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饥荒年代的我天崩开局》
1. 穿越了?那先救个人吧!
景和三年夏,蝗云蔽日,饿俘遍野,易子而食者不绝,此中以地势偏远的河州尤为甚。
牧苏苏猛地睁开眼,周围一片陌生。
这里是哪儿…
她记得,尸潮爆发,沈灵不顾一切的把她推向丧尸,无数尖利的牙齿啃咬身体,那撕裂感似乎要将她全身骨肉剥离。
她不可置信的目光透过喷溅的鲜血,只看到沈黎笑灿烂的脸。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她最后一刻的念头。
之后便是一阵白光闪过,她失去意识。
夏夜间不时有几声低低的虫鸣,微风轻拂,入目的一切都不似末世的满目疮痍。
所以,现在这是…穿越了?
身体还散发着肿胀的痛感,她挣扎着想起身,才发觉自己的手脚被人死死绑着,嘴巴也干裂得难以开口。
与她一同“躺”在地上的还有一个昏迷的男人,那男人脸上身上沾满血污,看不清面容,此刻只剩微弱的起伏,外衣上布满暗色的锦云团,细致绣工看起来十分不俗。
【叮——绑定中】
【美食生存系统绑定成功。】
【当前背景为景和三年·河州南部。】
【此时饥荒肆虐,民不聊生。】
【当前系统任务:脱离困境。祝宿主好运~】
系统?脱离困境?
没等她细想,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声,她眯着眼循声望去。
脸中有一道瘆人长疤的男人正蹲在一旁,哼哧哼哧地磨着匕首,那尖利的匕首在石头的锉磨下发出令人胆战的寒光,他起身对坐在火堆旁的男人道,“刀快磨好了,添点柴抓紧把水烧开,我饿的不行了。”
另一男子抿抿唇,抓着一根枯木伸进噼里啪啦的火堆里捅了捅。明暗的火光跳跃在脸上,他似乎有些不忍,踌躇道:“这两人都还有气…是活人…”
这怜悯仿佛是激怒了刀疤男,他猛得站起身,手里的刀刃此刻已然锋利无比,他的脸一半在黑暗里,眼中尽是疯狂。
“不吃他们!死的就会是我们!”声音绝望中带着一丝凄厉。
烧火的男人好半响没说话,只往临时搭建的锅灶下多添了两块柴,又把中芯捅出一条缝儿,使火势更旺。
锅内飘出的袅袅热烟带着点温气顺着夜风在空气中飘散,牧苏苏内心一片冰冷,她明白了,此刻她正如待宰的“羔羊”。
牧苏苏咬紧牙关,闭上眼,极力平复呼吸。
前世她不是没见过人吃人的模样,但那是变成丧尸后无意识的选择,可这两人…
末世刚爆发的那几个月,没有异能的她靠自己活下来了并成为了基地的小队长。她会格斗,会生存,更重要的是,她,绝不会等死。
必须马上逃!
她悄悄收紧手腕,试探着绳结的松紧,同时余光飞快扫过周围环境,暗暗盘算着脱身的可能。
“水开了,先炖姑娘,她看着就细皮嫩肉的。至于捡来的那个男人,估计也快死了,放着慢慢吃。”
刀疤男嘿嘿一笑,站起身,磨得尖利的刃在黑夜中高举,寒光逼人。
不能再等了!
下一秒,假寐的牧苏苏猛地睁眼,不要命似的地猛地一头撞向男人!
“啊!”
男人没防备,鼻骨被硬生生撞断,鲜血瞬间喷溅出来,他痛得惨叫,捂脸后退。
“她醒了!”另一男子也反应过来,抡起柴刀就冲来。
牧苏苏一个翻滚避开,扑向那堆烧得正旺的柴火,借势一踹,顿时火星四溅,柴枝飞散。
哄然炸开的火堆,惊得两男人连连后退。
陶锅“啪——”一声碎裂,此时唯一的光亮被热水浇灭,只剩几根零散的柴火散着火星。
牧苏苏趁机用手腕死死蹭着一块碎陶片,一边割绳一边朝地上那名男子的方向望去。
就是现在。
绳子一断,她不带一丝犹豫迅速爬过去,一把拽起那男人的手腕,将他拖着往林中奔!
“追!快追!别让她跑了!”
牧苏苏压根不敢回头,咬牙一路向黑暗中狂奔。如果知道路线就好了,她杀丧尸时最擅长打游击战。
“系统,有没有地图或者地形信息?”
【系统提示:抱歉,权限不足】
“靠!”看来还的靠自己。
周围太黑了,一切的景色都成了暗影,找不到出口。对于已经饿的发软的瘦弱身体来说,男人那身躯显然已经超出负荷,牧苏苏靠着坚定的意志强行支撑,身后的男人还在穷追不舍。
难道又要死一遍了?!还是要扔掉这个男人…
不行,这男人气息未决,留他在一个人在这里,必死无疑。
只要还有生的希望,她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这是她前世的信仰。
脚步随着力气的耗尽越来越慢,就当她在心中计算用前世技巧斗的胜算时,眼角的暗色中闪过一瞬银光。
是小溪!月色柔和,在水面上映出细碎的光,她眼睛一亮,立刻转头,几乎是半抱半拖,把男人拉进了水中。
溪水淹过肩膀,水中的浮力令她几乎站不稳,只能抱着男人一起顺着水流慢慢潜行而下。
叫喊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牧苏苏深吸一口气屏住,一手捂着男人的口鼻,完全沉入水中。
两道脚步声在溪边顿住。
“该死的,跑去哪了!等会抓住非剁成碎肉不可!”
气忿的声音飘荡在湖面,平静的水下,牧苏苏艰难支撑着,夜晚的水下如同染了墨汁,漆黑一片,看不见岸上的情形,她只能等。
突然,她怀中的男人忽然一沉,整个人软得像一滩泥。
不好!他快窒息了!
牧苏苏轻柔地将他靠到自己肩上,尽量不惊扰平静的水流,一只手轻颤着摸索。
指尖抚过两瓣柔软的触感时,她微微一愣,随即贴了上去。
这是她的初吻,但能救人一命,也不算亏。
一丝冰冷带着血腥和清土味的柔软触感,她往男人口中渡着气。长长的墨丝顺着水蹭过她的脸,有一丝痒。
两人就这样稳在水中。牧苏苏只有一个念头。
坚持住,坚持住,一定要活下去!
平稳的心跳声在静谧中显得格外明显,直到岸上的动静远去。
牧苏苏才带着男人浮出水面,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用着微弱的月光引路,费力地朝对岸游去。
湿淋淋的衣物坠着她往地上砸,她摊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此时饥饿感几乎将她吞噬,她却咧嘴一笑:“欢迎来到新世界!”
山林被暗夜笼罩,虫鸣幽幽。
她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但她知道她活下来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虽然是暂时的。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完成。奖励发放中……】
【获得奖励:两份烤红薯】
【支线任务开启:回到村子内,并阻止村内即将发生的惨剧】
食物凭空出现,牧苏苏眼睛一亮,立刻抓起烤红薯狼吞虎咽起来。
甘甜的红薯咬开内里金黄,绵软的口感在口内晕开。
“太好吃了!”她差点感动的泪水都要流下。
前世植物动物早早变异,她整日以营养剂度日,都忘记多久没有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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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个味道了。牧苏苏飞快地将一整只红薯三两口吞了下去。
吃完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遮住月亮的云淡去,盈盈月辉照出男人半个侧脸。
浓密的睫毛垂落,笔挺的鼻梁,薄唇还沾着点水光,即便满是血污泥水,也难掩那份生得极俊朗的轮廓。
牧苏苏怔了怔。
这男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不过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牧苏苏将另一份红薯掰了一半,轻轻凑到他唇边:“帅哥,醒醒,吃点东西,别真给我死这儿了。”
男人依旧昏迷着,气息微弱绵长。
小心翼翼地把半块红薯塞进了男人的嘴里,她嘴里念念叨叨“慢慢吃,姐先养着你,回头咱们再谈工钱。”
说完,她自己把剩下的半块也啃了,填饱肚子后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她把男人全身检查了一遍,发现胸口有一处穿心的伤。掩在墨色的衣物下,血早已凝结成块,难怪她之前没发现。
牧苏苏赶忙利用上辈子的经验,帮男人小心清理了伤口,用他的衣物撕成布条,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此时离天亮还有一会,还是要找个地方掩起来,万一男人门又折返回来,可不能保证还能安全逃脱。想着,牧苏苏在周围转了转,发现溪边有一小片低矮的灌木丛,虽然灌木上的叶片只剩零散几个,但用来掩蔽勉强可以。
牧苏苏在灌木下挖了个小坑,把男人拖入坑内,又顺手扯了一把枯藤,将几根粗大的枝条搭成了个简陋的遮挡,尽可能把人藏得严实一些。
虽是夏日,但夜间仍有一丝寒意,她把自己湿透的衣摆拧了拧,蜷缩在男人身旁,没撑住眯着眼便睡去了。
—————
天微亮。
牧苏苏用几根捡来的枯枝拼成一张简陋的拖车,把男人小心放在面,拽着干草编成的把手艰难朝村子方向去。
远远地,便听见了村口传来的吵嚷声。
村子不大,打眼望去几座破败的茅屋净收眼底,村口早已聚集了一群人。
粗布衣衫的男人们围成一圈,前一层站着几个哭喊的妇人,中间站着的几岁到十几岁,有男有女。一个个面黄肌瘦,眼中满是不舍。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最前面,手里挥着根粗木棍,嘴里骂骂咧咧:“昨夜刚跑了一个!今日谁再跑!这是送你们去大户人家享福去!别不知好歹!”
