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美人又在钓太子了》
1. 第 1 章
太子府中栖梧院内,雕花架子床上躺着的一位貌美少女紧闭着双眸,额间覆满薄汗,似是极不安稳。
“朝朝啊,叔母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对方品行端正,还懂得疼人,你嫁过去可就是享福的命喏!”
……
“不中用!还未熬到信王回府这就死了?”
“皆是你出的主意,将这小蹄子养得如此胆小蠢笨,这下可好?事未办成,还惹了信王发怒!”
“是那小蹄子晦气,干我何事?罢了,赶紧使人裹了扔到城外去!”
……
盛朝盈咻地睁开了眼,她轻喘着气,鼻尖是她从未闻过的熏香味道,入目的床帐也是由她从未见过的轻纱制成,帐顶细腻柔软、流光溢彩。
浑身都又轻又软,似是陷在了一片极度的绵软之中,仿佛置身于云端。
正当此刻,帐子外面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同时也夹杂着刻意压低的女子声音……
“这里头的姑娘是谁啊?太子殿下竟为她延缓了前往香江的事宜。”
“谁说不是呢,在东宫这麽些年,我还是头一次见着殿下的身边出现姑娘呢!”
“不过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比我见过的那些世家贵女加在一起还要好看!”
“你可别再嘴碎了,你这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看谁能救得了你!”
“……你说的是,是我多嘴了……”
两名女子的对话声登时停了下来,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太医曾言盛朝盈要晚间才能醒得过来,她们都未料到床榻上的纤弱姑娘竟已经睁开了眼。
盛朝盈躺在床榻上,细细理着思绪。
她被自己的叔父叔母骗给信王做妾后,还未等到信王从香江归来便被毒死。
可悲的是,信王年近半百有二十七门妾室,她却不知自己是惹了谁而被毒死的。
她的魂魄飘在半空,眼见信王及叔父叔母皆嫌她晦气,将她草草扔到乱葬岗便罢,再次睁眼,她便到了太子殿下的马车上。
先勿论她是为何出现在了太子殿下的马车上,到现在为止,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绝不能暴露身份,再被送回信王府!
如何才能攀得上太子呢?
盛朝盈垂眸盯着自己的嫁衣出神……
半日前——
“小美人儿可送到府上了?”漆黑无光的暗室内,隔墙传来了对话声。
盛朝盈被这阴冷的嗓音吓得浑身一个瑟缩,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这是哪儿?
她不是已经被裹了草席扔去了乱葬岗麽?
“王爷放心,盛姑娘此刻应当已经被抬进咱们信王府了。”
“叱,也不知太子究竟害的什麽疯,非不顾章程提先启程,误了本王的良宵啊!”
盛朝盈浑身一僵,继而颤抖着瑟缩,外头的声音她辨得,是信王!
她被骗给信王当妾,原该已经被生生毒死了!
漆黑一片中,盛朝盈不能自已地蜷曲瑟缩,忽而砰的一声,她的胳膊肘不慎磕到了坚硬的木板上。
“嘶……痛痛……”
她没能忍住痛呼出声,杏眸眨眼间泛起了泪花。
黑暗中,隔墙传来的清晰对话声还在继续。
“方才可是有何响动?”
盛朝盈咻地捂住了自己的唇。
紧接着便是一声私语:“太子不近女色,怎会有女人的声音?”
“嗤,若真有那不长眼之人在太子的车架内藏女人,那便有戏可观了。”
盛朝盈睁大了眼,太子?比信王还要位高权重的太子殿下?
还未待她细想,耳边又传来了不同于之前所有的淡漠嗓音:“皇叔车马可已齐备?”
“臣已束装待命,随即便能启程前往香江。”
盛朝盈颤着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胸口。
前往香江?
这是信王同太子殿下前往香江之前,难不成她重生了一回?
既如此,太子殿下这根救命枝儿,她得想法子攀上!
盛朝盈捂着自己的嘴,小心挪动,这周遭黑暗无比,无半分光亮不说,且极为狭窄,她只要稍微挪动便能触及挡板。
听方才信王同他人的对话,这里是太子殿下的车架之中麽?
盛朝盈的呼吸逐渐变得没来由的急促,浑身也愈来愈热,胸口似在被烈火灼烧。
她捂着自己滚烫的胸口,不知过了多久,就当她觉着自己要被燃尽意识之际——
“嘭!”的一声巨响。
碎木屑散落在她的脸上,光也透了进来……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骇人响动吓得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喉间就被一只大手猛地掐住。
“何人派来的刺客?胆敢行刺孤?”
从那模糊的人影处传来的嗓音令她脊背生寒。
盛朝盈艰难地摇着头,她张嘴想要说话:“呃……”
好痛,喉咙像是要被捏碎了。
生理性的泪花从她的眼眶溢出,眼前腾起一片朦胧的白雾。
白雾之中,男子头顶缠枝玉冠,剑眉入鬓,一张脸沉毅冷厉,微眯着黑漆漆的凤眸就这麽睨着她。
男人的薄唇带了点儿弧度,音色凉得她毛骨悚然:“费尽心力躲在这暗室之中,就这点儿本事?”
墨熠睨着身下的女子,掌下的肌肤白皙滑腻,脖颈细弱得他再多一分力就会折断。
女子的眼角渗出泪花,黛眉紧蹙,一张脸因着窒息涨的通红。
即便如此狼狈,也能从她一身的玉肌花容辨得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柔弱美人。
可他,是最不会怜香惜玉之人。
墨熠轻嗤了一声,竟派这麽个废物前来。
美人计,乃是他最嗤之以鼻的计谋。
盛朝盈的眼前越发模糊,她缓缓闭上了双眸,眼角处的泪花逐渐集聚成了一颗豆大的眼泪咻然滑落。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又恍惚听见了“嘎吱~”的一声。
马车的木门忽地从外部被人拉开,一身着黑衣、侍卫模样的人从外飞身而入。
来人单膝下跪在厚实的地毯上,双臂抱拳行礼,“属下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凌霄抬起头来:“殿下,不若还是将这女刺客交予属下审问?”
墨熠拧眉,手下登时一松,盛朝盈忽然吸入了大量的空气,顿时猛地咳了起来。
她的喉咙刚被人用力掐过,光是咳嗽,喉间也疼痛难忍:“我,我不是刺客……”
她恍惚中颤着手捂住自己的脖颈,可男人的手掌还未从她的脖颈上抽离,她也就因此触上了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掌……
“唔……”
冷冰冰的触感让她没忍住哼了出来。
——马车内的时间似是突然间停了下来。
盛朝盈头脑一片混沌,她只知道自己触摸着的大掌很凉,似是轻易就能缓解她浑身的火热难耐……
下一瞬她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突然间不管不顾地闯入了男人的怀中。
一双细嫩的胳膊环绕着墨熠的窄腰,脸颊紧紧贴在对方的胸膛,终于是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大胆刺客!还不速速放开殿下!”
凌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他立即抽出腰间的佩剑往墨熠怀中的那个娇小身影刺去。
“咣~”的一声,下一瞬他的佩剑就被墨熠的指尖弹飞。
男人冷冷地睇他一眼:“你退下!”
……
凌霄脑子空空地关上马车门,跳下马车的时候腿下一软差点儿没当场跪下去。
旁边及时地伸出了一只手臂稳住他的胳膊,对方的声音沉稳冷淡:“如何?”
凌霄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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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地抬起头来:“糟了糟了,殿下这是被妖女迷了心智啊!”
他哭丧着脸:“你可知晓?殿下刚才竟折断了我的佩剑,这可是三年前殿下亲自赏给我的!”
凌肃只瞥了他一眼,未置一词,直接转身离开。
“哎?你这厮等等我!”
……
车厢内,盛朝盈还在墨熠的胸前不停地蹭来蹭去。
一张原本瓷白的小脸儿现由于药物作用已经趋于粉白。
她紧紧搂着面前僵硬的身躯,只知道对方的身上比自己凉上许多,抱着他自己就不再像火烧一般。
其余却不知还能再做些什麽了……
墨熠整个人僵在原处,一双黑沉沉的眼眸中闪烁着几不可查的亮光。
他僵着略弯腰,埋头在距离盛朝盈脖颈约半尺之距停下。
此处既能确认她身上的味道,又不至于跟她近身接触。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鼻尖萦绕着的香味让他的面色越发冷冽。
是了,没错,是这股香味。
“唔!凉~”
小姑娘也不知怎地就突然间撞上了他的脖颈,小脸儿埋在他的脖间,似是发现了比方才更好的去处,迫不及待地就搂上了他的脖子。
墨熠眉头骤然紧拧,指尖在她某处穴位上轻点,下一瞬盛朝盈就软软地向后倒在了榻上。
墨熠紧盯着眼前的姑娘,她紧闭着双眸,呼吸均匀绵长,似是睡得很是安心。
他方才点了她的睡穴。
男人抚平腰间的褶皱,站起身掀开车窗,凌肃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车下。
墨熠沉着脸,眼神幽暗至极,凉凉地出声。
“去查。”
“属下领命。”
待凌肃告退后,他站在车外,迎风而立。
母后,儿子终究还是寻到线索了……
*
“吱~”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即便房间内铺满了柔软厚实的地毯,可盛朝盈依旧能听见进来的不止一人,应是一群人鱼贯而入。
墨熠被簇拥在中间,身侧跟的是从小便侍奉在身边的太监康子安,身后是两名丫鬟侍女,最后边儿还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太医。
高大挺拔的男人进了内室后便掀袍坐在了太师椅上,侧头睇了太医一眼。
孙鸿弓着腰在床榻边上落座,分别站在床头及床尾的两个丫鬟便在此时拉开了床帐。
其中一位丫鬟小心将被褥里肤如凝脂的纤细小手给捧了出来,另一外丫鬟则在这细弱的手腕上搭上了一块细软手帕……
孙鸿正欲搭脉上去,床上的小姑娘却陡然间睁开了双眼。
站在床头的丫鬟眼前一亮,压着音量兴奋道:“姑娘醒了?”
盛朝盈佯装懵懂不解地眨了眨眼,轻轻回复了一声:“……嗯?”
她心跳得飞快,方才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若是等太医掐了她的脉,势必能察觉到她是在装睡。
既如此,还不如先一步醒来抢占先机。
更何况,她已经有了一法子……
“殿下。”
随着一声称呼,盛朝盈亲眼见到站在床侧的两个丫鬟都弓着身子退下,紧接着她的眼前便出现了一身姿笔挺的矜贵男子。
他身着玄色缕金云锦长袍,身姿高大挺拔,面容冷峻,看向她的眼神在烛光的照耀下愈显幽深。
盛朝盈悄悄咽了下口水,这便是太子殿下吗?
接着她便瞧见眼前的清冷男子轻掀薄唇,淡淡道:“何人派你来的?”
墨熠虽已派凌肃前去查探,可他更想让她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
话音才落,床榻上娇小瘦弱的小姑娘便咻然间红了眼。
盛朝盈眨巴着泪眼,使出了自己最娇最软的音调,红着鼻头楚楚可怜。
“夫君,你这是何意?你不认得朝朝了麽?”
2. 第 2 章
这便是盛朝盈在情急之下能想到的最好法子。
她如今无处可去,身上既无银两也无安身立命的本事,方才她已听见那两个侍女说了,太子宽厚仁德……
既然太子是个大好人,她就更得留在此处了。
只是信王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亲皇叔,若是让太子殿下知晓自己本应当是信王的小妾,那他定是不会留下自己的。
说不准还会派人立刻将她送到信王府!
因此,她便谋划着假装失忆忘了自己的过去,再借着身上的嫁衣直接认了太子殿下当夫君!
盛朝盈紧张得要命,她从未撒过这样大的谎言,竟敢欺瞒到太子殿下的头上。
不过她当下保命才是最最要紧的,为了自己的小命儿,其余的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盛朝盈自闪着泪花儿喊出了那句话后,一颗心脏就似要蹦出了胸口。
她眼里的泪花,一半是被男人无形的气场所震慑,另一半则是对前途未卜的心慌。
不知何时,她已经悄悄将手缩回了被褥中,此时正紧紧地攥着拳头,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整座屋子皆无人吭声,静默得似是时间得到了暂停。
墨熠听全了这句话,眉尾缓缓地上扬,黑沉沉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兴味。
然,他虽一直盯着榻上不敢直视于他的小姑娘,嘴里喊的却是太医的名字。
“孙鸿。”
“是。”
孙鸿给一旁的侍女示意,他预备要重新把脉。
这姑娘虽长得似天仙儿,但脑子应当是出了问题,至于究竟是什么问题,得待到他把脉之后才能有所定论。
侍女弓着腰上前,将手伸进了被褥,欲将盛朝盈的手重新给捧出来。
她指尖接触到盛朝盈手腕的那一刻,那细软的小手却猛地一缩……
盛朝盈心一横,又忽然间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扑到男人身上。
“夫君,朝朝没病,能不诊脉么?”
要是真诊了脉,她假失忆的事哪里还能瞒得住?
满屋子的人又忽然间屏住了呼吸,康子安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一直以来侍奉在太子身侧,自是知晓太子身边从未出现过女子的缘故。
无他,惟厌烦尔。
他并不知晓白日马车内发生过的事情,“嘭~”的一声闷响便跪在了地毯上。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其余人等并不知晓康子安突然间下跪的缘故,不过也都一个个儿地跟着跪了下来。
一时间,充满盈香的地毯上竟跪满了人。
墨熠黑沉着脸,只用了两分力气,便硬生生地将盛朝盈两只发着抖的细弱胳膊从他腰上扒了下来。
盛朝盈还想再凑上去,却忽然间对上了一双阴冷至极的眸子。
小心脏陡然间被吓得“突突~”直跳,她再不敢不要脸地凑上去了。
墨熠警告她:“孤并非你的夫君,再敢胡说揪了你的舌头。”
此话一出,屋内的侍女丫鬟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子一向对待下人宽宏大度,她们从未听过殿下说出这般不留人情的话语。
而盛朝盈的心更是极速下坠,她怕的并非是太子发怒,怕的是自己将要被送离太子府。
若是离了太子,这天下还有谁能让信王忌惮?
她怕是再无去路,必死无疑了……
“孙鸿。”
“是,殿下。”
太医紧着在床榻边准备好了各式物件儿,盛朝盈依旧还坐在床上,呆呆地任由一旁的丫鬟动作。
眨眼间孙鸿便已经号上了她的脉……
盛朝盈已经彻底自暴自弃,正垂着脑袋思考,待会儿被太子殿下赶出府后她该去哪儿呢?
叔父及叔母那儿是再也回不去了,她的贴身丫鬟霜降也不知在何处。
她从小在闺阁中虽被娇养长大,却也从不被允许交往闺中密友。
她根本不知自己哪儿还有能去的地方……
孙鸿一脸谨慎地号着脉,一遍结束后,他拧着眉又号了下一遍。
又是一遍结束,他抬起手思考了须臾,竟是号了第三遍……
如此下去,也不知是第几遍后,坐在他身后的墨熠声色多了些不耐:“如何?”
“若是孙太医学艺不精,孤也好请更为有经验的御医前来。”
孙鸿急忙收回了手,又擦了擦脑门儿的汗,若是被太子殿下冠上一个学艺不精的名头,他日后仕途堪忧啊。
“回禀殿下,这位姑娘乃是中了扬春散,可却未能及时得到纾解,这时间一长身体总归是会受些影响,虽后来也是喝下了解药,可这位姑娘的身体本就虚弱,这等猛药许是伤了她的心神。”
说完他便低垂着头跪在墨熠的跟前,他也实在是拿不准这姑娘为何失忆啊?
人的大脑构造极为精妙,实属难测,不过他说的这番情形也自然是有可能的,就看太子殿下如何应了。
墨熠面无表情又睨了一眼榻上的小姑娘:“你的意思是说,她中了春药未能及时得到纾解,竟使得她记忆有所错乱?”
“回禀殿下,极有可能是如此。”
自暴自弃中的盛朝盈浑身一震,眼前唰地一亮,她有救了?!
她脑子里还乱成一团浆糊,便又听见身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随后头顶便响起了熟悉的嗓音:“你还记得多少?”
盛朝盈心里一片慌乱,临时磕磕绊绊地编造起来。
“朝朝只记得跟夫君有婚约,今,今日正是跟夫君的大喜之日。”
说完她又红着脸,强忍住羞耻,抬头望了一眼冷着脸的高大男人。
墨熠微眯着凤眸:“大喜之日?你是孤的……夫人又或是姬妾?”
盛朝盈屏住呼吸,小声呢喃:“夫,夫人。”
她又不是傻的,自然知晓夫人比姬妾更好。
上辈子她嫁过去时就是妾,若不是因为全心全意信了叔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做妾的。
男人垂眸盯着她由于紧张而将锦被捏作一团的素白小手,视线一转,再看向她身上的桃红嫁衣,心中一派清明。
墨熠沉默了几息,又再次开口:“你父亲是谁?”
盛朝盈更是胆怯心虚了,若是她说了自己的父亲是谁,太子岂不是立刻就能查到她的身份?!
“我……不记得了。”
她最是不会说谎的,接二连三的谎言让她脑中一片空白,不仅哆哆嗦嗦口齿不清,而且也不敢直视对方清冷的双眸。
“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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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自己的姓名,却不记得父亲的?”
墨熠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看向她的眼神黒沉如墨。
盛朝盈的心漏跳了一瞬,糟了,她一贯都自称自己朝朝,方才不小心给说漏嘴了!
这下可怎么弥补得好?
她咽了咽口水,头埋得更低:“我只记得自己叫朝朝,并不记得姓甚名谁了……”
她随口编的谎话,把自个儿给羞臊得满脸通红,自己真是越发地不要脸面了。
“既如此,孤叫什么名字你可还记得?”
盛朝盈拼命回想,太子的名讳她自然是不知晓的。
“连孤的名字都不知晓,竟敢自称是孤的太子妃?”
盛朝盈又怕又臊,满脸通红,还是鼓足勇气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朝朝就是你,你的夫人。”
“大胆!”
康子安急急呵斥了一声,这姑娘可真是胆大包天!
试问这天下还有哪家的姑娘是胆敢自封太子妃的?
没瞧见殿下脸都黑了吗?真是空有一副皮囊呐!
若不是他及时制止住她,怕是连自个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人不知晓,可他清楚得很,太子殿下可绝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盛朝盈被她吼得往后缩了缩,娇小的身子可劲儿往被褥里钻。
她睫毛上挂着泪珠,再配上苍白的小脸看上去整个人楚楚可怜,可她心里却还在冒着自己的小九九……
太子殿下没答应她,不过也是,谁会答应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陌生人呢?
可太子殿下只要一时不表态,她的心脏就好似一直悬在半空似的,这种不知自己能否活过明天的滋味属实是不好受。
她死死咬住唇瓣,看来自己还需再努力一把!
盛朝盈知晓自己长得好看,不然她每次被叔母带着去参加那些什么宴会之时,那些公子哥儿的眼神也不会总在她身上晃来晃去。
她曾经还不止一次地听信王府的那些侍妾在暗地里说过她像是小狐狸精。
她活到这么大从未见过狐狸精,不过她曾看过的话本子上有提到过,说狐狸精就是长相极美的女子。
那她便要努力使出自己的长处了,想到这里她又隐隐为自己的想法所感到不齿……
她怎能想着以美色来诱惑太子殿下呢?
更何况太子殿下身为储君,郯国未来的天子,定是全天下除了皇上以外最最正直的人。
他又怎会为自己的美色所迷惑?
她是不该做这种无耻之事的。
“如何?可有想到什么?”
来了,又是跟方才一样冷淡的嗓音,太子殿下又催促她了。
盛朝盈太过于紧张,甚至将自己的唇瓣给硬生生咬破了。
鲜红的血色从她的唇角溢出,在她那本就苍白如纸的小脸上显得更是触目惊心。
她抬起泪花闪烁的杏眸,鼓足勇气望了过去:“朝朝虽失了记忆,可身上着的嫁衣以及脑中仅存的记忆皆告诉朝朝,你……你是朝朝的夫君。”
“是朝朝做错什么了么?夫君难道不愿要朝朝了?”
这番话是盛朝盈在心中打了数次腹稿才说出口的,是她“精心”设计的。
要或是不要,太子殿下总归会答一句吧?
3. 第 3 章
此时的盛朝盈一双杏眼泪朦朦,薄肩还在微微颤抖,时不时发出小心翼翼的抽噎声,再加上那张还不如巴掌大的瘦削小脸儿。
墨熠直视着她的眸子,继而眯了眯眼。
以往沈慕总在他身边提及,美人落泪也自是一番风景。
对此他嗤之以鼻。
可眼前的这小人儿,娇嫩的鹅蛋脸,黛眉紧蹙,挺翘的小鼻尖微微发红,贝齿紧咬着不堪重负近乎透明的唇瓣,可真是……娇。
眼前的情景,的确是让他久无波澜的心泛起了半丝怜惜。
罢了……
即便是个小骗子,可他也的确不会在这时候让她离开。
墨熠自是知晓盛朝盈想听什么,可他却一言未发,直接拂袖离去。
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很快便跟着太子离开……
盛朝盈像是打了一场大仗,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她轻喘着气,太子殿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复她。
不过,至少他也没说要立即将她送走了。
两名侍女趁着这个时候凑了上来:“朝朝姑娘,奴婢伺候您用药。“
“啊?”
