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庄挺好的》
1. 第 1 章
第1章
一群蚂蚁爬出巢穴,拧成一股黑线,往南边的山脚下涌去。
七月酷暑,天色阴沉,灰白的天向着大地压来,叫人难以喘气。最先被这沉沉的云吞噬的,是建在东边高山上的天下第一大门派——双玄门。
汉白玉长阶上,方舒明持剑而立,身后仙门百家皆翘首以待。
今日,他将开启通天阵,成为如今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得道成仙的宗师。
狂风怒号,将方舒明的长袖震得簌簌发响,他脚下就是通天阵,只要再过一刻钟,天门将为他而开,所有人都会见证他的飞升。
他将手中长剑横在眼前,注入灵力,霎时间剑身通体流光,爆发强烈的气息,在场所有无不惊叹双玄门门主功力之深。
“时间快到了!”
下面有些门派的小弟子耐不住性子,激动地议论着。
方舒明抬眼,强忍住不适,直望向天上的太阳。
到了!
他将手中长剑下压,汹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流入阵中。
“这就是仙门第一的实力吗!”某个门派的年轻弟子惊叹。
一旁有人哼笑:“你封的仙门第一?这算什么,你是没见过那个人——”
轰隆轰隆!
一阵强烈的地动打断了所有人的注意,连阵上的方舒明都晃了身。
下一秒,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飞速闪近,抬手一剑似有雷霆之势,不可阻挡地劈向台上的方舒明。
适才哼笑的那位愣了神,好久才接上,“...上官远...”
“上官远不是闭关清修吗,他怎么来了?”“看这架势不像来观摩的啊。”
方舒明没料到上官远会出现在这里,抬手挡势却已然太慢,被硬生生逼退五步,但上官远的下一剑又迎面而来。
他奋力一挡,利刃交锋,火花带电。
“你要阻我!”方舒明接下来人的第三剑,怒道。
上官远淡然开口:“是,门主,收手吧。”
“收手?事已至此,没人能妨碍我成就大业!”
上官远冷冷扫过脚下法阵,不想与他纠缠,抬手蓄力横扫,瞬间将方舒明弹开,纵身而起,直奔阵眼。
被他格开的方舒明面色一暗,反手拍地追上去。
可上官远的轻功哪是旁人能比的,只一息间就移到阵眼旁。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将阵眼一掌击碎时,那道看起来不近人情的身影却蓦地顿住了,掌中凝起的强劲的灵力也顷刻消散。
“噗!”
——下一秒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胸口撕裂的痛楚传来,他有些恍惚,视线模糊的前一秒,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方舒明的剑尖滑下,滴落在镶嵌在阵眼上的那块流光溢彩的石头上。
滴答,犹如一滴血雨。
玄色的华服看不清他的伤势,众人往上冲去,却看见往日清冷孤傲的上官长老缓缓跪下,嘴角溢出鲜血,骨节分明的手按在阵眼上,仿佛很珍视地用拇指抹去上面的血迹,像擦拭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失去视线的前一刻,通天阵迸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方舒明本能地抬袖挡了一下,手放下时,方才负伤的人已不见踪影。
-
竹木屋顶上挂着一串风铃,暖日微风徐来,发出零星几声脆响,伴着鸟叫十分悦耳。
屋外池塘里的大荷叶紧巴地挤着,缝隙里艰难长出几朵还含苞的荷花来,但清香却早已散到荷叶山庄的每一个角落里了。
“咕噜噜——”
药气冲天,罐子里煮着的草药带着沸水作势要将盖子顶开。
一个身着藕色齐胸裙青白披帛,梳着垂挂髻,样貌清丽的女子正支着手肘,百般无聊地扇动手上的小扇,将炉子里的炭火扇得噼啪作响。
“怎么还不醒,啊啊啊啊好无聊!”
姜熙和右手酸了换成左手,左手累了索性就把扇子拍在四方桌上,站起身来回挣扎了两下,随后意志坚定地转进屋内。
屋里一张黑漆螺钿床上,躺着一个上半身脱得精光的男子,面如冠玉,剑眉皱起更显成熟韵味,丰满的胸口上是姜熙和给他缠的厚厚一圈绷带,心口的位置有血迹渗出。
好一个美男受损图!
顶好的阳光透过纸窗,朦胧地盖在他身上,在姜熙和眼里,不亚于美人掩面,关键这美人还没穿衣服,紧实的腰腹排列着肌肉,让人垂涎。
此情此景,四下无人,美人久躺只怕要生疮啊,姜熙和发誓她只是想为这位病人翻一个身,绝无半点想要亵渎之意!
算了不装了!姜熙和心中一横,老娘救你就是看你生得好,不管了!
她袖子一撸,一双青葱般的手就要落在男子分明的腹肌上——
“听说你捡到人了,在哪里我们来看看!”
“这可是第一次有外村人进来啊!”“在~哪里~”
姜熙和一哆嗦,猛地将手一抽,心里猛龙咆哮真是不会挑时候啊!
没错,这个男人是大石头村立村以来,第一个成功进村的活人!
姜熙和才把人扛回来一上午,现下全村人都得到消息,一齐上门观景,就差敲锣打鼓了。
大石头村地处偏远山区,与世隔绝了几百上千年,村里最老的老人的祖奶奶都没出过村。
寻常人就算登上村口那座最高的山也只能勉强看见住得最远的阿贵家,而阿贵家离村口只消步穿过一条小溪流再翻过一个小土坡即可,全程不到一炷香。
村里人也尝试过走出去,可奈何整个村没一个识路的。常常是姜熙和带着十几个人凑在一块瞎琢磨,她算好的,分得清左右,毕竟人有两只手,左右倒还好说,南北东西可是瞪破眼珠子都没找对过,更别说昂首阔步走出大石头村了。
每回往外走着,不出一会儿就又出现在荷叶山庄的门口,姜熙和百般解释,却还是被众人鄙夷是荷叶山庄暗广。
好在众人试过几回也就放弃了,毕竟大石头村的人相信,外面的世界再花花,也不如村里风花雪月!
就这样,大石头村如世外桃源般独立存在着,日子倒也舒畅。
有山有水,春日暖阳和煦,夏日蝉鸣清爽,秋日惠风和畅,冬日雪景也如仙境般玉树琼枝。
荷叶山庄是大石头村最大的庄子,祖祖辈辈都为村子的建设出了不少力气,可以说没有荷叶山庄就没有大石头村今日的繁华荣耀。
姜熙和作为荷叶山庄说一不二的庄主,靠的不是别的,主要靠荷叶山庄只有她一个人。
“他怎么还不醒,都过去一个上午了。”
李白山作为姜熙和最得力的助手,可以说是闭着眼追随姜熙和的医术,认为凡是她经手的人,不论大病小病半炷香内醒不过来那就是神仙来了都没救了,简称死了,毕竟只有死人是姜熙和救不回来的。
姜熙和耸耸肩,一双杏眼眨巴两下,无奈地看着她开口,“不知道——”
“是不是死了?”
李白山说着就要上前探他的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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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被姜熙和拦下。
“没死还有气呢,就是醒不过来,灌了三大碗药了还是睁不开眼睛。”
此话一出,但凡在场睁着眼睛的都倒吸一口凉气。
李白山着魔似的追捧姜熙和的医术其实不是没有道理的,大石头村不论谁生病都是抬到荷叶山庄来治的,从山上掉下来摔断腿还是吃毒蘑菇中毒,亦或者是哪家的小狗吃不下饭,反正不管你是人是鬼,在姜熙和手底下就算是只喝一碗凉水都是药到病除的程度。
如今这个男人在荷叶山庄喝了三大碗药都还没醒过来,只怕是可以准备下葬了。
“唉,可惜了,这么俊的年轻人。”
胡二婶拿起小帕子拭泪,胡二叔将她拢入怀中,也长叹一口气。
“瞧这手臂,瞧这细腰,犁一整天地看起来都不会累,英年早逝啊。”
众人目光不由得落到床上人的手臂和腰上。
健壮的手臂流畅的线条,没有被布条包裹的地方肌肉分明,就算躺着都掩盖不住的力量感。更何况这男人生得很白,在场的娘子们不少都红了脸。
姜熙和也痴痴望着那半果美男,由衷可惜道:“怪我没用,救不回这天仙般的美人......”
“不是你的错!”李白山双手压在她肩头,用力前后摇晃,“只怪佳人多命薄,决不是你的错啊喂!”
“是啊,姜庄主不必自责。况且这人来路不明,万一是什么坏人也说不准。”
游西抱臂站在后面,缓缓开口。
“哥~怎么可能呢,长那么好看才不会是坏人!”
游西身旁贴着一个与他长得十分相像的男子,他的同胞弟弟游东,正摇着他的手臂为床上的人辩解。
姜熙和双手在胸前一张,示意大家冷静,众人停下议论纷纷抬眼看着她。
“这人现在应该还死不掉,给我一点时间我再试试。至于他的来历以及进村的目的,等他醒了我会问明白,如果他胆敢对大石头村有半分不敬,我一定饶不了他!”
随后她话锋一转,“如果他是个好人,说不定可以带我们出村玩呢,他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
听到“出村”,屋里有人轻声呼气,一时间竟没人再说话。
已经有好久,姜熙和都没有组织大家找出去的路了,久到池里荷花开了一轮又一轮,所有人都以为她放弃了的时候,姜熙和又提起来了。
“真的?”
李白山用气音问道,如同讨论什么秘事,眼睛里闪着亮光。
“嗯!”
姜熙和留大家在荷叶山庄吃了一顿午饭,胡二婶和胡二叔两人熬了一大锅萝卜汤,几个小辈风卷残云连萝卜味都没咂摸明白就大呼好吃,夸得胡二婶眼睛笑成两枚豌豆荚。
饭后姜熙和想起什么,拿出一个莲子纹香盒,递给胡家夫妇,
“二婶二叔,上回你们来拿没货了,昨天我赶了几批出来,给。”
“好香啊。”
胡二婶接过香盒,打开后一股奇香瞬间占据鼻腔,她笑着望向胡二叔,胡二叔笑笑,轻搂了搂她的肩。
看着手上的香盒,胡二婶犹豫再三还是忧心问:“哎呀荷叶,子晋走了,往后你这怎么办啊。”
姜熙和干巴巴笑了两声,“我也不知道,他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李白山听见这话,也不顾嘴里没咽下去的饭粒,拍案而起,“实在不行我来!”
“你不行!”姜熙和好看的眉毛皱起,认真回答,“男人用的你怎么试。”
2. 第 2 章
第2章
帮着收拾完厨房,几人就离开了,临走之前李白山拉着姜熙和的手苦口婆心地劝她压力不要太大,没人能从阎王手底下讨人,实在不行放他去吧。
说完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心疼她这半天都瘦了,受苦了。
游西游东两兄弟走前也对她叹一口气,游西拍拍她的肩膀,说了句节哀,又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墙上“妙手回春”的招牌,二叹气。
游东两眼泪汪汪,哭着求她把人治好,被一脸黑线的游西捂住嘴拉走了。
姜熙和确认大家都走远了,拉上荷叶山庄的大门,两秒之后绝望哀嚎:
“我也想救他啊,鬼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有醒啊!”
荷叶山庄从她爷爷的奶奶辈开始,治病行医从来没失过手,到她这里,祖传的好名声就要毁了!
可怜的熙和对着祖宗牌位失魂跪下,涕泪横流,求列祖列宗保佑,这妙手回春的活招牌不要断送在她手里才好啊,这么大的责任她真的背不起啊!
百年以后到下面,怎么面对各位祖宗啊,只怕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吐死她。
“好了,不要哭,现在可不是难过的时候啊...”
努力撑起身子,她摇摇晃晃走到停放那具身体的地方,她伸手探探床上人的鼻息,还在,就是没死。
看着不住渗出血的胸口,姜熙和皱眉,难道是心脏不跳了?可是心脏不跳了,鼻子还能喘气吗?
想着她把手按在男人的鼓鼓的胸上,感受心脏是否还跳动。
嗯,嗯?嗯,嗯?
半晌过去了,姜熙和紧皱的眉头展开,原来是软的啊!
心还跳着,人指定是没死,怎么就是醒不过来呢。
为了荷叶山庄的名声,只能这么做了。姜熙和从床底下摸出一把铜质的小钥匙,打开了山庄里的一小道暗门,来来回回地从里面搬出几箱的药材来。
这个,古树林里万年老榕树的根茎,加进去。
嗯,冰山枯草花?好东西,放个十两。
还有九重玄妖的牙齿,来三个。
还有秘制的回春丹大补丸,天人合一苁蓉液,天品风月闲,都是上好的补品。
凡是荷叶山庄有的,找得到的,都在这口大锅里了,连庄门口那株窝边草都被薅下来入了药。
我就不信了,走量还治不了你,小样的!
搅动着锅中如粥一般的液体,姜熙和扯过一条帕子系在鼻子下,无他,这锅灵药实在太冲了,她实在后悔,那个玄妖的牙齿是不是该洗过再放进去。
太阳从后山落下去,染出一片红,四只燕子飞回檐下的窝,远方也升起六七家的炊烟,隐没在松林里。
这锅大补灵液,现在该称之为灵粥,历经三个时辰,终于熬成了。
姜熙和抬手擦擦额角的细汗,将药盛出来,一大锅的药材最后只熬出两碗药,她将药端进屋内,放在小几上,吹温。
一边吹一边语重心长地嘟囔,“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了,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说其实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气了,今早说你还有气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医死人药白骨,起死回生从阎王爷手底下抢人。”
“喝了这碗药要么活要么死你自己选吧。”
说完,就端着药碗坐到床沿,伸手将人扶起,靠在软垫上。
男人还昏迷着,眉头紧锁,单看这张脸,姜熙和觉得他遇难前一定很痛苦,伤这么重,被捅个对穿是谁都难以接受吧。
姜熙和拿出一支推注器,这是她给小猫咪喂药时琢磨的。村里一只小黄猫吃药总是反抗挣扎,嫌药苦吃进去又吐出来,她们几人一商讨,用荷叶的软茎做了一个推注器,将药丸子推在小猫的喉间,喂药方便许多。
后来李白山喝苦药的时候就常用推注器,省去苦药过舌。
“啊——”
她伸手掐住男人的面颊,拇指一用力,就将男人的牙关按开,把推注器塞进他的喉间,将药灌进去。
男人似是察觉到苦涩的液体润过喉间,下意识摆头,被姜熙和用力掐住下巴抬起来,右手拿着推注器环过他的脖颈,把他的头禁锢在自己肩上,左手使劲掐他的脸。
不得不说这男人劲大,昏着都不忘咬牙,小心把你牙崩坏了。她使出吃奶的劲喂完一碗,身后已经起了细细密密的汗,青丝贴在颈侧,被她拉起缠在发髻上。
男人俊朗的脸上多了两块红晕,十分醒目地印在两颊,像打错位置的腮膏。
“牙齿咬这么紧,看吧,你我都受累,以后睡觉记得把嘴巴张开听见没。”
姜熙和甩甩酸痛的手臂,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准备灌下一碗药。
她转过去的时候没看见,男人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随后紧握的右手卸了劲,松开了。
“为了荷叶山庄的好名声,为了离开大石头村远航,来吧,最后一次,加油姜大夫!”
准备就绪,照着方才的样子又艰难地灌进去一碗。
“呼——”
终于结束了,她擦擦自己额角的细汗,这可真是伟大的行医过程啊,其中艰辛简直可以写成行医典范,好好记下来,往后放在庄子门口供世人敬仰,然后流芳百世。
至于就诊结果嘛,再说再说。
望着床上的就诊结果,还没睁眼,姜熙和拖着小板凳,守在床头,伸手支着脑袋,盯着男人侧脸看了良久,还是心里没底,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没把人药死。
目光一寸一寸往下移......
不知,这如玉般的胸口,是否还有心跳呀~
她正色端坐,凛然大义地将手贴上他的心口,小心避开伤处,闭眼仔细感受。
好......
好强劲的心跳!
“你在干什么。”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点沙哑,姜熙和压在胸膛上的手里传来轻微的震动,痒痒的,像羽毛轻挠掌心。
“啊?!”
姜熙和被这冷不丁一声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没轻重地压上男人的伤口。
“嗯...”男人闷哼一声,冷冷掀起眼帘,不带温度地开口,“离我远点。”
也许是男人口吻中命令的语气太过强硬,姜熙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意识到自己可是救了他性命的恩人,又勇敢的重新向前迈了一步。
“怎么和我说话的呢,我可是你恩人。”
姜熙和仰头叉腰,“要不是我你估计在奈何桥上都快排到孟婆汤了!”
环顾四周,浓烈的草药味,桌子上的两口石缸,门口架着的炉子,再看眼前一脸得意的少女,饶是伤在脑子上都能明白她说的是真的。
强撑着胸口撕裂的痛感,他撑起上半身微微颌首,“方才,得罪。”
认错的速度还挺快,姜熙和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毕竟一庄之主,肚量得大。
况且这个男人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路,现在对他好一点就是为以后出去铺路,不亏。
姜熙和把小板凳拖到床边坐下,亮晶晶的眼睛充满期待,
“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找到这里的啊,走路坐车驾马还是行船啊?”
迷离的视线不急不缓地扫过她的脸,又落在自己右手上,那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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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曾经握住什么东西,熟悉的,但又已经消失。
“不记得了。”
“你伤到脑子了?扛回来时候我检查了没有伤口在头上啊。”
姜熙和茫然站起,伸手强硬掰过眼前面无表情男人的头,左右摆弄,翻来覆去地找,确实没有敲击撞击的痕迹。
正当她想把男人头发撩开,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暗器留下的细小伤痕,一只微凉的手按住她的动作。
“没有伤,咳,不用麻烦。”
男人微微蹙眉,迷茫地环顾小屋,胸上的伤口随着他转动上半身被扯开,按在身侧的指尖忍痛到泛白。
“怎么来的都想不起来?”
反正姜熙和坐不住,好不容易捞回来一个村外人,还指望他打开新世界大门,怎么现在连他自己的脑门都打不开。
姜熙和看他左看看右瞧瞧,以为他在找什么东西,暮地想起来,她把人捡回来,血迹糊满伤处,已经凝固成血块,为了方便包扎就把他的衣服剪开了。
剪到腰侧衣带时滑落一块石头,掉到地上发出不小的声音,吓得她心悸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是什么名贵的玉石,就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灰色石头,上面歪七扭八地刻着几个小字。姜熙和捡起来之后粗略检查一番,没有裂痕,就随手挂在床头的柱子上了。
“在找这个?”
姜熙和解下床头的石头交给他,“这上面是你的名字吗?”
男人伸手接过,将石头紧紧攥在手心,勉强扯了扯嘴角,“是,上官远,我的名字。”
姜熙和看他缓过劲来,又要接着追问,却见眼前的人还在找,并且从眼睛张望升级成伸手探触。
“你先不要乱动吧......”
“衣服。”
他咬着牙关,嘴里蹦出两个字,有些艰难将身子挪到远离姜熙和那一侧,试图拉开距离来阻止姜熙和在他身上随意打量的视线。
对哦,聊了这么几句,上官远还没有穿衣服,两人干坐着裸/聊呢。
“你的衣服上都是血,还有两个大洞,不能穿了,等我给你拿。”
姜熙和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柳条箱里找到一箱衣服,“这是我爹穿过的,你先将就一下吧。”
出乎意料的,衣服很合身,袖长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就连腰围都不差半寸,不说的话还以为是专门为上官远准备的。
“你和我爹的身材差不多嘛,还挺合适的。”
他转身困难,姜熙和帮他把左手穿进衣袖里。
姜熙和上下左右转圈看他这一身,太漂亮了!