旁边另一个瘦削男人舔着嘴角,嘿嘿笑着:“三爷这是给各位寻出路呢,别看只是去当丫鬟杂役,那可也是大大的好处呢!”
牧苏苏站在远处,眯起眼,眸中寒光一闪而过。一早系统就将这具身体的记忆和目前的信息传过来了。
站在那耀武扬威的肥胖男人是宋三,平时在村子里自称一声宋三爷。
实际上就是个攀附权贵的人牙子,但不是普通的人牙子。
奢靡的京城贵眷们正盛行着一种变态的爱好,养“瘦马”。
这“瘦马”并非真的动物,而是指人。
上至十四五下至三四岁幼童,择相貌出众者,不论男女。悉心培养后卖给富商供其玩乐。因以瘦为美,故称“瘦马”。
而这具跟她同名的十四岁“牧苏苏”也是被送去“养”的一员。
她将男人轻轻放在一棵大树后,替他理了理遮挡的枝叶,低声说:“等着我。”
然后直起身,拍了拍湿冷的衣襟,一步步朝着人群走去。
阳光穿破云,洒在她还有些微湿的发梢上,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长发男人在牧苏苏走后手指微不可查的折了折,随后又归于平静。
2. 一不小心又救了全村人
牧苏苏在晨雾中走来。
宋三一下就认出了她,他脸色微变,随即哈哈大笑:“哟,牧老二家的闺女?你不是昨儿抹黑就逃了吗?怎的,这是想通了?”
牧苏苏没有看他,视线与妇孺们相交,一字一句地道:“你们以为,宋三真是把你们孩子送去做下人的?”
四周顿时一静。
“我偷听到了。”
牧苏苏直直盯着宋三,语气冰冷:“他卖的是“瘦马”不是丫鬟,是送到青楼、勾栏、权贵府里去的。养肥了,卖身。”
“不是伺候茶水,是伺候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妓。”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气。
饶是他们如此偏僻的地儿,却也知道所谓京城“瘦马”,他们穷是穷,但从来没动过送子去做娼妓的念头。
有人不可置信,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憋出一句:“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牧苏苏笑他的自欺欺人,“宋三收了人牙子的银子,买的是人,不是丫鬟。他只告诉你们一半的谎话,因为他知道,你们饿疯了,什么都敢信。”
宋三恼羞成怒,大声喝道:“放屁!小贱人血口喷人!”
牧苏苏懒得看他,她扫过众人的脸,有被骗的愤恨,有犹豫的踌躇,有失去生机的绝望,她嗓音嘹亮,如雷贯耳:“你们真的舍得,看着自己的亲骨肉,走进那样的地方吗?一辈子都不会有嫁人娶妻的一天,只能供人笑、供人踩?”
声音在不大的村内回响着。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哆嗦着扶着门框,眼眶瞬间红了。
“我不想卖我家阿云啊……”她呜咽着,“可是,家里已经三天没粮食了……老二饿死了……阿慧要是留下,也是等死……”
接着,又有人捂住脸,颤着声音发出无力低吼:“我不想!我怎么可能想!可……可咱们、咱们连野草都刮干净了,还拿什么活?”
牧苏苏听着这些声音,仿佛又回到了末世伊始,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看不到希望的呐喊。
她如那时一样,露出坚定的神色,大声对众人喊道:“我有法子!”
“我可以带大家找到吃的!”
她一步步往村子里走去,每走一步眼神都愈发坚韧。
“现在,要么跟着宋三,卖女儿换几天粮食苟活。”
“要么跟着我,赌一次。赌一条活路,也赌你们的子女还能安安稳稳长大。”
牧苏苏目光扫过面前这群衣衫褴褛的村民,沉声道:“两天内,只要两天!保管让大家吃上东西!”
人群里一阵窸窣的骚动,却没人敢出声。
宋三冷笑着倚在树干上,剔着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突然,一个脸色蜡黄、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从人群后缓缓走出:“你个妮子不要在这乱说,山里什么都没有了,你能找到什么吃的!”
他一边说一边吐了口唾沫,满脸的不屑与羞辱。
这就是原身的禽兽父亲牧山?牧苏苏双手抱胸,戏谑抬首,静静等他的下文。
“别折腾了!”他大声鼓动周围的男们,“咱老老实实把人交出去,换些粮食,才是实打实的!”
抬步,是赌全家人的命,若不抬步,就是选择断送自己子女的“命”。
牧苏苏没再看他们,转身朝着山里的方向走,心中默默念着倒计时。
“三”
“二”
“一”
没等她数完,几个壮年男子犹豫着跟了上来,剩下的两三位盯着孩子满脸的泪水,咬咬牙,也奔了过去。
牧苏苏无声地扯开嘴角,露出了笑容。
她能看得出这些人不是不爱孩子,只是饿得遮了眼,但所幸没有如苏父一般,蒙了心。
她知道,如果今天她不站出来,这些女孩真的会沦为货物,沦为牲畜。
微风乍起,吹动破败的屋檐。
在这一片残破和饥饿的土地上,村民们用颤抖的,绝望的手,抓住了牧苏苏抛下的一线希望。
见众人皆离,牧山狠狠地咬着牙,耷拉下来的三角眼里几乎看不到眼白,他眼睛滴溜一转,随即想到什么,侧身与宋三二人笑声嘀咕几句。
三人盯着四散回屋的妇幼,相视一笑,贪婪浑浊的眼里满是止不住的兴奋。牧山忍不住低声嗤笑:“不是要逞英雄吗?呵…”
—————
山林深处,但凡能吃的草木早已经被蝗虫啃食的差不多了,只剩孤零零的枝桠。
牧苏苏带着众人在布满虫壳的林间穿行。破旧的衣衫被林中干枯的荆棘拉的哗哗作响。
“什么都没有啊……”
“连棵活着的草都找不到……”
“苏苏,这哪有能吃的啊…”
原本大家看牧苏苏笃定的神情,还心存希望。但走了好一会依旧一无所获,都不免有些丧气,有人已经停下脚步,把破背篓甩在路边,垂丧着坐在地上。
牧苏苏看着颓的的几人,也停下脚步,双手环臂,思索着。
她环顾四周,目光所及连一片完整的叶子都难找出。
地上没有…那地下呢?
突然,她蹲下身,一片残缺的绿叶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叶子似乎通往地下,她眯起眼,似乎在前世见过这种植物。
顺手拿了旁边的工具,她开始挖掘。
眼前的土地已经干出一片片不规则的裂纹,残缺的铁杵砸入干裂的土地,轻松便能挖下一大块表面的干土。
大伙带着不解与好奇盯着她手里的动作。
她不断深入,越往下,带出来的泥土越湿润。随着又一团松软的土壤被掘开,一根木筷尖那么粗的根茎露出了头。
它呈浅浅的黄白色,每一小段中间还连着一点茎须,这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草根,倒更像是某种可以食用的植物根茎。她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伸手一拉。
一连串如同编制出的网状的根系被拔出来,有的表皮间带着微微紫色,散发出一缕清香,形状微微扭曲,像是天然的“耳朵”形状。
牧苏苏心念一动,好似是为了确认什么。她把泥土抖落,又在身上擦了擦,将植物放入口中。
脆脆沙沙的口感,初入口有一点鱼腥味,后来便是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折耳根…”她低低念出这个名字。
有几人见她吃下,也好奇拿起来尝试,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个食物。
“这是折耳根,可以吃,大家趁现在多挖一些!”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皆是一喜!顿时不再犹豫,纷纷围拢过来,开始像她一样撅土寻找。牧苏苏望着众人又重新拾起的散落的农具,干劲十足的模样,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边热火朝天,山下的村子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宋三估摸着男人们此刻已经在山坡上,一时半会回不来,他找到牧二朝他使了个眼色,与瘦子三人一对眼,心领神会。
不到半个时辰,瘦子带着几个壮汉闯进了院子。
顿时,哭喊声,咒骂声混成一片。
几个妇人死死拦在门口,抱着孩子不撒手,但面对几个壮实的成年男子,她们瘦弱的身躯根本挡不住。
宋三一脚踹翻一名老妪,大手一挥,强行刚刚相中的孩子们拉走。妇人们红着眼冲上来,被壮汉狠狠推倒在地,顿时从嘴里咳出鲜血。
几位孩童尖叫着哭喊,那声音似乎要穿透这大山,传到山另一头的父亲耳中。
无助,绝望充斥着整个村庄。
一片混乱中,歪靠在树下的男人被吵醒。
他眉峰微蹙,单手扶着树干艰难撑着身子勉强站起,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看到那村里的情形后,眼里一片冰冷…
——————
直至下午,山上众人才露出点疲惫的声色。
背篓里除了一开始发现的“折耳根”还有几样他们没有见过的草果,可谓收获颇丰。终于不用挨饿了,几个汉子此刻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忍不住加快脚步往村子里赶。
有人高兴得抑不住,还未进村口,就大喊:“我们找到吃的的了!”
