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君》
1. 第1章
《诱君》
作者:小词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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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燕,成元十八年。
春寒料峭,夜深风急,东宫暗卫们刚刚击退一波刺杀。
“禀殿下,刺客伏诛十人,抓到了一个活口,其余四人逃走,云赐和梨若正在追。”
身着黑色束身装的暗卫单膝跪在马车侧边,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不必追,让他们回来。”
清冷的声音落下,掷地有声。
马车外饰低调内敛,与普通人家的马车没有什么差别,但这里面坐着的,却是当朝储君,皇家唯一的嫡出皇子,尊贵至极。
“是。”
说话的暗卫退下了,不一会,召回暗卫的烟花在天空绽放,轰然一声过后,烟花四散凋零,在黑夜中划出一道绚丽流光。
林子里另一边,云赐和梨若停下追杀刺客脚步,毫不犹豫地返回驻扎地。
太子殿下此行从云州返回皇都,随行车辆中押送着好几位云州贪官,并带回来云州贪污案的证据。
云州贪污牵扯皇都世家,官官相护盘根错节,是以有些人实在坐不住了,就算冒着刺杀皇太子的死罪,也要来灭那几个犯事官员的口。
“追上了吗?”
“四个,跑了一个。”
梨若坐在一截枯木干上,接过玉奴递过来的白布团。
她肩膀上中了箭,伤口不深,算是皮外伤,只是箭头有毒,需要处理一下。
玉奴拿着剔骨刀,随手转了两下,“有些疼,忍着点。”
火堆映照着女子精致如画的娇美面容,炙热火光映在她眼中,犹如眸中淬着星光烈火,灼灼骄阳。
梨若满不在乎地笑笑,咧嘴露出两排小白牙,一口咬住白布团,示意玉奴动手。
玉奴拉开梨若肩膀上的衣料,用剪刀裁下来,碎布和着血肉被扔在泥土里。
刀刃锋利,剔骨都不在话下,更别说这点血肉了,玉奴手法娴熟,三两下就弄好了伤口,用纱布包扎起来。
全程,梨若没有发出一声,只紧紧咬着白布,白皙光滑的额头溢出细细的汗珠。
玉奴啧啧称奇,对梨若露出钦佩的眼神。
也不知道在要强什么,连叫唤一声都不肯,这丫头,骨头硬得很。
梨若进旁边的马车里换干净衣裳,因为肩膀上的伤口疼痛,动作很是缓慢。
一边摸黑换衣,一边说话:“玉奴,今天好多刺客都朝着殿下去了,殿下可有受伤?”
玉奴:“就凭他们也能伤了殿下?你可别忘了,殿下是和我们一起在暗卫营里走出来的,就连我们几个加在一起,谁能伤到殿下分毫呢。”
梨若换好了衣裳,闻言从小窗里探出头,笑着说:“说不准呢,我觉得我可以,这两年我增进了不少呢!”
玉奴鄙夷地扫了眼梨若肩膀上的伤口,“你还是先养好伤再说吧,那几个刺客都能伤到你,就你这身手,还要和殿下比试?小心被发配回暗卫营。”
东宫的规矩,暗卫可以与殿下比试,若是有人能赢了殿下,可以向殿下提出一个条件,无论是钱财权势,还是想要离开东宫,就此隐退,都可以满足。
梨若单手杵在小窗框上,手指勾着发尾绕弯弯,笑意吟吟,“我那是想要留活口才被暗器伤了,要不然早把他们都灭了,我觉得我可以的,等我伤好了就去找殿下比试,说不准能多过几招。”
“不自量力。”
玉奴无奈摇头,同时心里也暗暗羡慕。
羡慕梨若每天叽叽喳喳,心宽胃口好,无忧无虑的。
她身上总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吸引人靠近,那双眼尤其动人,明眸善睐,顾盼生姿。
梨若今年十七,这两年身段长起来了,又生了一副仙姿玉色的好颜色,小姑娘生机勃勃赏心悦目,让人羡慕。
“殿下在哪?”