盛朝盈后知后觉地望了过来,婢女瞬间失了声。
这朝朝姑娘怎么长得这样惹人怜爱?
浑身如雪一般的肌肤,杏眸染着雾气,就这么懵懂地望着她,婢女只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若自己是男子,都不知晓该怎样用心爱护才好。
“朝朝姑娘,奴婢名为茯苓,是在这栖梧院伺候的婢女,日后就让奴婢来伺候您的起居吧。”
“朝朝姑娘,奴婢名为桔梗。”
床尾又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盛朝盈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她舔了舔唇角,血腥味含进口中,心里也有些受宠若惊,同时又觉得这是她们会错了意。
太子殿下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她都不知晓会不会待会儿半夜就被赶走了,哪里说得上伺候不伺候的话。
“不,不必了,我不需要人伺候的……”
盛朝盈有些难为情,自己住在叔父府中的时候,身边也只有霜降一人,她哪里需要这么多人照顾。
霜降是从小时候就跟着她的,一直从虞州到云京,也不知晓她现在究竟在何处。
她想霜降了……
想着想着,豆大的泪珠又开始从眼眶滑落,这一落泪便把屋内的两个侍女急得够呛。
“朝朝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您别哭啊,您只是暂时失了记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奴婢们一直都在栖梧院伺候,以往这院儿里没人,可既然殿下让您住进了这儿,奴婢们伺候您就是应当的。”
原本还哭得一抽一抽的盛朝盈一听这话赶紧停了下来,她眼中闪着一抹亮光,怯怯地小声问道。
“是太子殿下让我住在这儿的么?”
“这……是呢!”
茯苓一口咬定下来,事实却并非如此,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管这种小事儿。
这八成是殿下身边的康公公随意指的一处院子。
可朝朝小姐这么可怜,她这也是不得不哄一哄她……
盛朝盈得了肯定的回答立刻就不哭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兴许就不会被赶走了吧?
*
太子府书房,北辰斋内。
香炉中腾起缕缕青烟,整个书房内都弥漫着龙涎香的香味。
墨熠手持着奏疏,似是随口一问:“除了扬春散,她的身子可还有别的不对劲之处?”
孙鸿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他,贵人一贯的喜行不怒于色,他着实参透不了太子殿下的用意。
孙鸿琢磨了几息,试探着回答:“回禀太子殿下,那位朝朝姑娘除身中扬春散外,也能看得出她身子骨的确孱弱,且极易生病劳累,平日更需得悉心照料、好好调养身子才是。”
话落,他又仔细盯着墨熠的神色,见对方也无半分让他为那姑娘调养身子的意思。
“便无其他的了?”
“微臣不敢隐瞒殿下,确实没有其他异处。”
“嗯,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孙鸿磕头过后,便恭敬地退下了。
他与正好踏进书房的凌肃擦肩而过,知晓此人是太子身边的得力侍卫,孙鸿不敢再耽搁下去多听一句话,立即加快了脚步离开书房。
凌肃在书案的前方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殿下。”
墨熠扔下手中的奏疏:“说。”
凌肃面色有些沉重:“此女名为盛朝盈,父亲是已逝去的虞州刺史,今日是抬她入信王府做妾室的日子。”
“虞州刺史?”墨熠脸色微愣,眉头拧起。
在他印象中,虞州刺史是不可多得的好官,深受虞州百姓爱戴,可却由于操劳过度突发恶疾,早早地就去了。
他还记得父皇曾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褒奖过此人。
且他那时也曾特地派人去虞州实地调查过,事实证明盛宗朗为官的确奉公守法、刚正不阿。
为着郯国失去这样一位官员,他也曾为此深感惋惜。
“虞州刺史之女为何会出现在云京?”
一向沉稳的凌肃眼底闪过怒气:“回禀殿下,刺史死后他的胞弟也就是盛姑娘的叔父及叔母便去了虞州,将盛姑娘带回了云京养着,信王府的这门婚事便是由盛姑娘的叔父叔母一手促成。”
“对了,盛姑娘的这位叔父如今正值户部郎中。”
凌肃的心中的确为盛朝盈所感到不平,信王哪里是什么好的归宿,近半百的人了,这等年纪做盛姑娘的父亲也是绰绰有余,再加上那府里数不清的妾室。
这二人当年将刺史府中所有财物吞了个干净,如今还为盛姑娘寻这么一门亲事!
“也不知盛姑娘为何就答应了这么一门婚事!”凌肃实在是想不通,哪有年轻姑娘家愿意嫁做半百老人做妾的?
今日时间有限,他只查得这些,深宅院内之事若是想要细查还得费些功夫。
墨熠闻言轻嗤了一声,他回忆起方才穿着一身桃红嫁衣口口声声唤他夫君的小骗子。
“为何?自然因为那是个蠢的。”
凌肃垂下了头,并不敢接这话,
男人的摩挲着碧玉的扳指,无论如何,盛宗朗的嫡女不该落到此等下场。
他敲了敲书案:“你便留在云京,待何时查清楚了这里头的事情,再跟上来。”
“属下遵命。”
……
凌肃一踏出书房,康子安便捏着拂尘轻手轻脚地入内:“殿下,栖梧院的人来了。”
“让人进来。”
“是。”
很快,两名丫鬟便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进了书房。
“回禀殿下,朝朝姑娘用过药后便睡着了,许是白日里受了惊吓,梦中还在不断地抽噎。”
墨熠凤眼微抬:“仔细听着她梦中的话,若有不对劲之处,及时告知康子安。”
“奴婢遵命。”
两位丫鬟正打算退下,墨熠默了默又喊住了她们。
“明日孤要带她一同前往香江,你二人给她收拾行李,就扮作丫鬟即可。”
桔梗和茯苓压下心中的震惊,勉强维持住了脸色:“奴婢们明白。”
“嗯,下去吧。”
……
人都走后,书房内便只余下了墨熠和康子安主仆二人。
墨熠起身踱步至书案的后方,面对着墙壁的方向,墙上挂有一副女子画像,眉目温柔,神态端庄,细看那一对凤眼竟跟墨熠的极为相似。
每每此刻,康子安皆不敢主动出声,殿下这又是在思念娘娘了。
皇后娘娘已仙逝多年,殿下对娘娘的思念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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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减半分。
且他跟在殿下身边二十余载,自是能隐隐感觉到,殿下心中怕是依旧对娘娘的仙逝心存疑虑,可偏偏那时宫中的御医并未查出任何异常……
墨熠推开雕花木窗,望向一轮明月:“着人告知皇叔,明日巳时初出发。”
“是。”
原本今日就是殿下刻意“临时起意”提前出发,又因朝朝姑娘爽了信王的约,现下已经是亥时了,再派人到信王府,怕是信王今夜又要对殿下心生不满了。
不过信王与殿下针锋相对也不是一时的了,不差这一件事。
康子安如是想着,正打算领命退下。
“还有一事,明日你稍作安排,让那……”
康子安抽了抽嘴角,恭敬应是,接着又退出了北辰斋。
踏出门槛,他抬眼望了一眼栖梧院的方向。
瞧瞧他说过什么,殿下果真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呐……
*
翌日,盛朝盈还睡得正沉之际,便被茯苓给硬生生地摇醒了。
“朝朝姑娘?朝朝姑娘快些醒醒,时辰已然不早了。”
盛朝盈疲惫地微睁开眼,昨日她实在是经历了太多……
身体被下了春药不说,心里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更别说她甚至在睡梦中还梦见太子殿下命人将她扔出了东宫。
她深感心神俱疲,浑身无力。
这种时候就需得好好地补上一觉才能稍微恢复一些体力。
可她一醒来便咻然回想起昨日的一切,身边又皆是陌生人,她便不敢再闭眼了……
“朝朝姑娘?奴婢伺候您洗漱,今日殿下即将要出发前往香江,您也要稍作准备才是。”
这句话在盛朝盈的小脑袋里萦绕了几个圈儿,才终于被吸收干净。
她脑中突然闪过亮光,太子殿下要走了?
和信王一道?
那岂不是就只留她一人在太子府?
她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终于是露出了从重生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盛朝盈露出两只小酒窝,朝茯苓笑得清甜:“好。”
她自然要好好准备去送一送太子殿下,还要谢谢他肯将自己收留下来,救得她一命。
然而等将桔梗送上来的衣裳穿到一半时她才感到有些许不对。
她扯了扯脖颈处对她来说有些偏硬的料子:“这是?”
“殿下有命,让朝朝姑娘也扮作丫鬟一道跟随前往香江。”
“轰~”似有一声惊雷从她脑中炸开:“什么?这是为什么?”
桔梗一脸难色地看她一眼:“此乃殿下的意思,岂是奴婢们能置喙的?”
盛朝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如今的装扮。
自己现在也是奴婢了……
可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女眷,不仅对于朝中之事一窍不通,甚至也无任何武艺在身。
太子殿下为何要带着她前去香江呢?
其实当侍女又或是去香江皆无所谓,可若是碰上了信王,又戳穿她的谎言可如何是好?
盛朝盈低垂着眉眼垮着小脸,任凭茯苓和桔梗为自己穿衣梳洗打扮,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突然间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
茯苓和桔梗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盛朝盈这是怎么了。
按理来说,阿盈姑娘认定殿下是“夫君”,那能跟着殿下出行应当高兴才是。
……
茯苓和桔梗皆是经过严格培训的东宫侍女,动作麻利、办事妥当,很快就将盛朝盈打扮成了一个侍女的模样。
虽穿着打扮已经跟她们一模一样,可盛朝盈的身形却过于瘦弱单薄,且那张脸也不似是一个真正的侍女。
盛朝盈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觉得这副打扮甚是新鲜。
难道太子殿下是想让自己为奴为婢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么?
4. 第 4 章
她极少思考这种复杂的问题,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茯苓在这时送来了早膳:“朝朝姑娘快来用膳吧,用过后就得紧着时辰出门了。”
盛朝盈点了点头,食之无味地咽下了半碗小米粥。
……
太子府朱漆高门朝两侧大开,门前停了一通体紫檀的驷马高车,身后跟着的玄甲卫队很长,盛朝盈站在门口竟一眼望不到头。
她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派忙碌,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
好在自己的身边还有茯苓和桔梗二人,她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想与她二人站得更贴近些。
“朝朝姑娘?您的马车在队伍的末梢,就由奴才来带您去吧?”
背后突地响起了比着正常成年男性稍显尖细的嗓音,盛朝盈连忙转过身去。
不远处的空地上,正是手持拂尘,着一身绛紫色衣袍的康子安。
他脸小肤白,面颊线条柔和,对自己笑得极为和善。
盛朝盈对他有印象,昨晚上就是他怒急吼了自己一声……
不过她也知晓,这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宦官。
既是太子身边的人,又哪儿能在她面前自称奴才。
她跟着茯苓和桔梗的动作向对方行了一礼:“康公公客气了。”
康子安嘴角的笑意真了几分,瞧这温柔小意又懂礼的模样,殿下身边就需得有这样儿一个人。
“朝朝姑娘不必见外。”
说完他便转身领着盛朝盈三人一路往前走,在约摸走了三十丈之后,几人来到了队伍的末梢。
盛朝盈抬头望着这辆低调的窄小马车,知晓自己就是要乘此前往香江了。
康子安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以为她这是嫌弃了,特意解释一句:“朝朝姑娘当下既扮作侍女,便只能委屈姑娘了。”
盛朝盈慌着摇头:“不委屈,朝朝不觉得委屈,多谢太子殿下。”
她已保住了性命,还从信王手中逃离,已经足够幸运了,哪里会觉得委屈。
康子安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扫了扫拂尘:“既如此,奴才便去忙了,您就赶紧上车歇着吧。”
“好,康公公慢走。”
眼见着康子安走远的背影,盛朝盈这才在茯苓和桔梗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入内,里头空间虽小,可却布置得精致,坐垫皆是用的上好的软垫,小几上还燃着她从未闻过的香料。
盛朝盈坐上去后,桔梗和茯苓都立刻开始忙碌起来,她们要将这马车内再重新检查洒扫一遍,再将带来的行李都归置好。
盛朝盈忍着身体的不适站起来想要帮她们,却被桔梗给一把按了回去。
“朝朝姑娘就好生歇着吧,日后在外人面前您是侍女,可在桔梗和茯苓面前,您依旧是主子。”
盛朝盈自然以为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便应声坐了下来。
她身子比寻常的闺阁小姐更弱些,应是常年食不过饱,节食修身的缘故。
她一贯便是走几步就累了,受点儿凉就会病倒,身边的霜降更是将她的一切衣食住行及鸡零琐碎都包揽了下来。
若真让她当个侍女,她也笨手笨脚什么也做不好。
有了茯苓和桔梗两个能干的丫鬟,她们很快便将一切都收拾了个妥当。
盛朝盈觉得车内有些发闷,她悄悄掀开窗帘往外查看。
她已经是在这队伍的最末端了,要看便只能往前看。
前方皆是队伍排列整齐的玄甲军士,每人都□□都骑着一匹棕色的大马,再往前便是一顶宽大的紫檀马车。
那顶马车几乎是她所坐这顶的两到三倍之大,车身后方雕刻着四爪金蟒,四角都垂有精致的雕花灯罩,瞧起来既高贵又华丽。
盛朝盈在心里悄悄猜想,那定是太子殿下的座驾了。
“姑娘在瞧什么?”
桔梗忙完也探身过来,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探了一眼。
“朝朝姑娘,那便是太子殿下的马车,瞧起来好看吧?”
她才问完,身后的茯苓就拉了拉她的臂膀,示意她别再问了。
朝朝姑娘如今视殿下为夫君,此刻夫君坐在前头,自个儿被迫扮作侍女跟她们挤在一处。
她心里哪里会好受呢?
盛朝盈从小便是懂礼数的,她转过头认真回复:“嗯,好看的。”
娇娇软软又无比认真的小模样惹得桔梗和茯苓皆是心头一软。
没过多久,盛朝盈便亲眼见到太子殿下登上了马车,队伍这就要出发了。
*
车子一旦开始行进,车帘外就会有风吹进来。
盛朝盈对自己的身子很是有数,她现下本就不舒服,还是别再吹风了。
要是在路上病倒,再惹了太子殿下不快,那便是极大的罪过。
她静静地靠在马车壁上假寐,本想酝酿睡意,可这儿空间的确狭小,她没办法躺下,且身后的车壁不仅坚硬也在不停地晃动,她实在是难以入眠。
正当她昏昏沉沉之际,马车又再一次停了下来。
没隔多会儿,车外再度响起了康子安的声音:“朝朝姑娘,这马车您可还适应?身上可还有不适?”
盛朝盈亲自掀开车帘:“劳烦康公公记挂,朝朝一切都好。”
她看向康子安的同时,康子安的身后疾步走过了一个身影。
等盛朝盈看清那人是谁时,瞳孔骤然一缩,脚下再是一软,竟是直直地跌在了马车前方的踏板上。
“朝朝姑娘?”
桔梗和茯苓都急忙从马车内冲了出来想要扶起跪坐在地上的盛朝盈。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能十分轻易地引起了路过之人的注意。
信王停下脚步,狐疑地往这边望了过来。
盛朝盈的余光也注意到了那抹突然停下的高大身影,她咻地将头埋得更低,双手将自己的裙摆捏得皱皱巴巴,完全不敢抬起头来。
“康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信王的声音,盛朝盈记得的,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发抖的身躯。
他是被叔父叔母骗着去给他当妾的,她原本没有见过信王,可死后灵魂飘至空中后,她已将信王的模样深深刻入了脑海。
信王已四十有八,大腹便便,脸上皱纹横生,每当大笑之时,便会露出一口黄牙及眼角数不清的细纹。
信王暴虐成性,不仅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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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发怒,还有着二十七门姬妾,若是算上她,那便是二十八门。
盛朝盈清晰地记得,信王面对自己血淋淋的尸身时厌恶又可惜的眼神。
可惜的不是她年少早逝,而是她死在了他还没真正得到她的时候。
康子安一听见响动,便登时转过身朝着信王见礼:“奴才见过信王殿下。”
信王一挥衣袖:“起来,你身后之人是谁?”
他方才只晃眼一瞧,就见着了一道轻盈单薄的身姿,这是他一贯的喜好,就是这姑娘一直低着头,让他瞧不见正脸。
他被勾得有些心急,往康子安的身后探了探。
“信王殿下!”
康子安陡然沉下了脸色:“此乃太子殿下的随行侍女,还请殿下莫要再张望。”
信王一听他这语气,脸上突地泛起了急怒之色:“你区区一个阉人,胆敢如此对本王说话?”
“就是我那皇侄儿在本王跟前,也不似你这般无礼!”
信王的注意力被转移,欲向康子安发难。
而盛朝盈此时还战战兢兢地坐在地上,她被吓得腿软了,压根儿站不起来。
可就在此刻,她亲眼见着康公公背着左手跟她打了一个手势。
若是她没瞧错,那便是让她快些离开的意思,桔梗和茯苓明显也是见着了,二人对视了一眼。
桔梗和茯苓围着盛朝盈又扶又抱,很快便架着她躲进了马车。
三人进了马车之后,车外的情形被康子安三言两语地化解。
待到车外再度恢复平静,盛朝盈瘫坐在软垫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
待信王特地来见过太子之后,康子安便登上了墨熠的马车。
队伍已经重新出发,尽管是在马车之上,可太子殿下的座驾却十分平稳,几乎不见半点颠簸。
墨熠手持一枚黑子,正盯着眼前的棋局:“如何?”
“殿下料事如神,那位朝朝姑娘一见着信王便吓得软了腿,当场摔落在踏板之上。那模样,若说她跟信王不相识,那是神仙也信不得的。”
墨熠闻言冷笑了一声:“孤那好皇叔可见着她的脸了?”
康子安立即摇头:“并无。”
墨熠闻言微微颔首,康子安端详他的脸色,确认自己这事儿是办得对了。
“啪~”的一声,是黑子摔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原本摆好的棋局顿时被摔得四散开来,康子安立即垂下了头。
“孤已知晓,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康子安退下后,墨熠垂眸盯着眼前已经被打散的棋局嗤了一声:“当真是个小骗子。”
……
马车晃晃悠悠行进了半天,待到午膳时分总算是停了下来。
盛朝盈甚至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晃得疼,浑身又酸又软,几乎要站不起来。
不仅如此,她的脑袋也又晕又闷,早上她已经被晃得吐了好几次,已将早膳用的粥都给吐了个干净,后来就算再想吐,胃里也没东西了。
桔梗一脸担忧地帮她捶肩揉腿,盛朝盈轻轻拂开她的手:“我没事的,你就别忙活了。”
5. 第 5 章
实在是就算捶肩揉腿也没什么作用,她自小时候那回从虞州到云京之后,就再也没行过这么远的路,也没再坐过这么久的马车。
茯苓正好在这时候掀开车帘进来,她手上拿着的是她们三人今日的午膳份额。
盛朝盈只粗粗瞥了一眼,实在是提不起半分胃口。
茯苓手上的托盘内有重叠摆放着的一摞胡饼,旁边的瓷碗里还装着半碗梅干以及半碗酱菜。
“朝朝姑娘,您身子骨弱,多少用一些吧?”
“车马劳顿,若是腹中没有食物,那对身子更是有损了。”
……
两个侍女你来我往,就这么一句接一句地好声劝着她。
盛朝盈的性子软,被人这么紧着劝,也狠不下心去拒绝。
因而尽管她本就不欲用食,还是强忍着不适吃了半张胡饼。
再多的,她是当真吃不下了……
茯苓看她面色如纸一般苍白,咬了咬牙根:“朝朝姑娘,不若奴婢去向太子殿下通报一声吧?”
盛朝盈听罢,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透明了两分,连忙摇着头:“不,殿下……夫君他白日里定当忙碌,我自己的身子,我心中是有数的。”
她埋下头口是心非:“我不碍事。”
她为从信王的手中逃离,已经腆着脸跟太子殿下套近乎,又不知羞耻地唤太子殿下为夫君。
自己已经有够厚颜无耻、够过分了,她实在是没脸再用这种小事去打扰对方。
若是太子殿下因此更厌烦了她,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茯苓和桔梗对视了一眼,也只能暂且按捺不动。
午膳用毕,没过多久队伍便又要继续前行。
两个丫鬟看盛朝盈实在是难受,便扶着她脱了绣鞋,又让她曲着身子半躺在了软垫上。
就这么晃着晃着,盛朝盈还当真睡了过去……
*
傍晚时分,车队进入了洺郡辖内。
太子和信王的南下早有章程,每日应当行进多少里路,又应歇在何处,皆是早有安排。
太子和信王自然是住在洺郡最好的客栈内。
洺郡郡守出城迎接太子及信王,再陪同墨熠行至客栈这一路上,已经被询问得汗流满面。
……
“孤今日已乏,你便先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
泯郡郡守犹如脚底抹油一般,疾步如飞地消失在了墨熠的视线中。
墨熠的身旁陪同着凌霄以及康子安,男人甫一转身踏进客栈,身后便传来了茯苓慌张的声音。
“太子殿下,奴婢茯苓求见殿下。”
墨熠闻言转过头,当即认出了这是盛朝盈身边的丫鬟之一。
他微微拧眉:“怎么?有何事寻孤?”
茯苓跪在他的跟前,语气很是急切:“殿下,朝朝姑娘晕过去了!”
墨熠的眉心刹那间皱得更紧:“晕了?”
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狐疑:“昨夜太医不是才瞧过?”