本以为这声音会飘进村子使大家围上来,然而,当他们走进时,却发现村内只剩几个妇人和年迈的老媪,地上杂物横飞,还残留着鲜血和破碎的鞋子,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孩子们呢?”所有人都急切问出这个问题,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首唤做阿红的妇人涕泪交加,哆嗦着指向河口的方向,用已经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道:“是…宋三和牧二…带走了她们…”
背篓被摔落在地,众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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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皆是浓浓的愤怒,纷纷回家抄起家伙就要追上去。
“等等!”牧苏苏横在村口,眸中透出骇人的冷静,“此时他们怕早已经走远了!”
“那怎么办!”村内的没有马车,牛驴也早在饥荒初就被宰杀充饥。
“山后有条水道,可以抄近路堵他们。”
有一男子恍然:“我…我早年去那放牛偷懒时抄过小道…”
话音落下,壮丁们瞬间抓到救命稻草似的。
“跟我走!”情势危急,牧苏苏一声令下,立即带着壮丁们抄近路狂奔。
山路难行,牧苏苏带着众人拼命追赶,绕过溪道,翻过乱石滩,果然在一片荒坡上拦住了宋三一行。
宋三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追来,手里还带着棍棒铁锄,乌泱泱一群人来势汹汹的样子把他吓得脸色铁青,试图推出牧二顶罪。
“都是他出的主意!你们放过我!我…我那有粮食!给你们!全给你们!”
“孩子们呢?!”
“在马车里…”众人纷纷走向身后马车,宋三几人心思一动,乘乱又想逃。
牧苏苏拾起两块颗鹌鹑蛋大的石子一掷,精准地撂倒宋三。
她走去揪住宋三的衣领,一脚踩上,肚子上的肥膘微动,满身油腻不知是用多少个孩子换来的。
牧二在一旁被村民扣下,恬不知耻得还在骂着众人:“我是在救你们!孩子可以再生…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们不知好歹!”
—————
“砰—”几人被捆得整齐重重摔在猪圈里,棚内遗留的猪粪味依旧,牧二死死盯着牧苏苏大骂:“我生你养你,你却这样对我!不孝女啊不孝女!”
牧苏苏年幼丧母,牧二往日对牧苏苏苛责,动辄打骂,村子里的人也是看在眼里,有时大家也有意维护,但往往大门一关,下次牧苏苏身上又是带着更明显的青紫。
“你勾结宋三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往那等地,你这才叫不忠不孝!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你不仅想害了我,还想害了全村人!你当人人都是你这畜生样吗?”
村民们对着几人拳打脚踢泄愤,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
夜里,村中口点起一团篝火。
村民三三两两围着一口大陶锅,锅内各种野菜香气混在一起,热烟洒到脸上,众人交谈着,脸上露出少有的笑颜。
几个受到惊吓的孩子经过悉心安抚此刻已经缓过神,纷纷跑到她身边挨着。平日里,牧二不许任何人靠近原身。
于是长这么大的众小萝卜头也是第一次见到牧苏苏,一个两个都眨巴着好奇望着她。
“娘亲说是姐姐救了我们。”
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仰起头,眼睛黑黑亮亮,怯怯地看着牧苏苏,手里紧紧捏着半块还冒着热气的野菜饼。
牧苏苏正蹲身偎着身搅动锅里的菜汤,听到这话手指微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女孩又开口,奶声奶气地道:“话本里说,救人的,是英雄。”
她说得郑重其事,小小的脸上故作严肃。
牧苏苏一愣,忽然笑了,眼角泛起一丝湿意。
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轻声道:“我不是英雄。”
“你是!”另一个男孩也跑来插话,“娘亲说,要不是你,我们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小女孩眼中闪着光,“等我长大,也要当英雄!像姐姐一样!”
“我也要!”
…
几个孩子们叽叽喳喳围着她说个不停,争着要当大英雄。
牧苏苏眼眶一热,心底泛起酸涩,喉头像被什么堵住。
她没有异能,从末世中爬出来,满身血污,一路挣扎才走到人群中间,从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前世的沈灵也是她拼命救出的,到后来却也背叛了她。
有时她也会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但此刻,篝火映红了的一张张孩子憧憬的脸,已经给了她最好的答案。
牧苏苏环视四周,那些眼里泛光的人们,让她不再觉得自己是个漂泊无依的异客。
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希望,悄然在这破落的小村中生长。
不远处的村口破庙里,黎听舟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自己都未察觉。
3. 好,姐姐说了算。
牧苏苏一手端着野菜汤,侧身倚着掉渣的老旧门框。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一天的紧张感消散,她才想起,救回来的男人似乎醒了。在村子转了一大圈,才在破庙中撇见他的身影。
黎听舟靠在贡台旁的石柱,唇色泛白,发衣凌乱,乌羽般的长睫微动,似乎才刚刚苏醒。
“吃吧。”牧苏苏把碗伸到他面前。
他开口,声音低沉暗哑:“你…是谁?我是谁?”
牧苏苏愣了两秒,又眨巴眨巴眼,啧啧称奇,心里瞬间浮现出无数狗血剧情。
天哪,该不会是个身份高贵的少主吧?
流落民间,失忆了?
昨夜月色朦胧,今早又赶着回村救人,她第一次仔细打量起男人。
一双桃花眼中却散发着泠冽清冷,长绸般的墨发凌乱着,身上的血污早已干涸,点缀在雪白的肤上倒有另一番美感,冷峻高雅。
这么帅气,先收来当小弟也不错!
