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你也上恋综》
1. 第 1 章
好巧,你也上恋综
作者/草履
2025/4/16
首发原创于晋江文学城
城学文江晋于创原发首
*
周止雨在提示音响起之前就醒了。
那个提示音并非系统自带,而是他自己设的,录下了印度犀嚼草的声音,带着点奇异的沉重。
咔嚓、啪嗒声的混合。
当时他坐在只有几根框架八面透风的越野车里,浑身渗汗,离一层楼那么高的印度犀只有两米。
身披铠甲的灰色生物正在咀嚼,顶着一根随随便便就能戳死人类的犀牛角,肥厚的嘴唇肆意翻动,口中声音很混沌,看起来漫不经心,像在看他们,又好像没在看。
旁边的印度向导用一口咖喱味儿的英语和他介绍说,这是头成年雄性,经常出现在恒河岸边,习惯了被人注视。
不过印度犀都是近视眼,现在它停在这,可能是把咱们几个都认成想抢它地盘的猎物了,在想要不要攻击。司机大哥你可千万别踩油门啊,要是吓到它了,咱哥仨都得死。
周止雨觉得他还不如闭上嘴。
他很快没了回忆过去的心情,不仅因为那次找寻印度犀之旅只遇见了这么一头,还因为向导被债主追上门,打了个半死,更因为……
他现在感觉很不好。
腰和腿都不太好,腰很重,臀好像肿了。
很陌生的痛感,他先前从没经历过。
他昨天去……对,前男友劈腿,他去捉奸了。
捉奸之后呢?
完全没印象。
周止雨闭着眼去摸床头的手机,手机没摸到,反而引来了一道声音。
“你醒了。”
谁?
周止雨立刻睁开了眼。
他头顶的吊灯切面繁多,从无数个碎面映出周止雨在被子里昏睡半天、有些发红的脸。
脑袋也有点昏,但不妨碍他认出这熟悉的装潢。
Adios酒店的总统套房。
周止雨坐起身。
动作间,腰臀裂开一般痛,令他难以自控地皱起了眉。
随着被子滑落,侧腰两个明晃晃的梅色吻痕撞进他眼里。
留的位置很刁钻,跟个强力刺绣贴似的,粘腰上抠都抠不下来。
周止雨目光呆滞,伸手摸了摸。
是真的。
不是水笔画的,也不是纹身。
这是真被亲成这样的,大概兴奋那会儿还下嘴咬了,所以外围还残留一点浅浅的齿印,摸上去有点儿刺麻。
这、这……
刚才问话的人收起手里的屿城早报,在他查看自己的短短几秒已经走到他身前。
这男人的西装下摆做工绣密,一点多余的褶皱也没有,弧度很完美,和他的脸一样,纯硬帅,帅得想骂人的周止雨无处下嘴。
对方头发后梳,露出饱满的额,鼻骨挺直,此刻没什么表情,但绝不是厌恶,更何况一只手正拿着直筒杯举到他面前。
一杯温水。
即使从这个仰视的死亡角度看,他也没有死角。
周止雨闻到一股浅浅的香味,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那是另一个人发泥的味道。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没第一时间接。
他不接,另一位也不着急。
周止雨又沉默了两分钟:“是我想的那样?”
那张脸一下鲜活起来,因为笑了。
然后对方唇角留着这点笑,简洁地说。
“嗯。”
一向秉持“骂人不说脏话”这句人生信条的周止雨实在没忍住,低骂了一句什么。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竟然是和一个认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虽然这人看起来挺帅的,年龄似乎比他大点,身材似乎也不错,至少身高非常在线,看行头也不是要坑蒙拐骗……
但周止雨真不认识。
谁啊?
他费劲地想了半天,毫无所获。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性冷淡,看这男人的表情,竟然不是?
周止雨在这人靛蓝色的西装下摆定住视线,不肯挪窝了,仿佛想要以此逃过这令人胃疼的尴尬。
那人看他似乎获得了足够的信息,适时说:“断片了。”
陈述句。
周止雨大小伙子上轿,头一回,尴尬点头。
“先喝了吧。”
他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后知后觉有些咽痛,更深处还有些不适,但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去摸喉结。
滚动的凸起在他指腹下动了动,又动了动。
确实不舒服,不是他的错觉。
摸完一抬头,他对上这人兴味的目光。
周止雨:“……又是我想的那样?”
“我也给你口了。我先的。”
小周先生得到的回答与日月将倾山河尽碎倒也没什么区别,答者却仿佛看不到石化的周止雨,继续说。
“其实没想让你……但你太礼貌了,说要还我。你很可爱。”
和这人不知厚度多少的脸皮对视片刻,周止雨不堪承受地又把眼睛闭上了,仿佛头顶的天在塌。
“……停。”
这人无声笑笑,不说话了。
他说周止雨礼貌,其实自己是更礼貌那个。
从周止雨起床醒来这几分钟的等待来看,更是耐心十足。
看周止雨喝完一整杯水给自己压惊,这男人接过杯子,用手里拿着的一张纸把杯口流下来的水抹了,放回原处。
周止雨压下情绪:“我钱包呢。”
“床头抽屉,手机和身份证也在。衣服送去洗了,十五分钟后服务生送来。桌上是新买的内裤。”
男人回答完,自我介绍说:“我姓范,范砚西。还能陪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就要上班了,马上下午三点。”
周止雨原本没想理会他,也没仔细听,正打开自己的钱包翻找。
钱包里,泛黄的三口之家照片完好无损,一枚金色特制卡通纪念币,几张粉的绿的纸币。很好,都没丢。
……等等,几点?
周止雨缓慢地咬字:“几点?”
范砚西:“下午三点。”
周止雨转过头解锁手机,又联网在浏览器搜索了一下——
手机没被篡改时间。
14:47。
他眉梢垂下去,本就没压实的情绪再度冒出来。
范砚西:“我们很合拍,稍微过火了。是我的错,抱歉。”
周止雨四处扫视,试图从光可鉴人的室内找出点什么,面色很难看。
但很遗憾,Adios的客房服务早上十点开始,十一点半结束。客房服务早已来过,所有罪证都被收走,他什么都没找到、一丁点儿也想不起来。
他无法求证。
周止雨强行冷静:“我破坏谁的家庭了吗?”
范砚西:“我单身。”
周止雨:“我看起来很好骗?”
长这么帅,单身?可能吗。
范砚西:“我洁癖。”
周止雨神色稍霁,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什么都没穿,也没法走动,拿过范砚西枕过的枕头垫在自己腰后,向后靠,眉头仍不肯松开。
范砚西瞧他片刻,和他同时出声。
“你似乎——”
“你是不是……”
“你先说。”
“你先。”
又撞在一起。
周止雨:“……”
范砚西手掌平展,做了个前伸的动作,示意他先请。
周止雨:“你给我下药了?”
范砚西悠悠然掸了下袖口:“犯法。你这话只能问问好人。”
周止雨没搭理他。
他问这话只是想看看范砚西的反应。
这人一定比他年长,说话时面皮丝毫不动,一点被质疑的反驳欲也没有,是条混迹人间的老狐狸了。
周止雨:“那就是我被谁下药了?我以前喝酒从不断片。”
范砚西:“至少我们遇见的时候,你只是醉了,而且醉得并不明显,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口齿清晰把人骂到毫无还嘴之力的……”
他略微停顿一下,似乎在回忆昨晚周止雨的英姿,补上下半句。
“醉鬼。”
周止雨:“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问完他立刻后悔。
因为这人挑了下眉,视线向下掠过去,停在他被被子遮住的部分,像是在说……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尺码?
那眼神探照灯似的,带着点很轻的揶揄,并不嘲讽。
他一看,周止雨腰上的吻痕就开始发烫。
周止雨反手捂住那处,神色警告。
范砚西明智地没再戏弄他,又笑了笑:“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周止雨:“没。”
范砚西:“看来轮到我了。”
Adios酒店是屿城五家五星级酒店里最贵的一位,价格和安缦系接近。
此刻的总统套房正值午后,窗帘外阳光璀璨,却进不来,室内新风柔和,温度适宜,地毯都是温的,却被两位一站一坐的男人搞得像审讯室。
“你似乎不太高兴,为什么?”
周止雨嗤笑一声:“你是我你好受吗?”
范砚西:“上过药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再帮你看一眼。”
周止雨抬了抬手:“就此打住,范先生。我不想和你发展任何形式的亲密关系,这是我的隐私,烦请不要再问。”
“那问个简单的,”范砚西脾气很好地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周止雨不假思索:“粘我的。”
范砚西嗯了一声,更多表示思索,而非是说知道了。
范砚西:“介于你断片了,我还是要为自己辩驳一句,我们至少你情我愿。”
周止雨:“你和一个醉鬼说你情我愿?”
“只是陈述事实,”范砚西摇了摇头,“昨晚扶了你一把,你拉着我说要来这里。”
见周止雨不回话,他补充说。
“你逻辑通顺,我没看出你醉了,我以为我们两厢情愿,是我判断失误,很抱歉。你需要任何后续赔偿,我都——”
范砚西说着,手伸向西服内袋,要去拿名片。
他任人埋怨、不停道歉的姿态不知道燃着周止雨哪根火线,后者攥紧薄被,手背上两根青筋暴起得十分明显,彻底爆发。
“我都说别再说了,您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告诉您我为什么生气,因为我周止雨活到今天,从、没、将、就、过!
“别说一夜情,就算男朋友想碰我,也得经过我同意!
“但昨晚,不高兴喝了点儿酒,我就莫名其妙和您滚上一张床了,现在我起来您告诉我,咱俩很合拍,我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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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来的,您看我信吗?!我跟个大马猴似的什么都不记得,您当然说什么是什么!
“不过一场见色起意,您把自己说得多委屈啊!又是道歉又是误以为的,把自己摘得可真干净!难不成我强迫您了?!
“我喝醉了,难不成您也醉了?!
“最无语的是,我他妈不想为了一个便宜拥抱挨草!”
范砚西停下向外抽名片的动作,直面他尖锐的怒火。
他其实是个经常面对冲突的人,知道冲突发生时该怎么做。
如果在这时,他说句“是吗,可你还是和我做了”,那冲突会立刻加剧,面前这人会像个被威胁的河豚一样炸起尖刺,喷得满地都是毒液——
虽说现在已经很像了。
这胸膛泛红、怒骂他的样子。
上面那句话很有杀伤力,对一个一夜情对象说出口并不难。
但范砚西没有说。
他只是说……
“看来你还记得自己昨晚很伤心。”
周止雨没想到会等来这样的回答,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
范砚西拿着名片,看向腕上的朗格南十字星。
十五分钟快到了。
现在看,倒也没了送人名片的理由。
周止雨显然不会收,他都快气炸了。
但范总要送的名片从来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便扔进了垃圾桶。
他没嘘寒问暖,也没再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像好意没被人收下似的,神色渐渐冷了。
两位面皮加起来比城墙坚固的男士碰了一碰,双方都挂了彩,礼节性微笑消失得一干二净,留下一战场弥漫的硝烟。
皮鞋声渐渐远去。
厚重的总统套房门开了又关,菱形凸起的墙面反了两下室外光,反到周止雨眼睛上。
周止雨紧闭双眼,偏脸躲过。
其实最烦的事他没说。
都是男人,范砚西的反应他太好理解了,昨晚的经历一定非常不错,才会让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招惹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
可他却全给忘了!
半秒都想不起来!
周止雨,你一世英名,好歹要想起一点吧!想起最关键的部分!时间想不起来,长度总要想起来吧!姿势呢?也忘了?!
对这个被酒精麻痹的脑子彻底绝望了。
他要戒酒。
抓狂的周公子胸腔起伏数次,勉强调整好心情拉开被子下床,猝不及防腿软了一下。
他把自己砸进小沙发里,心想我都被日了,躺就躺着吧,狼狈伸手,去拆那盒新买的内裤。
看到尺码那刻,他强烈地啧了一声。
买对了。
*
15:12。
有人穿戴整齐走出2309房间的门,甩上时用了大劲。
但总统套房的门做了静音设计,他这愤怒的一下,门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毫不反抗、态度绵软地关上了,像个被主君迁怒的卑微小侍从。
摔门的男人扶了一下挡住小半张脸的透明框架眼镜,一身天蓝色磨毛牛仔外套,走入和他穿着格格不入的奢华走廊。
幸好昨晚去捉奸,穿了两件宽松衣服方便动手,今早穿起来不太折磨。
他自觉自己像个残疾,维持站姿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
躺着还不觉得,站起来后哪哪儿都不对劲。
烦。
最烦的是吵架没发挥好。
他忘了问候对方祖宗八辈儿了。
表面衣着光鲜实则人品低劣,姓范的这行为和捡尸有什么区别?
别想了,不生气,周止雨,你是要长命百岁的人,不能长结节。
周止雨嘴里默念大悲咒,快步走向电梯,试图提高速度以减少受苦时间。
Adios五部电梯里只有这唯一一部能通向三十三层,有这部电梯使用权限的人不过一只手,客人更是完全进不来。
他在电梯外找到指纹锁,第一次验证指纹。
电梯门应声打开。
终于进了电梯,周止雨松了口气,在电梯内的触摸屏上第二次验证指纹。
这电梯开始运作。
23,24……
四周的电梯镜光可鉴人,周止雨和无限镜面效应中的无数个自己对视,看到自己因没睡好发红的眼。
但他很年轻,再怎么也谈不上憔悴,睡上一觉也就好了,这红甚至有些像刻意涂上去的卧蚕色。
他对镜扬扬眉毛,自己逗自己两下。
31,32……
外置观光电梯不断爬升,轿厢内,足以俯瞰整个屿城阳光灿烂的下午。
嗯?
这么快春天了。
早春午后,人流纷涌,春风戏游过楼厦,鲜活的生命气息在风中鼓动,像大地在呼吸。
周止雨浅瞟一眼,兴致缺缺地收回眼神。
电梯恰好叮一声响。
他到了。
周止雨走出电梯,轻车熟路在门口刷脸,第三次验证指纹,步入门内。
顶灯随他开门自动亮起,照亮两边的柏木鞋柜,也照亮他有些乱的头发。鞋柜下层做了挑空,里面只有一双家居拖鞋,正等着被换上。
一个属于智能家居管家的机械声音热情地说。
“欢迎主人回家!”
这年轻的背影消失在门板后。
——原来他就住在这最顶层。
2. 第 2 章
18:10。
周止雨从四万平方厘米的大床上醒来。
他回家连澡都没洗,钻进毯子不到两秒就眠了。
——另一个人帮他洗了澡,对方说的洁癖应该是真的,因为他把他洗得很滑溜,滑溜到像条泥鳅。
周止雨没敢细想。
他靠住枕头往上半躺着,还是倦。
周止雨在手机上点了两下,推开压花薄毯起身,在毯上留下半个自己的手印。
窗帘自动向两边分开,270度全景落地窗将天边景色纳入屋内。
智能家居收到指令,茶吧机发出柔和的蜂鸣,给出水口下的古典杯注水。
外面景色正好。
落日西沉,世界即将进入蓝调时刻。
周止雨揉揉后脖子,在昏暗中走到窗边,对窗舒展身体。
那是具很有力量的男性身躯,随他抻拉手臂,薄肌互相挤压出漂亮的形状,透着一股作息规律、健身计划完备的气息,是放在短视频平台上会被人疯狂问“这人谁啊”、随后私信爆炸的程度。
做完简单的热身,他原地蹦跳两下,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动作间还是有些僵滞,但忍下了。
周止雨走到茶吧机时,这杯水刚好八分满。
他拿起水喝了一口,还有点烫,又将其放下,拨电话。
“六儿。”
周六:“小雨,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查个人,范砚西。”
“哪个燕?燕子的燕?”
周止雨不断翻转手里的名片:“笔墨纸砚的砚,东南西北的西,电话发你了,戴郎格南十字星,不是穷人,但没见过。”
“没见过?你没见过还是我和周日都没见过?”
“我没见过,”周止雨答得很快,自言自语,“我怎么会没见过?屿城有钱人比我小比我大的我哪个没见过,除非这人以前不在屿城,他空降的。”
“行,那我知道了。”
周六那边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可能已经进入了初筛,没来得及挂电话。
周止雨拿指甲在名片边缘来回滑刻,沉思片刻还是问了:“六儿,昨晚上你和日子哥都没拦住我?”
“小雨,你让我们走的,我们又不是没眼色。再说你进了Adios,Adios和咱们自己家有什么区别,让我俩回,我俩也就回了。怎么了?”
“就……不太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能喝成那样,情绪上头到拉着路边随便一个人就要去酒店。
范砚西有什么好,竟然入了醉酒的自己的眼?
周止雨无法共情昨夜的自己。
“范砚西就是昨晚你带进Adios那个?” 周六模糊猜到了点,“被欺负了?”
“不算,就是不爽。”
周止雨说不算就是真不算。
他要是想算,也没几个人能拦住。
不过近两年小雨低调多了,脾性也逐渐圆润,这样长下去挺好的,不会出什么大事。
周六过了过念头,从运营商那边拉范砚西的通话记录,密密麻麻看不到底,语气带笑:“那是怎么了,他不行?还是活儿不好?”
周止雨笑骂:“半个子儿都不记得了,谁知道。头一回还给忘了,快气死我了。”
说话时他大腿有根筋抽动了一下,累的。
周止雨心想。
不是不行。
“不过还是恭喜我们小雨,至少咱没亏,”周六熟稔地打趣他,“周日去处理你那个前男友了,剩下的不用操心。”
周止雨想起一点前因后果,头疼地揉额角:“那骗子到底谈了几个?”
周六吃瓜本性大爆发,笑说:“你是三,昨晚上他抱着的粉头发是四,微信里聊着三个,电话记录还有两个常联系的。里边儿有个挺眼熟,是城西一个富豪,精彩着呢。”
周止雨也跟着笑:“还好没来得及谈。”
“可不吗,福大命大。”
“对了六儿,一会儿和酒店去个消息,把我房间房费结了,免得今天账盘不清。”
所有酒店前台入职培训时都会见过周止雨,防止认不出人,只要周止雨出现,房间空着,他想住哪间都行。
偶尔,不熟练的前台会把他当普通客人标记,就会出现房间被住了,但没人付钱的情况,乱了账。
为了避免,周止雨每次住过都会吩咐周六一句。
“好嘞。”
没一会儿,周六回电,说房费范砚西付过了,走时还多续了一天。
周止雨听了,很快地嗯一声,把名片揉成一团,做出投篮的姿势,在一片暗色中准确扔进垃圾桶。
进了。
19:00。
周止雨在不开灯的屋子里坐了会儿,实在坐不下去了。
那种隐隐约约的痛感太过折磨,让他不停想回忆到底是为什么,但又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他披上睡袍,推窗走上阳台。
不再是处男,保持这么久的良好作息也彻底乱了,他没事,他很好啊,他完全不在乎,这有什么,男的嘛,他只是有一点……
好吧,周公子非常不爽。
阳台相当大,顶楼有风,却不至于呼啸。
角落里植被茂盛,走近了才发现,那苍翠的颜色都是假的。
和市场内粗糙的假花假草又有些不同,这些塑料制品仿制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又真,却又不活,不需要人费心思照料。
尤其是边角错落的蘑菇灯很可爱,大蘑菇小蘑菇,高蘑菇矮蘑菇,旁边还有个蘑菇形状的懒人沙发。
从屋内到阳台,这大几百平的地方除了周止雨,没有活物。
周止雨把自己扔进蘑菇沙发,拨暗了点灯,看这浓重的蓝色如同帘幕般沉落。
直至整个世界变成黑暗。
这时,手机骤然响铃。
周止雨捏着鼻梁骨坐起来,接电话。
“喂,小姑姑。”
他小姑压低声音,做贼似的在那边说:“周小雨你完了!你谈了个骗子的事儿被你爷爷知道了!”
周止雨一个激灵:“怎么传到爷爷耳朵里了?!”
“你那骗子前男友还骗了城西一个老头,这老头当场心脏病发作送到三院去了!爷爷当时就在三院和一个老中医叙旧呢!可不就看见了吗!人家俩还认识!说是这会儿救回来了,正在和爷爷聊天呢,今天我碰巧离这儿近,过来找你爷爷,在病房外边儿听见了才给你通风报信!”
完了……
完了完了。
周止雨顾不得穿鞋,大步流星向屋里走,边走边喊智能家居开灯。
电话没挂,那边他小姑姑还在给他支招。
“现在买张票快出国,最早的航班,也别管去哪了!小雨,这次再被爷爷逮到,你就真得去结婚了!”
周止雨一手拿着护照手机,一手打开门,感受到阻力后立刻觉得不对向内拉,想关门。
但已经晚了。
门口,等待多时的四个便衣保镖死死扒住门,笑得很温柔。
领头的那个说:“少爷晚上好,老爷子在等,走吧。”
周止雨拿远手机屏幕,咬牙切齿:“小、姑、姑!”
配合爷爷玩了一招引蛇出洞的小姑姑听到动静,明哲保身,挂了她大侄子的电话。
20:43。
屿城第三人民医院灯火通明。
周止雨慢吞吞往里走。
他离家匆忙,米色的T恤,只来得及抓了件过胯的黑色针织开衫套在外面,下身还是那条牛仔裤,脚下穿着蘑菇棉拖鞋,看起来像隔壁精神病院区越狱失败又被抓回去的病患。
春夜还有些冷,医院灌木底下隐隐约约有了虫鸣。
周止雨本来被从车上带下来时还带着笑,越往里走,消毒水味道越浓,笑容越小,走到vip病房门口时,他几乎面无表情——
他不喜欢这种地方。
好像见过太多死亡,无论什么时候都冰凉。
周六周日原本靠着墙,见他来了同时向他走,目光担忧。
周六:“病房里就老爷子一个。”
周日沉默着,想跟周止雨一起进去。
周止雨按住他肩,摇头制止。
六个保镖留在门外。
病房里果然没有病人,只有穿着一身深蓝近黑中山装的老人对着病床发呆。他看起来和别的老人并无不同,可能稍微精神一些,但也朴素。
听见开门响声,老年人没回头,直到周止雨走到他身侧,才转动起手里两只油润瓦亮的核桃。
哗啦,哗啦。
周止雨一言不发,屈膝下跪。
墙上的机械挂钟一格一格,勤恳地走。
“唉……“
沉闷的空气总算被打破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似乎在自说自话,又似乎不是。
“第一个,大学同学,偷你的钱。
“第二个,海员,一上船就失联,一下船就出轨。
“第三个,游戏主播,名气大了开始睡粉,双性恋。
“第四个,健身教练,你们同性恋怎么说的?型号不匹配还是什么?我不懂你们。”
周止雨艰涩地补充:“我俩撞号了,都是……都是下面那个。”
“哦,对,对,对。”
老爷子恍然大悟点头的样子让周止雨如跪针毡。
“第五个,开酒庄,挂牌骗你投资的。
“第六个,牙医,诊所用的假牙材质造假,想逃到国外,被拘了,进去大半年了吧?
“第七个,隔壁市的富二代,父亲是个老赖,上了失信被执行人名单。
“第八个,阳痿。
“第九个是现在这个骗子。”
简单说完周止雨长达两年的情史,周瞻悠悠叹了口气,细听又透着点怜爱。
“周小雨,你眼光真不怎么样啊。”
周止雨近乎悲愤:“那我怎么能知道这些人那么……那么!”
他说了一半,自己也觉得丢人,说不下去了。
再说下去,除了证明自己是个眼光很烂的蠢货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周瞻这才笑了,转过来,仔仔细细去看他。
他早知道自己这个孙子长得帅气,俊俏到只要见过他,就都会和周瞻遇见时提一句。
周老先生,您家那个小雨呢?他这几年都不怎么露面了啊,是在忙吗?那么帅的孩子,我女儿最近刚从加拿大回来,要不让两个人见一见?