她爹原爱穿一些浮夸样式的衣服,就算是内衬都要绣日月山虫,看起来豪气是豪气,俗气也是真俗气。但上官远穿上竟平添了几分贵气,同样的身材不一样的气质,真是人比人气死,还好她老爹看不见,要是再气死就该死两回了。
“多谢姑娘相救,在下无以为报。”
“嗨举手之劳,治病就医对我来说太简单了。”
哎等等,无以为报?你方才说无以为报!
这短短两句话,姜熙和心里一咯噔。
多谢相救但是又无以为报,原来是想白嫖啊——
不行!
荷叶山庄医术高超妙手回春,依仗大石头村独有她一家医馆,报价可从来不低!光是日常伤风中暑诊金就高达五两银子,现在又多出医死人肉白骨的佳话,怎么着也不能低于。
掏光家底的活计,怎么着也不能低于五十两吧!
“诊费五十一两。”
姜熙和秉持你敢白嫖我手艺,我就敢狮子大开口坐地起高楼!
3. 第 3 章
第3章
五十两,这在大石头村里是什么概念。
按照一两等于十钱,去村口的胡二婶家的馆子急头白脸吃一顿最多五钱,购置粮食,一两银子买来的大米可以把上官远养病的屋子堆满,五两银子可以在游东的布店做两身上好的衣服,并且享受送货□□。
五十两的话,大石头村你指哪就能住哪了。
显然上官远之前应该是个大富人家的公子哥,听见五十两也没有惊叫“你这个黑心药贩子”,而是镇静地在腰间找钱袋子打算付钱,可伸手探去空无一物。
“......”
“?”
“我今日出门好像没有带钱。”上官远面上一顿,一直没有大表情的脸上裂开几分尴尬。
姜熙和扶额轻笑,拙劣的上官远,家底都在你嘴巴里过了一遍了,你不付钱怎么行呢。
“姑娘救命之恩,不敢忘怀,我回宗门后定不忘此大恩,将五十两尽数送达。”
上官远在柴火堆边拾起自己的配剑,挺直腰背抱剑行礼。因为伤处还疼着,左手尚不能与右手持平,行的礼有些古怪的滑稽。
回宗门是哪里,反正不会是大石头村,这么说他还是知道怎么出去的,姜熙和右手摸摸耳垂,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好呀。”你先出去再说吧。
-
说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可还是因为上官远的伤口耽搁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姜熙和带着收拾妥当的上官远来到村口,指明了唯一的出路。
“姑娘送到这里吧,后会有期,告辞。”
“你这样上路我怎么放心,万一路上颠簸你伤口裂开不省人事撒手人寰了怎么办,不行我得陪你回去。”
姜熙和表情凝重,挎挎身上的小包袱,眼神坚定地望向前方。
看着救了自己一命还不嫌麻烦的恩人,上官远心里涌上一股暖意,眼神柔和些许。
“好,走吧。”
翻过一个小坡,路过唯一不住在村里的阿贵家,进入苍茫的深山,清晨雾重,泥土的腥气裹挟着草香,滋润心脾。
不出一会儿,雾气中隐约露出一块小木牌,
——荷叶山庄。
上官远冷眼回望走来时的路,他可以确定,方才他走的是北向,不该回到这里。
他转头想问姜熙和这是怎么回事,就发现她一脸不屑地,完全没有刚才的关切,大步从他身旁擦过,嘴里还小声念叨,
“切,还以为你有多厉害。”
“姑娘,出去的路......”
“我也不知道。”姜熙和把包袱甩进院子,很真诚地说着荒谬至极的话,“我从小到大,我们村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出去过。”
上官远还没来得及再问点什么,就被打断了。
“我原本以为你能进村就能出去,没想到你也不识路。”
姜熙和摇摇头,话锋一转,“我还说你要是出去了就不收你钱了,这下可好,你出不去就回不到什么门里,回不去你就没钱,没钱你怎么还钱啊,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还钱还钱还钱......”
一时间偌大的山庄只能听见姜熙和幽怨的念经式催债。
上官远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姜熙和,握紧手中的剑,转身向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姜熙和也不拦着,在门口支着脸颊静候。
半炷香,上官远回来了,瞥了一眼门口抱着瓜子看热闹的姜熙和,还是不信邪地继续转身往外走去。
上官远花了一个时辰,终于确定走不出去,不论他试了多少办法,平直的道路总会转回荷叶山庄,再抬眼,墨色眼眸已然掀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瞪什么眼!还钱还钱......”
“姑娘,为何出不去。”上官远上前,问阶上坐着敲竹碗的女孩。
“别姑娘姑娘,和谁套近乎呢你,出不去就是出不去,谁稀罕出去啊,外面有什么好连大石头村一个小脚趾都比不上!”
上官远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顿了半晌低头看看手里的剑。
“我没有钱,不过可以用这把剑做抵。”
他将手中剑递到姜熙和面前,那是他筑基时师父送的配剑,上面宝石镶嵌,流光华彩,习武修仙之人一眼就看得出这些灵石对修行大有裨益。
但姜熙和不修仙啊,大石头村根本没有需要挥刀耍剑的地方,秋收时候也许用得到,但是谁家拿宝剑去割麦子,这不丢人现眼吗。
“不要,这个我用不着。”
姜熙和扯下一片叶子,挡住地上搬瓜子仁的蚂蚁群的去路,它们碰壁之后很快找到一条新路开始绕道。
“不过,眼下我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反正你也出不去,要不你跟着我干得了。”
上官远明白,现下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这村子古怪得很,只怕是被人施法设下什么阵围困,,所以才鬼打墙一般走不出去。
说来惭愧,他已经下山历练一年多了,面对这样的阵竟然也只有束手无策的份。
“多谢姑娘......”
“我叫姜熙和,以后你就叫我姜庄主吧,一会儿我把你要干的活和庄里的规矩给你讲讲。”
-
荷叶山庄,大石头村的药房,村里所有人得病的唯一且不二的选择。
山庄依山傍水,院中的荷花荷叶都是经人长期照料,才是春夏交际,几朵荷花已含苞待放,散出清香。
姜熙和作为最大话事人,上官远必须对她言听计从,将她说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不得怀疑质疑,要善于揣测庄主心意,但是不能过度解读,要体贴入微,也要把握分寸,要......
“庄主,我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呢?”
“不许打断庄主说话!”
走在前头的姜熙和不满地停下,蹙眉,“方才我说的就是你要做的啊。”
“养护院子啊,照料荷池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试药!”
跟着姜熙和穿过游廊,终于停在一间门口带有木栓的屋子前,她伸手取下门上的木栓,随手放置在一旁,刚想转头叫人进来,就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干嘛这个表情,不...不想干啊?”
院子里光线很足,金色的阳光带着暖意照在他们身上,也照亮上官远眼底复杂的神色,冰冷中夹杂着一闪而过的失望,看得姜熙和莫名心虚。
仙门中用活人试药是明令禁止的。常有药宗以走投无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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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少女试新药,美名其曰是帮扶他们,允他们一线生机,其实不过是以生灵百姓作为宗门登顶的垫脚石罢了。更何况仙门中人皆有修为在身,用药比寻常人猛上十倍有余,大多数试药的人服药之后,毒性积累爆体而亡。
他随师门曾处理过这类事件,大牢里尸体成堆,散发着令人不适的腐味。
草菅人命的勾当。
“只是想不到,庄主是用活人试药的。”
他垂眸,跨进屋内。
屋内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把躺椅,窗户的那面墙上隔了很多架子,里面放满了瓶瓶罐罐。光看摆件这个屋子可以称得上是庄上最简陋的,但这个房间也独特于其他的一点——有一条小溪从中穿过。
“药不试我怎么知道好不好用,这就是试药的地方了,这个泉还是我设计引到屋内的,等你试完药,就可以在这里泡一下,怎么样庄主我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吧!”
是啊,以泉水过身冷却自身,不仅可以减轻痛楚,还可以清洗身上血渍。
“庄主有心了。”上官远轻讪了一声。
姜熙和没听出其中的嘲讽,还很得意地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白瓷瓶,很有兴致地拿给上官远看。
“喏,这是我新研制的,威力大着呢,喝下去之后能力大增捅天破地都不在话下,我加了好多东西,药效是往常的十倍不止,当然这还是预估,等你试完我再做评估——你干嘛!”
不等姜熙和继续介绍这药的威力,上官远伸手从她手里抽走瓷瓶,揭开上面的红绸,一饮而下,速度之快,姜熙和质问才出口,这边药物就已入喉。
“姜庄主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原就该是你的,试完药之后,若我侥幸还活着,你我也算恩怨两清了。”
门没有关,午时的风争先恐后涌进来,掠过姜熙和鬓边弄乱垂下的一缕青丝,她瞪大明亮的眸子,好像听不懂眼前人叽里咕噜说的话,此刻看看他手里的瓶子,又看看没关严实的门。
短暂的沉默过后,姜熙和撒腿就要跑,被上官远拽住手腕拉回来。
“庄主不用在这里看吗,药效发作是什么样的。”
上官远的力气很大,几乎不费什么劲就把人定在身旁。
救自己性命的人竟是自己不齿的那类人,上官远内心暗嘲,也不知这算他的福还是祸。
“放手啊,你试药自己试就好了关我半块小手指甲盖什么事!你,我说要听庄主话,你,你这个没有翅膀的虫豸我一会儿踩死你...”
许是上官远漠然的眼神加上强硬的态度太吓人,姜熙和瞪着他大骂了一会儿,在如此悬殊的力量面前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收声改成断断续续地小声咒骂。
“挨千刀的本庄主要将你投湖,不听话的狗东西......”
上官远就这样听着她不轻不重的辱骂,站着感受身体里的变化。
方才姜熙和说这药可使人精力大增,像是邪门歪道使用的破障内丹,稍有不慎就会内力四窜经脉寸断。
他等了一会儿,尝试运气,体内气息确实有紊乱的迹象,身体也逐渐发热。
这药,不对劲......为何,内力都......涌向小腹和,那里?!
4. 第 4 章
第4章
姜熙和是真没想到,上官远试药的心竟然如此急切,她才把新研制的怒补大地灵液拿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喝下去,真算是占东家便宜吗,毕竟这灵液她可是打算卖三两一瓶的!
关键他喝下去之后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恩怨两清”,姜熙和倒是不明白了,你连试药的流程和内容都不清楚就把这世间罕见顶级灵药霍霍完了,你是恩将仇报啊。
这药见效应该很快,姜熙和想退出房间把门栓给安上,这是试药时必要的保障措施,防止里面的人乱跑。她左脚刚迈出去,手腕就被人扣住。
上官远竟然邀请她在这里观看试药过程!
这是能看的吗!真是没有羞耻心的男人啊,长了一张老实俊俏的脸,没想到这么放得开。
但她没有观赏的癖好,更没有乘人之危的爱好,方圆十里都找不出她这样的正人君子了!
“放开,我不想看!”
她这一挣扎,上官远手上劲更大。两三个来回之后,她察觉到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慢慢变烫起来,掌心温度透过皮肤简直要把骨头烫熟。
怒补大地灵液的功效她从不怀疑,毕竟是她亲手研制必然是好上加好,只是她真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上官远不害臊她还要脸面呢。
“呼...”
热气从身体里往外渗透,上官远被蒸得有些晕,暗暗感叹这药的威力远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哎哟我是真不想看,你衣服都不脱我看个屁啊!”姜熙和又闹起来,来回摇晃自己的手腕,带着上官远的手臂一起荡秋千。
上官远一瞬间有些恍惚,反应迟了一下,眼中迷离,好似没有认出眼前的人,但手心里微凉柔软的触感鲜明到无法忽视。
好热,只有手里的一小节手腕能解这浑身燥热。
趁着上官远晃神的一瞬,姜熙和干净利落地抬脚,一脚踹上他的屁股。上官远没有防备,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掉进屋内的溪流中。
“吃了药就好好待着,结束摇铃叫我。”姜熙和闪到门外,捞起门栓插上,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句,“一会儿报告药效,自己掐时间。”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远从水里半跪着坐起来,冰凉的水稍微拉回他的意识。
这到底是什么药,药效他竟从未见过。
方才他看见姜熙和拿出药,不知怎的心里聚起一股气,竟然抢过药什么也没有问就直接将药喝下去了。
清凉的溪从他腰间穿过,减去几分燥热,但心里却还是细细地发痒,像是有一根长发掉进去,无论他怎么调整内息都只是隔靴搔痒。
好在他从小修习的心法是静心养气的,对于此等邪药还能稍作抵抗。
上官远在水中盘腿坐下,调动内息去压制体内的燥热,借着潺潺流水,缓住心神。
姜熙和的药不仅仅是使人气脉喷张内息紊乱,对心神的扰乱也十分强悍,上官远咬紧牙关对抗着,只觉得愈发混乱。
汗水夹杂着溪水,从他鬓边滴下,滑入他因为热而扯开的衣口,紧闭的睫长抖动着,仙风道骨此刻也只能借力背靠在石岸边。
不知过了多久,这股燥热才被他用静心咒压下去。
对了,姜熙和方才走之前还让他报告药效,也对,药人的作用该当如此。她对自己有恩,救命的大恩,试药就只是报恩。
只是她为何不在这里,制药者对此不好奇吗?
未等他起身去扯门口的铃铛,门外就响起清脆的声音。
“我说不要为了面子在里面多待那么久好不好,很影响我的判断的,结束了就摇铃不用有顾忌,干这一行你得适应,都只是工作我不会笑话你——”
姜熙和在门口絮絮叨叨又念上了。
“庄主,我结束了。”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姜熙和一贯的药师操守被这一声震得晃了一下,好在很快又稳住了。
“那我开门咯。”
门栓被放下,姜熙和把门拉开,第一眼就看见衣衫凌乱,发丝贴着脖颈的美男出浴,心里默念“非礼勿视”地直勾勾看上去。
“庄主,药效发作后体内燥热,经脉之中气息紊乱,心中狂躁极易使人走火入魔,此药慎用。”
上官远漆黑的眸子被水流映出亮光,里面是眼前专注盯着他胸口明眸皓齿的女孩,粉面桃腮脸上喜恶都不加掩饰。
“啊这药这么厉害呢上官远你衣口还没系好呢,有一点肉露出来了。”姜熙和伸出一只细嫩的手指,笑眼盈盈地隔空点了点他裸露的肌肤。
上官远不动声色地掖了掖衣领,暗暗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忍不住为她辩解,也许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他点明其中利害,也许姜熙和就能明白此药不可用了。
-
“啊!你说我卖的药对人有害!不可能!”
姜熙和一拍桌子站起来,差点把桌上的饭菜都震到空中,一旁来送午饭的胡二婶伸手重新将盘子推到桌子的正中心。
上官远对胡二婶点了一下头,坐在姜熙和对面。
姜熙和喜欢在室外用膳,因为不会做饭,每日的饮食都是花了重金请胡二婶送到庄上,在荷塘边的亭子里用。
“是啊,姜庄主怎么可能卖有害的药给我们呢,上官少侠你多虑了吧。”自从昨天她们看见上官远身上的剑伤,就开始称呼他少侠,胡二婶将最后一碟果干绿豆糕从盒子里拿出来,为姜熙和说话。
“没事,二婶我和他聊,你先回去休息吧。”胡二婶看看上官远,又看看姜熙和,安抚地拍拍她的头顶,离开了。
姜熙和发狠地塞进一大口米饭,又吃进两筷子凉拌鸡丝,紧皱秀眉盯着方才说她卖毒药的人,“你说的害人是什么意思?”
上官远:“此药调动全身气息,对人体修行确实有助力,但太过激进,容易走火入魔。”
姜熙和想不明白,边嚼边想,终于把嘴巴里的饭咽下去了,然后像是很不明白上官远说的,眼神逐渐迷茫,道:
“没听说合欢散有这种作用啊。”
这下轮到上官远眼神迷茫了,“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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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
他出生以来就待在山上修行,师父总是教导他清修之人要戒欲戒贪,不可随心而动。一年前他才下山入世,其间也不忘恪守本心,别说杂耍戏班,连市集他都会刻意回避。
更不要说风尘之事。
“合欢散啊,助兴用的,你没用过吗?我们村里人人都用啊。”姜熙和用喝茶一样的语气,稀疏平常地说着上官远听不懂,或者是不愿意听懂的事情。
“不过我做的可比合欢散高档多了,药效比合欢散高不止一倍,三倍,雅名风月闲,方才你试的是风月闲的改良版。”
“你以为是什么?”
上官远有点恍惚,仔细听姜熙和说的每一个字,却很难拼合成一句完整的话。
“......”
“没什么。”上官远有点僵硬的拿起碗筷,停顿半天还是解释,“是我言错。”
但姜熙和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做派,她最擅长得寸进尺。
“没想到在你心里,你的救命恩人竟然是会卖毒药给亲朋好友的恶徒,我心太凉了啊!”她说完还大力锤了两下自己的胸膛,摇头就差泪洒当场。
上官远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嘴角紧抿,不自觉吞咽,“上官远此生,绝不会再疑庄主半分,是我没有谨遵庄主的教诲,望庄主责罚。”
姜熙和得意地撇嘴,“庄主我宰相肚里能撑船,额间跑马,念及你是初犯,先口头警告一次。吃饭吧。”
明明刚刚还有些生气,上官远乖乖认错之后,她的心情由阴转晴,哎呀年轻人太年轻,不知道姜庄主什么事都会做,就是不会做错事。
吃完饭之后,姜熙和还没来得及收拾,上官远就很勤快地把碗筷收好。
“你知道厨房在哪里吗?”确定上官远不要这块绿豆糕,姜熙和吃掉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靠在躺椅上看男人叠碗。
上官远转头向着姜熙和勾勾嘴角,“嗯,方才路过看见了。”
上官远不笑的时候其实很难让人有亲近他的冲动,一双眼睛没什么波澜地看你,就连内心强大如姜熙和一样的人物,都会不由自主心虚反思。
但是笑起来就没有这种疏离感了,姜熙和觉得他有一点像热过的馒头,看起来很柔软。
加上那宽肩窄腰,星目剑眉,方便收拾卷上的衣袖,吃完饭之后能赏如此美景,她算是咂摸出“宜室宜家”的真谛来了。
大石头村里人来人往也就那几个面孔,如今多了这样一个美男子,新鲜的感觉。
姜熙和晃着腿,眯眼看着蓝天,忽然发现远方有一点灰色,但定睛再看,又消失不见。
是看太阳眼睛花了吗?
她揉揉眼睛,再看过去又是一片广阔的天,午后的热风拂过她的发丝,她有些僵硬地眨了眨眼睛,短暂失神后,又恢复清明。
上官远收拾完,想起还没有汇报过试药的结果,方才他确实是带有偏见去看这些药了,如果是风月闲的话,应该需要再矫正一些说法。
“庄主,我来汇报了。”
5. 第 5 章
第5章
“入口药香酒香十足,回味甘甜醇厚,烈性一到五级。”
上官远对着一块写着试药汇报指南的板子,对烈性犯了难,“庄主,我并未试过所有等级,无法断定此药到底是几级。”
姜熙和:“其实你试药的顺序错了,哪里有人是先吃药再研究说明指导手册的。”
上官远点了点头,很诚恳地道歉,“是我鲁莽了。”
“择日不如今日,庄主我就为你介绍一下大石头村的骄傲——荷叶山庄!”
