糊涂地把这件事归到明日行程上,吆喝了一句,
“师尊,我走了啊!”
莫竞鸿打了个酒嗝,翻了个身,完全没听到。
这样喝真的没事吗?
花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生怕师尊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歧净峰为七峰之首,站在峰顶,可以轻易俯瞰其余诸峰,灯火稀微,四下寂静。
这里被庞泽灵气包裹,未有风雪之苦,花琅寝宫一带,更是植满凡间千金难买的花卉,微微蜷缩的花瓣挂满夜色寒露,灵鹤两三隐于其中。
花琅穿着里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
这里唯一的夜生活是修炼,这和熬夜学习有什么区别?
001也睡了,连个聊天的人也找不到。
花琅认命地躺回床上,瞪着眼前素洁的顶纱。
本以为白天已经睡了这么久,今天肯定要失眠一整夜了,没想到,不到半分钟,花琅就熬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6. 很会睡觉
“小师妹真的没问题吗?她躺在床上,看起来要死了的样子。”
是明瑾书的声音,什么要死了?花琅迷迷糊糊想。
“这点小毒,死不了,倒是你,吵得我头疼,再嚷嚷我就让你和小师妹躺一块去。”
一道陌生的音色响起,分不清男女。
“诶诶别扎我啊,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把你这小破针拿远点。你看好师妹,我要去妖塔把那魅妖抓出来揍一顿。”
“急什么,魅妖就在塔底跑不了,依我看,你不如去把那个长得好看的小弟子抓过来。”
“是啊,那个谢什么的,怎么会知道师妹中了毒,不行,我得好好盘问一下他。”
随着明瑾书脚步声的远去,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花琅浑身隐隐作痛,仿佛被谁蒙住脑袋狠狠打了几棍子一般,不由咳嗽两声,睁开了眼。
“醒了?正好,自己把药喝了。”哐当一身,斗大的碗被扔在枕旁桌上,黑漆漆的药水荡了又荡,最后居然一滴也没撒。
花琅皱着眉,看着床旁抱手看着她的陌生男子。
这人容貌艳丽得有了几分阴沉,五官虽长得雌雄莫辨,但他身材极为高挺瘦削,穿着一袭红黑繁复的衣袍,恍若一条直着身子的毒蛇,准备随时给猎物致命一击。
花琅觉得那衣服有几分眼熟,仔细看去,才看清色彩艳丽的绣样下的浅底色,是幻光锦,这就是她的师兄之一?
宫桦裘见她不动,又端起碗往她面前怼了怼。
一股浓郁的苦味直冲花琅脑门,她甚至能看清怼在自己脸上的药碗里,正飘荡着一根不知名虫类的腿。
呕——
花琅撇过头,连忙推开了碗,缩进被子里,在宫桦裘脸色阴沉下来前问道,
“等等、等等,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喝药?”
宫桦裘摇摇头,雌雄莫辨的音色自带空灵感,“真是个小傻子,连自己被下了毒都不知道。”
“毒?”花琅一愣,追问道,“我中毒了?”
宫桦裘退开一步,露出窗外低沉夜色和帐外数支烛火,托着药碗道,“不然你该不会以为,你能一觉睡上十个时辰,是因为你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吧?”
花琅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窗外,她又一觉睡到了天黑?!上次她本以为是太累并未多想,结果居然是中毒所致?
花琅连忙问,“什么毒,我还有救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来,先把这碗药喝了再说。”宫桦裘又凑了上来。
药汤浓褐发黑,还有一股令人不安的苦酸臭味弥漫,好似散发着怨气,可谓色香味弃权。
花琅脸色为难,“那个……”
宫桦裘善解人意,“我排第五,叫我宫师兄就行。”
“那个,宫师兄啊,碗里掉了根虫子腿。”
宫桦裘装不下去了,直接拉下脸,眼尾淡青的一抹磷粉夺目,衬得他愈发像一条色彩艳丽的毒蛇,“什么虫子腿,这是价值连城的骞虱,一条腿顶你一年月例,少唧唧歪歪的,给我喝!”
花琅被强灌了一碗无论是外观还是味道都不尽人意的药,心理和生理双层面都直作呕。
她恹恹地靠在床头,目光发直地看着宫桦裘收回空碗。
她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药!
宫桦裘拿过毛巾擦擦手,他瘦得骨突明显的指节上纹着一条条蜿蜒青线,透着渗人的诡异美感。
宫桦裘阴测测地威胁她,“不许吐出来,这药我可是花了不少钱。”
花琅压下恶心感,颤颤巍巍开口,“师……师兄,喝了这药我就没事了吗?”
宫桦裘将毛巾扔回盆里,弹了她一个脑蹦儿,道,“想什么呢,哪有这么好的事,解毒还得去找魅妖。”
花琅不可置信,“那这药有什么用?”
宫桦裘忽然笑了,磷粉折射出烛光,炫目晃神,他道:
“当然是……强身健体,补气养血”,又上下打量她一番,有些惊奇道,“你还是第一个喝完一整碗百足汤不会吐出来的。”
花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震惊,“你骗我?”
宫桦裘老神在在,丝毫不见心虚,抱手悠然道,“大夫的事,怎么能叫骗呢,这叫为了病人好。”
花琅又想到他方才说的“百足汤”,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汤里到底还有多少根虫腿?
光是想象了一下便头皮发麻,反胃感卷土重来,顾不得作痛的四肢,花琅跌跌撞撞跑下了床,对着空盆一阵干呕。
等到终于再次压下恶心感,花琅转头,对上了宫桦裘的脸。
宫桦裘眨眨眼,道,“你看,我就说这药有用吧,你这不就好多了么,都能自己下床了。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妖塔早点把毒解了。”
花琅:……
*
妖塔建在乱石崖顶上,乱石散发着盈盈幽青鬼光,照得此处犹如炼狱一般。远远看去,危塔高立、崖风迅劲,仿佛随时都要倒塌。
塔边杂草枯黄,乱石耸立,温度明明极为刺骨,却不见半点冰雪。
花琅远远就看见了塔前两点人影,一抹白金色高挑明丽,突兀于一片青冥中,不消细看便知是明瑾书,另一位则穿着黑色轻袍,从头遮到脚,几乎隐于黑暗,崖风吹拂下,显得身形尤为单薄。
明瑾书正低着头,用灵气将她认为长得丑的杂草一株株地拔出来,不消片刻,周围便堆了一堆草尸。
明瑾书闻声抬头,看见花琅,连忙挥了挥手,道,“哎哎,师妹,这里这里!”
花琅一落地,明瑾书就将她一把拉进怀里,左看看右看看,还好,没缺胳膊少腿。
“你宫师兄他没欺负你吧?”明瑾书狐疑地瞅了瞅似乎心情颇好的宫桦裘。
花琅老泪纵横,紧紧握住自家师姐温暖的掌心,哽咽道,
“他……给我喝百足汤!”
明瑾书大惊失色,“他居然给你喝百足汤?!”
花琅重重点头。
明瑾书沉下脸,在花琅期盼的眼神中,走向正站她身后玩针的宫桦裘,然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
“师弟啊,我就知道你出门历练一趟长大了,现在都会好好照顾师妹了,师姐果然没看错你。”
又在花琅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拉起她的手就往塔内走,边道,“小师妹,这可是好东西啊,难怪转眼你就活蹦乱跳了,师姐这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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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多了。一会你自己报仇,师姐就不插手了。”
花琅被拽着往前走,明瑾书步子极大,她落后半步,转眼就进了塔。
塔内结构独特,木制结构整个包拢,数圈环槽里置满灯烛,形成一圈圈光轮,随着走动,明暗交错。
花琅一会看看头顶的巨大铜铃,一会看看地面刻着的字,再往旁看去时,就对上了谢寒惊黑色兜帽下的脸。
花琅:……
花琅拽了拽明瑾书的手,悄悄传音道:“他怎么也在这里?”
明瑾书秒懂她的意思,松开花琅的手,指了指前方,转而拉住还在往前走的宫桦裘,道:“一直往里走就到了,你们两去吧,我和宫桦裘就在这里等你们。”
花琅:?
明瑾书向她眨了眨眼,放心,我懂。
花琅伸出手挽留,师姐,你别走啊,要走别拉着宫师兄一起走了啊!
明瑾书只当她在挥手送别,拉着宫桦裘眨眼间便退到数尺开外,露出大大的笑,给花琅会以挥手。
花琅深吸一口气,不愿再看自家师姐,转头视死如归地往前走去。
眼下还是解毒更重要。
烛芯噼啪犹如羽毛轻拂耳畔,二人的脚步声都低不可闻,越往里通道愈发高狭,随着距离的拉近,花琅甚至听见了谢寒惊平稳的呼吸声。
谢寒惊率先开口了,他轻声道,
“你……为何要把煤块给我?”
花琅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随口答道,“因为它长得太黑了,我不喜欢。”
一声轻笑在窄道中回荡,花琅一愣,立马扭过头,盯着谢寒惊。
虽然只是一抹极淡的笑,但他五官美得极为冰冷,往日上眼皮总是勾勒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弧线,搭配锋利得刻骨的眉目,显出能冻伤人的美丽来,但现在他眉目舒展,眉睫微垂,半遮于兜帽下,惊心动魄的美便不再冰封。
他居然笑了?
他居然会笑!
谢寒惊很快便敛了笑意,那微不可计抬起的嘴角也被拉平,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
花琅挪开视线,脚步重了几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大记得住原著开头的剧情了。她只记得最后修炼无情道冷心冷情的谢寒惊,对于小说开头,还会笑的少年谢寒惊,她完全忘了。
谢寒惊道,“煤块能解你身上的幻诸毒,你不应该将它给我……你是青莱的小师叔,比我重要得多。”
花琅闻言,差点左脚绊右脚,她瞪大眼睛道,“你是说……它能解我中的毒?”而且,你怎么也中毒了?
谢寒惊点点头,又意识到自己带着兜帽花琅看不见,开口道,“嗯,如果魅妖解不开毒,小师叔就将煤块带回去吧,它解毒虽然慢,但并无任何副作用。”
花琅瞅了瞅他,黑袍勾勒出单薄的少年骨骼感,利落又孤冷。
花琅没瞅到煤块,问,“煤块呢,你放哪了?”
谢寒惊道,“你不喜它,我就没带。”
?
花琅恨不得掀开他帽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脱口而出,“你知道它能解毒还不好好带着?我要是不喜欢你,你是不是也要天天把自己关屋子里?”