周瞻总会笑着搪塞说,不肖子孙,是个同性恋,就不耽误你家千金了。
大多数人会失望地啊一声,也就不再提。
但有少数几个啊得很婉转,啊完了说,我家儿子也挺不错的,您看这……?
周瞻唉了一声,说,他有在谈,才能把这些人也赶走。
“周止雨,其实你根本没好好谈恋爱,我猜对了没?”
周止雨不敢抬头。
周瞻不再转核桃,拿起其中一个敲他头顶,周止雨哎一声握住爷爷的手。
周瞻笑着拍拍他手背,把这个敲了他的核桃塞进周止雨手里。
那只手树皮一样粗糙冰凉的质感让周止雨愈发安静。
皱纹,老年斑,有一些细小的皲裂。
他爷爷很老了。
“我听说了,哪有谈恋爱不让人碰的,人家摸一下你你都不愿意,那你谈什么?我那时候不能摸,是会被判流氓罪,进监狱的。你呢,难道别人在你这,都犯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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氓罪吗?”
周止雨心想犯流氓罪的只有一个,就是今天下午那个,结果还不在这九个人里,根本没法和爷爷提。
提了他成什么了,被人欺负了、回家找家长的小孩吗?
他连自己爽不爽都不记得了!
周止雨握着核桃自己生闷气,就低头这么跪着,露出干净的后颈。
“当初是你自己和爸妈举着手发誓,说之后都由我管教,周小雨,你可别忘喽。
“你那时候还说,两年内如果没定下来,就听从爷爷发落。爷爷是老了,可不是傻了。你说什么,我这个糟老头子可还都记得呢。”
周止雨:“我爷爷不是糟老头子,你别骂他。”
周瞻被他逗笑,语气放轻,问。
“是不是觉得爷爷太不近人情?催你去结婚?”
周止雨无声摇头。
“上头的气话也是话,只要你说了,就都要为之承担责任,”周瞻眼神很静,“不然,就为之付出代价。”
许久。
久到树下虫鸣渐大,夜风刺冷,周止雨才说。
“知道了,爷爷。”
周瞻等到想要的回答,点点头:“给你挑了个人,明天去见见吧,是个好孩子。”
爷爷说见见,周止雨明白,就是选好了人,是结婚对象。人品应当没大问题,但合不合适就不知道了。
他有些低落,依然不起。
周瞻拍拍他毛茸茸的脑袋,背起手:“陪我下楼走走,别跪着了,地上凉。那个犯心脏病的老朋友就在隔壁,他也命大,已经睡下了,今天不带你去打扰人家。”
周止雨缓了会儿才起身。
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而已,他平时活蹦乱跳,今天却不知道扯住哪根虾线,猝然闪了一下,连忙抓住病床栏杆稳住自己。
周瞻在旁边扶了他一下,皱起眉。
“闪着腰了?缓缓,别动。说了多少次,别每天躺着玩手机,要多多锻炼。你一个年轻人,怎么身子骨还没我利索。”
周止雨核桃硌在手里,内心早已把罪魁祸首骂了八百遍。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满是冷汗的额,勉强露出个体面的微笑。
“呵呵,爷爷说的是,爷爷说的是。”
0:05。
徘徊酒吧。
此时夜晚,清吧氛围正好,酒桌三三两两散落着私语的人。角落的唱片机摇摇晃晃,粤语女声咬字很徐徐,旖旎,又温柔。
周六周日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点了杯橙汁,一个点了杯白水。
周六放上棋盘,周日拿出两罐黑白棋子。
俩人开始下五子棋。在清吧。
周止雨双手插兜,踩着蘑菇棉拖鞋大步流星走向酒吧柜台,和进自己家也没什么区别。
他径直选定一把擦玻璃杯酒保面前的高脚椅,坐下前突然想起什么,谨慎地向下,仿佛屁股底下不是不锈钢高脚椅,而是玻璃杯。
擦玻璃杯的人看到他这动作,淡淡补充:“这凳子上有炸弹啊?我擦三遍了,坐吧。”
周止雨踩稳脚杠,坐得小心翼翼:“不是嫌脏,是……唉,别提了。”
陆怀远早已习惯发小兼死党的不定时抽风,反转玻璃杯向下控水,熟稔道:“昨儿不是才大喝一场,今儿怎么又来了?”
“都说了别提昨天,今天也不喝酒,”周止雨失神地看自己手指,“陆宝宝,看来这回我真要结婚了。”
陆怀远:“这么突然?细说。”
周止雨把前因后果说了,看着面前的威士忌冰杯出神,一向出众的眉目神色飘忽,和灵魂出窍倒也没相差多远。
陆怀远听完,沉吟片刻:“我有个办法。”
周止雨:“?”
陆怀远:“之前我投的恋综过几天要开拍了,主题是在海岛一起生活十四天。有个本来定好的嘉宾前几天滑雪把自己尾巴骨摔断了,来不了。加上后采、外拍、应对突发情况,这节目至少要在岛上录制一个月。他们那边儿找个新人挺麻烦,周小雨,干脆你去怎么样?就当去玩了。”
周止雨:“这和我结婚有……”
他本想说这和我结婚有哪门子美国关系,可脑子实在聪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恋综嘉宾总不可能找结过婚的人,他只要和爷爷说这是自己之前就定下的工作行程,签了合同就要履约……
他爷爷周瞻为人正派,重视约定,一定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催他早点去,婚期必定后延。
一个月,够出很多变故。
陆怀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能拖一天是一天,”周止雨默契道,“我去。”
哥俩见面只顾着唱双簧了,周止雨忽然想到:“你投了多少?”
陆怀远放下擦干净的酒杯,比了个耶。
周止雨:“两百个?”
“两千个。我老爹骂我就算了,连我老娘都不站我这边了,两张嘴机枪豌豆射手似的突突突,说他俩就等着看呢,看我到底能搞出个什么名堂。”
陆怀远愁容满面地叹气。
“所以周少爷您可快去吧,等播了,他俩碍着您的面子不好骂我,不然把您也给骂了。您是谁啊,您可是我爹娘另一个亲儿子。”
周止雨笑死了。
“明天见了我那订婚对象,我保准儿快马加鞭地去。”
*
翌日。
转过瀑布般的水钻隔断看到自己订婚对象那一刹那,周止雨难以置信地停下了脚步。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
范砚西放下菜单,好整以暇地看了会儿他反应,才语调带笑地说:“上午好。”
周止雨直接把眼睛闭上了。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3. 第 3 章
周止雨今天穿了件巴吉塔蓝的青果领西装,领口打了个俏皮的结。
西装一般不会用这么浅的蓝,水彩似的,再加上青果领,别人穿很容易穿出酒店侍应生的效果,但周止雨完全不会。
他长得好,个子又高,看着年轻又活泼,很适合。
也因此,现在的酒店大堂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让他没办法再装看不见。
周止雨走到这桌靠窗座位,拿起桌上那只镂空的玫瑰金属摆件,向里看桌号。
218号桌,他没走错。
不是幻觉。
范砚西耐心地双手交叉,等他进行一系列的确认,直到落座。
这人还是和昨天一样,只要起了床,就是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墨黑色头发梳得整齐,好像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打理得很完美的沉稳风范。
再加上浓眉高鼻,眼神深邃,不说话的话,就显得不苟言笑。
“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周止雨眉头一挑:“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记起来了吗?”
范砚西打开桌上的餐巾,拉平稍微折叠,放在自己腿上,语气泰然。
周止雨也拿起餐巾,但不像范砚西一样准备,他把餐巾对角折叠,其中一半一层一层卷起来,很快地弯出个圈,打算给自己叠个餐巾版天鹅。
“没,不过来之前看了我和你进酒店的监控。”
范砚西语气平淡:“这么早起来就为了看监控,受宠若惊。”
周止雨呵呵一声:“范先生姿态放太低了,消受不起。”
其实不是早起,是午夜。
他走进Adios保卫处时保安正在换班,两个保安见他来了,一个拉来椅子让他坐,一个去调昨天的高清监控。
周止雨掏出一个U盘:“拷给我就行,不在这看,打扰你们工作。”
保安连声应是,心想小周总还是一如既往地体恤,知道自己在这员工放不开。
周止雨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视频被别人盯着看,尤其自己还在旁边。虽说这两个很大可能已经看到了,但那不一样。
人活着总要装一装。
还好他装了。
*
周止雨看着录像里的自己,差点没把面前49英寸的LG带鱼屏捏碎。
这个满脸泛红、拉着范砚西的马球大衣不让人走的傻逼、竟然是他自己?!
别人喝酒顶多放松了警惕,怎么他喝酒连喜欢的类型都变了?!
这和变性有什么区别?!
Adios酒店的监控摄像头从德国一母品牌进口,清晰度超越4K,理论上可以达到6K,让看监控的周止雨真有点想抽自己,花这么多钱得到一个这么清晰的画面,他图什么?!
更致命的是,这摄像头还可以录音。
虽说商用建筑层高三米,摄像头都在客人头顶,一般录不到多少声音,但醉酒的周少爷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没有机会,他偏偏创造机会。
他被范砚西半扶半抱着上了酒店,出了电梯像是更晕了,一个上步,刚好把人按在了摄像头底下!
周止雨看得心率直逼一百五,恨不得把手伸进屏幕里扇醒自己!
让你喝马尿!
视频里的醉鬼可感受不到这么强烈的恨意,他显然喝多了,头埋在另一个男人肩窝,蹭他的大衣衣领。
范砚西被按在摄像死角,周止雨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昨晚的自己更紧地贴过去,似乎很不满,说:“别动。”
另一个人被他这样软绵绵的命令语气逗笑了。
收音效果太好了,好到周止雨听见衣料的摩擦声,他看见一只骨节宽大的手从摄像死角伸过来,放在他后脑风府和风池穴的位置,轻轻按揉。
“还头痛?好点了吗?”
“反正你别动。”
周止雨头皮发麻地点了两倍速,想了想两倍速还是不够,四倍速。
他煎熬难耐地度过了五分钟,听到自己无数声的“你别动”、“我头好晕”,才看着自己又动了——范砚西竟然耐心十足地就这么给他揉了二十分钟后脑勺——这下总算愿意向房间走。
两人一起走进屋内,剩下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关键的部分在这里断掉,周止雨深呼吸几次,点了八倍速看剩下的。
早上七点,范砚西叫了早点,看餐车上的餐具,是两人份,但周止雨那时候没醒。
早上十点,客房服务。
周止雨调回一倍速。
Adios的客房服务两两一组,两个人手脚利索地收拾了客房,放下赠送品,清洗卫生间和地毯,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还带出来一床痕迹可疑的被子。
两人似乎很习惯这种场面,在聊天,但声音很小。
周止雨把音量拉到最大,音箱拿到自己耳边,听两个人在说什么,心想要是在猜些人心黄黄的那就尴尬了,也不知道这两人看没看见被子里的自己。
“洁癖就是好,我第一次进门听见的是‘垃圾我收拾好了,带走就行’。天籁。连地毯都不用怎么理,浴巾用过了还按三折折好,比我捋了五分钟的都整齐。多点洁癖的客人来吧。”
另一个笑了:“你想什么呢,这样的一年碰不到两个。再说了,退房之后不是还得大扫除。”
“好不容易偷一次懒,高兴嘛。”
“走吧,下一间。”
还好,看样子没有。
中午时范砚西又叫了午餐,服务生带走了上午没吃的早餐,这次周止雨依然没醒。然后就是不到三点,两人争吵之后,范砚西出门。
但他竟然没第一时间走,而是在门外站住,看向昨晚两人站着的位置好一会儿,才迈步离开。
干什么,等他周止雨追出来道歉吗?
他腰什么样这人没数?
午餐有新来的主厨一道拿手的烟熏火腿,他当时正忙着狼吞虎咽,也不知道到底做了几次才会让他狂吃。
很久没体验饿死鬼的感觉了,范砚西,我谢谢你啊。
周止雨拖住视频文件,全部粉碎了。
*
范砚西背后那桌已经开始上菜,他们的还没有,不过周止雨对菜品不是特别感兴趣,并不着急。
这家餐厅他以前常来,早就吃腻烦了,属于他的舒适区,刚才在前台遇见经理,还和人寒暄了两句。
“你很讨厌我。”
“是啊,才发现,”周止雨来到这里后第一次露出个真诚的微笑,“不过讨厌算不上,只是不喜欢。”
范砚西并不在意他的夹枪带棒,直白地说:“那还要来,为什么不直接爽约?”
“我来和你无关,只是答应了就要做到。”
周止雨的餐巾纸天鹅已经叠入尾声。
刚好前菜上了,他挑出前菜里用粉色萝卜皮雕出来的两个圆圈,放在天鹅头上当作眼睛,接着拿出一根牙签,连这两只粉色眼睛一起戳进天鹅的脑袋。
少爷对自己临时创造的天鹅餐巾艺术品很满意,有嘴有眼的,欣赏了一会儿,对面还是没有声音,一抬头,发现这人正盯着自己。
他瞳仁尤其黑,视线就显得很锋利,再加上超出正常社交距离了,让周止雨有些不适。
“盯着我干什么?你眼睛没地儿放就去看归陵江。”
这餐厅窗外就是一条江,归陵江。
范砚西略微蹙眉,是对他玩味的态度很不赞同:“你应该知道,来了就代表同意这场婚事。”
周止雨没什么所谓:“当然了。”
范砚西:“你跟谁承诺过什么?让你即使不喜欢我也要来赴宴。”
“别急着给自己戴绿帽,”周止雨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不耐烦地摆摆手,像在挥走苍蝇,“最基本的道德我还是有的,我没情人,只是为了我爷爷。”
范砚西平静重复:“你爷爷。”
周止雨拨弄一下天鹅嘴:“是啊。他岁数大了,就想看我结婚,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也没什么。”
范砚西:“那你呢?”
周止雨:“什么我,我怎么。”
范砚西:“为了爷爷,你就能随便找个人结婚?”
周止雨:“能啊,你不能?”
范砚西:“我不能。”
周止雨回了两下味,总觉得前面两句像是质问,不大高兴:“哥们儿,虽说我是为了我爷爷,但这也是我选的。再说了,我生在这种家庭,天生得到的就比很多人多,已经够自由了。有些自由可以让渡,我也就让了。你不也是被逼来的吗?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聊同一件事,我和你有什么不一样?你什么立场,竟然来质问我?”
范砚西:“我和你不一样。”
周止雨做了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范砚西:“我自愿的。”
周止雨敷衍地插起一块鹅肝:“嗯嗯嗯,您自愿的,您可真行……”
他半块鹅肝都咬进嘴里了,才意识到范砚西说了什么,可教养又不允许他把送进嘴里的东西再拿出去,就这么默默咀嚼了几十秒咽下去,才说。
“你自愿的?”
范砚西身体向后靠,看向远处江水:“嗯。”
周止雨:“不像,除非你年纪到了,你多大,二十六?二十七?”
范砚西那双点漆的黑瞳里立刻扩开一圈涟漪,是笑了,像窗外被春风吹皱的归陵江。
周止雨啊了一声。他说小了。
“今年实岁三十了。”
周止雨看了他一会儿,那点很小的怒火很快消了下去。
无他,这人长得太帅了,看着赏心悦目,看着看着也就生不起气来了。
更何况人家还笑了,他再咄咄逼人下去,有失风度。
周止雨小小地叹了口气,只好继续吃,吃的间隙里说:“我爸妈大概会很喜欢你这样的,他俩老爱说我性格太跳了,需要年长一点的。”
范砚西:“但你不喜欢。”
周止雨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一下:“就当我逆反吧。”
聊到这里,气氛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
周止雨慢慢说服自己,心想,凑合过也不是不可以。
正在切分牛肉的范砚西头也不抬,精准地说:“是不是正在想和我凑合凑合?”
周止雨有点想乐:“昨天在我身上装芯片了?猜这么准。”
范砚西:“你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周止雨自有一套人生哲学:“这样多简单。我要是喜欢谁,他看一眼我的脸就知道我喜欢他了,表白都省了。”
范砚西低头一笑:“难以苟同。”
周止雨满不在乎地把蒜香面包片放进蛤蜊浓汤里泡软:“你不想结?那行啊,回去和你家长辈提,我都可以。”
范砚西:“不是不想。只是对我来说,结婚并非凑合。如果观念不合,之后会有很多摩擦。”
周止雨其实很赞同,但这张嘴实在不受控制:“范先生,昨天被我骂成那样儿,您还想跟我培养感情呢?您挺自信啊。”
范砚西:“你只是不记得了,不是故意,可以接受。”
周止雨不由自主地放下刀叉,拍了两下手:“忍者。火影你来演。”
范砚西不置可否。
后半程就全在吃,吃到微微犯困,太阳渐热。
服务生走过来把外开的上悬窗推上去,一阵风过,吹得周止雨眯起眼,有点想在柔和的风里睡了。
他昨天没怎么睡,半夜看了录像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因此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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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见面,此刻聊了聊,发现对方也不是特别难沟通,也就没了对抗的意思——不过人坏不坏实在存疑,前面九任都能召唤神龙了,他也觉得对方不是坏人。
可他真要这么结婚吗,以后就这么和这人过一辈子?
周六发来的资料里,范砚西是屿城首富范忠年的孙子,五年前刚从外地接过来,范老爷子对外的说辞是他孙子锻炼够了,也该接触接触家族企业。
按理说新人,总有些畏首畏尾,但范砚西手段大开大合,内部管理做得极其到位,名下的奢侈品集团短短一段时间设计风格以及质量远超业内标准。
近几年,集团里的品牌在巴黎办了几场大秀,搞得有声有色,把这条范忠年自己都不怎么管的线盘活了。
周止雨稍微一扫就知道,范砚西大概率是个私生子。
如果是亲生的孩子,就会像他周止雨一样,从小在家族里长大,自然而然进入屿城社交圈,周围人都见惯了,而非从外地空降。
只有表现很出色的私生子才会这么大了才被接回本家,依照表现评判价值。如果不够好,那就丢掉。很残酷。
范砚西需要这场婚姻来站稳脚跟,事实远没有他表面说的这样深情,还说婚前和周止雨联络感情,大概率假的。
都是些漂亮话,场面话,哄他高兴而已。
周止雨在心里轻轻地问。
那你呢,周止雨?
是不是不该这么天真了?
就像陆怀远说的,这年头,有钱人哪有真爱?都是利益交换、资源整合。
周止雨想着想着,索然无味地睁开眼,正好撞进范砚西眼里。
西装下,周止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直看我干什么?瘆人,你打量东西呢?”
范砚西垂了垂眼,似乎不清楚自己的视线会带给人这种错觉:“抱歉。可婚只要结了,就是真的。如果婚后还是我看你一会儿就起鸡皮疙瘩,别人会起疑,只是希望你提前适应。”
他的口吻太公事公办了,显得冷漠,像在与合作伙伴聊天,让周止雨皱起眉。
周止雨总是习惯不了冷漠,就像习惯不了医院里的消毒水味。
“八字没一撇呢,再说吧范先生,而且我最近还有点工作,做完才能结婚。”
“什么工作能让婚期延后?”
“一点拍摄,导演那边等着呢,催我了,这几天就开机。”
“多久?”
“一个月,最多两个月吧。”
范砚西接受良好地点了头:“你忙。”
周止雨笑了笑,心想,还是算了。
差六岁聊不来,聊不来,这人老古董似的,最关键的是很无聊,聊一句他接完就没下一句了,他都能想到范砚西会有什么兴趣爱好,无非是读书看报、慢跑夜钓……
还是再挣扎一下,去恋综里看看,说不定能有个对上眼的。
吃得差不多,周止雨起身。
范砚西结束了自己的餐后清洁流程,也跟着起身。
周止雨想不明白,他那双手总共也就碰过刀叉,最多摸了两下高脚杯,到底为什么要用医用凝胶清洁五分钟,不过没影响到他,他也不好说什么,多等一会儿而已。
范砚西把手里的凝胶片丢掉,拿起手边的羊皮手套戴好,进电梯后按下负二层的地下车库。
看周止雨进来,他问:“你哪层?”
“一。”
“不和我一起?”
周止雨突然想起似的,解释说:“我不坐四个轮子的车。”
范砚西没像大多数人的反应那样说你有病吧,而是问:“为什么?”
周止雨摊摊手:“怪癖而已,每个人都有,就像你有洁癖一样。”
“那你怎么来的?”
“摩托,我停一层了。”
“加个联系方系,我发地址给你。”
“这哪儿。”
“婚房,去看看,给点软装参考意见。”
周瞻确实和他说过这事儿,周止雨没多犹豫,爽快点了头。
他在周六周日车里换下西装,穿好皮衣夹克和皮裤,戴上半指手套,抓起头盔正抬腿跨上车时,有辆车在他身后按了一下喇叭。
是一台沃尔沃,主驾坐着范砚西。
周止雨冲他挥挥手,心想沃尔沃好啊,一轰油门,骑上沿江公路。
*
婚房很好,是市中心大隐隐于市的一栋三层别墅。除了床。
周止雨对着这张直径两米五的圆形基佬紫水床疯狂忍笑:“范先生,快告诉我这不是你的审美。”
范砚西给生活助理打电话,看上去面无表情,只有点动得很快的手指暴露了一点情绪。
他很快得到回电,打开免提。
“范总,您说那张床啊,范老爷子亲自定的啊!他说你们年轻人肯定喜欢!您不满意还是怎么着?当初搬进去花了两千呢,水太沉了,请了八个力工一块儿才抬上去,这东西重心会变,老是晃,不好搬,不过老板承诺过,体验一流……”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虎狼之词的助理滔滔不绝,被范砚西强行按断了。
两人对视一眼,周止雨主动解围:“主卧不一定得是这间,你说是吧范先生,我看二楼不错。”
“夫——”范砚西及时改口,“嗯,我也这么觉得。”
周止雨讶异地看他一眼,这人已经转身朝楼下去了。
他站在原地用指节摩挲下巴,想了好几个夫开头的句子,想来想去,怎么想怎么觉得范砚西是想说……
夫人所言甚是?
不然总不能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吧?
这人代入角色也太快了,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周止雨自愧不如,跟着向楼下走去。
这婚,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结的。
4. 第 4 章
“婚房你都看过了还要去?我给你提建议那会儿可不知道你们进展这么快啊。”
又是傍晚,周止雨固定刷新在阳台的蘑菇沙发里看风景,双腿交叠。
今日起风,云飞得有点快,一片像恐龙的云很快被吹成了小猪。
周止雨视线描摹着那只小猪,笑说:“婚房而已,意思是,他和他结婚的人住的地方,结婚对象不是我也照用。那能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吗?这你能不懂?我又不是猪。”
陆怀远在那边整理杯子,叮铃咣啷的,说。
“唉,我就是觉得……这次这个看起来还可以,至少颜值上。”
周止雨:“你意思我之前眼光都不可以?”