地处大石头村后山山脚,庄子里屋舍数十间,乃是大石头村著名地标荷叶山庄,也是大石头村的脸面。
荷叶山庄历代庄主都是从医的,治病救人有如仙人降世,一直以药到病除为宣扬,现在又多了一个医死人肉白骨的美名,都要依仗现在的庄主大人姜熙和,她的神医妙手是多么令人敬佩,咳咳,扯远了。
其实很早之前,大石头村是一个很死气的村子,里面的人安居乐业春种秋收,看似很祥和安宁,但大家每天除了做活好像也没有什么玩乐的方式,日头一落,家家户户都马上吹灯睡下。
这一点,被当今英明神武的姜庄主的慧眼发现了,多大一个商机啊!于是她灵机一动,利用祖上制药的丰富经验,调制出了大石头村第一款合欢散,并为此命名为风月闲。
风月闲一降世,一售即空,成为大石头村最抢手的玩意。
后续姜熙和零零散散出了几款改进版的,但有大家不再是第一次接触风月闲的客人,好坏一试便知。渐渐有夫妻反应药效不合心意,要么太强了,要么太弱了。
好在此时人群中有一位愿意帮助姜庄主的热心人士,提出试药,荷叶山庄风月闲才得以稳定地产出,还追加了许多新产品,什么大补丸啊灵液,都深受大家喜爱。
“那现在那位前辈在哪里?”上官远突然出声提问。
姜熙和脸色一变,不自在地挥挥手,“走了,主仆情分已尽,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你是庄主我是庄主,就算我没理由把他赶出去那也是我代表荷叶山庄做出的决定,不容旁人置喙。”
上官远安抚地笑笑,“我只是想做个预防,以免哪里做错,惹得庄主不快。”
软话总是能让姜庄主开心,“你有心了,但是我答应他不能说了,所以你好好做事,庄主我给你一次免死金牌。”
她伸手在纸上写下大大的,歪歪斜斜的“免死金牌”,落款姜,拿起来轻轻吹干上面的墨,递给上官远。
上官远道谢,伸手接过后直接收入怀中。
“然后就是试药部分了。”
试药的时候,要待在专门的屋子里,由庄主合上门栓后算是计时开始,摇铃为结束,以此记录时间。
需要记录有三点。
第一是口感。烈度分为五级,第一级和第五级都需要改进,其余三级标记好口味售卖。
第二,热度。发热的情况和身体疲劳程度,因人而异,看你自己的感受,这个只是怕剂量下猛了过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硬度。一款好的风月闲,就要让人举而坚,坚而久,如果最基础的坚都做不到,何谈风月!
“庄主,硬度是指哪里的硬度?”前两点上官远明白,毕竟早上已经感受过了,只是硬度到底是哪里,腹部,还是手臂,或是大腿?
姜熙和上下打量他,一脸疑惑,“你真不知道?每个男人都有的啊,春宵一夜要用的啊,你没有吗?”
上官远这才反应过来,第三点测的是哪里,一贯柔和的脸罕见地僵了僵。他修的心法乃是静心所用,修行之初就戒欲了,人生二十多载,从未有过旖旎之心,视此欲为妄念,与贪嗔痴一并消除。
更不曾体会什么,硬度。
思及此处,上官远感觉自己脸和早上试药时一般,烫得难受。
“你脸红什么?你都答应试药了,这就是你的工作,怎么能对工作害羞呢!”姜熙和义正言辞,“当你踏入这个行业,你就已经把身体交付给了伟大的荷叶山庄,伟大的风月闲主!”
上官远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嗯。”
许是看出上官远的不自在,姜熙和好心地劝导他,“你在这里,娶妻以后就不愁了,身体倍儿好的啊。”
上官远连僵硬的笑都挤不出来了,漠然道,“我不会娶妻的,修行之人,不该与凡尘有牵绊。”
“啊,不娶啊,修行之人真命苦啊。”姜熙和可惜地叹口气,随后很快变脸,“好了,试药的流程都说完了,等明日你再试一次今早的药,这次可不能马虎了,过两日得上新的。”
-
夜里,蝉鸣虫叫,漆黑的山庄更显寂静。
一道身影闪出门外,向着村口走去。
上官远没有隐蔽的意思,手持配剑走在村里,现下再晚睡的人家也都休息了,一路上只有亮得不像话的月亮,照着路面。
这个村子有古怪。
不仅仅是走不出去这一点,更多的是姜熙和今日提到的,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
他下山时间虽然短,但游历过的村子中,还没有这样一个任劳任怨各司其职的村子,简直像一家巨大的磨坊,人们就是机械转动的磨具,生活井然有序。
村子里没有修仙的迹象,却被奇怪的法术包围着,像是鬼打墙,怎么都绕不出外围的一圈树林。
但鬼打墙的事若是贸然向村里的人提起,只怕会引起慌乱。上官远想,等他将此阵破除,引导大家自己发现也许会更好。
他在村子周围慢慢行走,一路记下景观,最后不出所料的,又回到荷叶山庄。
不过今晚出行的目的本身就不是离开,绕回来也省去他绕路回来的功夫。
上官远稳步走上阶梯,伸手推开山庄的大门,抬眼时,却顿住脚步。
姜熙和穿着单衣,此刻沉默地站在院子中,听见门开的声音,扭头看过来。
“你去哪里了。”
很轻的声音飘过来,没有白日里的不正经的调调。
上官远合上门扉,走近时才发现不对劲。
姜熙和虽然睁着眼睛,瞳孔却失焦涣散,在月光下闪着琉璃般透明的光点。
他的手压在剑柄上,沉声回道,“初来乍到,睡不着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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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姜熙和歪了歪头,长睫轻颤,迷茫眨了两下,漂亮的脸庞上没有表情,“这样啊。”
说完她将眼睛闭上,头向后一仰,整个人倒下去。
上官远眼疾手快上前接住她,听见她平稳绵长的呼吸,反应过来她方才是梦游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然有一丝侥幸的感觉,还好,还好不是,幸好不是妖魔。
就这样搂着肯定不行,上官远把人抱回房间,仔仔细细掖好被子,刚想离开,袖子被一只纤细的小手扯住。
力道不重,但上官远像被定住一样挪不开脚步。
姜熙和魇着了,轻又急地说了些什么,上官远起初没有听清,等她重复第二次才听到完整的句子。
“官人,不要生我的气了。”
委屈的,讨好中带着撒娇,上官远感觉只有面对十分亲近信任的人,才会露出那样不设防的感情。
他有些用力地从姜熙和手里扯出那片衣角,衣角落下,贴在他身侧,如烧红的烙铁一般,不可忽视。
关上门的下一瞬,上官远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失态了。
面对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只是听见她梦中的呓语,心中竟然已经对她口中的官人燃起莫名怒意。
官人,民间女子一般都这样称呼夫婿吧。上官远第一次觉得有些荒唐,若姜熙和梦中之人真是她的丈夫,自己有什么资格感到生气。
这股不明所以的愤怒缠绕着他,宛若无名火,烧得他一头雾水,又郁结于心。
就连躺到床上还是没有思绪,唯有挥之不去的烦躁,上官远阖眼却睡不着,一夜都想着大石头村的古怪之处,不一会儿天就亮了,干脆翻身起来做早饭。
修习的时候他就已经辟谷了,对食物和休息没有必要的需求,但是姜熙和还只是凡人,而且一天相处下来,姜熙和嘴巴基本没有空闲的时候,就连刚吃完晚饭,都会抓一把糖豆在嘴巴里嚼。
-
姜熙和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闭着眼睛摸出门,脑子还没清醒,鼻子就先闻到一阵香气。
凭借记忆走到厨房,那里是香味的来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姜熙和在淡白色的透明雾气中,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手里正在忙着什么。
“咳咳,你在做饭啊。”姜熙和装作不经意路过,一脸惊叹。
上官远转身,身上穿着姜熙和有时候兴致来了做饭时会穿的围兜,套在他身上有点小,勒得他胸口那一块衣服都皱在一起。
很,很不正经啊,姜熙和简直挪不开眼睛。
上官远做了水晶虾饼和清淡的小粥,粥里面加了一些青菜,吃起来很甘甜,完全就是姜熙和的口味。
一顿饭,充斥着姜熙和的赞美,从勤劳到手艺不遗余力的全部给予了上上等的评价,上官远拿过她的碗眼底笑意明显,为她添第二碗。
“吃完早饭就试药吧,明天之前咱们得把第一批给赶出来,我看看,还差口味和硬度。”
姜熙和扫完最后一块虾饼,抽出小帕子擦擦嘴角的油渍,随后掏出和昨日一样的小瓷瓶,递给上官远。
“准备好了和我说哦。”
6. 第 6 章
第6章
说是试药,在姜熙和眼里和接生没有任何区别,瓶瓶罐罐里装的都是她的宝贝孩子,有什么比等待孩子出世第一次试炼更磨人的呢。
有的,那就是试炼的老师是个刚上岗的新人。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上官远还是没有摇铃的迹象,让姜熙和深深怀疑自己错把断气毁肠药当成风月闲拿给上官远进去试药了。
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来回敲着,她快要坐不住了,现在勉强能控制自己不去强行开门就算自制力超强了。
姜熙和在门外嚷:“好了没,你在里面给瓶子上彩釉呢,一个上午过去了还不出来!”
不见屋里人回应,小声接一句:“怎么这么好面啊。”
好在姜庄主够持久,耐力强,再等了半天终于是把这尊大佛请出来了。
姜熙和看着一身汗,气喘不止的上官远,一瞬间纳闷难道他真那么行?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破灭了。
“我不行。”上官远僵着一张俊脸,坐在椅子上,面不改色的说出天打雷劈的话来。
姜熙和:“不可能你吃了风月闲怎么可能不行呢吃了那玩意就算是阉过的狗都行!”
上官远脸色一绿:“真的吗?”
看着眼前这张脸,姜熙和忽然不忍心说重话,转而安慰道,“没事没事的,我可是神医,而且是专治那方面的神医,你会有救的。”
上官远倒不是因为那档子事面如土灰,情爱之事若不是为了试药他不会沾染分毫。
但“不行”,这倒是他人生第一回。
从小到大他样样出色,修行破境的速度之快,剑法参破之深,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彼时风光在师门中一时无两。
他从小听过最多的话要不就是:“上官师兄,你真行,连四灵剑法都习得了。”
要不就是:“阿远,你是为师见过修行最快的,有你在宗门之内,为师也放心了。”
言来言往都是些吹捧他的话,虽然他知道是奉承的体面话,并不放在心上,但听多了也会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能成。
但,除了,男人都能成的事。
这让天之骄子如何接受,一朝堕入凡泥后还发现站不起来了。
姜熙和看着他额角的水珠,顺着白玉似的脸庞落下,擦过泛红的眼角和紧抿的薄唇,心中升起一股子名为怜惜的爱意。
“既然你跟了我,那我一定不会亏待你,这事我包了,庄主给你治,不害怕啊。”
上官远勉强地笑了两声,借口去准备午饭离开了,留下一脸痛惜的姜熙和在原地捂着心口怒骂老天不公啊。
上官远一路放空地走到厨房,还没缓过来就看见胡二婶端着餐盒走近。
“上官少侠,午时好啊,哎哟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衣服也湿哒哒的。”胡二婶将今日的餐端上桌子,看见上官远站在连廊上。
“二婶,别刺激他了。”姜熙和不知什么时候闪到小厨房,惋惜地摇头,“这孩子长这么大,今儿发现自己,唉...”
“怎么了?身世不对还是内人出轨头上戴绿?”
“这些都是小事!”她鬼鬼祟祟,脸上是可惜,语气又带着难掩的激动,,十分刻意地压低声音,
“不能人事!”
胡二婶一惊,再扭头看的时候,上下来回打量了上官远几回,想到那日看见这少年身上的肌肉,又想到,唉。
一时间,厨房已经有两人开始摇头了。
上官远的脸色更苍白,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是胡二婶上前安抚拍拍他的背,“说不定庄主可以治呢,庄主一定能治的。”
若此时有人能看见魂魄,就一定能看见上官远透明到几近消散的灵魂正摇摇摆摆地飘在半空。
姜熙和:“我是谁啊,这事我肯定不能不管啊。”
随后宣布,“从今日起,荷叶山庄将竭尽全力救治上官远的病!”
这回轮到胡二婶愣住,“庄主,那明日的新品会?”
“新品哪里有这件事重要,”姜熙和大言不惭,肉桂色的发带在身后轻快飘动,“我相信大石头村的村民也不会是见死不救的人,何况我就是干这一行的,这也是我证道的好机会!”
胡二婶眼中燃起疯狂崇拜:“庄主,不你做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
熙熙攘攘的,荷叶山庄坐满了大石头村几十号人,都是来参加今日的新款风月闲的揭布。每个月,荷叶山庄上新是村里的大事,所有人都会聚集在这里,一同见证伟大的诞生。
但今日不一样的是,往日红布满铺的台上没有装着风月闲的匣子,而是多了一把檀木雕花椅子,稳稳当当地放在最中间,最显眼的位子。
来人中,不少都在猜测今日的大货到底是什么,有说是用酒缸盛的风月闲,匣子放不下,改成放在椅子上,有说是庄主上几回站累了,这椅子只是用来坐的。
只有寥寥几人神秘地紧张着,李白山更是,自从知道今日的新品换成真人,更是一颗心没有放下来过。
终于,万众瞩目中,姜庄主如神天降,一身梨花白长衫,缓缓走上台,手中并未拿任何东西,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是这几日大家都传遍了的上官远,那个进村的人。看他跟着上台,大家理所当然的将他视作庄主的随从,华丽俊朗的随从。
只是随从怎么也手里空无一物。
嗯?随从怎么可以越过庄主坐在椅子上?
人群中激起一些动荡。
姜熙和抬手,大家私语的声音才消去。
“今日,是我姜熙和承诺大家的新品揭布,最新的风月闲我已经备好了,就在在庄子里码着。”
“不过,今日要宣布的,另有大事!”
姜熙和停顿了一下,走到上官远身后,张开双臂,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们村里来了一个新人,就是这位,上官远,今日我将他介绍给诸位,从今往后,他就是我们大石头村的一份子了!”
游东大声问:“他不回自己的村里——唔...”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游西捂住嘴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这一问,齐刷刷望向台上坐着的上官远。
姜熙和刚想说只有大大傻子进了我们大石头村想走,面前的上官远就站起来了。
她们约好了,上台之后,上官远就坐着就好了,话什么的都由姜熙和来说,只要上官远不睡觉就行。
在姜熙和眼里,显然上官远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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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将这个约定抛诸脑后了。
“大石头村很好,姜庄主对我也有救命之恩,留在这里在下心甘情愿。”温润平缓的声音响起,上官远不犹豫地表达自己愿意留下的心意。
下面热闹起来,恍若市集开到荷叶山庄一般,多数是在夸耀大石头村人杰地灵,谁来了都不会想走,你一言我一句已经把大石头村捧到天上去了。
“好了好了!”姜熙和紧急把上官远拉回来,按在凳子上,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切齿道,“不是说好了不说话吗!”
下一秒变出笑脸,乐呵呵地控住场面。
“其实留下上官少侠也有我姜熙和的一点私心,那就是——治病救人。”
“啊,上官少侠生病了啊?”
“姜庄主一定能将你治好!”
“对!你既然是村里人了,庄主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
场面一度失控,热情的村民一个劲推销着荷叶山庄高超的医术,把姜熙和一夜救好穿肠破肚的事迹拿出来讲了又讲。
“对!我会治好他的,不过,上官少侠的这病,庄主我也是第一次见,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姜熙和右手握拳,抵在下巴,一副很老道的样子。
李白山适时地出来捧哏:“庄主庄主是什么病啊。”
“正是□萎!”
此话一落,下面鸦雀无声,女人惊叹,男人流泪,一时间只闻场中轻叹。
“下个月上新品前,我定将上官少侠的病治好,并且会将治这病的药方免费以三两的价格送给各位,保证大家不会出现这种病状!”
上台前已经做了一个时辰心理准备的上官远此刻发现自己的准备还是做少了。
三两,其实对于荷叶山庄其他的药,已经算是价格低廉了,何况是这种防患于未来的药,依靠功效和价格直接打动了大部分的人。
“现在可以预定咯!”
-
一天下来,预定长盛不衰药的人已经高达,姜熙和点了点名字,高达全村男丁!翻看小本本的姜庄主此刻不得不感慨,男人的钱也忒好赚了些。
李白山半倚在窗边,皱着眉头,不痛快就差点用毛笔写在脸上。
姜熙和合上本子,猫着腰凑到她身边,“好啦不要生气啦,你知道这都是权宜之计,我不会让上官远一直住在荷叶山庄的,等治好病就把他赶出去,怎么样?”
李白山长得很英气,不笑的时候凤眼一眯就有人要倒霉,“从来没有人住在荷叶山庄过,连孟子晋都没有。”
“顺顺气我们好白山先喝一口水。”姜熙和端上一个小竹杯,“那是因为我也想看看能不能治好那种病啊,况且这次可是狠赚了一大笔,你作为合伙人不高兴吗?”
“高兴是,算了不高兴。”她闷闷道,“我都没和你一起住过。”
“好白山,都是权宜之计,等赚到钱我立马就让他走!向老天保证!”
心里虽说堵着一口气,但看见挂在手臂上的小人,再冷漠的女人也会心软,“好,你答应我,只是为了治病才在一起的,绝不会和他——”
“——有私情!”
站在门口的上官远顿住脚步,抬起敲门的手停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7. 第 7 章
第7章
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人留宿过荷叶山庄吗,上官远几乎是第一时间想起这几日的晚上。
每天晚上,姜熙和都会一个人站在屋外,而且地方很固定,就在荷塘的石桥中心,叫她的名字,就扭过头用空洞无光的眼珠子看着上官远。
这不是夜游症,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但上官远这几日仔细地检查过庄子周围,没有妖魔鬼魄的踪迹,庄内上下也一片祥和,后山上的灵气更是丰沛得快溢出。
姜熙和自己知道她晚上在院子里一站一整夜吗,不知道的话又为何连李白山都不曾留宿过荷叶山庄呢。
这个村子的棘手程度远超出他的预料。
门骤然被拉开,姜熙和看见站在门口一脸凝重的人,以为他还在为自己的病情发愁,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明天就开始治疗啊,可怜见的。”
李白山站在姜熙和身后,也投来同情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离开,不待在上官远周围。
“庄主。”上官远出声叫住姜熙和,漆黑的眼眸中看不明意味,“你一会儿有时间吗,我能来找你吗。”
姜熙和看看天色,确实也是不早了,便答道,“一会儿我送完白山来找你。”
-
“你一会儿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胡婶今天应该做了甜肉。”
两人并肩走在院内,早时候来参会的人群都已经走光,此刻显得院内空旷得很。姜熙和半挂在李白山手臂上,很依赖地把头靠在她肩上。
她们两个在一块时总是姜熙和叽叽咋咋有永远说不完话,今日一趟下来,她有点累,靠在李白山肩头才把脑袋放空。
倒是一向不主动思考的李白山冷不丁问出一句,“熙和,你说我们真的能出去吗,出大石头村。”
姜熙和:“能啊。”
李白山:“要是能出去你出去吗?”
姜熙和把头抬起来,不解问道:“我们不是一直都想出去的吗,你改主意了?”
李白山停下来,犹豫后还是开口了,“我最近总做一个梦,梦里说我们出去之后,村子就变成一片石头。”
“那不就是了,我们是大石头村啊,变成石头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李白山手脚比划了几下,张嘴还是没能把自己的梦说出来,憋半天说出一句,“反正不是好事。”
“那就不出去好了啊。”姜熙和懒懒地说,“现在我觉得待在村子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了,有你有荷叶山庄,而且你也梦到出去之后会发生不好的事情,那就不出去了。”
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李白山半信半疑,“真的?你之前不是最想出去了吗,现在又想留下来了?”
姜熙和绕到她身后,伸手推她的背,“这件事我以后再和你细说,天快黑了要看不清路了,你先回去吧,一会儿该不好走了。”
李白山一抬眼,天色已近灰蓝,只得补上最后一句,“别忘了细说啊。”
“嗯嗯,路上小心。”
姜熙和心不在焉地合上荷叶山庄的大门。
她是什么时候不想出去的,方才就那么顺滑地说出来了,十分遵从本心似的,不带半点犹豫。明明她之前都很想出去,出去做什么呢。
那些念头在她脑子里打架,缠作一团,搅得脑仁疼。
“啪!”她一脚踢走路边的小石子。
想不明白的事情想它作甚,姜熙和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不想出去了就是不想出去了,想为什么做什么。
想明白就怎样,又不能让她的手艺精进一步。
-
“庄主,近些日子实在麻烦你,若不是庄主妙手神医,我只怕已经踏入轮回了。”上官远笑着沏了一杯茶,放在姜熙和手边。
姜熙和坐在屋子里,吹着凉风,惬意地恨不能直接闭眼就睡过去,但还是强撑着喝了一口,“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只是想知道,我这病治起来难不难......”