7. 在下剑修
兜帽下居然传来闷闷一声:“嗯。”
没救了,花琅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不消时,两人就到了牢塔最里,前方第一间牢房里正关押着魅妖。
花琅伸头看去,缕缕灵光锁链蜿蜒在地,交织成疏网,犹如雷光一般闪灭。角落里锁链被拉出一道弧度,弧度下蜷缩着一只外形颇似兔子的生物,不过体型有半个人大小,它将头对墙埋在自己微卷的绒毛下,露出长长的毛绒耳朵。
自上次被花琅打回原形,魅妖到现在都维持着这幅样子。
花琅将手摁压在牢门镜锁上,灵气从她手中溢出,细微的响动后,牢门自动打开。
地面杂乱的灵线扭动,除却压制着魅妖的几缕,其余都沉入玄黑的地砖中。
“喂。”
花琅和谢寒惊站定在魅妖身后。
卷毛大兔子依旧一动未动,似乎并不想搭理她。
花琅摸摸下巴,看着魅妖自闭的毛茸茸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笛子,然后——用笛尾戳了戳魅妖,冰冷笛身陷进软绵绵的绒毛中,触及一块有弹性的皮肤。
魅妖立马颤栗了一下,浑身的毛毛往前咕涌着。
“谁?!”魅妖扭头,神色愤怒,在看清花琅的脸时又立马转为一脸高傲。
“哼,我知道了,你中了我的毒,现在想要来找我要解药了是吧?想要解药,就求我呀~”
花琅不语,又戳了她一下。
咕涌。
再戳一下。
咕涌。
再……一只毛茸茸的短爪子抵住了笛子,愤怒之下,微卷的浅黄色毛都在微微颤抖。
魅妖被灵索束缚,这个动作已经耗尽她辛苦积攒所有的妖力。
她破防:“别戳了!你不是来拿解药的吗!”
“……都说了别戳了!!没完没了了是吧,臭乐修,把你的破笛子从我屁股上拿开!”
花琅一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摇头道:
“我不是乐修,我是一个装成乐修的剑修、阵修、符修,”又无辜地眨眨眼,花琅理直气壮,
“所以我只会这样用笛子。”
话罢,又戳了一下。
魅妖:?
魅妖被花琅烦得忍无可忍,“嘣”地一下化为人形。
她还是穿着那条黑色重莲绫裙子,不过裙身略有碎裂烧焦,露出光滑白皙的皮肤。
她双眼泪光点点,被灵光束缚在地,变成人形脖子长了不少,她扭头这才发现花琅身后还站着一人。
魅妖对着谢寒惊伸出胳膊,凄声道,“仙君救我~”
谢寒惊挪脚躲开她的手,不为所动,“我不会救你,你给小师叔下毒已是死罪。”
说完,他轻轻取下兜帽,露出了脸。
魅妖的胳膊僵在半空中,她咬牙,死死盯着谢寒惊的脸,道:“怎么是你!”
花琅抱手,“怎么不能是他,你可给我们两都下了毒。”
魅妖嗤道,“哪又怎样,谁让他不给我睡,要不是因为他,我怎会被你们抓住。”
随后硬气道,“至于解药,你们就别想了!”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花琅见状,不急不缓地拿出了自己的储物戒。
方才明瑾书和宫桦裘怕她搞不定,给她塞了不少好东西进去,不怕撬不开她的嘴。
花琅感慨,还是师姐师兄想得周到。
花琅翻找着——带有明瑾书灵气的物品如下:狼牙棒、流星锤和一把长得奇丑的杂草;
宫桦裘物品如下:一碗奇臭药汤、一碗奇苦药汤和一碗飘满虫腿的药汤。
没了?
没了!
花琅:……
就不该对他们两抱有希望。
魅妖悠然自得地趴在地上,继续耀武扬威道:“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给你解药的。”
“哦,是吗?”
花琅阴森一笑,手一翻,手上就多了一碗黑漆漆药汤,奇臭味霎时弥漫牢房。
花琅捂住鼻子,闷声闷气道,“哎呀,这碗汤还是八十二年前,我用一百只虫子熬出来的呢,专治嘴硬。本来想传给我的徒孙,现在看来,只能给你喝了,真是可惜。”
花琅端着碗,表情和善,款款走向魅妖。
大郎,喝药!
“八十二年前?”魅妖声音发虚,被这股天上有地下无的臭味震慑,却奈何身负灵光锁链,想跑也跑不了。
“都这么久了还能喝吗?!”
“能喝,当然能喝,放心,绝对死不了。”
花琅蹲下身,学着宫桦裘,把药碗怼她脸上,一不小心手一抖,美人本洁白如玉的脸上,缓缓流下一道极为浓稠的黑色汤汁,还有不知名虫腿滚落。
“呕——”魅妖吐得惊天动地。
她的嗅觉是花琅的数十倍,花琅尚且无法忍受的气味,在她感官中更是臭得要命。
自三十年前搬到魔界,就再也没人敢让她吃这般苦头了。不过是前几日见青莱结界破损,又无弟子在旁,她没忍住好奇,悄悄地溜进青莱,哪知道会有后头这么多事!
魅妖悲从心起,呜咽与干呕声此消彼长。
“呕呜呜呜呜,这毒不过是让你们每日多睡几个时辰而已,你们居然敢这样对我,等我母亲来了,我一定要让她把你们全都杀了呜呜呜……呕……”
花琅戳了戳哭得起劲的魅妖,提醒道,“解药,解药。”
魅妖打了个哭嗝,不忘瞪她一眼,不情不愿地从嘴里吐出一个果核大小的东西。
花琅倒不嫌弃,伸手接过,一入手,果核化作点点黑烬散去,一颗冰透药丸露了出来,不过绿豆大小。
魅妖脸上还挂着泪珠,又吃吃笑了起来,看看花琅又看看谢寒惊,别有深意道:
“我可只有一枚解药,你若是吃了,你旁边那个少年三日内便会在睡梦中死去。这幻诸毒是我独创,无论是魔界亦或是妖界,你都不可能找到第二枚解药。”
“仙姑~你是选择自己吃,还是舍己为人救你的小白脸呢?”
方才还说这毒不过多睡两个时辰,这么快就翻了口供。
花琅才不信她的鬼话。
“那可太不巧了。”
花琅冷漠脸,另一只手缓缓又掏出一碗汤药,歪头道:
“你的解药只有一枚,但我的汤药却是无限续杯,你确定要试试吗?”
……
满意地拿着一整瓶解药,伴着魅妖的叫骂声,花琅悠哉游哉走出牢房。牢门合拢,灵索重新浮起铺满地面,魅妖的声音瞬间弱了下去。
明瑾书和宫桦裘正在塔门前等着他们,花琅将一整瓶解药都交给了宫桦裘。
宫桦裘捻出一枚药丸,指尖青纹犹如有生命一般微微一动,片刻后,宫桦裘点头道,
“没什么问题。”
花琅喜笑颜开,拿出一枚,给了谢寒惊,又给自己也拿了一枚。
“不知魅妖有没有给其他弟子下毒,剩下的药丸就先放在师兄的医馆内吧。”
宫桦裘不客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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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进袖内,“师妹真是有办法,竟拿了一整瓶回来,令师兄刮目相看啊。”
明瑾书大笑道,“小师妹,我给你的东西是不是很有用,这可是我当初在师尊那里挑的法器,狼牙棒可随心意而动、流星锤上刻有护灵阵,若是遇到危险,便会自动触发阵法。”
说完,明瑾书略带遗憾,双手比划道,“本想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想到,最后去当了阵修。”
花琅没料到它们竟然都大有来历,一时羞愧于自己眼拙,感动地点了点头,昧着良心夸赞道,“是啊,师姐的东西真的很有用。”
这么说来,指不定师姐给的草,也是什么仙草。
“有时候道理讲不通,就得上拳头!”明瑾书笑得更开心了,连拍了花琅肩膀好几下,拍得花琅连连趔趄。
一行人踏着青冥石离开妖塔时,花琅回头看了一眼隐于幽光中的塔身,问道,
“师姐,这个塔究竟有什么用?”
明瑾书有些惊讶,“师妹不知道吗?”
“妖塔也是由堑铁所炼,其中蕴有上千条灵索,凡是投入其中的妖物,会被灵索吸收妖力,转化后用于加固封印。在这里面的妖,会愈发虚弱,直至化为一把枯骨。”
花琅震惊,这不就是修仙界版妖力永动机,那也不能怪魅妖这么生气了。
明瑾书牵过花琅的手,看了一眼谢寒惊,传音道,“怎么样,和长得好看的小辈同行,是不是心情都好多了。”
花琅回道,“师姐,你叫他来就是为了哄我开心?”
明瑾书认真点点头,“是啊。”
又补充道,“不过,你中毒一事,还是他闯进内门,我们才知晓的。”
花琅有些意外,“是他告诉你们的?”
花琅偷偷看了一眼谢寒惊,少年仍是冷着一张脸,花琅却越看越觉出几分不同。
明明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冷脸也并没有什么震慑力,和原著根本不搭边。
明瑾书叹口气,“对,这都怪师姐,最近画堂峰出了点岔子,忙得都没发现你中毒了,见到你躺在床上,叫也叫不醒的时候,师姐真是心疼死了。”
花琅感动,“师姐……”
明瑾书拭泪,“师妹……”
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直至回到歧净峰山脚。
“啧,往日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个师弟这般疼爱?”
见她们还在拉拉扯扯,迟迟不肯分离,宫桦裘冷嘲道。
明瑾书回道,“师妹和师弟那能一样吗,师妹可不会用针扎我。”
半响,明瑾书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花琅。
谢寒惊出声,他道,“两位峰主、师叔,弟子先回外门了。”
宫桦裘拦住他,目光犹如有实质一般,似乎能透过谢寒惊的黑袍,打量着他。
不容拒绝道,“你一个外门弟子,身上的伤倒是稀奇古怪,今夜你就待在内门,随我回勿翎峰。”
谢寒惊沉默地点了点头,四人就在峰脚别过。
等花琅回了寝宫,窗外已是天光初亮。
花琅从怀里掏出解药,坐在窗前对着早霞,学着宫桦裘将药丸夹在指尖。
剔透晶莹的药丸折射着朝阳,不见丝毫杂质,霞光宛转流淌其中,仿佛真是什么仙丹灵药一般。
看不出什么名堂。
尝尝什么味。
花琅谨慎地把解药放在舌尖。
没想到,药丸瞬间化开,花琅下意识一个吞咽。
随着解药入肚,花琅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8. 梦境初显
“滴答——滴答——”
花琅昏昏沉沉睁开眼,眼皮似有数斤重,她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视线才逐渐聚焦。
红……
遍目的血……
花琅被缚在刑架上,从低垂的视野里,她只能看见自己染血的下半身,暗红色的地砖,以及……前方一截不染纤尘的白色衣摆。
衣摆旁,一截剑尖正轻点着地面,缕缕蜿蜒血迹从剑身淌下。
视觉唤醒了麻木的知觉。
一种撕碎一切和冷入骨髓相交加的疼痛自脚踝蔓延上头顶,在这种极致的疼痛之下,花琅彻底清醒了。
“滴答——滴答——”
这是自己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什么情况?
她前一秒还坐在逢攸宫,怎么俩眼一闭一睁,就到这个鬼地方了?
花琅想到那枚解药,抽出半缕思绪,迟钝地猜想着,难道是幻诸毒的作用?
可幻诸毒编织梦境,在梦里的话,怎么会有痛觉。
没等她想明白,持剑的白衣人忽然痴痴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这个昏暗狭小的石室内,愈发大声,甚至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
这么诡异的一幕,唯一的看客花琅却是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她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抵抗疼痛上。
那白衣人笑着笑着忽然咳了起来,仿佛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半响,石室才重归了安静,只余白衣人稍显粗重的呼吸声。
“师尊……从此,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师尊?