陆怀远:“行了,跟我还装上了,知道你要结婚了心情不好,但别在兄弟这撒泼。”
周止雨长叹一声。
“东西收拾好没,那边和你对接了吧?我都和他们交代过了。”
“嗯,合同也签了,今晚的飞机。”
“这么快,我还以为还要几天,你挺着急。”
“待在这不高兴,”周止雨沉默了一下,像是想找个形容词,最终也没找到,“反正早点过去。”
陆怀远放好杯子,关上柜门,腾出手把手机拿到耳边:“周止雨。”
他很少这么叫周止雨的全名。
周止雨嗯了一声,嗯得有些低落。
“好好玩。那边刚开发,没什么人去过,景色很好。要是非得结婚,就在结婚前玩个尽兴,就当我花两千万给你办了场单身party。”
“你真奢侈。”周止雨这才笑了。
“现在不是在这上班还钱呢吗。不说了,来人点酒了。”
“好。”
*
工作日夜晚的红眼航班,周止雨一路畅通无阻,进贵宾楼候机。
这里灯光大亮,人意外地多,大都是带着笔电工作的上班族。
有的敲着敲着键盘就开始打哈欠,有的直直瞪着面前屏幕绿中带红的股票趋势,上面无数条折线跌宕起伏,看起来命很苦。
周六周日一人提着一个行李箱在他身后跟着。
机场贵宾楼不知道怎么想的,弄了很多共用一个扶手的两人座,大概是要它的VIP客户有联络感情的机会。
两兄弟占据一整个空着的双人座,周止雨打眼一扫,单人座基本都被坐了,再加上懒得去远处,就近和别人拼了座。
旁边也是个上班族,一看就是秘书。
——因为他膝盖上还放着件明显不是他尺码的咖色大衣,折叠得很整齐,似乎怕脏,还特意用一条毯子和腿隔开。
有点像范砚西的作风。
周止雨没来由地想。
秘书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拿着电话正不停地和那边确认着什么,语速很快,说的德语。
周止雨只听懂一点“你们确定吗”、“是的,很紧急”这种基础句子,剩下的商务词汇不太明白。
他不擅长德语,小时候没认真学。
过了一会儿,秘书挂了电话,又打一个,这次总算说了中文。
“范总,确认过了,没错——”
剩下的周止雨已经没心情听了,因为候机室又进来一个人。
周止雨先看到他的手。
那是双成年男性的手,指节很长,整洁得很过分,勤洗手的缘故,关节处也没什么色素沉积,此时满手的水珠,有几颗顺着腕骨向下滴落。
上午吃饭时,这双手就在他对面,没有停顿地划开番茄炖牛腱,拿刀的样子很优雅。
手的主人肩膀夹着电话等服务人员给他开门,走了过来。
他穿着身铅灰色的西装,手肘褶皱处暗下去,领带夹那块质感很好的窄金属和灯光反射,闪了一下周止雨的眼。
两人对上视线。
范砚西收起手机,率先颔首。
秘书跟着看过来,这才发现周止雨——多么敬业的打工人。
他捧着衣服起身:“周先生!是我眼拙,没看见您。我叫宋青,您叫我小宋就行。”
范砚西接过大衣穿上,在宋青原本的位置坐下,刚好给了宋青递名片的机会。
周止雨收下秘书双手递来的名片,看过后手臂往后递给了周六,示意他收起来:“工作都这么忙了,再看见我还得了?那得长两个头吧?”
宋青笑笑:“您真幽默,可不是吗……”
他明显还要说些什么,大概是关于刚才的工作,但视线向范砚西那边一瞟,察言观色到了极致,立刻注意到他们范总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是有点不高兴了。
为什么不高兴?
就因为他和夫人说了两句话?
宋秘书头脑风暴两秒钟。
就是因为自己。
因为他“先”和夫人说上话了,范总还没和夫人说上话呢。
宋青连忙退后一大步:“周先生,范总,你们聊,我突然有点尿急。”
周止雨茫然地看着他离开了候机室,转头问双人座里和他共用一个扶手的范砚西:“他什么毛病?”
“你都听见了。”范砚西正用酒精棉拭手,回说。
周止雨:“这么年轻就尿急?”
范砚西:“谁知道。”
范总主打一个语言的艺术,看似说了,实际上什么也没说。
周止雨最烦和他这种人说话,没一句真的,又像每一句都是真的,听着听着很想翻他白眼。
范砚西擦完了手,问:“去工作?”
周止雨心想去玩,玩一个月,但不能告诉你,搪塞说:“你不也是?这次去多久?”
范砚西:“三天左右。只是一点小问题。”
“经营问题?”
“不算经营问题,”范砚西组织语言组织得很快,“有几位客户的数据有泄露风险,排查发现是系统出了问题,去监督那边尽快解决,顺便也去看看。”
周止雨:“哦……”
他以为会听到高谈阔论,毕竟男的,都爱这样。
小时候被周启勋带去饭局,他听过无数数不清的牛逼,最后把自己吹破了的不在少数。
那时候他很烦,去卫生间的时候偷偷拉他老爸,撒娇说爸爸,可不可以走啊,我想妈妈了……
周启勋笑得两眼弯弯,捏捏他小脸,说:“不能走,小雨,你得认真听。”
“听什么?都在吹牛!”
周小雨气呼呼地咬他的手。
“听他们的假话,从假话里判断哪里是真的。”
“为什么?这有什么必要?”
“当然有必要,”周启勋蹲下来把他洗手时溅在小皮鞋上的水渍擦掉,“你想想,年入千万的人和年入过亿的人,是一个级别吗?”
“当然不是啊。”
“那如果有个年入千万的人谎称自己年收上亿,哄骗你做五个亿的投资,你会不会觉得他有这个实力,就投了?”
“但他实际上没有啊!”
“对嘛,他实际上没有,但他靠夸大自己,反而骗到你这五个亿了,实际上赚不赚得到这么多钱?根本赚不到。你想想,自己是不是得多听假话?学会分辨假话?”
周小雨还在消化信息:“爸爸,你们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周启勋把儿子抱起来向外走,笑着说:“今天这顿饭回去,你仔细听,猜猜桌上剩下这十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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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什么资产情况,不懂你就问。你就说叔叔,赚这么多好厉害,哄他们多说一点。他们要是不说,你就问他们怎么赚的第一桶金,大多数人对近况含糊其辞,但第一桶金一定真心,这也是能撬开他们的地方。再加上你是小孩,他们对你没有防备。回去之后把猜的结果写下来交给我。这是作业。”
周小雨一拍小手:“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爸爸,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吧?你可真是个坏人。”
“怎么能这么说爸爸,爸爸可是防止咱们家被骗的好人,大好人!”
这回忆实在童真,让如今的周止雨不自觉笑了笑。
但他今天没听到什么吹牛。
范砚西只是简单陈述了事件本身,周止雨还在回想一些套话的技巧,范砚西已经陈述结束了。
周止雨:“?”
范砚西和他对上,也轻轻递了个眼神:“有话要说?”
周止雨:“……没什么。”
没想到你是个务实的人,人品不错啊范先生。
夜色深沉,人们渐渐静了。
宋青半小时后才回来。
周止雨第二次问范砚西,这次为了防止宋青听见,也为了维护对方的自尊,他特地侧过去一点,手半掩住脸,下巴几乎靠近范砚西的肩膀,声音压得很轻。
“你确定他身体真没什么问题?公司应该和医院合作的有定期体检吧,让他再去看看?”
范砚西这次竟然笑了。
虽然很浅,但也笑了。
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边,他本想坐直一些,坐到一半又回去了,尽职尽责地回答。
“没问题,你放心。每年都体检。”
宋青似乎听到自己的名字,向两人这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牛马的单纯和疑惑。
他得到范总一个安抚的眼神,安心了,找了个角落整理文件,全然不知这祸事皆因范总而起。
范砚西则支着头,浅寐。
周止雨作息还混乱着,这会儿不困。
更何况范砚西就坐在他身边睡,距离比上午面对面坐着更近,当时他们还至少隔着一张桌子,这次则不超过十厘米。
这位的身量太有存在感了,假如周止雨体型偏青年,那范砚西则完全是个有压迫感的男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身上还有一股织物的浅香。可能他们奢侈品衣装行业都会这样,难以描述。
总之周止雨睡不着。
范砚西的航班比他早二十五分钟,没多久就被宋青叫起,两人过贵宾楼专属的安检通道登机。
在盒子里放下电子设备时,周止雨看到他很明显地皱眉,是嫌脏。
这人用湿纸巾裹着手机向前走,眼看就要走出周止雨视线范围之外,不知为何,他心有所感突然回头,抬起胳膊,怕他看不见似的,幅度很大地挥了挥手。
——完全在周止雨意料之外。
——毕竟他们还不是太熟。
周止雨愣住,手还没抬起来,这人已经大步离开。
很快,他的航班也开始了登机广播。
周日把周六晃醒,后者还没醒全,一招猛虎掏心,差点拽掉周日领口的抽绳。
周日毫不留情一脚踹过去,把双胞胎弟弟踹到清醒100%、捂着腰勒他脖子。
周止雨没注意。
虽说他一般都会注意。
他把心里没散下去的丁点动摇强行抚平,站在周六周日中间阻止了两人大战,向安检通道走。
反正没结婚呢,什么实质关系也没有。
再见了老公。
就算你和我挥了手,今晚我也还是要远航。
5. 第 5 章
落地海岛是阴雨天清晨。
负责对接的助理是个青涩的大学生,举着写有周止雨名字的白板,眼神木木呆呆的,看到真人走到自己面前才惊醒了:“周老师!您叫我小何就行。”
周止雨从他手里接过一束乒乓菊,圆滚滚的,黄的红的,看起来很喜庆。
机场闷热,比起屿城机场有些小,也有些简陋。
几人向外走去。
周止雨:“这么震惊?”
小何竖起大拇指:“您长得也太帅了,我以为、我去!太帅了!竟然不是P的,怎么有人长得跟建模似的……您绝对是节目里最帅的一个!”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周止雨笑眯眯往外走,不是很诚心地谦虚几句。
外面早等着一辆保姆车,保姆车后面跟着一台改了粉色的本田幼兽,车如其名像只小兽,骑上去菜市场买菜也毫无违和感。
周止雨从小何那拿了钥匙和同色的头盔开车,周六周日和小何一起上了保姆车,顺便安放行李。
外面还在下,下得又潮又粘。
近海的地方比起屿城湿太多了,空气里遍布挥之不去的水雾,成片雾雨落下来,遮住椰树顶端,处处蒸腾。
周止雨骑着小摩托,跟车向岛屿中心的拍摄地点走。
这座岛外圈竟然是个和里面那个岛呼应的同心圆,他们从岛屿外围向内走,还得过桥。
当地人说,过桥才是进了内岛。
摩托小,油缸也不大,走到半路没油了。
周止雨停在加油站给摩托加油,没摘头盔。
保姆车在附近等。
他上游站着个在雨里抽烟的湿发男,头发到肩,可能觉得自己这样很性感——实际上看起来像一个月没洗头洗澡了。
湿发男感受到他的视线,转过脸,咬住烟嘴上下晃一下,挑衅。
“你看什么?”
周止雨声音闷在头盔里,听油枪里的油声,如实说:“看油。”腻男。
湿发男没听清,但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好话,掐烟往他这边走。
周止雨刚好加完了油,上车一个油门窜出去,懒得和他掰扯。但路过这湿发男时,对方在他必经之路上出其不意抬起胳膊,横在人脖颈的位置,很恶意,想绊摔周止雨。
周止雨反射神经相当好,当即压低身体避开,同时有技巧地轻轻一个甩尾,轮胎呲了他一身泥水,加速。
保姆车追上周止雨时,周止雨已经过了桥,长腿撑地在桥那头等他们。
内岛和外岛两个气象,外岛还在下雨,内岛已经出了太阳,还有彩虹。
这转瞬即逝的美丽事物很快消失。
他注视着彩虹尾韵,默默地想,又死一个。
小何从后面跟上来,打开副驾窗户喊:“周老师,刚才您没事吧?需不需要我联系咱们的律师?”
周止雨:“多大点儿事,这都要请律师,你们节目组法务工资这么高啊?”
小何语气很卑微:“刚才那人感觉好坏啊,您要是摔了,节目都没法上。还是给律师打个电话吧,合同写了要确保嘉宾的人身安全,我也是按章办事嘛。”
周止雨:“知道你好心,但是那人不重要,快带路。给你少件事儿办都不高兴?挺轴的你。”
小何不愧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很有正义感地强调:“坏人没被惩罚。”
周止雨这次是真乐了:“怎么没被惩罚,没看那泥点子甩他一嘴?都当场报仇了。”
小何:“也是吼。”
周止雨感觉自己在哄小孩。
明明他也没大人家两岁。
他拨下头盔面镜,笑说:“带路,赶紧的。”
节目后天才开拍,开拍之前所有嘉宾互相不见面,就住在自己的区域里,熟悉熟悉随行人员。
周止雨住的地方是个两层小楼,楼下住着助理小何,化妆师花姐,跟拍李哥。
楼上两个房间,周止雨自己一间,周六周日一间。
他俩挤习惯了,哪儿都能睡。
白天稍作休整,睡睡觉收拾收拾东西,傍晚,六个人点了十二斤龙虾和一些小菜坐在屋里吃。
屋外雨势比起早晨他们来时更大了,砸个不停。
这边比屿城气温要高,下雨又闷热,周少爷从不委屈自己,进门开始空调循环扇就没停过。
反正陆怀远付过了,他只用享受。
李哥喝了点儿酒,还记着戴好塑料手套,抱着盆里剩下的两斤龙虾,闷声剥虾。
花姐逮着空子就偷他一只塞嘴里。
李哥剥完了,花姐也吃完了。
周止雨看了看墙上的表,从矮桌边起身,说:“我出个门,你们继续吃。”
小何:“周老师您去哪啊,我和您一起吧。”
周止雨:“出门走走,你就不用了,外面下雨呢。”
小何:“别走出周围的警告线……啊,不过一般也走不到那,周围两亩地都是咱们的。”
周止雨:“好。”
他身后,周日拎着两个行李箱中的其中一个走下来,周六则拿着几件透明塑料雨衣。
看三个人都换上雨衣,周六手里还是剩下一件小雨衣,小何开了个玩笑:“怎么还有件那么小的雨衣,你们养小鬼啊?”
刚好一道闪电劈落!
黑风冷雨,停电了。
周止雨背对窗户,正冲小何,闪电中,只看到一口洁白整齐的牙。
他不回话。
周六也看向小何,神色有些阴郁。
这什么情况?
小何早在屋里灯灭的时候已经坐下了,抱着沙发扶手瑟瑟发抖,看清两人架势,被吓得又往里缩了缩。
“骗、骗骗骗我的吧?南无观世音菩萨上帝在上妈祖娘娘如来佛祖阿弥陀佛保佑我……”
周止雨声线严肃:“不,我们遛狗去。”
小何的思绪控制不住地向下歪:“遛狗?不是小鬼?你们把狗装行李箱了?活狗怎么装行李箱?周老师……”
周止雨:“死狗。”
小何感觉自己牙齿缝里都在冒冷气:“什、什么?周老师您别吓我,别人养小鬼,你养小狗鬼?还是您吃狗肉……这、这不好吧、小龙虾好吃,但狗是人类的好朋狗啊——”
周六终于忍不住破功,笑得像个漏气的烧水壶,噗嗤噗嗤:“小雨,我说了?”
周止雨:“嗯。”
小何懵懵懂懂:“啊?”
正在组装狗的周日惜字如金:“机械狗。”
周六又跑他身后勒他脖子大叫:“你怎么抢我台词!”
周日往后一掌抽在他弟腰上:“碍事精。”
穿着塑料雨衣,两人的动作稀里哗啦响成一片。
周六往后退了两步,受伤地贴着沙发滑下去,和小何排排坐,很忧郁:“我都沦落到和新人坐一桌了?”
小何这才缓过来,没顾着理会周六的俏皮话:“哦、哦,机械狗啊,那件雨衣也是狗的?”
周止雨:“嗯,太阳能狗,不过一般都充电用,还夜光。”
他话音一落,周日也已经摸黑把这只机械狗组装好,打开了开关。
果然是狗,只是和市面上常见的僵硬还能背菜篮子的机械狗不一样,这一只尤其像狗,有耳朵有尾巴,尾巴还能卷起来。狗眼睛是亮的,背部装有曲线状的夜光灯,看起来很赛博朋克。
在没电的夜里,它闪烁着耀眼的银色光芒,不知道哪里出声,叫了一句。
“汪!”
小何余惊未消:“真、真好看……”
“看你这胆儿,”周止雨在暗夜里笑了一下,“小何,那我们去遛狗了,很快回来。”
小何:“狗防水吗?”
周止雨:“防水。它还能游泳。”
三个人一起出门,小何很放心:“好的好的,周老师您去吧,注意安全,海边涨潮了,夜里风大,早点回。”
周止雨:“好。”
三人一狗穿上雨衣走进雨里。
屋里闷,门外却很冷,吹得小何哆嗦一下。
见人走了,花姐举着手电出来,和小何一起嗑瓜子。
“小何,这嘉宾什么来头啊?去哪儿都有保镖跟着。”
小何不怎么在背后嚼别人口舌,生疏地说:“花姐,我也不、不知道,可能家里有钱吧。”
“呿,看你这呆样,”花姐拍拍他,“没想多问,知道你签保密协议了,我也签了,就是稀奇。”
小何把她沾在自己脸上的瓜子皮碎屑拿下来:“稀奇什么啊?”
花姐:“教养挺好,都挺随和,你懂我在说啥吧?好多明星脾气特大,我化着妆他和漂亮粉丝聊骚,化完了和我说不满意要重画。头都不洗只能做湿发造型,粉丝还骂造型师。”
小何点头如捣蒜:“我懂我懂!”
花姐忧愁地半抚着脸:“就是长得有点太好看了,咱的化妆技术没啥用武之地。”
她忧愁了一会儿,不忧愁了。
毕竟不需要像化丑男那样女娲补天,少了很多工作量,好事。
花姐一想开就困了,回屋和着雨声睡觉。
小何自己在客厅坐了会儿,感觉未来一个月的职场环境稳中向好,傻乐着嗑光了花姐拿来的一整包瓜子。
*
周止雨穿着拖鞋在海边走。
雨打在脚背,冰冰凉。
他没带什么衣服,节目组都给提供,周六周日带的多点儿,剩下就都是些应急药品,卫星电话之类。
狗在他身旁闪光,罩在雨衣里,像条雪花球狗。
大风大浪,雨水倾盆。
周止雨在这凌乱喧嚣里说:“想爸妈了。”
周六:“从这回去就见。”
周日:“嗯。”
周止雨悠悠叹了口气,说:“行,还得想想给他俩带点儿什么礼物。”
雨下得太大,遛狗溜了半个小时,三人湿淋淋地回屋。
路上,周日抱着没电的狗走在后面,周六和周止雨并排,夜雨里分不清谁是谁的地步,像三兄弟。
走到门口,见小何等在门外,周止雨步速加快:“你怎么在门口等?”
“周老师,你手机一直在响,花姐睡眠浅,我就放兜里捂住了,但你放心,我没接,给。”
“谢谢。你快去睡吧。”
周止雨奇了怪了,这个点儿谁会给他打电话?
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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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时间,陆怀远也知道啊,不会是他。
他一点进号码,不认识,但打了七个电话,总不能打错了吧?跨国来电,应该不会?
他在门口摘下雨衣,把狗放进行李箱,拿出浴巾,把行李箱关上。
头上罩着浴巾,周止雨光脚往楼上走,边走边回电,声音都捂在浴巾里。
“你好,您哪位?”
那边安静一会儿:“你没存我的号码。”
“哦,是你啊,范先生。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待会儿挂了我会备注。”
周止雨反应过来,有些抱歉,因为礼数不周——见过面也加了社交软件,他应该备注联系方式。
但他也没那么抱歉,因他本身界限分明,又和范砚西没什么感情,其实不喜欢对方知道自己的号码。
“嗯,在忙?”
“不忙,”周止雨走进自己房间落锁,双手交叉,把在雨里湿得差不多的长袖从身上拽下来,背肌舒展,又很快被棉质T恤笼罩,“刚遛狗回来,换衣服。”
他声音有点闷,从袖筒里伸出胳膊,后知后觉前一句的暧昧。
周止雨加快换衣服的速度,把湿衣服扔进衣篓,说:“没别的意思。我换好了,你还有事?”
“只是来报备。”
周止雨拉开桌前靠椅,坐进去,向后靠,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什么?”
范砚西重复:“报备。”
“有必要吗?还没结婚呢。”
“就当预演吧。”
反正一个人坐着也无聊,周止雨没拒绝:“行,那你今天干嘛了。”
范砚西:“和这边的总代理吃了饭。下午去了系统调试现场。”
“能看懂吗?不都是代码。你学过这个?”
“学过一些,”范砚西停顿片刻,“但不妨碍我看不懂。”
周止雨被他逗乐:“你也太诚实了。”
“承认自己不足不会让我失去什么。”
窗外大雨,屋里静得能听见通话中细微的电流声。
周止雨微微垂下眼,有点困。
“去了那边你不太高兴。”
“那倒没有,”周止雨把靠椅靠背往后放,手机放在锁骨窝卡住,看向天花板,“只是不喜欢下雨,但这边正在下雨。”
“下雨了还遛狗?”
“嗯,就是下雨了才要遛狗。”
“经常有人说我奇怪,但你比我怪多了。”
“哈哈……”周止雨笑意犯懒,把自己挪到床上去,“我有点困了,想睡,不然挂了吧。”
“嗯,你睡。”
“你……不会还在工作吧?”
范砚西把拿着的文件放下,声线如常:“现在没有。”
“那就是刚才有,别和我玩文字游戏。”
范砚西语调上扬:“不是不想我报备吗,怎么你还要查岗。”
查岗这个词有些过分了。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不合适。
周止雨清醒了点,问。
“范砚西,你确定吗?”
*
电话挂下足足五分钟,他们范总一动不动。
宋青:“范总?”
范砚西这才回神:“什么事?”
宋青:“文件,您过目。”
范砚西一目十行地浏览过文件,签字,合上笔帽后把流光溢彩的钢笔拿在手里,突然问。
“‘你确定吗?’是什么意思?”
宋青:“?”
范砚西一比一还原周止雨的语气:“‘你确定吗?’”
宋青怎么会不知道范砚西刚才的电话那头是谁,当即想。
这不就是不确定吗?到底是什么不确定?难道是结婚与否还不确定?能让范总脸色那么难看,也就只有这一个消息了吧?
怎么夫人刚出去一天就家庭不和了?难道出去玩别的男人去了?他们这群有钱人玩得也太花了,他这秘书还有的做吗?工作就够苦了,现在还要兼顾上司的感情问题,他是不是该骑驴找马找下家?
现在就业市场形势这么严峻,他还能找到比范总开的更高的一家吗?五险一金十三薪,公司食堂还那么便宜,一整天全吃食堂也不超过十块,虽然加班多,但给的也真多啊,而且范总实在很有原则,不上班绝不会给他发一条信息。
说出去谁敢信他个两年总秘一个月拿五位数,年底加上年终奖还能过六位?工作一百年步入A8指日可待……
而且他连婚礼策划都找好了,现在跟他说婚不一定能成?
但人活着,只要赚到了点儿臭钱,就会开始追求尊严。
正直的宋秘书真心诚意地说:“范总,要是这么说了,那就是不确定。”
范砚西静静和他对视,直到宋青撑不住了,自己退后一步,才说。
“那个婚礼策划,让她先暂停。”
“您的意思是……”
“我去探班,归期不定。”
范砚西拿起身后的外套,原本已经越过他走到门边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骤然止步。
这种私人行程范总一般不带他,宋青没跟过去:“您还有什么事?”