想到这,牧苏苏忽然笑眯了眼,已全然忘记现在自己的年龄不过及笄,且因长期吃不饱和虐待瞧着面黄瘦小。
“你是我的弟弟,前几天走丢了才找回。”
“叫姐姐~”她逗弄着调笑开口,倒没想男人会回答。
黎听舟:“……”
他侧过头,遮住眼底的发笑的眼神。沉默半晌,低笑了一声,仰起头看着牧苏苏的眼淡淡道:“好,姐姐。”
这声“姐姐”,尾音微微压低,竟带着点说不出的缱绻。
牧苏苏耳尖悄然爬上红晕。
“咳咳咳咳——”
她捂着嘴一通咳,面红耳赤,用假装被呛到咳嗽声来掩饰脸红心跳。
黎听舟抬眸,眼角拢拉下来,神色无辜,仿佛真的失了忆。
清清嗓子,她又道:“其实你是我捡到的,如今你已失忆,可以暂且跟我回去落脚”
“我叫牧苏苏,叫我苏苏就行。”
“苏苏”低暗的嗓音在小小的破庙显得格外明显。
牧苏苏心跳逐渐加速,她立即假装淡定转身。
“跟上,回家。”
—————
宋三在几个手下的帮助下脚底抹油逃脱了,独留牧二在猪圈里。
他忿忿不平,不停咒骂牧苏苏和村里众人,声音嘹亮激愤。
街坊邻里几十载,不说多熟络,但也不是陌生人。如今他不仅想害村里孩子,还毫无悔改之心。大家一致决定,把他逐出去。
此时人人自危,就算去了别的村,也不会被接纳,和白白等死没什么区别。
牧苏苏当然是一百个同意,至于宋三等人,没有给到教训很可惜,但料他们也不敢再来,此事就此了结了。
【系统提示——支线任务完成,奖励发放中……】
【获得技能:农业基础知识】
【获得奖励:蔬菜种子半包】
恢复农田是首要的,牧苏苏正愁呢,系统的奖励就到了。
土地长期不种植,肥力会下降,种不出东西来。牧苏苏第二天便召集了大家提出重新开始种植地计划。
山坡上虽然陆陆续续发现了些“折耳根”类的野菜,但如果没有收成,坐吃山空也坚持不了多久。她把这个想法与大家一说。
红姐犹犹豫豫开口道:“自去年第一次大蝗灾开始,陆续几个月爆发一次小的,每每去申请赈灾款都让暂缓。”
“并非不想种,而是这种下来每年收成几粟,这样下来,没人还会起早贪黑守着这地,自然就荒废了。”
“是啊…唉…”
牧苏苏看着众人无耐的神色,皱了皱眉,看来情况不止是有蝗灾这一个难题…
“大家齐心,多守着点,也会比颗粒无收得好,这些种子是我在家里暗格翻出来的,都是些易成熟的,一二十天便可收获。”
她将那两包种子从怀里取出,一小包黄褐色的是花生种,另一包碧绿圆润的是豌豆种,在阳光下还泛着一点光泽。
“虽不多,但也够开两块地种上一遍。”她说着,将种子一粒粒分到大伙儿手中。
粗糙的手掌里,那一粒粒沉甸甸的希望,让原本疲惫的眼神仿佛亮了一点。
红姐还是担心,“若蝗灾再来…”
“若是蝗灾来临,咱们以烟火将其驱赶,或许能暂渡艰难。”
一直在静站在牧苏苏身后沉默着的黎听舟忽然开口。
牧苏苏诧异的望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懂驱赶之法。
“烟火?”红姐愣了一下,显然没听过这法子。
黎听舟点头,声音不紧不慢:“旧时边关粮田,多遭蝗虫,有将士便用青松干枝和艾草焚烧,浓烟弥漫,蝗群多避之不及。”
“咱们这周围山林多,找些艾草和松枝并不难。”他说完,看向牧苏苏,语气依旧淡淡的,“若真遇上虫灾,我来带人点火,尽量护住几块主要地。”
他这一开口,顿时让本来还有些犹疑的众人露出几分安定神色。
“这办法听着倒真像那么回事……”
“艾草咱们屋后坡上就有。”
“我家还有点积着的松枝,也能派上用场。”
见众人都开始认真思量起来,牧苏苏也乘势说道:“大家不妨一试,哪怕收成有限,也比饿死强。”
“是啊!咱们世代为农,此时土地翻翻还能养活,若是再过两年,肥力尽失,怕再想种出也无计可施了!”
此刻还有些犹豫的众人也被振奋了,牧苏苏转头给黎听舟递了一个眼神,眉毛一挑,低声说:“没想到你还懂这些啊,阿白。你不是失忆了吗?”
阿白是牧苏苏给他取的名字,来源是,他皮肤很白。
黎听舟表露出淡淡疑惑之色,轻声回答道:“说到这些时脑海里时脑海里便出现一些零散的记忆,或许我以前是驻守边关的将士…也不一定呢?”
说完他歪着头笑了一下。
晨曦的阳光温和,他站在逆光之中,轮廓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牧苏苏总觉得他这笑十分勾人,立马慌张避开,转回身,与众人说起翻土事宜。
—————
村头的空地上,村民们在清晨的薄雾中翻整着荒田。
牧苏苏卷起袖子,亲自上阵,不时低头检查土地的湿度、厚度。
自从昨晚后,小萝卜头们都格外喜欢她。缠着她要让她教他们分辨种子。
“姐姐,这颗圆圆的是花生吗?怎么和石子一样硬呀?”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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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这个绿豆豆会不会种出来就长豆芽啦?”
几个小萝卜头围着牧苏苏叽叽喳喳,手里捧着爹娘们分下来给她们的种子,满脸好奇。
牧苏苏蹲下身,耐心地解释:“这个是花生,埋下去以后会长出一丛丛小苗,地底下才会结果,得扒开泥巴才能看到。”
“这个不是绿豆,是豌豆,结出来后会有嫩嫩的豆荚,可以煮汤。”
小孩子们听得入神,不时发出“哇”的惊叹声,露出崇拜之色。
一旁的黎听舟停下手里翻地的动作,静静看着这一幕。
阳光透过薄雾洒落在牧苏苏身上,她蹲在田边,虽然身体瘦弱,发梢末端泛着不健康的枯黄,但一双眼睛闪耀得出奇。
似乎是注意到了灼热的目光,牧苏苏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她忽然有一瞬间无措,只得找点话题缓解粘稠的氛围。
她定定神道:“你也想教吗?”
“我可没你教得好。”黎听舟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低笑一声,接过一个孩子手里的种子,蹲下来低声细语地指点起来。
孩子很快就咯咯笑了:“叔叔说话真好听!”
牧苏苏听了愣了一下,瞄了眼他清冷沉稳不苟言笑的面容,低低地笑出声来:“叔叔啊……”
黎听舟一滞,挑了挑眉:“那你呢?姐姐?”
“那当然。”她扬了扬下巴,眼里一闪而过娇嗔。
黎听舟盯着她笑着的眼睛,神色微动,片刻后低声应道:“好,姐姐说了算。”
男人明明同这里的村民一样粗衣布鞋,却难掩出尘的气质。他的长睫在阳光的投射下生出一团阴影,被遮住的眼眸带着一股莫名的吸力。
牧苏苏心跳猝不及防漏了一拍,双颊晕出两抹浅浅的红,趁这火还没烧透,她赶忙轻嗽两声,指着侧边一小块荒地,假装厉声:“东边这块地,不翻完不许吃饭!”
说完就以渴了的理由就逃也似的溜去田边临时搭建的清凉棚内。
肯定是日头变晒了,不然她怎么感觉有点热,牧苏苏饮下一口甘甜,凉意入口,心中躁意才慢慢渐渐熄灭。
望着荒田中众人忙碌的背影,有时三两谈笑,与初见全然不同。
【发布支线任务:恢复村内家禽养殖,至少存活三日以上】
【任务时限:五日】
【系统提示:40小时新手保护已过,若宿主完不成任务,将会强制惩罚】
悄无声息过了新手保护期不说,还有惩罚?!
她问系统:惩罚是什么?
【系统:目前未知】
好一个未知…
牧苏苏盯着手里一小份种子陷入沉思,这快的也得一二十天结果,村内野菜尚且不够吃,如何还能有多的喂给畜牧。
限时五日,存活三日以上,也就是必须这两日内恢复养殖…况且就算买了回来,这毒辣的天气,不进食也维持不了多久…等等!好像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她没钱啊!
原身家本就拮据,遭灾后更是家徒四壁,不然牧二也不会动了歪心思。
村子里平日采买都是去远在几十里外的永宁镇,如何去也是个问题。
“啊—”牧苏苏仰起头,短短五天,这个任务,不好完成啊…
4. 今夜…月色真美。
夜里的小村总是格外安静,虫吟蛙鸣,吹来阵阵凉风。
牧苏苏倚坐在村后小溪的老梨树下,这树看上去有些年岁,不知撑过多少风雪,本该是葱郁满树,硕果累累,却如同暮年老人,枝桠上只有零星残叶,亦如此刻的村子一般。
“在看什么?”
一道冷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看见来人,有些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黎听舟在她身边坐下,拂开衣角,姿态自然随意:“看你一个人在树下坐着,便也来了。”
“你呢?为何一个人在这?”
牧苏苏低头看着溪水,手指轻轻划过冰凉的水面,轻柔的涟漪荡漾开,她盯得有些出神。
不知道多久没享受过这样的宁静平和,“很久没有这么安静了。”她轻声开口,像喃喃自语。
黎听舟侧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一时间也沉默了,没再说话。
二人就这么坐在溪边,静静听着老梨树上那声低低地蝉鸣,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宁静,仿佛此刻天地间只有夜色,繁星和流水。
忽然,清风乍起,把夜空中那朵乌云吹跑了,残缺的月亮露出了原本的模样,白如银盘,盈盈的月光如轻纱洒落。
牧苏苏抬头望着,情不自禁道:“今夜月色真美。”
黎听舟在旁边低低嗯了一声,抬着头似也沉醉其中。
牧苏苏转头看了一眼身的男人,忽的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本书,心念微动,眼中露出一抹狡黠。
她侧身带着浅笑对黎听舟道:“从前看过本旧籍,上面说,今夜月色真美还有另一层意思。”
黎听舟转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若你心悦一人,便可说出这句话,表达倾慕之意。”说完她用手撑着脸,静静的等着男人露出羞涩的表情。
黎听舟听了她的话,神色微动,却未立刻开口,只是看着那一轮高悬天际的明月,半晌,才似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牧苏苏本是随口一逗,见他没被撩动,神色依旧淡然,心里不由暗哼了声“没劲”,又转头回去看月色。
“那你方才,是在对我表达倾慕之意?”黎听舟声音放低,清冷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牧苏苏一愣,脊背一瞬绷直,脸颊却慢慢升起一抹热意。她哪想到对方会在沉默半晌后,忽然反将她一军。
“你……”她一时语塞,半天才别过头,强作镇定,“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哦?”黎听舟似笑非笑,“既是随口,那我便也随意应一句好了。”
她歪过头:“应什么?”