言下之意,昨晚太医才说过没事的人为何突然会晕厥,是真是假?
茯苓连忙解释:“是,可今日路途颠簸,朝朝姑娘原本上午就已十分不适,中午好不容易用了半张胡饼,可下午又吐了个干净,方才马车停下后奴婢们原本想扶姑娘下车,可朝朝姑娘出了马车才行两步便晕了过去。”
墨熠:“……”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是了,昨日孙鸿似是提过那丫头体弱,没成想竟弱到这份儿上?
罢了,他侧头看了康子安一眼,后者立刻便低着头退下,同时回复道:“奴才晓得。”
*
盛朝盈的确是真晕,可这原因却不是茯苓所说的这么简单。
时间退还至半盏茶之前……
跟着马车一路摇晃,盛朝盈的眼前似是要晃出了重影,就在她不知今夕何夕,几近失去知觉的时候。
马车停了。
茯苓和桔梗忙收拾了一通行李,又想扶着她下去:“朝朝姑娘,已经到歇息的地方了,奴婢们扶您下去吧?”
盛朝盈轻轻点了点头,她勉强撑着起身,想着只要到客栈里头就好了。
可当她走出马车的那一刹那,却正好瞧见不远处的信王也从自己的马车里走了出来。
她杏眸咻地瞪大,视线微移,又见着一位穿着官服的人正跟信王行礼。
就当信王往她这边转身的一瞬,她脑中一空,膝间一软便直直倒了下来。
茯苓和桔梗吓了一跳,两人立即围着她忙碌起来,倒是恰好挡去了信王的视线……
因此严格来说,盛朝盈是被吓晕的!
……
等盛朝盈醒过来的时候,茯苓立即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凑了过来。
“朝朝姑娘您醒了?孙太医已经来过了,这是刚才煎好的汤药,姑娘快趁热喝了吧?”
对于喝药这件事,盛朝盈是最不陌生的,从小到大她几乎就是药吊子般的存在。
可她现在已经没心思管这汤药了,她紧紧揪着茯苓伸过来的袖口,满眼都是惶恐,扁着嘴眼泪汪汪:“我想要见太子殿下,我能见一见太子殿下么?”
她不确信方才信王是否已经认出了她,她害怕极了。
她必须得见到太子才能确认此事。
若是信王认出了她,必定会向太子要了她,她哪儿还能有什么心思用汤药……
茯苓和桔梗哄不住,眼见着盛朝盈药也不吃,一个劲儿地哭,茯苓咬着牙又嘱咐桔梗。
“你在这儿照顾着朝朝姑娘,我去回禀太子殿下。”
桔梗跟她对视一眼,很快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朝朝姑娘这般楚楚可怜,又如此惹人怜爱,若是当真能得太子殿下青眼,那日后她二人也定会跟着出人头地。
在皇宫里,没有人是不为自己前途打算的,哪怕是寻常的侍女或是太监。
再退一步说,朝朝姑娘招人喜爱,她既想见太子殿下,她二人愿意帮她。
……
茯苓离开后不久,太子殿下还当真来了。
他站在榻旁,冷着脸看向床榻上的小姑娘。
盛朝盈着急得很,她看了看床榻旁边的方凳,这是茯苓先前为了给她喂药挪到这儿的。
“殿下你坐,你先坐下好不好?”
墨熠垂眸盯着她的脸,卷翘的羽睫上沾着泪珠,一双杏眼哭得通红,眼里藏不住事儿,巴不得他坐下来,离她越近越好。
男人心里冷笑了一声,开始下令:“都出去。”
康子安第一个接话:“是。”
说完他便转身甩着拂尘吆喝着屋内的丫鬟们离去……
待房门重新关上,墨熠在盛朝盈可怜巴巴的期待眼神中,不缓不急地掀袍坐了下来。
在他看来,小骗子就这点儿胆子,这是被吓得狠了。
也是时候问点儿他想知道的东西。
盛朝盈见他落了座,心下稍定,似是峰回路转又有了转机。
在她看来,太子殿下坐下了,那信王应当是没将她认出来,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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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以免再发生这样儿的事。
她必须得再多多跟太子殿下攀关系才行!
最好让太子殿下喜欢上她……
盛朝盈的心脏又开始怦怦地乱跳,心里乱成了一片,慌乱制定着自己的“攀太子计划”。
墨熠冷着脸坐下,盛朝盈犹豫了几息,还是眼巴巴凑了过去:“夫君……”
她是还没忘这一茬儿的,既然已经装了那就得装到底,装到太子殿下喜欢上她。
男人目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盛朝盈便停在原地不敢动了,小声改口:“殿下……”
“孤日理万机,能来你这儿已是开恩,你有何事寻孤?”
盛朝盈听了他这话,大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信王的确是没看清她。
既如此,她便要想法子跟太子殿下攀关系了。
小姑娘咬着唇瓣:“朝朝瞧着夫君坐的马车甚是宽敞平稳,明日朝朝可否跟夫君同坐一辆马车?”
墨熠眯了眯眼:“你想跟孤同乘一辆马车?”
“朝朝也同是侍女,可以伺候夫君的!”
盛朝盈连忙找补一句,表了表自己的衷心。
见男人迟迟不回话,盛朝盈又壮着胆子去拉对方的衣袖:“今日朝朝坐的马车实在是颠簸,再这样下去,怕是还未到香江,朝朝这条小命就丢在路上了……”
“求太子殿下开恩,救救朝朝吧。”
男人黑沉沉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满意,他撂开盛朝盈的扯住他袖口的小手:“想伺候孤也不是不成。”
“真的?朝朝多谢”
“先别急着谢,孤要问你几个问题,你需得如实回答,若是胆敢欺骗于孤……”
墨熠顿了顿:“莫说马车,就连你这条小命孤也收得。”
盛朝盈立马指天发誓:“朝朝对天发誓,绝不会欺瞒夫君!”
她发完誓后便垂下了头,自己又耍小心机了,她说的是夫君,又不是太子殿下。
墨熠自然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男人抿着唇角:“孤是太子。”
他着重强调了“太子”两个字。
盛朝盈心里“咯噔”了一声,太子殿下果然英明,这就发现了她埋下的隐患。
她扁着嘴又重新发了一遍誓:“朝朝对天发誓,绝不会欺瞒太子殿下。”
眼见着对方湿漉漉自暴自弃的双眸,他这才满意继续道:“你身上可有体香?”
盛朝盈眨了眨眼,这问题也跟信王无关,她再度确认了太子殿下的确不知晓她跟信王的事。
她一颗心更是活络了起来,乖乖跪坐在床榻上,双手搭在膝上,绞尽脑汁地思考,她想要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
可她仔仔细细想了又想,自己实在是没有体香啊,太子殿下此问究竟是何用意?
墨熠看她皱着小脸儿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大发慈悲给了一句提示:“孤已经闻到了你身上的香味,若还想活命,便如实告知于孤。”
盛朝盈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是太子殿下喜欢她身上的香味呀~
她开始仔细回想之前霜降给她泡澡用过的东西,她身子不好泡过许多药浴,另外也因着爱香爱美泡过不少的花瓣浴……
她自己是早已习惯了身上的味道,也不知道太子殿下问的是哪一种啊?
“孤瞧你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
墨熠见她迟迟不语,已经失了耐心,拂袖站了起来。
他真是昏了头,放着一大堆奏疏不瞧,偏偏来瞧这个小骗子!
“夫君别走!朝朝想起来了!”
6. 第 6 章
墨熠垂眼,一只白皙细嫩的小手正拉扯住他的后摆,抓得紧紧的,血色尽失,似是用尽了全力。
可即便如此,若是他当真想离开也只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睇了盛朝盈一眼,示意她赶紧说,他没那么多精力来陪一个小骗子耗费。
“朝朝之前沐浴的时候,侍女会给朝朝准备一些药浴或是花瓣浴,嗯……药浴的方子朝朝记不下来,至于那些花儿的话有玫瑰、月季、菊花、芍药……”
为了让太子殿下满意,盛朝盈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知晓的所有花儿的名字都给背出来。
墨熠:“……”
他掸了掸衣袖,黑沉沉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行了,闭嘴。”
他不是来这儿听她数花名的。
盛朝盈立即住了嘴,她跪坐在墨熠跟前,红着脸保证:“若是夫君觉得好闻,朝朝定能寻回配方!”
墨熠:“……”
男人捏着眉心缓解疲惫,不仅是个小骗子,还是个小蠢货。
他闭了闭眼:“孤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那侍女现在何处?”
盛朝盈不疑有他,一心只想着好好回答让太子满意。
“朝朝也不知晓霜降去哪儿了,真的!”
她醒来便在太子殿下的马车暗室内,至于霜降的确是不知她身在何处。
男人盯着她澄澈的双眸,确认她没有说谎。
盛朝盈看对方没再急着离开了,又缓缓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腆着脸提要求:“那,朝朝算是回答了夫君的问题嚒?明日朝朝能否跟着夫君坐在一辆马车上?”
墨熠并未立即回复她,他面前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太子府侍女的服饰,身形单薄,乖乖巧巧地跪坐在床榻上,一头乌发披散在她的脊背。
即使她的脸色病态尽显,有着难以掩饰的苍白,也难掩本就出众的容颜,哪里像个侍女,倒像是个食人精魄又不谙世事的妖精。
男人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半眯着凤眸,还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小妖精。
“夫君?”盛朝盈咽了咽口水,小声提醒了一句,她想得到对方的回复。
“随你。”
言毕,墨熠转身离去,错过了盛朝盈霎时亮起来的双眸。
待他走到门边之时,又忽然间拧着眉转过脸:“孤是太子。”
盛朝盈已经掩不住自己的笑意,两颗小酒窝愈发地显眼,连连点头:“朝朝恭送太子殿下!”
待房门重新合上,墨熠才猛然察觉出来些许不对劲,她就在榻上恭送太子?
……
不远处立着为太子殿下守着门的康子安,见墨熠出来,他连忙迎了上去:“殿下?”
“让凌霄来见孤。”
“是,奴才这就去。”
……
与此同时,还在床榻上的盛朝盈一脸的喜出望外,她兴奋得在榻上左右翻滚,她成功了!
若想要攀附太子殿下得他欢喜,那多多接触是必须的,她从明日起就能跟太子殿下朝夕相处了!
且太子殿下的马车比起她今日乘坐的那辆定然会舒适许多!
……桔梗和茯苓也接连进了屋,见着盛朝盈这般高兴,也不由得被她感染了心情。
桔梗笑着取来汤药:“朝朝姑娘,您日后可别动不动就难过得哭了,您虽暂时失了记忆,可太子殿下并非不讲情理之人!若有什么心事,您可多多讲予太子殿下听啊!若是有委屈,太子殿下定会为您做主的!”
盛朝盈:“!”
榻上一脸喜色的小姑娘陡然间垮下了唇角,若是她没记错,她刚才说了她以前泡澡的事,还说了霜降的事?
那她没失忆的事岂非就暴露了?!
茯苓也跟着凑上来:“朝朝姑娘,明日您就要到太子车架上去了,那位信王殿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他来寻殿下,您可要万分注意着……”
盛朝盈:“!!”
糟了,她也完全没想到这件事啊!
*
一盏茶的时间后,太子所歇息的房屋内,
凌霄半跪在墨熠的跟前:“殿下有何吩咐?”
墨熠淡声吩咐道:“你即刻快马加鞭回云京,让凌肃注意寻得盛朝盈的贴身丫鬟,那丫鬟名为霜降。”
“寻得后莫要惊动旁人,护着她立刻前来见孤。”
凌霄有些不解:“殿下,不若直接飞鸽传书告知凌肃?”
他身为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理应以保护殿下安全为重,更何况殿下如今还不在云京。
这样的事让他去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墨熠睇了他一眼,凌霄顿时不敢再有过多言语。
“此事极为重要,容不得半点差错,你亲自转告凌肃后再回来。”
凌霄听自家殿下这样说,心里便有了数,立即应是。
“嗯,去吧。”
*
一夜过去。
盛朝盈理所当然地又没睡好,她耷拉着脸任由桔梗和茯苓给她穿衣梳洗。
两位丫鬟对视一眼,皆不明所以。
“朝朝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分明昨夜殿下走后朝朝姑娘还愉悦得很,可没过多久整个人就又蔫了下来,她们俩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盛朝盈默默摇头,她这算不算作茧自缚、又自食其果……
桔梗盯着她瓷白的脸庞,一夜难眠后,双目下眼睑的乌青尤其明显。
她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没能下手用脂粉给盛朝盈遮住。
太子殿下或许属意的就是朝朝姑娘这副娇弱可欺的模样?
洗漱完毕后,盛朝盈撑着下巴无精打采地坐在长条凳上,正乖乖等着茯苓和桔梗收拾行李。
她昨晚害怕到半夜,生怕突然间会闯入几个兵士将她以欺瞒太子之罪羁押起来。
可这一夜已经过去,太子殿下却依旧没有派人来捉拿她。
这是否就证明太子并未发觉她失忆是假?
“朝朝姑娘,奴婢们已经收捡好了,这便下楼去用早膳吧?”
“好。”
盛朝盈站了起来,脑中却突然一阵眩晕,她慌忙抬手撑在桌沿上……
“朝朝姑娘?您没事吧?”
桔梗的身上挂满了包袱,唯有茯苓还有空余的手来扶她。
盛朝盈缓缓摇头:“无事,应当是饿了。”
她昨儿一天都没吃东西,腹中空空,早晨身体有所不适也是正常的。
茯苓和桔梗闻言稍微放下了心:“那咱们赶紧下楼用膳吧。”
……
三人下楼之时,正巧遇上太子殿下也在大堂内用早膳。
他身边坐的正是昨日的那位洺郡郡守,盛朝盈只是瞧着那人眼熟便多看了两眼,心想那不是昨日她晕倒之前跟信王眉来眼去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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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熠心有所感,侧头警示了她一眼。
盛朝盈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继续瞧了,她跟着茯苓和桔梗选了一处最为靠里的坐处。
外头坐的皆是太子随行的侍卫,将几位女眷给挡得严严实实,盛朝盈因此心里多了几分安全感。
茯苓也曾提前告诉过她,信王并不住在这间客栈,而是住在隔壁,这间客栈里的也全都是太子的人。
否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露着脸下来用早膳的!
洺郡郡守连夜做了一晚上的功课,可待到今早还是被问得汗流浃背……
墨熠并不欲多为难他,用完膳便起身欲要离开:“孤这便启程了,你留在此处不必多送。”
“这如何能行?下官定要送太子殿下至城外!”
郡守也跟着站起来,可话音才落他便得了墨熠的一记冷眼,黑眸沉沉,看得他心里发慌。
他立即便住了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洺郡郡守当真站在原处目送着太子的离开。
他亲眼见到在太子殿下在跨进马车后不久,两名侍女又将另一作侍女打扮的女子送入了太子的车架。
这位少女的背影纤腰楚楚、身姿曼妙,那腰肢仿佛一只手就能掐得过来。
他当即明白过来,太子殿下这是等不及了,自己方才还硬要凑上去打搅殿下的好事……
不过,他得的消息一直都说太子不近女色,难道是传言有误?
早知如此,他早就挑好美人儿给太子送去了,哪里会像今日这般,忙活了许久还未捞到一点儿好处。
想到这里,他侧过头吩咐:“派人给粼郡郡守传消息,让他即刻挑选些弱柳扶风、身形偏瘦的女子……”
“是,属下这就去。”
……
盛朝盈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太子的车架,果真跟她想象的一样平稳,行进中几乎察觉不到半点颠簸。
车内的布置低调又宽敞,脚下也踩着厚实松软的地毯,臀下坐着的软垫也比昨日坐的舒服许多。
最关键的是背后靠着的也不再是硬邦邦的木板,而是柔软透气的引枕。
盛朝盈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闭着眼,身上是舒坦些了,可她心中煎熬啊……
“噔噔~”
盛朝盈连忙睁开眼,同时也挺直了腰板,犹如惊弓之鸟颤着眼睫。
墨熠拧着眉又以指节敲了敲炕几,可依旧是没能听到身旁小人儿的动作。
他紧抿着唇:“你不是来伺候孤的?”
盛朝盈脑里亮光一闪,陡然之间反应了过来:“是!朝朝来给殿下斟茶。”
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面打量着墨熠的脸色,一面小心翼翼地半蹲到炕几跟前。
墨熠面无表情盯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
盛朝盈原本腿上就没什么劲儿,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实在是难为了她,站起来不方便倒水,蹲下来够不着炕几。
若让她坐在距太子殿下只一个炕几之隔的另一侧,那她就更不敢了!
小姑娘战战兢兢又磨磨唧唧的动作看得墨熠直皱眉。
不就让她斟了一杯茶水?有如此费劲?
而被太子直勾勾盯着的压力,只有此时的盛朝盈才能懂!
头顶上不容忽视的目光让她心中压力倍增,提着茶壶的手不小心一晃,滚烫的茶水就淋在了她另一只手上。
“嘶……”
7. 第 7 章
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还好地上铺满了厚实的地毯,这才没能着地即碎。
小姑娘泪眼汪汪地捧着自己的手,原本细嫩白皙的小手顷刻间便通红一片,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痛痛……痛……”
盛朝盈踌躇不已,一面想蹲下去捡落在地上的茶盏,一面又怕兮兮地抬眼望一眼太子殿下的脸色。
墨熠:“……”
男人揉着太阳穴推开车窗:“康子安,给孤滚进来!”
“是,殿下!”
没隔多会儿,康子安便跌跌撞撞地“滚”了进来。
他以余光扫了一遍车内,一眼就瞧见了缩在角落里可怜巴巴的盛朝盈。
康子安心里一咯噔,难道是这姑娘惹太子殿下发怒了?
“殿下有何吩咐?”
“让孙鸿提着药箱过来,着人把这里收拾一番,再给孤倒一杯茶。”
“是。”
康子安手脚利索为墨熠斟了一杯茶,这就出了马车。
很快车内又进来了一低着头不言不语的小厮,极为麻利地将刚才被盛朝盈弄乱的地方都清理了一遍……
待小厮出去的时候,孙鸿就满头大汗地赶过来了。
他身为太医自知是车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可他原以为自己只会无人问津,已经做好就当这次南行为一次长途游历的准备……
却万万没想到这才两天就已经出了这么多事儿!
“微臣参见殿下!”
“无需多礼,你去给她瞧瞧。”
孙鸿这才抬起头,这一看,嚯,竟又是这位姑娘!
盛朝盈紧紧咬着唇,她一直在强忍着不哭,这要是以前将手给烫伤,她早就哭倒在霜降的怀里了。
霜降肯定还会帮她吹吹,还会一遍一遍抱着安慰她……
可她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孙鸿根本无需询问,他一眼就看见了盛朝盈那只被烫得发红的手。
小姑娘皮肤本就吹弹可破,这一烫,他瞧着都觉得触目惊心。
“姑娘别怕,我来给你瞧瞧。”
墨熠捏起了一旁的奏疏,不欲再搭理另一旁的哭包。
可他眼睛虽是盯着奏疏,耳边却不时传来小姑娘细细弱弱的哼唧声……
“……呜……嗯……嘶嘶……”
墨熠黑着脸忍无可忍扔下了手里的东西,又睇了她一眼:“闭嘴。”
盛朝盈浑身一僵,缓缓垂下了头……
男人这才重新拿起奏疏,预备着沉下心来继续查阅。
“哎哟姑娘您别乱动啊,上药呢!”耳边又突然响起了孙鸿的惊呼。
墨熠一瞬时拧起了眉,如今这天底下没几个人有惹怒他的本事。
这小骗子算是一个。
他面色沉沉转过身:“滚回”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那小骗子被吓得浑身一抖,手上的药膏也随之掉在了裙摆上。
苍白的面颊上杏眸沾湿,柔弱无辜地小心瞧上他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去。
墨熠:“……”
他抿着唇:“安分些。”
盛朝盈忙不迭点头:“是,朝朝明白。”
有了太子殿下的发话,盛朝盈忍着疼痛上完药,中途硬是死死咬住唇瓣没有再吭一声。
墨熠满意地颔首,对这小骗子要求不能太高。
孙鸿收捡完药箱,跪在马车中央:“殿下,这位姑娘的手上已经包扎好了,若是想好得快些,切忌搬运重物以免再度受伤。”
“若殿下没有其他吩咐,微臣这就告退了。”
墨熠没所谓地点头:“下去吧。”
等太医走后,车内终于是安静了一会儿。
太子殿下也终于是有空聚精会神地处理了一番公事。
……
“咳咳……咳……”
墨熠微眯着眼抬头:“怎么了?”
“朝朝嗓子痒,咳咳……”
男人瞬觉不耐,正想让她自个儿倒水,又不是没有手。
转眼却又扫到了小姑娘被包成一团的手掌……
虽说是还有另一只没受伤的手,不过以这小骗子的蠢笨程度,若再让她自个儿斟茶,十有八九得搞砸。
到那时再让太医及小厮进来又得耽误一番功夫,想想就觉着头疼。
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平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曾做过的决定,让这小骗子上马车终究是一步臭棋。
“咳咳……咳咳……”
耳边还在不停地咳嗽,墨熠黑着脸亲自给盛朝盈倒了一杯茶水,再“贴心”地放到她跟前。
目光似要吃人:“喝!”