范砚西:“你也一起。”
6. 第 6 章
【嗯?新恋综!撒花!】
【2025.4.23一刷】
【不是,怎么刚开播就刷起来了】
【这名字起得好奇怪,《无数次的恋爱》】
【难不成是海王大对决,大家都谈过好几次恋爱?】
falls出品,追了】
【还有弹幕功能,挺不错】
【标签#BL?男男???】
【什么,这里有男同,那太好了】
【震撼我家,真敢播啊】
【这能播吗?会不会下架啊?提前缓存一下吧】
【提醒我了,我也缓存】
【竟然不是环大陆播放,猛女落泪,内地也是吃上饭了】
【海报上八个人?感觉……有点少】
【+1,十个人差不多】
【主题曲好听的,听歌识曲了一下,BE’O的love me】
【好摇滚,带劲】
【片头里所有人都好有活力,怎么要么握拍要么拿球要么锻炼】
【那个吃冰淇淋的看起来挺不擅长,他好白,有点瘦】
【皮肤好好,宝宝求护肤分享】
【这就开始宝宝了】
【抱歉啊我贫瘠的词汇量让我看到喜欢的角色只会叫宝宝并大喊一句萌】
【你也萌】
【这是直播吗?还是录播】
【肯定录播吧,恋综哪有直播演的】
【头一次看男同恋综,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这怎么分攻受啊】
【俺也想问,异性恋还能男一女一这样称呼,同性恋难道从男一叫到男八吗】
【攻一攻二受一受二?这节目里不会还有0.5吧?】
【那也太大乱斗了】
【之前我看的一个是分了红蓝队,不知道这节目怎么处理】
【片头看完了,标名字也没用,几张帅脸进不去脑子啊,能不能救救脸盲】
【多看几集就记住了,是真的长得不一样】
【?!】
【卧槽!最后一个这么帅!】
【别人是帅,他是毫无争议地帅】
【这时候就要搬出那句台词】
【从小到大,哥被骂过人品差,态度烂,耍大牌,但从来没被人骂过长得丑——】
【怎么长的!长得也太牛逼了!】
【比我怪猎捏人都敢捏】
【艾露猫表示赞同】
【这个进脑子了,也太帅,叫什么】
【左下角不写了吗,那么大的字,周止雨】
【没有观察室?我以为会先进观察室聊聊天呢】
【真没有哎,那这怎么水时长】
【真相了,有些恋综观察室和水时长没区别】
【那么又来到我们的国际惯例环节!】
【大声跟我说,恋综最重要的是什么!】
【颜值,颜值,还是颜值!】
*
周止雨对这些一无所知。
花姐把手从他脸上移开,抹掉一点余粉,满意地上下打量:“咱们今天绝对艳压全场。”
周止雨笑个不停:“艳压?怎么用这个词。”
“可惜这身T恤牛仔裤太素了,你是浓颜,穿这个有点……”花姐有点小遗憾,“唉,总之这衣服配不上你。”
周止雨很放松:“统一的dress code吧,大家肯定都差不多。”
花姐:“你们是白T,另一边可不是。”
她在说攻方。
周止雨:“他们穿的什么?”
花姐:“出场你就知道了,去吧。”
李哥还在睡觉。他不去。
恋综拍摄地在的别墅布置了超过五百个针孔摄像头,三十架无人机,固定机位二十七个,别墅及周围百米内的一切都不需要多余的跟拍。
李哥存在的意义是拍一些场外花絮,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录的素材。
周止雨绕过一些精心设计过位置的灌木,拉着装狗的行李箱向别墅内走。
【这么看更帅了,比例好好,而且走路步态,怎么说,有种家境很好的感觉】
【搜了半天什么也没搜出来,连明星都不是,敢不敢当个爱豆来圈我的钱】
【别了吧,那签售名额还不得打生打死】
【真有钱谁当明星啊】
【走个路也能看出有没有钱,你们开心就好哈】
【这恋综这么火吗,刚播没几分钟已经到可以吵起来的地步了?】
【xs,前面超高校级的电波系】
进门每个人都会有特写,从脚踝起扫到腰,再给个走路姿态的大全景。
周止雨出入过很多次类似场合,生日经常被无数台摄像机同时盯拍,怯场这个情绪对他来说不存在。
【帅得好清爽,这么简单的牛仔裤帆布鞋也穿这么好看】
【对我眼睛太好了……】
【妈妈我可以不做眼保健操了】
【1还是0,这对我很重要】
【我压1】
【那我0】
【捉到一个0】
【啊啊啊啊啊我不是0我只是个爱嗑rps的同人女!!!我是说那我压0!!!】
【好的,咆哮型0】
【鉴定一下网络热门网友】
【笑得我,这里也鉴定起来了】
【晚自习好无聊,偷偷看】
【?高中生好好学习,再翘晚自习数学作业写不完了(恐吓】
【休学在家的高中生表示,不翘其实也写不完】
【我是大学生!大学生——】
【现在大学还得上晚自习?】
【SB学校是这样的,不仅有晚自习还有早操,我是在大学吗,我明明在监狱】
【帅得我一直截屏,我将把这些都发给亲友当参考】
【有时候真的很可怜你们这些画画的,看本子都研究人体去了吧】
【别骂了别骂了orz,早已养胃】
【好爱看网友说话,在线人数7000+就是不一样,像回家了好安心】
弹幕飘过这几十秒,周止雨已经进了门。
在他之前已经到了一个人,浅蓝色的皮箱,那个人已经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坐好了,大男孩的样子,正面对着一只透明高脚果盘发呆。
他头发很柔顺,面容也没什么棱角,是看起来很乖的类型。
高脚果盘里突然响起了导演的声音:“出去接一下,别僵成一团。”
这大男孩怔了怔,终于从神游里出来,连忙向门口走去。
周止雨在门口换鞋,见他来了,笑说:“来这么早?你好,我叫周止雨。”
男孩想帮他放箱子,但周止雨动作快,已经放好了,超出他预料的发展让他有点紧张:“你、你好,我叫翟祁。我是个职业……”
【这就是片头吃冰淇淋那个吧,脸盲已经在努力认人了】
【对,你认得对】
【好社恐】
【社恐人已经脚趾抓地了】
【真正的社恐怎么会上恋综,别瞎共情,都是人设】
【很多反应又演不出来,这个是真的不怎么出门】
【声音在发抖啊,嘴巴也是】
【整个下巴都在抖,社恐真这样吗】
【比这严重的都有】
这男孩打完招呼,想说自我介绍,可能提前背过了。
周止雨暗道不好,第一天还没让公布职业呢,拿起旁边玻璃瓶的一朵鲜切雏菊,自然地向前递:“挺好看,放你口袋试试?来多久了,挺无聊吧?”
【这一递,好会】
【要是《无数次的恋爱》就是我想的那样,那这个肯定身经百战了】
【长得帅就是好,不油】
翟祁穿着件左胸有口袋的T恤,刚好能放花。
他说了声谢谢,把白花黄蕊的小雏菊接过来放进口袋,衬得人很温柔。
周止雨跟着他向沙发走,自己在三人座的沙发最中间坐下了,很悠闲地拿起一只抱枕搂在怀里,向后靠。
“第一次来这种节目?”
“嗯、嗯。”
“我也是第一次。”
“你好厉害啊,一点都不紧张,”翟祁有些羡慕,想到自己,又有点低落,“我还是紧张。”
“熟了不就不紧张了,多聊几句的事儿。来,未来的熟人,我们握个手吧。”
翟祁很轻地笑笑,和他握了握手,手心全是湿汗,有点冰凉。
“你在这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也就五分钟。”
“那就好,让人久等不是我的风格。”
翟祁神色感激。
从刚才到现在这几句话全部是周止雨主导,他很擅长闲聊,而翟祁是真的不太会闲聊。
一旦聊天之间出现空隙,他就会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填补上,因此紧张。
【好大方的一个人,我说怎么问了好几次,原来是怕人等久了】
【真的哎,问了三次】
【感觉和他聊天很舒服】
【zzy到底是1还是0】
【没觉得如果是0的话更美味吗】
【嗯嗯嗯嗯嗯是0的话超级美味,谁赞成谁反对】
很快第三个人也来了,他穿黑T,身形结实。
【会不会黑T是1,白T是0,黑白队】
【真假,不管了先跳一个预言家】
来人笑着说:“你们好,我叫杜清秋。”
三个人交换名字,周止雨看翟祁和杜清秋握了手,问:“觉没觉得他手心很凉?”
翟祁:“我吗?我是有点。”
【这我知道,体寒,我也这样】
【这我也知道,多晒太阳养养气血,平时拍八虚顺肝经,会舒服很多】
【误入中医养生频道】
杜清秋已经收回手,点点头:“其实也好,这么热的天,你都不用开空调。”
“你们热就开,其实我也觉得有点热,手出冷汗是有点紧张。”
翟祁双手局促地摆了摆。
【宝宝你好萌】
【受不了你们妈粉了】
【其实我们妈粉很端水的,见谁都能叫宝宝,在座三个人都可以是宝宝】
看杜清秋离空调近,周止雨笑说:“小杜小杜,把空调打开。”
杜清秋配合地站起来开空调,也带着点笑:“好的主人,空调已打开。”
翟祁笑成一团:“你们好有梗。”
【百度打钱】
【没人阻止我就开始乱嗑了啊】
【人还没来齐呢,去去去一边儿去】
杜清秋开完空调回来,开始背台词:“恋综名字你们都知道吧,《无数次的恋爱》,你们都谈过很多次吗?反正我有三任。”
他一看就是节目组的卧底,负责把控进度。
翟祁:“我没……没谈过……我连门都不怎么出。”
高脚果盘又发出声音:“网恋也算。”
这些指示性语句后期都会剪掉,是拍摄过程中必备的。
翟祁只好硬着头皮又说:“不过如果把网恋算上的话,那很多个吧……数不清了……”
周止雨对他的网恋经验很好奇:“很多个是多少个?”
翟祁嗫嚅着说:“五……”
杜清秋:“五个?”
翟祁:“五十个还要多……”
【宝宝你……】
【哈哈哈哈哈人不可貌相】
【看起来这么乖,背地里玩得最花,这肯定是最多的一个】
【不是说了网恋吗,应该一次都没奔过现吧?】
【即使只聊骚,这个数量也太多了】
【正常啊,网上聊天关系很脆弱的,聊着聊着一句话不对就删了,我最多的时候一天聊了二十个删了十九个,最后得出结论,别网恋】
【剩下那个呢?】
【不会对我开黄腔的唯一真神,我小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猜翟祁双子座,风象都这样,双子座尤其】
【怎么路过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嘴】
【星座刻板印象持续发力】
【绝对infp】
【到底逃到世界的哪个角落才能远离MBTI】
【面包体刻板印象也不甘人后】
【这届网友太抽象了,我好喜欢】
【看弹幕看得我嘎嘎乐,下辈子还和你们做网友】
听到数量,周止雨举起双手,自发且真诚地鼓起了掌。
杜清秋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鼓掌。
翟祁两耳通红,头越埋越低。
杜清秋比了个大拇指:“理论大师,实践为零。别人不敢说,你绝对来对地方了。”
周止雨笑到仰倒。
【笑得太好看了,我再截】
【截一万张参考图不拿来用也是画不好的,诸君】
【你认错人了!那不是画画的发的口牙!】
【我作证,前面那条不是画画人发的,我发的,我们韩娱妹就这样,看到好看的就截图】
【以前觉得二次元挺少的,真见到了才发现,是真的一眼(。)】
【你的括号暴露了你,又一个大龄二次元】
【中二是一辈子的事,1000-7等于多少?】
【东京馋鬼也有文艺复兴的一天?!】
【东京馋鬼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有没有人吃安利啊,我这里还有后退的侏儒,你的冥字,骨王炮姐杀老师,一方不行,上条当滑,瞧一瞧看一看啦——】
【大家成分都好复杂】
【复杂到找不到同好,谁哭了,我哭了】
【如果你知道我玩娃吃谷kpop,胶佬手账er音游人,追地偶还是腐女产品姐,你也会觉得我命苦】
【你们都在玩冒险小虎队,就我没有解密卡是不是(痴呆】
【点了,前面都在说什么,还有,我们都玩查理九世】
【看个恋综被弹幕孤立了……】
【我要报警!报警!】
*
似乎是为了让观众熟悉三个人,他们继续聊了十五分钟,才又来了人。
这个人,周止雨还很眼熟。
湿发造型的男人走进门,一绺一绺的长发垂到肩,视线在周止雨脸上定了下。
是前天故意卡他那个。
周止雨知道,他也认出自己了。
他穿黑色。
【呃,这个不太行,有点丑】
【感觉脸歪了能说吗,还有点高低肩,哥们儿是不是整天侧着睡】
【牙还有点黄,抽烟?哕】
【眼神看起来也不太好惹……是我走在街上会远远避开的类型】
【pass,根本没到及格线,剥夺择偶权】
【弹幕嘴好毒,我好喜欢】
这人走进来,在周止雨身边径直落座:“我管荆,你们呢。”
【怎么有人第一句就能让我不喜欢】
【我也,他以为他谁啊,跟下令似的】
【皇帝哥】
又是一圈介绍,管荆点了点头,直白地说:“原来你叫周止雨。”
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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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低头抠指甲的翟祁耳朵动了动。
【演我吃瓜,看似在抠手实际上恨不得耳朵超进化】
【给翟祁侧脸特写就为了我们注意他耳朵动了】
【剪辑太坏了,我喜欢】
杜清秋玩笑说:“你们谈过?不是吧?来之前节目组告诉我,这节目里有一对前任,一对兄弟,一对……什么来着。总之过程中会不断出现关于综艺的问题,到时候开播了会有奖池,答对有奖。你们可别给观众送分啊,送分也只给我送好了。”
【虽然这钱还没到我兜里,但你吃独食就不对了】
【吃独食哥】
【这个有点腹黑的】
【右下角真的有个开奖预约,但具体的奖励问题没有写哎,星号】
【好神秘,一个恋综搞这么神秘干什么】
【万人瓜分十万块,先预约,我来陪跑了】
周止雨:“没,只是前天来这里的路上偶然遇见了。”
管荆:“他说得对。”
杜清秋是个尽职尽责的旁白:“也是,大家都是提前两天到的,确实可能碰见。之后应该都是在各自的小屋过了两天熟悉周围吧?”
周止雨:“嗯,小屋住着挺舒服,往外看就是海,很美。”
管荆:“我和他一样。”
周止雨心想你把我当代言人呢,嘴这么金贵不开口,笑一下把人拉入水:“我们刚才在聊都谈过几任,新来的也说说吧。”
杜清秋指指自己:“我三,翟祁只网恋,雨你呢?”
周止雨:“我九个。”
管荆语调散漫,在桌上跷起腿:“不记得了,太多了。”
【这个管荆怎么听着那么贱呢】
【感觉周止雨挺烦他的】
【穿个人字拖就往茶几上跷脚我是真忍不了】
【这桌子之后会用来吃饭吧,也不怕传染脚气】
【啊啊啊啊啊啊别说了别说了】
【就算没脚气,这样也让人好不舒服】
【什么拽哥】
【拽哥得帅,他不配,他就是纯没素质】
杜清秋尽职尽责:“管荆很受欢迎嘛。”
管荆开了个粗俗的玩笑:“大本钟,下了床都说喜欢。”
周止雨在一旁假笑:“这能说?”
高脚果盘及时发出声音:“不能,刚才那段不要收录。我们节目虽然在内地能播,但随时有被砍的风险,随时有环大陆播放的可能,助理应当和每位老师都说过了,现在在外面候场的剩下四位老师也听着,以后不要开类似的玩笑,这和我们综艺的主旨不符。”
导演说完,又指挥全场:“音响老师,管荆旁边那个麦不对,听着有杂音,你看一下。后期老师说来了人在哪?来我这边。灯光老师,杜清秋左边那个灯有点暗,过去调整。管荆,音响老师调好麦之后你重新说。”
管荆语气很冲:“那你们倒是给我个台词啊!和几个无聊的人待在一起有什么好聊的!”
翟祁被吓得眼神都僵了。
周止雨从不惯着巨婴,起身和翟祁挤一个小沙发。
手握合同,导演一点也不怵他,这种人他见多了:“素人恋综,要的就是最真实的反应。合同想必大家都看过了,违约后果自负。管荆老师,您不愿意拍的话,我们这边随时可以走流程。”
管荆抓起果盘里一个苹果,泄愤似的向外一扔。
工作人员各做各的,没人搭理他的脾气,只有他的助理跑过来,小心翼翼给他擦汗。
管荆气没撒完,持续发力:“这空调这么难用,坐着都热得要死?”
周止雨接过小何递来的水,看了眼身旁的翟祁,靠过去点轻声问:“你冷不冷?”
翟祁:“不冷的不冷的,我没事。”
周止雨:“你要是冷了我去说,放心,不把你供出来。”
他这话说得像是高中生要给老师打报告,说班里有人校园霸凌。
翟祁想了想那个场景,笑着点点头。
忙活一阵,拍摄重新开始。
杜清秋面带微笑,鬼打墙一样重复,语气和情绪几乎和刚才一模一样:“管荆很受欢迎嘛。”
管荆手背擦过鼻尖,带了点傲然,说:“那当然。”
【这丑比还很受欢迎?们男同真不挑】
【我受不了了,怎么第四个就来了个装逼男】
【不能跳过,这APP怎么弄的,第一次观看只能倍速,没法跳过,逼人看完啊】
【才发现,真的哎】
【???黑科技】
【还要忍受这傻逼多久,我脾气暴,两分钟看不到他被打脸我将关闭视频】
falls你永远失去我了】
杜清秋:“你是来者不拒的类型?”
管荆:“为什么要拒?喜欢我是他们的福气。”
【味儿溢出来了】
【guna】
【快告诉我他第二集就走】
周止雨:“一个人总有精力有限的时候。”
其实这句话往后延伸,完全可以说自己是个时间管理大师,玩个梗也就过去了,但管荆显然不这么想。
“还管上别人私生活了,在座哪个是小白花啊,”管荆嗤笑一声,“你倒挺清高,别这么装。”
导助跟了导演好几年,知道他的习惯,适时提醒拍摄进度:“导演,喊卡吗,这和咱们的剧情设计差得有点远。”
导演:“不!不用,继续拍。”
周止雨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面色如常:“你不一样,你挺高清。”
杜清秋也去拿水喝,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翟祁睁大眼睛,明显没听懂周止雨在说什么。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恋综嘉宾第一天见面就不对付,竟然会剪出来】
【导演组好特别,这综艺我追了】
【都没人get到你挺高清这句吗!小雨哥也太会骂人了笑死我了】
【宝宝你是一只蓝环章鱼】
【蓝环周鱼】
【什么什么,这在骂人?我是笨蛋谁能给我解释解释】
【他在骂管荆长得丑,坐得近,毛孔都快怼自己脸上,太高清了,丑到他眼睛了】
【Σ(っ°Д °;)っ他要是骂我,我都不知道他骂我了】
【傻人有傻福】
【一个人怎么能反应这么快,骂得这么狠,还能对称】
【清高,高清,怎么想出来的】
【不看弹幕我都不知道……】
【弹幕这么多学生吗,工作一段就听懂了,不愿回忆】
【啊?那前面职场环境有点差啊,我工作了也听不懂】
【小雨哥be like:求管荆的脸360p】
【我也求,有没有选中某个人把他的脸马赛克的功能】
【zzy:有时候不近视也是一种烦恼】
【冷脸喝水也好帅,我宣布这位是我新的男神!男神我要逐帧学习你的骂人技巧,我会为你找到另一半诚心祈福的[双手合十]】
*
当天晚。
海岛机场的地下车库。
导演坐在车里唉声叹气,时不时拿养生锤捶腰,问身旁的制片人:“第一天就拍这么卡……忧愁……”
制片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投资拉来了,剩下的我不管。”
导演抬起养生锤,正准备在制片人背上重重落下的时候,车窗被轻敲了两下。
导演摇下车窗,喜出望外:“哟,来啦!”
范砚西压了压头顶的鸭舌帽,很低调。
“嗯,师兄。”
7. 第 7 章
管荆被骂了也没听出来,还以为周止雨说高清是在夸自己帅,愣了愣,没再继续发难。
【这个转变笑死我了,从“有种来刚”到“他是不是在夸我”】
【有时候笨点也挺好的,不会打起来】
【太损了】
第五个人到得很快,一头金发,黑T白短裤,运动鞋。
他是五个人里唯一穿短裤的一个,练得肌肉偾张,像运动员,自我介绍叫江阳。
杜清秋没忍住和他比了比:“练这么好,体脂多少?”
江阳得意洋洋:“14。”
【肌肉男彼此之间看不到一点世俗的欲望,全在比谁肌肉练得好】
【只要肌肉练得好,这生活就能继续熬】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胸肌练大了,烦心事儿才装的进去】
【这位网友我知道你,你每天的日常就是刷刷手机打打游戏,无聊了也不放下,换台似的一直切各种软件,看点身材对比的励志短视频把自己看得痛哭流涕,嘴里说了一百遍要健身要运动,买了哑铃从快递站拿到楼上都得给自己打气,好不容易拆了包装摸到哑铃,那一瞬间想的是不行这东西这么重万一砸我脚了怎么办,于是摸着自己软软的小肚子躺回床上,继续心安理得地刷手机,在外卖软件纠结二十分钟后同时点了麻辣烫奶茶和炸鸡】
【怎么还单押了,中国新说唱你去拉】
【我们只是网友,你越界了……】
【利益相关,把前面拉黑了,嘻嘻】
【无人受伤,我很好啊,我很好啊(屏蔽关键词减肥、哑铃、肌肉】
江阳和杜清秋再聊下去估计就要脱衣服展背了,尤其好几个肌肉男聚在一起,话题很容易就变得莫名其妙、智力骤降。
周止雨拿起两包妙脆角,递给翟祁一包,放空地撕开,有点走神。
他突然想去热带雨林看竹节虫了。
虽然人家长得吓人,但也是真的呆,顶多也就爬到脸上,有点痒。
雨林总是降水丰沛,夜里了大雨也不停歇,很热闹,周止雨很喜欢。
穿林打叶的爆响声,鱼噼里啪啦拍着尾巴顺流而下的噼啪声,蚊虫聚在屋檐下,不知道是烦躁还是庆幸的振翅声……
偶尔还会有被冲到小楼下的凯门鳄从水里抬起眼,扒住支撑建筑的木梁稳固身躯,休息够了,又向前游去。
它嘴里鼓鼓囊囊,是叼着猎物,要去送给藏在树根里的幼鳄。
原来是头母鳄。
周止雨浑身抹上驱蚊液,戴着驱蚊手环,身边烧着一盘弯曲的蚊香,双臂向后撑着身体,半仰着和风油精味儿的狗一起坐在雨楼上层的竹台上看雨线。
狗负责发光,他负责发呆。
不过现在,他只能待在这里吃零食。
【这俩小学生似的,课堂上递辣条既视感】
【哈哈哈哈后期怎么还特意把他俩圈起来放大了!】
【别人来谈恋爱,你俩来吃灵石】
【灵石小子一号,灵石小子二号】
【给我吃一口,小猫拿筷子.jpg】
好在组里也很快注意到不能再闲聊了,加快了进人的速度。
还有个原因是他们拍初见日是在早上,再拖下去,正午的太阳就没有早上那么清爽的氛围了。
第六个是一位有些阴柔相的男孩,接近雌雄莫辨,头发比管荆还要长一点,过了肩胛骨。
他的白T和周止雨以及翟祁那种毫无装饰的不太一样,是肩膀有两条接上的长布,在胸口打了个结,很度假风。
江阳看见他,脱口而出:“这不是同性恋综吗,还有女孩?”
【???我也想问!】
【应该是个长相比较难辨别的男的吧】
来人瞥他一眼,开口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女孩?”
他一开口声音低沉,便打破了那种雌雄莫辨的氛围感。
江阳脸一红,犯了错立正挨打:“不、不好意思,我说话快,对不起。”
“没事,我叫林诗越,是个男生。经常被认错,都习惯了。”
林诗越温柔笑笑,在江阳身边落座。
江阳给林诗越让了点位置,特意注意没挤着他。
【?你脸红什么!人家只是坐你旁边了而已!】
【江阳像个金毛,而且头发也是金色的】
【忠犬哥】
【脸红肌肉哥】
【真的会被你们起的花名笑死……】
林诗越:“怎么都不肯看我?我长得这么拿不出手吗?”