黎听舟缓缓靠近,眼眸中淌着一半月光一半幽深的溪水,与她四目相对:“今夜月色…真美。”
他声音低柔,像绕在温柔的风里往牧苏苏身上缠。她眼神立马躲向别处,“腾”地站起身来,假装镇定地拍拍裙摆:“太晚了,我、我回去了。”
随即转身,脚步仓促,像是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被风吹散。
黎听舟目送她匆匆离去的身影,他微微仰头,望着高悬于头顶的明月,才低低地笑了一声。
但他并未着急离开,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小溪尽头的深处。拿出一只古哨,短促的吹了起来。
随后,一只山鸽从暗夜中穿行而来,落在他的肩上,“咕—咕—”鸣了两声。
他纸条卷起细条,熟练塞入其羽翅内的特定位置,随后抚了抚它。
山鸽又咕咕两声,像是应答,展开双翅,又飞回暗夜中,身影渐渐消失。
—————
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牧苏苏起了个大早,用之前剩下的野菜简单做了些“美食”,又通过红姐介绍,搭上隔壁了村子的牛车。
她与黎听舟二人就这么背着竹筐,坐在一块老旧的车板上,颠簸着,摇晃着,往镇子里去。
镇子名为永宁镇,虽不大,却因地处几条商道交汇处,常年热闹。进了镇门,便见两边摊位林立,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有几孩童追逐玩耍,撞倒了一旁店铺里的油纸伞,老人面露无奈呵呵轻地捡起来,又把桌上另一样式的递给摊前婀娜的女子,那女子头戴金钗,身着一袭水色长襦,这料子看着不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细碎的银光。
忽然,一位蓬头垢面的乞丐拖着一条残腿,一瘸一拐走向那女子,他轻轻点了点女人衣角,祈求她施舍点吃食。
在端详着伞的女子一转头,声音尖利,一脸嫌弃对乞丐呵斥道:“别拿你的脏手碰我!我这料子可是银穿锦的!”
“再让你活十辈子也赔不起!滚开!”
“银织锦…”牧苏苏站在自己的摊位前,重复出这个词,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一旁把摊位挪出一小块给她的王二哥一手轻捂着嘴,倾下身,小声对她说:“这银织锦,是拿真银子锻成细丝,再以最好的锦缎镶穿而成。”
“她仅这一身,便可以让普通人家吃喝几年不愁了。”王二哥眼神露出羡慕。
牧苏苏点点头:“那她确实是个富贵人家。”但在这灾荒年代,也不免有些奇怪。
“她啊,是前面县里的县令千金,常常会跟着县令来这,干什么就不知道了。现在日子不好过,家家都粮食紧缺,虽然是有些高傲但她出手阔绰,故很受大家欢迎。”
县令…牧苏苏沉吟不语,低着头望着自己带来的这些“野菜”做的食物出神。
想起昨日红姐站在荒地上说的,朝廷赈灾款迟迟不下,这二者之间…会不会存在着某种联系…
她垂着头,越想眉头皱得约深。
在不远处的茶楼二层,一位着玄色锦服,要挂红宝石坠,头戴玉冠的俊雅男子低头浅品一口茶。
坐在对面的粗麻布艺男子开口对他道:“不是让你穿的不要那么显眼吗?”
“不是吧,我这已经很低调了!”云少轻又拿下手上的玉戒踹进衣袖。“这样呢?”
黎听舟一脸阴沉:“此时我还不宜暴露。”
“你放心,我已经买下这家店了,都换成了我的人。”云少轻安抚道,他再没正行,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暗影那边正在帮我联系几位老臣,将我没死的消息和计划部署带到,你那边也可以开始行动了。”
“哎呀呀,看他嚣张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出手了。”云少轻伸了个懒腰,打开遮扇慢悠悠摇晃。
他又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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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收起,“对了,他的那位新纳的妃子,我总觉得不对…”
“我听安在他身边的探子说,这两次被朝臣们大赞的治国方案都是那位灵妃写的。前段时日南县洪水你还记得吗?探子看到她前一两日便着墨动笔了,可…那时分明还没遭洪!”
黎听舟揣摩着瓷盏边缘,眸色沉沉:“确实不同寻常,你继续让探子注意着。”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恰好看到还在垂着头的牧苏苏,眼中阴云消散了些许,隐隐露出点笑意。
他以为牧苏苏是因为没人来摊子丧气了,把守在门外的部下周天叫了进来,低声交代了几句。
周天领到命令,就往楼下走去,不一会就出现在那个不远处的摊位上。
牧苏苏身躯被一个高大的阴影遮住,她回神抬头一看,原来是来客人了。她热情得介绍起自己的“美食”。
“这是凉拌折耳根,酱菜…”
周天没等他说完:“我全部各要一份。”
黎苏苏面露喜色,终于开张了,本以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要等到晚上才能卖出去。
她把食物包好递给周天,本以为他要离开,谁知他却往旁边一站。
边吃边大声赞道:“这味道太特别的!”
“我从没吃过这味的,好吃!”
“姑娘你这一文钱两个太便宜了!”
…
这人倒帮她免费吆喝起来,牧苏苏虽不明所以但是也心存感谢,起身多拿了两块饼子作为赠礼。
有了这么一位“中气十足”的客人宣传,没一会就有路人好奇,一开始大家还因不敢尝试瞧上两眼就走了。
后来牧苏苏眼睛咕噜一转,摆了个小碟把几种放了些进去试吃,有了这个方法,加上价格确实便宜,摊子上的人一时络绎不绝,没一会带来的两背篓就全卖完了。
铜钱盒子在怀里叮叮响,她赚了足够的钱,立刻去牲畜市场转了一圈,讨价还价,你拉我扯半晌,最终买了三只小猪崽和四只小鸭崽。
一个背篓放鸡仔一个背篓放两只猪崽,还有只拿不下,正愁,黎听舟就来了。
她把装着小猪崽的背篓往他身上一挂,还有一只小猪崽塞在他的怀里:“我都卖完了你才来!偷懒就要做苦力!”
怀里的小猪崽在黎听舟怀里踹着四只脚挣扎,本来背篓里安静的两只好像也收到召唤似的,都突然“吱——”叫唤起来。
三只小猪崽叫声环绕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黎听舟面色沉到能滴出墨,他把猪崽往侧边用手臂一夹,腾出另一只手捏住它前突的鼻子。
最大的叫唤声小了,背后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牧苏苏已经在一旁笑疯了,不为别的,这画面实在太有喜感。
看着牧苏苏笑的“咯咯咯—”直拍大腿,黎听舟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窘迫,他快步冲在前面,两只小猪崽在背后被抖得一颠一颠,圆圆黑黑的豆豆眼瞪的溜圆,配上椭圆的粉嫩鼻子,显得十分无辜。
牧苏苏把鸡仔的背篓一提,追着他跑去,边跑边笑道:“你慢点——”
夕阳西下,一长一短的声音被霞光拉的长长的,平凡又美好。
5. 卖野菜饼求生又遇刁蛮千金
今夜空中静谧无云,点缀几颗碎星。
二人回到村子时,夜已深,村头巷尾早没了人影,只余几声虫鸣。
牧苏苏悄声推开院门,将背篓轻放地上,黎听舟则将几只小猪小鸭小心翼翼地安置进早先收拾好的篱笆圈中。
夜风拂过熟睡小猪崽的浅白色绒毛,痒得它哼哼两声,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睡吧。”她轻声说完退出门外。
黎听舟“嗯”了声,转身走进屋去,轻轻关上门,也沉入夜色之中。
次日清晨。
她是被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惊醒的。
“哎哎!你看它鼻子!软软的!”
“这小鸭子毛绒绒的,好想摸一下!”
“快别吵!它要睡觉了!”