“审问刺客呢。”
“我去看看。”
梨若跳下马车往前走,玉奴在后面叫,说她受伤了不好好歇着,往殿下跟前乱跑什么。
“我去去就回。”
梨若摆摆手走了。
借着月光引路,梨若穿过十多辆马车,走到队伍中间的空地上。
空地围着一圈侍卫,中央燃着火堆,夹着十字刑架,被俘虏的刺客绑在刑架上,对面站着的男人身着墨色长袍,高大挺拔,气势冷沉肃穆,光是看一眼背影都心生怯意。
这便是她的主子,大燕的储君,传闻中龙章凤姿,生得天人姿,俊美非凡,却冷酷暴戾,不近人情的皇太子萧黎。
太子殿下身边站着的贴身近卫名叫百越,是和梨若一同走出暗卫营的同僚。
百越手里握着一柄短刃,削铁如泥,如今却用来削人。
大材小用了。
那刺客的哀嚎声如雷贯耳,凄惨无比,没刮下几片肉就全招了,然后求给他个痛快。
梨若啧啧两声,缓步走到太子身侧,躬身行礼。
忘记肩膀上有伤了,抬胳膊时牵动伤口,梨若看了眼伤口,微微蹙眉。
但这点疼痛并不妨碍行礼。
“起身。”
漆黑冰冷眸子望过来,不带有一丝温度。
有些人仿佛是天生的上位者,光是站在这里,不说话不发怒,也能感受到他身上不怒自威的天家威严。
许是近日事务繁杂,又遇上刺客挡路,太子殿下心绪不佳,眼下多了几分阴鸷之色。
梨若拿出一块令牌献上,“禀殿下,这是属下追杀刺客余孽时,从为首那人身上夺下来的。”
银制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中间纂刻的字不是大燕文字,应是外域文字。
萧黎没伸手接这块令牌。
梨若突然想起来殿下喜洁,而这令牌是被刺客揣在怀里过的,她从袖口里抽出一方纯白的帕子,将令牌包裹住,又递过去。
萧黎这次接了,细细看了眼,转交百越手中,淡声道:“去查。”
百越将令牌拿在手里研究,萧黎的目光再度落在梨若身上,“伤到了?”
梨若不甚在意,“回殿下,只是皮肉之伤,无碍。”
萧黎不是苛待下属的人,他对心腹向来大方,日常吃用均是上乘,钱财赏银更是少不了,负伤生病也有不短的修养之期。
“往后两月不用你再动手,回东宫后,静心修养即可。”
“谢殿□□恤。”
萧黎点点头,往马车里走,梨若呆呆跟在后面没走,他停下脚步,转身回望,想了想梨若贪财的性子,问道:“想要银子?”
梨若双眸亮了亮,眉眼弯弯,诚实道:“有点想。”
“百两银。”
“啊?不是金子吗?”
“……”
萧黎冷冷看了眼梨若,进马车前丢下一句话,“滚回去。”
这下好了,别说金子,银子也没有了。
百越也是一张冷脸,见状道:“梨若,这两年你越发贪心了,殿下从不亏待我们,养得你胃口大了。”
是觉得这两年殿下看着手段温和些,收敛了脾性,不如从前暴戾狠辣,所以梨若胆子竟养得这么肥,屡屡逾越本分。
梨若幽幽笑了下,也不生气,视线落在马车小窗上,那凝成实质般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帘子看见里面的人。
“其实我还有更想要的……”
不止是金子,她觊觎的更多。
百越觉得梨若的眼神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想不通便没有细究。
没讨到好处,梨若看起来却很开心,一蹦一跳回去了。
跟脑子有病一样。
百越一直觉得梨若脑子有病,今天更确认了。
必然病得不轻。
…………
太子殿下归来,东宫从上到下忙活起来,抛洒擦拭,一砖一瓦、一针一线,样样干净整洁,有条有理,华贵秀丽,雍容雅致。
就连暗卫们居住的后殿厢房都一尘不染,焕然一新。
回京半月,梨若一直在屋中修养,殿下吩咐了让她养伤,大监和百越都不给她安排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无聊透顶。
梨若是个闲不住的人,这样躺了半个月,骨头都要生锈了。
玉奴推门进来时,梨若正在挑豆子。
黄豆红豆黑豆混合一筐,她拿个筷子嗖嗖地挑着。
小手挑的还挺快。
“过来换药。”
“来了。”
梨若走到床边,抬手将外裳褪下一半。
玉奴动作很轻,为梨若拆了伤口纱布,手下是洁白细腻的锁骨,目光再往下,饱满的雪山被白色的裹胸束缚。
“你束得也太紧了些,不难受么。”
梨若愣了下才意识到玉奴在说什么,她抬手扯了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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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得严严实实的裹胸,说:“还好,已经习惯了,裹松了很累赘。”
“不方便什么,你在养伤,没有任务,快点把这裹胸给拆了,都勒成什么样子了,这玲珑的身段多好看啊,你再给压平了。”玉奴每次看见梨若身上有伤都要念叨两句,这么美的身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随意嚯嚯,受伤都不在意。
梨若低头,努努嘴思考着,“这还能勒小吗?”
“能,你快给它松一松,还要再长大呢。”
“烦,长这么大有什么用,勒都勒不住。”梨若看向玉奴胸前,羡慕道:“我想要你这样的,出任务方便多了。”
玉奴面容扭曲,深吸一口气,抬手给了梨若一下,“闭嘴。”
梨若不知道为什么挨打,一双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玉奴。
她没说什么呀,干嘛打她!
玉奴比梨若大了五岁,已经成婚好多年了,夫君也曾是东宫暗卫,如今退下来了,当个守门的侍卫长。
她没有亲人,一直当梨若是妹妹看待的。
玉奴语重心长,“你还没成婚呢,以后就知道了。”
梨若眨眨眼,嘻嘻笑了下,“哦,以后就知道了~有利于房事融洽嘛,我懂!”