花琅皱起眉,他在说什么?
那道温柔缱绻的声线继续慢慢道:
“师尊的脚筋也被我挑断了,这一次,应该万无一失了吧……”
他的声音渐弱,直至沉默。
剑尖刚划过地砖,就被他提了起来,剑身发颤,他情绪忽地激动起来,
“不对……不够,还不够!”
“这么多次了,我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你从我身边离开!”
“师尊别怕,等你眼睛也瞎了,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对不对?到时候你就不会随便跟着什么人跑丢了……”
花琅意识到了他想要做什么,不禁浑身一激灵,白衣人逐渐贴近的步伐像是踏在她心弦上,令她心跳如擂鼓。
遇上深井冰了啊!
极怒极恐之下,花琅嘴唇都微微颤动了起来,虚弱骂道:
“……你有病啊,滚蛋!!”
最终,那抹白色仍是贴上了花琅。
一双苍白瘦削的手轻柔但决绝地抬起花琅的脸,拇指眷念地摩挲了一下花琅的脸颊,这边尚在温情中,而另一只手已是无情地提起了剑。
随着无力低垂的头被扶起,花琅的视线随之往上……在将要看清眼前人面容的那一刻——
有冰凉的东西划过眼前,白光一闪——一切仿佛被放缓,花琅看见一个浑圆的东西从侧边飞来,尾后缀着长长的链,形状熟悉极了。
白衣人发出一声极浅的:
“嗯?”
白衣人猛然松开手,抽身而退。
随后就是铁器相交、剐蹭声,几缕气流掠过花琅脸颊,花琅甚至能感到薄剑数次擦过她的身体。
花琅想趁机逃跑,但哪怕手腕已经被蹭破皮、传来阵阵刺痛,也没能将手从架索里抽出。
清脆的链条摩擦声传来,一截铁链清晰地从花琅视野飞过,花琅立马反应了过来,是流星锤!
顾不得其他,花琅连忙试着召唤天疏笛。
……半响过去,毫无动静。
花琅不死心,闭气凝神,试着用灵气呼唤天疏。
可她此刻身上的灵气也少的可怜,犹如一条遇上大旱的河流,河身满是裂隙,空空的河道里只有小水洼和几条蹦跶的小鱼。
努力调动灵气未果,反而让她又吐了一口血。
平时不是已经用灵气把你喂得饱饱的了吗!
怎么在关键时刻还掉链子!
花琅崩溃地咳干净嗓子里的血,下定决心,等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她就把天疏换了。
吹唢呐、敲大鼓,比起小命,算得了什么!
花琅在这里辛辛苦苦做了一堆无用功时,白衣人那边已是伴着一声轻笑,铮然剑鸣贯耳,随后重物落地。
“师尊,你以前从不舍得用它们伤我的,你变了。”
白衣人踢了一脚,被砍得几乎裂成两半、护灵阵也破损残缺的流星锤,就这么滚到了花琅眼前。
花琅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特么都要挖我眼珠子了,我还不能还手了是吧!
要不是没力气,花琅一定要大声告诉他:
你师尊我哪里只是想伤你,明明是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白衣人根本不管花琅回不回得了话,继续自顾自说着,“师尊不必担心,这些蠢物伤不了我,等我取下师尊的眼珠,师尊就可以日日只看我一人了……”
花琅听得寸寸皮肤皆渗出冷汗,恨不得立马原地突破,给这变态一耳光,再扣着他眼睛问他好不好玩。
终于,在她努力之下,空冥灵海联络上了一样法器!
上粗下细,朴实无华的外表布满铁钉,铁钉上还挂着一根杂草,这……狼牙棒?
那只冰冷的手再次抚上花琅脸颊。
花琅一个激灵,顾不得其他,一口咬住了他的手,同时在灵海中大叫狼牙棒。
花琅疼得两眼泪汪汪,这一口下去,她似乎咬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几乎把她的牙给磕碎。
谁家好人戒指做镂空啊!
花琅的牙正是磕在了戒指镂空的沟槽中,不过这也让她牢牢地咬紧了白衣人的手。
花琅情急之下心中连喊几声狼牙棒,白衣人的手僵住的同时,几声闷哼传来。
有效果!
还没等她左一棒右一锤大展身手,一切忽然安静了下来,花琅死死咬住的手凭空消失,害得她险些没收回力,咬到舌头。
花琅闭着眼睛,呼唤了一下狼牙棒……没有动静,就连灵海链接也渐渐淡去。
不知多久,片片碎镜声传来,像是扭动万花筒,又如轻蝶振翅,幻象飘然而逝。
黑暗褪去,花琅缓缓睁开眼。
窗外鸟雀蹦跳,翻啄着积叶下的陈泥,时而歪头观察着睡在窗边的花琅,见花琅站起,立马飞上了枝头,叽叽喳喳。
枝头下,朵朵丹朱红花褪去晨露,在朝阳中舒展着花瓣,仙鹤正三两结伴飞往顷竹峰,飘落的羽毛片尘不染。
再寻常不过的一日清晨。
花琅倚在窗框,摊开手,一缕青烟从指尖消弭,幻诸毒离去,梦碎声犹在耳畔。
她盯着手臂上的薄汗。
又抬手捂住胸口,感受到心脏正在掌心下急促地跳动。
【宿主?你起得好早呀,难道今日食堂要提前开膳?】
001恰时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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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打着哈欠,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001啊,”花琅沉声。
【怎么了宿主?】
001从这短短三字中感受到了此刻不同寻常的气氛,立刻认真了起来。
花琅呻直脖子望天,悲痛道:
“我决定,以后少看点强取豪夺小说了。”
001:蛤?
统真是搞不懂你们人类。
花琅自顾自伤心完了,又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匆匆喝下便直奔勿翎峰。
*
与其余诸峰处处云堦月地、极目景色一片仙然凌绝不同,勿翎峰设在歧净峰旁,介于内外两门之间,竹木搭作的医馆林立,朴实无华,人来人往皆着常服,地上的泥都被踩得严严实实,长不出一根草来。
整峰被划分为八片区域,根据内外伤及其病情程度,其中各驻一类医馆,竹屋无数,将除却峰顶的一片地,其余地方皆占了个满当。
至于峰顶,自然是由身为峰主的宫桦裘亲手打理。
花琅本打算直奔峰顶而去,结果刚到勿翎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拦她的小弟子核对完她身份后,恭恭敬敬道:
“小师叔,还请打开储物戒给我们检查一下。”
花琅虽不解,但还是乖乖打开了灵气戒。
小弟子随即拿出一个圆形、网状底部的怪异法器,对准灵气戒里的每样东西,都扫了一圈。
花琅问,“这是在做什么?”
小弟子解释道,“回小师叔,勿翎峰内禁止动武,凡是进峰之人,武器都会被封上这一层禁制。”
“封上禁制之后,武器就无法使用了吗?”花琅有些惊讶,不由多看了几眼那个圆盘法器。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小弟子摇摇头,“当然不是。”
“打上禁制后,要是在勿翎峰内使用了武器,私斗者、武器类型、私斗时间等信息就会被禁制自动记录下来,若是三日内没有完成申诉,便会移交给刑律堂。”
花琅:?
她大为震惊,接着问道,“这有什么用,若是谁想私斗,直接用灵气不就成了,难道谁还会故意用某种武器砸……人?”
看着小弟子认真不似作伪的神情,花琅声音越来越小。
还真有人这样做啊?而且看样子,似乎还不止一个。
花琅戒内东西杂乱,废了有一会儿,禁制才一个个打完。
在山脚就耽搁了这么久,花琅看都没看就收回了储物戒,快步进了勿翎峰。
见花琅走远,站在小弟子旁的另一弟子捅了捅他的肩膀,脸带羡艳:
“好羡慕你,可以和小师叔近距离接触。”
又小声问道,
“诶,不过话说回来,你在检查时候,有没有看到小师叔的天疏笛啊?”
她真的好好奇外门传疯了的魔笛究竟长甚么样啊!
传闻中,当日小师叔执笛从天而降,一招便制服了闯进青莱的大妖,天光之下,小师叔的风姿无人能敌。
更有传言,小师叔拿上此笛,一人可当剑阵符三修威力,哪怕是掌门,也得拜服于此招之下。
小弟子摇了摇头,“没看见,不过倒也正常。你可别忘了,小师叔虽然才入青莱,但已有金丹圆满,天疏笛肯定被她收入灵海中了,哪会放在储物戒里呢。”
另一小弟子闻言,也只能遗憾地点点头离去。
9. 七老八十
花琅这几日没去外门,自然不知道那些疯长起来的流言。
但每走几步,就会冒出一群缠着纱布的小弟子双眼发光地盯着自己,那如狼似虎的目光,像是要把花琅盯出个洞来。
花琅顺着众人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怀疑是今早走得匆忙,哪里没有穿戴规整。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掏出镜子,于是,她只能加快步伐。
但是随着她走得越快,跟在她后面盯着她瞧的人越多。
等终于到了传送阵法前,花琅身后已是浩浩荡荡一群伤员,这短短半柱香时间,花琅只觉得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
迫不及待地朝传送阵注入灵气,随着阵法亮起,花琅的身影隐匿其中,小弟子们如影随形的注目礼才终于消失。
阵法隔绝视线的同时,也阻拦了外界声响,小弟子们围着传送阵嘀咕,
“小师叔走得好快,可惜我瘸了一条腿,没追上。”
“我更惨,虽然腿没瘸,但我手断了,追上了也没机会要签名。”
“那我又算什么,我眼睛瞎了,要不是你们说小师叔在这里,我都不知道这回事!”
“唔唔唔唔唔!”
噢,这还有个哑巴呢。
……
阵法启动,外界的吵吵嚷嚷花琅一概不知。
在她眼中,只看见阵外景色瞬间变化。
一间横向延袤约有数十尺的竹屋出现在眼前,屋子周围四野开阔,却架着许多晒匾,奇形怪状的药草或虫尸规整地铺在上面。
一呼一吸间,清苦药香犹如密网一样兜头罩下,匾中干燥的药材在微风中摩挲彼此,发出沙沙轻响。
花琅小心翼翼穿过晒匾,余光扫到几只匾,正晒着巨大的颚足和几乎铺满晒匾的长密腹足,她脚步一个踉跄,不敢细看,双眼直视前方,快走到竹屋大门前。
长如巨型篱笆的竹屋敞着大门,花琅探头往里瞧去。
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院子,花琅甚至无法窥见全貌,竹屋将庭院合抱起来,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锅炉,锅炉正沸腾着,热气仿佛随时要将顶盖掀飞,咕噜咕噜的声音冲击着耳膜。
瞧不见人,花琅只能走进院子。
没走上几步,花琅就连忙用手扇了扇风。
院子里比院外热上许多,想来定是那个大锅炉的原因。
她环视庭院,才发现巨大褐黄的锅炉下,坐着一道清瘦的少年背影。
花琅越看越觉眼熟,不确定地开口道,“……谢寒惊?”