盛朝盈受宠若惊,又怕又感激:“多谢殿下。”
末了又自个儿加了一句自认为讨好套近乎的话:“夫君待朝朝真好~”
墨熠嗤笑一声,盛朝盈自然是听见了,但她不明所以,也就佯装着没听见。
男人略侧眸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眼见她用那只完好没受伤的小手端起茶杯,再小心凑上去吹了两口气,眼睫随之颤动似扇动的蝴蝶双翼……
说她蠢笨可却又实在懂得利用自己这张脸,是个有点儿子心机但不多的小骗子。
视线逐渐往下,不知看见了什么的男人眉头猛地一皱。
“手怎么了?”
“啊?”
盛朝盈喝完水放下杯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上是方才孙太医才给她包扎好的,没什么不妥之处啊。
“手腕。”男人又提示了她一句。
盛朝盈撸开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细腕,原本白嫩纤弱的手腕已经生出了缕缕红痕,细细感受,还有一些微微的刺痒刺痛感。
其实盛朝盈早就已经发觉了,不过这点微末的不适,比起昨日里她身体的不适以及今日的被烫伤,她是可以忍受的……
她悄悄望了一眼太子殿下的脸色,见对方面色有些难看,一时吃不准对方的用意,总不能真是担心她吧?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她跟太子殿下无亲无故,又腆着脸贴上去,太子殿下不恼已算是好的了。
墨熠眯了眯眼,心里微沉,他清晰记得,母后的贴身侍女及贴身嬷嬷提及过,母后在逝去之前身上便有过生出红疙瘩的症状。
可当时的太医皆言那是高热导致的过敏。
那小骗子腕间地红痕又是为何?瞧起来这蠢模样也不像是发了热。
男人心下顿时有些烦躁,推开了木窗让外边儿的空气流动进来。
康子安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太子车架的动静,察觉到窗门被推开,立马就咧开笑凑到跟前:“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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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熠睇了他一眼:“去把孙鸿叫来。”
“啊?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康子安驾着马转身,一路提速还一路在回想,孙太医这不是才从太子那儿离开么?
*
孙鸿的确才刚回到自己的马车,臀下还未坐热,康公公就又来请他前去太子车架一遭了。
根本不必多问,他已能料到,必然又是那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姑娘出了什么差错。
孙鸿朝着康子安拱手道:“有劳康公公稍后,我去整理一番药箱。”
说完他便转身去重新整理了一番,将自己能想到的姑娘家寻常的伤病全都捋了一遍,顺带备上了所需的药品。
“康公公,咱们这就走吧?”
孙鸿掀开车帘,面上朝着康子安在笑,心中却为着自己叹气,看来这趟南行,他的活儿是少不了的了。
……
待孙鸿上到太子的车架后,墨熠立即让他给盛朝盈检查手上的红痕。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截儿细得要命的手腕,紧捏着碧玉扳指的手指有些发白。
孙鸿在官场浸淫多年,最是会看人脸色。
见太子殿下一脸凝重在意的样子,看来这位失忆的姑娘是因祸得福啊!
他慎重地检查了一番,摸了摸胡须:“请问这位姑娘,除了这腕间,身上可还有哪处是有此症状的?”
其余的地方他是不便再看了,只是问一问以确认心中所想。
盛朝盈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今晨茯苓和桔梗给她更衣的时候有说过。
“脖颈处也是如此。”
孙鸿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他转过身向墨熠行礼:“殿下,这位姑娘这是肌肤过敏呐!”
墨熠脸色微顿:“什么?”
“姑娘家肌肤娇嫩,这身上的衣裳料子太粗,这才致使相接触的肌肤起了红痕,且这身上也会觉着痛痒。”
孙鸿仔细解释了一通。
墨熠拧着眉看向旁边的盛朝盈,小姑娘连连点头,一副“你说得对”的小表情。
甚至在听到“觉着痛痒”这几个字时,还加大了点头的幅度,满脸的认同。
墨熠:“……”
他太子府的侍女服饰,布料竟粗糙至此?
枉他还以为……
罢了,是他思虑过多。
男人黑着脸屏退了孙太医,又让康子安使人去临近的城中买几件女子的衣裳回来。
只需认准那最为柔软舒适的料子,不论银钱。
再转过头,小姑娘就闪着一副亮晶晶的眸子:“殿下待朝朝真好!”
“朝朝以往就听闻太子殿下贤明,待人温和,受人景仰……”
墨熠靠着身后的引枕微闭着眼,耳边是那软绵清甜的声音。
形似樱桃状的小嘴儿不停地张合,似是要将她所知晓的所有夸赞的语句都堆到他的身上。
明知小骗子谄媚,可却偏偏听得他舒心。
皆是阿谀奉承,可这小骗子说出口的话就是比那些人所说的入耳……
盛朝盈眼巴巴地夸了一通,直到最后已经口渴了,这才停下来。
她小心抿了一口茶水,再抬眼之时,发觉太子殿下已经阖着双眼靠在了软垫上。
盛朝盈终于是呼出了一口气,总算睡着了!
8. 第 8 章
……
行至晌午,车队停了下来,墨熠是被外头的吵闹声所吵醒的。
他睁眼后还怔了一瞬,自己方才竟是睡着了?
“夫君,您终于醒啦?!”
盛朝盈刚才趁着太子睡觉的时候自己也小眯了一会儿,补了补这接连两日短缺的睡眠时光。
这会儿已经睡醒的她顿觉神清气爽!
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醒来,连忙打起精神笑盈盈地给对方打招呼。
墨熠莫名睨了一眼她,笑得如此刺眼,也不知有什么事儿是值得如此愉悦的。
盛朝盈先睡醒的这一会儿已经制定好了自己“攀太子计划”的下一步,她虽是没读过什么正经书,可却是看过不少话本。
犹记得不少话本里都提过的‘秋波暗送’,‘眼波撩人’,此计她应是也能用?
她按照自己的理解,朝一脸漠然的太子殿下眨了眨眼,后者依旧面若冰霜,无动于衷。
盛朝盈暗暗咬牙,加大了些眨眼的力度,再时不时瞪一眼身姿笔挺的太子殿下……
男人果真有所触动,墨熠微眯着凤眼:“眼睑痉挛?”
盛朝盈僵在原处,男人的话还在继续:“若实在难以忍受,便着人请太医来。”
小姑娘心虚地垂下了头:“不必了……朝朝还,还能忍……”
墨熠多瞥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未几,康子安敲了敲车门:“殿下,已经到了哒嘛驿站了,您可要下来用午膳?”
“嗯。”
盛朝盈已经从方才的难为情中恢复了过来,抢先一步站直了身子。
她坐了整整半日,略感四肢僵硬,现下终于可以跟着太子殿下去活动活动了!
墨熠也随之站起身来,盛朝盈迫不及待地跟上去,这才发觉太子殿下的身形竟然如此高大。
她在女子之中已然不算是身形娇小的,长得是单薄瘦弱不假,可却比姑母还足足高半个头呢!
然就算是她,在太子殿下跟前也只是堪堪及肩。
也不知太子殿下究竟身高几尺?
盛朝盈在心里默默比划……
“你不能下去。”
“啊?”
盛朝盈顿时停下脚步,她抬头望着对方轮廓分明的下巴,似是还不确定这话是对她说的。
墨熠拧着眉,寒了音色:“听不懂?孤说你不能下去。”
“噢。”
这下子确定了,盛朝盈默默低下头,太子殿下这是不准她下马车。
男人垂眸盯着她头顶的双丫髻,就似那难过的狸奴垂下双耳一般。
墨熠眸中沉了几分,真是魔怔了……
他未再多言一句话,直接推开车门下了马车,身后的小尾巴果真没再跟上来。
他这一下车,身后的康子安便立即跟了上来:“殿下,信王已经在等着了。”
“嗯。”
男人闻言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
盛朝盈被勒令不准下马车,她就当真半步都不敢踏出去。
小姑娘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她饿了……
今日乘坐太子殿下的马车甚是舒适,她也完全不似昨日那般失了食欲,现下她能吃上半碗米饭!
她方才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太子殿下发怒不准她用午膳了?
正当这时,马车的车门从外面被打开:“朝朝姑娘?奴婢们送吃食来了。”
盛朝盈眼前一亮,是桔梗和茯苓!
二人给盛朝盈送来了丰盛的午膳,还陪着她说话解闷儿。
“这是太子殿下派人为朝朝姑娘买来的新衣裳,奴婢摸过了,料子可软乎了,待会儿朝朝姑娘就换上吧?”
盛朝盈这才瞧见茯苓拿进来的布包袱,她点点头,也凑过去摸了摸。
的确比她身上穿的这身舒服许多。
她历来身子偏弱,皮肤更是磕不得碰不得,姑母也更是未在这上头委屈过她,她穿的用的一直都是好东西。
只有在吃的上面,姨娘不许她吃得太多吃得太好,说是女子就应当要纤瘦才好。
常年这么下来,她也就习惯了用猫食儿,现在硬是让她多吃,她也做不到了。
想到这里,盛朝盈又看向了桔梗端来的午膳,对于她而言已经是十分丰盛了。
两荤两素及小菜,还有一碗炖得香喷喷的鸡汤……
桔梗一边为她盛汤一边告诉她:“太子殿下跟信王聊着正事呢,且还有空吩咐奴婢们为姑娘送午膳来,可见殿下心中是有姑娘的。”
盛朝盈的眼睛咻地睁大:“你是说信王正和太子殿下用膳?”
“正是呢。”
桔梗将手中的小瓷碗递给她:“姑娘快趁热喝吧。”
“噢噢,好~”
一碗鸡汤下肚,胃里暖暖的。
用完午膳后,盛朝盈又在桔梗和茯苓的帮忙下换好了新买的衣裳。
新衣裳看得出是认真挑选来的,不仅料子舒适柔软,样式也是极佳的。
穿在盛朝盈的身上显得她柔美有灵气,轻柔的布料更是衬得她飘飘欲仙。
桔梗和茯苓皆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快又将马车内收拾得一尘不染,这就退下了。
盛朝盈歪在软垫上,又开始皱着小脸儿苦恼了。
太子殿下跟信王用膳却又故意不准她下马车,这究竟是早就知道她在撒谎,是在点她?
还是说只是凑巧呢?
而且桔梗还在她面前亲口说了此事,会不会也是太子授意的?
这其中弯弯绕绕实在是复杂,想得她头疼了也想不通。
“哎……”
小姑娘终于是叹出了一口气,想要活着,还想攀上太子保命实在是太难了。
*
墨熠回到马车上之时,甫一打开车门,入目便是歪在软塌上一动不动的小姑娘。
墨熠:“……”
饱了就睡?
如此胆大,这就不惧他了?
男人往里走了几步,站在盛朝盈的身前,小骗子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现下的时节渐入夏季,盛朝盈身上的这件新衣裳便是料子轻盈,湘妃色闪着珠光,外层还有同色罩纱,显得她整个人更是多了几分娇俏、少了几分病弱。
视线上移,睡着的小姑娘似是不大安稳,眉目微蹙,一张鹅脸蛋儿似是剥了壳儿的蛋,新嫩白皙。
若是让他来,恐怕根本不必用力,便能掐得她双眸泪眼盈盈。
男人眯了眯眼,掀袍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盛朝盈的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
“唔……”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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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瞪瞪地醒过来,这一觉睡得太久,她脑子还没缓过神来。
“流口涎了。”
身后突然响起阴沉沉的男声。
盛朝盈一个激灵,手足无措地捂住了自己的唇。
等她胡乱抹了抹才发觉,哪里有?!
小姑娘恼羞成怒,偷偷瞪了太子一眼,这是在骗她的。
没想到太子殿下也会使这种把戏!
“嗤~”男人嗤笑一声:“足足睡了半日,等着孤来伺候你?”
盛朝盈的脸颊更红了,这回不是恼的,是羞的。
“殿下也可以叫醒我的嘛。”她小声反驳。
“还想让孤叫你起身?”男人的语气更凉了。
盛朝盈小心抬眸望过去。
“美得你?”
盛朝盈:“……”
“是朝朝错了。”认错而已,盛朝盈承认得顺溜得很。
她以前在姨娘请先生来府中教幼弟时去偷听过,学会了“能屈能伸”这个词!
正好在这时,车外的康子安及时敲了敲车门:“殿下?已至粼郡了,粼郡郡守正在此等候。”
话音才落,车外就响起了洪亮的声音:“微臣粼郡郡守李均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墨熠推开车窗:“嗯,起来吧,你在外头随行即可。”
“是。”
李均站起身来,方才他晃眼间的确是见到车内太子的身后有一张来不及躲闪的莹白小脸。
他瞳中微闪,看来这回的消息是真的。
车队继续前行,墨熠重新掩住了木窗,又侧头看向背对他坐着的小姑娘:“躲什么?你识得他?”
盛朝盈摸着自己发红的耳朵,慌忙摇头:“不,不认识。”
她压低了声音:“朝朝只是怕给夫君惹麻烦……”
她现在都是捡来的命,还是莫要过多张扬的好。
墨熠意外地看她一眼,还知晓为他考虑?
……
一行队伍直抵永福客栈。
墨熠推门离开前特地回头嘱咐了一句:“你先待在此处,孤会让人带你下来。”
盛朝盈自然是没有不应的理儿。
约摸着等了半盏茶的时间,茯苓和桔梗就来接她了。
她下车之前生怕遇到昨日的那种状况,还欲盖弥彰地提前探出头望了一眼周围。
“朝朝姑娘在瞧什么?”
盛朝盈犹豫了几息,索性直接问道:“信王殿下也是住此处么?”
茯苓摇头:“朝朝姑娘是害怕信王?姑娘不必担忧,信王住在其他客栈,此处皆是太子殿下的人。”
桔梗也在一旁为她解释:“咱们这回南行随行的人数众多,要都在一个客栈哪里住得开呢?”
盛朝盈听完,眼神比起方才都明亮了几分,她压住欣喜点头:“嗯嗯,你说得有道理。”
……
进到房间,盛朝盈明显发觉今日的屋子要比昨日好上不少,这两间房压根儿不是一个档次的。
桔梗许是知晓她的疑惑,笑着跟她解释:“这是康公公特地安排的屋子呢!”
“今日朝朝姑娘跟太子殿下同乘,且殿下还吩咐着为姑娘买了衣裳,这些康公公自是看在眼里!”
“这不?晚上这就为姑娘安排了天字二号房!”
9. 第 9 章
盛朝盈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的“攀太子计划”才刚得以实施就得了这么多的好处。
“姑娘歇息会儿?奴婢这就去后厨取晚膳来。”
“好~”
盛朝盈答应得快,趁着桔梗离开去取膳食这会儿,自己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儿。
午后她在马车里躺得久,手脚有些僵硬。
她侧过头看茯苓为她铺床,后者正干净利落地将原本客栈里榻上的用品全给换了新的。
盛朝盈有些讶异:“茯苓?你这是在做什嚒?”
茯苓转过身来跟她悉心解释:“朝朝姑娘,这也是康公公吩咐的,说是姑娘皮肤娇嫩得用上好的丝质床品。”
盛朝盈震惊不已,康公公竟安排得如此周到?
她得找个机会主动跟他致谢才行!
“嘭嘭嘭~”
房门被敲响,盛朝盈以为是桔梗回来了,忙疾步去开门,一边走还一边让茯苓不用过来了,她去开门就成。
房门从里被打开,却没料想到门口站的是眼角笑出了褶子的康子安。
盛朝盈睁大眼眸:“康公公?”
“哎,正是奴才,姑娘这还未用晚膳吧?”
盛朝盈摇头:“还未来得及。”
“那正正好,殿下也还未用晚膳,奴才来接您一道过去?”
“啊?是殿,夫君他让朝朝过去的嚒?”
盛朝盈眨了眨眼,杏眸里闪着疑惑。
这么多日了,墨熠从未同她一道用过膳,这又忽然让人来接她了?
盛朝盈本能地感觉到了些许奇怪。
康子安笑意不变,不动声色换了个说法:“自是殿下那边儿需要姑娘,奴才才来请的。”
盛朝盈闻言不疑有他,自己日后还得靠着太子活,自然是得努力讨好他的。
她回头跟茯苓说了一声,自己则跟在康子安的身后上楼去了,太子殿下歇在楼上。
在她那间房的正上方,康子安站在门口笑道:“殿下就在里头了,姑娘快进去吧?”
“好。”
盛朝盈点头,未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立在门口的康子安便在此刻眼疾手快地合上了门。
这屋里的布局跟她的那间房一样,盛朝盈踏入门后便直接朝着八仙桌的方向走去。
“夫君?”
“殿下?”
……
绕过屏风,她忽地跟坐在方凳上的墨熠四目相对。
他正倚着桌沿,发须微乱,面色阴沉得发黑,眼底有些发红,额角之处也覆有一层薄汗,正紧紧盯着她。
这副面色,似是放才发了怒,也似是强忍了一通什么。
小姑娘绕过屏风一脸懵懂地朝他走来,她身后窗门大开,晚间的风带着些清凉,混杂着她身上那股独有的香气,扑进了男人所有的感官。
墨熠不知不觉紧握了双拳,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来做什么?”
盛朝盈就是在傻,也瞧明白了眼前的情况似是有些异样……
她张口便有些结巴:“朝朝是,是来……用膳的。”
墨熠:“……”
跟前的男人又是嗤笑一声:“除了吃你还会什么?”
盛朝盈:“……”
她捏紧小拳头,刚想开口反驳,又听对方的轻声道:“噢,还会骗人。”
“你说是不是?小骗子?”
“轰隆~”似是一道惊雷砸在了盛朝盈的脑门儿上,砸得她脑中空白了一瞬。
盛朝盈两颊霎时红得滴血,太子殿下果真早已知晓她在欺瞒他了!
她那日就不该说出霜降的,可如今再后悔也无用了。
一股发自内心的惧意很快由脚底蔓延至她的全身。
盛朝盈在那一瞬间甚至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朝朝不,不”
小姑娘羞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结结巴巴,她本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但是转念一想,她就是故意的啊!
她故意欺瞒太子殿下自己失忆的事情,还恬不知耻用美色引诱太子殿下。
为了攀附对方,甚至还不要脸地叫人家夫君!
这么一想,自己真是太故意了!
盛朝盈口齿不清地想承认自己的错误,但她做错了这么多,竟一时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
墨熠表情冷淡地盯着站在他身前的盛朝盈。
小骗子这一副手足无措、急得满脸涨红的小表情,多少让他心底生出了些愉悦。
男人甚至自己都没发觉他是何时勾起了唇角。
盛朝盈紧咬着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太子殿下对不起!是朝朝错了,朝朝不该”
“朝朝不必道歉。”
“啊?”
盛朝盈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迷惘地抬起头:“殿,殿下您说什么?”
盛朝盈亲眼瞧见,墨熠一脸“我理解你”的表情。
“孤知晓,朝朝定不是故意隐瞒的,这失去记忆之事本就过于玄妙,孙太医也曾告知过孤,失去记忆之人往往会逐渐不定时地恢复记忆。”
“想必朝朝也定是这种情况,刚开始失忆时,朝朝只记得自己的小字,再后来又慢慢想起了身边侍女的姓名。”
说到这里,男人顿了顿,漫不经心打量了一番跟前小姑娘的神情。
盛朝盈缓缓地张大了嘴,眼里有着不可置信,明显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表情。
“朝朝,你说呢?”男人敲了敲桌面,打断了她的愣神。
盛朝盈慌忙之间咽下口水,又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咳咳,咳咳咳……”
对这一切都了然于胸的太子殿下姿态优雅,又不急不缓地斟了一杯茶水,将茶盏推送到盛朝盈那一端的桌面上。
“孤说得可对?”
“对!朝朝正是如太子殿下所言的这般!”
盛朝盈觉着自己真是太幸运了,未料到太子殿下竟这般信任她,这让她心中的内疚之情又在不知不觉中增加了几分。
不过,太子是否也太容易相信他人了?
她得适时提醒提醒他,若是一直这般赤子心肠,日后遇到心怀不轨之人,又如何能在宫中生存呢?
想到这里,盛朝盈有些心事重重,她双手捧起茶杯轻啄了几口茶水,后又一脸复杂地看着墨熠,语重心长道。
“殿下,你日后可莫要这么轻易就相信他人呐,若是有坏人想害你可如何是好?”
“噗……”
墨熠原本也正好在呷水,听了她的这话一时没忍住给呛出了声,直接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
盛朝盈霎时瞪大了杏眸,连忙小跑到墨熠的身后,又伸出手掌轻轻地拍打他的肩背,一副哄小娃儿的架势:“殿下您没事吧?朝朝帮您拍一拍。”
墨熠:“……”
他一掌便捏住了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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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盈细得惊人的手腕,后又直接撂开:“小蠢货,离孤远些。”
“噢~”
盛朝盈听话地退开了几步,她虽是不满意墨熠对她的称呼,可现在的她是没有资格反驳太子殿下的。
而且她也知晓,自己现在并不招太子殿下欢喜,她的路还依旧任重而道远呐。
墨熠被她这么一打搅,心情出乎意料的不错,男人扫了跟前的小姑娘一眼:“去传膳。”
盛朝盈不大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传膳?”
“不是来孤这儿用膳的?”
盛朝盈这下确定了,露出了两只小酒窝,语气轻快:“朝朝知晓了。”
……
康子安一直都在门口候着,这会儿盛朝盈一开门他便凑了上来,飞快扫了一眼跟前的小姑娘。
嗯……没伤,也没哭。
他这下儿可以安心了,笑得比方才更开了些:“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殿,夫君说要传膳了。”
康子安眼眸微亮:“奴才知道了!姑娘快回去陪着殿下吧!”