牧苏苏披着外衣走出去,几个孩子正趴在篱笆上,咯咯笑着,逗弄着小崽,家长们则站在外围栏一侧面带微笑看着。
“苏苏,你这猪仔倒活泼得很!”红姐笑着朝她招手。
她走过去,刚站定,一只小猪崽便拱着圈门边哼哼了两声,像是撒娇般地凑过来。牧苏苏蹲下身,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猪崽朝上拱了拱,软乎乎、暖洋洋的触感传至她的手心。小鸭崽们排着队一边叫唤一边张开小绒翅往前蹒跚地走,在沙土上印下一串整齐的小小的脚印。
几只幼崽给村子又增添了几分生气,牧苏苏感觉到了难得的希望之色,她朝追着小鸭嬉闹的孩子的方向笑了笑,只是开始。
昨日永宁镇走一遭让她有了新注意,她把大伙召集到身边,掏出昨日剩下的铜板:“昨儿我尝试用野菜做了些吃食到镇上卖,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就全卖完完了。”
她回头看了黎听舟一眼,后者点了点头,算是佐证了她的话。
“镇上的人…真的愿意出钱买?”红姐有些犹豫。
“真的。”牧苏苏笑了笑,眼中染上些光,“他们觉得新鲜,味道也好。我卖得便宜,自然那些花不起钱购高价粮食的也就乐得买。”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低低的惊叹。
“真能行啊……”
“光靠山里那些野菜?”
牧苏苏趁机道出计划:“咱们可以利用这个攒上些钱,把村里农牧业慢慢恢复起来。”
“我是这样想的,王晓哥你们进山多挖些野菜回来,红姐你们帮着洗菜、拌料、烤饼,我来教你们,保证大家一学就会。”
“最后,我和阿白进镇售卖,每个人都有份,挣的钱也按劳分。”
“田里也不能拉下,大家轮着去浇灌,等种下的长起来后便可有双重保障。”
这番话一出,众人热血沸腾。
“我同意!”红姐第一个开口,拍了拍她的后背,“总比坐在屋里饿肚子强。”
“我力气大,多背几捆野菜回来。”
“我闺女馋嘴,天天念叨着镇上的糖葫芦,走,现在就去挖野菜去!”
阳光愈发暖了,洒在圈舍和屋檐上。那些小猪崽拱着草堆,小鸭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切都在慢慢朝着好的方向走。
众人干劲十足,分而劳作,不到晌午,男人门便从山坡上回来,收获颇丰。
牧苏苏盘算着今天赶上永宁镇的晚市,说不定还可以换些粮食,村里一直吃野菜也不是办法。
然而盘算的好好地,计划却赶不上变化。
“请你按照价格全部买下!”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昨日热闹的街道此时分外安静,众人围站在野菜饼的摊位前,噤若寒蝉。
牧苏苏一手拽着面前身着水色长襦的女子,一手指着乱作一团的散落的食物,面色铁青。
“就这些破玩意,也配让本小姐赔钱?你白日做梦!”叶盈盈嘴角扯出一抹不屑,就是些野菜,她好奇肯上前来已是恩赐,居然还要排队,她想要什么从来都是有人追着巴着来呈上来,一个小小的山野丫头,连当她府里最低等的下人都不配,凭什么命令她!
她想着气不过,又伸出脚,在掉落的四散的饼上碾了碾:“你看好了,本小姐一只鞋都够把这一整条商铺买下来!”
牧苏苏气得有些想笑,从没见过如此嚣张跋扈之人。
她望了望众人,有几人犹犹豫豫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人拦住,被眼神示意后,只带着自求多福的表情看向她。
牧苏苏定了定神,看来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
她理解大家的为难和顾虑,在这饥荒之下,权贵更加惹不得。
可这些野菜是大家辛苦顶着烈日挖来的,是坐在炉边一柔一捻做出来的,每一个都饱含辛苦汗水与希冀。
她不能也不可能辜负。
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牧苏苏骤然松开抓紧她的手,似是才从她的话中回过神来,震惊到:“小民不知小姐身份竟如此高贵,一时鲁莽,竟然冒犯了小姐,实在最该万死!”
她把头低下及其恭顺,似是带着深深的懊悔,姿态低到尘埃里,可眼中却没有丝毫卑微。
叶盈盈听她这么一说,神色果然舒展了些,她抬起下巴,抱臂冷哼一声:“哼,总算知道点规矩了。”
“您能屈尊亲临我这寒摊,是小民的荣幸。只是…全村老小就指望这些野菜饼才能有一线生机了。”牧苏苏扯着身上的粗布,故意让人把视线往她憋红了的眼角上引。
表现演技的时刻到了,她几乎把所有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才勉强挤出几滴泪。
但这众人眼中,就好像她此刻已经绝望得心如死灰,悲伤到了极致。
“我观小姐生的如此绝色,想必平时也是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的在世观音。只是我今日冲撞,一时生气,才做出此番举动。”
她把泪擦干,用乞求的眼神望向叶盈盈。
“请小姐原谅小民,给全村老小一条生路。”
叶盈盈平时最重容貌打扮,此刻听着牧苏苏在众人面前夸她心善貌好,胸脯一抬,姿态一转蛮横,变得矫揉起来。
“哼,看你识趣。”她从衣袖中轻轻取出一个锦囊,往地上一抛,发出一声清脆声响,里面是一串小碎银。
“这些赏你了,记住,是赏。”她语气轻慢,仿佛施恩一般,“这些野菜饼嘛……本小姐一向大方,就统统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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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说着,她偏头吩咐身边的丫鬟:“把这些饼收起来,一会带回府上。”
“是。”
牧苏苏看着地上的野菜饼被一个一个捡走,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但面露恭敬,装作感激涕零双手作揖道:“多谢小姐大恩。”
叶盈盈用余光扫过众人,得意的昂着头,仿佛已经成了百姓感恩戴德的活菩萨,她满意一笑,转身,裙角翩飞而去。
可刚一转过街角,她的笑意立刻消失,露出一丝阴恨,面色也沉下来。刚刚那个贱人在大庭广众下让她难堪,这笔帐还没算呢。
她朝丫鬟开口道:“你去找两个人,悄悄跟过去,给她点教训。”
“是。”
“等等,吩咐人把我刚刚给的银子也抢了,就当作他们额外的赏钱了。”说完,叶盈盈冷冷一笑,全村死了又如何,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牧苏苏快速收拾着剩下的一小框食物,揣上碎银,刚刚自己在众人面前架着叶盈盈对方才认下。但她可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她现在得赶快溜之大吉。
她正往与老牛夫约定的地方走,刚过了尽头最后一个小巷,两道黑色身影就从余光中飞速朝她窜过来。
她下意识闪避,但这句身体长期饥饿,瘦弱不堪,反应与灵敏度哪里是两个壮汉能比的。
下一秒,她的头被一块黑布罩住,被踹翻在地时,她发誓要重拾起前世的锻炼,这具身体太弱了!
一个男人拽着她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拖去,黑暗中,皮肤摩擦在地上穿出一阵阵的刺痛感,身上的背篓已经被两人扔下,她攥紧了粗布袖口的碎银袋,寻找着合适的机会脱身。
不知被拖行了多久,后背已经一片火辣辣。她被重重甩下,随后是雨点般的拳头向她打来。
她缩身体,双手护住头,脑子飞速运转。
钢铁般的拳头一下一下向她打来,好像穿过了皮肤,要把肉碾碎。
一个人停住动作,伸手在她布衣口袋摸索。
“臭丫头,钱呢?”
“你过来…我、我告诉你。”牧苏苏假装颤抖着声音,含糊不清道。
那人边骂骂咧咧边凑过来。
“你别耍什么花——”
他话音未落,牧苏苏循着声音的方向,猛得弹起来,拿下头上挽发的木簪刺去。
“啊——我的眼睛——”鲜血喷溅,男人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牧苏苏身上的拳头也戛然而止,她把木簪一丢,趁机取下套在脸上的黑布往另一个正在错愕的男人脸上一套,拿起身旁的石块猛砸过去。
顿时,小小的暗巷里叫喊声此起彼伏。
牧苏苏没有一丝犹豫,不顾全身钻心的痛感,转身就逃。
她跌跌撞撞,一路逃向镇子外。脚步声和骂喊声紧随其后,但始终差她几步。
绕过一处围墙,翻进一处破败的旧院,掀开一处干草堆下的木门,毫不犹豫钻进地窖之中。
一道细碎的光从木盖破损处漏下,脚步声和骂喊声从漏隙中传来,越来越近,黑暗狭小的角落里,她憋着气,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6. 准备战蝗
黑暗中,唯一一道光亮忽明忽暗,咒骂声在她的上方停住,牧苏苏绷着身子,不大的地窖仅能藏住一个成年男子,好在她身体瘦小,蜷缩还能余下好些位置。
可若是男人掀开或者透过缝隙,必定暴露无遗。
“妈的,那小贱人真狠,老子的眼睛怕是废了。”阿良捂住剧痛的左眼,鲜血顺着脸淌下,把本就面露凶光的脸称托得更加可怖,仿佛地狱走出来的恶鬼。
声音就从头顶上方传来,牧苏苏悄声把身体紧紧贴着岩壁,极力避开缝隙的可视范围。
“非要抓到那个小贱人,扒皮抽筋不可!”
“小姐吩咐了,教训完后跟她汇报,这…人都跑了,如何交待。”
“我们分头找!这贱人肯定跑不远!”