江阳:“不是不是……我就是……唉,对不起,我看你,我这就看你。”
他面皮薄,没一会儿就又脸红了。
林诗越就这么噙着笑看他。
【第一集就这么甜吗,在床上顾涌成蛆了我】
【好萌的互动】
【这个有点狐狸相,妖妖的】
【除了管荆长得都不错】
【其实管荆五官也可以,就是体态不行】
【一直盯着外在指指点点,弹幕好mean】
【恋综我不看外貌看什么,看内在吗】
【表面上:不要评价外貌,拿掉头套:管荆粉】
第七个来的还是个白T。
观众这时候已经猜差不多了。
【前面的预言家呢,6,真是黑1白0】
【预言家在此(匹诺曹翘鼻子】
【太好了,那周止雨是0】
【周止雨是0,那简直太美味了,这种看起来精力旺盛笑起来又有点小坏的需要一个年长的相方】
【人家话都没说几句,你们已经开始造谣属性了】
【我嗑cp就这样,家产甜蜜全靠我造谣】
【周止雨你长得这么帅怎么是0啊!道心破碎】
【当0又不会失去人格魅力,体位而已为什么这么执着,又不是帅就非得是1】
【我有预感接下来要因为体位吵起来了】
【好神奇,竟然会因为这个吵架】
【这个是我猜错了,别吵架大家别吵架求求了!!!(疯狂土下座)但我还是要强调一句,我家1全是貔貅!!!】
【主要是觉得别人配不上他吧,来的三个攻一个像NPC一个笨蛋小狗还有个清高哥,没人和zzy来电】
【雨粉这么快开始霸凌别人了,什么叫配不上啊】
【周止雨你还是继续吃妙脆角吧,咔嚓咔嚓就好了,我们不听他们吵架】
【吉祥物也挺好的,养眼,反正恋综,这几个人最后能成一对就不错了,别有太大期待】
七号气质淡雅,笑也是淡淡的,很清润的一个人,叫温然。
此刻左边小沙发被翟祁和周止雨占据,中间沙发坐了四个,杜管江林,只剩下右边的小沙发还空着。
温然在右边小沙发落座时,最后一个也来了。
杜清秋笑对门口:“最后一位终于来了。”
“啊?让你们等很久了吗?”
一个粉头发从门口冒出来,换过鞋之后快步向内走,爽朗地笑笑:“来这么多人了,抱歉抱歉,久等,我叫叶云磊,你们好。”
杜清秋:“人来齐了,看来能公布规则了。”
【最后一个攻?就这?弃了886】
【我等到现在竟然没等到冰山男和霸总哥,你们这节目不行啊,抓不住热点】
【你当看小说呢大妹子】
【冰山男在节目里不现实,冰山就意味着话少,容易让观众觉得别人都是他的舔狗】
【好有道理】
【打个补丁,除非长得特别特别特别帅】
【就我觉得这个还可以吗,他耳钉好闪,挺会搭的其实】
【不都节目组搭的吗,这也能夸?】
【不要吵架啊不要吵架!既然搭得好看没有争议,那我们来一起夸夸节目的服化道吧!】
【守护弹幕氛围的小天使又来了】
【很需要你们,请留下】
【和我前担长得好像】
【和我学长有点像,我差点一句学长脱口而出】
【说不定是真的呢,快问问学长】
【这么大众脸吗,怎么都在说像】
【全员双眼皮成就达成!】
【终于有双眼皮男的的恋综了】
【真受不了有些恋综全在那单眼皮,吹单眼皮多好看,一看全普男,我被诈骗受伤的眼睛你们拿什么还】
【111】
终于结束了最后一次的自我介绍,八个人齐聚一堂,场务把桌上的零食袋子收走,再次确认一遍拍摄环境,拍摄开始。
NPC送上规则信封。
杜清秋:“来得最晚的读吧。”
管荆:“大点声。”
【清高哥又清高上了,都有麦,大不大点声有什么所谓】
【皇帝哥每次说话都跟下令似的】
周止雨不想重拍一次,笑着对叶云磊说:“照顾一下我们这种每天戴耳机的人群,小声点是真听不见。”
叶云磊:“没问题没问题。”
【太真实,天天听歌已失聪】
【周止雨别太体面了,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长这么帅的帅哥也听力不好吗,我平衡了】
【二十多岁的年纪,七十多岁的耳朵】
【刚刚四月听歌时长已快六百小时,谁有我多】
【承让,一千多小时了】
【弹幕是整天泡在音乐里睡吗】
【巴啦啦能量!黑魔变身!阿瓦达变聋!】
【喂喂喂串场了前面的】
【伏地魔点了个赞,我没有嗅觉,你们也要没有听觉】
【啊啊啊啊啊好地狱!孝死我了……】
【伏地魔:谁能喂我花生】
【无人为你的鼻子发声,年轻时候的你来还能抢救一下,至于现在,呃,抬走】
“参加《无数次的恋爱》的各位嘉宾敬启:
“来到这个节目的,都是谈过无数次恋爱,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的单身男人。
“所有成员抵达后,请互相分享你们的恋爱经历。第一日切勿提及工作、年龄,在最后一日之前请所有人保持开放,不可确定恋爱关系。八人分黑白两队,分宿舍时,黑白队不可混住。只能黑黑住,白白住。”
【怕听不懂还特意补充解释我笑死】
【男同三周已算金婚的含金量谁懂啊】
管荆:“这种规则,节目组防谁呢?”
【你】
【你啊!】
【别看了就是防你】
【有没有观众投票决定哪个嘉宾会下场的环节,不是我想干涉节目组,是管荆和其他七个格格不入啊家人们,格格不入,别人是来谈恋爱的,他像是来找茬的】
【放宽心放宽心,依我以往看恋综的经验,管荆这种的中途就会走了】
【那缺的人呢?走一个不就配不成对了?】
【再来新的呗,再来一个,或者再来三个,反正不止现在这八个人,恋综都这样】
“节目内包含两百万元现金奖励,节目终选日会根据嘉宾的节目内表现、节目外人气分配奖金。”
这句话话音落下时,管荆放下了二郎腿,杜清秋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剩下几个人除了周止雨,都不同程度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
【谁看到了啊啊啊管荆把二郎腿放下了!!!】
【管荆:已老实】
【我特么笑死……我说节目组之前怎么把管荆发癫的部分也剪进来,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翟祁坐得很乖巧,见镜头扫到自己,手捏着袖子,对镜头茫然地微笑。
【翟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微笑)】
【他好神游天外,怎么形容呢,恨我没文化】
【像文化生班里唯一的艺术生,画一天回来上晚自习,也不太清楚老师讲到哪了,只好迷茫又乖巧地拿出卷子】
【我的嘴替![戒指]】
“每日晚饭请诸位都参与处理,一位黑队成员和一位白队成员采买食材,剩下六人处理和烹饪食材。约会日此规则作废。
“最后,禁止在节目中有过度肢体接触,包括但不限于【哔——】、【哔——】,一经发现此类行为,从两百万现金奖励中扣除对应金额,扣完为止。
“这是各位的第无数次恋爱,还请多多走心,而非走肾。”
【有些码打了跟没打一样】
【节目组挺真诚的其实】
【嗯,从片头到氛围引入到规则,感觉是想好好做一档节目的】
【开头海岛的全景真的很漂亮,从上往下拍远景真的惊艳到我,审美在的】
【后面就都是单采了】
【到底为什么不能跳过,为什么第一个就是管荆……】
“哦,我喜欢什么样的啊,喜欢好看的,”管荆拿着一根笔,转得漫不经心,“你是男同,大家默认你很会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就这样了,这样也挺好的。”
“你不期待一场正常的恋爱关系吗?”
管荆笑得很随便:“我遇得见吗?就我?”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管荆:“认真点的吧,反正不像我这样。”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还挺直白,其实我也是颜控】
【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最像人】
【时常因为不够毒舌无法加入你们】
【第二个怎么不是周止雨?我以为按抵达顺序来呢】
【怎么是杜清秋】
【我也以为?】
【按抵达顺序那第一个应该是翟祁啊,想啥呢前面的宝宝们】
“为什么我看起来这么可靠也没有男朋友?”
杜清秋拿着问题卡片,笑得有些苦涩:“你们真是……杀人诛心。”
“我主要是职业关系,很忙,而且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有时候非常恶心,回到家一点想谈恋爱的心情也没有,状态不好的话没必要谈。
“那最近怎么能谈了?因为我请假了,年假。
“是什么职业?让大家猜猜好了,猜对了……
“猜对了也没有奖励。
“我喜欢很开朗的类型,最好笑起来很好看。”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没奖励我猜什么?】
【一开始想叫你可靠哥,现在我要叫你抠门哥】
【请年假来谈恋爱,那年假结束了咋办,分手?】
【什么职业会很恶心啊?】
【多了去了,有点难猜】
【瓜分十万块的问题该不是让大家猜职业吧?】
江阳:“我这样的是不是很受欢迎?那倒没有,我整天都在健身房被骚扰。他们非要摸我。”
NPC:“那你怎么不躲?”
江阳老老实实地说:“躲不掉,再说也被摸习惯了,练多了身上就没有痒痒肉了,别人摸我就像……就像我摸树皮。”
“我喜欢什么类型……”江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比较内向,所以喜欢主动一点的。”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你怎么被那么多人摸过,你不检点】
【送去男德班进修一下】
【前面管荆都没人说不检点,到江阳这开始说我们金毛小狗不检点了,双标狗能不能滚】
【对烂人多点要求,而不是来要求看起来很乖的我们小狗,好吗?好的】
【弹幕已经开始划分粉籍了,进展好快】
【小狗你这个理想型,直接点林诗越大名算了】
【怎么是个立陷爱】
【看看这不要钱的样子】
叶云磊在高脚椅上坐好,很快抓住镜头,镜头感很好地拨弄一下粉头发。
“大家好,我是前男团组合成员叶云磊,现在团解散了,我也解约了。
“为什么上这个节目?因为没钱。
“之前做爱豆没挣到钱吗?没有,倒欠公司五十万,希望我能活到节目最后赚点钱,真的入不敷出了。
“不过确实也是来谈恋爱的,希望在节目里能遇见让我心动的人。
“我的理想型?我的理想型是比较聪明的人,性格好一点,这样会比较好沟通,有钱就最好了。”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怎么是个见钱眼开哥】
【哥我在综艺里看到和自己相似的人设就会很监介】
【是尴尬不是监介】
【家人们我再也不玩抽象了,因为真的会有人把我当文盲】
【好心提醒嘛,大家包容一下】
【我是来上网的,不是来包容的】
【妈妈呀又要吵架了……】
【下一个下一个】
翟祁手指尖握在一起,被摄像提醒了两次才找到镜头。
“为什么来这个节目……呃,因为家里人很嫌弃……说我再不出门就要丧失社交能力了……”
“你觉得自己丧失社交能力了吗?”
“没有,我只是不想和不喜欢的人说话,而且出门真的很危险的,被撞死怎么办,有人不喜欢吃菜,就有人不喜欢出门。”
“我的理想型……”翟祁向上望望,转转眼珠,“很会说话的类型,能欣赏艺术,不会说我的工作没有用。”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翟小祁你怎么和我共享爸妈】
【其实我也这样,但总觉得不出门还是不太好】
【用这么正经的表情说出门被撞死怎么办……宝宝你是一个萌萌的胆小鬼】
【原来是按攻受分的单采,前面几个都是1,现在轮到0了】
【那下一个该是周止雨了吧?】
【我猜不是,我要是编剧我就把他放在最后面】
“哇,这棚子好大,原来单采需要这么大的地方。”
林诗越四处看了看,笑得很愉悦:“找我是有什么想问的?”
“来这节目……因为最近有点无聊,被找上就来了,我是在街上和导演遇见的,聊两句就来啦。
“拜托,我很会扭的,导演注意到我不是很正常吗?”
NPC:“理想型?”
“可爱的,最好腼腆一点,逗起来会很好玩。”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很会扭什么鬼啊,林诗越你做什么工作的,是我想的那个工作吗】
【在单采也嗑到了】
【56锁死】
【56是谁】
【江阳第五个到的,林诗越第六个到,所以江阳是5,林诗越是6】
【感谢提醒,记性差的是真看不懂弹幕了】
温然:“你们好,坐这里就可以吗?”
“为什么来节目?因为寂寞太久了,想找个合拍的人,很短暂也可以。我很久没有进入恋爱关系了。
“为什么很寂寞?工作原因吧。我工作的地方没什么人,工作了几年非常消磨,倒不是讨厌工作,只是想让生活里多点意思。
“我的理想型,我喜欢成熟稳重的。”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你和杜清秋坐一桌,上恋综也满脑子工作】
【别说,真挺配的,杜也是为了工作烦恼】
【这个是我最没印象的,感觉干什么都淡淡的】
【周止雨我来了!】
【最后一个还真是周止雨】
周止雨:“这椅子不能转,有没有能转的椅子,那种坐着舒服。”
NPC:“下次单采给你换一个。”
周止雨笑眯眯地说:“谢谢~”
【就这样对工作人员撒娇,萌……】
【有要求就提,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
【长这么帅的话,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但让我给钱不行】
【你们守财奴铁公鸡是谈不了恋爱的,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为什么来节目,”周止雨看着卡片,小小笑了一下,“没什么原因,就是想谈恋爱了,之前遇到的人都没什么缘分。”
“你知道自己很有魅力吗?”
周止雨秒答:“那当然。”
周围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周止雨扬起眉毛,神色灵动:“帅哥只要稍微帅一点就会不停被人夸。如果没被人夸过,就是不帅。我长成这样,被身边人从小夸到大,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帅?”
“那有没有什么很奇葩的人追你?”
“挺多的,”周止雨挥了挥手,做了个不想多提的表情,“表白当天说送我一栋别墅,结果网上一查,法拍房。这是告白吗,明明是千里送债,吓得我当即坦白自己是个无业游民家里蹲,人家收起花就走了。”
【笑死我了……帅哥果然只会经历比普通人更多的抓马】
【听他说话好放松,像个关系很好的朋友】
【怎么你也家里蹲,那我也家里蹲】
【你们都家里蹲的话,那我也家里蹲】
“你在这个节目里也很受欢迎。”
周止雨一根指头指自己,惊讶地说:“嗯?我?大家才刚见面吧,刚才我都没怎么说话。”
【好萌】
【有没有太太可以画一下这个动作,超萌啊】
【长这么帅怎么能做这么萌的表情啊啊啊!!!萌死我了!!!】
【果然真的帅都没有争议,一到周止雨,弹幕全是好帅】
【毕竟是真的帅啊,好帅,我的妈,好久没见过这么帅的了】
【我已经快两年没在现实里见到身高超过一八五的帅哥了,弹幕这样真的很正常,而且周止雨大屏幕都这么上镜,现实里颜值只会更抗打】
摄像机一旁的NPC点点头:“嗯,你。你被三位黑队选中了,被最多人选中的人可以优先选择明天和谁约会。”
【不是哥们儿,全颜控啊】
【好搞笑,单采大家说了一堆自己的择偶标准,喜欢的不喜欢的,说什么心灵美性格好笑得好看,没想到结果一出,四个攻三个选了周止雨】
【乐,我就这样,说着喜欢好人,真看见帅的一下就倒贴上去了】
【帅的就算人品不好,至少脸在江山在,丑的不帅人品还不好】
【本来长得丑就自卑】
【先发一波弹幕把那些说我男朋友不这样的遮住】
【我猜又要打起来了,不管了先屏蔽一下】
【我们玻璃心就这样,看到吵架即使不是自己被骂也心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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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是不是买水军了,故意让人吵起来,不想看这种吵架】
【所以谁没选周止雨】
【我猜管荆】
周止雨拿着约会卡片,不紧不慢地回想:“你说的是被‘三位黑队选中了’,不是‘被三个人选中了’,意思是有白队的也选了我?”
【???真的假的!】
【有可能啊】
【好聪明】
【有这么高速运转的聪明脑袋进入中国……后面忘了】
NPC:“是这样没错,白队也有两个人选了你。”
【那就是五个人都选了周止雨,再去掉周止雨自己,八个人只有两个人没选他】
【所以谁没选他?】
【下面那个问答分十万块,第一阶段开始了!问题是:谁没选择周止雨?填写你认为的两个人名,一万块平分给所有猜中的观众!】
【啊啊啊啊啊该死的节目组原来在这等着我们呢!】
【节目组我恨你!给不给笨蛋活路了!】
【七个人里选两个,排列组合有二十一种可能,好难】
【概率论以一种卑鄙的方式进入了我的脑子】
【节目组你敢不敢接入学信网看我数学多少分】
【当初选工科以为不用学数学,没想到不仅高数线代概率论必考还要写实验报告,实验还要考试,离散复变数电模电,还有该死的电路仿真是人学的吗,电气工程你怎么不把我杀了,找工作一看双非谁要你,哈哈我很好啊我没疯啊真的】
【有些工科女一张嘴就全是悲剧】
【汉语言在此,毕业即失业】
【法学也来,没人脉谁理你,上学梦想进红圈,毕业了当地小得跟鸡笼似的律所都进不去,倒贴钱上班哈哈哈哈】
【医学生也……每天想死是常态】
【别说了,我认真的,再说下去就变成大型专业劝退现场了】
【没那么多选项,黑队一个,白队一个,可以去掉一些双攻双受的可能,实际也就十二种,开小号蒙几个选项,万一中了呢】
【这节目又要养活一大批面部微表情行为学心理学人际关系学分析博主了】
【我只想知道答案啊啊啊啊啊!拜托了!请给我钱!!!】
【讲个笑话,快看进度条】
“那么请写下你今天想与之约会的对象。”
第一集末尾,周止雨沉吟一会儿,落笔很潇洒,在约会卡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啊???这就没了!】
【我才发现!这怎么是第一集上!】
【第一集下怎么还要等三年!】
【开超前点播算我求你,我要看下……】
【之后三年我将刷无数个博主分析问题答案并无数次打开app看弹幕555】
*
“各位老师今天再回自己住的小楼里待一晚,明天拍第一集下半集会分宿舍,从那之后就全员住在别墅了,拍摄结束后场务清理场地,你们可以在这里到处走走熟悉熟悉……”
导演拿喇叭说到一半,突然大吼,暴躁狂音响彻全场。
“谁啊!别坐镜头箱!男的女的都不能坐!知道里面多少钱吗!一个镜头二十万你赔得起吗!眼瞎了看不见上面写的不能坐的字啊!把那个过去的小孩拉走!
“那边那个!服化老师的化妆箱也不能坐!明天不准再有这种情况!累了找场务要折叠椅,别坐设备箱子!马上收工了都注意点儿!起来活动活动!一会儿领盒饭!”
翟祁捂住耳朵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堪其扰地走出别墅,打算在周围随便看看。
周止雨其实都可以,只是林诗越和江阳已经聊起来了,他要是再坐在旁边沙发上不走,有点像灯泡。
有人拿着吸尘器过来打扫拍摄现场,他站在楼下也碍事儿。
周止雨想了想,也跟着出了门。
这时,刚醒没多久的困顿李哥出现。
下播后就都是他负责了。
周止雨:“李哥,扛这么重的镜头啊。”
李哥:“习惯了,还好。”
周止雨:“要拍到我睡觉吗?”
李哥:“基本上是。”
周止雨:“现在才中午。”
李哥打了个趣:“你要是中午多睡一会儿,我就少拍一会儿。”
周止雨:“那不行,李哥,我中午固定睡三十分钟,到点就醒。”
李哥:“这样也好,那我有固定的休息时间了。”
不远处,翟祁从助理那拿回自己的手机,问跟拍:“我能拍你的相机吗?只是、只是找点素材参考。”
翟祁的跟拍说:“别开闪光灯就行,您随意。”
翟祁:“好的!”
找点参考?
翟祁上下左右拍了好几个相机的角度,还带着摄像的手。
周止雨回想起他接自己进门时的话,说自己是个职业……什么什么,被自己打断了。
难道是职业插画师?漫画家?很像给自己的画拍点参考。
而且右手中指有厚茧,是个经常用到手的职业。
也可能是设计师。
总之先记着,估计第二天就要猜职业了。
周止雨四处转了转,对别墅没什么兴趣,回了自己小屋。
*
内岛不大,酒馆只有两个,毗邻拍摄地的是两个酒馆里比较小的那个。导演在机场接上范砚西,半路把烟瘾犯了的制片人放下,一路驱车到这进二楼包间。
导演率先落座:“我还记得呢,不喝酒不抽烟。制片爱抽烟,见一面也算见过,就不让他来了。”
范砚西:“都没点?”
导演:“酒点了!我喝!”
范砚西无奈地说:“师兄,还喝。”
导演两眼一瞪:“你再这样我可就发脾气了。酒我必须喝,你不喝我喝。”
范砚西简单扫视两眼座椅。
导演见他这样,知道他是不走了,放心地说:“知道你洁癖,来之前让消毒了,坐吧坐吧。”
范砚西这才坐下。
导演:“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突然想投资我这小节目了?”
范砚西没摘手套:“手里有个新品牌要打出名气,你的恋综很合适,而且有我投资,你们节目服装老师就不用那么费心了,服装完全可以由我这边提供。”
导演看了他一会儿,啧啧两声:“是不一样啊,有钱了人都装起来了。”
范砚西很淡定:“你没钱?”
导演垂手给自己斟酒,闲闲地抖腿:“我有钱,但不是你那种有钱嘛,你那都什么集团什么旗下公司的,太高级了。听说你这几年回范家本家了?本家那边对你态度怎么样?”
范砚西:“还好,家里长辈对我很好。”
导演:“那就是别人对你都不怎么样啊。”
范砚西:“突然来了个新继承人,是谁都会忌惮,习惯了。”
导演又想了想:“你这剧本拿得不好,回自己家还困难重重的,要是我,我给你个更好的。”
范砚西:“现实哪有什么剧本,不过如果想象也想得很烂,那就是真没有天赋。”
导演拿起桌上另一只酒杯砸他:“你跟我说这句我现在还记得,个完蛋玩意儿。”
范砚西接住酒杯,在自己手边反扣下,没有要喝的意思。
“你不是也骂回来了,说我做的衣服都很悬浮。”
导演没忍住大叫:“那能一样吗!你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当初你把我骂的那整个片子都重拍了!差点没毕业!”
“师兄,我那件衣服也重做了十几版,”范砚西笑说,“近况如何,这么多年了,还觉得自己没天赋吗?”
导演傲然一笑:“呵,就这么和你说吧,这恋综播出去不火我不活了。”
范砚西:“别总说不活了,你不惜命,我还惜命。”
导演:“哼哼,咱俩彼此彼此。”
上学时他们一个在设计学院,一个在导演学院,受到最多的就是关于美的教育,完全是一路人,如今难得找到大学时一起喝酒的回忆,一起笑了。
导演叹息道: “怎么我三十多岁大腹便便脾气暴躁,你三十岁完美得跟个假人似的……”
“师兄,搞创作发疯是常态,你又没什么病,很好了。”
“说得也是。”
酒后,导演喝到混沌不清,范砚西滴酒不沾,助理驱车载二人回导演住的地方。
导演就住在拍摄地点别墅附近。
范砚西怕他师兄吐车上,上车后给他戴了两个口罩。
宋青打来电话时,范砚西第十二次把要倒在自己身上的醉鬼推了回去,问:“什么事?”
“范总,斑点不见了,它戴着airtag,您看看它在哪?”