*
太子殿下的膳食,厨房自然是一直温着火的。
盛朝盈落坐在墨熠的对面,自觉如坐针毡。
不过既然太子殿下主动让她留下了,她便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多跟太子接触的机会!
没待多会儿,康子安便领着小厮进来送膳了。
房间里霎时香味儿扑鼻,盛朝盈其实早就饿了,这会儿她食指大动,巴不得当即开吃。
可太子殿下没有发话,她不敢动。
等菜都上齐了,墨熠才捏起筷箸,随口一句:“下去领罚。”
盛朝盈原本盛满期待的小脸儿一垮:“啊?朝朝做错了吗?”
“是,奴才这就去。”
她话还未落,身后的康子安却突然间跪了下来,道过话后又紧接着离开。
盛朝盈:“?”
面前的太子殿下已经开始动筷了,这便意味着她也可以开始用膳了。
盛朝盈咬着筷头,迟迟没有下筷,也不知康公公是犯了什么错要去领罚?
不过在她眼里,康公公才刚做主给她换了房间和床品,那便不似坏人的。
不过……坏人也不会在脸上写着这两个字儿。
她心底跟猫抓似的好奇……
“怎么?孤用的东西不合你口味?”
墨熠已经放下了筷箸,捏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不是。”
“那是怎么了?”
男人的脸色霎时不大好看,小骗子的心事还不少?
“……朝朝只是好奇康公公犯了什么错,方才康公公还为朝朝换了房间和床品。”
墨熠眯了眯眼:“你想为他求情?”
盛朝盈摇头:“朝朝没这个本事能为康公公求情,且朝朝也不知晓内情,殿下做出的决定自然是有殿下的道理。”
墨熠闻言面色好上了不少,他扔下手中的帕子:“他所做之事,你还是不知晓的好。”
“噢~。”
盛朝盈这才打算开始吃东西,方才她已经将康公公所做之事都说出来了,那便是暗地里为他说了情。
依她如今自身难保的情况,让她明着求情她是不敢的……
盛朝盈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小心夹了一筷子红烧乳鸽,刚放进嘴里就眼前发亮,忙着又多给自己盛了些。
……
10. 第 10 章
墨熠垂眸,余光不时扫上那么一眼,小姑娘用得尽兴,喝下半碗鱼汤后便热得小脸儿发红,唇口张张合合,似雏鸟一般。
墨熠来了点儿兴致,一面饮着饭后解腻的茶水,一面时不时地瞥上那么一眼。
可还没吃了几口,小骗子就秀气地打了一个饱嗝儿。
盛朝盈忙捂住了嘴,眼神不受控制地往墨熠的方向瞟,生怕对方忽然间大变脸色说她这是“大不敬”!
好在太子殿下的神情还算是不错,并没有怪罪于她的意思。
盛朝盈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接着她又擦了擦自己的嘴。
墨熠见她一副已经饱腹的架势,略有些不悦:“饱了?”
方才不还一副这八仙桌上的菜品全都能吃得下去的模样?
盛朝盈犹豫着点头,不大明白为何太子殿下又莫名其妙黑了脸。
“你打了嗝,孤不会怪罪你。”
墨熠将话说得明白,怕太隐晦了这小骗子听不懂。
他既不怪罪于她,那便可以安下心敞开吃了。
盛朝盈闻言缄默,她是真真儿吃饱了啊!
她虽馋这些美食,可她多年前就被勒令不能用得太饱。
因此她原本胃口就小,真计较起来,也用不了多少。
可偏偏太子殿下又说了这话,盛朝盈当即开始费心揣度起太子殿下的用意来。
想了半晌,她试探道:“多谢殿下,朝朝已经饱腹了”
眼见着太子殿下黑沉沉的脸色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倒有愈发难看的趋势,盛朝盈及时转了话头。
“是不可能的,那朝朝再用一些?”
“嗯。”
男人点头,面色稍缓。
盛朝盈于是只能继续往自己口中强塞着食物,原本味道鲜嫩可口的鱼肉和酥软的虾仁已然美味不再,甚至她逐渐开始觉得味同嚼蜡……
墨熠自然是察觉了她的表情变换,男人皱眉:“罢了,不想用便不必用了。”
“是。”
盛朝盈登时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随着她忽然起身的动作,胃中的鱼肉和虾仁儿似是也忽然逆流至了嗓子眼儿,使得她难以自抑咽喉处的不适。
盛朝盈猛地捂住了口鼻,一股措手不及的呕吐之意充斥着她的大脑。
“朝朝先告退了。”盛朝盈慌忙扔下一句话,便转身往外跑了出去……
*
晚间,墨熠平躺在床榻上,微屈着双手交叠放置在小腹处,正酝酿着睡意。
“嘭嘭嘭~”房门忽然被扣响。
“殿下?”是康子安刻意压低的气音。
“何事?”
男人拧眉,心道康子安是愈发地不懂规矩了。
夜间叨扰他必定是大事,就算不是军情要闻,也是宫中的要紧之事。
可眼下这个节点,必然不会是这些事情。
“殿下,朝朝姑娘身子不适,据茯苓来禀报,说是吐了一晚上了,这胆汁儿都快吐出来了,说是想请太医呢!”
墨熠心中一沉,当即掀开了身上的锦被。
……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正坐在盛朝盈床头前的黄花梨圈椅上,他皱着眉心盯着榻上面色苍白的小姑娘。
方才用晚膳时,那小脸儿还是红扑扑的,这才多久就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孙鸿才刚把完了脉,他也万分地怀疑人生,仅是今日,这朝朝姑娘就出了三回毛病!
他已然开始担忧接下来南行中的日子,早知如此,就应当请旨多请一位太医随行的啊!
不过好在,这些皆不是什么大的毛病……
孙鸿呼出一口气,转身弓腰回禀:“回禀殿下,朝朝姑娘这是猛然间用食过多,一时难以克化所致的呕吐。”
“加之朝朝姑娘的身子本就薄弱,这呕吐之后便使得浑身更难以使力,身体则更为虚弱。”
墨熠:“……”
他闭了闭眼,就算是料到这小蠢货许是多吃了些,也未曾想到会如此严重。
盛朝盈这会儿虚弱地半睁着眼,她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墨熠的脸色。
眼瞧着对方的面色不好,便立马开始滑跪。
“都怪朝朝,是朝朝不好用不了这么多好东西,是朝朝没福气受不了太子殿下的好意。”
墨熠:“……”
男人捏着眉心:“既是用不下了,为何不说出来?”
小姑娘睁着两只圆圆的杏眼滴溜溜盯着他。
是了,她说过的,是他当时自认为这小骗子只是因着打嗝之事才羞于继续用膳。
墨熠放低了声线:“怕什么?孤总不会砍了你的头。”
说罢,看着明显紧张起来的小姑娘,他又暗自皱眉:“总之,孤不会杀你,日后你若有何不适便直接说出来。”
这便是承诺了,这姑娘的一身娇气他算是领教了。
只要她能及时说出来,譬如今日,那就能避免这种突然发生的意外。
墨熠的这话盛朝盈也算听明白了,太子殿下这是许她日后能合理“反抗”了。
盛朝盈心中一喜,知晓这是自己能跟太子殿下拉进距离的好时机!
小姑娘抬头扬起了两颗小酒窝,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难为情:“多谢夫君心疼朝朝!”
软乎乎的一声叫唤,惹得在场的人个个儿柔了脸色、心底发软,除了面无表情的太子殿下。
墨熠冷冰冰地睨了她一眼,却又没能说出制止她的话来。
桔梗和茯苓自然认为,太子殿下这是为人温和良善,不计较失忆了的朝朝姑娘说出这等胡话。
可康子安瞅瞅这位,瞧瞧那位,心里却明了得很,朝朝姑娘这日后在太子殿下跟前便是有一席之地了。
这才几日啊,再过些时日,也不知这朝朝姑娘会有何等造化!
这么想着,康子安又开始暗自计划着要给盛朝盈的行头里再添置些什么来……
*
一夜过去,盛朝盈被茯苓给叫醒,虽是歇息了一晚,可她身上依旧是不适占的多。
用了些清甜开胃的小菜及白米粥,她就在两位侍女的搀扶之下上了太子的车架。
看着眼前宽敞舒适的软榻,她好想整个人躺上去……
可她不敢。
怕不慎碰见信王,她也不敢随意推开车窗,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等待了一盏茶时间,太子殿下总算推门进来了。
墨熠甫一推开车门便瞧见了坐姿乖巧的小姑娘。
今日她换了衣裳,穿的是一件青绿色对襟襦裙,料子垂感好,更显得腰间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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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握,整个人就似那荷花花苞,青涩又灵动。
男人不动声色地坐下,顺带拿起一旁的奏疏。
盛朝盈悄悄打量起墨熠的神色,几息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太子殿下心情应当还不错?
于是她壮起了胆子:“夫君,朝朝能躺下吗?”
墨熠的视线从奏疏咻地移至她的脸上,眸色沉沉,未置一词。
盛朝盈咽了咽口水:“朝朝还觉着身子有些不适。”
末了又细声细气加了一句:“夫君不是说过嘛,朝朝不舒服的时候可以说出来。”
墨熠:“……”
男人移开视线,转而盯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龙涎香,再度怀疑起自己曾经的决定来。
“夫君?殿下?”
盛朝盈又娇娇软软地喊了两声。
她这是在提醒对方,怕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把自己说过的话给忘了。
男人的声音并无波澜:“你既想躺,那便躺下吧。”
“好呐!朝朝多谢殿下!”
盛朝盈曲起自己的小腿,侧身躺在马车的侧边的软榻上,这里的位子虽是比起太子殿下那边的主位窄了些,不过对于盛朝盈的身形已是足够了。
她这样躺着比起坐着当然是舒服了许多,可却很快感受到了新的不适。
太子殿下在此,她自是不敢脱下鞋履的,可若是不脱鞋,双腿屈在软榻边上,时间久了便会觉得腿部僵硬。
墨熠眼角的余光将她一系列的动作都尽收眼底,眼瞧着盛朝盈小动作不断,似是在寻一处舒适的姿势。
男人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将鞋脱了,别到处乱动影响孤办公。”
“噢,朝朝知晓了。”
虽太子殿下是准许了她脱下鞋履,可盛朝盈还是不敢过于放纵。
她瞧准墨熠的神情,趁着他聚精会神查阅奏疏时,“唰~”地一下子收起了腿。
接着又将自己的双足藏于裙摆之下,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马车内燃着上好的龙涎香料,平稳又舒适,盛朝盈将自己蜷成一小团,没隔多会儿便睡了过去。
男人集中精力将手里的奏疏批复完成后,在不经意间抬头。
这一眼便瞧见了正面对着他睡过去的小骗子。
小姑娘应是睡得沉,又长又卷的睫毛下垂,双眸安静地阖上,面容恬静,长至腰间的秀发披洒了整肩,还有几缕垂到下方,几乎快落到了地毯上。
男人的心间突地升起了一阵不快,他贵为郯国的皇太子在此费神用功,这小骗子却在这儿忘乎所以地呼呼大睡。
也不知晓她哪儿来的胆子!
矜贵的太子殿下屈指敲了敲放置奏疏的炕几,身为侍女就应当做些侍女的活儿,主子在这儿坐着,丫鬟在那儿躺着。
这算什么事儿?
“噔噔~”
小而清脆的杂音很明显吵到了正值睡梦中的盛朝盈。
小姑娘的眉头微蹙,小嘴微张,发出了软绵绵的呢喃声。
墨熠屏息听了一会儿,却也实在辨别不出她口中在念叨些什么。
等男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不自觉就冷下了脸。
这小骗子身上难不成有专门迷惑他心神的迷药?
“唔……霜降别,别吵,朝朝困。”
11. 第 11 章
这一句算是听清了,太子殿下却已然冷下了脸。
视线漫不经心地下移,侧卧着的小姑娘纤腰束素,身子的弧度在及至腰部的时候陡然下落……
太子殿下猛然闭眼,忽地想起了初见之时,小骗子身着的桃红嫁衣,这般细弱的腰肢不及他一掌之宽,胸前却如此饱满……
“小骗子。”
墨熠咬牙切齿,等他睁开眼后便不再犹豫,呵了一声:“起来给孤斟茶!”
盛朝盈原还睡得恬然,却被太子殿下裹着怒气的呵斥声给生生吓醒了。
她双肩一颤,立即就睁了眼。
眼前赫然是太子殿下那张黑沉沉的臭脸。
“怎地?还需要孤亲自扶你起身?”
盛朝盈被吓了一个激灵,连忙一边摇头一边用手撑着软垫坐起来。
看着她慌慌张张的小脸儿,墨熠唇角微翘,心中总算舒畅了不少。
男人下巴微点,示意了一下炕几上的茶壶:“给孤倒杯热茶过来。”
“是。”
盛朝盈胡乱趿着绣鞋就要起身,甫一站起身来,脑中却始料不及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
她不由得以掌撑着软榻重新坐了下来。
“嘶~”
方才慌乱间,她还使错了昨日那只被烫伤的手撑地,疼得她一个哆嗦。
不过现下她可没心思喊疼,只急急忙忙地抬头望向太子:“殿,殿下,朝朝不是故意的……”
墨熠:“……”
“小废物。”男人闭眼吐出几个字。
他一时还当真想不出其他可以形容这小骗子的词来。
罢了,若是指望吃她的茶,还不知会捅出什么幺蛾子来。
墨熠摇头,一边自个儿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又扫了一眼盛朝盈包扎得似一团球的手掌。
“无事了,继续歇着吧。”
盛朝盈:“……”
方才那阵眩晕一过,她脑子转了半天,终于结结巴巴,面含羞恼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殿下欺负朝朝!”
墨熠挑眉,将手上才刚拿起的奏疏放下:“这倒是有趣儿,你倒是说说,孤如何欺负你了?”
“明明是经由殿下同意,我才躺下的,可您偏偏还吓唬朝朝。”
“且朝朝只是一时头晕腿软,手上也是昨日弄伤的,殿下还嘲讽朝朝是废物。”
说到此处,盛朝盈也是有点子心虚,渐渐弱了音量……
“嗤……”
墨熠这会儿是真被她逗笑了,隔了几息重新稳着表情:“朝朝倒是比孤想的聪明些。”
“可……若孤就是故意的,你该当如何?”
盛朝盈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竟就这样承认了。
他是故意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郎?
盛朝盈沉默了半晌,墨熠以为她那是脑瓜转不过来了,便重新拾起奏疏,也没想着要催她一个答复。
“朝朝不是废物,殿下等着瞧吧。”
小姑娘轻巧细弱的一声,没有斩钉截铁的大声发誓,也没有恼羞成怒的愤慨,只是软绵绵的一声,微风一吹似是就散了。
墨熠倒是没放在心上,只随口道:“那孤便等着了。”
……
闹剧过后,车厢重新恢复寂静。
经由刚才这一出,盛朝盈觉得自己没有之前那么惧怕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虽面若冰霜的时候是大多数,可他会对人生气、也会逗弄人。
起码现在的她,已经不会一见着太子的冷脸就心脏砰砰直跳,又害怕自己要被抓走砍头了。
……
“殿下,驿站到了,可要现下用午膳?”
墨熠扔下手中的奏疏:“嗯。”
他弹了弹衣摆站起身来,又想侧头警告某个小骗子。
歪在软榻上的盛朝盈却主动道:“朝朝知晓的,朝朝不下去,朝朝就在这里乖乖等候夫君回来。”
墨熠不置可否,转身便推开马车门出去了……
信王正站在驿站门口,他略有好奇地往太子车架里探了一眼。
康子安笑眯眯地站在他跟前,以巧妙的角度遮挡住他的视线,却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狗奴才,拦着本王作甚?”
康子安皮笑肉不笑:“王爷说笑了,奴才哪里敢拦着王爷?”
信王随之蔑他:“那还不赶紧着滚开?”
正当这时,墨熠也出了马车,他微眯着凤眸,直直看向信王,乍一瞧礼容言谈,细看却见其平静中暗藏冷冽锋芒。
太子殿下嗓音淡淡:“皇叔这是在做什么?”
信王在倏忽间换了脸色,一扫脸上阴狠,笑呵呵搭上了对方的肩:“听闻皇侄近日十分宠爱一丫鬟?”
墨熠脸色未变,他既让盛朝盈跟着他去了香江,甚至还让她上了自己的车架,便早有此准备。
此事瞒不了多久。
他不动声色乍然往前急速跨了两步,将身边之人的胳膊甩落,又状似无意地回道:“皇叔倒是消息灵通。”
信王在方才被甩落胳膊的那一刹便黑了脸,可一听墨熠后边儿的话又骤然转面色为惊讶。
竟承认了?
上至皇上,下至百官,谁不知晓太子殿下不近女色?
且凭借他多年来的悉心打探,已然挖出了些内幕。
除了前皇后,太子厌烦女子至极,根本无法与之正常相处。
原本他还曾暗自窃喜,若是当真如此,那墨熠岂非子嗣无望?
可这丫鬟又是打哪儿突然间冒出来的?
倘若他没料错,此女想必就是那日他在太子府门前见着的那位突然间倒地的姑娘。
他还遥遥记得她的身姿,腰若杨柳、体态轻盈,弱柳扶风般的摇摇欲坠。
脸倒是没瞧得清,不过若是能得太子喜爱,定是不会差。
倒是没料到他这侄儿竟跟他一样,也好此类。
信王敛下了凝重的神色,重新追了上去:“侄儿这就不必隐瞒皇叔了吧?这姑娘究竟是何来头?”
墨熠此刻已然落座,跟在身后的康子安眼疾手快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男人呷了一口茶,又缓缓抬眸:“并无什么身份。”
信王暗嗤一声,这如何可能?
“皇叔,她是孤的人。”墨熠放下茶杯,沉下了声暗含警告。
信王扯了扯嘴角,尬笑两声,心里却是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
一个丫鬟罢了,不论她究竟是何身份,可表面上也就是一个丫鬟。
他就算是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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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又如何?
*
盛朝盈这边跟昨日一样,也是由桔梗和茯苓陪着用了午膳。
桔梗为她盛了一碗排骨莲藕汤:“朝朝姑娘多用些吧,这才出门几日,您都瘦了好些了。”
原本盛朝盈就生得纤弱,这两日舟车劳顿不说,昨夜还吐了一场狠的,看起来的确是比启程之时憔悴了许多。
“嗯,多谢桔梗。”盛朝盈接过瓷碗轻啜。
茯苓看她细细品尝的模样心生怜爱,伸手为她拂了拂衣摆上的褶皱,这是盛朝盈方才躺在榻上的时候给压出来的。
“朝朝姑娘放心,今日咱们在香桃县歇,康公公说,估摸着申时初就该到了,今日姑娘可以好生歇息了。”
香桃县?盛朝盈觉着有些耳熟,可一时也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她朝茯苓笑了笑:“好,你们也能借此好好歇一歇了。”
茯苓和桔梗闻言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心里发软,朝朝姑娘的脾性真好,又软又温和。
盛朝盈用完午膳后不久,便等回了漠着一张脸的墨熠。
她握着手里的瓷杯站起来:“夫君,这是朝朝为您斟好的茶水,冷热合宜,现下用正好的。”
她前两日的确没做成什么事,信王又总是在她周遭出没,保不准哪一日她就被信王发现了。
可那攀太子的计划还毫无进展,她得把握机会才好。
话本里提过的‘秋波暗送’当是无用,她就说嘛,太子殿下如此正直,哪里是她能轻易使美色勾得了的?
可就算是无用,她也不能抛却此计,她得试试下一招。
男人扫了她一眼,撩开袍子的前摆坐下,他垂着眸子反手敲了敲桌面,还是没听见那小骗子的脚步声。
怎能如此没有眼色?
墨熠抬眸:“茶。”
“来了来了。”盛朝盈甩落脑中思绪,起身将手中的瓷杯递给太子殿下。
墨熠的注意力还在那些奏疏上,只随意地伸臂,却在下一瞬感受到指尖酥麻之意。
小姑娘细腻柔软的手背掠过他的掌心,墨熠脸色蓦地一黑。
他猝然间转头看向了盛朝盈,分明他是坐着,而小姑娘是站着,可他骤然间散发出的不悦却压得盛朝盈不敢抬头。
太子殿下一声冷笑,脸色顷刻间便阴沉了下来。
盛朝盈吓得腿软,她……她后悔了,她不该如此冲动的!
“孤身边不留心思不纯之人。”
盛朝盈当即跪坐在地,慌慌张张为自己寻借口:“是朝朝想握夫君的手,若夫君不愿,日后便不会这样了,朝朝错了。”
男人面色稍凝,小骗子比他意料中聪明些。
他原以为她会矢口否认,未想却以此种方式认下……
且方才那娇柔细腻的触感并不算遭,男人睨着跪坐在地毯上的小人儿。
今日小骗子虽未梳双丫髻,可批发及腰,这会儿她弯着身子,瀑发将她整个身子皆包裹了起来,更显得纤弱可欺。
“你只需记住,你那点儿小心思在孤这儿,无所遁形。”
盛朝盈又低了低头:“朝朝记住了。”
“嗯,起来吧。”
盛朝盈埋着头站起来,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又抖着腿小心缩回了自己的位子。
12. 第 12 章
盛朝盈又被吓唬了一遭。
她好不容易酝酿出的那点儿胆量被吓得散了个干净。
这会儿只敢悄悄地缩在角落,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她也不敢再去看太子,就这么垂着脑袋,跟随马车微不可查的晃悠节奏,时间一久就又睡了过去。
墨熠在忙碌之余,偶尔会使余光瞟她一眼。
小骗子又不敢躺了,缩在榻角,娇小单薄的一小只,偶有啄米,应是睡着了。
如瀑的墨发在侧,更显得她的脸颊白皙小巧,视线下移,两只细弱的小手还紧紧抓捏着自个儿的裙摆。
骨节纤细泛白,明显是一副紧张兮兮极度不安的姿势。
男人皱眉,方才吓着她了?