“不难,我是谁啊,把心放到裤腰带里,这里就没有我治不好的病!”
上官远眼神晦暗,盯着姜熙和喝下那一盏茶水。
“是吗,不愧是姜庄主,说起来遇上您也是我三生的福分,庄主?您怎么了?”上官远忧心地凑近,扶住身子一歪往地上摔去的姜熙和。
姜熙和被这一下晃醒半分,尴尬笑笑,摆着手推开他,“不碍事,我就是有些困——”
上官远看向趴在桌子上,呼吸逐渐平稳的少女,颌首道:“对不住了,姜庄主。”
荷叶山庄最不缺的就是药材,晚膳前他路过仓房,原是想自己配一些迷药,谁料整个仓房里的药品码的整整齐齐,每一瓶上都有工笔书写的药名。
与姜熙和本人的行事作风十分不符。
上官远在里面待了一会儿,离开时顺手取了一瓶蒙汗药。
姜熙和睡得很安稳,她睡下之后,脸上的笑意都收起来,多了几分恬静,细密的睫毛在瓷粉的脸上投下一小块阴影。
上官远半跪在地上,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鼻尖的一颗小痣。没由来的,他的心也猛烈地跳起来,只能撇过头,强行拉回思绪,伸出手,搭在姜熙和右手手腕上。
他一直很想给姜熙和把把脉,看看她身上是不是附了什么,但依照这几天对她的了解,没等他出手把脉,姜熙和估计就会以“质疑医术”这一重罪将他驱逐。
微凉的指尖搭上手腕,那一处的皮肤柔软细腻,还没有用力,只是虚搭着,就微微陷下去。有力的跳动从指腹传来,上官远将内力顺着经脉,灌入她体内,一丝一丝地探查。
内力在姜熙和体内蔓延,温和地游走,睡梦中的人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扰乱清梦,将手往回抽,却被抓住手腕,重新拉回来。
渐渐的,察觉到这股内力并没有恶意,反而顺路疏解姜熙和一天的疲惫,于是她不再挣扎,反而往前凑了凑,向着内力传来的地方寻去。
上官远看着越来越近的身体,只得伸出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加快手中动作。
送进姜熙和体内的内力很足,通遍全身,却没有发现异常。除了一些明显的补药痕迹,她的身体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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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人罢了。
接下来,就等今晚了。
上官远下的药很足,依照用药标准,让一头牛昏睡一晚上完全没问题,他只消在这里守到天亮,将迷药解开,把人送回房中即可。
前提是姜熙和没有像现在这样站起来。
上官远后退两步,让开路,姜熙和就像没有看见他一般,漂亮的眼睛空洞无神,却能准确辨别路径,缓缓向着门外走去。
天上一轮圆月升起,大石头村的月亮总是这么圆,没有缺口的时候。清透的光照在路上,照在姜熙和身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她还是站在固定的位子上,什么也不干,就只是看着前方,不,与其说是看着,不如说是被固定住脑袋的方向,营造出目视前方的表象。
上官远站在她面前,伸手轻轻点点她的额头,没有反应,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伸手去戳她左边的脸颊,不轻不重地力度刚好可以让姜熙和的脑袋微微向右偏。
姜熙和亮晶晶的眼睛眨眨,在上官远收回手指的下一刻又回正脑袋。
好像不倒翁,上官远轻笑,伸手再戳了一下,觉得很好玩。
等他不厌其烦地想再玩一会儿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
——姜熙和好像有爱人。
不只是夜晚无意识流露的梦语,娇嗔的“官人”,更是好友劝诫不能有私情时的保证。
上官远收起笑意,被愉悦的感受充斥着的神智也回过来,又激起一丝不出自于本意的妒火。
只有姜熙和还在用平缓的眼神看着他的衣领,好像不论是谁她都能这样,不带情感地看着。
他克制不住地想,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姜熙和口中的官人,她也会用这种眼神看他的吧,这样的想法一出,心中才畅快起来。
初夏的夜还是微凉的,上官远取了一件披肩盖在姜熙和身上,用力拢了拢,随后端坐在她身后,开始打坐。
等到月亮落下,姜熙和才动身,走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躺到床榻上去。
-
“你在不在听啊?我刚刚说的什么你重复一遍我听听。”姜熙和有些气恼地把书本扔在桌子上,瞪着眼前端坐着,却总是走神的人。
上官远略带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可以再说一次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熙和看着那张脸,心里默念三次不生气,整理好后重新说道:
“首先,我们要了解口萎的原因,是心理原因还是身体原因呢,你自己怎么看?”
“也许是身体原因吧。”
“那就要讲究疗法了。”姜熙和伸手想沏茶,被上官远抢先一步,倒好放在她手刚好可以够到的地方。
“第一,我会为你针灸,就是用针扎你。”姜熙和仔细翻着手上这本书,“嘶,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痛。”
“第二,饮食起居也要重新制定规矩,嗯,作息加运动,吃的也这么讲究啊,哎你又走神!还想不想治了!”
这回上官远没有用那种笑意看她,很认真地问出他想了一个早上的问题:
“庄主,你已有夫婿了吗?”
8. 第 8 章
第8章
这件事从昨晚开始就梗在上官远心间,一夜过去了,原想着可以忘掉,毕竟不是什么重要到一定需要答案的事情。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姜熙和到底有没有夫婿这个问题愈发壮大,几乎在他胸腔内形成一股拧巴打结的麻绳,粗粝地磨着他的胸口,难以忽视。
以至于在这样谈正事的场合也不停分神。
姜熙和愣了一下,没料到话口子转得这般快,回过神后想讲疗程的思绪很容易就被上官远拉走。
“没有啊,你要知道这个干嘛?”
“就是想庄主为我治这样私密的病,若是有夫婿,只怕造就不必要的误会。”上官远听到满意的回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唇齿间茶香四溢。
姜熙和没听懂什么误不误会,只觉得自己一庄之主的尊严受到冒犯。
“我治病救人那是祖上基业,乐善好施更是天生好心肠,若是因为我医你这不举的毛病敢对我大呼小叫,岂不是爬到我头上来了!”
“别的不说,这小肚鸡肠没有远见的男子,不配做我姜熙和的夫婿!”
这一通豪迈的发言,给姜熙和自己激动到不行,已经一只脚踩在方凳上,有爬上桌子的迹象。
“庄主圣明,我也觉得如此。”上官远将对面精致的荷花小盏拿过来,沏好茶放回去,“庄主天人之姿,依我所见,寻常人怎么配得上。”
“哎呀小远啊,你实在太懂我,知音难觅啊!”姜熙和欣慰地用手捂住眼睛,佯做深情流露的模样。
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快啊!
“庄主谦逊又不失魄力,亲和中不失威严,高瞻远瞩,凡事躬亲,恕我实在想不出,什么人能站在您的身侧。”
上官远看到她玻璃珠子一般的眸子,亮晶晶的,用小狗期待肉骨头的眼神望着他,很爽快地奉承下去。
小狗吃到了想吃的骨头,此刻尾巴摇的正欢。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眼光的,不愧是外面来的,见识过大世面,才知道我这样的人有多么稀缺。”姜熙和很痛快地忘记方才对上官远不认真听她说话这一罪过,笑眯眯和他碰了一个杯。
上官远眼中笑意更深,“庄主,请讲吧,这次我一定好好听。”
“小远你别担心的嗷,我一定给你治好!”
接下来,姜熙和详细地讲述了一套标准十分之严格,堪比成仙修炼手册,是上官远在民间看过的一本杂书,教没有慧根的人如何得道成仙,其中要求严苛至连喝一口水都必须分三口咽下。
姜熙和倒没有管控喝水的习惯,要求总和起来大致也就分为三点。
第一,行医治病;第二,起居饮食;第三,每日锻炼。
行医治病是全权交由姜庄主进行,期间救治的法子千千万,到底用哪一种还尚未可知,暂定是一种一种试,一天一种慢慢来得耗上三个月有余,所以一天试三种,早中晚各一种。
饮食起居这一块就有点强硬了。譬如一日之内需喝下三壶白水,早上需得在大石头村鸡鸣第一声时起,晚上得在月亮升起时方能入睡,还有吃什么也得在规定时间,辰时果蔬,酉时补药,光是补药就开了,足足十八种。
锻炼更是霸道,翻阅那几页时,上官远简直以为自己得到一本新的剑谱,其难度不亚于四灵剑法。
好在上官远从小规矩惯了,这样的作息稍加努力也是可以完成的。
“可以做到吧,你规律自身,外力由我来调配,定能成大事!”
上官远:“有劳庄主了。”
-
今天姜熙和准备的有点少,当场要她施展医术着实难为她,于是很自然的,今日就成了上官远休息的最后一日,待到明天,他的人身自由就全权交由荷叶山庄了。
也许上官远也很在乎这最后的自由身,一个下午都在院子里练剑,贡献好大一个舞台。
其精彩程度在姜熙和看来堪比野猪赛跑,硬生生控制了她的眼珠子一个时辰之久。
“你之前是修仙的啊。”趁着上官远停下来休整,姜熙和凑上去问。
上官远:“嗯,从小就在宗门里,去年下的山。”
姜熙和好奇:“那你有师父咯?”
“嗯,怎么了?”
“你师父发现你不见了,会不会来找你啊。”
姜熙和有一点紧张,此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在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会,还是不会。
“不会,宗门弟子下山历练少则几十年,长则百余年,师父不会这么早发现的。”上官远把剑靠在一旁,笑答。
呼,她的心里松下一口气,心却随即提起,她怎么会有这样高兴的想法,上官远的师父来找他,说不定能带出出村的路,这可是她从前最期待的事了,怎么现在反倒听见出不去而庆幸。
之前李白山也问过这样的问题,那时候她没想那么多,现在看来让她念头转变的人,就是眼前的上官远。
上官远稍稍休息了一下,又舞上他那把宝剑,薄汗挂在颈间,一招一式带起剑风,潇洒凌厉。
确实是一张好脸,身材也不错,还听话,但是为什么会因为他不想出去玩啊,姜熙和挠挠小脸,努力回想自己向往自由的心。
“庄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上官远注意到她痛苦的思考姿势。
姜熙和摆手:“没事,想怎么治你呢。”
-
翌日一早,大石头村口胡二婶家里那只大公鸡天蒙蒙亮就扯开嗓子大叫,其声之大,如钟如鼎,响彻四方。
一身紧身墨绿锦袍的上官远看着哈欠连天,明明刚走回房间躺下,又被自己插在蜡烛上的铃铛叫醒的姜熙和,此刻她正擦着脸上的凉水。
晨雾湿润,朦朦胧胧地盖在村子上,日出的红出现在荷叶山庄的正前方那里就是姜熙和画的强身健体道路的开端。
上官远:“庄主,要不你先回去歇息吧。”
姜熙和不在意地摆头,“没事,我监督你,不要是你出了什么岔子没治好,我才真该回家歇息了。”
对于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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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修行的上官远来说,绕村子跑一圈,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愿意,能在一息间跑完。
但他还是克制了一下,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回来了,手上还提了一笼胡二婶家的小笼包。
他跟在看起来神色有些复杂的姜熙和后进屋,听见她自言自语的碎碎念,“体力也没问题啊,内虚外壮?外强中干?”
上官远勾勾嘴角,他喜欢看姜熙和反复思考的样子,很认真,一想到还是为的自己,脚步都松快了,完全看不出刚刚锻炼回来的疲惫。
吃饭的时候,姜熙和还心不在焉地想着早上的事。
不应该啊,照理说羊尾是源于体虚,急行如此距离,早就该发虚汗然后捂着腰子蹲跪在地。
可此刻再看上官远,他全身上下哪里有体虚的样子,满面春光不说,腰背还挺得特别直。
难道是修行的缘故,致使他耐力早就远超于常人了?
可是凡是涉及身体病弱的治法,都需要对面是个真虚弱的人啊,姜熙和想不明白,但书上是这么说的啊。
“口萎者,体虚易盗汗,行百米远腰痛。”
书上是这么说的啊!姜熙和想不明白于是在心里开始有点责怪上官远了,怎么就不能按照书上来给反应呢。
对面的上官远此刻还没有察觉到这道哀怨的视线,很斯文地吃下一个小笼包。
一个念头闪过姜熙和的脑袋,平地一声雷般,让她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上官远羊尾的真相。
细细端详这个人,斯文变为柔弱,和缓的神色中渗出阴沉——
“上官远,你这病该不会是心病吧!”姜熙和蹙眉问,
“该不会是你之前经历什么强迫劫色啊或者爱人去世,更有同房之时受到惊吓从此再也不能亮枪....我是猜的啊,就算对了你不想说也不用说,我都懂,心病嘛。”
“不过你这样遮掩会影响疗程知不知道,哎呀我就说你来大石头村的时候怎么被人刺了一剑,该不会就是被抓包在床,受惊留下阴影了吧!”
眼看着猜测愈发离谱,再不制止就要衍生出一部冲击世俗伦理的话本了。
“不是。”
“真不是,隐瞒对你没有好处!”
“是身体问题。”
没办法了,姜熙和只能耸耸肩膀,“行吧,我的意思是,药物治疗很痛苦的,你会受不了的,要是是心病可以少受一点苦。”
上官远笑起来有些疏离,“我明白庄主良苦用心,还是只医身吧。”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不会啊,别人的病都喝一碗水就能治,谁知道你喝不惯这水,喝不惯就算了,病还不按书上来,很灵活变通啊。
姜熙和没招了,狠狠用筷子叉起包子塞进嘴里。
吃完早餐后,就是见真材实料的环节了。
上官远对姜熙和的信任程度不可谓不高,那是能把心脏交付的地步,于是按照姜熙和有些心虚的指示,脱去上衣,躺在铺了一层软垫的竹床上。
第一招,不是,第一个方子——针灸!
9. 第 9 章
第9章
当姜熙和抓着烧红的银针在空气中甩了两下的时候,上官远才发觉姜熙和说的受苦可能不是假的。
热度传到指尖有些发烫,拽回姜熙和紧张到神游的思绪,她才手忙脚乱把针扔到水盆中。
“哈哈,让病人放松的小把戏,怎么样轻松不少吧。”姜熙和笑着把针捡起来,在袖子上擦净水分。
上官远盯着那根烧得雪白的银针,良久吐出一句,“庄主,针灸用的不是绣花针吧。”
“我知道啊。”
你明明根本不知道。
“还以为你们修仙之人用针要更厉害一些,没想到也是寻常的针啊,我去拿。”
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冲进仓房,翻箱倒柜地找针灸用针。
姜熙和心里那个慌啊,她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那种专业的工具,毕竟自己只靠寻常山泉水救治了那么多人,哪里用得上这种真正医者行医治病的东西。
好巧不巧,还真让她在一个罐子里发现了一包针灸用的细针,包在一块粉黄色的小方巾里面,估计是她爹留下的。
她就知道她家祖上是正经行医的!
很快折返,将手里的针递到上官远面前展示了一番,以显示自己是真的怀才的医者,并以摇头做辅,严厉地谴责了他方才对自己不信任的行为。
“忍着点啊,疼就叫出来,痛是正常的。”姜熙和把《针灸行医一百八十招》摊开,放在床榻边上,低头照着上面的人体图找穴位。
虽说上官远这病不是按照书上生的,但是他的身体还是按照书上长的。
匀称的肌肉分布,饱满却不显得多余,手指按上去富有弹性,手感很不错。薄薄的皮肤包裹束缚着手臂上的青筋,因为自然垂下充血鼓起,十分性感。
上官远趴着,上衣尽数褪去,只留下半身宽松的裤子。这样的装扮,一般外人见不着,他很小的时候就有自己的寝宫,不与其他弟子一般去浴宫洗浴,游历在外野浴时也会开结界,十分谨慎。
自愿脱去衣物躺在床上,如砧板鱼肉,这还是第一次。
姜熙和稳稳下了第一针,才刺入皮肤,就迫不及待问:“有感觉没有?”
“无碍。”
可能才开始,效力还没起来呢,她屏住呼吸,舔舔下嘴唇,又扎下一针。
等第十针下去,她才掌握一些窍门,放心地下针,速度也渐渐快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上官远背上密密长满一片小针林,堪比厨房里的筷子筒。
“呼——”
忙碌许久终于直起腰来的姜庄主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细细的汗,揉着腰站起来欣赏自己的杰作。
简直是大师级别的啊,不愧于“绝代神医”此美称!她简直太强了,只凭一本书就医得别人死去又活来,立一块牌匾的话是医圣与药圣哪个更好听嘞。
“怎么样,身上有没有感觉?”已经在考虑牌匾是挂在正厅还是大门口的姜庄主暂时将一切搁置,来关心她的病人。
说是她的病人,也是她行走的活招牌,要不是上官远,她这辈子估计都不会体验到寻常医师的快乐了。
趴着的人没说话。
姜熙和奇怪了,自己也没有封他哑穴啊,背上能扎到声带吗?
她蹲到上官远面前去,竹床比一般的床小一点,正正当当地摆在房间的正中,前后都不碰墙,姜熙和蹲在窗前,身后还有一小块空地。
上官远紧闭双眼,睫毛轻抖,说明他没睡着,那为什么不回答啊,时刻给医师反馈情况才好调整治疗强度啊。
姜熙和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太红了。
上官远整个人都红了。原本洁白的宽背上,此刻已经不均匀地染上粉红,腰背那一块更是明显,像是从腹部一路晕开,延伸到背上。
转回身前,脸上更是。
他的脸潮红爬满,连耳尖上都透出粉色,往下到脖子上,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子熟味。
姜熙和忙去翻《一百八十招》,终于在最前面找到一张手写的用针指南,里面工笔写着“留针时长按患者状态,不可过久”。
过久?半个时辰久不久?
看着一脸不适的上官远和背上才扎好的杰作,纠结再三,她还是忍痛下手把针拔出来了,边拔边惋惜,只恨不能有人见证这一奇迹。
下针很慢,拔针却不用多少时间,姜熙和揉着腰蹲回上官远面前,看他脸上潮红还没退去,心里罕见地有一丝丝亏虚。
伸手去试他的额头,温度有点高,却不发热,姜熙和也不敢贸然为他扇扇子,只能拿毛巾一遍遍拭去他脸上的汗。
红色一点点消散,姜熙和心里吊着的大石头快落到地上了。
“你真吓人啊。”姜熙和小声念叨,手上动作不停。
她的手臂有点酸,毛巾浸水后已经拧不太干了,擦过上官远额头的时候,留下水迹,顺着眉骨从眼角滑下。
姜熙和紧着用手去接,刚碰到上官远的脸,手心就被蹭了一下。
很亲昵的动作,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
没等她把手撤回来,上官远又追着凉意迎上来,湿热的脸颊在她手心里轻轻地磨了两下。
这下粉意顺着手心传到姜熙和脸上了,烘得她眼睛酸酸的,只能用力眨巴两下,将眼泪压下去。
但她的手还是没有放开,反倒是加上另一只手,双手捧着上官远的脸,报复性地压扁又抻开。
还没玩一会儿呢,上官远就醒过来了,眼睛动了动,很轻地睁开,看见眼前一张放大许多倍的脸。
看见人家醒了,姜熙和假模假式地装出一副正在叫醒上官远的架势,用手推了推他的脸,“醒醒醒醒。”
随后立即恶人先发言:“你怎么晕过去了,体力也太不好了。”
上官远脑袋有点昏涨,没回过神,淡淡回道,“是吗。”
姜熙和:“是啊!依我看你就不适合用这些外用的药方,扛不住差点把我吓坏了。”
上官远慢悠悠撑起上半身,姜熙和才看见他白皙饱满的胸口被褥子压出一道很明显的红痕,心里愧疚更甚。
“说起来也有我的问题,没有做好万全之策。”她难得正色,反倒让上官远有点慌乱,想开口劝慰几句,但没来得及,姜熙和就先宽慰上他。
“今天先不治了,等我再想一些妥善的办法,一定能治的啊。下午我带你出去玩,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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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作是散心好不好?”