少年回过头,露出那张独有的清冷优越面容,果真是谢寒惊。
他看见花琅,立马唤道,“小师叔。”
花琅走近他,站在锅炉面前啧啧称奇。
是谁想到把谢寒惊放在滚热的锅炉旁边的。
真是个天才。
这不,从感官上,瞬间就凉快了不少。
花琅本想问他宫桦裘在哪,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她改为了,“谢寒惊,你有吃下那枚解药吗?”
谢寒惊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她,“嗯,我已经服下了,还得多谢小师叔的解药。”
花琅迫不及待问,“那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又详细描述道,“比如,吃了解药之后,会做一个奇怪、但是又很真实的梦,就像是在现实中经历的一样。”
谢寒惊点点头,向她解释道,
“师叔不必担心此事,昨日我去藏书阁翻找古籍,发现幻诸毒其实是由魅妖借魔兽所炼,多年前就曾出现过同种毒药。而解药中一味材料来自魇妖,因此,服用解毒药物之人会在瞬间陷入梦境,梦破之时,此毒才算彻底解除。”
花琅对谢寒惊的知识储备量有些惊讶。
他刚入青莱不过几天,居然就开始苦读藏书阁古籍了。
本来她找宫桦裘就是为了询问这事,结果,谢寒惊就这么轻松地帮她解答了。
想了想,花琅又问,“那你做的是什么梦?”
花琅说完,就看到谢寒惊的脸,似乎……红了?
花琅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她看看天看看地,再重新看看谢寒惊……
真的红了一点点哎。
难不成是因为锅炉太热?
谢寒惊垂下眼睛,花琅依旧不依不饶地盯着他,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终于,谢寒惊轻咳一声,开口了,
“弟子梦到,正在与人结为道侣。”
花琅大惊失色,这毒怎么还分别对待人呢。
她中毒是碰上变态,被折磨得要死要活,一到男主这里,他居然在过着洞房花烛夜?
花琅磨了磨牙,向老天比了一个中指,追问道,“那你是如何破梦的?”
总不能是捅了新娘子一剑吧?
谢寒惊抿了抿唇,坦言道,“被……梦中道侣捅了一剑后,我失去了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幻诸毒已经自行解开了。”
花琅终于心理稍微平衡了一点,向老天撤回了一个中指。
不过这也证明了,梦境再真,的确不过幻象而已。
毕竟……修无情道的男主怎么可能和别人结为道侣!
花琅憋笑,拍了拍谢寒惊肩膀,老成在在安慰他,“这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你不过十七八岁,这个年纪,梦到这些倒也正常。”
谢寒惊听到这话倒是抬起头,盯着花琅,反问道:
“可小师叔看起来年纪也不大。”
花琅恐吓他,“哼,别看我长得年轻,那是我驻颜早,实际上啊,我已经七老八十了。”
花琅虽然只比男主大上约莫四五岁,但好歹她可是看完了男主从十七八岁到几百岁经历的人,现在的成长期男主在她眼里,那可不就是一小崽子么。
谢寒惊神色未变,显然在修仙界,七八十岁算不得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师叔天赋异禀,是弟子考虑不周了。”
花琅摆摆手,又想起来什么,道,“对了,临走前宫师兄说你身上有伤,该不会是因为那日我误伤了你?”
谢寒惊又轻轻咳了一声,花琅隐约感觉,他每次咳完,声音似乎温柔了一些,又怀疑只是自己的错觉。
谢寒惊音色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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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做不到温柔,只是勉强去掉了生冷,他道,“多谢小师叔关心。这伤宫峰主已替我看过,并无大碍。”
花琅点了点头,那就好,等001回来,她就告诉它男主身体好着呢。
这几天没有主线任务,001都挂着机,跑去了其他部门旅游,只有早晚才会出现片刻。
“啧,我可没这么说过。”
一道雌雄莫辨的音色传来,宫桦裘从锅炉口正对着的竹屋里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靠在门边。
他长得太高又太瘦,袍子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显出几分慵懒的韵味。
宫桦裘视线扫过谢寒惊,停留在花琅身上,道:“小师妹,原来这烂摊子是你留下来的。”
花琅有些不解,问道:“什么烂摊子?”
宫桦裘笑了一下,他美得阴沉,笑起来像是带着嘲讽一般,他道,“他身上有多处灵气伤,听你方才的话,这不就是你留的烂摊子么。”
花琅连忙看向谢寒惊,却没有看见伤口,细看才看见几道浅浅的疤,“伤口不是已经愈合了吗?”
宫桦裘道,“那是因为你的灵气温和,他的身体也并不排斥它们所致。但这总归不是他自己的灵气,伤口外表虽已愈合,内里的伤可没这么容易。”
花琅站在锅炉边,被热气烘烤着,听着宫桦裘的话,却直冒冷汗,“……那这还有得治吗?”
宫桦裘觑了她一眼,道,“当然能治啊,不过既然你出现了,这事就由你来办。”
花琅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她不可置信,修仙界都可以非法行医了吗?
花琅试图挣扎,“可我什么都不会啊,师兄,这不是你的专业吗?!”
宫桦裘道,“这是我的专业,可伤口里的灵气又不是我的。若要我给他治,那得排到三个月后了,就这点小伤,等上三个月,恐怕都已经自愈了。”
说完,宫桦裘远远丢来一把带鞘小刀,花琅手忙脚乱地接住。
宫桦裘继续道,“此事简单,你用这把刀将伤口割开,运转心决把灵气引出来,再缠好绷带即可。”
花琅感觉天都塌了,她拿刀的手微微颤抖,师兄,你听听你说的,这简单吗!?
关键是她还不能不治,再过两日,就是青莱第二轮入门试炼了,男主要是因为灵伤出了什么岔子,她也算是完蛋了。
花琅摇摇欲坠,含泪接下重任,“我知道了,师兄。”
宫桦裘见她这副模样,勾勾唇,问,“师妹怎么无精打采的,可是余毒作祟?正好,师兄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汤药管饱,百足汤想喝多少碗都有,喝完保你干劲满满。”
花琅立马挺直腰背,目光坚定得像是要入党,她义正言辞拒绝:
“不用了师兄,我觉得我很好,还是不浪费医疗资源了,我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现在就可以给谢寒惊治灵伤!”
宫桦裘装作可惜的样子,伸出手指,为花琅指了一个空着的竹屋,道,
“那间屋子,房间都是空着的,去吧。”
花琅立马拉起谢寒惊,逃也似的钻进了屋子。
10. 抵抗诱惑
竹屋走廊里冷气十足,左右两侧各排开四五间挂着竹帘的屋子,各支起窗子通气。
花琅随手指了一间靠里的屋子,对谢寒惊道,
“就那间屋子吧。”
谢寒惊低头,看着花琅拽着他袖口的瓷白手指。
花琅反应过来,立马松开了谢寒惊的袖子,她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走吧。”
“嗯。”谢寒惊跟上她。
二人掀开竹帘,房间里陈设简陋,一张干净的竹床,一个放置水盆的梳妆台,墙上挂着一个小布包,花琅走过去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些纱布缝线。
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等到谢寒惊坐在床边,花琅一手持刀一手持纱布,她才意识到不对。
伤口大部分都藏在衣服里,这要怎么下手?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你将衣服脱掉吧。”
“好。”
谢寒惊手指微微蜷缩,但没有过多犹豫,很快便开始解起了衣物。
随着谢寒惊的动作,还略带少年感的身躯逐渐暴露,流畅的腰线和隐约的肌肉线条,处处恰到好处,天狐的血脉在这一方面展露得淋漓尽致。
花琅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告诫自己,你现在是个临时医生,病人无论有多好看,都要一视同仁!
这么想着,花琅成功缓解了心底的尴尬,但正直的表情维持了不到一秒,花琅就破功了。
好粉,和你的小冰山脸根本不搭啊!
花琅一边抓狂一边偷看,真的好粉。
谢寒惊脱完外袍与上衣,抬起头,就看见花琅表情严肃,瞪着眼睛盯着他……的胸口。
他问道,“怎么了小师叔,可是这里有什么不妥?”
妥啊,大大滴妥。
花琅在心底直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告诫自己这可是修无情道的男主,终于冷静下来,道,“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伤口挺粉的。”
“伤口?”
谢寒惊低头,看向自己不见半分伤痕的胸口。
花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磕磕绊绊辩解,“不、不是!我是说你身上的伤口一定很疼,这都是我的错,我这就来帮你取出灵气!”
花琅攥紧刀,凑近谢寒惊,瓷白光洁的皮肤放大也不见半点瑕疵……花琅忽然意识到,伤口外表都好了,那她怎么才能找到藏在皮肤下的灵气?!
作为一个修仙界半吊子,花琅缓缓流下了一滴汗,觉得屋内又热了起来,盯着胸口看了半响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只微冷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花琅一抖,刀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花琅惊愕地看向忽然动作的谢寒惊。
谢寒惊低声道:“失礼了小师叔。”
随后将她的手,摁在了自己胸口上。
花琅指腹触及他细腻的皮肤,手腕一颤,锋利的小刀瞬间轻划过谢寒惊的胸口,留下一道微不可及的痕迹,点点浑圆血珠从伤痕渗出,挂在玉白的皮肤上,犹如上好的红玉。
刺目又晃眼。
花琅正想抽回手,就感到一缕熟悉的气息,似乎是指腹下……她下意识指尖用力,往下压。
谢寒惊立马发出一道闷哼。
花琅放轻了力道,她这才明白了谢寒惊的意思。
金丹运转的同时,她可以感知到自己的灵气,这样,她就可以通过灵气间的微弱联系,判断从哪里下刀了。
她按住谢寒惊,挪开手,小心翼翼地划开一道小口,心底略略念了两句法决。伤口中,属于她的灵气犹如迫切归海的鱼儿,立马从谢寒惊伤口处挤了出来,贴上了她的手心,回到了她的经脉中。
灵气居然还可以回收反复利用。
这比修炼的时候,炼化天地中散在的灵气来得快多了。
花琅立马干劲满满,恨不得掏空谢寒惊身上属于自己的灵气。
谢寒惊只需要垂下眼,就可以看见花琅的侧脸,她轻蹙眉头抿着唇,认真地观察着他的伤口,温软的指腹游走的他的皮肤上,随着一阵微小的刺痛,一缕缕扰痛他的灵气被吸走。
谢寒惊在静静地看着花琅,花琅则是全神贯注地寻找着伤口,二人无话,只有风吹动竹帘的清脆声音。
等到金褐的暮色往竹屋送来一丝寒气,搬动晒匾的小弟子们纷纷上了山顶,竹屋外脚步声不断,谢寒惊身上的残余灵气才被尽数取出。
花琅卸下紧绷的精神,直起身,扭了扭脖子,忙了这么久,灵气的输入反而让她愈发精神奕奕。
她一边给谢寒惊的上半身缠上绷带,一边问道,
“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谢寒惊摇摇头,“没有了。”
谢寒惊配合她的动作抬手放手,又和她一起将工具放回原位,重新穿戴整齐衣物,道,“小师叔辛苦了,坐下休息一会吧。”
屋内没有椅子,花琅没多想,一屁股坐在床上,转头就看见谢寒惊侧脸的时候,她才发觉不对劲。
和男主坐在一张床上,好像有一点诡异……
花琅正犹豫要不要起身,谢寒惊像是看见布包没有挂稳一样,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又推开了窗户,再坐下的时候,给二人之间拉开了一道礼貌的距离。
花琅松了一口气,看向了敞开的窗户,屋子位于竹廊尽头,从这扇窗,便可直接看到屋外。
屋外晚霞金灿,晒匾被尽数抬走,露出地面稀疏的嫩草,草叶轻轻摇晃着,在这勿翎峰的稀薄春风中,像是羽毛一样轻盈。
景色寻常又美丽。
花琅微眯着眼睛,在这样的环境下,几乎要忘记自己只是个穿书者了。
上一世,她虽然不缺吃穿,但拉扯她长大的奶婆去世得早,父母都疲于应付工作,仿佛从没生过她这个女儿一样,一年半载也说不了两句话。她时常会想,这世上,唯一在意她的人也离去了,那她究竟该为什么而存在。
对人生迷茫的她,在面对001的邀请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仙鹤振翅从远处飞过,拍散满天乱霞,金乌西沉将天光缕缕收回,花琅回了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了很久的呆了。
而谢寒惊也陪着她,静静地望着窗外,享受着宁静。
花琅站起身,道,“不早了,我得先走了,你是继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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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勿翎峰还是回外门?”