后又轻嗤一声,也就这点儿胆量,不及雏鸟大。
车架不知为何忽然间停了下来,太子殿下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眼眸骤然半眯。
马车一停,睡梦中的盛朝盈陡然吓了一跳,竟不听使唤地往前扑了过去,等她扑到软榻上,身子又直接滚下了榻。
“呜……”
还未来得及痛哭,她忽地发觉自己的脑后和肩颈皆枕在了一片柔软中。
“小蠢货,还不起来?”
这话虽是不耐,可男人的嗓音却稍显懒散。
盛朝盈忙翻了个身站起来,这才发觉地毯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软靠,她方才便是摔在了这软靠上,这才没伤到半分。
可这软靠是哪里来的?
她才瞄了一眼太子殿下的方向,便得了对方的一声:“车马行得不稳,软靠竟落了地,还不赶紧拾起来?”
“噢,朝朝晓得了。”
盛朝盈一边应话,一边蹲下身将软靠抱在怀里。
她抬头左右看了看,又将怀中的东西重新放回了原处,是在距太子殿下一张炕几之隔的位子上。
小手特意拍了拍面上的织锦,将它归整完好。
待她做好这一切,又瞄了一眼太子殿下,发现对方已经沉浸在那堆叠起来的奏疏里了。
盛朝盈转身重新缩进了角落,甫一阖眼,便又听见淡漠的嗓音:“欲睡着,那便躺下,不睡便坐好。”
“若再无故摔倒搅了孤办公,便滚回你原来的马车。”
盛朝盈忙不迭点头:“朝朝晓得,朝朝晓得了。”
……
如茯苓所说,今日的行程并不赶,申时刚过,车队便又停了下来。
茯苓和桔梗拥着盛朝盈进客栈,依旧是康子安特意吩咐过的天字房。
这间房临着一条闹市街,一推开窗便能瞧见一片门庭若市、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
盛朝盈起先还觉得新鲜,可这番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场面竟一直持续到了戌时也未曾消减。
她想要歇息了……
自从进了这间客房后,她便未曾踏出门过。
她先是眺了一会儿这外头的热闹街景,接着又歪在榻上假寐了一会儿,再往后桔梗就将晚膳取了回来。
她现下已经用完了膳,可这窗外的街上依旧闹闹哄哄,吵得她头昏脑涨。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问一旁还在望着窗外的茯苓:“这得热闹到什么时辰呐?”
茯苓闻言回过头:“若是要待夜市结束,那许得等到子时了。”
此话一出,盛朝盈便皱起了一张脸,看来事情不大妙了,她一向睡眠浅,在这样的动静下铁定是睡不着的。
若是睡得不好,明日在马车上怕是又会惹太子不满。
“哎……”
“不若奴婢们去寻客栈的管事,让他想法子为姑娘换一间安静些的客房?”
虽说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可盛朝盈依旧有些犹豫,她拧了拧腰前的东珠:“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这儿的确太吵闹了,莫说是姑娘你,就算是奴婢和桔梗也一样难以入眠的。”
话已至此,盛朝盈便点了头,这样也好。
于是茯苓开门去寻客栈的管事,盛朝盈则撑着下巴打望这楼底下的夜市。
……
“似是有些古怪……”
桔梗第一时间接了她的话:“怎么了?朝朝姑娘觉着哪里古怪?”
盛朝盈指着一甜水铺子的摊面:“你瞧那儿,着一身竹青直裰的那个男子,他先是在这糖水铺子买糖水,接着又去隔壁的点心铺买糕点,再去对面的布庄买布匹。”
“是呢。”桔梗点点头,视线跟着那名男子移动,朝朝姑娘说得没错。
“可待他去那间茶馆放下东西后,便又会去那糖水铺买糖水了。”
“啊?”
桔梗蹙了蹙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身着竹青直裰的男子。
就跟盛朝盈所说的那样,他正好踏进了街角处的那间茶馆。
二人数着时间,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那人果真又从茶馆走出,又一次去了那间糖水铺。
“这……”
盛朝盈转头望着桔梗:“像是有些古怪吧?”
桔梗哑然,只能赞同地点了点头。
*
茯苓下楼寻到了客栈的管事,却得知整间客栈都无其余空余的客房了,他们一行人数众多,已经将这客栈的所有的客房都住满。
茯苓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去寻一趟康公公,看能否寻到法子。
她寻到康子安的时候,后者正将墨熠用完的饭菜端出房门,正预备着送回厨房去。
茯苓帮他接过托盘,顺便说明了来意。
康子安闻言却皱了眉:“这……并非我不乐意帮朝朝姑娘,这整间客栈皆建在闹市之中,就算是换了房间也怕是没什么用啊。”
茯苓有些焦急:“只需寻一间位置僻静些的即可,朝朝姑娘那间房毗邻闹市,吵得人头晕脑胀,原本朝朝姑娘今日就想早些歇息的,可到现在也还没睡着,那张脸是越发的没血色了。”
康子安也知晓盛朝盈体弱娇气,这才几天就已经闹出那么多事,那嘴里的吃食以及身上的衣物用心些也是应当的,可若是牵扯到这住所……
这整间客栈,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殿下歇息的那间客房最为靠里、相对僻静,可他如何能让殿下相让?
“咳,茯苓呐,并非我不”
“康子安,因何事在外吵闹?”房间内忽然传出男子辨别不出喜怒的嗓音。
康子安连忙住了嘴,又领着茯苓进了门。
……
茯苓跪在地上说明了来意。
墨熠睨着跪在地上的茯苓,一时间沉默,他以指尖敲了敲椅臂,脑中忽地浮现起那张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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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的娇容。
他谋划已久之事即将施行,若是让那小废物歇息不好,恐又添意外。
罢了……
男人站起身:“康子安。”
“奴才在。”
“拾掇拾掇,孤跟她换一间房。”
康子安竭力压抑住内心的愕然,弓下身子:“是,奴才这就去。”
不止是他,跪在地上的茯苓也难掩震惊之色,她原也只是寻康公公碰一碰运气。
可万万不敢肖想太子殿下的房间啊!
“还愣着做什么?你也回去。”墨熠看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丫鬟拧眉。
“是,奴婢这就回去。”
茯苓恍恍惚惚地回了房间,甫一开门盛朝盈便朝她望了过去:“茯苓你回来啦?怎么样了?管事答应了嚒?”
“答应了。”
盛朝盈点头:“那便好,辛苦你了,对了茯苓你能帮我去寻一寻康公公么?又或者太子殿下身边的其他人也是可以的。”
茯苓还未来得及回话,墨熠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男人身姿挺拔,比茯苓约摸高了整整一个头,他的视线穿过房内的摆件物什,直直锁定了窗边的盛朝盈:“有何事寻孤?”
盛朝盈立即站了起来,又扭扭捏捏地垂下头讷讷道:“我又没有说要寻殿下。”
话音才落,墨熠已经阔步到了她的跟前,男人耳聪目明,尽管盛朝盈的嗓音极为微弱,却也已经被他尽收耳底。
他哼笑了一声:“想寻孤身边之人,却又不想孤知晓。”
男人顿了顿,待亲眼瞧见面前小姑娘抬起的迷茫面庞,才蓦地冷下了嗓音:“你是心怀叵测,想瞒着孤做事?”
“不不不!”
盛朝盈被吓了一跳,急急慌慌地摇头,忙不迭解释:“朝朝没有,朝朝怎会想要隐瞒殿下呢!”
墨熠看着她忐忑不安的脸庞,微微勾起唇角:“既如此,你究竟是想寻孤还是孤身边之人?”
“寻殿下!”
男人矜贵地颔首:“寻孤有何事?”
盛朝盈上前一步拉着墨熠的衣袖:“殿下你快瞧……”
二人身后的康子安以及茯苓和桔梗三人:“……”
“咳咳……”
康子安轻咳了两声,示意二人去收捡物什,一直盯着主子们做什么?
盛朝盈拉着墨熠的衣袖将他带到了窗边:“殿下你瞧,嗯……那位身着黛色大袖衫的女子。”
男人顺着她眼神的方向望过去,一眼便寻到了人群中的那人。
盛朝盈选的是稍微扎眼些的对象,为的就是让太子殿下能一目了然。
身侧的男人一直没有回复她,盛朝盈又拉了拉他的衣袖催促道:“殿下?你瞧见了么?”
“嗯。”他的声音很轻。
“那你再接着看,她去那布庄买了布匹。”
墨熠看了一会儿:“嗯。”
“你看,她又进了胭脂铺,应该也会买些东西的。”
男人抿了抿唇,直到那女子手持几盒妆粉从胭脂铺出来,才轻微应了一声。
“她又去那卖首饰的小摊上了,应当也会买些簪子之类的首饰。”
墨熠侧头睇她一眼,难不成小骗子还会拐着弯儿地朝他要东西?
13. 第 13 章
此番出行匆忙,小骗子的确没几身衣裳,更无需说首饰。
可这小蠢货当真能有这样的胆量和心思,想出如此迂回的招数来?
男人失了些耐心,他政务繁忙,自是不能耗费时光来陪她瞧这些。
墨熠眉头紧攒:“你若想要”
可他的话却被兴致勃勃的盛朝盈给打断,小姑娘又急不可耐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殿下你瞧,待她回了那茶馆将东西放下,必定又会进那布庄再买上几块布匹!”
男人的面色蓦地变得严肃,他重新看向楼下的那名紫衫女子……
半盏茶后,耳边又响起了盛朝盈甜软兴奋的嗓音:“看吧!这里头难道是暗藏着些玄机?”
墨熠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又暗自嗤了一声,玄机?的确是些玄机。
男人冷下了语气:“康子安。”
“哎,奴才在。”
“让香桃县的县令立即来见孤。”
“是。”
康子安转身离开,墨熠侧身睇了盛朝盈一眼:“你做得好。”
盛朝盈悄摸着咽下了还未问出口的话,她原是想问问缘由的。
可一望太子殿下这满脸的愠色,越看越觉得阴沉,她也只敢咽下满肚子的疑问轻轻点头:“多谢殿下夸赞。”
别的她是一句也不敢多问了。
……
盛朝盈跟墨熠换了房间,之后的事她一概不知,只知晓自己休息得极好。
翌日清晨,她起身后桔梗才告知她,昨夜香桃县令来见过太子殿下后,闪着腿离开,再后来那夜市不到子时便撤了。
盛朝盈隐隐猜想这夜市提前散了,应当是跟昨日她的发现有关。
果然,她随后在马车上时,太子殿下又夸了她两句,让她日后若是有像昨日那般的发现,得及时告知他。
太子的心绪瞧上去还算不错,就算盛朝盈要主动给他斟茶也被对方拒绝了。
盛朝盈安安稳稳地待了半日,直到午间歇息的时候,她依旧是被留在了马车上,茯苓和桔梗来陪同她用膳。
茯苓特地提醒了她:“朝朝姑娘,方才康公公已经嘱咐过奴婢们了,接下来这车队抵达的下一个县城是浴江县,得在路上足足行驶两天两夜才能到呢!”
盛朝盈瞪大杏眸:“两天两夜?”
“正是,这两天两夜皆是歇息在野外,您可要有些心理准备。”
“还有啊,除了住宿,就是这吃食也定是不会像这两日了,新鲜饭菜更是难得。”
茯苓事先给她提了醒,让她心理生理都有些准备,免得忽然出现一些让盛朝盈难以接受的突发情况。
盛朝盈不住地颔首,她明白的,估计接下来的两日她都得啃胡饼度日了。
其实有时并非她心理难以承受,而是她的身子的确娇气,许是常年节食的缘故,总会出现一些始料未及的情况。
不过这回,她定会尽量不拖后腿。
……
午后的半日都安然度过,等到了傍晚之时,车队果真没有再进城,而是在一片宽阔的沙石地上停下来扎营。
晚膳是由康子安送到的马车上,有馍馍、胡饼、肉脯、另就是一些开胃的梅干,由盛朝盈同太子殿下一同食用。
种类是不少,但大都又干又硬,不易于下咽。
盛朝盈用了半个馍馍,又在其中夹了些小菜,这便饱了。
这是她一贯的饭量,她自个儿饱了腹,便想着要去讨好她的高枝儿了。
小姑娘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眼巴巴盯着太子殿下放下筷著。
马车内无其他人伺候,盛朝盈在心里做足了准备,又开始唤那个称呼了。
“夫君?你这便饱了嚒?要不要朝朝再去取些吃的来?”
墨熠警告地睇她一眼:“少打探孤的事。”
“……噢。”
盛朝盈扁了扁嘴,原本她还想说,若是太子殿下胃口不好,待到了下一个客栈,她可以给太子殿下做她的拿手小食的。
她太想扭转自己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废物”形象了。
*
用完膳后,盛朝盈便跟着桔梗和茯苓到了她的庐帐,内里不大,可两个侍女怕她着凉,还是尽可能地给她铺了一个又厚又软的床位。
盛朝盈对此很是珍惜,其实只要是能住就好啦!
就是希望她的身子争些气,切勿又出些莫名的毛病才好。
晚上要准备入眠之前,盛朝盈突地觉得肚子疼,她想去一趟茅房……
可这野外哪儿来的茅房可用,这番情况盛朝盈又不肯用夜壶,只能尽量走远些悄悄如厕便罢了。
小姑娘不敢独自一个人前去,两个侍女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于是便由桔梗陪着她。
二人一路穿过将士们搭好的庐帐,周遭的亮光越来越少,盛朝盈也越走越心慌。
桔梗扶着她一路远离,明明距离已经够远了,可盛朝盈还是羞得满脸红,非要再走远些才肯停下。
桔梗知道她面子薄,也没多劝什么,只陪着她壮胆便是。
待二人都解决完人身大事,才往亮光处走了几十余步,突然间就被身侧传来的声音喊停。
“站住!”
这个声音?!
盛朝盈只需一耳便听了出来,是信王!
她挽着桔梗的手臂咻地用力,继而又略有些发抖,她拉着对方不停往前走,比起方才速度更快,甚至是要小跑了起来。
“本王让尔等站住!”
后面的人又大呵了一声,听起来已是勃然大怒。
桔梗轻手拍了拍她,只以为盛朝盈是单纯的惧怕信王,便小声安慰:“朝朝姑娘莫怕,只需行礼过后再行离开即可。”
说完她便转过身来行礼:“奴婢见过信王殿下。”
“你身旁那是何人?见到本王竟敢如此无礼?”
盛朝盈猛地闭眼,知晓这回是走不了了。
她低着头转身,此刻天色如此黑暗,也根本看不清脸。
她学着桔梗她们平日行礼的样子也向着不远处的人影福了福身,刻意粗了自己的声色:“奴婢见过信王殿下。”
盛朝盈怕得要死,心速逐渐加快,小心脏就像要从嗓子口蹦出来一样。
可偏偏那抹黑影迟迟未叫她起身,盛朝盈稳着自己半蹲的身子,也不敢再多说句话,唯恐暴露了自己。
要知晓,尽管她是被骗给信王做的妾,本不该知晓信王的模样,可信王却是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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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叔母的安排下早就见过她的脸了。
这也是她死后化作魂魄才知晓的,若是信王在此刻认出了她,那后果不堪设想!
盛朝盈的头越埋越低……
忽然“咚~”一声,身边的桔梗竟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盛朝盈心里一个“咯噔”,她看了一眼倒地的桔梗,转身就想要逃跑。
她在这里凶多吉少,自个儿也得栽进去,早些回去搬救兵来救桔梗才是出路!
可她才跑出一步,后膝间就被人猛地一踹,下一瞬她便不受控制地往前跪了下去。
盛朝盈膝盖狠狠磕到了石子儿,刹那间疼得她灵魂升天。
身后同时传来了阴沉沉的嗓音。
“想跑?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信王也觉着有点子怪,这小姑娘理应跟他不相识,可为何每当见着他就举止怪异?
他今晚也只是凑巧遇上这俩人,原也没什么心思,可这姑娘见着他就像是吓破了胆,倒是让他提起了些兴致。
“王爷。”
这声音是方才踢倒盛朝盈的人所道。
“你去前面守着。”
“是。”侍卫点着头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踏踏?~”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盛朝盈觉得自己脊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低垂着头,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
她想让自己的身体别再颤抖,可屏息努力了一番却毫无用处。
她在心中暗斥自己的无用,竟然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
转眼间,信王就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抬起头来。”
盛朝盈不敢,反倒是又将头低了几分。
“敢忤逆本王?”
盛朝盈紧咬着牙关依旧没有抬头,她虽是害怕,可却偏偏没有落泪。
她太过清楚,自己只要一旦落泪那便会止不住的哭泣,她还不想认命,想留存些力气逃跑。
下巴突然被某种冰凉的物件儿抬住往上,力道之大,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信王用匕首挑起了她的下巴,在皎洁的月光之下,那张莹白的小脸儿显露无疑。
信王瞳孔骤缩:“是你。”
他手上略松,盛朝盈慌乱至极地低下头,她手足无措地揉捏着自己的裙摆,还不忘粗着自己的嗓音:“奴婢并不识得王爷。”
信王一脸的恍然大悟,阴笑出声:“呵,本王说你为何如此胆小,见着本王就想逃,原是如此。”
“你哪儿来的胆子竟敢在送亲路上逃跑?你可知,若没这出意外,你我早就已经洞房花烛了?”
此话一出,盛朝盈咻地红了眼眶,她上辈子就是因为嫁了这好色之徒才会丢了性命!
“你本就是本王的人,若是太子知晓了你的过去,你猜他还会不会留你在身边?”
盛朝盈浑身一颤,这正正是她所担忧惧怕的,多少个夜晚她因此而惴惴不安、夜不能寐。
“太子生来桀骜,必不会再容忍你!说不准将你活活打死也不无可能。”
眼见着面前瘦弱女子颤抖着的双肩,信王满意勾唇:“你现下最好的出路便是跟了本王。”
“当然,若你不愿,本王也有的是法子强迫于你。”
14. 第 14 章
“只是你这毕竟一身的细皮嫩肉,若是磕了碰了、更甚者皮开肉绽,若想再养好,那可就难了。”
眼底有一只蒲扇似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盛朝盈强忍着惧意,哆哆嗦嗦地大概分析了当前的境况。
眼下的情形,她膝头又疼得厉害,就算跑过了体态臃肿的信王,也决计跑不过不远处的侍卫。
若是她反抗或是不愿,必定下一秒就会被打晕扛走。
可若是她保持着清醒以迷惑对方,那说不准还能伺机逃走……
想到此处,她双掌摁在自己的大腿处,强忍着膝盖的疼痛站了起来。
她虽强装镇定,可心中却早已骨寒毛竖。
“参见太子殿下!”前方忽然响起了侍卫紧绷又惊愕的声音。
盛朝盈眼前一亮,瞳孔咻地睁大,她当即抬起头往前方望去。
果然,原那处本该只有一信王身边的侍卫在看守,现下却忽然间出现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其间领头的,便是那个高大挺拔的熟悉身影。
“嘭!”的一声,方才请安的那名侍卫被一脚踹翻。
可那侍卫捂着胸口一字不敢言,又慌忙重新俯下身来跪好。
“好大的胆子!竟敢为难咱们太子殿下的人?”接着又是“嘭!”的一声……
这是康公公的嗓音,盛朝盈的心跳得飞快,她望向那密密麻麻的火光处,晃眼间便红了眼眶。
她鼓起勇气有样学样,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地踹了一脚信王,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往墨熠的方向扑了过去。
信王愣怔在原地,似是未料到盛朝盈竟会如此胆大,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呜呜……殿下!”
小姑娘就似那偷摸着离巢遇到危险,又及时被救的雏鸟。
她瞅准墨熠的方向,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
男人并未伸手接她,小姑娘艰难地踮起脚尖,想要勾住对方的脖子。
太子殿下挺直着腰背,盛朝盈那身形在墨熠面前又过于娇小,只能垫着脚才勉强够到人家的脖子。
盛朝盈急得不行,方才强忍了许久的泪水也已经沾湿了眼睫,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淌下,声音软绵绵的满含委屈。
“殿下,朝朝没力气了,朝朝腿疼,呜呜……”
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尽管现在周边全是人,可她身后便有着一个随时可能要了她命的信王。
她得先告状,抢先一步赢了太子殿下的信任!
她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告状:“朝朝明明就不认得那个人,可他非要说朝朝是他的妾室。”
“呜,我不认识他,朝朝就算是死也不要跟他走!”