脚步声纷乱着远去。
又过了半晌,牧苏苏确认他们走远后,才松了一口气 ,拖着沉重的身体艰难爬出地窖。
太阳迫不及待落下,夜幕缓缓降临,临顾不得身上的伤,一路躲藏,前往与牛夫约定好的小巷口。
万幸,一牛一车还未走。
此刻老牛夫正坐在车板上,脑袋一颠一颠,昏昏欲睡,差点往前栽了个跟头。踉跄了一下,瞌睡也少了大半,远远看到牧苏苏拖着满身伤痕的身体,一瘸一拐。
“哎呦,苏苏!这是怎么了!”刘老惊喝一声,连忙跳下牛车,迎去。
“刘爷爷,快,快走!”
刘老听牧苏苏焦急的声音,二话没说,把牧苏苏扶上车,便驱着老牛往回赶。黑夜中,老人看着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牧苏苏,眼中裹满了心疼。
夜幕已深,村里众人早已经得了牧苏苏招呼,说不用等她,于是便早早熄灯了。
点点星光散落在空寂的村庄上,黎听舟站在院门前,眼底浮着不安。
他已经记不清第几次张望村口的小道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胸口搅动。黑夜中,一盏摇摇晃晃的油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忽明忽暗。
突然村口外传来牛车碾过的声音。
他从村口快步循声去,脚步中带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着急。
入目是一脸担心的刘老和躺在牛车上一动不动的牧苏苏,她浑身血污,漏出的皮肤上青紫一片,就这样静静躺在那,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就如同…
“苏苏!”黎听舟没有了平日的优雅从容,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将他笼罩,他从来没体会这种感觉,像有人拿着小针一下一下扎在心脏,那力气不大,但密密的,扎满了小孔。
“嗯——”牧苏苏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她,长而密的睫毛颤抖两下,睁眼便是男人放大版的帅脸,太近了—她下意识往后一躲,带着些刚睡醒的慵懒。
“阿白?”
“你…没事就好。”他一改往日云淡风轻,话中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
看着眼前瞪着朦胧双眼无辜看着他的少女,心上那小人不扎了,开始给他上药,酸酸涩涩的。
牧苏苏看男人脸上焦急的神情慢慢淡去,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睡着可能让对方误会了。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撑着快散架的身体缓缓起身,追着男人的脸瞧。
原来他也不是一直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嘛。
黎听舟看着牧苏苏一脸好奇凑上来,嘴角带着一丝狡黠,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叹了口气,眼中墨色幽暗,他抬起她布满伤痕的手问:“谁做的?”
不管阿白是什么身份,此刻他只是破落小村的阿白,况且她自己的仇,她要自己报,牧苏苏摇了摇头,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但嘴角的疤被扯开。
“嘶—疼疼疼”她龇牙咧嘴,“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而已。”
然而这样的回答极其没有说服力。
“咳咳”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的刘老轻咳一声,眼中含着一抹浅笑。
“要不咱们先进去说?”
刘老这一声带着一点不知名的意味,牧苏苏有些不明所以,倒是黎听舟,不知什么时候背过身去了。
黎听舟不知道不如何形容刚刚自己的心情,好像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理所当然。是被救下收留的感激?或许吧。
他一转身把还在呆愣的牧苏苏轻柔抱起,往屋内走去,刘老在老牛车前的布袋里摸摸索索,掏出一个缝满补丁的小布包,跟了上来。
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瞬间沁入她的鼻尖,牧苏苏的脸瞬间不争气得红了。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她唾弃自己!
但又转念一想,前世忙着组建训练小队,没见过这些,这样也是正常。
摇晃的灯散发出昏黄的光,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男人刀锋般的下颌线,蜿蜒向下的是一个性感凸起滴喉结,在锁骨与脖颈的连接处,还有一个小小的黑痣。
不行不行—她猛地闭上眼。
不能再看下去了,牧苏苏觉得如果此刻是青天白日,即使再面黄肌瘦,这腾升的嫣红也是遮不住一点的。
一定是自己见得还不够多,等她以后解决完危机报完仇,她要去好好见见“世面”!
黎听舟不知这短短几步,怀里的少女心中思虑已百转千回。
屋内,烛光跳动,黎听舟把牧苏苏轻轻放在床上,借着灯光,二人才看清她身上的伤有多重。肘弯处一道血痕深可见骨,肩头乌青,腰腹一大片红肿,更骇人的是背后,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血痕,破碎的棉麻丝絮混着石子沾在渗出的血上,结痂了。
“刘老、阿白,你们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处理。”她语气轻松,仿佛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伤。
“不行!”二人异口同声。
刘老拿着布包上前,坐在床边,对黎听舟道:“阿白可否暂且一避,我早年幸得云游的老神医指点,略懂些医术。”
“苏苏这些伤须得马上处理,不然若是感染,就麻烦了。”
屋门吱呀一声轻响,黎听舟回头看了牧苏苏一眼,眼底浮出一丝不忍,扫过坐在床边的刘老时,心中冒出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
刘老等门被彻底合上,才打开布包,拿出一个浅色的瓷瓶,倒了些许到小盏,又接了些水搅成糊状。
“这是我今年春天在南山采的牛膝草与铁线莲,又加了点晒干的刘寄奴。能止血消炎,祛瘀止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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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苏苏本来咬牙忍着,听到熟悉的草药名,不禁惊讶地看向他:“刘爷爷,您竟然还懂这些?”
“只是略懂些皮毛罢了。”
伤口清洁一遍后,他拿起一块软棉布,沾上草药糊,轻轻敷在淤青处,再用细小的银针扎入两处穴位间略作引导。
“背后的有点疼,你忍耐一下。”
话音未落,药糊贴上她的伤处,一股灼热如掷入酒里的火星,瞬间点燃烧穿皮肤,痛感钻入骨。
牧苏苏脸色煞白,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死死拽着身下的草席,指节被攥得发白。
刘老严重划过一抹动容之色,沉默片刻,低声道:“你这性子倒是跟……真是像。”
“谁?”
屋内有一瞬的安静,刘老缓缓开口道:“我…女儿。”
牧苏苏愣老愣,有些惊讶,红姐告诉她刘老是村内众人皆知的老光棍…可刘老这悲伤哀凉的神情不似作假。
刘老叹了口气,接着说:“你第一次找我借牛时,那股机灵劲儿,便是像极了她…”
牧苏苏有些恍然,想起红姐提醒她刘老脾气古怪,不与人交好,她还想着交换点什么,谁知竟意外顺利。
原来是这层缘故,可…刘老为何要隐瞒女儿的存在呢?还是…
“那您女儿…”
“她…已经不在了。”
牧苏苏意识到自己失言,忙道:“对不起刘老,我不是故意提起您的伤心事。”
刘老摆摆手,苍老的脸上布满皱纹,它苦笑一声:“不碍事,我能感觉到我即将要去见她了…”他看着牧苏苏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她道:“丫头,我虽医术微末,但若你不嫌弃,倒可传授于你。”
前世治愈系十分稀少,牧苏苏对草药也略知一二,刘老这娴熟的手法和准确性怕不是只微末这么简单。
“当然!我自是欢喜至极。”
“那你…便唤我一声师傅吧!”
牧苏苏先起身行礼,却被刘老拦下。
“师傅,我一定细心学习,定不负您之望!”
刘老呵呵一笑,嘱咐她了一些事项,又让她等伤好了再来找他。
牧苏苏一一应下。
———————
夜色沉寂,小溪尽头的枯林旁,黎听舟肩上伏着一只上次那些山鸽。
他展开密信“都已办妥,请殿下何时归?”
黎听舟转身,透过黑暗的夜色看到那坐还没熄灭灯火的小屋,把原本写好的“明日派人来接我。”的纸条捏碎。执笔重新写下几个字,塞进山鸽羽翅中。
山鸽扑棱两下,起身隐入黑暗中,一切归于平静。
一大早,天色尚暗,村口就传来一阵急促嘈杂的呼喊。
“蝗虫!蝗虫来了——”
“快,快出来看啊!地都黑了!”
牧苏苏猛地从浅睡中惊醒,脑中一阵嗡鸣。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费力撑起身,背上的伤牵扯着神经,火辣辣地疼,但她顾不得那么多,手忙脚乱地披了件衣裳,忍着疼走出屋门。
7. 战蝗1.0
村内众人循声三三两两赶至村口,神色惊恐的望着远处。
天边早晨的雾未散,但依稀能见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黑云正往村庄方向翻涌而来,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破败。
蝗虫翅膀发动的嗡嗡声铺天盖地,天空都跟着震颤了起来。
“地里的庄稼还刚刚冒头,这可怎么办呀!”红姐心急如焚。
“是啊,我昨天才刚刚施过肥!”