上官远点点头,姜熙和就跑出去准备上了。
看着远去的身影,上官远从一旁取来衣物穿上。其实姜熙和下第一针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不会针灸,但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用心的模样,放心的随她去了,连自己什么时候昏过去都记不得了。
这次确实有点莽撞了。
-
如果说治病救人是姜庄主的拿手好戏,那出去玩这件事就是吃饭喝水,完全不要学且已经出神化境。
一个人住这样大的山庄,若是没点自娱自乐的本事那是要命,一个人从小到大除了村子哪里都不能去,要是一群人不能好好玩,那是要了全村人的命。
姜熙和吃饭的时候问上官远喜欢玩什么,结果上官远竟然一个都想不出来。
“跳皮筋翻花绳挑木棒捉迷藏......”
上官远静默片刻,摇摇头,“师父说过,玩物丧志。”
姜熙和想半天:“你师父要是找来骂你,我给你顶着。”
说罢就拉着上官远开开心心往外走去了。
大石头村民风淳朴,午饭后都在门外晒太阳,一路上走过去姜熙和的嘴都没歇下来过,忙着问候各家叔叔婶婶安,姐姐妹妹好。
上官远不太适应这种场面,跟在她身后,客套地问好,一路下来基本都见过面。
“我们去哪里?”上官远终于还是问出这一个问题。
“去找李白山,她那里也有好玩的,先带你玩点有意思的。”
姜熙和走路很不安分,走一道随手扯一道的花草树枝,拿在手里把玩,玩腻了就随手一扔,美其名曰放归自然。
午后的太阳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连衣服都软了几分,透着一股温热的香味。树上蝉鸣,树下柳荫,随风而动,十分惬意。
上官远走在她身后,看着她把玩手上的一株狗尾巴草,手指翻动,很灵巧地做出一只小狗,递给他。
“送给你。”姜熙和看他盯着自己手里的小狗,以为上官远想要,很大方地递给他。
上官远也没有拒绝,道谢后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妥善收进衣袖中。
-
李白山似乎早就知道姜熙和这会子会来,很早就在门口坐着,她家大门上挂着两串半干的葡萄,很是显眼。她就半躺在葡萄下的躺椅里,手上抱着一把瓜子磕得正欢。
“白山!我来了!”隔着大老远姜熙和就扯着嗓子喊。
李白山也大声回应:“快来!”
进了屋子上官远才知道,今日过来是干什么的。
“李白山,我们大石头村最好的陶工,荷叶山庄卖的药都是装在她做的瓷瓶里卖出去的。”姜熙和介绍,“这位是上官远。今天也算是正式见面了。”
上官远抱拳:“叨扰。”
李白山:“客气什么,熙和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听说你什么都没玩过啊。”
后半截语气明显的惊叹。
上官远点头。
“那你算是来对了,玩什么都不如玩泥巴,熙和前几日做的罐子也烧好了,来吧!”李白山院子里架子上,满满当当的瓷瓶陶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白光。
10. 第 10 章
第10章
李白山掏出一大盆陶泥摆在桌子上,随手揪下一块泥土,按在转盘上,在一旁的水盆里沾湿了双手,脚下一踩,盘子就转起来,灵巧的双手揉捏着陶土,三两下就做成一个小小的窄口瓶。
“大石头村里的罐子都是白山做的,耐看又实用,世上再没有人有这样的手艺了。”姜熙和挺着胸脯,抱臂胸前,摇头佯做叹息。
李白山:“嗨,小买卖,一般手艺。”
“走走带我看看这回你给做的香盒,我已做好春风渡,就等着一批好看的香盒了。”姜熙和打了个响指,回头安顿上官远,“你就在这里玩啊,不要捣乱,我和白山去谈正事,一会儿我回来找你。”
上官远盯着装在布袋里的泥,似乎有话想说,但还是按下了,对着姜熙和点点头。
-
“喏,先做了十个。”李白山掀开一个大木箱子,露出里面整齐的十个小香盒。
纯白的香盒身,盖子上精细地用彩釉画了几种花色,有的以红花绿柳为主,有的又是精灵活泼的小猫小狗,十分可爱。
姜熙和拿起一个画了粉紫落花的香盒,放在手心,不大不小正好能一手拿握。
“做得真好,小巧又美观,女孩子们肯定喜欢。”姜熙和小心合上,眯眼笑着用手肘轻轻碰了两下李白山,“要不要做第一个享用春风渡的小美娘呀?”
李白山嗔怪地回撞了一下,“这几日来好事,只怕得等你这批货卖完再说了。”
荷叶山庄卖得最好的是风月闲,村里夫妻多,每月买上那么几十瓶也够填上荷叶山庄的流水开销了。但这风月闲多是男人吃的,夜里那档子事可是两个人的活,女人有时也得用点助兴的药。
春风渡是外用的膏子,抹在肌肤上很快就被吸收,只余一点凉意和淡淡的清香,经久不散,直至第二天早上才消散。
欲达心底却不入骨,情难自抑也不算失控,香气又为夜色添上一点情调,堪称完美。饶是姜熙和这样的老手亲自试用后,都被自己折服,这也是荷叶山庄迄今最受欢迎的药品。
加上美观的香盒,简直让这药膏更上一层楼。
高瞻远瞩的姜庄主绝不会放过每一个人的需求,春风渡如今延用改进,算来也是第八/九代了。
姜熙和在手里把玩光滑细腻的瓷身,靠在李白山身上,“先给你拿来,我做的东西你总是要得第一份的,只是我这还得再要一批香盒,今日又多了几单,急。”
“多急?”
加急的单子也不是没有过的,从胚子到成品,大都是七日左右的工期,紧紧还是赶得上的。
“和这一批同时。”
李白山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想起这一批是什么时候要。
“三日后,嘿嘿。”姜熙和努力瞪大眼睛,鼓着嘴装做不知道自己提的工期有多赶。
李白山眼前一黑,随即怒火中烧,“谁加的单子,不知道得按着批次来定啊,谁我去找她!”
姜熙和心虚,小小声:“那天交单子的时候掉了一张,今天早上翻仓房翻到了。”
“去,到外边站着去。”李白山抬手一指。
姜熙和:“好白山,救救荷叶山庄吧,十万火急啊!”
最后姜熙和如愿以偿地将一张脏兮兮的单子交到李白山手里,猫手猫脚地离开屋子,只留李白山把屋内的转盘踩得如七月雷雨夜的闪光。
正事办完了,出去看看上官远玩得怎么样,耍够了就可以回家了。
她绕过偏院走出来,就看见上官远,袖子用一根灰色襻巾绑起来,一动不动杵在转盘前。
姜熙和小跑过来,探头去看,“做了什么?”
桌子上什么都没有,连布袋里的泥都没有取出来。
“你怎么不玩啊,方才白山不是都教你了吗?”
上官远摇摇头,“不玩了。庄主正事谈完了?”
姜熙和点点头,却还是很执着上官远为什么不把陶泥拿出来玩,“为什么不玩了?你不喜欢玩泥巴?”
上官远低头解下襻巾,捏在手里摩挲。
“这个泥巴很干净的,是专门做瓷器的。”姜熙和以为他嫌弃泥巴,伸手从布袋里掏出一块泥,递到上官远面前,他后退半步,躲开了一点。
两人皆是一愣。
姜熙和顿了一下,把泥块放回去,“你不喜欢这样的玩法啊,那算了我们回去吧。”
上官远抓住她放泥块的手臂,终于开口解释,“不是不喜欢。”
对于一个修行时一日要对自己衣物念三次净身诀的人,不容许自己的寝殿有一点灰,就连出门游历的这一年,衣角沾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当下要他将手埋入泥巴里,不是不愿,实在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上官远:“是我有一点不敢。”
不敢玩泥巴?姜熙和没听过这种胆小病,转念一想也许大石头村以外的人都不敢把手伸到泥巴里,只有大石头村才有这样的民风民俗也说不准,于是很快就接受这一说法。
“没事我带着你玩。”她拍拍胸脯,拿起襻巾系上,挖出一块泥放在转盘上。
泥是早上新和的,还很软,湿手放上去泥慢慢化开,只消片刻就可以塑形了。姜熙和把泥揉软,示意上官远把手打湿,然后停下转盘。
“把手放上来。”姜熙和的手上已经糊了一层湿泥,两相对比显得她手很白。
上官远手抬上来却不动,低头看姜熙和的眼睛,在姜熙和看来那像是在寻求保护一般的神情,她就主动将手上的泥蹭上上官远的手背。
白净修长的手上赫然出现一块灰色痕迹,接着一双小一点的手又凑上来,这回不是这样蜻蜓点水的剐蹭了,而是实打实地将上官远的右手包住,双手来回搓动,把泥均匀揉上。
凉凉的,带着一点厚重的触感刚接触皮肤时,上官远心里还有一点不可言状的僵硬,但厚重的感觉很快不见了,因为姜熙和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那种感觉就消散不见了,此时此刻他满心满眼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啊,牵手了。
“先抹上一点,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滑,不像地里的土吧。”姜熙和把上官远的两只手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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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带着他放在陶土上,“软吗?”
手心是冰凉的泥,手背上皮肤的热度透过泥土传到他的手上,叫人不可忽视。
“嗯。”
转盘开始旋转,两人手心里的泥也逐渐成一个小圆鼓包。
姜熙和很喜欢玩陶土,那种随意捏造东西的感觉很奇妙,当然破坏也是,做好一个胚子,然后一掌劈下去,看胚子歪成乱七八糟的样子常常让她从椅子上笑掉到地上,由此也遭到李白山不少的攻击。
“你自己来?”看着上官远的手已经能稳稳拿住陶土了,姜熙和刚想收回手,就被拦住。
上官远:“再等等,行吗?”
他们两个挨得很近,肩膀靠在一起,上官远低头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响在姜熙和头顶,很亲近的距离。
大方的姜庄主又把手贴回上官远手背,心里暗暗嘀咕这人看着人高马大,没想到胆子这么小,要不改天给他吓一吓,壮壮胆。
姜熙和带着他的手捏着转盘上的泥,按压拉胚,起先还没什么不正常的,可拉胚的过程中,要不就是姜熙和手抖一下,要不就是上官远手收不住劲,把泥胚拉坏,长条顶端眨眼睛的功夫又瘫软下来。
实在没办法不让姜熙和想歪。
她本就爱开一些荤段子,看见这样歪歪斜斜的泥胚更加是憋不住笑,这一笑手就更抖,带着上官远把把胚子完全拉毁。
“噗。”
终究还是没忍住,姜熙和抿着嘴唇,望向一脸不知发生什么的上官远。
姜熙和使坏的劲又上来了,嘻嘻笑道,“你看这个,怎么总是站不起来啊。”
上官远此时已经没有不适的感觉,伸手环住泥胚想把它扶正。
姜熙和看看上官远,又看看泥胚,想了一会儿,好为人师的开口:“小远啊,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个月要做的是什么?”
姜熙和的话头太过跳跃,上官远虽不明白怎么突然要聊这个,还是回答:”治我的病。”
“对咯,来来我来演一下。”姜熙和把上官远的手挤开,有点像喝醉了似的笑,“看好啦。”
她手松劲,泥柱子就歪斜到一旁,像没有支撑的柳枝,无力地垂下。
“现在,这就是你的状态,羊胃之人。”随后她又双手微微合拢,将柱子扶正,停下转盘,“这就是我治完之后,你的雄风!”
饶是再不懂,上官远现在也懂了姜熙和方才到底在笑什么。
“放心,庄主我到时候就和捏这个泥胚一样,把你扶起来!”姜熙和看向上官远,原以为他会脸红羞涩,没想到他竟然嘴角一勾,轻轻笑起来。
居然没占上风,姜熙和歪头想了一会儿,重新把转盘转起来,把原先的泥胚拉得再细一些,还狠狠地将胚子最上方揪掉一块,坏笑道:“你的话,这样才对。”
谁料上官远摇头:“不对。”
“?”
只见他把泥重新加回去,再拉了一次胚,这回壮实程度堪比姜熙和的捣药柱子了。
上官远看着呆呆的姜熙和,认真道:“庄主,这样才对。”
11. 第 11 章
第11章
姜熙和看看转盘上的粗壮泥柱子,又扭头去看文气的上官远。
半晌,一巴掌把转盘上的泥柱子拍歪,略有懊悔地自责,“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净戳你伤心处。”
寻常人得了这病,一时间接受不了,幻想自己变成大圣的金箍棒可大可小,捏个大泥柱子由此宽慰自身也是情有可原。
唉,是她一时失言了。
上官远最后捏了一个泥碗,碗口很低,姜熙和问他想用来吃什么,他说夏天快到了,可以准备吃些凉粉冷面,用这样的碗便不会多吃了。
姜熙和对此等高瞻远瞩的看法赞不绝口,并为即将到来的凉粉小心安置了上官远的泥碗。
-
想要治好此病,每日的强身健体不可少,饮食上更要注意,为此姜熙和特意和胡二婶打过招呼,在上官远病好之前,荷叶山庄就先断了寻常吃食,改为药膳了。
上官远游历时听说过药膳食补,原以为只是多吃一些滋补的膳食,若是姜熙和来定,或许会与外界有些许出入。
但这些许还是估量得有些少了。
“从今日起,你应该有三不吃。”姜熙和绕着亭子中的石桌走动,伸出食指在空中老神在在地点着,等上官远发问。
上官远:“敢问庄主是哪三不吃?”
姜熙和:“一,庄主不让吃的坚决不吃,二,庄主不吃的你也不能吃,三,庄主喜欢吃的你也不能吃。”
一二点他明白,至于第三点属实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了,不该是遵循爱屋及乌,凡为庄主喜爱者,荷叶山庄上下不许有人厌恶分毫吗。
姜熙和想了想,把最后一点改了,“庄主喜欢吃的你可以吃一点,不过得庄主允许才能吃。”
“就先这么多吧,即日起我将亲自掌厨,你真真是有口福了!”
说要掌厨,姜熙和下足了功夫,从拟定菜谱,联系游西游东两兄弟备菜,到盛汤盛饭的锅碗瓢盆以及花色,每一道都细心把关,确保万无一失。
“早上呢,要吃得好,一碗山药枸杞乌鸡汤吧,这我先不给你做那么补了。”
实在是上一次针灸下手太重,给姜庄主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从那以后走量这个治法就先从疗程里划去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脚踏实地一步步来吧。
姜熙和点着本子,“中午就可以适当的补一补了,风月闲炖排骨,苁蓉煨火腿,再加一道素菜,你有没有想吃的?”
听见风月闲炖排骨,上官远心里倒没什么波澜,仅仅三天时间,他就已经能做到在姜熙和提出任何匪夷所思的做法后,面不改色地闭眼认同了。
但关乎自己的性命,谨慎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特别是他完全了解风月闲的药效,非同寻常。
上官远:“风月闲炖排骨会不会太厉害了些?”
姜熙和看出他面上不易察觉的疑虑,宽慰道:“只是加一点,不会太多的。你先说想吃什么吧。”
上官远:“苦瓜。”
“嚯,你能吃苦瓜?我做的苦瓜可是苦上九霄的,你点了就得吃啊。”
“嗯,我喜欢吃苦一点的。”
苦一点的说不定清火的效果更好些。
姜熙和点点头,“晚上吃面吧,加点羊肉羊腰子什么的,汤底就用老鳖汤,那玩意补,晚上不用出门还可以喝一点酒,一会儿我去酒窖里取鹿血酒,睡前你喝点。”
万事具备,只欠明日初阳挂起,观赏姜庄主的拿手好菜了。
-
今日的太阳起得很早,往常上官远结束时才朦朦胧胧破出云雾,今天他路过胡二婶家的时候就已经露出全貌。
“菜都取回来了。”上官远每日的晨练绕村一圈,正好可以去游西家取菜。
姜熙和昨日晚上又在院子里站了一晚,上官远怕她今日忙着备菜下厨,身体吃不消,提前一个时辰将她带回床上安顿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上官远总觉得今日姜熙和比昨日看着精神多了,他回来的时候竟然没有靠着门框打瞌睡。
姜熙和不是不想睡,但一想到自己今天将要踏入厨房成就一番壮举伟业,就按捺不下兴奋的感觉。
要是她做的很好吃怎么办,那是不是可以开酒馆了,可是胡二婶家已经开了酒馆,她再开一家,那不就成竞争对手了,胡二婶肯定比不过她的手艺,可惜了,她觉得胡二婶的手艺已经算是顶天了的,谁成想还是差她那么一截。
越寻思脑子越清醒,睡意也早早消失不见,只余满脑子纠结。
好在上官远很快就带着一筐菜回来了,与胡二婶同台竞争的事也就先抛诸脑后了。
第一道——山药枸杞乌鸡汤。
山药是刚到的,还没有切好,细长的一根就这么安分的躺在案板上,等待命运的抉择,而此时此刻,名为命运的那把菜刀,正紧紧握在姜熙和手中。
“咔!”
一刀干脆利落的从天而降,斩下山药的一截,滚在案板的一边,活像刑场上的铡头的犯人。
上官远在姜熙和身后,系着她因心急没顾得上拉紧的结绳,瞥了一眼案板上伤状可怖的山药,“庄主,还没去皮呢。”
姜熙和俯下身找削皮刀的时候,身后的蝴蝶结也刚好系上,随着她弯下腰坠落,宛若仙女的飘带。
“削皮刀找不到了。”姜熙和翻着地上的竹筐,她没怎么来过厨房,偶尔来几次也是得了新的盘子碗碟,进来安置它们,真正下厨的时候,这还是第一回。
上官远在刀篓里找了一把小巧的刀,“庄主,去皮这样的小活交给我吧。”
姜熙和没有那么想做这去皮的事,毕竟下锅才算是大事,其中加料才是重头戏,其余什么的都不重要,于是很痛快的将位子让出来,交给上官远。
修长有力的手指按住山药,另一只手飞速带刀在山药皮肉之间划过,眨眼间就将一截山药从棕色壳子里剥出来,白白净净的山药本尊身上没有一点坑坑洼洼,落下的皮上也不带一块不慎割下的白肉,光溜地躺在案板上。
姜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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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凑近,下意识张嘴赞叹:“好厉害的刀法!”