谢寒惊随她起身,闭好窗,“已有一日未归了,煤块还在寝居里,况且……小师叔已经帮我治好了伤,我不应再叨扰宫峰主了。”
花琅也想到了煤块,上次它拉住谢寒惊和自己,想给他们二人解毒,自己错怪它不说,还吓唬了它一顿。
花琅有些后悔,犹豫道,“那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外门吧,顺便看看煤块。”
谢寒惊点头,“好,弟子现在就去向宫峰主告辞。”
花琅随他一起,找到了正拿着银针绣花的宫桦裘。
宫桦裘没功夫搭理他们两,捏着针挥了挥手就当知道了。
花琅将要踏出门时,屋内又传来宫桦裘的声音,他言简意赅道,
“阵法往下走,有一条小道,那条路没有人。”
花琅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道,
“知道啦,谢谢师兄!”
暮色笼罩,远处治霞峰和歧净峰已经点起灯来,星星点点的暖光犹如疏星一样,挂缀在山峰上,驱散了黑暗。
两人略过阵法,往下走去,果然看见一条一人宽的小道,蜿蜿蜒蜒地向山下延展。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道上,走在后面的谢寒惊看着花琅头顶的簪发,开口问道,“小师叔,服下那枚解药后,你梦到了什么?”
花琅大脑飞速运转,讲实话的话,她这个小师叔的面子往哪放,但是说假话,又该怎么编?
花琅肃着脸,端出师叔的架子,谢寒惊在她身后,压根瞧不见,她无知无觉道:
“七老八十的人还能梦什么,当然是梦到子女绕膝,挨个儿抬水端饭伺候我,不过我抵抗住了这种诱惑,醒了过来。”
花琅想到了奶婆,这是她常做的梦,梦醒之后总会笑呵呵地抚着花琅的脸,告诉花琅,她只希望她可以像梦里一样健康快乐地长大。
谢寒惊若有所思,道:“子女绕膝吗……”
花琅觉得他怪怪的,质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谢寒惊道,“没什么,弟子只是好奇这梦境是何原理,想看看与师叔有没有共通之处。”
花琅能理解他,毕竟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要不是她敢打包票谢寒惊不可能成亲,恐怕也要疑神疑鬼一段时间。
花琅大发善心,提醒他:
“做梦罢了,白日想了什么,晚上自然就会梦到什么,眼下毒已解,不必多虑这些。”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叔指教。”
花琅和谢寒惊在这小道走了半响,果真一个人也没见到。
花琅分外放松,虽然身后跟着谢寒惊,但比起今天早上被一群人围观,这个小尾巴根本算不得什么。
正这么想着,前方就出现了一抹人影。
花琅暗骂一句乌鸦嘴,但路只有一条,她只能继续往前走去。
等到近了,她越看这人越觉得不对。
少年双目覆着白纱,将那双标志性的浅珀狐狸眼掩下,挺直的鼻梁下,唇色红得勾人,顶着蓬松微卷的散发,穿着青莱统一发放的衣物,神色茫然地杵在路中央。
这……不是燕容吗?!
11. 先婉拒了
花琅走到燕容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发现他竟然真的看不见,不由出声问道:
“你在这里做什……”
话还没说完,花琅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谢寒惊连忙扶住了她。
“师叔小心。”
“我没事,”花琅摇摇头,站稳,无奈地看着推了她一把后,警惕地炸起毛的燕容。
谢寒惊瞥了一眼燕容,看向花琅问道,“师叔认识他?”
“自然认识,他也是前几日入门的新弟子。”
燕容这边似乎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摸索着,问道:“是雷师姐吗?”
花琅示意谢寒惊不要说话,应下声,把晕头转向的燕容牵回小道上。
“是我,又见面了,这条路这么偏僻,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燕容闻到了熟悉的淡竹香,攥紧了花琅的衣袖,道,
“几天前,我被送到这里治伤,今日……想出门透气,不小心迷路了。”
一个双目不便之人,出门透气怎么会迷路到这里来?
花琅见他衣衫不整,露出的手腕上还有新鲜红痕,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压下怒火,安抚燕容道:“无事,一会我将你送回去。”
虽拥有同样顶级的皮相,但燕容不似谢寒惊锋利,从小到大遭受欺凌长大,不懂得反抗,恐怕待在这里,比在王府中也好不到哪去。
花琅回头看向谢寒惊,道:
“改日我再去看煤块,今日我得先将他送回屋。”
谢寒惊:“我和师叔一起去吧,天色已晚,师叔一人也不方便。”
燕容攥着花琅衣角的手忽然用力。
花琅察觉他对谢寒惊有些警惕,只能摆了摆手,“不用了,这孩子怕生,你先回去,我给你叠个纸鹤引路。”
花琅从储物戒里摸出一张纸,三两下折成了一个纸飞机,轻吹一口气,纸飞机便震震翅膀,飞了起来。
这是青莱内门人人都会的灵楮术,凭借此术,便可通过纸鹤传信、物。但纸鹤虽然好看,叠起来却实在费事,花琅每次叠个简陋的纸飞机,倒也飞得起来。
“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谢寒惊沉默了一会,也只能低声道:“我知道了,师叔一路小心。”
花琅点点头,目送他远去,天色抹黑,谢寒惊的身影不出几步便瞧不大清了。
花琅忽然想起,他来青莱的第一个晚上,也是如此离开。
“他叫你师叔?雷师姐,这是你的小辈吗?”
花琅牵着他重新走向山顶,一边胡说道,“当然不是了,他叫我师叔,是因为我的名字就是雷师叔。”
“原来如此……施姝?师姐的名字真好听,那个人似乎和师姐很熟稔。”
花琅:“有吗?他入门不过几日,我与他与你都是一样的。”
花琅语气平缓,听不出半分异常,但在她脑子的001就倒霉了,刚旅游完提着大包小包的数据回来,就被一堆“啊啊啊啊”刷屏了。
001怒将手上的数据库往旁一扔,抗议道:
【宿主你在干什么!】
花琅乐滋滋对001展示:“你看,我今天捡到了谁。”
001一瞅,燕容被花琅牵着,没有白纱覆盖的下半张脸上,不悦的神色一闪而过。
001眼快瞅见,立马不认可道,【宿主你别拉着人家了,你没看出来他不想和你回家吗!】
“?”
花琅停下脚步回头,对上燕容茫然的神情,似乎察觉了她的视线,对花琅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
他难得卸下所有防备,信任着这个帮了他一次的师姐,像是倦惫的小鸟终于找到可以停靠的树枝,甚至无暇甄别细枝的另一端,究竟是树干,还是毒蛇。
他歪了歪头问道,“师姐……怎么了?”
花琅被他的笑治愈了,帮他捻开头顶落叶,嘴上说着:“无事。”
脑子里和001怼了起来:“你一个人工智能,怎么还长心眼子,玩起陷害争宠这一套了,你看看燕容,明明这么乖巧。”
001:?
001感受到了人心险恶,气得差点芯片过载,阴阳怪气道:【宿主你也去治治眼睛吧,正好和你喜欢的反派组成盲眼cp。】
花琅懒得搭理小心眼001,遥遥看见传送阵的光芒,问燕容道,“你知道你的房间在哪里吗?”
燕容点点头,告诉了她区馆号,在花琅帮他操作阵法的时候,燕容开口道:
“那师姐呢,师姐现在住在哪里?”
花琅张开嘴又闭上,她忽然有些犹豫。
在花琅一开始的设想中,自己可以隐于幕后,等到燕容的命运关键点出现的时候出手,从而改变他的黑化结局,而自己也不会与他有过多的联系。
可现在,看着伤痕累累的燕容,她才意识到,除去他的人生拐点,燕容在日常中,也会遭遇各种欺凌。
这些事情虽然在原著中并未着墨描写,但燕容已经脱离纸张,真实地站在她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人背后的经历,绝不是两三点墨就能带过的。
她若是在这些“小事”上冷眼旁观,说不准燕容最后也会走向黑化。
花琅心中天人交战,沉吟道,“我常在外出任务,不怎么待在门派中,你等我片刻,我给你一样东西。”
花琅打开储物戒,目光掠过乱七八糟的武器,定在了角落的杂草上。
她捏出一根草丝,又拿出储灵石。
储灵石数量稀少,价格昂贵,一般用于运转高级阵法,她手上这块,还是明瑾书带她去画堂峰石崖洞的时候,她自己掰的。
花琅将边缘锋利的储灵石放在草丝上,手指翻转间,储灵石被封在草笼中央,锋利的棱角被回折的草丝兜住,最后形成了——一坨不明物体。
花琅调动灵气,储进石里,一坨不明物体就变成了——一坨发光的不明物体。
花琅仗着燕容看不见,毫不心虚地将储灵石递了过去,道:“你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就摔碎这块石头,里面是我的灵气,可以保护你,阵法启动了,快回去吧。”
燕容接过储灵石,指尖轻柔地划过花琅掌心。
“多谢师姐,燕容告辞了,希望以后,燕容还有机会再见到师姐。”
“一定有机会的。”花琅应下,目光慈爱地看着燕容消失在阵法中。
夜间山顶寒风习习,低矮的草叶默不作声,仿佛要趴进地里。
又没吃上晚饭。
花琅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
*
等到回了歧净峰,花琅本想去找莫竞鸿,刚到逢攸宫,就见到宫门大开,两侧各列着一队弟子,神情肃穆,着装统一,是花琅从未见过的服制。
花琅心里咯噔一下,闪过无数个猜想。
最先想到的就是——难不成莫竞鸿真的把自己喝死了!