“朝朝是夫君的人!”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很快便氲湿了他胸前的布料。
可即便她哭得这么可怜,就连跟在墨熠身后的康子安都动了恻隐之心,墨熠本人却依旧没有伸手扶她。
只是任凭她在身前跳着脚哭泣。
“夫君,殿下,夫君会相信朝朝的吧……”
小姑娘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腿上一软便往下倒,腰间终于横过来了一只强有力的胳膊。
盛朝盈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她终于如愿以偿地靠在了太子殿下的胸膛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还不忘强调:“朝朝真的,真的真的不认识那个老男人。”
墨熠:“……”
男人颠了颠臂弯间没什么重量的小人儿,正欲转身离开。
信王却已经踱步至他跟前,冷笑道:“皇侄,虽说你是太子,可也没有争夺皇叔妾室的理儿,你说呢?”
墨熠面色不虞:“什么妾室?她自小时孤便认得她,她待在孤的身边时日已久,孤倒是不知她何时成了劳什子妾室。”
男人一双冷寒的眸子半眯,声音满含凌厉,迸发出身为储君不容置疑的气场。
“墨琛,孤曾告知过你,她是孤的人。”
说到此处,他又勾了勾唇,脸色有些渗人:“看来皇叔是没将此话放在心上?”
“……”
信王表情僵硬,默了半晌哂笑道:“皇侄说笑了。”
他嘴中打着圆场,在心里还当真怀疑起自己来。
方才环境昏暗,难道他真是一时走了眼?
那姑娘不承认也就罢了,他这侄儿何至于因着他一个小小的妾室跟他闹翻了脸?
虽说这姑娘是有几分姿色,可太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犯不着因着他一个妾而闹到这番情形。
……
盛朝盈心中一直记挂着信王的事,虽是暂时晕过去了,可她脑中却一直紧绷着一根弦,不敢放任自己失去意识。
因此她甫一被人放下,脊背挨着软榻的那一瞬间便直接惊醒了……
她睁眼的那一刻,眼前正正好是太子殿下锋利的下颌线,眼下是在庐帐内。
盛朝盈浑身一个哆嗦,趁着对方还未来得及收手,条件反射地就抓住了墨熠垂在衣摆前侧的腰带。
“夫,夫君,朝朝真的不认识信王。”
男人洞若观火,只是垂眸淡淡地看着她,小骗子不敢直视于他,眼神止不住地往右上方瞟,被包扎好的左手也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衣摆……
这些皆是心虚的动作。
视线继续往下移,抓住自己腰带的小手倒是用力得很,指节都略有些发白。
墨熠并未回应她,只是侧身盯着康子安:“让孙鸿过来。”
复又扫了一眼茯苓:“你去瞧瞧另一个丫鬟。”
他指的是被信王身边的侍卫敲晕的桔梗。
“是,奴才/奴婢这就去。”
……
一阵窸窣声后,庐帐中就只余下了两人。
盛朝盈坐立不安,她心知这是自己必须要跨越的一道关卡。
若是不能让太子殿下留她在身边,那她十有八九会落到信王的手里。
她未料到这一天竟来的这么快,原本还想着用美人计引得太子殿下对她心有好感。
可信王偏偏在此时戳穿了她,以太子当下对她的感情,当然是比不上亲叔侄的。
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留下来?
盛朝盈心神不宁,心中又急又惧,只知道紧紧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一时间,除了否认自己和信王的关系都不知晓还能再做些什么。
与此相对应,墨熠则是一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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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然自若。
他不急不缓地坐了下来,低下眸子盯着那只极为用力的纤细小手,悠悠开口:“信王方才在孤的面前说得十分清楚。”
盛朝盈缓缓睁大眼睛,竖起了耳朵。
“他说你是他已定下的妾室,原本是计划于五月初六抬你进门,可那日孤却临时起意要提前启程前往香江,这才跟你堪堪错过。”
说罢,他便暂时停了口,欣赏着小骗子眼里毫不遮掩的惊恐。
盛朝盈心里一直提起的那一口气终于是彻底落下了……
她万念俱灰,知晓自己是毫无胜算了。
信王将事情还原得如此清楚,太子必然会选择信他的亲叔叔,而她,说不准今晚连夜就要被送到信王的帐中。
她不知是碰上了什么天机才得重生一次,可结局竟也跟前一世一模一样么?
墨熠眼也不眨地一直盯着盛朝盈那双透亮的杏眸,看它从惊恐到木然,再迅速凝聚起水光……
“呜呜……”
盛朝盈终于不用再硬憋了,她彻底没有希望了,她现下只想将重生以来一路的战战兢兢全都给释放出来。
小姑娘嚎啕大哭,也不再捏着他的那根衣带了,只顾着不停擦拭自己的眼泪。
可她的眼睛就像是流不尽的泉眼一般,才刚拭去一脸的泪珠,泪水又迫不及待、争先恐后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她不停呜呜咽咽地悲鸣,脸上更是涕泪纵横,好在侍女没给她的脸上抹脂粉,不然都难以想象当下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墨熠原本上翘的唇角缓缓收回,眼前小姑娘的哭闹声吵得他脑仁儿疼。
上回她哭不还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么?
怎地现下竟然哭成了这般模样?
他拧着眉:“哭什么?”
“呜……朝朝要没命了!要没命了!”
她都要死了,要是她真的被送回信王的后院,以她那点小心思怎么跟那二十八门姬妾争斗?
听了这话,墨熠的眉心皱得更狠:“谁说的你要死了?”
盛朝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哼哼:“朝朝要被害死了……”
“谁害你了?”
墨熠实在是不想再听她的嚎叫,伸手便掐住了盛朝盈的两颊。
小姑娘的嘴唇嘟起,再也嚎不出来,眨巴着两只通红的杏眼,一时竟忘了继续造泪。
男人半眯着眼:“谁要害你?说出来,孤为你做主。”
盛朝盈泪眼婆娑,有些不敢相信:“尊嘟嘛?”
男人又用力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软嫩滑腻,触感倒是不错,一时他竟未舍得松手。
盛朝盈被捏疼了,泪花儿又迅速聚集到了眶中。
墨熠眉心一跳,下一瞬就松开了手:“行了,若是再哭,孤便收回方才的话。”
盛朝盈努力瞪着眼睛,想把眼泪给憋回去:“朝朝不会再哭了。”
墨熠睇她一眼:“是谁要害你?你有仇人?”
盛朝盈被对方似是能看透所有的眼神盯着,又开始眼神乱飘了。
她低下头:“朝朝不想被送去当妾,我……我没什么城府,怕被害了性命。”
“嗤……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15. 第 15 章
盛朝盈咬着唇不敢在这个时候反驳。
男人的语气悠然:“孤何时说了要送你去当妾?”
盛朝盈不敢置信地瞪大杏眼:“真,真的吗?夫君当真不会送朝朝去吗?”
墨熠的眉尾微微挑起:“孤又没说不信你。”
接着他又意有所指道:“更何况你口口声声喊着是孤的人,孤可做不到将自己的人送到别人榻上。”
盛朝盈一听,两颊升起两团绯红,不过她这会儿可顾不上害臊,心中的愉悦压倒性地超越了那点子赧然。
小姑娘重新捏住了太子殿下的衣带,她得趁热打铁说些好话:“夫君待朝朝真好!”
“嗤~”
“咳咳……”
庐帐外传来康子安的轻咳,接着便是他的禀告:“殿下,孙太医到了。”
“嗯,进来。”
孙鸿面色恭敬地提着药箱踏了进来,他面色如常,对眼前之事早有准备,已经不再觉着讶异了。
墨熠侧眸扫了一眼哭包的发旋:“身上哪里不适?说。”
盛朝盈当然是膝盖骨不舒服,被石子儿给硌得可疼了。
她那只没被包扎的手捏着自己的裙摆,正想往上拉……
可却在那一截儿白的刺眼的罗袜露出来之际,被墨熠猛地拦住。
男人紧皱着眉头:“做什么?”
盛朝盈不明所以,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腿疼,方才被石子儿磕到了。”
墨熠抿唇,一时帐内无人吭声,静默至极。
半晌后,还是孙鸿主动放下了自己的药箱:“微臣这药箱内有处理外伤的各类药物以及纱布,若只是一般的外伤,想必两位侍女便能代为包扎。”
墨熠睨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孙鸿这才磕头告退:“那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下去吧。”
“是。”
孙鸿退下,康子安自然也跟着退下了。
墨熠盯着小姑娘头顶的发旋:“孤使人将你那两个丫鬟叫过来。”
言毕后他起身欲离开,跨出一步后竟一个趔趄险些失足摔倒。
是了,小骗子手里还扯着他的衣带呢。
墨熠揉了揉太阳穴,转身正欲要警告盛朝盈,可又对上了那双泪汪汪的杏眸。
墨熠:“……”
男人警告出声:“放手。”
“夫君,桔梗都晕过去了,茯苓定是要照顾她的。”
墨熠面无表情:“是故?”
“是故,不若就夫君帮帮朝朝上药可好?”
墨熠的眉心突突直跳:“你胆敢让孤为你上药?”
盛朝盈现在的胆子比起刚开始那会儿可谓是大了不少,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才刚经历了信王事件。
虽说太子殿下现在是信了她,可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她不仅不能因此懈怠,还需得加紧动作,拉进她跟太子殿下之间的距离!
让太子喜欢上她,更信任她!
只有这样,等到日后再出事,或是信王拿出什么证据,她才会有一线生机。
她自然也是明白直接让太子殿下为她上药并不现实,可眼下是个机会。
这是她在话本子里看过的,她得让太子殿下怜惜她。
话本里说过,‘怜惜’便是情之所起。
想到这里,盛朝盈又拉了拉手中的衣带:“茯苓要照顾桔梗,太医也走了,朝朝也不敢给自己上药,殿下仁民爱物,定也不愿见着朝朝被活活疼死。”
“夫君是心疼朝朝才会帮忙上药的,待日后我恢复了,定会报答夫君的!”
这话听得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不自觉勾起唇角:“你的报答,孤指望不上。”
盛朝盈蹙了蹙眉,觉得也的确如此。
太子殿下贵为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没有啊,自是用不上她的。
小姑娘绞尽脑汁,突然想起了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活计:“朝朝会做糕点,可好吃了!待朝朝好转了就为夫君做拿手的荷花酥饼!”
此话一出,墨熠不自觉地看向捏着她衣带的那只细白柔夷,再一回想让她倒杯茶水都能把自己烫伤的笨手笨脚,哪里像是能下厨的……
男人暗笑一声,没有戳穿她。
罢了,瞧她哭得如此可怜,帮她这一回也不是不成。
墨熠自小便是太子,从幼时就开始习武,包扎一般的皮外伤于他并不是难事。
想通了这些,墨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放手,孤去提药箱。”
药箱方才被孙太医放置在庐帐的入口处,距离现在二人的位置还有好些距离。
自己如愿以偿,盛朝盈当然乖乖放手,还一边体贴道:“殿下慢着些,不用着急。”
墨熠:“……”
……
“自己掀开。”
盛朝盈点头,轻轻揭开裙摆……
时间间隔这么久,原本被石子儿磕出的鲜血已经凝固,跟裙摆的布料黏在了一起。
“嘶嘶,嘶……”
墨熠敲了敲药箱的木制盖子:“孤怎地没瞧见哪里来的长虫?”
话音才落,盛朝盈便紧咬住唇瓣抬头望向了他,她额间是一片冷汗,鹅蛋小脸儿白得出奇,看样子是疼得厉害。
男人拧眉:“不许哭。”
默了默又添一句:“放手。”
亲手撕扯开自己的伤口,对于盛朝盈来说的确太有压力。
她听了墨熠的话,松手的同时撇开视线,不忍再看下去。
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生平第一回为了旁人干这样的粗活儿,随着他揭开的裙角,小姑娘纤细莹白的小腿便逐渐显露出来。
男人的面色愈发冷峻,随着布料与伤口的分离,盛朝盈痛觉难忍,条件反射般地往后缩了缩腿。
“别动。”
掐住她脚踝的虎口瞬间用力,捏得盛朝盈眉心一跳。
只是,小姑娘瞬间发现了某些不对劲,连忙殷切关心道:“夫君,你嗓子怎么有些哑了?”
“不会是受了寒吧?!”
墨熠凛了她一眼。
盛朝盈没能读懂这里头的深意,不过表面意思是看懂了的。
太子殿下让她闭嘴。
……
伤口完全露了出来,墨熠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比他以往检查自己的伤情更为悉心谨慎。
小骗子肤色太白,肤质又过于细腻,这带血的伤口的确刺眼,就像是一截极好的绸缎被人用剪子胡乱划拉了一条口子。
男人呼出口气,气流拂过盛朝盈火辣辣又正值刺痛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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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熠正打算给她上药,盛朝盈却一把扯住了他的广袖:“夫,夫君,朝朝还想要吹。”
墨熠:“?”
小姑娘红着脸:“殿下方才吹了一下我的伤口,我就觉着没有那么疼了。”
“夫君能否再给朝朝吹一吹?”
墨熠:“……”
他一言难尽地抿唇:“自个儿吹,孤是你的仆人?”
“……噢。”
墨熠一边给小姑娘上药,盛朝盈一边给自己呼呼,也不知隔了多久,总算是包扎完毕。
太子殿下冷着脸,只要略一回想方才自己做了什么,就只会觉得自个儿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了身。
他起身欲离开,衣摆又被人给捏住。
墨熠没有回头,只是揉捏着额角:“又怎么了?”
小姑娘弱弱出声:“还有另一只腿。”
墨熠:“……”
*
待墨熠走出庐帐之时,不远处守望着的康子安连忙凑了过来。
他心里激动得厉害,方才在帐中,殿下跟朝朝小姐如此亲密,殿下竟还屈尊纡贵为朝朝小姐包了伤口!
他远远站在这外头,可从那庐帐映出的影子上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他是早已吆走了那些不长眼色的东西……
康子安心里乐呵得很,殿下愿意近女色,这便是一个好兆头。
不然这样下去,身为储君迟迟不娶太子妃,又没有嫡子,又如何堵住朝中那群老匹夫的悠悠众口?
墨熠知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却也没做过多的解释。
“她那丫鬟如何了?”
虽未直言姓名,可康子安早已是人精,只稍加思索便明白了过来。
“回禀殿下,您问的可是朝朝姑娘身边的桔梗?那丫头无甚大事,已经请孙太医去瞧过了,且人也已经醒了,只是当下略有些头晕,大约明日就恢复了。”
“嗯,今夜安排人去帐外悄声守着她。”
“是,奴才明白。”
康子安乐呵呵地答应,瞧殿下多体贴,还特地强调了“悄声”。
想必就是怕那胆小的朝朝姑娘又被吓着!
主仆谈话间,墨熠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营帐的门口处,除了本该守在此处的护卫外,还多了一个身着深青轻便长袍的身影。
见到迎面走来的太子,那人立即单膝下跪见礼:“属下见过殿下。”
墨熠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凌霄低头,声音短促:“是。”
“嗯,进来吧。”
随后他又侧身吩咐康子安:“你先下去。”
“得嘞,奴才明白!”
康子安笑咪咪地走了,明显的心花怒放,让凌霄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他几眼。
有什么事竟能让这城府颇深的笑面虎如此愉悦?
墨熠已经先一步踏进了营帐。
他的营帐相比盛朝盈的那间自是宽敞了许多,不仅支起了舒适的床榻,甚至内里还有供他临时使用的桌案和圈椅等。
男人踏步至书案跟前,凌霄眼疾手快地抢着给他斟了一杯热水。
“殿下请用。”
墨熠颔首,心道自从有了那小骗子,他身边之人皆被衬托得比以往更有用了许多。
16. 第 16 章
男人轻呷了一口润嗓,淡淡开口:“事情都办完了?”
凌霄耸着眉毛:“正是。”
“可有查到些什么?”
凌霄原也正想禀报来着,他历来表里如一,喜恶形于色。
近些年他多跟着凌肃一同出任务,原是修炼得好些了,可眼下这桩事实在让他恼怒。
凌霄双手抱拳道:“回禀殿下,属下回云京见到凌肃之时,他的确是已有了些眉目。”
“盛姑娘出生时,母亲便难产而逝,九岁又丧父,前虞州刺史病故后,刺史的胞弟也就是盛姑娘的叔父叔母便将她带到了云京,盛姑娘自到云京后,便住在户部郎中盛宗岳的府上。”
男人的手指摩挲着胎质细腻的瓷杯,音色散漫:“嗯,继续。”
“户部郎中夫妇将原本盛家的财产皆收入囊中,又为着名声在明面上对盛姑娘极好,传言赵氏也就是盛姑娘的叔母也是对她处处上心,这盛姑娘身上穿的、房里用的皆是上品。”
“可凌肃买通了赵氏院儿里的婆子,据她所言,赵氏对盛姑娘一直以来都是给她穿好的用好的,在吃食上却极为苛刻,不允盛姑娘吃得饱了吃得好了,只为将她养得弱柳扶风般惹人怜爱。”
“且也不允盛姑娘交往任何闺中密友,不允她同堂弟一道在夫子处上课,从小到大皆不教她任何为人处世之道,只欲将盛姑娘养成弱不禁风的绣花枕头好拿捏她。”
凌霄说到此处,暗暗咬牙:“她做这些,皆是为了待盛姑娘及笄之后便将她作为空有其表的妾室送出去,那婆子还说盛姑娘身上的扬春散也是赵氏做的主,是为了让信王尽兴。”
“盛姑娘到了婚嫁之年,赵氏领着她见天儿地往各种宴会里钻,又加以巧妙设计,让信王看中了她。”
墨熠拧眉:“她想以此给自家孩子铺路?”
“殿下英明,正是如此。盛姑娘从小就长得玉雪可爱,他夫妇二人老早就存了这心思。”
“以盛姑娘的家世当不了云京世家的正头娘子,又怕她容貌过盛引主母不满,也惧她太过聪慧失了控制,便只将她养得空有美貌却无半分心计。”
“只是这户部原本就是信王的人,也不知为何她要绕那么大一圈子,带着盛姑娘参加那么多宴会,最终还是将她送予了信王。”
……
凌霄已将他知晓的事和盘托出,在他刚知晓盛姑娘的身世时,还曾在心中向她道歉。
自己之前不该胡说盛姑娘是妖女的,她未曾想到盛姑娘的身世竟如此凄惨。
墨熠迟迟未开口,凌霄抬眼望了一眼,这才发觉自家殿下面若寒冰,一双凤眸冷沉至极。
待他再开口时,音色比起方才又冷了好几度:“她为何会出现在孤的马车上?”
凌霄皱着眉:“回禀殿下,此事凌肃也还未查明白,不过凌肃推测这应当与盛姑娘的贴身丫鬟有关。”
“哦对了,盛姑娘的贴设丫鬟自属下离开之时也还未查到踪迹。”
……
“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凌霄从太子帐中退了出来,他这一路疾驰而来,披星戴月已是累极,现下只想赶紧躺下休息,明日切不可坏了殿下的大计。
正巧,他这才刚出殿下的营帐,迎面就又碰见了眉开眼笑的康子安。
“凌侍卫这一路辛苦了,赶紧去歇息吧。”
凌霄一脸古怪:“康公公,您这是遇上什么喜事儿了?”
“嗨呀,咱家能有什么喜事儿?这喜事儿啊是殿下的!不过,这殿下的喜事儿也当属咱家的喜事儿不是?”
什么喜事儿你的我的……
凌霄被他这一通绕来绕去的话搅得头晕,只试探了一句:“殿下是有何喜事?”
康子安一脸神神秘秘朝他眨着眼睛:“多的咱家可不敢告诉你,不过,你日后对着朝朝姑娘可得恭敬着些!”
凌霄站在原地,一脸的莫名。
康子安见着他那不开窍的神情当即皱了眉,临走之时还用拂尘扫了一把凌霄的面部:“榆木脑袋,可懂?”
说完,他又乐滋滋地转身离开。
凌霄:“?”
等等!他好似明白了!
殿下的喜事,还要对着朝朝姑娘恭敬些,这两桩事儿连在一起,那岂不就是……殿下和朝朝姑娘?
“咣~”的一声,他猛敲了一记自己的脑袋。
他要收回在心里对朝朝姑娘的道歉!
这不是女妖精是什么?!
竟勾得他高高在上、久不下凡尘的殿下主动下凡!
凌霄皱着眉往回走,一边还心道,不止是女妖精,还是女妖精中的女狐狸精!
*
盛朝盈受了惊吓又精神不济,墨熠离开后没多会儿便睡着了。
也因此完全没察觉到帐外莫名多出的几个身影,几人来来回回绕着她的庐帐行走,誓要办好殿下交代的差事。
不过,就算她还醒着,也不一定能发觉这其中的异常之处。
……
翌日。
盛朝盈的膝盖经过一夜的恢复,伤口已经凝结成了血痂,这便更是动不得了。
只要她稍微一行走,便能感觉到剧烈的类似于撕扯般的疼痛。
桔梗和茯苓各在一边,小心扶着她的两只细弱胳膊,行动得极为缓慢。
几人在去往马车的途中遇上了墨熠,男人看着她比堪比龟速的行走速度暗暗皱眉。
他刻意停在了盛朝盈视线的正前方,面色淡漠地盯着缓缓行过来的小姑娘。
盛朝盈不瞎,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望见了这么高大挺拔的一个人。
她眼底发亮:“殿下?真巧呀~”
太子殿下半眯着眼,轻哂一声。
盛朝盈得了一张冷脸也并未多想,她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待会儿上了马车该如何继续“不露声色”地接近太子殿下上。
昨夜她得了些好处,今日得趁热打铁。
当下的场景,除了轻柔吹过的微风发出的“沙沙~”声,一时间无人出声。
跟在墨熠身后的康子安心里门儿清,殿下这是既心疼朝朝姑娘,又不想落了面子失了身份。
如此,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由朝朝姑娘来开口,可这姑娘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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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脑袋不开窍的……
他琢磨几息后,咳嗽了两声:“咳咳,朝朝姑娘受了伤,这样走着多受罪啊,可这偏偏是在外头,也没有轿撵,当真是难为姑娘了。”
“我没事的~”
盛朝盈摇头,还朝着康子安礼貌笑了笑,露出两颗小酒窝。
自己是受了点皮肉之苦没错,可此番意外换来了太子的信任,还亲自为她包扎了伤口,这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哪儿会不受罪呢,这姑娘家啊就应得娇养着,朝朝姑娘可是需要帮忙?”