说完后立即反应过来夸奖使人忘本的道理,为了不让上官远走上心灵的歪道,她又正色加上一句,“尚有完善的余地,继续努力。”
上官远笑笑,利落地将剩余的山药也削皮,整齐码放在案板上,然后退开一步,把位子让给姜熙和。
再严厉的师长此刻心里的坚冰都该化成汪洋了,何况是可亲可敬的姜庄主,她拍拍上官远的肩膀,“好了,休息吧,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就行了,去玩吧。”
你在这里,她怎么下料啊,趁着此刻姜庄主心中留存一丝善念,快快离开吧。
上官远:“我想在这里陪庄主。”
他要是走了,万一姜熙和下什么猛料怎么办,留下看着,真有什么不测还能有个防备。
姜熙和不强求,下刀块且不准,将山药切成大小不一的块状,装进瓦罐,再抓了一大把枸杞放进去。
乌鸡是已经杀好拔过毛的,只需切好放进去即可,也难不倒姜熙和,难就难在她袖子里的回春大补丸,这回她可是足足拿了五粒。
说好过犹不及不走量的,可真叫她什么也不放,这不是明摆着给这锅汤设限吗。
“小远啊,你去拿点那个,去后院拔点葱,一会儿我加进去,好吃。”姜熙和专心照看她的汤,头也不回地嘱咐。
上官远:“这里有,游西特意给了几根葱,还是洗好了的。”
他从一堆菜里找出一把小葱,放在案板上,绿油油的,上面的水珠闪着细光,倒映着姜熙和忙碌的身影。
“噢噢,一会儿我放进去。”趁着上官远找菜的时候,她已经扔进去一粒了,还剩四粒。
上官远见她额头隐隐出汗,掏出一块丝帕,轻轻点去她的汗珠,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心疼,“庄主为我受累了。”
很轻很痒的动作,但透过眼前的丝帕,姜熙和看见上官远的眼睛,黑亮的眸子里,现在只清清楚楚映着她一个人。
算了,剩下四粒留着明天吃好了。
尽管那四粒大补丸没有进锅,姜熙和还是用枸杞代替了它们,大把枸杞填满砂锅,淹没了山药和乌鸡,把锅染成一片红。
上官远:“......”
他还是少喝一点吧。
“多喝点。”
姜熙和笑着拿出荷叶山庄最大的碗,摆在上官远面前,原想将汤倒进去,想来想去直接把锅推到他面前,用汤勺盛了一小碗放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来一点,多补补准是没有错的。
盛情难却,几乎是在姜熙和的注目之下,上官远将面前的那一海碗喝下,特别是枸杞,要尽数吃下。他不喜荤食,只得强忍着往下咽。
中途还要时不时应对姜熙和对于口感口味以及喜爱程度的提问,好在姜熙和见他面露难色地摆弄锅里的鸡肉时,网开一面地让他不爱吃就别硬吃了。
汤是好汤,不知是不是姜熙和熬的,效力也比寻常食补的汤剂强上许多,才喝下不一会儿就有些发汗了。
12. 第 12 章
不过好在上官远喝汤时有意封住了自己的经脉,药效虽强,却也不如往前几日试药那般难以自控。
反倒是姜熙和,早饭之后就嚷嚷着热,脑袋晕乎乎状如醉酒,晃晃悠悠倒在小榻上,呼呼睡了一个上午。
上官远坐定调整了一下内息,待体内气脉恢复寻常后,站起来把碗拿去后山洗了,回来时还顺手给姜熙和披上一条薄丝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被她踢到地上去了。
上官远把丝被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随手折好挂在榻上,伸手去翻钉在墙上的试药日记。
按照姜熙和的计划,今日应该准备药浴的,但昨日那一出实在是有点吓到庄主仁慈的医者仁心,于是手动在册子上将药浴移到明日。
之前定好一日试三回的试药日程里也少了许多项目,譬如艾灸、穴位埋线、放血这一类危险性较高的,统统都用墨迹盖住,又在下面写了个食补,延伸出许多箭头,填到墨迹上。
轻轻合上册子,上官远扭头去看睡熟了的姜熙和。
柔和的橙黄日光穿过竹窗,照出空气中细小的灰尘,落在她细长的肩颈。姜熙和睡觉的时候不太老实,脖子常常拧着露出一片细腻光洁的皮肤,像是刻意摆出这样的姿态邀人前来品尝。
上官远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手指用力掐进掌心。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药效好像是上来了。
-
姜熙和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寻常她起床的时间。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喉间干涩非常,连吞咽口水都有些困难,很热但身上没有什么汗,那股子燥热的劲像是从胸口里冒出来,恨不得现在就灌下一口井里的凉水。
“水,水来,水来......”
姜熙和脑袋一歪,瞥见边上坐着看书的上官远,颤颤巍巍伸过去一只手,正要落下被另一只大手稳稳接住。
上官远左手托着姜熙和落下那只手的手背,右手端着一个茶杯,送到姜熙和嘴边。
上官远:“小心烫。”
嘴巴里念叨着水水水的,其实只是想表达自己口干舌燥,顺便唧唧歪歪,没想过真的会有人端着一杯水,还递到她嘴边。
姜庄主虽是金贵之躯,却也万事躬亲没有什么官架子,长这么大被人端茶倒水的伺候还是第一回,十分新鲜。
她抬眼看看上官远,又低头看看杯里的茶水,密长的睫毛来回扇动,像只小动物般没有防备的,就着上官远的手吹了吹茶水,小心抿了一小口,温的,又抬眼看上官远。
他伺候人倒也是娴熟,难不成以前干过这样的活计?说是修仙的,那就该是有师父同门的,瞧他逆来顺受的软柿子模样,发火也只是大声喊几句,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样想来,莫不是常被同门欺负才学会这般讨好人的做派?
大石头村没有奴隶,都是收钱干事的关系,谁也用不着谄媚谁,就连财大气粗如姜熙和,荷叶山庄也没有一个下人。
姜熙和伸手接过茶杯,微蹙眉头,神色纠结似乎有话想说。
“庄主有话想说吗。”上官远还站在她面前,想等姜熙和把水喝完后,把杯子带走。
姜熙和盯了他一会儿,良久起身,把床榻一旁空出来,伸手在上面拍了拍,示意他坐下。
上官远绕过来,坐在姜熙和一臂之远的地方,姜熙和追上来,身子倚近几乎贴着他的左臂。
姜熙和严肃:“我救你的命没有想过让你做这些偿还恩情。”
上官远看着她透亮的眼睛,心里一紧。
“你不用对我这样,又是守着我睡觉又是端茶倒水的,整的我怪不自在的。”
“对庄主造成困扰了吗?”
“困扰谈不上,就是,唉我是个粗人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直说了,你要是因为我救你命又治你病觉着亏我欠我那完全没有必要,你在我这是做工试药的,又是荷叶山庄的活招牌,之一,你付出身体我付出药材,我们谁不欠谁的。”
“你在荷叶山庄不是谁的下人或是跟班,谁使唤你都不行我也不行。”姜熙和又很谨慎地添上一句,“试药治病的时候你得听我的。”
姜熙和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看向上官远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好像忘记自己叫着嚷着让人家还钱斤斤计较的时候,只记得自己是个讲求自由平等的好人了。
上官远轻笑了一声,狭长的眼里映着眼前人的倒影,柔柔的,像把姜熙和泡在一泉温暖的水里,“嗯。”
姜熙和不满:“嗯是什么意思,你说你之前是不是在同门里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人家说渴了你就上赶着给人拿水。”
上官远没有否认。
姜熙和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仙门里面最容易出现同门霸凌的事情了,看你修炼不好就欺负你,该不会你那一剑也是同门看不惯你刺的吧。”
上官远:“没有,是不小心伤的。”
“不小心把你捅个对穿,你也真是没有心眼子。”姜熙和摇摇头,“不过现在你在大石头村了,是我荷叶山庄的人,有我罩着你,往后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上官远眉眼间笑意更甚,简直如一碗美酒看得姜熙和刚睡醒的脑袋晕乎乎的,说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来。
“别说大石头村,就算是出了村放眼全天下,寰宇万千,只要我姜熙和还在这,就没有别人能碰你一根手指头。”
“多谢庄主,望庄主往后多多关怀了。”
“小事小事。”
-
午时姜熙和还是执意要自己下厨,只是食材都交由上官远来处理,名曰是分工干活,谁也不能歇着。
炖的排骨汤很香,吸取早上喝了加了料的补汤后昏睡过去的经验,这回她没加成品灵液,只加了一点点的药材,做增香提鲜的用法。
两顿饭下来,对于下厨的好奇心已经被蹉跎了个七七八八,虽说只消把食材都倒入锅中搅拌,累倒是谈不上,只是这过程未免枯燥。
把东西都煮下后就得开始等,姜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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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每过一刻钟去掀一次盖子,看排骨熟没熟,期间还抢过上官远烧火的位子,坐了一会儿太热了又跑去掀盖子。
折腾到最后惹出一身汗不说,还惹出一脸的灰。
“好了。”上官远很顺手地拿帕子擦去她颊上的痕迹,细致地将鬓边弄乱的发一丝不苟的归拢到耳后,“庄主能劳烦你去我房里拿一样东西吗?”
姜熙和刚想说你自己去,转念一想外面可比这闷热的厨房舒服多了,便大方问:“什么?”
“那块石头,我忘记带在身上了,就放在床头柜子上。”
“行,等着。”
姜熙和放下手中的盖子,火速闪出厨房,等带着石头回来的时候,汤已经好了,就等她盛出。
她有些奇怪,厨房与上官远房间的距离不过半盏茶,怎的去时肉还半熟,回来就好了,但上官远很快将盛汤的大勺子交到她手上,她也没有心思再想其他了。
晚饭时分,姜熙和已经完全不想再踏入厨房,这一天下来,下厨的乐趣没寻到分毫,倒是累得够呛,往后半月她怕是不会再踏足此处了。
说好要吃老鳖汤煮面条,只有下/面条的时候姜熙和上手了,其余时间都蔫巴地挂在椅子上,看上官远穿着紧身围裙,从容地处理甲鱼。
吃饭的时候更是懊悔,怎么就那么自信地告诉胡二婶往后荷叶山庄不下单子了,要自己开灶台做饭,现在回去找人家脸都要丢光了。
姜熙和挑起一根面条塞进嘴里,砸吧砸吧。
姜熙和:“?”
好好吃!
“好吃好吃,你挺会做饭的嘛。”姜熙和舀了一勺汤,鲜得她舌头都麻了一麻。
上官远:“游历在外做过几次饭,不知道合不合庄主口味。”
姜熙和一边塞面条一边点头,“合的合的。”
“庄主,自上次针灸后,我的身体就大有好转了,庄主为我费心至此,若庄主不嫌弃,以后山庄内的三餐就交由我来?”上官远放下筷子,向姜熙和征求意见。
姜熙和一听,巧了不是,她正好在想用什么样的借口找胡二婶重新下单山庄的三餐,这会子上官远说想揽下这大活,简直要将上官远拥入怀中,真是雪中送炭啊!
“可以啊,只是这食补大法你怕是不能完全掌握,这样,你看你身子也好一点了,食补就换成一日一次的大补汤吧。”姜熙和小鸡啄米般点头,“我可以给你算工钱,和胡二婶家一样,一日五十钱,怎么样?”
上官远盛了一碗汤放在姜熙和手边,淡淡开口,“我不要钱。”
姜熙和又想起人人平等的说辞来,“不行你不能白干啊。”
上官远又重复一次,“我不要钱,庄主换别的东西允我吧。”
姜熙和:“大补丸?风月闲?”
上官远定定望向姜熙和,晚间的风很凉爽,拂过通透的亭子,搅动着他一颗有点躁动的心。
“不若每月许我一个愿望如何,神通如庄主,想必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13. 第 13 章
第13章
一个愿望对于姜熙和来说没什么,向她许愿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男人。
来到荷叶山庄就是泪眼婆娑以袖掩面,就差跪下来痛苦嚎叫道:“庄主我实在不行了,给我来点猛药吧!”
或者就是,“庄主!求您赐我极品风月衫吧,我还年轻啊,求您一定救我!”
反正求来求去也无非就是许愿自己能长枪不倒,就算借助外力。
姜熙和没多想,“当然,许吧。”
上官远:“现在还想不出,能留到以后吗?”
“可以啊,随你。”
不过是简简单单一个愿望,只要姜庄主愿意,就算是把这大石头村天上的月亮摘下来这样难缠的愿望也是小菜一碟。
饭后姜熙和想着饭不是她做的就洗个碗吧,上官远又发现自己的吊坠丢在亭子里,说自己不太了解山庄的路,拜托她沿路找找。
姜熙和蹙眉,恼他今日丢三拉四,还是不耐烦地去找了,结果才走到亭子找了一会儿,上官远就走来道歉,一掀开外袍,那石头坠子就端端正正挂在腰间。
下一瞬,整个山庄响彻姜熙和的怒斥
“带着你的破记性滚回房间去睡觉!”
-
滚烫的开水倒入浴桶,溅起一屋子潮湿的热气,靠到木制桌椅时又变回水珠,透亮地挂着。
“怕什么,这后面还要加凉水的。”姜熙和挥手,让站在一旁的上官远走近些。
上官远垂帘看着浴桶,里面飘着许多药材,身侧的姜熙和手上动作不停,不要钱一样的倒入各种瓶瓶罐罐,甚至还拿出一盒子香膏,就着一点水化开,倒进去。
他喉结上下滑动,在心里迅速回想药浴的功效,还没想明白就被姜熙和催着脱衣服。
姜熙和往桶舀凉水连眼睛都不带抬起来看他一眼,催促,“脱呀,一会儿水凉了。”
上官远侧头去看她的神色,很自然,他在心里暗嘲,也是,于她而言自己不过是一个病患罢了,倒是自己,这几日究竟在想什么。
不自主地被她吸引,想待在她身边,白天跟着晚上也守着,除去姜熙和解手沐浴的时候,基本上都缠在一块。
明明在宗门里,他最烦的就是这样的跟班,甩都甩不掉,成日跟着他问一些与修行无关的事情,诸如吃了吗,休息的怎么样,上官远不喜旁人亲近,好在他性子凉,渐渐也没什么人敢来他面前讨不痛快。
可这些与人亲近的话,现在他想说了,就算知道她每日夜里其实不睡,第二日也想问休息如何,做完饭菜期待她入口时的夸赞,就连无事可做也想就这样待着。
他明白自己一定对姜熙和生出一点妄念。
但这是对的吗,爱欲是对的吗?
骨节分明的手解开盘扣,露出沟壑分明的肌肉,上面有一些明显的伤痕,多在背上,但不丑陋,反倒随着他的动作收缩展开,生动非凡。
浴桶很大,上官远踏进去,水温有些热,却不烫人,药香扑鼻,是这几日很熟悉的味道。
姜熙和此时眼中没有什么人不人的,上官远在她眼里就是大补汤里的排骨也好乌鸡也罢,今天,她就要用这些药材把他腌入味,让他骨子里都透出强健的味道。
“凉不凉?”姜熙和用木勺舀起一勺汤药,浇在上官远的肩头。
上官远:“不凉。”
温热的水从白净的肩膀滑落,像一条小溪,顺着饱满的肌肉滚下,与桶中的水汇合。
姜熙和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上官远脱得干净的身子,但转念一想又不是第一次了,看过也摸过,现在才羞上也太假了,于是大大方方舀上一瓢水,浇在上官远胸口。
如墨般的长发飘在水中,沾湿后贴在他前胸后背上,别有一番美男出浴的滋味。
没想到姜熙和会把水弄在他胸口,上官远低着侧过头来看她,又被朦胧的水汽掩盖,只能看见不停飘动的衣带。
“庄主我自己来吧。”上官远低沉的嗓音,在木桶中回荡挠的姜熙和耳朵一痒。
“你自己来弄不匀,得全身都浸到水里才好,要不你再往下坐坐?”
不是不能让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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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姜熙和就是想在这里玩水,服侍美男入浴可不是常有的机会,别说美男了,常人洗澡她难道见过吗,大石头村没有那样的场合啊。
上官远铁定是坐不下去的,他盘腿坐在这浴桶之中就已经十分艰难,膝盖顶到桶壁,硌得慌。
姜熙和在边上烧着一壶水,以备凉了可以加,此时已经开始冒出白气。
水汽蒸得上官远色发红,带着裸在空气中的肌肤都染上潮/红。
“药效上来了吗?”姜熙和停下手中动作,想再添一点热水,却被湿漉漉的大手拦住。
上官远:“还没。”顿了顿,松开手解释,“不凉,别加了。”
又等了一会儿,姜熙和此时已然没有伺候人的心思,靠在木桶边沿,伸手在药汤里一下一下地点着,看水面掀起一圈圈的涟漪,然后止在上官远胸口。
“怎么还没好。”姜熙和有点怀疑了,书上写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用药水洗澡就行了?看着也没什么用啊。
有没有用只有上官远知道,但他又刻意阖眼不说话,好像真的只是来泡澡的。
上官远:很有用,内息又开始躁动起来了。
他呼吸一沉,在指尖掐了一个诀,准备调理内息平复心中这股乱流。
内息调动的一瞬,周身都清净下来,耳中不闻嘈杂,心中的火气也逐渐平息。
正当内息游走到腰腹间,肩头传来温热的触感。
姜熙和:“你干嘛呢,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
上官远停下,睁开清明的眼睛,“我在平复气息。”
姜熙和眉头一皱,“正治阳//痿呢你要平复什么气息,你平复气息了这药不就白用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不可置信道,“每次给你吃药你都干这种事情?”
上官远眨眨眼睛,“吃完药后,气息会乱,神智不明,不利于修行......”
“你玩我呢!吃春/药你上来那清醒劲了!”姜熙和气不过,伸手接起一小捧水,泼到上官远下巴和脖子上。
“不许调理!”
14. 第 14 章
第14章
屋内气温不断升高,上官远一贯事不关己的淡然样此刻也绷不住,裂开一道口子。
他呼吸急促,胸口的肌肉上下起伏,神色由清明转变为茫然,骨节分明的手扣在木桶边沿,与体内不明的燥热做抗争。
姜熙和在一旁也是急得快把桶扣破了,一个劲叫嚷,“你别用劲了,放松放松,深呼吸......”
上官远重重喘出一口热气,偏头向着姜熙和的位子靠过来,对上姜熙和的那双眼睛里染着红丝,透着水色。
一股浓重的情欲在眼中荡开,好在上官远及时将视线挪开,才没让姜熙和察觉到这目光的异常。
周身已经很热了,皮肤上混合着药水和汗珠,都已经融在一处,分不出彼此。
姜熙和有一点紧张,她反应过来上官远为什么说自己不行了,这人平常时候就一副雅正的模样,请他玩个泥巴手都不愿意伸进去。这两日连炒菜的时候锅里溅起油都沾不到他衣角上。
这般装模作样的人,姜熙和在心里暗骂,你明明没病,装得挺像一回事,第一次试药出来可怜巴巴说自己不能人事,现在好了,放话出去说的是姜熙和妙手神医将治你的不举之症,戏台子都搭好了,现在你拍拍屁股说痊愈了,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姜熙和不情不愿地推推上官远的后背,“起来了没有?”
身下的异样他自然是察觉到了。
自修行以来,他每日修习的静心诀的功效之一,就是压抑自身的邪念,长久以往便不会同寻常男子一般,在早晨或是夜里失仪。师门里教导,戒贪嗔欲念,他也真真正正的做到了。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原来欲是这样不可自控。
“嗯......”上官远阖眼,姜熙和才发现他连眼皮上都染上粉色。
修行之人都这么纯情吗,若现在有不明情形的人来看,一定要说是姜熙和不学好,来调戏良家男子了。
“嗯——是好了没。”
“没好。”
“这还没好?你是不是又偷偷运功了!”姜熙和一恼,伸手就要往水下探去。
上官远慌乱挡住她的手,他现下泡在药汤里,浑身被熏得燥热,手劲大得很,刚握紧姜熙和的手腕子,她便惊叫一声:
“哎呀好疼啊!”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劲,却见姜熙和狡黠一笑,手快速探下去。
!