范砚西打开地图看猫的位置,发现猫停在一个建筑里,很久不动了。
它身上有传感器,能显示体温,倒还活着。
他把醉酒的师兄推醒,问。
“师兄,这是岛上哪里?”
在范砚西的努力下,导演从神志不清转变为颇具人形。
他被口罩捂着,费劲地靠近手机,来回放大缩小地图,在蓝光里眯缝着眼辨认了好一会儿。
“这不是我们嘉宾老师住的地方吗……让我看看……这边靠海……呃……这是周老师那栋……不信你让助理看看……”
助理停车,从前座探头过来:“嗯嗯,范总,这是周止雨周老师住的地方。我让人过去把猫抱回来?周老师应该还没睡。”
范砚西:“不用,就让它随便走走吧,是只凶猫,基本不往人堆里去,过一两天也就回来了。”
他又补充说:“别去打扰那位老师。”
助理:“哦哦,这样啊,那行。”
没一会儿,宋青接到范总回电。
“不用找了。”
“不用找了?”
他衣服都穿好、做好彻夜不眠找猫的准备了,怎么就天降喜事……
“它没事,只是出去玩了。”
“好……?”
*
经历一天拍摄的周止雨洗澡换过衣服,正坐在窗台吹风时,一只不明物体跳上了格子窗沿。
周止雨抬头,和这只遍布异域风情斑点的孟加拉银豹猫对视。
蓝眼睛,很漂亮。
房间角落的李哥正在擦镜头,听到声响不擦了,以最快速度组装好设备,悄无声息举起相机。
周止雨看猫一眼,懒洋洋地又趴下去,没和它打招呼。
他对这种生命力旺盛的动物一向避之不及。
虽然喜欢,但避之不及。
豹猫动动胡须,也跟着他趴下来,双爪放在胸前开始打呼噜。
周止雨被这只模仿自己的猫逗笑,维持着这个歪头趴在桌上的姿势问。
“小猫,你是谁家的?这么自来熟?”
猫耸着背站起来,边打哈欠边伸了个懒腰。
猫这种生物,做什么都不疾不徐,虽然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但找到个合眼缘的人类,也就随遇而安地一起困觉了。
它打完哈欠,眼眸很水润,望向周止雨笑眼里倒映着的自己。
“过来。”
银色的孟加拉豹猫得到允许,在这个轻风吹拂的微凉春夜,跳进了他的屋子。
8. 第 8 章
周止雨就在这时接到了范砚西的电话。
手机屏幕上,范砚西三个大字在黑色背景下很亮。
与此同时,豹猫伸爪踩住他膝盖,看能够踩实,放心地走下来,在他大腿上开始踩奶。
这是只被人养得油光水滑的猫,皮毛在灯光下发亮,虽然在外面走,难以避免猫爪上沾了点灰尘,但猫——
猫想踩就踩了。
它是猫,它什么不能做?
周止雨手放在它后颈,摸它肥肥软软的后颈肉,接了电话。
“晚上好。”
周止雨扫到时间,说:“还挺准时,昨天也是十点。”
范砚西那边背景嘈杂,有人说“范总我来吧,他太重了”。他没过多推拒,把扶着的人向来接的人那边歪倒,有一些沉闷的衣物接触的响声,看来是完成了醉鬼交接。
这场景很熟悉,也很好猜,但周止雨没那么猜,而是说。
“刚杀了人就给我打电话?你这善后工作做得不行。”
范砚西入戏很快:“那猜猜杀的是谁。”
豹猫踩完了奶,在周止雨大腿上盘成一团。
周止雨握住它尾巴揉捏尾巴尖,它甩他一下,呼噜声反而更大了。
“以范总的洁癖程度,一起喝酒还不走,看来是熟人。”
“嗯,大我两届的师兄。”
原来是师兄。
这不知道哪来的一点安心让周止雨放缓语气:“饭局刚结束就来报备?”
见导演已经被助理宋青两人扶尸体似的扶上楼梯,范砚西拿着手机,向黑夜里一片暗色的海潮中走,远离模糊的嚣声。
“不可以?我没喝酒。”
“一滴都没喝?”
“一滴都没。”
周止雨心想,那咱俩有点儿暧昧了。
你喝了酒我还能说你打错,你没喝,我连个借口都不好找。
而且第二个电话的准时让周止雨有些……愧疚。
他能感觉到,范砚西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即使不做承诺,他也准时准点,说了报备,就总会来电。
周止雨安慰自己。
没事,这不算什么。
这才第二天,范砚西总不会每天都给他打个电话。
大学时候,追他的人里也不乏每天定时定点给他发短信的,虽说形同骚扰,但也坚持了挺久,具体多长他不记得了,好几个月总有。
最后这人被校内论坛匿名爆破,是他们学校计算机系的,发短信这个功能是自己写的程序,接入了AI润色文案,给校内以及别的学校很多明牌同性恋的帅哥群发。
周止雨是其中一个。
当时校内论坛那个帖子热度居高不下,很多闻讯吃瓜的校友笑说,你们男同有这种精神的话,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还有外校吃瓜的学生高价借他们学校学生的内网帐号赶来,表面观瞻,实则吃瓜,让学校短暂地上了个热搜,据说校内行政处专门针对这件事连夜开了个会议——不过以行政万年不变的龟爬办事速度来看,这事儿存疑。
最后这人记了个过,不了了之了,毕竟没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倒是有人开了个楼,把他群发的帅哥全都列了出来,周止雨的旧照也在上面,被叠了很多层,无非是说男神、帅哥、虽然这人骚扰别人不对但审美是真的没得说,之类的。
周止雨看到这种言论时只想说怎么这也能夸上,长得好是爸妈有能耐,和骚扰惯犯的审美有一丁点关系吗?
……又想起个烂人。
怎么他想反证范砚西的行为大概率并不长久、也只能举出这种例子?
周止雨,你到底还要遇到多少烂人才甘心。
周止雨有些发愣,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叹了口气。
“怎么叹气?”
周止雨想八卦想得太入神,忘了还在和范砚西打电话,补救说:“想到点以前的破事儿,不重要。”
范砚西彬彬有礼地转移话题,像是还记得昨天周止雨说他越界,没有追问,也没有指责他分心。
“拍摄怎么样,现在应该在休息?”
周止雨沉默两秒:“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拍摄?”
范砚西不紧不慢地解释:“我以为你落地就开始拍摄了,因为那天我们吃饭,你和我说很急。”
“啊,我的我的,”周止雨恍然,“今天才正式开始拍摄,比我想得累。”
范砚西那边风声渐起,听筒里响起海的呼声。
他似乎笑了,但那笑声很低,一道轻柔的和弦从周止雨耳边滑过似的,在风里听不太分明。
周止雨原本想好的说辞突兀地断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手里的手机上。
更准确地说,是放在了电话另一端的人身上。
他几个字在唇边含了很久,问。
“你在海边?”
“嗯,来海边走走。”
周止雨向窗外看了一眼。
岛内没怎么开发,晚上一片不染繁华的静谧,海岸线平缓而柔和,更没几个人在海边走。
“我就不去走走了,我这晚上还是挺冷的。”
“好。”
“哎,范先生,”周止雨想起自己之前对他爱好的猜测——读书看报,慢跑夜钓——问,“散步是你的爱好吗?或者慢跑。”
“不算,”隔了一会儿,范砚西回答,“慢跑和散步都是为了健康,但我的兴趣不在这些。”
“啊……”
“你听起来很失望。”
“就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
“别揶揄我,”这氛围太过不对,让一向坦然的周止雨手心出了点汗,“三岁一代沟,你都比我大两个沟了,你上大学了我还是个买跳跳糖的小孩呢,觉得你有点安静的爱好不是很正常吗?”
范砚西宽容地说:“你怎么想都可以。只是想听听你说我。”
周止雨一下没了声音。
他们这算什么对话?
范砚西可是正在和他报备,可如果没了这层婚约,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报备?
这人还是站在会和他结婚的立场上来接触他的。
他身上带有年长者特有的耐心和温柔,只是耐心和温柔都有个大前提,就是周止雨会和他结婚。
而周止雨看似答应了爷爷周瞻,实际上一点结婚的准备都没做好。
他不想结。他对这样若有似无的接触很抵触。
周止雨谈恋爱有很多规矩,他很帅,家里有钱,追他的人十个里九个让他一分,剩下一个让他一百分。他就会选那个让他一百分的,说我们谈恋爱吧,纯谈,没有肢体接触那种。
这些人都很自信,说,柏拉图啊,行,考验我是吧,包您满意。
其实周止雨不是这个意思,但也无所谓。
从交往的那一秒开始,他就开始了自己的评判。
人品,性格,习惯,特质。
汗毛多,不行,体味重,不行,脾气暴躁,不行,不修边幅,不行,装货,不行,爱显摆,不行,习惯性贬低别人,不行,遇到事儿就退缩,不行……
每看到一处不合意的地方,他就划下一个叉,三个叉之后,他就走人。
他接触了很多人,划下了很多个叉。
他们到最后总会很暴躁,他们说不能碰不能摸也不能上算什么恋爱,我和空气谈啊?他们说你这样找不到男朋友,他们说你能不能明白大家只是想谈个简单的恋爱,别想这么多,别这么较真,你要非这么全方位审视我才愿意和我亲密接触,那你干脆找个假人——
范砚西就是那个假人。
他像个光明正大引诱自己的陷阱。
周止雨:“范先生,别再每天给我打电话了。”
范砚西追问得很快:“为什么?”
周止雨摸着猫,猫太过温暖,在自由散漫的夜风里温暖到有点烫到他,烫得他出口的话有些不稳。
“你这样……和追我有什么区别?”
范砚西片刻寂静。
他笑了。
他说。
“我不能?”
这话太不符合常理,可又很符合逻辑。
是啊,他不能吗?
他当然能。
单方面的追求没人能阻拦,除非做得很过分,才会遭到被追求者的谴责。
而且范砚西只是打了个电话。
这电话就像眼前这只猫,从容地跳进他世界。
“不是能不能,”周止雨清醒到有些无情,“是为什么。”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记得什么,那天晚上?”
范砚西默认了。
周止雨笑了一下。
他很会笑。
这看似僵持的氛围立刻被笑意打破,刚才那句质问范砚西为什么穷追不舍的问句像一个没有气泡的高透冰块把他罩进去,又瞬间融化。
他只那一句很认真,他问你为什么追我。认真过后,他的笑声一如往常。
他提醒过自己很多次别这么认真,别那么较真,但不行,不行的,他打心眼儿里就是个较真的人。
这种认真再怎么掩饰也难以完全藏住,就像融化了的冰淇淋,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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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淌出点甜到发齁的巧克力,流到你指缝里,舔舐已来不及。
他不喜欢被糊弄。但范砚西糊弄他。
范砚西和别人是不是也没什么区别?
周止雨耷拉下眼皮,突如其来地厌倦:“真忘了,没骗你。”
“要是记得就好了,我很希望你记得。”
“记得又能怎么?范先生,你对自己也太自信了,就算那天晚上很不错,我也不会对你有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
“虽然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我不是指关于我的。”
周止雨自动忽略了他的调戏,听出点言外之意:“什么意思,难道我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你自己想一想。你想起来的,就是刚才问题的答案。”
周止雨磨了两下牙,要不是距离限制,真想上嘴咬他一口。
打什么哑谜?
就这么自信他想不起来?
“听到你那边有猫在打呼噜,剧组里有猫吗?”范砚西问。
周止雨虽然不明白话题怎么转移到了猫身上,但也不想继续讨论范砚西追自己的原因,这其实还是挺尴尬的,如实说。
“别人家的猫,养得很好,可能迷路了跑进我屋……我看看,它脖子上戴着airtag,但没写联系方式。明天下午才开始拍摄,上午我带着它的照片出去问问。”
“不用找了。”
“什么不用找了,难道这猫是你养的?”
范砚西轻笑:“嗯,我养的,猫是我的。”
周止雨:“……什么?”
范砚西耐心重复:“它叫斑点,是我的猫。”
周止雨:“你在这儿?你在岛上?你就在海边?!”
范砚西举起手机,把手机放进长吹喧哗的风里,让他听风声,又很快拿了回来。
“我在海边,在你住所的背面。”
要不是斑点在他腿上,周止雨现在就想下楼看看——
范砚西像是在他心里放了个高精尖想法探测仪,说:“别下来找,我折返了。”
“你回哪?你住在哪?你师兄是谁?怪不得你知道我今天拍摄,你就在这儿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猫是你特意送来的?喂?还在吗,说话。范总?”
“周止雨。”
他念他名字念得很缓慢,像巫师通过听筒渡来一股深厚流畅的魔力,明明什么也没说,却让人平静。
周止雨礼尚往来:“……范砚西,你怎么不把我急死?故意逗我呢,我记住你了。”
“我喜欢你念我的名字。”
“范砚西!我念别人全名就是生气了。”
“我的荣幸。还有,猫是自己跑过去的,它完全自愿,我也没料到,估计它还要待上几天,麻烦你照料,晚安。”
范砚西含笑挂断电话。
再拨过去,范总根本不接了,拨一个他挂一个。
周止雨电话拨不通,低头一看,斑点四爪开花地把自己睡成了一只银色海螺。
少爷扔开手机,怒从心起,找不到主人就迁怒宠物,一通真情实感地乱揉,把斑点的背毛揉得全部倒捋过去。
*
李哥从接电话那会儿就离开了房间,听房间里没有了电话声音,就又进来。
周止雨这时纯粹在发呆。
斑点被他揉了,不大高兴,跳到他床头霸占了他的枕头,伸出长腿舔顺自己的毛。
李哥敬业地继续拍摄,只拍摄又有些无聊,闲聊说:“周老师,其实你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周止雨回神:“什么?”
李哥:“还以为你是每时每刻都很有活力的类型,但没有,你一个人很安静。”
周止雨乐得被他分散注意力,笑说:“我一个人,也没法唱双簧啊。”
李哥笑笑:“您知道我在说什么。”
周止雨看镜头两秒,没有预兆地伸手向前,握住了镜头:“这段删掉。”
李哥和他对视。
这帅哥总是笑眯眯的,为人和善,性格很好,但此刻唇角下垂,眉也下落,下颌相当紧绷。
李哥手里战损版的55mm标准镜头拍过很多明星,录下过最细微的微表情,这并非被人发现人设与本人不符的恼羞成怒。他知道不是。
……更像一尊富贵锦绣深处的完美塑像掉了皮,没了心慈面善的表层,露出一角锋利冰冷的内容物。
尖锐、遍布寒芒。猝不及防对上视线,刺眼。
但那才是真实。
周止雨从椅里起身,语气是李哥头一次见到的强硬。
“删掉,我看着你删,就现在。”
9. 第 9 章
作为周止雨的助理,在不拍摄的时候,小何的任务相当简单,只需要按时订饭,偶尔回答三个人的问题,剩下的时间就都能自由支配。
今天晚上他挑了一部美剧,六集,打算熬个小夜把它看完。
周六拿着一张内存卡在小何身边坐下,拍了拍戴着耳机的他肩膀:“小何,李哥说内存卡上的贴纸掉了,什么贴纸啊?”
反正正在看的漫威衍生也没什么意思,小何把耳机取下来,腿上垫着的MacBook也合上:“哦!就是在内存卡贴上嘉宾名字的贴纸,好区分,不然之后后期不好找。这个简单,丢了我再给你写一张,当时这东西就是我写的。”
他很快写完,要揭掉背后的光面直接贴上去。
周六把贴纸从他手里拿走:“我边走边贴,李哥急着要,不打扰你看剧。”
“好!周六哥你人真好。”
这只是一件小到不会引起小何注意的小事。
周六把贴纸拿回来,周止雨则看着李哥把新内存卡插进相机里,说。
“之后每一天,十点之后是我的睡觉时间,李哥你也休息吧,到点就不用来了。”
旧的那张内存卡带着已删除视频的源文件,技术修复并不难,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周止雨直接给李哥换了张新的2T内存卡,旧的内存卡他自己保留了,其他视频拷回给他。
新的上面没有写着自己名字的贴纸,所以让周六下去找小何重新写了一张。
李哥:“我知道了。”
这些都是合理范围内的要求,没什么不好答应的,而且被删的那段视频对观众来说不是什么爆点,因此李哥并不生气。
他只是很疑惑,疑惑为什么那句简单的对话会让周止雨生气……
该说是生气吗?
也不像,更像被冒犯了。
看他身边随时随地带着两个保镖的架势,应该是什么富家子弟,可能自己无意中触及别人家的秘密了?
李哥摇摇头,遗憾于自己的莽撞。镜头是他的第三只眼睛,难得遇到个他想发掘的人,可惜了。
他收拾好设备从周止雨屋里出来,下楼回房间的路上,遇到打电话打得兴高采烈的花姐。
“什么?真的吗!那我明天一早就去!”
李哥:“什么事这么高兴?”
花姐挂了电话依然心花怒放:“节目组新来了个资方,是做奢侈品牌的,送来好多样衣,让服化明天都去领衣服呢!”
李哥:“这么好。”
花姐陶醉地畅想,脑子里已经过了八百件衣服:“跟了好几个组,头一次见这么资源好的……要是以后都是这么正经的组该多好……”
她想着想着,突然拍了一下手:“对了,你上午还得跟拍吧?!那你没法去,不行不行,我得让小何早点睡觉,那么多衣服我一个人可拿不来。”
李哥笑笑说是,和她打过招呼,回自己屋了。
*
夜里,周止雨原本做好了被猫吵醒的准备,结果斑点意外地安静,躺在周止雨身旁一睡睡到大早上,比小何的睡眠时间长。
第二天一大早,睡眠不足的小何开车带上花姐,向发衣服的地方出发。
周止雨本来想骑车去遛弯儿,再去岛上集市给斑点买点猫粮,临到出门天有点阴,零星下起了雨,就不打算去了,让小何回来给他捎带点儿。
小何一口答应,他也就闲下来,坐在门口大理石阶上看天空。
睡够了的斑点从他身后绕过来,尾巴虚虚擦过他背。
斑点早晨吃了周日煮的水煮鸡胸,咬进嘴里就吐了出来。这种没什么味道的肉,它不吃,并且表情十分丰富地看了眼周日,很一言难尽。
周六哈哈大笑:“看出来了吗周日,它说你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周日懒得搭理他,只是加了更多油醋汁。周止雨则忙着看斑点,原来猫会有这种生动的表情。
周六嘲笑自己哥哥没得到想要的效果,贱兮兮地拿前两天剩的龙虾尾勾引小猫。
斑点过去嗅了嗅,好几天的死肉,不吃,又走了。
——咪饿到现在。
周止雨罐装牛奶喝了一半,和斑点天蓝色的大眼睛对上。
“想喝?”
斑点喵喵地蹭他腰,有点痒。
周止雨用瓶盖给它倒了点牛奶,这小东西啪嗒啪嗒舔完了,很快又抬头,周止雨就继续倒,又啪嗒啪嗒,就这么把剩下半瓶喝完了。
猫还能喝牛奶?他头一回知道。
周止雨摸摸它脑袋,收回了手。
斑点头往前撞他,又叫,撞得周止雨反应两秒,才意识到是要他摸。
活猫和机械狗终究不同。
活猫是活的,有自己的需求、自己的喜恶,是个生命。
周止雨摸一上午猫,李哥就拍一上午猫。豹猫很有活力,即使外面下小雨也挡不住它的热情,有活力到一上午学会了巡回,叼住早上喝奶的瓶盖走回来。
周止雨接住瓶盖,把它胡须沾着的雨珠拍拍掉,手里毛巾落在它身上,喊它小狗猫。
斑点竖起两只耳朵,很可爱地歪脑袋,像很喜欢这个名字。
周止雨看着毛巾,莫名来了句。
“不对,不是毛巾,是猫巾。”
无人理会他的幽默谐音梗,他自己笑了一会儿,身后恰好有脚步声来。
周日站在周止雨身后,问:“这样养只小猫也挺好的,你说是吗。”
周止雨扭头看他一眼:“你养?”
周日:“你养。”
周止雨转回头,一次又一次地抚摸斑点,平静地说:“我不养。”
周日:“只要活着就都会死,小雨,不能因为怕猫死就不养猫了。”
周止雨不理会他。
周日只好在他身边坐下来,和他一起看细雨。
人不动,雨丝方向却常变,两人被淋得身上有些晶莹,挂满了蛛丝般的雨滴。
小何和花姐回来时这两人也仍在看雨,花姐一嗓子把他们喊醒,说帮姐个忙拿衣服啦!周日便起身去帮忙。
他总这么沉默寡言、但又出现得很及时,这是他和周六不同的地方。
这时周六也下来,两兄弟一来帮忙,花姐就轻松了很多,但衣服太多,还要按照色系或者不同用途来分门别类,暂时没法收进屋子,就都放在了二楼沙发。
周止雨在一旁当吉祥物。
他看到几件自己没想到的衣服,其中有一件已经到了过分的地步,像出入某些特定场所才能看到的东西——
前面看起来好好的丝绸衬衫,后背只有一根链子。
他迟疑着伸出一根手指,勾住这根明晃晃的银色后腰链向上提:“这些都是……”
银链在空中无声摇晃,像在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花姐欣慰地拍他的肩膀,坐实了他的猜想:“没错,这都是你要穿的衣服。”
周止雨像被烫到一样手一松,转身快步上楼。
腰链没了支点,窝窝囊囊砸回衣服里。
花姐抓起那件衬衫在后面喊:“你跑什么!这怎么了!你背又不是不好看!你想想到时候一上镜,前面看着好好的,镜头一转,多风骚多涩啊,哎呀你一个大小伙子露点儿给观众看怎么了!”
周止雨上楼梯的速度更快了:“姐!我的家教不允许我穿这种东西。”
“嘿!”拿着衣服撵上来的花姐纳了闷儿了,“你长这么帅,怎么这么传统!再说了,衣服哪分什么好坏啊!”
周止雨和她隔着个门板,一人一边,唱山歌似的争辩:“衣服怎么不分好坏,布料少的就坏!这都没法穿出门你却要我穿着上节目!”
花姐:“资方送的这么好的东西我看了都想穿,你不想穿!”
周止雨心想范砚西你怎么总在这种地方添乱,原来是来这投资来了,坚决地反锁屋门,宁死不从:“那你穿!”
花姐:“我穿个什么劲儿!我又不上节目!真的很合适你快穿上让我拍张照!”