这个想法实在可怕,花琅连忙甩出脑子,莫竞鸿可是元婴大能,即使一日喝上几十坛酒,也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么想着,花琅提心吊胆地进了逢攸宫……
“打扰了,弟子这就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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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来,花琅就后悔自己跑太快了。
亭旁,莫竞鸿是难得的清明模样,衣带整齐,正手持一柄骨刺血鞭,而他对面,是一个被抽得血肉模糊的男人。
二人呈对峙局面,另一男子格外高大,手中却不见武器,他背对着熔灯,花琅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即使身上有着数道鞭伤,这人也站得笔直,不肯倒下。
莫竞鸿将鞭子往前一扔,丢在那男子身上,男子被砸得摇晃了两下。
莫竞鸿看向花琅,招招手,道:“小七来了啊,别急着走,听你宫师兄说,你中毒的事已经解决了,过来让为师瞧瞧。”
莫竞鸿一开口,另一男子也偏头看向了花琅。
花琅被他们两盯着,停下了准备跑路的动作,干巴巴道,“哈哈……师尊,我都好了,都好了,没什么好瞧的,今日您先忙,我改日再来。”
“为师一个闲人,哪有什么需要忙的,今日无事,小七就留在这里,陪为师喝上两杯。”
说到这儿,莫竞鸿又转头看向男子,不耐烦道,“快滚快滚,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那男子沉默着捡起长鞭,长鞭消失在他手心,像是被召回了灵海。
这居然是他自己的武器?
随后,男子便绕过花琅,往宫门走去,行走间,伤口反复撕扯,他却不见半分阻滞,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伤。
门口站着的数名弟子井然有序地跟在他身后,夜色中,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见逢攸宫又恢复了往日模样,花琅忐忑地走向莫竞鸿,问道,“师尊,方才那人是?”
莫竞鸿不以为然,“他是你四师兄慕容鹤,今日特来讨打的,小七啊,你可莫学他,为师打人也是很辛苦的。”
花琅只以为这是莫竞鸿的哪路仇人,没想到居然是她师兄之一。
她连忙摇了摇头道,“不不不会的师尊,我这个人怕疼,不爱挨打。”
这种畸形的师徒关系,她先婉拒了。
莫竞鸿哈哈一笑,拍了拍她肩膀,引着花琅在凉亭坐下。
他道,“小七啊,上次为师不知道你酒量如此之差,给你喝的是珀京果酿的陈酒,这次咱们换种酒。”
莫竞鸿手一抬,酒液自动从坛中涌出,灌入二人杯中,一股清透果香夹杂着酒味传来。
“这酒不醉人,放心喝!”
莫竞鸿豪迈地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
“过几日的论道,乌氏派了他们长公子过来,后日一早就到了,本该你慕容师兄去接引,但他现在破了相,身上的伤也得养个几天,这事为师就转交给你办。”
花琅连忙拒绝,“师尊,我后日还得和三师姐一起主持第二次的入门试炼呢。”
莫竞鸿打了个酒嗝,“那是小事,实在不成,你就把他们带去参观参观试炼。”
花琅一愣,乌氏参观入门试炼,这不是主线剧情吗,怎么会由她来办?
既然是和主线有关,花琅只能选择接下,“那到时候,我可就带他们一同去看试炼了。”
莫竞鸿满意道,“好,真是为师的乖徒,来,喝上喝上!”
花琅端起酒杯,倾斜杯身,对着灯光打量了一下,酒液清澈剔透,酸甜果香与发酵的微醺气味融合。
她这里磨磨蹭蹭,莫竞鸿那边又是好几杯入肚,发出一声畅快的喟叹声。
花琅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口水,将酒杯端到嘴边,谨慎地尝了一小口。
“——哐当。”
酒杯掉在地上,花琅脸贴石桌,醉死过去。
12. 倒头就睡
一片漆黑中,花琅最先感受到的,是放在自己腰上的冰凉手掌。
她侧躺睡在床上,四周黑暗寂静,若不是这只手,花琅完全没发觉身后还有一人。
她一截腰都被冷得快要没了知觉。
花琅打了个哆嗦,怀疑自己是被冻醒的,立马一把扔开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被褥。
很快,有谁给她盖上了被子。
温度回暖,花琅迷迷糊糊重新闭上眼睛,闭上眼,是与睁眼同样的黑茫一片……
穿着昨夜醉过去后,没来得及更换的衣服,花琅坐在床上,一边按着醒酒后疼痛的头,一边回想着昨天晚上做的梦。
她只记得这没头没尾的一段。
其余的部分,就像是其它的梦一样,在醒过来的那一刻,瞬间被她遗忘了。
花琅下了床,视线有片刻的模糊。
下次绝不能和师尊喝酒了,现在的她,就是个实打实的一杯倒。
“小师叔!”浇花的小弟子听见推门动静,立马放下物什望了过来。
花琅靠着门,眯起眼睛,将欲开的团簇花苞、远处嬉戏的白鹤和天边艳色的朝霞尽收眼底,晨风吹过,终于清醒了许多。
她伸了个懒腰,道:“早啊阿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阿照驱逐着突然钻进花丛的仙鹤,笑道,“回小师叔,才刚过卯时呢。”
“这么早?”花琅精神一振。
“是呀,小师叔今晨有什么安排吗?”
花琅眨眨眼:“确实想起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完,花琅就钻进屋子,麻利地洗漱了起来。
“小师叔,明日论道会,咱们食堂跟着中州那边的口味,新做了些甜口餐点,您尝尝?”小弟子一边布早点一边问道。
花琅此刻正坐在食堂单间里。
这间单间,还是专为花琅这个爱吃食堂的小师叔设立的。
今日她终于赶了个早,吃上了食堂早饭。
花琅摇了摇头,她不爱甜口的餐食,“不必了,撤下去吧。”
那小弟子麻溜端走,笑道:“咱们也都尝不惯这口味,您说这面点撒糖还能理解,这油炸过的面皮,居然裹的是豆馅,还有那齁甜的泥泥果,怎么可以放在……”
小弟子越说越来劲,花琅听着却好奇起来了,道:
“你再端回来,让我尝尝。”
“哎呦师叔,这中州口味古怪,您要是吃不惯,千万别勉强。”
小弟子取出餐笼里的早点,又给花琅递了勺子碗筷。
花琅拿起勺子,舀起甜果泥,尝了一口,又夹起甜春卷,轻轻一咬。
意外的好吃!
花琅双眼发光,在小弟子意外的目光中,笑吟吟道,“挺合我口味,留下来吧。”
“是,小师叔。”布完所有早点,小弟子便拿着空餐笼离开了。
花琅将餐点吃得一干二净,擦了擦嘴,又预定了明日的早膳,刚踏出单间,就看见食堂里有一个颇眼熟的背影。
潘煜站在长木桌上,他修为不够定颜,猴精似的身体搭配上他这张贼眉鼠眼、总是色眯眯的老脸,在一众年轻力壮的小弟子里格外瞩目。
十几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妄图从他那里捞点好处的弟子正低眉顺眼地听他训话。
食堂里其他人都见怪不怪,恨不得将头埋进碗里,只希望这好色的老头可千万别瞧上自己。
花琅就听潘煜那厚腻的嗓门吼道,“我让你们调查的那个女人,两日了,你们还跟我说不知道,真是一群蠢猪!”
这一席话下去,本就低着头的一群人恨不得将头塞进地缝。
有人弱弱开口道,“老大,新入门弟子里,真的没有长这样的女人啊……”
那人颤抖着手举起一副画像。
花琅好奇地探头望去。
卷轴上,墨迹时而浓重得犹如手滑打倒砚台,时而浅淡得犹如即将断气临终一笔,在如此随心的线条下,画中人有着两滴墨随意撇成的眼睛、断墨后重新续上而显得坑坑洼洼的圆脑袋……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抽象的火柴人。
花琅抽了抽嘴角,画成这样,无论是找谁,都不可能找得到吧!
另一个跟班接着道,“老大,还记得那个姓谢的、长得贼溜带劲的新弟子吗,昨晚有人见他回来了,您不是说那女子是在姓谢的院子里出现的吗,不如我们去问问那小子?”
新弟子里,长得好看的又姓谢的人?
谢寒惊?
花琅想到了什么,重新看向画轴,仔细地辨认着画中“人”的特征。
画布最下面的墨几乎融在一块,从笔触来看,依稀看出画的是大片的裙褶。
花琅回忆,那一日,她穿得似乎正是满褶裙。
这坨东西……该不会是她吧?!
“哐。”
潘煜一脚踢翻桌上稀粥,怒气冲冲道:“那小子回来得正好,今天老子要么把他办了,要么就把那女人办了。”
口气还挺大。
花琅磨了磨牙,往周围看了一圈,目光很快便锁定在厨房门口的大木盆里。
木盆里装满了指头大的坚果,花琅拿起一枚,颠了颠手感,然后抓了一把。
花琅闭上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睛瞄准——手指一个用力,夹了灵气的果核犹如离弦之箭瞬间飞出,以极快的速度打在了还在说着大话的潘煜腿弯上。
“哎呦!”
潘煜差点跪倒在木桌上,一群小弟子连忙扶住他,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老大小心!”
“潘哥您没事吧?”
“谁?谁敢偷袭我们老大!”
潘煜也瘸着腿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回头,目光所及之处,吃饭的小弟子们都避开了他的视线,战战兢兢地一动也不敢动。
“谁打的老子?”
无人应声。
“不站出来是吧,那今天所有人都别出去了!你们俩,去,把食堂大门给我堵上!”
两个跟班连忙跑过去关上大门,凶神恶煞地将想要离开的弟子都逼回了座位。
“哐当——”
一声清脆地响声后,打翻碗的小弟子被吓得哭了起来,“呜呜呜呜……”
“你哭什么?赵德,把她抓过来。”
那叫赵德的跟班上前,刚想伸手捉人,一枚果核朝他飞来,快得看不清影子,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趴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
另一枚同时飞出的果核则是打上了潘煜的膝盖,现在两条腿都受了伤,他终于支撑不住,哐当一声跪在了木桌上。
“……是谁,到底是谁?我一定要让我舅舅弄死你。”潘煜疼得冷汗津津。
“噗,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叫舅舅?潘师兄还是快起身吧,您这把岁数,给我行这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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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我还真是有些承受不住。”
一声轻笑过后,食堂窗口侧边,款款走出一个穿着素色纱裙的女子,五官清丽脱俗。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惹怒这阎王,这女子却笑靥如花,纤白的手指还把玩着“砸人凶器”。
不禁让人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潘煜此人,最讨厌的事情有二,其中之一便是谈论他的岁数,凡是被他逮到的,都会脱下一层皮来。
这女子恐怕要倒大霉了。
潘煜果真暴跳如雷,他抬起头,瞬间认出花琅,“是你!”
又咬牙切齿道,“那日就是你装神弄鬼吓唬老子!”
“是吗,青莱结界阵法万千,哪里来的鬼?我看分明是潘师兄心里有鬼吧。”
潘煜缓过劲,颤颤巍巍站起来,正想冲向花琅,教训她一番,不料还没下桌子,就踩到方才自己踢翻的稀粥,脚下一滑,咕噜咕噜滚下了桌子,趴在地上,半响都没起来。
一把年纪了身体还这么好,倒头就睡。
一时间,食堂里的所有人把伤心的事想了个遍。
花琅则是毫不避讳地笑出了声:“潘师兄怎么改为行伏地礼了,既然师兄执意要行礼,那我可就受下了。”
“哎呦,疼死老子了,”潘煜恨恨地瞪了一眼花琅,放下狠话,“你别得意,我这就叫我舅舅来收拾你,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老子!”