木桶很大很深,姜熙和整条手臂都伸进去才勉强够得到上官远的大腿,左右一探,饶是姜庄主这一见过大世面的人都不得不惊叹一番,原来那日他说自己是那样,还真没骗人,略略粗算,还比那泥柱子壮上几分。
“哇——你这不是站起来了吗?”姜熙和上半身支起来,另一半身子贴在上官远手臂边上,扭头询问间,气息都落在上官远胸口。
区别于药浴的热气,这气息带着凉意,驱走周身的水汽,紧紧贴在他胸上。
上官远:“...我以为,庄主要我起来。”
姜熙和:“站起来还可以说是这个站起来。”
说着,她的手在水下拍拍上官远,“行了,你没毛病,唉。”
最后一声叹息中,饱含惋惜。可惜了,她的新药丸,可惜了,她原本应该大卖一笔的长盛丸,可惜了,她补药领域的大满贯。
上官远心跳如雷,只感觉此时仿若神智将失,胸口上下起伏却还是呼吸不畅。
被人碰那里的感觉太奇怪,姜熙和手的触感久久不散,就好像还搭在上面。上官远说不明白,此刻他究竟是想她把手重新放上去,还是想她从未把手放上来过。
但姜熙和的手已经收回来了,毫不在意地将手上的水渍擦在一旁的手巾上,再拍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叹一口气,“弄好就出来吧,一会儿水凉了该着凉了。”
说完,摇摇晃晃站起身,扶着桶边走了出去,看起来很是失魂落魄。
留着上官远在房里,眨了下眼睛,无奈看看身下,不愿直面,只能就着微凉的药水调理内息,强行压下燥热。
-
上官远收拾好出来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姜熙和坐在石桥上,无所事事地往荷叶上倒茶水。
他稳了稳心神,竭力忘却方才发生的一切,才走上前。
姜熙和手里拿着一把小茶壶,一点一点往荷叶上面倒水,茶水在荷叶边缘变成一颗晶莹的水珠,不消片刻又滚落到荷叶里,聚成一团水后,荷叶压不住茎干,将茶水泄在荷塘里。
上官远还没走到她身后,她就转过来,没什么表情地将茶壶灌满,继续浇她的荷叶去了。
上官远没说话,也在她身旁坐下来,就这样看着。
他们二人折腾了大半天,此时已近傍晚,大石头村的晚霞一如既往的红,像一块艳丽的布搭在天边。
姜熙和闷闷开口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风月闲吗?”
上官远:“为什么?”
姜熙和把茶壶收起来,头靠在桥的石柱上,“从前大石头村其实很无聊的,没有现在这样有胡二婶做饭有白山烧瓷,大家每天都忙忙叨叨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像是想到什么,她痴痴笑起来,“那时候我也是,每天早上很早起来,也不知做什么,所以在早先时候,我可想出大石头村去外面看看了。”
“好在后来,我找到风月闲的配方,交给了村里的一对夫妇,他们用过之后,就完全变了样,开始不再到处走动忙活,而是在村里支起一口大锅,挂上招牌。你猜是谁?”
上官远看着她染上晚霞的眼睛,“是胡二婶他们。”
姜熙和很高兴的样子,眼睛里光更亮,“对呀!我觉着奇怪,就给大家都用了,你猜怎么着,大石头村有了第一个小孩子,是南边李家的,今年应该七岁了吧。”
这个故事显然不太寻常,上官远在外游历一年有余,也十分清楚,这个村子恐怕被什么妖物所困,而那个把村子围起来的妖,除了眼前这个少女,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从大家开始忙各自的事情之后,我就不想出去了,我觉得大石头村也挺好的,有这么多人陪我一块玩,你觉得呢?”
姜熙和转过来,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神中的沉迷将她寻常掩盖很好的非人感拉长。
月亮要升起来了。
“现在你也在这里了,我很开心,就更不想走了。”
她长眉一挑,眼角微微上扬,密长的睫毛扇动,明明是很魅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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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在她脸上却显得很清纯。
“你想不想走,嗯?”
喃语在上官远耳边响起,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光顾着听姜熙和说话,回过神姜熙和的小脸已经贴上他的手臂,轻轻靠着,看着如同小动物亲近人时一般。
上官远还端坐着,背挺得很直,手心却止不住地出汗。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还没从白日里失控的感觉中走出,便又落入姜熙和蜜一样的引诱中。
情难自控,心更难自控。
他近乎自暴自弃地回答,空旷的院子只听见茶水落入荷塘的声音,和他没有什么起伏的语调,
“不想走,我留在这里陪你。”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曾经偶然在藏书阁里读过的志怪小说中,被妖迷惑的人,那时他甚是不解,只觉得人呆笨,连如此鬼魅的伎俩都参不破。
如今想来,就算参破此间妖术的人,回答也不差多少。
都是心甘情愿。
月亮升起来了,高悬在空中,院子里暗了许多。
依照往常,她此刻该去院子里那块完整的大石块上站着,抬头看月亮了,但今日她却没有动,仿佛还有神智一般,嘴角含笑地靠在上官远的肩头。
夜里已经不凉了,温和的风吹不走上官远身上的热意。他一时间也呆楞着,想起这几日的荒唐事不禁发笑,只怕前几十年他发热的次数都不敌这两日。
他弯下一边的腰,让姜熙和的头能完全靠在他身上。
上官远忽然想起了,姜熙和说了这么多,她做风月闲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把一村子的人都留下来,是为了陪她吗,若是某天他们到了兵刃相见的那一天,他说他愿意陪她留在这里,姜熙和会不会愿意。
会吗,不会吧。
可姜熙和方才问的话,不是明说想他留下来陪着她在这幻境里生活吗,是不是,也有重视他的意思?
上官远不敢偏过头看姜熙和,手心里刚止住的汗又冒出来了。
脑子里乱作一片,竟然就这样昏昏沉沉相靠着睡着了。
-
“哎,你要去哪里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上官远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广袤的松林,此刻天地之间飘着雪花,再低头一看,身上穿着一件银黑相间的厚披风。
这是他?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去过北边的雪山,还有这身衣裳,记忆之中他未曾置办过这身装束。
“等等我等等我!别走啊!”
那轻快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更近了一些。
上官远认出是姜熙和的声音,想转身去看,梦里的他却僵着,脚还往不停前迈去。
终于,右手被人拉住,轻轻一用力,上官远就停下来了。
面前是姜熙和,她笑得很好看,咬咬下嘴唇,抬起清亮的眼眸望着他。
她明明追了上官远一路,但真拉住他的手又只会冲他笑。
梦里的上官远也不急,低着头看她,不说话。
僵持了一会儿,姜熙和终于忍不住去摇他的手,小声问,“你生气啦?”
上官远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冷冷的,“不然呢,我还要给你们两个写婚联吗。”
15. 第 15 章
第15章
婚联?上官远心里漏了一跳,姜熙和要和谁结婚?
好在上官远还没来得及多想,姜熙和就手忙脚乱地比划,“都是玩玩啦,游戏而已你那么认真干嘛。”
上官远怒极反笑,“玩玩?那之前你同我讲说要嫁给我也是玩玩?”
姜熙和真的开始思考,边回答边看上官远脸色,“是......当然不是啊!我认真的!”
上官远感觉自己一口气快上不来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这点子空挡被姜熙和捡去。
“哎呀这些都先不说了,你可是婚礼的大祭司,没你我成不了亲啊,快随我回去吧,嗯?好不好?”
上官远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手上又使不出什么劲拒绝姜熙和,只能说服自己不过是家家酒,不能当真。
明明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气,被姜熙和的手牵住的一刹还是没办法,顺从地跟在姜熙和身后。
姜熙和背对着他,走路一蹦一跳,心情很好的样子,路过一棵矮一点的树,她就跳起来,摘下,该说是打下一点松针,递给上官远。
他将松针握在手心里,主观认定这是姜熙和为刚刚的事情求和送来的。
在山林之间走了一会儿,姜熙和停下,转过来,牵起上官远的两只手。
她正好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看着比上官远高出半个头。
“一会儿你可不许再恼了,说好,拉钩。”
她伸出小手指,在上官远面前晃了晃,上官远看着她把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做表情,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勾上了不老实的小手指。
姜熙和得逞了,嘻嘻笑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上官远闷闷道,“嗯。”
转了一个弯,就看见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外站着一个健壮的男人,叉着手臂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从远到近。
上官远虽在梦中,意识尚在,他仔仔细细想了又想,从师门中人,到游历见识过的人,翻遍记忆也没有找到有关这个人的事,什么时候认识的也无从得知。
只知道,梦中的自己显然不太喜欢这个人,刚一见面心中就涌上一股不耐烦,但面上还算克制。
姜熙和朝他挥挥手,大喊,“松吉,你怎么先来了!”
被叫做松吉的男人咧开嘴,爽朗一笑,“我来给你们送点东西,进去说。”
姜熙和走在最前面,拉着上官远碰上松吉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扯出一个客气的笑,对着松吉点头。
山洞的洞口很大,两个人并排走正好,三个人就有点挤不下了。
姜熙和带着上官远走在前面,松吉一个人走在后面。
山洞比上官远想象中大很多,往里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他眼前忽然一黑,再睁眼时,面前的景色已全然不一样了。
这个山洞竟然通向雪山顶,从这里望出去,是一片蔚蓝的天,身后是几间简单的屋子,朝着云层的方向开着窗户。
上官远看见自己伸手推开了其中一间屋子的竹门,朝着姜熙和问,“饿不饿。”
“有一点,想吃米糕。”院子外有一片不小的空地,上面堆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石头,大致看着像桌椅的摆布,姜熙和盘腿坐在其中一个石头上。
松吉也坐下,对着上官远笑笑,“有劳了。”
上官远推开的那间屋子是一间厨房,他很熟悉地烧上水,从柜子里取出一碗泡在水里的米,捏了一个诀,碗里的米就被搅碎成米浆。
他看着自己娴熟地往米浆里倒入面粉和蜂蜜,搅拌均匀后,又掐了一个手诀,上官远认出来,这是赤月心法中的两个法术,常用以破阵和封灵。
破阵的威力大,一出手就可将周围的一切毁坏,封灵则是用以囚困妖灵或是邪修之类的。所以,方才是他以破阵打碎米浆,用封灵发面了?
如此,不是有违修行吗?
接着上官远又不知从哪里找出几个方格子,将米浆倒进去,放上蒸笼,盖上盖子前还撒了一把桂花干。
这一整套下来,上官远都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不是一直以来都会做饭,明明他下山之后才开始学着生火,现在能做饭,却只限于家常小菜,这样精细的糕点他没有学过。
他抱着手靠在灶台上,从这里能看见窗外两人凑在一块,正嘀嘀咕咕研究着什么,时不时还笑得前俯后仰十分乐呵。
那股子火气又上来了,上官远看了一会儿,又掐了一个封灵,倒了两杯牛乳后便将米糕端出来,那米糕热气腾腾,卖相很是不错,他能闻到扑面而来的米香混杂着桂花的香味。
“哇好快啊,你快尝尝小远做的米糕,就算大米仙来了都不一定能做出这样的米糕。”上官远才把米糕端出来,姜熙和就帮他吆喝上了。
上官远将两杯牛乳放在二人手边,一副主人家做派的对松吉说,“尝尝,别客气。”
松吉伸手接过,豪饮一口,大笑,“好奶好奶,多谢上官款待了!”
姜熙和也抿了一口,不隐夸赞,“小远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两个人如同好汉一般,举杯碰盏颇有壮士之风。
上官远坐在姜熙和身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方才聊什么呢?”
松吉嘴巴里的米糕还没咽下去,张着大嘴就喊,“唔该了一串哄果链自,明日成哄用的。”
说话间还蹦出一两粒米沫子,姜熙和惊叫一声,往上官远身后躲过去。
“松吉你每次都这样!你吃完再说啊!”姜熙和拍拍身上,又贴心拍拍上官远的大腿,将米沫子尽数拍去。
松吉抱歉笑笑,喝了一大口牛乳,将嘴里的米糕咽下去了。
“这是我今天新摘的松果,明日熙和你戴上扮新娘子时好看。”松吉又拿起他那串长长的,一抖落就发出闷闷声响的松果项链,“到时候我也带一串,就和人间的成婚一样了。”
上官远淡淡开口,“人间成婚不戴这个。”
一听这话,松吉的脸马上皱起来,“啊,这么好的东西都不戴吗?”
姜熙和也有点可惜,“这串松果一看就很好,都是大果子呢。”
上官远看看姜熙和,过了一会儿,还是不忍心,又开口道,“有时候也会戴一点的吧。”
这下子两个人都高兴了,围着上官远叽叽喳喳,
“小远你懂得真多。”
“上官还好有你。”
“......”
聊了半刻,上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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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终于拼凑出明日成婚,不,是扮家家酒的一些前因后果。
大致上就是姜熙和下山看了一场人间的喜婚,回来之后对此大肆宣扬,说这成婚多么热闹多么有意思,比天上飞的鸟有意思多了,一通下来给山里的妖灵说得心痒痒,也闹着要办一场喜婚。
而这成婚总得有新娘子新郎官,主婚的祭祀和堂上的长老。
按照姜熙和说的意思,其中竞争最激烈的就属堂上长老一职,只用坐着等喝茶水即可。但若按着松吉的意思,最激烈的还是大祭司一职,听起来气派。
一群小妖灵争着闹着,僵持不下的时刻,姜熙和大手一拍,从草妖身上拔下一把草,捏在手里,示意抽签决定。
山里的妖灵都很听姜熙和的话,她一主持,争执的声音就小去许多。
最后,按着妖气最旺的角色,从高至低排列,再以抽到的手里草叶照着长短,长对旺,短对贫,一一对应上,这才结束了这场争端。
姜熙和最想做的便是台上的长辈,她那日看成婚的时刻,长辈都是坐在最高的高台上,十分神气,新娘子和新郎官都得拜拜他们呢,可见其身份不凡。
但最终结果不尽如妖意,偏偏让姜熙和和松吉抽中新人,上官远抽中大祭司。
好在姜熙和说出去的话都十分有效益,围着的几只妖灵看来看去,也接受了这结果,闹哄哄去准备婚事了。
其实上官远最开始没那么生气,他也明白这就是家家酒,当不得真,可姜熙和是多么较真的一个人,要办就要真办,要做就要真做,将此家家酒升为山里生灵每月庆贺的规格,言辞间隐隐有当真的势态。
两人一商量,一个说这是婚事不能如此胡闹,假戏真做也要有个度,一个闹就要大办特办,反正不是真的,大办特办那是她姜熙和的排面。
差点把上官远胸口的血气喷出来,当场挥袖就要走。
他气的不是这家家酒,而是姜熙和对待家家酒的态度!这会子要大办特办,等明日问起嫁给他的事情又不够重视了!
姜熙和不明白为什么上官远会生气,起先也吵了两句,可一看他转身就走,想起主婚人的事务来,还是追上去把人带回来了。
“好了,那明日我来接你,上官我走了!”松吉在这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回去了。
姜熙和也站起来,“明日准时来!”
“嗯嗯!”
上官远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道别,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好在前面两人都没察觉。
送走松吉,姜熙和一转身,就看见上官远在收拾桌上的糕点,又颠颠地跑过去打下手了。
天很快就黑了,不知为何姜熙和和这时候的上官远竟然是同榻而眠,他看着姜熙和逐渐平缓的呼吸,也阖上眼。
一阵天旋地转,上官远原以为睁开眼后就是醒来毕竟这梦再真切再细致也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但再睁眼他依然身处这间小屋。
身旁的姜熙和已经醒了,凑在他的怀里,看见他已经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笑意,
“小远你紧张吗,我有点紧张。”
上官远伸手,一下一下的拍她的背,“我陪着你呢。”
“那你先帮我把喜服穿上吧。”
16. 第 16 章
第16章
山上的风很凉,屋子里的热气扑在窗子上凝成一片水汽。
上官远站在姜熙和的身后,用梳子把她昨夜睡乱的头发慢慢梳开,再编成辫子盘在脑后,簪上几支带着鲜花的簪子。
雪山上原不该有鲜花,那不是这个时节的东西,但家家酒里扮作新娘长辈的是几位花妖,当下便做出几支永生的鲜花簪子,用作当日的装束。
水镜比人间的铜镜亮许多,姜熙和左看看右看看,很满意,虽说新娘子不如长辈那样有气势,但装扮是在场最华贵的,也算是有一长处了。
“一会儿松吉来接你再盖盖头吧。”上官远手法娴熟地梳好发髻,走到姜熙和面前为她上妆。
“嗯。”
很多时候,姜熙和都是让人省心的一只小妖,这个人特指上官远。
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少女,上官远呼吸一顿,心里泛起一些酸苦的味道。
他亲手为姜熙和妆束,送她出嫁。
不止一次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但克制的呼吸中还是能察觉他的失态,等反应过来,他才发现,不只是他,梦中的上官远此时一呼一吸间都十分困难。
这不是梦吗,怎么还没醒来。
姜熙和对镜自赏了一会儿,门外迎亲的队伍就来了。
浩浩荡荡的百妖队,在雪山之顶往下看,这队伍一路延伸至山脚,站在前面的轿夫和媒人是各种的树精,后边的都是山里来凑热闹的小妖,着实是百妖齐聚了。
姜熙和上了花轿,透过红纱往上官远这里瞧了一眼,上官远抬手挥了挥,她才扭头坐好。
迎亲的队伍来得快,走得也快,接上新娘子便热热闹闹地往林里走去。
成婚的地点在一片松林,是松吉选的地方,上官远轻功了得,从这里直接过去,只消片刻。
他没有跟在队伍后面,而是留在家里待了一会儿,反正这个长长的队伍一时半会儿也拐不到地方。
他回屋收拾了床铺,将早上铺在台面上挑选的首饰都收进妆奁里,仔仔细细关上门窗后,才出发前去松林。
-
“上官你怎么才来呀,新娘子都快到了,一会儿就到主婚的时候了!”
“我看看到哪里了,哦——还在很远的地方呢。”
“土豆你看哪里都远,明明已经到啦!”
一群小妖凑在松林前,兴高采烈地观望,他们是亲属团的一员。
上官远绕过他们,正往里面走去,就迎面碰上松吉。
他今日也梳洗打扮了一番,头发也束起,编了许多小辫子,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松果,走路叮咣的响。
松吉冲他开朗一笑,“上官你来了,快去里面坐!”
上官远抱拳,沉声道喜,便往里走去。
明明不过是家家酒,闹起来还真像一回事。
此时此刻,说高兴那是假的,但若是此刻扬长而去,他不想扫兴,姜熙和今天早上很高兴的。
上官远只能咬咬牙齿,站上那主婚的位子。
一切都有些模糊了,看酒杯和喜联都有些重影,上官远一愣,难道梦终于要醒了,下一刻,随着人潮涌入,一切又清晰起来。
只剩胸口拧着心一般的疼痛。
迎亲的队伍到了。
姜熙和端坐在花轿上,刚下来就东张西望地瞧,等找到站在角落的上官远才停下。
她想抬手招呼上官远过来,但手抬到一半,便被一只花妖接过去,拉着她往里走。
“呼!”
“新娘子到啦!”
上官远看见大把大把的花生和喜糖洒在地上,鲜红的花瓣飘落,有两瓣落在姜熙和的肩头。
花妖把她带到场地,松吉站在里面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他背后站着一个挺拔的的身影,还是穿着玄色绣金的袍子,如墨一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像一个不高兴的石头。
姜熙和伸手搭在松吉的手臂上,眼睛却看向上官远。
两个新人缓缓走近上官远所在的空地,他背后的高台上坐着四个妖,正等着新人给他们敬酒喝。
上官远比松吉高一点,投下的阴影盖住他们的胸口,姜熙和朝着上官远靠了一步,为了保持一致,松吉也上前一步,阴影完全盖住姜熙和了。
松吉小声问,“我们是不是靠太近了,退一步——”
“我想到一个好玩的。”姜熙和打断他的话。
三人站在人群围成的大圈之中,五步以内没有其他的人或是妖,姜熙和小声商议的声音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
松吉呆呆问,“什么?”
姜熙和看着上官远,“你抢亲吧。”
松吉:“啊?”
姜熙和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明媚得像晨出的太阳,晃得上官远有点心慌,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就要穿过耳膜,把全身的血液都流尽。
姜熙和:“带我走吧。”
-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上官远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样的脸,只是装束不一样。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姜熙和站在他面前,不可置信,“你在外面睡了一晚上!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吗?”