楼下处理午饭的小何差点把自己笑个够呛。
李哥把这些全拍下来了。
中午的午饭是小何从外带回来的海鲜小炒,小楼一楼外有个观景长廊,男人们一个接一个蹲在长廊吃,免得饭味儿飘到二楼沾上衣服。
花姐拿到衣服后就兴奋得远超常人,她的饭放在一楼桌上也没人光顾,本人在二楼的衣服堆里挑来挑去,这条裤子怎么改一下更显得腰窄,这个上衣能不能和另一件衬衫叠穿,忙得发自内心、不亦乐乎。
这次斑点也吃上了,这小岛这么小,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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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卖猫咪的餐包。
从伸舌头的频率来看,它舔得很高兴。
便利店店主听说他们只养这只猫几天,真空分装了点猫粮卖给他们,卖得很便宜。
小何喂给自己一勺海蛎子炒饭,仔细嚼了很久,叹息道:“要是每天都这种生活就好了……下着雨,对着海边,猫,一群人蹲在一起吃饭……”
蹲在他两步远距离的大哲学家周六故作忧郁地说:“珍惜吧,之后都不一定有这种经历了。”
周日:“虽然很多时候我都想揍你,但这句话倒没说错。”
周六:“哥,你就不能偶尔让让我。”
周日:“行。”
周六满脸惊奇地扭头,试图在周止雨脸上找到点和自己相同的惊讶——他哥这么个不解风情只知道遵守命令的人竟然有一天会说行,简直像变异了。
周止雨正看着雨,感受到他的目光,没有情绪起伏地说:“要下大了。今天又要出去遛狗。”
接触到他视线的那一瞬间,周六的好心情消散一空。
雨确实下大了,下大了就会显得人被困在屋里。
周止雨也如此,但又并非如此。
他被困在一个地方太久,他自己把自己捆了起来,周六也说不好他是自愿还是被迫,他只知道如果周止雨想不通,没人能帮他走出来。
谁也不行。
动物对这些很敏锐,斑点原本吃得差不多了正舔自己的毛,感受到氛围变化,抬头想去看周止雨。
一只青筋明显的手拢下来,拢住了小猫脑袋。
它耳朵向后偏了偏,想躲开,不明白。
*
当天下午,雨停了,是来到岛上后最晴朗的一天,但鉴于周止雨也没来几天,因此这话没什么说服力。
周日把机械狗放在太阳下充电,周六看着他把狗搬过去,说。
“今天估计不用遛了,我看一直到晚上都是晴天,这天变得太快。”
“放在太阳底下而已。没电了,总要充电。”
周六捧着脸叹气:“唉,这东西这么金贵,每次用都要充电,还不会叫,哪像斑点这么可爱。嘬嘬嘬,斑点,过来过来。”
斑点听到自己名字,兴高采烈地扑过来,和周六好一阵你追我赶。
它胆大又精力旺盛,已经和周六混得很熟。
虽说形容一只猫和一个人混得很熟有些奇怪,但事实如此,胜于雄辩。周六打算下午买两颗毛球给它叼咬,当作见面礼。
周止雨和花姐抗议了无数次,终于换来身上这件中规中矩的白衬衫,但相对的,下身穿了她强烈要求的收腰西装裤,西装裤裤腰上的扣子十字缝得很仔细,带着细粉,亮闪闪的,从楼上下来。
他就在楼上换衣服,显然听见了兄弟俩的对话。
周六一点儿也没避着他,这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衣装革履的周止雨没有接茬,只点头说:“六儿,日子哥,我走了。”
既然天气晴了,那么拍摄就照常进行。
开拍前,服化在嘉宾身边忙得像个陀螺,拍摄过程中也是喊她们的名字最多,要及时补妆,一次又一次检查有没有出油,不然影响拍摄效果。
周止雨走进场内时,周围人一连串的周老师好,有个胆大的说周老师好帅,周止雨看过去,是总爱给他零食的场务,冲人笑了一下。
嘈杂总会吸引注意,更何况嘈杂的中心是周止雨。
林诗越拿着贴好防窥膜的手机,半个眼神也没递出去,低头和聊天对象打字。
【你说这里面谁最有钱】
他的聊天对象很快回复:【杜清秋】
林诗越露出个小小的笑。
【我也这么觉得,那就他了?】
【看你,我和你目标又不一样】
【都是爱钱,分什么高低贵贱,那你打算钓谁啊?】
【周止雨吧】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他长太好了,没钱也行】
【……你真是个垃圾】
【多谢夸奖,你也是】
灯光大亮。
灯光师固定好反光板,做了个手势。录音老师戴好耳机,比了个OK。摄像开始录制。
“场记!打板!”
拍摄开始了。
10. 第 10 章
【三年!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节目组你怎么敢的!】
【啊啊啊赶来!】
【第一集就开始勾引我的恋综很久没见到了,都没拍到分宿舍就结束了】
【怎么换衣服了】
【分了黑白队之后就换了,刚才穿黑白大概是方便认人吧】
【我感觉这点是剪了,你们看,管荆洗头了,很蓬松】
【笑死我了……看嘉宾洗没洗头判断剪辑了没我还第一次见】
【是剪了,应该是分开拍的】
“接上一集所有人聊完天,大家按统一路线从沙发起来,左手边开始在一楼转一圈,表情都高兴点,上二楼,进二楼从右手边走再转一圈。闲杂人员从路线上离开。摄像注意。录音注意。再检查一次麦。”
“很好,开始。”
周止雨缀在队尾,慢悠悠地跟上。
他上学那会儿就这样,春游总掉在最后一个,什么都能吸引他的注意。
带队老师挥舞着遮阳帽讲他们来到了哪,这里有什么名胜古迹、名士先贤,不知道,不了解,不关心,只知道油菜花,菜粉蝶,小蜜蜂,啊!荠菜开花啦~拔一下。
没想到今天还能有个和他一起掉队的。
周止雨回头,不出所料和翟祁对上,小声问他:“怎么了?”
翟祁一缩脖子,不往前跟了:“周老师你你你离我远点……”
周止雨:“?”
他实在好奇,后退着走了两步,和翟祁并排:“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掉队了掉队了喂】
【在这几秒发现了两只萌物】
【原来这也会剪进来,很喜欢,嘉宾这种互动我们其实也爱看】
【虽然知道节目拍摄可能就十几天,但还是希望不是速成感情,我是说这样正常交往的友情】
【爱情也】
【又要很快产生爱情,又希望爱情不快餐,我做人就这样,既要又要】
【前面给我两百块请我吃顿饭然后咱俩一起看恋综】
【?】
翟祁:“都说了你离我远点……”
周止雨反倒又走近一步:“到底怎么了?”
翟祁欲哭无泪:“早上出门踩到狗屎了,不知道哪条狗拉的主人还不捡,刷完鞋感觉浑身都有味儿……总之你离我远点……让我自己呆着就行……”
周止雨笑得直发抖。
【拍摄地在一个没怎么开发的小海岛,景色美是真美,岛上狗都散养乱跑的,正常正常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这位是纯倒霉】
【笑得真好看,帅哥就是帅啊,这个睫毛】
看他实在嫌弃自己,周止雨凑近他闻了一下,安慰说:“我没鼻炎,你放心,真没什么味儿,挺香的。”
别人的呼吸稍微靠近一点,翟祁整张脸都红了。
周止雨活这么大第一次见他这么害羞的人,怕再说两句这人变成西红柿,轻轻拍一下他胳膊,返身去找大部队。
“走吧,快跟上。”
【这就红温了?翟祁你上辈子属番茄啊】
【凑这么近,你们俩脸还这么般配,我可要开始嗑了】
【都是白队的嗑什么】
【两个0在一起没有好结果的,我在这里拉个横幅不许嗑】
【zzy你就不能做1吗】
【都明牌黑白队了,死心吧】
【万一有个隐藏0.5呢】
【诡计多端的公公】
【怎么又有嬷嬷在打公公】
【这和打不打有什么关系,属性都摆明白了就别公我家0……】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公嬷大战……梦回我圈呃啊啊啊】
【啊?什么嬷嬷?什么公公?加密通话?这不是皇宫里的人吗?怎么看你们说话像动词】
【乖,前面的你不适合听这个,屏蔽这些就好了,别问了,问多了对你不好】
【对我不好?那我要去搜搜……】
【逆反是这样的】
别墅三层,顶楼有树,树下几张桌椅,果盘里,柠檬和青提都圆滚滚的。
门帘与风铃被海风吹至摇晃,午间明媚到灼热的太阳照得周边很亮,照过落地窗投入室内,中景往外推,接无人机飞向海面的远景。
外面一片湛蓝,是和煦灿烂的春天。
【你们几个从里面出来,从现在开始这里是我的房子了】
【我可以在这里宅到死】
【尸体暖暖的】
【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天气好好】
【看完这集我要出门坐一会儿,吸收活人气】
他们从楼上下来,又去看地下室。
地下室里放着几件旧乐器,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三角铁之类。
几张坐垫看似无序地乱放着,印花图案是一群动物,海陆空都有,从猫到海獭到袋鼠无所不包,悠闲又松弛。
实际上为了这一个镜头,摄像助理调整八个坐垫的角度调整了不下二十次,一点也不松弛。
周止雨的目光在几件乐器上轻轻停了停,又很快移开,和众人一起回到一楼沙发区。
翟祁这时候也跟上来,他很认生,算来算去整个节目就周止雨和他说话最多,主动在周止雨身边坐下。
周止雨去拿果盘里的蓝莓,小声说:“都和你说了没什么味儿。”
翟祁自暴自弃:“心理作用……别管我了……”
周止雨塞给他一把蓝莓,笑个不停。
翟祁很有囤积癖地拿起一颗,塞进嘴里,不咀嚼,又塞一颗。
【这两只一直拍的话那我会一直看的】
【把他俩的部分剪下来当睡前催眠】
【萌死我了】
NPC:“现在开始分宿舍,再说一遍,黑白不能混住。”
几个人简单商量一下。
杜清秋:“我都可以,楼上楼下?”
江阳:“那我跟你住,楼下吧。”
杜清秋:“行的。”
管荆和叶云磊互相看一眼,管荆指了一下叶云磊,意思这是自己舍友。
叶云磊好脾气地笑:“那我们住楼上。”
【多说句话累死皇帝哥,前一集还没太觉得,这集也太明显了】
【前一集没觉得是因为周止雨一直在暖场好吗,也不知道剪掉的部分周止雨到底说了多少话】
【拿手指人也太不尊重别人了,而且刚见面没多久】
【叶云磊都没说什么你们先替人急上了】
【就是不尊重人还不让说了,捂嘴的爪巴】
如果周止雨看见这句就会说还好,其实也没说多少话,也没观众看起来那么高尚,他只是为了自己能少拍几条,不寒碜。
而且周止雨亲自体验过了才能说,他以为恋综是来体验恋爱的,其实不是。
虽说大家都是素人,但在片场,无数个镜头对着,能明显感觉到这是在组里。
这还是一场演戏,几个素人都不是什么合格的演员,所以才会相比明星更加真实,但本质上还是在演戏。
尤其那个叶云磊,表演痕迹最重,给他的感觉不太好。
周止雨肩膀被碰了两下,扭头。
翟祁收回点他肩膀的手,说:“周老师,我们一起住楼上吧?”
周止雨笑说:“好,我没问题。”
温然和林诗越也协议好了,他们住楼下。
所有人定好宿舍,可以回房间里休息,周止雨把拉着的行李箱放下,往床上一躺,把手机打开,放了个冥想视频。
放之前,他侧过身问正在往外掏衣服的翟祁:“你要不要睡觉?不睡我放个视频。”
翟祁忙着拿出一堆大差不差的白色T恤:“放吧周老师。”
周止雨:“都住一个屋的室友了,还叫周老师啊?翟老师。”
翟祁抱着衣服看他,有点结巴:“那……那、周止雨老师?”
【翟祈你沙东人啊,见谁都叫老师儿】
【我懂了,翟祁不是属番茄的,他属木头】
【还好他和周止雨一个房间,不然真不一定能有这么多话】
【见过认生的没见过这么认生的】
【翟祁,世界是你的生姜,你将以辛辣开启】
【我要是剪辑我得急死,嘉宾不说话怎么剪,话少的剪出来没几句,话多的多剪点又要被骂皇族】
【情商堪忧】
【怎么就堪忧了,挺可爱的啊,这才来一天】
杜清秋在楼下厨房找到点青提,拿上来他们房间,问吃不吃。
叶云磊也跟在后面,不过和忙着吃水果的杜清秋和翟祁不一样,他站在门口,眼神直盯着周止雨,笑说:“周老师,你们屋好温馨,好想经常来坐坐。”
盯着果盘的杜清秋眼神一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周止雨。
【演我吃瓜】
【原来这样看别人这么明显吗!我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那是因为杜清秋眼睛大,稍微眼睛一转就明显,眼小的就不一定了】
【这里面谁眼睛最小】
【叶云磊吧……感觉眼都没了】
【那是因为总笑吧】
【两集没看完呢,不知道被弹幕外貌AOE过多少次】
【观众别代入,这些嘉宾上镜拿钱了,肯定对他们苛刻点儿】
【一天比我一个月工资多,都赚这么多通告费了说两句怎么了,别和我说素人,都上节目了就不是素人了】
翟祁依然在状况外,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青提。
周止雨也从床上起身,走过来拿了两个没立刻吃,点头附和:“嗯,布置得这么可爱,道具老师肯定很费心思。”
【道具老师要是听到这句话肯定高兴死】
【前面发现一个道具老师】
【这个拿葡萄的姿势好适合当参考……截一下,手这么好看的人不多了】
【你们画画的……】
【话说早了,其实周止雨你谈不了恋爱是应该的】
【翟祁是木头,你周止雨是铁桶,我不信你听不懂人家在撩你】
【那他俩宿舍名叫什么,铁臂阿童木?】
【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
【童年回忆】
【暴露年龄了】
见翟祁吃得差不多,周止雨很快地眨了两下眼:“你们还有事吗?我想睡会儿。”
杜清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好好睡,晚上估计还要拍很久。”
叶云磊笑容不变:“嗯,周老师午安。”
这两人走了之后,翟祁关上门,周止雨则点开冥想视频,闭眼听声音。
【睡相好好,手放胸口】
【人还没睡呢】
【受不了我这莫名其妙的笑点了】
翟祁安安静静叠衣服。
周止雨在冥想视频不停的“深呼吸,放松,从头顶开始,感受你的紧绷”里突然问:“翟祁,你选我了吧?”
翟祁肉眼可见凝滞了。
他放下衣服:“不、不能?”
周止雨闭着眼笑:“就是在想谁没选我,估计节目组会让我猜。你为什么选我,是不是因为就我和你说话了?”
【zzy我怀疑你已经知道了,透个题给我吧】
【傻了吧,没让你猜,全让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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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猜】
【什么猜,猜什么?】
【下面那个瓜分一万块的问题,问谁没选周止雨,没看见?】
【怎么截止了!】
【因为这集要公布答案了吧,三天了都没看见入口?】
【过期抽奖如同砒霜……我恨……】
【看样子每集都有抽奖,记得来蹲】
【这么说这节目只有五集?】
【这么推断好有道理,难道你是添柴】
翟祁一脸被发现的尴尬:“选你是不是不太好啊……别人是不是都选的黑队。”
周止雨笑着偏头:“有什么不好,我挺高兴的。”
翟祁安下心来:“那……那就行。”
周止雨看着他叠衣服,突然想到:“不过刚才你怎么不发脾气?”
翟祁:“啊?啊?什么发脾气?”
周止雨指了指自己:“你没看到叶云磊那样?他只跟我说话,一句都不搭理你,没和你打招呼,着急忙慌地撩我来了。”
翟祈脑子没转那么快:“这怎么了?”
周止雨纳了闷了:“他无视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啊?周老师,他无视就无视我好了,你别为了我不和别人发展关系。”
翟祈一脸不在状态的样子。
周止雨:“他这样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惯了,改不了,以后要是约会,你能躲则躲。”
翟祁似懂非懂:“哦、我记住了……不过我应该生气吗?他冲着你来的,我突然让他跟我打招呼也不对吧?”
周止雨稀奇地说:“你到底是怎么思考的?”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觉不睡了冥想也不听了,拿起刚才没吃的两个青提扔翟祈。
“翟小祁,你这么晕呢。他都对你那么不礼貌了也感觉不出来?不打招呼就是无视,无视就是霸凌,懂不懂?不当场发脾气也得同样无视他,人走了你还冲他笑,笑什么?你这样的容易被欺负。”
翟祁被砸了也依然在笑,把掉在衣服堆里的一个青提扒拉出来,又去找在地毯上乱滚的那个。
“也没什么……我不在意的话不就没事了吗……”
“再说傻话我可就生气了啊,你不在意,不代表他这行为就是好意,要不是还在拍摄,我当场就教训他了。”
周止雨撩起眼皮,眼神凉凉的。
翟祁傻笑着捡回青提,在水龙头底下仔细洗了洗,拿回来,放回周止雨手里,说周老师别生气。
周止雨伸手一戳他左脸——
本来想戳额头,距离没估算对,戳错地方了。
他装怒装到一半破了功,假装凶狠地说:“小笨蛋一个,下回别理他,我给你撑腰。”
翟祁嘿嘿两声,说谢谢周老师。
周止雨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把青提吃了。
*
导演:“录音老师!麦穿了!别发呆!”
“哦哦哦!”
正在录外面布景声音的录音老师连忙挑杆,把枪麦向上扬。
没多久,八个人都去午休,组里短暂休息。
录音补录完周围的环境音,走近导演,问:“老师们好,我能来问问吗,刚才那段是不是要剪掉?”
导演正在棚里揪着小胡子和编剧、后期讨论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听到他的话不揪了,问。
“你说你穿的那条还是周止雨和翟祁聊天那条?”
“聊天那条。”
“会剪掉,”编剧仰起脸看他,“嘉宾互相之间肯定会有喜恶,但节目组不能引导观众往那个方向走,也不能放任嘉宾对嘉宾的判断性语句摆在大屏幕上被人审判。一旦摆上荧幕,被数万甚至更多观众看到,被审判的将会是叶云磊、周止雨和翟祁三个人。”
“会有人一味以恶意解读叶云磊之后的每个动作,也会有人对周老师的所有后续行为都有过高期待,造神结束后的第一步就是毁神,更会有人骂翟老师什么也不做,放任事态发展。
“我们不是只拍这一部综艺就不拍了,要有职业道德,保护嘉宾也是其中一环,还必须想到最坏的发展。所以为了避免争议,周老师和翟老师的这段不能播。”
她说叶云磊,但说周老师、翟老师,其实倾向性很明显,但专业性让她不过多发散。
节目确实需要流量,但不是靠摧毁嘉宾得来的流量。
录音比了个大拇指:“编剧老师还是周到,就是觉得有点儿遗憾。”
编剧伸长腿,看着脚面发呆,说:“没办法的事,连播综艺嘛,不是一次全放出,舆论就会发酵,有时候嘉宾形象扁平一些更保险。不过咱们也是观众,咱们看到了也算看到。”
后期笑得很沉稳:“录音老师放心,四个人吃提子不会剪。观众自有判断,看得出谁是那个行为不妥当的人。”
“看看,这就是我们组,敏锐的我们编剧,负责的我们录音,兢业的我们后期,怎么样?安心吧?稳妥吧?你投我,绝对投对地方了。”
导演拍拍身旁银灰色头发的男人肩膀,抖着腿得瑟。
编剧哈哈大笑:“还有自信心爆棚的我们导演。”
被导演拍打的男人一身和头发同色的薄款战壕风衣,腰带系紧坐在黑色帆布折叠凳上,正拔起一根狗尾巴草,弯了两下弯出个草圈,和自己的手对比。
但那明显比他的无名指细了一些,也不知道在比谁的手指。
听到这,他把狗尾巴草环收进衣兜,跟着笑起来,真心实意地说:“这句是真理。”
“还是不是我师弟了!揭我老底你也跟!”
“夸你,你非要当骂你。”
“你这阴阳怪气的说什么都像骂人,滚!”
11. 第 11 章
到了下午,几个人陆续醒了,温度升高。
江阳和林诗越绑定了一样,两个人的化妆师在化妆间的位置都挨着,这两人一边化妆一边聊天,说一个MOBA游戏。
确实也有这种一来就看对眼的情侣,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走到最后。
如果他是导演编剧,他会在关系差不多固定之后放两条鲶鱼,鲶鱼得帅,得帅到让其中一个、甚至两个一起动摇。
周止雨想着想着走了神,被正上妆的花姐哎哎两声喊回来。
“周小雨,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周止雨乖巧地快速眨眼:“嗯?姐你刚才说什么?”
太可爱了。花姐用没拿化妆刷的那只手捂了一下胸口,这么可爱的话,原谅他也非常之正常。
她咳咳两声,说:“今天下午你拍摄,来了个人把斑点带走了,留下了很多水果和海鲜,说姓宋,谢谢你照顾斑点。”
周止雨:“哦……”
据周六说要出去给斑点买静音弹球,也不知道买没买到。
猫粮还剩下很多,宋青有没有一起打包带走?
周止雨闭上眼,叹了口气。
如果是那条机械狗被带走,他绝对不会有这么复杂的感情,再买一个就好了,都差不多。
那狗确实很像狗,但养得久了,就明白一切反馈给人类的反应都只是程序设定。他用程序也可以虚假地投喂给它狗粮,零食,甚至投喂完这条狗会怎么叫,叫几声,周止雨都再清楚不过。
不过斑点要走,是不是意味着范砚西要离开了?
他之前提到自己师兄,师兄到底是谁呢……
最有可能是节目组的制片人,或者导演,看来是谈妥了投资,预备返程。
他说要追他,周止雨还以为多么惊天动地,结果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还在他忙着拍摄的时候抱走猫,生怕他不还还是怎么?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周止雨心里啧啧,其实也只是闲得无聊消遣范砚西两句。反正范砚西听不见,随自己怎么说。
他们感情还没到那份上,他倒不至于自作多情到伤心,他只是——
他必须承认,他只是想猫了。
斑点真的很好摸。
范砚西把它养得很好,又皮实又胆大,还特别聪明,像个毛茸茸的聪明小孩,但又不是小孩。这点很重要。
拍摄结束之后要是还不想结婚,那他估计再也见不着斑点了。
唉……
花姐听他叹气,笑说:“叹气啊?不舍得斑点。”
周止雨没什么活力地支住下巴,点头。
“嘿!这手!”
花姐把他的手打掉:“我这刚上的妆还没压实呢。别摸脸。”
周止雨一脸不解:“也没抹多少粉啊,姐你把我当墙皮整呢,还得抹平?”
花姐拿起一支柔软的化妆刷往他脸上怼,语气柔和:“别动,按一按就差不多结束了。也不是把你当墙皮整,是想让你在镜头下帅气地亮相。本来就没什么我发挥的余地,就让我在细节上多纠结一下吧,小王子。”
周止雨挑到一半的眉毛放下来,笑说:“姐,别用哄小孩的语气哄我。”
这个六人小团队里,花姐是年龄最大的一个,接近四十。
她笑说:“谁是小孩,你是?”