随即,立马当着众人发了一封灵笺。
见状,食堂里的弟子们都惴惴不安了起来,一个离花琅近的小弟子犹豫片刻,还是压低声音提醒道,“你快跑吧,一会他舅舅来了,就真没机会了。”
花琅笑了笑,“是吗?他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倒是也想见一见。”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那小弟子也只能摇摇头叹口气,只希望一会,潘煜可以放过他们这群用膳的弟子。
花琅随手拉开一把离自己近的椅子,坐了上去,看起来柔软纤细的五根手指一个用力,坚硬的果壳裂开,片片碎壳掉在桌上,露出了里面的核仁。
花琅百无聊赖地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挑出核仁塞进嘴里,嘎巴嘎巴地嚼了起来。
修仙了就是不一样,都不用开壳器了。
见花琅这么悠闲自在,才被扶起来的潘煜气得牙痒痒,随手给了一旁扶着他的小弟子一巴掌,“没眼力见的狗东西,你们就让她在那耀武扬威地坐着?还不先去把她捆起来,给我舅舅省点事——哎呦!”
那小弟子下意识捂上自己挨了打的脸,却忘了自己正扶着这色老头。
潘煜两条腿都伤得不轻,一边的人一松手,他就倒插葱地朝另一边栽去,惹得一群狗腿子又是挨打、又是一阵忙活。
花琅啃着核仁,翘起腿,笑得开怀。
还没等她剥完手里的果核,一队人便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一人长相酷似潘煜,只是看上去年轻些,神色冷峻刻薄,目光扫过众人,犹如要将每个人的骨肉都刮下来一般。
还没等他看完食堂里有些什么人,潘煜就嚎叫着将他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舅舅,您终于来了!您可千万得替我做主……”
伴着潘煜阴测测的诉苦声,食堂里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花琅抬眼看去。
真巧。
这一队人,身上穿着的校服,和花琅昨日在逢攸宫见到的服饰,一模一样。
13. 能屈能伸
“装神弄鬼、恐吓同门,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暗器伤人?”
听完潘煜的话后,潘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花琅这幅姿态,不由皱起了眉,冷冷出声质问。
见了他们戒律堂的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地低头伏法,这人究竟是不知者无畏,还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无论是什么原因,今日她都必须跟他们走一趟了。
“把她给我抓起来。”
潘迁挥了挥手,一声令下,身侧两队弟子立马上前围住花琅。
一身挂数种法器的律堂弟子掏出一根灵光索,闭目掐决,灵光索瞬间自如伸展起来。
这灵光索是低阶法器,就算是筑基修士都挣扎不开,不少外门弟子早就听说过它的大名。
见潘迁几人竟用上这种刑具,有的小弟子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不用其它法子,偏要用上这灵光索,其目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灵光索下凡衣尽碎,这被捆者无论先前是何模样,最后都得落个衣不蔽体、狼狈不堪的样子。
最后再由这戒律堂,浩浩荡荡地抬着从外门走到内门,就算命大熬过刑法,也没脸再待在青莱了。
“去。”
掐决的小弟子显然并无怜香惜玉之情,他猛然一指,那条如长蛇一般的灵光索便飞向了花琅。
有人立马惊呼出声。
什么情况?
“去、去啊!”操控灵光索的小弟子喝道。
但先前还灵活如蛇的灵光索,此刻犹如被冻住一般巍然不动,僵持在花琅与小弟子二人之间。
花琅抱着手,笑道,“怎么不继续了?再拖下去,食堂可就要上午膳了。”
那弟子脸憋通红,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也没能驱动法器前进一分一毫。
“你在磨磨蹭蹭什么?!”潘迁走上前,其余弟子立马为他让开一条路。
“回、回师兄,这法器好像坏了,弟子怎么运转心法它都不动。”
“这是丙阶灵器,你说坏了就坏了?让开!”
潘迁走到灵光索前,想将它攥进手心,没想到,刚触及索身,一向听话的灵光索蹭蹭蹭窜上了他的手臂。
所过之处,衣饰碎片纷飞。
“路央,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让它松开!”
潘迁紧紧地拉着索尾,想将灵光索从身上撕下,可这法器哪是这么容易就能摆脱得了的,灵光索猛然窜长,将潘迁连同他挣扎的手臂一同缚紧。
操控灵光索的小弟子路央额头都沁出汗渍了,法决是念了一个又一个,依旧没能控制住忽然暴动的法器。
一时间,食堂内衣服碎片乱飞。
围观的众人都目瞪口呆。
尤其是还等着舅舅给他报仇的潘煜。
哪怕是他这般脸皮之人,此刻也目光闪躲了起来,不敢去瞧他那一向威严的舅舅,逐渐变得光溜溜的场景。
花琅撑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等到潘迁浑身上下只有遮羞的一块残布了,她才动动桌下的另一只手。
手指轻翻,看似随心的指法,仔细看去,竟然完美复刻了路央方才掐过一遍的决。
灵光索依决停下,又恢复了正常长度,如游蛇一般摆动着飘在空中。
只剩碎布纷飞而下。
露出了气得浑身颤抖的潘迁。
他正捂着身下堪堪遮住重点部位、呈三角形的布料,脸色漆黑,恨不得将所有围观者眼珠子都挖去。
潘迁穿着戒律堂弟子服的时候尚有三分人样,但现在浑身赤裸动作滑稽,就如一条落水狗一般可笑了。
尤其是那常年不见天日、白花花的一瓣屁股上,还有着和潘煜脖子上如出一辙的黑色印子。
真是亲舅舅啊。
众人连忙又把伤心的事都想了个遍。
“蠢货!看你做的好事,还不快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潘迁挂不住脸面,连呵斥声都小了七分,但在寂静的食堂,每一个字都落入了所有人耳朵里。
许多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往日仗着自己是戒律堂堂主亲传弟子,在外门作威作福,有今日也是活该。
潘迁胡乱穿上递来的衣服,便率着律堂弟子急急往外走。
潘煜反应过来,拦住了他,
“舅舅,那个女人,您总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了吧?”
潘迁急着走,丢此大脸,心里早就不耐烦管这破事,却被自己那不出息的外甥死死拉住衣角,连一步也往前不得。
他生怕这件衣服再出什么好歹,立马一掌拂开潘煜,语速匆匆道,
“戒律堂秉公行事,这女人既是初犯,限她三日内自行去堂内伏法受刑即可,她若是敢不从,届时,戒律堂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舅舅!”潘煜不可置信,他本来想的是直接押走这女人,到时候怎么定罪还不是他一张嘴的事,往常得罪了他的人,舅舅也都是这样帮他惩戒的。
等上三天,到时候这女人犯什么罪、该受什么刑,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这还让他如何立威于外门!
潘煜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又攥上了潘迁的袖子。
正当二人僵持时,
“等等。”
花琅站起身,拍拍衣裙,微微一笑。
“用不着三日,现在我就和你们一同回去。”
戒律堂。
潘迁烦躁地盯着在刑堂内摸摸又看看,自在得像是回了老家的女人,朝身旁的弟子打了个手势。
那弟子立马拿出厚厚的简牍,翻至空白处,问花琅:“你叫什么?是外门第几届的弟子?有拜师吗?”
“……”
“怎么不答?”那小弟子板起脸,走到花琅身边。
花琅慢悠悠收回了摸在铜墙缝隙上的手,趁着那弟子一个不注意,抽走了他手上的简牍。
“诶,诶你做什么?快还给我!”
花琅好歹是个金丹圆满,那小弟子抓她的动作在她眼里仿佛放慢数倍,她逗着那小弟子的同时,还能不紧不慢地翻着手上简牍。
那小弟子几次感觉差一点就可以抓到花琅,却次次都扑了个空,像个呆鹅一般被花琅戏得团团转。
“宋枝、孙云霏、苏珂……”一个个人名从花琅嘴中念出,简牍越翻越长,最后甚至拖到了地上。
直至最后一个名字,潘迁终于坐不住了,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花琅踢开那晕头转向的小弟子,又将念完的简牍一扔,问道:
“这里面,都是你与潘煜狼狈为奸、徇私枉法的受害者?”
潘迁沉下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简牍记载之人,都是罪有应得。倒是你,几次三番闹事,不将青莱律法放在眼中,我看也用不着多说,来人,直接上刑!”
随着潘迁掌心灵气拍在铜桌上,刑堂两侧铜墙瞬间响起咔嚓,厚重的墙壁竟慢慢地翻转了起来,露出了另一面墙上挂着的数样刑器。
有弟子领命上前,催动自身灵气。
灵气涌动间,墙上一柄粗细匀称但一头布满铁刺的刑器震动起来,晃动时,密密麻麻的小刺闪着森森寒光,其尖锐程度不言而喻。
“出!”
“怎么回事?”
刑器巍然不动,似乎是不愿伤害花琅一般。
潘迁皱起眉,心底隐隐觉得不对,但下面的弟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他也只能压下不安,摆摆手让他退下,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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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五名弟子上前。
这么多人,这下总出不了错了。
……半响过去。
任凭这五名弟子耗尽灵气,脸也憋得发紫,满墙的刑具竟无一可动。
花琅笑吟吟,故作不知情道:
“看来这上百把刑具,都认为师兄您的判决有误,所以才不从于您呢。”
花琅走近潘迁,活动着手指,“说不定,换个人,他们就听令了。”
话音一落,仿佛是响应花琅的号召一般。
满墙的刑器被注入生命一般,猛烈的震动后,纷纷脱离挂架,调转方向,瞄准了潘迁。
有的刑具上,还沾着上一个受刑者的血。
“啊——”
小弟子们被这个场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有一个敢去解救潘迁,纷纷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刑堂。
“你、你到底是谁?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师尊决不会放过你的!”潘迁威胁道。
他的瞳孔紧缩,死死盯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刑器,生怕它们再向前一步。
“你师尊?”花琅想到了昨晚那个血淋淋的人影,摸了摸下巴,笑道,
“你师尊估计还躺在床上呢。”
话音刚落——
“。”
一道影子从后方笼罩住了花琅。
潘煜连忙哭叫道,“师尊,您终于来救徒儿了!”
花琅:?
花琅回过头,又抬起头。
一个五官极为深邃的男子正低头瞧着她。
这人脸上还带着数道细细鞭伤痕迹,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下方的衣领里去。
花琅闭上了眼睛。
哈、哈……你看这事儿闹的。
正仗着人家不在,欺负人家亲传弟子呢,没想到修真界人均打不死的小强,昨天还血肉模糊,今天伤疤就结痂下床溜达了。
花琅手劲一松,空中密密麻麻的刑具正要往下掉——慕容鹤及时抬起了手,将要触地的刑具便重新浮了起来,按原本的次序自动挂回了墙面。
躲在铜桌后的潘迁见危机解除,立马诉苦道,“师尊!这个女人的修为不像是青莱弟子,她闯入我门,还想殴打徒儿!”