乍然看见这张脸,上官远还不能很快回过神来,睁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转来转去的少女。
姜熙和弯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不说话,还直勾勾盯着她,心中疑惑,直起身子,悄悄离他远了一步。
“你怎么了,脸色好差,该不会是着凉了吧,体弱了不该啊,明明前几日补得很好了吧。”
不是阳//痿却喝了那么多大补药,只怕是木头都被补成人形了吧。
上官远避开姜熙和探究的眼神,从石桥上站起来。
昨夜后半夜姜熙和像往常一样回屋里躺下,等着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在自己的大床上睁开眼睛。只可怜上官远没有这个能耐,一个极长的梦将他拖着,一直睡到姜熙和出来寻他。
“昨日在此赏景,一时不查睡过去了,没什么事。”上官远心跳得厉害,好似还在梦里,面前姜熙和问的也不是着凉了否的问题,而是问他抢不抢亲。
姜熙和看出他的不自在,面色复杂,“你脸好红。”
在外面睡一个晚上把脑子睡坏了连自己染上风寒都不知道了?姜熙和抬手,用手背去试上官远的额头。
温的,不烫。
再往下一摸,两颊烫得厉害。
这个症状,姜庄主判定,应该是春天到了,昨夜晚上梦见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懂的,唉,病好了,都正常的。
“我去弄点吃的。”上官远没注意姜熙和惆怅的眼神,动作有些慌乱地往厨房去了。
姜熙和在后面摇着头看他。
早些时候上官远还身患重病的时候,姜熙和还能以看待一个可怜人的心情去看他,现在知道人家不仅不需要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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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令人惊叹,心里只觉得怅然。
唉,多好的一个活招牌。
上官远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会儿,端出来一碗桂花米糕和一杯牛乳,热气腾腾的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开。
“你还会做米糕啊。”姜熙和不顾热气,用筷子夹起一块便送进嘴里,边吹气边嚼着软糯香甜的米糕,咽下去前还不忘喝一口牛乳顺顺。
上官远:“原本不会的。”
姜熙和一口咬太多,米糕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去,咳咳地朝上官远伸手求救。
上官远手忙脚乱给她喂水拍背,顺了好一会儿姜熙和才眼中含泪地说自己已经重回人世了。
“你刚刚说什么?”姜熙和揉着胸口问。
“没什么。”上官远顿了顿,问她,“米糕好吃吗?”
姜熙和嘴里又塞了一块米糕,显然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足以抵挡她对米糕的爱之深。嘴巴被堵上了,只能呜呜地点头,好不容易空出一只手,在空中比划大拇哥。
上官远心中一轻,望着她笑。
也许是从没正眼瞧过这张脸笑起来是什么样的,上官远这一笑还真有点厉害,跟点了姜熙和穴位似的,让她嘴也忘了嚼,心也忘了跳。
她快速地垂下眼睫,细腻的脸颊上浮现一点粉,仿若桃花灼灼,为她添上一抹羞郝。
干什么要冲她笑啊,笑刚才她噎着出丑吗,还是笑她吃米糕的样子。
姜熙和不动声色地往杯子里看了一眼,牛乳虽不如茶汤那么显人影,却也能看个大概的形。
杯子里的人影飘飘晃晃,两个发髻端端正正,发型检查完毕,鬓角也很利整,脸上,嗯,没有东西。她冲着杯子嚼了两下,咬合有力,检查完毕。
十分完美。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姜庄主不喜欢自己思考,当事人就在眼前,问一嘴的事情,“你笑什么。”
上官远眼中笑意更甚,“你喜欢吃我很高兴啊。”
听见这个回答,姜熙和有一点不满意,这个答案不够有意思,于是她“啊”了一声,颇无耐地回道,“那你也太高了。”
是啊,他是很高兴。
梦里的姜熙和喜欢吃米糕,眼前的姜熙和也喜欢吃,那不是就说明那个梦不是假的,既然不是假的,那梦中的一切不就也算作真的了?
他有一点贪心。
梦中的上官远和姜熙和关系那么要好,愿意哄着他,还让他来抢亲,同吃同住,甚至,甚至还说要嫁给他。
一切都那么真实,恍若昨日。
从梦中醒来后,他又仔细想了一遍,自己的的确确是来到大石头村之后才见到的姜熙和,之前明明没有交集,可梦中的喜怒哀乐又那么真实。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中剑摔下来时将脑子摔坏了,以至于忘记这样重要的事情。
他想问问姜熙和,梦中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可每每话到嘴边又觉得可笑荒唐,都说是梦了,为什么那么较真。
对啊,为什么那么较真,为什么期待姜熙和也经历过这一段记忆,为什么。
吃完最后一块米糕的姜熙和端起牛乳饮尽,餮足地用帕子擦擦嘴角,瘫倒在椅子上,一张小脸上惬意十足,半眯着眼睛,用手去扒拉吊在房檐上的装束。
察觉到上官远的视线,她转过来,正好落在他的眼里,像一块有重量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他的全部思绪里。
在和煦的日,柔软的风里,他想清楚了,他喜欢姜熙和。
17. 第 17 章
第17章
那份感情来得很迅猛,几乎是在确定的下一刻就将他整个人淹没。
姜熙和吃完米糕有些食困,脑袋晕乎乎,就看见上官远一个人坐在对面痴痴望着她,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姜熙和实在忍无可忍,正欲出口“好言”一番,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怎么敲得这么急啊。”姜熙和想去开门,身旁的上官远先她一步,往院门处走去。
拉下门阀,打开门,门外是气喘吁吁的李白山。她面色憔悴,眼下乌青浓厚已经垂到下巴了,嘴唇发白干裂,连眼珠子都在颤抖,张嘴想说什么,先咳出两声来。
“咳咳咳,姜熙和——姜——”
上官远跟在姜熙和身后,赶到的时候只见李白山手都抻直了。
“白山!哎哟你咋成这样了,快把人抬到药房去!”
把人弄到药房,躺在小竹床上,姜熙和扑到床前,双手捧住她凹陷的脸颊,止不住地摇头,“怎么变成这样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李白山动了动眼珠子,嘴里嗫嚅着,声音细微到听不见,姜熙和含着泪珠靠过去听,只听见:
“香盒在...在门口......你拿进来没有。”
姜熙和这才想起了,自己前几日干了什么,一时间愧疚席卷而来,“好像没拿。”
“那还不赶紧去拿!”垂死濒危的李白山在最后爆发了,天摇地动气吞山河,“快去!”
“是!”姜熙和急急忙忙站起来,被一只手拉住,转头一看上官远已经将一个小木匣递到她手上。
“茶在桌子上,我先走了。”上官远轻声嘱咐,在姜熙和认可的目光中离开了。
姜熙和拍拍匣子上的灰尘,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码着十五个香盒。
李白山:“夸奖的话先别说,来杯水。”
姜熙和恭恭敬敬地倒出一杯茶水,放在嘴边细细吹了又吹,端给李白山,“李老板请喝茶。”
“有劳姜庄主。”
一杯温热的茶汤下肚,经脉都好似舒展开,顺着茶水将这几日的疲惫都洗净。
李白山脸上的疲色肉眼可见的褪去,眼下的乌青急速褪去,皮肤也恢复瓷白,双眼清明透亮,嘴唇泛上健康的粉红。从过劳将亡到生龙活虎,只用了一杯茶的工夫。
如此怪异的恢复速度,在场的两人却毫不稀奇,甚至可以说不在意,好像这杯茶本身就该有这样的功效。
擦擦嘴角的茶水,李白山说话的声音都中气十足,“今天什么时候去送货?”
姜熙和取出药柜里的一个大瓷罐,一打开香气瞬间充斥着小小的房间,她娴熟地拿起一把锃光瓦亮的药铲,从里面刮出药膏,填进一个个小小的香盒里,再翻转手腕将膏体抹平。
动作行云流水,整套动作完成眨眼间就完成。
姜熙和手上动作不停:“午饭之前吧,我一会儿就装完了。南边的那几家挨得近,一下就送完了。”
原本还躺着的人坐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姜熙和抽空看了她一眼,李白山脸上沉沉的疲乏一扫而空,此刻正伸着懒腰。
李白山感慨,“不管前几日多忙多累,只要一喝你这的茶水,整个人就神清气爽,真不愧是荷叶山庄的水啊。”
想饮下一杯,茶过齿间想起了这杯茶是上官远泡的,眉头顿时下压,“你把这药方给别人了?”
已经在谈话间隙将香盒尽数填完,正仔细擦着香盒边沿上溢出的香膏的姜熙和头也不抬,“什么药方,没有药方啊。”
“没有药方我怎么一喝这水就起死回生了。”
姜熙和收好香盒,长舒一口气,耸耸肩很得意,“这山庄里的水有我的庇佑,自然是有再厉害的功效都不为过!”
李白山不疑有他,短暂惊叹后便十分认同道:“想来也是如此,不愧是你啊!”
把香盒尽数收进小木箱,姜熙和大言不惭,“那可不是,我是谁啊,多喝两杯我还加了延年益寿的妙法在里头呢。”
被这一番话哄着喝了一大壶热茶的李白山靠在床榻边,只觉得自己身体里好似正被什么秘法修补,耳清目明四肢有力。
上官远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屋里两人便并肩出来了,明明不过半个时辰,李白山已然从体力竭尽而亡的模样变成往日活泼的样子,甚至脸色红润比往日看起来更康健。
这也是姜熙和的术法吗,难道姜熙和是某种药材成妖?
上官远挪开望向那边的视线。
是不是妖又如何,他既然已经认定了姜熙和,便不论她是谁都愿意守在她身边。
何况她平日治病救人,没有害人的心思,就算是妖也是一只好妖,比起寻常人来好上几倍。
这么想着,他心里更软了些。他不信因果佛缘,可现在想来却只觉自己定是上辈子修得什么福分,才换得姜熙和救他这一次。
连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疤也暖暖的,被他视作两人的缘分。
姜熙和路过木头一样站着的上官远,觉得他今日怪的很,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做了一回男人给冲击到了。
她觉着放任他失魂一般的在家也不太放心,朝他招招手,“过来!”
上官远快步上前,见她们手里拎着东西,问,“要出门?”
李白山点头,“去送货。”
“你也别闲着,来提东西吧。”姜熙和把手上的木箱交到他手上,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叹道,“出门走走散散心。”
上官远点点头,提着木匣子走在两人身后。
-
南边的几户人家都以织布为生计,一路上走过去能看见各式各样颜色鲜艳的布料,高高挂起,随着风前后晃动着,十分惹眼。
姜熙和走在前面,拿出一张单子,大致上看了一眼,“李家两盒、王家一盒、赵家三盒还有孙家两盒,一共八盒,后面的徐家拿七盒。”
李白山笑道,“徐家夫人快生第三个了吧。”
姜熙和也笑,“徐家不是一个人的单子,人家是家里采购来的,回去分给老大老二老三的,一个人用七盒那还得了,只怕补药都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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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补药,李白山想起了上官远的病,今日来也不曾听姜熙和说起治疗的怎么样了,若是治得好姜熙和第一句话就会是,
“小病而已我早已洞悉其中关窍,等着下个月分红吧!”并伴随大笑。
然而今日她不仅没有说这些话,还十分冷静地处理单子,效率也十分高,一副醉心药铺工作不苟言笑的样子。
“哎,他的病怎么样了?”李白山往后瞧一眼,确定上官远的距离,趴在姜熙和耳边问。
提起这件事便有些挫败,不仅没有机会施展身手,夸下的海口还没法收场了,姜熙和愁得脸上笑意都淡下去,“别提了,人家根本没病。”
李白山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小幅度地回头打量了一下上官远,“那怎么还说得了阳//痿,你...”
原想说是不是误诊,但一想这可是姜熙和,谁误诊都不会是她误诊啊,这样想来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他骗你啊?看着挺老实一个人啊心这么坏呢。”
李白山这回往后看毫不遮掩,上官远察觉到前面传来的视线,客气地冲她笑了一下。
“看着还不错啊。”李白山不好意思地转过身。
姜熙和摇摇头,“你别看他长这么大个的样子,脑子这里。”她点点自己的脑袋,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一说自己不行我也没想着进去看看,其实他连那档子事都不知道咋做。不会就不会,说自己不行,唉,坑我也。”
李白山惊愕,更小声,“看不出来啊他是呆子!”
“算是吧,可能修行的人与我们常人不一样吧。”
第一家李家很快就到了,李白山上前敲门,上官远打开木匣,姜熙和从里面取出两盒春风渡,用绣有荷叶山庄的帕子包好,交到李家夫人手上,简单嘱咐了几句,都是叮嘱用量的事宜。
后面三家靠得近,也很快便走完了,三人便启程前往徐家的宅子。
徐家算得上是村子里的大户人家了,布业做得很大,荷叶山庄的布料大多是从他们家订的,颜色样式都很新颖。
李白山敲了敲徐家的大门,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来开门,用力再敲了两下。
“荷叶山庄来送货了!”李白山又喊了一嗓子,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奇怪了,徐家一户人家加起来有十几口,现下一个人都没有吗,大石头村就这么点大,一路上也没见徐家的人在路上野炊春游啊。
姜熙和把包好的香膏放回匣子里,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荷叶山庄来送——”
许是听见姜熙和的声音,紧闭的大门一下子就拉开了一条缝隙,一双警觉的眼睛从里面往外看,是徐家老大的大女儿。
她颤抖的眼睛在三人中来回转动却始终没有凝聚,等落在姜熙和身上,紧张的眼睛瞬间崩溃,流出两道泪来,哽咽着喊道:
“庄主,救救我们!”
姜熙和慌乱了一瞬,即刻伸手拉开徐家的大门,只见徐家老大的大女儿无力滑落,里面是慌乱无神的一家人,蜷缩在一起,像是在怕什么。
18. 第 18 章
第18章
姜熙和下意识转头去找什么,眼神有些恐惧,撞上上官远的看过来的视线后,短暂地找回一点清醒,稳住声音,“让我进去看看。”
徐家大女儿把门拉开,让三人进去。
徐家的宅子很大,从门口进去可以看见院子里摆了很多染布,排在道路的两侧,庭院的尽头是一间主屋,屋外是徐家所有的人。
一家子哭的哭,晕的晕,甚至还有吓得失神的,正抱着枕巾喃喃自语。
只有徐家大女儿徐睛勉强能说上几句完整话。
主屋的门大敞着,穿堂风掠过,已是立夏的时节却还惊得人寒毛立起。
“到底怎么了?”姜熙和不敢打破这片沉痛的氛围,用气音问徐晴。
徐晴红着眼圈道,“庄主,我们家,闹,闹鬼了,鬼杀人了!”
“闹什么鬼,鬼在哪里,杀了谁?”姜熙和问。
徐晴:“就在主屋里,杀的,是是我爹...”
恶鬼杀人!
大石头村向来以安稳祥和的日子闻名自己人,闹鬼这样古怪的事情,不可能吧,姜熙和脑子里第一个想法便是不可能。
她也没见过鬼,姜熙和只是小小的行医的人,医术再怎么厉害遇见鬼也没法子啊,真碰上鬼怪估计只有被杀剐的份啊。
徐家人被吓得乱作一团,想来也不会说谎。
是个正常人,现在脑子都有点发怵了。
但还是得先看过闹得什么鬼才能下决断,姜熙和壮着胆子往主屋里走,左手想去拉李白山,一抓,空的,再回身,李白山已经后退三步,紧张得吞咽口水。
李白山靠着徐晴缓缓滑下:“熙和,我,我留在这里照顾大家好了,我腿软我站不住了...”
她真没说谎,一双长腿此刻和脱了骨头似的,脚底使不上劲,根本站不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在飘。
姜熙和其实也没好到那里去,凭着一口绝不能让大家看扁的气挺在这里,实则小腿肚紧绷到快要抽筋了。
她咬咬牙,迈开步子往屋子里走去,身侧走上来一个身影。
上官远有些担忧地拉住她的手腕,“你还好吗,我进去就行了。”
对了,上官远不就是修行的人吗,修行的人都会抓鬼的吧!姜熙和一瞬间如赦重负,一口气刚要往外喘,一旁的徐晴从另一边扯住她的手。
徐晴眼泪汪汪:“庄主,我,我只信得过你。”
荷叶山庄作为大石头村主心骨一样的存在,哪家人没去找过姜熙和治点小病大病的,不论什么样的病症,到了荷叶山庄后,只消闭上眼睛相信姜熙和就可以了。
年复如此,有姜熙和在的地方大家都安心许多。
现在也不例外。
如此沉重的信任,于此刻的姜熙和而言,如蜜糖,也如砒霜。
但好庄主从不让村民掉眼泪,她抬手轻柔地拂去徐晴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慰,“相信庄主就好了,撑这么久先去休息吧,一切有庄主在呢。”
徐晴含泪点点头,眼里满是信赖。
姜熙和转头,示意上官远,“走吧。”
主屋很大,门前一扇硕大的水墨风光屏风挡住屋内绝大多数的物件。
上官远走在姜熙和前面,绕过屏风便是内堂了,里面静悄悄,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走的速度不算快,姜熙和腿软迈不开步子,伸手抓住上官远的袖子。
上官远手上一重,看见姜熙和有些发白的小脸,把手递过去一些,“扶着。”
谁知这两字一出姜熙和脸色更白,原先还没力气的手现在慌忙在嘴边比划着。
“嘘嘘!鬼听到怎么办!”
上官远在四周望了一圈,“这屋子里没人,别担心。”
他在屋内没有察觉到有人或是妖物的气息,当然,也没有活人的,只是这话现在不能说。
姜熙和点点头,“没人就好,没人就好。”
她方才在外面不好意思问,现在两人独处终于有机会问出那个问题,“你功法怎么样,有妖怪的话,能不能打得过?”
上官远想了想,答道,“可以。”
“那你先走,去卧房看看。”姜熙和放心了一些,伸手轻推了一下上官远的腰。
生平第一次遇见鬼,姜熙和心狂跳,说不上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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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点还是紧张多一点,全身软乎乎,魂魄像是飞走了,出了躯体去往西天拜佛去了。
卧房就在拐角处,上官远先拐过去,姜熙和跟在后面,用他的身子挡住前面的景象,只能察觉到他脚步一顿,停下了。
姜熙和问:“怎么了?”
上官远语气不妙,伸手往后牵住姜熙和的手,却不说话。
这样看来,注定不是什么好事了,姜熙和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停在刚进徐家大门,看见的一家子老小上。
徐家大女儿,徐家老太太,徐家老三和他夫人,徐家老二和他夫人,徐家大夫人,等等,徐家大哥哪里去了?
上官远还不动,姜熙和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当下就僵住了。
——床上坐着一个石雕,如人一般大,石刻的五官和四肢,身着的衣裳也化作石头,栩栩如生,俨然就是徐家大哥!
“!”姜熙和吓得站不稳后退两步,还好被上官远拉回来才不至于被绊倒,她不敢置信,手心里出了许多汗,“他,他是死了吗?”
上官远点点头,剑眉皱起,伸手扶住她软掉的腰身,“要不要先出去,你一直在抖。”
“不,我想...我想看看那个,徐大哥...”姜熙和摇头,靠着上官远勉强站好,“扶我过去。”
上官远垂眼,犹豫片刻还是搀扶着姜熙和走到床前。
从徐家老大的动作来看,石化是早上时发生的,他身上穿的衣裳明显是里衣样式,头发简单盘起,早上坐起来,还没明了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变成一块石像。
姜熙和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没有。
“你见过这样的吗,修行之人应该是懂这些,你来看看。”姜熙和让出位子,将希望寄托在上官远身上。
上官远伸手搭上石像的头顶,用内力去探,只探到一块实心的石像。
将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块石头的妖术少见,但肯定是存在的,只是他现在疑心的不是这个。
方才他探这块石头时,内力在此间游走的感觉很熟悉,熟悉到让他心惊。
那股内力在石头上,与夜间的姜熙和一样,探不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