周止雨笑容收敛了一瞬,最后还是笑了:“好,我是就我是。”
花姐完成了化妆,录音助理过来固定周止雨身上的麦,就又进场。
大家在冷气冻人的空调房里走向开放式厨房,杜清秋拉开洗碗机看了看:“好大的洗碗机,这下方便了。”
周止雨就知道,估计是要出去买菜了。
之后果然要去买菜,江阳举手要去,林诗越没举,周止雨就举了手和他一起。
翟祁看他举手,眼神发愣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坐姿没变,却有种被人抛弃了的悲凉。
这么多人坐一起,面前还有这么多工作人员,你不会有事的。
周止雨和他挥挥手,无视了他泫然欲泣的求助。
这时,坐在角落的温然给周止雨递了个你放心的眼神。
他说话很少,再加上是后面来的,周止雨没怎么和他接触,骤然接收到好意,匆忙点了头,出别墅上车。
副驾的空调出风口有摄像头,车挂上方能掰下来的后视镜上也有一个,主驾A柱后应当也有。
江阳开车技巧有种和憨憨性格不一样的娴熟:“周老师,要不我们就别叫老师了?总觉得别扭。”
周止雨和他相处很轻松:“好,那就江阳。”
江阳:“太好了,天天喊老师我总觉得自己在学校。”
【怎么是你俩,林诗越呢?】
【我刚嗑上的cp就被拆了?这么快?】
【只是买菜,要拎那么多东西,小狗只是选了个看起来能拎的,cpf不慌】
【什么叫能拎的?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前面的这几天没上网吧,第一集上半集结束之后江林就靠cp火了,结果林诗越粉又是在个超嘴相方,又是踩别的嘉宾的】
【+1,干嘛呢我是来看恋综的,打cp是什么操作真没见过,开眼了】
【周止雨和你们什么仇什么怨,去买个菜都不行了,真让林诗越去你们林粉又要说那么一大兜怎么能让林诗越拿,天天舞柔弱长发钓系人设,咋的,再柔弱不也是个男的?拎个菜能嘎巴一下死那儿?】
【吵得好精彩】
【塔塔开!一字摸塔塔开!】
【本来看吵架看得挺激动,嘎巴一下死那儿把我笑死了】
【关林粉什么事啊!前面都喊小狗了能是林诗越粉吗!江阳粉发什么癫,吸血林诗越但自担还是糊得一个广告都接不到眼红疯了吧?!江林cp粉但林不发音???明明江粉踩的周止雨还要拉林诗越共沉沦,这到底和林诗越有什么关系!打人也得先看靶吧?!】
【这锅林姐不背,jy粉你们自求多福吧,zzy粉是战斗力最强的,嫌弃zzy我看你们是死到临头了】
【人家那么大一帅哥主动出来和jy一起买菜还不够有教养吗,我遇见的这么帅的帅哥只有别人舔他的份,主动买菜jy粉还不高兴,是真蠢到没边了……】
【而且江阳粉舞身材好是一回事,难道周止雨身材就差?本来被强行拉cp就烦,这才第一集下半集,别把嘉宾钉死在一个人身上】
【吵完了吗,抱走周止雨,退一万步说周姐早就心如止水了,目前出来的四个攻没一个和我担有火花的】
【周姐还是体面,果然自担颜值身材摆在那,每天就是心情好哈】
【前面说话我爱听,以前以为每天看神图会审美疲劳,粉了周止雨发现不会】
【能不能来几个新嘉宾,很需要啊很需要】
【所以能不能有冰山男和霸总哥】
【笑死了,前面的姐们儿还在呢,第一集上就嚷嚷着要冰山男和霸总哥】
【我将嚷嚷到新嘉宾进场】
弹幕吵架的间隙,周止雨和江阳已经进了超市。
江阳拉出个大推车,诚恳地说:“请允许我重启这个称呼,周老师,这次买菜就靠你了。我纯出力就行,除了指挥,你什么都不用动。因为我……不太会挑菜。”
【粉丝骂得血雨腥风,正主不会买菜】
【别告诉我周止雨也不会买菜】
周止雨:“不会挑菜到什么程度?”
江阳推着车和周止雨并排向前走,大大咧咧地说:“拿着就走,也不讲价,去菜市场我老被坑。”
周止雨双手插兜,眼角眉梢都很放松,笑眼侧面看有些狡黠:“没事,我们今天来的是超市,明码标价,宰不了你。”
【笑死了什么叫宰不了你!周止雨你好坏啊!有一秒你绝对想过怎么骗江阳吧!】
【这节目有没有卖东西的环节,江阳身上的钱绝对会被周止雨骗光】
【哎呀,意料之外挺好嗑的……笨蛋忠犬和精明主人】
【还是坚持zzy独美,说实话气场不太搭】
【意思是周止雨会挑菜?】
【帅哥竟然会自己做饭】
【帅哥也是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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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自己做饭】
【周止雨这种的我看到就会默认家里有保姆若干,被爸妈养得好富贵……本来就白皮肤还好,礼节周到又很风趣……还是大帅比……剩下七个全选他我也可以理解……为了他我也会追下去的,单纯想知道这样的会选什么样的恋爱对象】
接下来的时间,周止雨没有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过,提醒的话也很简短。
“扒开看看。这西兰花都黄了,老了,拿旁边那个。这个不错,多余的叶子揪了。”
【好……好贤惠……叶子也揪……】
【周止雨你的人设好复杂……】
【感觉不是人设,完全真情流露了……】
“西红柿捏一下,软的不要,太硬的也不要。嗯对,这种的就是太硬的。”
“盒装草莓翻过来看,看下面那层的压坏没。”
“这芦笋都开花了,买不开花的,根儿不怎么白的。”
看江阳在一堆榴莲前面驻足,周止雨问:“你要买榴莲?”
江阳有点犹豫:“算了,估计有些老师不喜欢吃,不过周老师,榴莲怎么挑?”
【江阳,上道】
【jy再多问zzy两句,观众很需要】
周止雨:“开口的不要,熟过了。捏一下两根挨在一起的刺,刺太硬捏不到一起的不要,没熟。闻闻有没有榴莲味,剩下的只能看长相了。”
江阳充满了求知欲:“榴莲也要看长相?”
“那当然了,”周止雨笑着说,“几房肉都挺饱满就叫长得好,有一两房没发育好但剩下的都不错也可以。”
【这什么?我看的还是恋综吗,这明明叫青年大学习】
【知识丝滑地进入了我的脑子……】
【周止雨你真的被爸爸妈妈教得很好w】
【这个榴莲小知识真的假的?是真的我明天去超市试一下,馋榴莲很久了】
【我作证是真的,关注的一个榴莲博主也这么说】
买完八个人的菜,两个人又去买零食。
周止雨无所事事,插兜看江阳扫荡货架。
他从小到大什么类型的零食都没缺过,对零食兴趣不大,饭菜同理。山珍海味能吃,盒饭凑合凑合也能吃,不挑食。
他余光角落,江阳突然从旁窜出来,把两包巨大包的妙脆角塞进他怀里,笑说:“之前看见你吃这个了。”
【!】
【你小子,还挺会】
【浅……浅嗑一下?】
周止雨诧异地笑了,反应过来立刻展颜道:“谢谢。”
【虽然挺会,但感觉完全没打动周止雨】
【还没达到嗑上的水准】
【周粉要求好高】
【家0帅得毫无争议是这样的】
【笑得真好看我都说倦了……】
【有没有周止雨单人cut,我可以盘到包浆】
买完菜,江阳主动请缨自己提着东西下去开车,不能累着周老师。
周止雨看他很坚决,抱着妙脆角站在超市门口等人。
节目组为了拍摄,把岛上这家唯一的大型商超包场了,出入口几乎没有人,也因此,一个从他右手边出口出门右转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人背对着他,向与他越行越远的方向走,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没拆封的逗猫棒。头发银灰色,风衣也是,个子很高的缘故,穿战壕风衣也不显腿短。
周止雨看着远去的银灰色背影沉思。
前几天,他还在贵宾楼看过一个相似的背影,但银灰色的头发……?
范砚西是黑头发。
难道范总染头了?还漂成这种又浅又亮的颜色?不可能吧?
范砚西这三个字和染头这两个字能放在一起?
“周老师!该走了!”
江阳趴在方向盘上喊他。
大概只是个很像的人,养猫的人挺多,相似的也不是没有。
范砚西已经带走斑点,打算离岛了才对。
周止雨晃晃脑袋,把脑海里的想法晃出去,笑自己疑神疑鬼。
怎么会。
不可能。
12.第 12 章
回别墅时已经傍晚,海边的风温热中掺杂着冷,拂得周止雨大臂起了一排鸡皮疙瘩。
江阳看到了,把自己的短袖外套递给他。
周止雨隔着外套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没肢体接触:“没几步就到了,而且你这外套也是短袖,我就算穿了也不暖和。”
【哥们儿你无敌了】
【level up!周止雨已从铁桶升级为不锈钢!】
【脑补了宝可梦的进化音效】
【不愿回忆……吉利蛋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西八,已经不是对恋爱过敏了,已经到了怕被恋爱病毒感染于是穿了防护服的地步kkk】
【不恋爱仙人】
【kiyo内】
【上一集约会卡不是要写和谁约会吗,你们都猜他选谁】
【周粉在超话猜得天翻地覆,最后一致认为是管荆】
【???】
【好合理,管荆这种装哥不会喜欢上自己,于是选管荆】
【这也行?】
【好……好天衣无缝的解释orz】
导演:“编剧老师,你说周老师到底在想什么,他是打算独美到最后一集吗?”
编剧:“我不知道啊。”
导演头顶冒出个大大的问号:“你是编剧!你就是咱们组最敏锐的探针!最前沿的智脑!你怎么能不知道?!”
编剧:“我也独美到现在呢哥,你让我说,我肯定站周老师这边,递个外套又不算什么,何况穿了也不保暖。不过这段还是得录,有的观众会觉得很体贴。完善一下江老师的暖男人设。”
导演无语,拿分镜本敲她一下。
编剧没什么反应。
她总在发呆,因为脑袋里很多想法不停滚动,没时间应付外界。
她想着想着,又说。
“导演,他俩也确实不来电,这条线还得再观察观察。周老师要是想从头独美到尾,那咱们就得在其他嘉宾身下下功夫,最后终选结果得根据节目效果来定。如果前面效果不错,那就不用执着于一定要成一对,但节目效果不够的话,我们就得强行凑一对或者两对来组成节目效果了……”
导演看着此刻别墅一楼的拍摄画面,把她的碎碎念喊停。
“收声。来活了。”
*
八个人,买了很多菜,再加上零食,足足五个大袋子。
周止雨拿了装零食的两个大袋,江阳则左右手各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还好周围有工作人员能帮忙关车门,他俩只管下车就行。
往别墅走的路上,能明显感觉到江阳情绪越来越高涨——
快见到林诗越了,他很高兴。
周止雨提着的袋子比他轻,走路还没他快,固然有步速的缘故,但也足以见得江阳的喜悦。
别墅内灯火通明,别墅外为了节省开销,能关的灯都关上了。
江阳踩着别墅门口的条石路往前走,一块一块向前。地灯映着周边水池,一片暖色的蓝黄光闪烁着波光粼粼,造景花了不少钱,很有观赏价值,他却半点不在意。
他骤然止步。
周止雨踩在他身后的条石上,差点撞着他,抬头想问怎么停了。
话还没问出口,就知道了答案。
【我天呐节目组故意的吧!怎么在这时候撞上了!】
【这种巧合想拍也很难拍,我更倾向于天时地利人和】
【什么人和,人xql马上要不和了】
【江阳是不是哭了,眼里有点亮】
【这不是看起来要碎了,是已经碎成玻璃渣了】
这个角度,别墅一楼一览无余,更何况那么明亮。
林诗越和杜清秋正在沙发上闲叙,不知道说了什么,林诗越笑倒在杜清秋腿上,手握成猫爪,狐假虎威挠了一下他前胸。
杜清秋纵容地笑笑,摸了一下他头顶,说了句什么,看口型,应该是说小猫。林诗越哼了一声,把脸扭到另一边。
看起来很亲密,很亲密。
江阳隐在暗色里,神色看不分明,开口声音干涩得不像他。
“周老师,待会儿……可不可以帮帮我。”
周止雨站在他身后,平静又温和。
“嗯,别碰到我就行,其他我都能配合。”
“保证不会。”
【周止雨你果然是属不锈钢的吧,来恋综还不让人家碰你,你谈个鬼啊】
【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形容周止雨】
【啥?】
【柏拉图哥】
【本来看得挺难过,到弹幕这气氛突变笑得我一口气呛住了】
【啊啊啊啊啊叉出去!】
【xswl】
周止雨上前一步,和江阳踩着同一个条石板看他的脸。
江阳有些难堪,但没有躲闪,脸色异常难看,即使皱着眉也眉心颤抖。
他知道这是节目,在拍摄,甚至他们旁边的灌木丛里就坐着一位摄影师,镜头正对着他俩,想必江阳早就在努力调整了,只是调整过之后还这个样子,就是真的……
动了真心。
他已经控制不了面部表情了。
江阳抱着三个袋子,一动不动。
原来真心可以这么快就被触动?真好。
周止雨过了一下这念头,放下两个袋子其中一个,拿起里面一包青苹果味软糖按在他脸上,隔着软糖把他颤抖的皮肤按开,按到不再僵硬,慢慢放松,按得软糖袋子哗哗响,染上体温。
“江阳,听我的,眨眨眼,把眼泪眨掉。”
【这段看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周止雨体面人,这也帮】
【如果我这么难堪的时候有人会帮我那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他的】
【现在应该已经拍完了?不知道林诗越看到这段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错过就错过了】
【点一首《爱人错过》放在这里,走过~路过~没遇过~】
【回头~转头~还是错~】
江阳的化妆师匆匆赶过来,像是想安慰一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着给他补妆。
花姐站在外围和小何一起嗑瓜子,边嗑边叹气,说:“怪不得要拍恋综呢,这谁看了不难受,跟看剧似的。”
小何刚去副导演那领了通告单,没注意这边,正盯着通告单上的人数。
花姐说话没回音,凑到他面前和他一起看明天的通告单,继续嗑瓜子。
“这纸上有花儿啊你看那么认真,毕业论文写得有这么认真不。”
小何戳在一个数字上:“姐你看这,嘉宾数量这多了两个人,有新嘉宾要来了。”
花姐一下来了兴致:“真的假的?!”
小何:“明天就来……这进度挺快,姐,明天给周老师打扮帅点儿。”
花姐把手里嗑成小山的瓜子皮甩进垃圾桶,唉声叹气。
“别为难我了,自从见了咱们周老师,每天都觉得我没有下手之地。有长眼的来就会喜欢他的。现在没人特别主动估计大家都收着呢,毕竟才来两天,进度太快导演也难做。”
小何挠挠头:“第一次入组就遇见这么好的嘉宾,我总想帮周老师点儿。”
“别急,他长成这样,性格又忒好,”花姐一副过来人的口气继续嗑瓜子,“咱家富贵花不谈只可能是他不想谈,有想谈的自然就谈了。放宽心,放宽心~”
李哥在一旁坐着抽烟屁股,闻言,把烟拿远了,笑出一喉咙的烟气。
“富贵花?你说周老师?”
“多贴切啊,姐是不是特会起名字?”
“哈哈哈,是,是。”
*
江阳和周止雨回来后,受到了在场六人的热烈欢迎。
林诗越这会儿已经在沙发上乖乖坐着了,看江阳回来下意识用眼神迎接,结果江阳刚好扭头,问周止雨说周老师,零食放这还是岛台。
嗯?
林诗越扬到一半的笑容停下了。
错觉吧?只是凑巧转过头。
周止雨不动声色避开了要过来帮忙的杜清秋,冲挑起眉的杜清秋笑笑,嘴里却在和江阳说话:“岛台吧。咱们去。杜老师你坐着就行。”
杜清秋没水硬趟,誓要把水搅得更浑。
“周老师,怎么出去一趟就这么冷漠了,我还是你的小杜吗?”
这话问的有点奇怪,杜清秋一定看出了点儿什么。他应该和林诗越想的一样,还不想这么早就确定,也不想周止雨这么早确定。
黑队三个选自己,里面有杜清秋一个。
周止雨:“小度不是大家的小度吗?”
【这俩人说的绝对不是一个小度】
【字幕好坏啊……】
【这个字幕标注好好,不然我都发现不了,杜清秋说的是杜,周止雨说的绝对是百度的度】
【zzy轻飘飘就把话带过了】
【感觉杜清秋火药味儿挺浓,要是换个人说不定吵起来】
【吃独食哥你也没怎么表现啊,你在这里急什么】
【周止雨又不是独食哥碗里的食儿,看人和江阳凑到一起了才来找存在感】
周止雨把袋子放在岛台上,问:“买了很多零食,有要的吗,来拿吧。”
翟祁窜得最快,几乎是扑向周止雨……手里的袋子,得救了一样在其中一个袋子里翻找。
杜清秋抽出一根冰糕,低声笑说:“周老师,我记住你了。”
“要我说谢谢吗,记住我的人很多,不缺你一个。”
周止雨很坦然。
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你杜清秋在这质问谁呢?又不是正宫。
就算范砚西来了都不算正宫。他们只是订婚。
……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人的名字。
周止雨略微闪神,很快恢复正常,刚巧看到杜清秋眼里一点光猛烈摇动了一下,征服欲很明显。
周止雨静静回视。
他不喜欢这种眼神,把人当猎物一样。
爱不是征服。至少周止雨认为的爱不是。
杜清秋在周止雨审视的目光下掩饰般笑了笑,没再反驳,敬业地去开橱柜——
晚上要做饭,他去找锅了。
他偃旗息鼓,周止雨自然不会乘胜追击,问过来看零食的温然:“温老师,巧克力要不要?抹茶的还是原味。”
温然很礼貌:“谢谢,我喜欢抹茶味儿的。”
江阳没来拿,他沉默着拿出蔬菜,正忙着往冰箱里放。
这些全是和周止雨一起买的,芦笋,西兰花,形状各异,很多菜的缘故,拿出来难免稀里哗啦、咕噜咕噜,有一个差点滚下岛台。
江阳好险接住这颗翠绿的西兰花,情场失意之后,智商立刻占领高地了。
当时应该买个榴莲回来。虽说不知道其他嘉宾爱不爱吃,但周止雨绝对吃,不然不会知道怎么挑才能挑到好吃的。人家还愿意帮他,他这事儿做得太不周到、太不知感恩了。
一会儿得多照顾着周老师点儿。
林诗越背着手走过来,本来想鬼鬼祟祟偷袭江阳一下——纯情的人最受不了这种模式了,他很熟练。
但他走到半路,周止雨拿起一盒pocky敲了敲江阳的肩,善解人意地说。
“江阳,林老师来了,你给人家让个空,别堵着地方。”
岛台冰箱在角落,冰箱门打开之后,转角就有点挤了。如果是在平常,周止雨说这话就只是为了提醒。
当然,今天不是。
他故意的。
【林诗越偷偷摸摸想干嘛?】
【笑死我了……周止雨绝对是故意的……】
【好爽……】
【林诗越也没做错什么,本来恋综就是要接触不同的人,弹幕能不能别把他说的那么坏】
【他也没想到和杜清秋会被看见啊,江阳也不说,好好沟通一下就好了】
【只能说大家性格不一样,就是会碰撞出不同的结果】
【别上升价值,这事儿挺简单的,报纸找报纸,白纸找白纸,你都报纸了还非要白纸舔着你,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附议,林诗越没做错难道江阳就错了?既然你林诗越能和别人暧昧那江阳就不行?更别说江阳还是装的】
【什么叫江阳也不说啊?还怪上江阳了?我真开眼了】
【脸真大,明明是林诗越先伤别人心了】
看到林诗越,江阳眼神有一会儿的停顿,但很快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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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他从周止雨手里把那盒pocky夺下来,抽出一根咬在嘴里,又还给他。
他就这么叼着一根pocky,无视在一旁的林诗越继续往冰箱里放菜,嘴里被占,也不用说话,就这么咔嚓咔嚓吃了一会儿,语气含糊地转向周止雨。
“周老师,这太甜了,我吃不完。”
【???】
【卧槽,等会儿,不对,你怎么???你怎么这么会啊???】
【江阳你别装着装着成真的了!】
【刺激……】
周止雨正靠着岛台和温然聊晚上做什么菜,听到他喊自己,偏过身伸长胳膊,捏住那根咬在江阳嘴里的pocky尾端,手腕用力一个掰断,把掰下来那半拿走,放嘴里吃了。
“那我给你分担点儿。”
【不是,这节目嘉宾怎么一个比一个会啊?!】
【周止雨你怎么这么熟练啊周止雨!多来点!这么盘靓条顺的做什么动作不好看啊!】
【就我一个人幻视周止雨像在给狗掰冻干吗……】
【狗还要给掰冻干?狗没牙?】
【有的是小狗,得掰碎,有的是狗嫌冻干太大块,懒得咬了,找主人撒娇就会这样】
【你们在说什么很色的话吗】
【好、好贴……】
【只是帮忙,帮忙,看周止雨那么清醒的眼睛】
蔓越莓碎块混着饼干在嘴里散开,酸甜,周止雨嚼着嚼着笑了。
太有意思了,要是今天一直这么有意思,他周止雨能在岛台站到日落收工。
果然还是吃别人的瓜有意思。
林诗越瞪着地砖缝,感觉脑浆在燃烧。
他从没被这么对待过。
他长得好,一直是被人追捧的焦点,即使表明自己是gay,也都是他选别人的份,从没缺过男朋友。
高兴了就谈,不高兴?甩了就行。
没人拂过他面子,只有无数人和他分手之后哭着想和他复合。
男的本来就贱,越得不到越急,越舔不到越想舔。这话林诗越和无数男人说过,没想到这么大一个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扎得他烂了个窟窿,风呼扯着要把他拽个踉跄。
他林诗越自己也贱,本来还想钓着江阳的同时和杜清秋玩玩,没想到人家不咬钩,自己跑了。
但周止雨现在干嘛呢?
训他的狗?钓他的鱼?
周止雨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得笑死,一是觉得冤到了无语的地步,二是理解不了这种人的脑回路。简直无妄之灾。
有没有可能,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林诗越一样把追求者当狗,当鱼。
大家都是人,都有心。
还好林诗越还有理智,知道谁才是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本因,没先向周止雨发难,而是强压着不爽问:“江阳,我们能聊聊吗?”
江阳把pocky吃完,淡淡地说:“我们买了菜,你们该做饭了,林老师。”
他放好所有的菜,关上冰箱,从转角另一条路走了。
【林诗越的表情好精彩……大发】
【江阳冷起脸来倒也是个帅哥】
【这倒是,没那种傻憨傻憨的感觉了看上去智商都高了不少】
【纯血哈士奇冷起脸来也很帅】
【江阳变帅的原因找到了】
【哈哈哈哈哈有病啊哈哈哈哈!!!江阳什么时候才能和狗无关!!!】
【看他俩像在看男同版狗血剧哈哈哈好带劲】
林诗越正想上去追他,路过的管荆打了个哈欠,动作行云流水,塞给他两头蒜:“剥蒜。”
林诗越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凭什么我剥蒜!你怎么不剥!”
“我做饭,”管荆指指角落里剥蒜的翟祁、温然,以及正在洗菜的叶云磊,又用大拇指指指自己,嚣张又欠扁地说,“这六个人除了我,就只有杜清秋会做饭,你要是也会做,就不用剥。”
【管荆用两头蒜断了林诗越的位移】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不会做饭就剥蒜,剥蒜吧孩子剥蒜吧】
【嗯嗯嗯?管荆看着这么装货没想到会做饭?】
【我现在信大家都是素人了,这东西演员演不来】
【什么地狱笑话】
【今天也在双手合十期待有人拯救内鱼】
【没人看见翟祁剥的蒜吗,他完全在捣乱啊!一个蒜扒得坑坑洼洼的!!!】
【能剥就是好孩子[拥抱][拥抱]这么乖的宝宝不多了】
【守护!】
江阳回宿舍,周止雨也回宿舍。
他拎零食回来,塑料提手勒得手疼,自己倒没吃什么,在房间里冲了半天手消痛,敲门声就在这个时候来。
“进!”
“周老师,你在吗?”
周止雨甩着手从盥洗室出来,好笑地说:“现在六个人在做饭,除了你,就只有我在了。”
江阳呼出一口气,把手里的药膏递给他。
“你大概率要用。”
周止雨看到名字就笑了:“扶他林。”
江阳不好意思地笑:“别提他了周老师,难受。今天谢谢你帮忙。”
周止雨接过来:“正好,我也有东西给你。”
江阳:“?”
周止雨把裤兜里的软糖拿出来:“给,刚才的软糖,你吃了吧。毕竟贴过你的脸,给别人吃不太好。”
他说着说着停了,是又想到范砚西。
他肯定是和这人电话打多了,连这种地方都开始向范砚西靠拢。他以前不会在意这种细节。
——范总才是最该喊冤的人。他明明只打了两个。
江阳愣愣地接过来,撕开软糖往嘴里塞,一个,又一个,低落地大口嚼起来。
青苹果味儿的。
【这个表情……唉,哈特软软】
【zzy你就这样四处留情】
【江阳要不你改喜欢周止雨吧行不行算我求你】
【落水狗的味道是青苹果味】
【我靠好咯噔,但又有点那个感觉】
【别管了,乱嗑吧,节目拍哪个我嗑哪个】
【周止雨没明确表态之前我绝不服输……我家1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