盛朝盈终于是听出了点儿眉目,她再度望向康子安的方向,这才发现对方站在她跟前,却一个劲儿地朝着太子殿下挑眉眨眼。
如此坦诚的眉眼官司,她若是还没瞧出来,那就当真是个傻的了。
康公公的意思她看懂了,可她心里并无把握,昨夜她才脱困之时那么可怜地求着他,他也只是不情不愿才抱了她。
现下使这招真的能有用吗?
不过……
丢脸就丢脸吧,再者,康公公既如此暗示她了,那必然有他的道理!
盛朝盈悄悄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哎哟~”
她往前趔趄了一小步,膝盖处撕裂的疼痛让那双杏眸瞬间就红了起来。
她抬眸望着面无表情的男人:“殿下,朝朝伤口疼,不知能否劳烦殿下送朝朝上马车呢?”
墨熠眯了眯眼,手指微蜷。
是了,就是这个表情,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盛朝盈等了半晌,对方却压根儿没有回应。
她咬着唇瓣,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果真是行不通。
她近日的确是愈发不要脸面了,若是以前的自己,哪里会忍着羞耻行如此之事?
为了保得自己的小命,她可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看来太子殿下的确不愿,那她得赶紧收手,莫要让对方厌了她才是。
盛朝盈缓缓低头,平视着前方,她视线的正前方正好是太子殿下胸前绣着金线的四爪蟒。
“还是不劳烦殿下了,朝朝的腿好似又没那么痛了。”
“唔?”
话还没说完,她便感觉到身体一轻,自己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方才视线中的四爪蟒已经被她自己的手臂给遮住了。
“想要抱就直说,怎的如此多废话?”
盛朝盈咻地红了脸庞,支支吾吾不敢承认……
男人嗤了一声,随即扫了一眼两个丫鬟吩咐:“你们俩退下。”
“是,奴婢们告退。”
桔梗和茯苓低着头退下了,太子殿下则大步流星地抱着她上了马车。
墨熠将臂间的人儿放到昨日她一直躺着的位子上,自己则转身掀袍落座,手上又一刻不停地拿起了奏疏进行批注。
盛朝盈悄悄瞄了他一眼,心想太子殿下果真是忙碌。
太子忙碌的都是事关天下苍生的大事,为的都是黎明百姓的福祉,她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捣乱。
所以她还是趁着这个时候,再休息休息吧,顺道也在心中再好生计划一番。
17. 第 17 章
墨熠虽是在细致专注地查阅奏疏,可眼角的余光也能轻易将盛朝盈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小骗子先是苦思冥想了一番,紧皱着额心,那神情似是遇上了什么极为棘手的大事。
此番绞尽脑汁的神情持续了约摸半个时辰,到最后应是终于想通了,才缓缓展开眉头合上了双眸。
墨熠:“……”
头脑如此简单,也不知会有什么烦心事。
……
盛朝盈醒来便已到了晌午,车队依然在野外,没有停靠的驿站。
康子安跟昨晚一样,将膳食送上了马车。
盛朝盈立即打起了精神,整整上半日她都没有去太子殿下的跟前晃悠,这会儿要好好表现才行。
她反复打量了午膳的种类,跟昨日的晚膳相差无几。
凝眸想了想,盛朝盈先是拿起了一只馍馍。
又将它从中部撕开,往其中夹了好几块肉脯,眼看着差不多了,这才双手捧着递给墨熠。
“夫君,这是朝朝做好的,夫君尝尝可好?”
她已经想好了,日后若是周遭无人,她得多喊喊他‘夫君’,这唤得多了,说不准太子殿下就心软了呢?
墨熠挑起了眉梢,他放下手中的筷箸。
坐在他身侧的小姑娘双手捧着馍馍望向他,杏眼浑圆,眸中露出的讨好之意虽一目了然,可却是意外地合他心意。
此外秀鼻挺翘,唇瓣粉嫩,尤其是那对酒窝更添娇美。
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骗子的确养眼。
当然前提是忽略她的脑子。
盛朝盈举着手里的馍馍,笑容已然有了僵意,太子殿下一脸的漠然,又不回她的话,那她该如何是好?
她在心底费劲地想着法子,最后决定给自己找补找补好借坡下驴:“不合夫君的口味嚒?若是不喜欢,那朝朝便吃了?”
她还饥肠辘辘呢,第一时间尽想着讨好太子殿下去了。
此言一出,墨熠骤然回想起了昨夜凌霄的禀报。
不允吃好,也不允吃饱……
男人再垂眸看过去,小骗子又瘦又弱,那肩背跟张纸片儿似的,的确像是从未吃饱过的模样儿。
他抬手接过盛朝盈手中的肉铺馅儿馍馍:“这就是你口中的报答?”
盛朝盈愣了一瞬,也跟着回想起昨日她说过的话。
小姑娘摇了摇头认真道:“不是的,待到了客栈,朝朝定会让殿下刮目相看!”
墨熠闻言眉梢微挑,一口咬下了手中的馍馍:“行。”
眼见着太子殿下吃下了她准备的膳食,盛朝盈这才开始自己动筷。
她原是想随意搭几句话的,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脑中便开始回忆起近几日自己和太子殿下的相处。
忽然间,她有了主意。
“夫君,朝朝有一疑问。”
墨熠睇她一眼:“说。”
“那殿下若是不愿回答,也不能怪罪朝朝的。”
这般新鲜又大胆的话语让他觉着有些好笑,不过……他倒是想听听这小蠢货的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
男人微微颔首:“可以。”
得了保证,盛朝盈立马放心了。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往前凑了凑:“殿下,就是朝朝到您的屋里来用晚膳的那次,您是为何……嗯,不悦呢?”
盛朝盈想得简单,她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太子殿下的喜恶,这样的话,她日后也能少些行差踏错。
“噢……那一日啊。”
墨熠故作深沉地拖着语调,凤眸里闪过一缕暗芒。
那日粼郡郡守竟私自做主,在厢房内藏了五名女子,虽足有五名,可彼此的身形却颇为相似。
他只一眼,便知晓皆是仿着这小骗子的模样准备的。
想到这儿,他扫了一眼面前一脸好奇的盛朝盈,暗嗤了一声:“蠢东西。”
盛朝盈:“……”
“殿下不想说便不说嘛,干嘛又骂朝朝蠢……”
小姑娘小声抱怨,墨熠轻咳一声:“孤所说的并非是你。”
“真的?”
盛朝盈抬眼,面露怀疑。
墨熠:“……”
“你若当真,那便就是真的。”
盛朝盈低头,垮着小脸儿继续咬胡饼……
太子殿下果真不好接近,她还什么都没打听到呢,自己反倒是被被框住了。
……
用完午膳,盛朝盈没什么事就开始犯困。
她看了一眼墨熠的方向,对方竟又开始聚精会神地办公了。
盛朝盈暗自咋舌,太子殿下的精神可真好,不似她用晚膳便又困了……
于是乎,男人亲眼见着小骗子打了几个秀气的哈欠,随即又缓缓闭上了眼。
瞌睡精转世?
墨熠揉了揉跳动的额角,罢了,整日贪睡总比在他跟前来捣乱闯祸好上不少。
……
盛朝盈是被惊醒的,她睁眼的同时,马车外传来了一声粗吼。
“有刺客!保护太子!”
盛朝盈:“!”
她的胸腔猛地提了一口气,气儿还没吸到喉咙,马车的侧壁上突然斜插射进来了一支箭羽。
盛朝盈:“!!!”
“有,有刺客!”
盛朝盈慌慌张张直起身来,面颊上还有方才熟睡之时同引枕挤压而印上去的印子。
坐在主位的男人气定神闲:“此事孤已知晓,不必再行禀报。”
盛朝盈可不似太子殿下这般淡然,她活了两回,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她怎么能不怕?
小姑娘瞪大杏眸:“殿下,殿下要护着朝朝!”
她“唰~”地就站立了起来,旋即就想往墨熠的方向奔,可她睡得久了浑身发软,再加上心里发慌得厉害。
甫一站起身来,刚往前抬了一步,便无力地原地软了下去。
还好这太子的车架内铺满了厚实的地毯,才让她没有被摔得狠了。
“呜呜,殿下救朝朝……”
盛朝盈已顾不得其他,只抬头泪眼汪汪朝着墨熠求助。
纵观全程的太子殿下:“……”
他弹了弹衣摆起身,才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的车壁便猛地插进了两支寒光凌冽的箭头。
墨熠面色一凛,回头望过去,若他未提前起身,还当真无万全的把握能躲得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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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支暗箭。
这么大的动静,盛朝盈自然也是瞧见了!
她惊得愣在原地,樱唇微张,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殿,殿,殿下……”
墨熠沉着脸微蹲下身,一个用力就将她单臂抱了起来:“好了,莫要害怕,不会有事。”
盛朝盈不敢出声了,她伸出双手紧紧搂着对方的脖子,小脸儿也随之埋进了墨熠的脖颈。
一股熟悉的香味刹那间又充满感官,墨熠拧眉,正想制止她,可马车的车门却忽然从外面被推开。
来人是康子安,他面色阴沉至极:“殿下,果真如您所料。”
墨熠颔首,此事他自见着那两支利箭便已经确认,之前还难以确认的那两个小将是宁贵妃的人。
“孤已知晓,你按后策行事。”
康子安点了点头,随后便向侧面跨了一步让出空间:“还请殿下先行。”
“嗯。”
墨熠左臂还托着盛朝盈,小骗子紧紧地挂在他的身上,两臂勾得紧紧地,恨不得不留一点缝隙。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妥协,也好,省得他再提醒她抱得紧些。
马车外面立着的正是墨熠一贯的坐骑,名为“腾云”,是一匹高大俊逸的汗血宝马,浑身如锦缎般富有光泽。
虽此刻身处一片混乱之中,腾云却丝毫不显惊惶,反倒是尽显沉稳从容。
而腾云的身旁则是同样驭着马的凌霄,他一手持腾云的缰绳,另一手手持长剑,正在不停地环顾四周,以及时抵挡冲脱包围圈的漏网之鱼。
墨熠动用轻功,直接飞身而出,带着盛朝盈跨在了腾云的背上,身下陌生的触感让盛朝盈的身子骤然僵得厉害。
她一直紧紧抱着墨熠,埋头抵在对方的脖颈处,对于马车外面的情况不敢看也不敢听。
此刻突然坐在了不断耸动的马背之上,如此奇异的触感和动静吓了她一跳。
“殿,殿下!”
盛朝盈怕得厉害,紧闭着双眼急急慌慌寻安慰。
墨熠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这是在马背上,不必害怕。”
盛朝盈一听,弱弱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是在马背上,她还从未骑过马呢,这种陌生的触感着实吓了她一跳。
腾云是个有灵性的,它从一开始就能感受到盛朝盈的惧意。
等感受到背上的盛朝盈逐渐放松下来,它自个儿便逐渐地加速,到最后的一路狂奔,似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带着背上的主人离开此危险之地。
盛朝盈耳边的打斗和刀剑声愈来愈远,腾云却是一刻也没有停下。
她从遇见刺客时便紧张得浑身紧绷,直至现在,手脚皆已经没了力气。
她双臂不受控地缓缓从墨熠的肩上滑下来之时,才听到头顶的一声:“驭~”
墨熠先一步跨下了马,又眼疾手快地捞起了差点儿滚下马的盛朝盈。
“还能站吗?”
耳侧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同时她也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可盛朝盈就是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啧~”
墨熠低叹一声,手下松开,比他矮了不止一头的小姑娘就像煮熟的糍糕似的瘫软了下去……
18. 第 18 章
男人眼疾手快地收臂圈住了小姑娘的腰肢,盛朝盈的身形当即被稳住。
墨熠环顾四周后,将臂弯里软塌塌的人儿抱至一旁的榆树下,又让她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等他直起身子,这才看清了盛朝盈的脸,苍白得不似人样儿,浑身还在不停地打着哆嗦……
而此刻不远处的凌霄正垂眼看着自己伸在半空中的胳膊:“……”
他作为殿下的贴身侍卫自然是一直跟在殿下身边的。
方才也是他一直紧跟在墨熠的身后,为之清扫追过来的刺客。
可殿下全程对他视若无睹也就罢了,方才他原是想帮着搀扶一把朝朝姑娘的,却被殿下黑沉沉的眼眸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
那冷冰冰的眼神让他浑身上下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
……这朝朝姑娘定是跟他犯冲,他日后需得远离才行!
凌霄放下胳膊,面容坚定地朝盛朝盈的方向走了过去……
眼下的盛朝盈浑身上下唯一的支点也就是身后那棵巨大的树干。
她瘫坐在地上,心中一阵阵的后怕,指尖甚至还在无意识的颤抖。
凌霄看得直皱眉,这朝朝姑娘美则美矣,可实在是太弱了,且手无缚鸡之力,殿下怎会喜欢这样儿的小废物?
这跟他们武艺高强的太子殿下如何能相配?
墨熠也面色漠然地抿着唇,他正站在盛朝盈的跟前,居高临下,低头就是她颤抖着的薄肩,视线再往下,绣着芍药的衣襟略微松散……
他猝不及防就撞见了对方微微显露、若有似无的沟壑。
男人瞳孔骤缩,不假思索便侧头警告了一眼凌霄:“退下。”
凌霄一头雾水,只能抱拳应是。
转头的瞬间他还挠了挠后脖颈,难不成殿下能读心?知晓他方才在心中说了朝朝姑娘的不好?
待凌霄走远了,墨熠这才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微哑的嗓音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究竟有何可惧?孤已说过了,不会有事。”
缓了这么些时间,盛朝盈多多少少也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扁着嘴带着哭腔,声线还有些发抖:“可朝朝就是止不住的害怕,对不起殿下,是朝朝给殿下拖后腿了。”
男人的眉心皱成一团,他又垂下眸子瞧了一眼那张苍白的鹅蛋脸,视线却是克制着没再继续往下。
他指尖捻了捻:“孤并非此意,在马车上你阴差阳错救了孤,当属你有功。”
原本还哭唧唧的小姑娘一听这话,顿时就止住了哭声。
“此,此话当真?”盛朝盈睁圆了一双杏眼。
瞧着小骗子终于止住了哭声,墨熠眉心的褶皱松散了些:“自然,孤说的话一言九鼎。”
话音才落,下一瞬小姑娘就往前扑了过去,抱住了男人的一条腿:“朝朝也应当感谢夫君,多谢夫君在性命攸关的时刻还救了朝朝出来。”
这话倒是中听,男人感受着腿间的软意,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行了,赶紧放手,也不瞧瞧自己现在什么模样?”
盛朝盈闻言手上一松,下意识就低头查看自己怎么了,这一低头就瞧见了自己松动的衣襟。
盛朝盈:“!”
小姑娘慌慌张张捂紧了自己的胸口,脸上红得似要滴血……
盛朝盈垂着头,慌得口不择言:“殿,殿下转过头去!”
以墨熠此时的角度,正巧能将她细嫩修长的后脖颈尽收眼底,两侧双耳通红,瞧着的确是恼得狠了。
男人眯了眯眼有些不悦:“你不是唤孤为夫君?夫妻之间坦诚相待也是应当,朝朝何故因着这点儿小事害羞?”
盛朝盈捂着胸口,脑子里一团乱麻,哪里还有余力应付得了墨熠的这番话。
男人似是早就料到了如此,他木着脸睇了一眼盛朝盈的发顶:“罢了,你在此处好生整理。”
可他才往前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了结结巴巴的声音。
盛朝盈面红耳赤,软绵绵小声道:“那夫君别走远了……”
“嗯。”
墨熠敛下神情,朝着凌霄的方向走了过去,当下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他来完成。
……
盛朝盈手上膝上皆有伤,整理衣襟这种原本顺手的事对她来说也变得艰难了许多。
等她好不容易将自己细细打理了一番正要扶着树干站起来之时,视线随意一扫,却在一旁的草丛里瞧见了一个亮闪闪的物什。
*
与此同时,墨熠和凌霄正围坐在一张羊皮地图的两侧。
男人勾勒出地图上的线路:“按计行事,当以此线路前往虞安郡。”
凌霄点头,此事他是知晓的。
此番行刺原是殿下的谋略,为的只是能在此地名正言顺地和信王分道扬镳。
与此同时,这混乱之中还能引蛇出洞,引出内里的叛徒。
经此一事,殿下不仅能跟信王分开,还顺道揪出了内里的叛徒,实乃一箭双雕。
墨熠飞速在地图上勾画,想要至虞安县,今夜必是赶不到了,就算是腾云全速奔跑,也只能明日午间才能抵达。
且如今他身边还带着一个身娇体弱的小骗子,男人放下手中的羊毫。
“今晚尽力寻一山洞过夜,明日再全力赶路,晚间抵达虞安郡即可。”
凌霄自是听命,也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他待会儿就走在殿下前头多做打探,尽力寻一地儿早些安置下来。
事已办妥,墨熠让凌霄收好羊皮地图以及其他的物件儿,自己随即站了起来。
他二人此刻的位置距离盛朝盈约有三十丈,凌霄背对着盛朝盈席地而坐,自己则正对着她,正好可以时刻观察到她的情况。
而此刻那小骗子明显是已经理好衣裳了,却不知为何没有跟过来,反倒是背对着他的方向不知在那草丛里摩挲着什么。
此时凌霄也已经整理好了包袱,转身站在他的身侧。
“哎?殿下,朝朝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凌霄年纪不大,原本也是活泼好奇的性子,墨熠对此却并无半分兴致,只道:“你去瞧瞧。”
“属下领命!”
凌霄兴冲冲地跑着去了,没隔几息便回过头来兴奋大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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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朝姑娘竟寻到了五十两银锭!”
盛朝盈发现的亮闪闪的物件儿其实就是银锭。
她伸手过去比了比,发现跟她自己的巴掌差不多的大小,于是翻手就将它给抓了起来。
墨熠将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尽收眼底,当看见她几乎没怎么用力、轻轻巧巧就拿起了银锭时,眸中闪过一抹暗芒。
这是官银,足足有五十两,以小骗子那点儿力气不该拿得这么轻松。
盛朝盈以前在府中领的月例都是碎银,银票也见过不少,可就是没见过这么大一锭的银子。
她觉得好玩儿,一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查看。
凌霄原本也是觉得稀奇,这朝朝姑娘虽是弱不禁风,可架不住气运好啊!
殿下的功夫已是登峰造极,身旁又有这么多武艺高强的护卫,一个女子只是身子弱了些又有何妨?
他心底有一杆秤,一方是自家殿下,另一方则是朝朝姑娘。
因着此事,凌霄往盛朝盈的那一方加了些砝码。
可他看来看去,时间一久却发觉了些许不对劲。
这五十两的银锭,弱不禁风的朝朝姑娘竟把玩得如此轻松?
凌霄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这时,墨熠已经走到了盛朝盈的跟前:“拾到了何物?”
“殿下!”
盛朝盈眉开眼笑地将手里的银锭单手举到他眼前:“朝朝拾到的!”
“嗯。”
“咱们有银子使啦~”
盛朝盈兴高采烈,她一开始的确只是觉得新奇,可后来再一想,他们三人仓皇逃脱至此处,身上定是缺少盘缠的。
起码她的身上是一文钱也没有,当下有了银子那就有吃有喝,那就不必饿肚子了!
凌霄张了张嘴,但看她如此喜形于色,还是忍了忍,没开口打击她。
可身旁的太子殿下却是给了盛朝盈当头一棒。
男人用着冷淡至极的语气给小姑娘泼了一头冷水:“这是官银,使不了。”
“啊?”
盛朝盈缓缓地瞪大了眼眸,杏眼睁得鼓鼓的,里头盛满了失望。
凌霄不忍直视,移开了视线,心想这朝朝姑娘还当真是被养得过于不谙世事了。
男人紧抿着唇线,摊开手掌:“交给孤。”
盛朝盈的一张小脸儿上爬满了失落,不过她也知晓官银不是她能闹着玩儿的。
于是也没再过多犹豫,直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墨熠的手心。
凌霄原本正百无聊赖地打望着远处的朵朵白云,身旁忽然传来墨熠的声音。
“孤有银子使,你无需忧心。”
这句直接戳到了盛朝盈的心尖尖,这正是她所担忧的事。
“真的?咱们逃跑如此仓皇,殿下身上还有银子吗?”
墨熠睇了一眼凌霄:“给她亲眼瞧瞧。”
他身上的确是没有,可凌霄的身上是早就准备好了足够的银票。
“是,殿下。”
凌霄暗叹口气,从怀中直接掏出了一沓银票:“来吧朝朝姑娘,您尽管瞧,这些可都是真银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