慕容鹤:“?”
慕容鹤再次看向花琅。
花琅对上他的视线,磨磨牙道,“没错,就是你徒弟说的那样,我就是想打他。”
潘迁被这女人的无耻震惊了,“师尊!”
花琅的脸皮显然并不会让她止步于此,她也跟着道,“四师兄!”
反正有莫竞鸿在,你也不敢真的打我。
毕竟他是真的会把人抽得如陀螺般旋转。
潘迁听到花琅这一声“四师兄”,瞬间天塌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花琅,回想起前几日内外门疯传的“传奇小师叔”,心底的不安慢慢成真,他好像真的,碰到硬钉子了……
慕容鹤:“。”就当应了声,又继续静静看着花琅。
花琅被盯得头皮发麻。
他怎么不说话?
他生气了?
他该不会真的想打我吧,现在叫师尊来得及吗?
看了一会,慕容鹤动作了,他微微伏下高大的身躯,在花琅忐忑的目光中——向她伸出了手。
宽大的掌心空无一物,只有新旧交错的伤痕。
花琅不理解这是做什么,她瞅了瞅慕容鹤,按四师兄这个体格,师尊还没赶到呢,她估计就被锤成一滩了。
花琅能屈能伸,当即选择老老实实伸出手——将一颗还没来得及剥的坚果放在了慕容鹤手心。
花琅露出一抹狗腿讨好的笑,“四师兄,吃坚果吗?”
慕容鹤:“……”
14. 杀狐凶手
全程为花琅捏着汗的001也沉默了。
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哪个干部经不起你这样的考验?!
在慕容鹤格外宽阔的掌心中,这枚本就孤零零的坚果,显得更加小巧可怜了。
二人都静了半响。
终于,慕容鹤慢慢收回了手,将坚果收进了袖里。
没等花琅松口气,他直接拉过了花琅的手,布满老茧的粗粝指尖,在她手心上划动了起来。
花琅一惊,抬头看他,却见他神情认真地看着手心,一笔一划写得仔细。
很快,花琅反应过来,这是在……写字?
“打”
“。”
真的在写字!
慕容鹤他……该不会,不能说话吧?!
花琅连忙回忆了一下原著,她对原著前期的记忆实在不多,只依稀记得书里仅淡淡着墨此人,一句戒律堂堂主带过,连姓名也不曾有,自然不会详细写到慕容鹤患有哑疾。
花琅指了指潘迁,又指了指自己。
“打谁?”
该不会是想打她吧?
慕容鹤一笔一划,“他”
“。”
花琅立马放下心来,随即又试探道,“那我能连同他外甥一起打吗?”
慕容鹤颔首:“。”
潘迁早就在得知花琅身份时怕得腿肚子打颤了,现在听到花琅的话,犹如铡刀终于落下。
这下完了,小师叔果然不会放过他!
花琅彻底放开手脚,指了指散乱地面的简牍,道:“那我就要他们二人,将这上面记录的所有酷刑,都受一遍。”
“不可啊师尊!”潘迁连滚带爬从堂上下来,膝行到二人身边,刚拉上慕容鹤衣摆就被他拂开,他转而要去拉花琅,哀求道,
“小师叔,弟子知错了!都怪弟子有眼不识泰山,扰了师叔今日雅兴,那简牍记载之人,都是我那不懂事的外甥非要我抓来的,您想如何惩戒他都行,但求小师叔明鉴,这些事情与弟子无关啊!”
花琅往旁一步,躲过了潘迁的手,垂眼瞧着他道,
“你身为堂主亲传弟子,还能被你那个废物外甥威胁不成?”
慕容鹤抬袖,散乱在地简牍飞到他掌心,他手指未动,简牍自动一卷一卷展开,露出了上面的一排排名字。
不过几息,他就看完了一指厚的简牍。
慕容鹤垂首看向潘迁,他本就生得高大,五官俊朗得锐利,这么低下头,即使是不说话,也威严得让人害怕。
潘迁好歹做了他这么多年弟子,见状,便知道师尊已经放弃他了。
潘迁面色瞬间变得灰败。
又想到简牍上的各式酷刑,他彻底支撑不住,手脚一软,晕了过去。
直到潘迁被拖下去,花琅还有些不可置信,她出声问道,“真的要行刑啊?”
那拖着潘迁的弟子知晓了她身份,立马恭恭敬敬回道,“回小师叔,这是自然,小师叔若是想观刑也是可以的。”
花琅摇了摇头,她可没有这种癖好。
花琅再一转头,门外浩浩荡荡走过一队赶去外门捉人的弟子。
不过几个时辰,这对在青莱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的舅甥,竟然就如此潦草地落幕了。
花琅感慨:这修仙界,也是个讲关系的地儿啊。
潘煜仗着自己有一个在内门当亲传的舅舅,就可以在外门横行霸道。
现在又因为她是青莱小师叔,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这些弟子可以连原因也不问,就去将自家往日高高在上的师兄带去受刑。
花琅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她走出戒律堂,慕容鹤正在在堂外等他。
慕容鹤转过头,问她:“?”
花琅向来不大会做阅读理解,只能同样回以:“?”
慕容鹤看了她一会,似乎放弃了这个话题:“。”
在这短短时间内,小师叔义惩内外门毒瘤一事,就已飞遍青莱上下,往日人人避之不及的戒律堂,前来围观的各峰弟子越来越多。
花琅看着装作路过、实则偷窥她的数名弟子,心中警铃大作。
“师兄啊,时间也不早了,若是无事,师妹先告辞了?”
慕容鹤微微颔首,目送花琅避开人群离去。
花琅此刻心情颇好。
想来潘煜受完刑,不死也得残废,定然不能再像剧情里一样,日日欺凌燕容了。
她现在便算是提前解决了在燕容前期黑化阶段里,起着最关键作用的人。
之后的日子,她再从各方面细节遏制住燕容黑化的苗头,最后再出手阻止血脉暴露这一事件。
这样下来,燕容总没理由黑化了吧?
花琅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
她认真构想了一路,眼看快到歧净峰了,但她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不对。
猛地回头一看——
一个眼熟的、格外高大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站在离她数步远的地方。
花琅:?
是顺路吗?
花琅继续往前走,都快走到宫门前了,再回头一看。
慕容鹤的身形在低矮花丛中依旧分外突出。
花琅:……
直到她进了门,从窗户往外瞧去,跟了她一路的慕容鹤才转身离去。
花琅瞬间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就像小学时,自己第一次一个人去上学,奶婆偷偷跟在身后的那种感觉。
但是她现在,怎么也和六七岁的孩子沾不上边吧……
翌日。
一早,晨雾未褪之时,数驾灵舆远远而来,依稀可见为首一驾灵舆上硕大的乌氏族徽。
青莱上下早为今日准备许久,光是接引弟子便有数百人。
乌氏的灵舆缓缓停下,舆身不知是何种名贵木料,瞧去竟微微透着光,寸寸玉润光洁。体型庞大的灵舆上亭阁萦回,白帷迤逦,就连支柱都嵌玉雕花,处处栩栩如生。
气派极了。
莫竞鸿难得在白日露面,他背手站在殿前,注视着灵舆。
花琅则躲在殿内阴影处,看着半响也没见个人出现的灵舆,打了个哈欠。
明瑾书今日也在,试炼暂由她名下大弟子主持。
明瑾书侧头看见花琅眼下的黑眼圈,问道,“这是怎么了,师妹昨晚没睡好?”
花琅叹了口气,“是啊,半夜时惊醒一次,就再也没睡着了。”
昨天晚上,她又梦到自己被圈在一个冷得冻死人的胳膊里,她想伸手推开,结果摸到了一张人脸,她就被吓醒了。
明瑾书立马安慰她道,“无事,师姐一会就去帮你要些静虚符来,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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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大天亮!”
花琅立马竖起大拇指,给师姐点了个赞。
又过了足足半柱香。
可算有了动静——一阵连续且细微的碾压声传来。
白帷后,隐隐约约显出数道人影,很快,一只手伸了出来,将白帷拂起,还未等人们瞧见她的长相,又托着白帷站到旁侧,为身后之人让开了路。
那是一个穿着白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他的身后站着数人,却都夺不走别人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神色微倦,五官淡然,素净如白瓷,透着一种圣洁的美。
这幅长相决不会让人认错,这就是乌氏一族的长公子,乌廷阕。
乌廷阕身后的侍卫推着轮椅,一行人浩浩荡荡顺着舷梯而下。
莫竞鸿爽朗一笑,道:“乌贤侄,这一路可还顺利?”
“咳咳,多谢莫掌门关心,能在有生之年得见北地美景,这一路,纵然辛苦也值得了。”
乌廷阕微微一笑,说完又偏过头,咳嗽了起来,身侧侍女立马为他递上新的手帕。
花琅努力打起精神,大boss之一出现了。
书中描写乌廷阕此人,是菩萨面孔蛇蝎心肠,天狐灭族一事,他正是幕后凶手之一。
可惜原书结尾,谢寒惊无情化神成功,抛却爱恨,面对仇人乌廷阕,也只是夺去了他在中州的权势,选择留他一命。
在花琅看来,这种笑面虎boss,只有彻底杀死才最保险,否则,若是让他逮着机会翻身,那说不定主角就要换人当了。
莫竞鸿与乌廷阕这边,则是好一阵客套话。
寒暄完,二人又商讨起了早就暗定好的论道日期。
这段对话,持续至晨雾褪去才算结束。
莫竞鸿侧过身,道:
“贤侄,今日便由我的七弟子带你去门中逛……”
莫竞鸿的话戛然而止。
明瑾书连忙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花琅。
但明瑾书一向不懂得收力。
于是,早已在客套话环节就站着睡着、毫无防备的花琅,被肘击得一个趔趄,以非常不体面的方式出列了——
险些直接扑倒在莫竞鸿和乌廷阕跟前。
“咳咳咳……”乌廷阕看着花琅,被吓得脸色苍白。
莫竞鸿一把捞起正迷糊的花琅,眯着眼睛笑道,
“哈哈哈,这边是我七徒弟,名唤花琅,她性子随我,散漫自在惯了,贤侄与她年岁相近,加之她亦习笛,此行你们二人定能相谈甚欢。”
乌廷阕顺过气来,“……这是自然,一看花师妹我便觉着面善,能有幸与师妹同行,想来是极好的事。”
说罢,他微微一笑,眉眼舒展,如清风霁月。
莫竞鸿欣慰地点了点头,再转头看向自家弟子那硕大的黑眼圈,更觉乌廷阕此人能处。
毕竟这都能夸得出来。
花琅不去瞧乌廷阕那颇具迷惑性的笑容。
她心中只想着一会带他去看试炼,早早过完这第二卷的主线剧情,从而摆脱这个变态的杀狐凶手。
花琅努力挤出一个礼貌的笑,“能与乌公子同行,我亦是非常欢喜。”
乌廷阕向她伸出手,瘦削的食指与中指上,两枚银戒熠熠生辉,他微笑道,
“那便麻烦师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