……
“大家别慌,蝗虫还没下来,咱们还有机会!”牧苏苏一瘸一拐冲在最前面,对众人大喝道。
“你的伤还没好,跑出来做什么?”黎听舟皱眉,他刚准备带领村民进行烟熏之法,没想到二人想到一块去了。
“来的正好,你我二人分头带着大家操作一下之前说过的那个法子!你带着一队先赶过去,我带着红姐她们去多捡些能焚烧出烟之物。”
说着牧苏苏边往回跑对着红姐道:“快通知大家把能生火的东西都拿出来。木柴湿草,能烧的全用上!蝗虫怕烟,只要我们烧起来,烟雾弥漫,他们就不敢落下来。”
她说得笃定,眼中的坚毅一如往昔,仿佛回到带众人去找食物的那一日清晨。
“大家伙都跟上!”
黎听舟看了眼奔在最前面的黎苏苏,也明白此刻最重要的是激起众人心中的斗志。他没再阻拦,转身带领着男丁们带将枯草点燃,冲向田坎,将不大的地团团围住。
“大家用力,这烟越大越好!”
熊熊燃烧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这次他们不再是害怕,惶恐,束手无策。
眼看头顶的黑云越来越近,蝗虫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要把一切吞噬于这黑暗间。
刚有两三只“先锋军”冲进田野,便被滚滚浓烟淹没。
仿佛是听到了某种暗号般,本来俯着身子不顾一切前冲的蝗虫竟开始在空中盘旋起来。
众人见此法竞争的有效,不免露出喜色。
“快,大家用力挥舞!”
田坎上浓烟四起,烧完的麦秆灰四散飞扬,飘飘荡荡旋个圈落入刚萌出新芽的土地。
黎苏苏操着一块巨大的秸秆捆,顾不得背上伤口撕裂的疼痛,用力得挥舞着。
这是村民自灾难开始后第一次与蝗虫正面斗争,每个人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没一会,那低空盘旋的蝗虫,似是被这烟雾所迷,调转方向往南方去了。
有几个不顾浓烟冲进苗田里蝗虫,被镇守在田地中央的小萝卜头们逮住,装入竹编的小篓里,只能无力得吱吱叫唤。
“他们真的走了?”红姐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这法子真的管用!”
“太好了!”
“看来这蝗虫也有害怕之物啊!”
……
多少次了,蝗虫来的时候他们只能任由着啃食,毫无办法。这还是第一次,蝗虫转头而逃,众人止不住的兴奋。
牧苏苏终于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火把放下,才发觉背后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散发着阵阵刺痛。
“别动,我扶你进门。”黎听舟的声音在耳畔,不容反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牧苏苏今日特地换了身长衫,袖长腿长,遮住了昨日的青紫。刘老的药甚是管用,昨日青紫的嘴角今日只剩嘴角的一快小痂,倒合了她不想让众人担心的意。
在众人的首战告捷的欢呼呐喊声中,牧苏苏被黎听舟搀扶着悄悄回了小屋。
一路上,她能感觉伤口越来越痛,一股温热从伤口处淌下,她不动声色挺直背脊,不让身旁的人看出端倪。
刚坐下,牧苏苏便从包里拿出一个锦囊,想把男人支走,再随意处理一下伤口便罢,还没开口。
“药呢?我重新给你敷上。”
“我已经好了,刘老那甚是管用,你看,我嘴角这是不是都好了?”说着,她赶忙转移话题,把锦囊塞在他手里。
那锦囊小小一个,粉色的缎面闪着绸缎般的光泽,绣着的云纹更是针脚细密,光看着就知道定是商贾贵胄之物。
“你一会便替我去一趟镇上吧,采购些便宜的粗糠,剩下的到时候按劳分给大伙们。”牧苏苏惦记着系统任务的事,她可不想受惩罚。
黎听舟接过打开锦囊一看,整整齐齐躺着几个碎银子,内侧有一个小小的叶字,绣的精巧隐蔽,通常是达官贵人才会以此标记来以防下人偷窃。
叶…这姓氏少见,又是如此富贵之家的,他只能想到一个,叶诚,南州县令。
他不动声色束起锦囊,看着牧苏苏那期盼他离开的小眼神,眯起眼一笑。
“你后背裂开了,先上药,上完我去镇上。”
呃,这男人太聪明了吧。自觉隐藏得天衣无缝的牧苏苏尴尬地揣摩着手臂袖子里的小痂。
“这…男女授受不亲,我一会去喊红姐帮我上。”牧苏苏看似回的认真,朝黎听舟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快去吧。
黎听舟轻轻“哼”笑一声,牧苏苏今早那遮掩的样子哪像是会让村里人知晓的:“哦?那我现在去帮你喊?”
“咳咳—”正把碗盏中的水往嘴里送的牧苏苏猝不及防被被呛到,刚缓过来一些,又听男人道。
“姐姐于我可是有救命之恩,若没有亲眼看到红姐进来上药,我定无心干其他事。”黎听舟眉头微皱,期期艾艾。
姐姐这个事真的没完了!牧苏苏咬了咬后槽牙,抬眼准备回怼,就看见黎听舟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带着关切,眸光闪烁间露出一丝小心翼翼,活像一个被妻子责骂后却眨巴着眼问骂得喉咙干不干的任劳任怨的俊俏小夫郎。
两人僵持一瞬,牧苏苏才叹了一口气,妥协道:“那你给我上药吧,便不必麻烦红姐了。”
黎听舟拿起昨天刘老留下来的药,调制成糊。冰凉的玉指沾着些药糊轻柔得贴上牧苏苏后背。剧痛从小小的裂缝中钻入骨髓,疼的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痛就喊出来,会好受些。”黎听舟看着她死死咬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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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语气中带着点心疼。
牧苏苏摇摇头,强撑着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没事啦,我以前差点被…”
她蓦然反应过来,止住话头。好险,差点说漏嘴。
“被什么?”
“没什么,你放心上药便是。”
前世清理变异植物时每次她都是以敢死队进入深处探查,往往都是以命相博,每一次都是遍体鳞伤,这样的伤她早习以为常。作为队长,她更不能表现出丝毫怯懦,每次都是回到基地后默默一个人独自疗伤。
这点伤在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可今天听到男人这一句,却好像眼角有些发酸。
屋内一阵沉默,只余下阵阵药香。
——————
炎天暑月,若平时,京城贵女们怕是早早移居避暑山庄,而此时竟一个不拉,齐齐聚在灵妃举办的“流霞赏花会”中。
御花园被改造成了临时赏玩之地,亭台楼阁间的走廊中,布满青丝纱帐,没几步便有一个放满碎冰的银桶。下人们轻摇蒲扇,吹起阵阵冰凉的香风。
沈灵坐在高位,神色慵懒,身侧坐着几位身着华服的世家女眷,眼神谄媚,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
“皇妃娘娘仪态万千,妾身瞧着眼前这满园繁花,竟不及娘娘半分仙资。”
“正是呢,娘娘这衣上的锦线,怕是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沈灵自从穿到这个世界成为皇妃后,听了不少奉承,她微微一笑,并未多做回应。
一旁的叶盈盈叶着实费了些心思,月白的长裙镶着朵朵粉梅,看似简单,可仔细一瞧,那粉梅花心中嵌着碎宝石,在阳光下散出七彩的光,低调奢华。她用琉璃盏斟了杯茶恭敬递过去:“盈盈多谢皇妃娘娘的邀请,臣女实在三生有幸。”
她低着头,把茶盏高高举过头顶。
沈灵只是微微颔首低低应了一声,并未接过。这样她见都没见过的想巴结她的小门小户多如牛毛,她懒得一一回应。
周围传来低声嗤笑的声音,叶盈盈表情未变,退至角落,等众人的目光都移开,才偷偷瞪了几眼。
贴身侍女阿桃从身后而来,悄然行礼,随后伏到叶盈盈耳边:“小姐,昨日找的两个人回来了,说是刚开始教训人就跑了。他们向摊市打听到了,那贱人名为牧苏苏。”
叶盈盈下意识脱口而出:“牧苏苏?”
说完又立马瞧了一眼,还好众人依旧在围着沈灵,并未注意到她的失礼。然而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听到这个名字的沈灵指尖微动,一瞬,又恢复了原样。
叶盈盈刚想对阿桃说别再追查了,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音调慵懒却带着一些不明意味的声音。
“牧苏苏?听你刚刚提到这个名字,是认识的人?”
叶盈盈一愣,虽然她觉得那样低贱的下等人肯定不会认识皇妃,但刚刚还对她爱答不理的沈灵此刻竟单独发问。她有些拿不准,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小心翼翼的问:“皇妃娘娘可是…也听说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