其实她懂啦,男女房事那些东西,在暗卫营的时候就学过,都是暗卫必学的课程啦。
只不过她还是觉得这对雪白的兔子没什么用处,跟累赘一样。
男人真的喜欢吗?
嗯……太子殿下也如凡夫俗子一般吗?
玉奴脸皮没有梨若那么厚,闹了个红脸,狠狠瞪了梨若两眼,就是没什么威慑力。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的吧,殿下就不会,你看那些勋贵氏族和皇亲贵胄,每年送那么多美人过来,环肥燕瘦,个个出挑,殿下看都不看一眼。”梨若说。
玉奴:“那是殿下恭肃克制,身边还没有喜欢的女子,等有了……哎呀罪过罪过,你个不要命的,怎敢私下议论殿下,小心被听见,赏你一顿鞭子。”
换好伤药,玉奴拎着药箱要走,梨若拉住她,问:“玉奴姐姐,你帮我问问百越,我什么时候能出门,待在屋里太无聊了,我也想跟在殿下身边,每日还能出去走走。”
玉奴拒绝:“你好好歇着不行?非要给自己找点事干?”
“歇不住啊!你看我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过两天连印子都要没了,哪里用得着躺两个月啊。”
玉奴无奈,谁受伤了不求多歇歇,怎有人自己找活干呢,果然是暗卫营培养出来的,暗卫营走出来的,无论男女都是这样,一群闲不住的刺头。
“那你等等,等殿下回来,我让百越和殿下提一下。”
“谢谢玉奴姐姐,你对我最好了!”
“少贫嘴,我估计提了也没你的活干,暗卫营又出来一批人,急需任务给他们练手呢,东宫有什么杂事都分出去了,至于殿下身边,有百越和云赐,也用不上你,明天还有一批殿前侍女要来……”
梨若打断,兴奋道:“殿前侍女?能加我一个吗?我去殿下身边伺候,手脚绝对麻利!”
玉奴又给了梨若脑门一下,“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那几位殿前侍女都是来做什么的,可不仅仅是贴身伺候,你去凑什么热闹。”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嘛,正好我混在她们里面,为殿下盯着,看看没有怀揣异心之人。”
说的有点道理。
玉奴想了想,同意了梨若的提议,“行吧,那我去和姜正德说一下。”
姜正德是殿前大监,殿下幼时就在身侧伺候,统管东宫事务。
玉奴出门就去和姜正德说了,不多时姜正德亲自带着殿前侍女的服饰过来。
“嘿,我就说梨若和我心有灵犀,咱正苦恼这事呢,明日尚宫局一并调来四位侍女,表面虽说都身家清白,里外干净,但底细咱也不清楚,各家都盯着东宫,说不准就是个细作呢,梨若姑娘的肯来探探,说到我心坎上了,我也正有此意啊!”
暗卫里鲜少有姑娘家,能近殿下身侧的,仅此梨若这一个独苗苗,本来就打算让梨若在殿前顶班的,结果殿下吩咐了让梨若休息两个月,姜正德就不好意思对梨若张口了。
今日梨若主动提出来,正对姜正德心意。
姜正德送来两套衣裙,还有几套首饰头面,先是感谢梨若帮忙,后对玉奴嘱咐:“梨若应该不懂梳妆打扮这些,玉奴你多费心,教教她怎么做,明天就和御前侍女一同上值。”
2. 第2章
翌日清晨,暖阳高升,日光透过几扇梨木门,照亮承恩殿每个角落。
宫檐垂挂的银铃被风吹得作响,清脆悦耳。
随着几名二八年华的年轻女子踏入,娇软似水的嗓音将银铃声掩盖。
“早听说太子殿下的东宫比太清行宫大的多,亭台殿宇富丽堂皇,飞阁回廊美若天宫,今日一见,当真是如此。”
“宫殿再美,也只是殿下的住处罢了,听说殿下天人之姿,气势非凡,以往都是听说,未曾想竟有一天能亲眼见到。”
“不要说话了吧,传闻更多的,不是殿下的雷厉风行的手段么,出门前姑姑说过的,在东宫不能乱说话,否则……”
要丢脑袋的。
其中一个侍女较为胆小,巍巍颤颤提醒后,其他侍女也纷纷想姑姑们说过的话,顿时都不敢说话了。
不过大家眼中还是向往居多,年轻的姑娘是刚长出来的花,都是最美的年华,各有各的风姿。
比起畏惧,大家更期待见到太子殿下,得君怜悯,能在太子殿下心里争得一席之地,得以光耀门楣,荣华一世。
“几位姑娘久等了。”
姜正德从承恩殿的侧门走出,身侧跟着一个低着头,与侍女们身着差不多衣裙的女子,后面还有几个太监宫女。
四位侍女低头向姜正德见礼,异口同声唤了声:“姜大监好。”
姜正德点点头,指了指身侧的姑娘,说:“这位梨若姑娘与几位一样,都是这次进殿伺候殿下的侍女,你们日后好生相处,互相多多关照了。”
“是。”四位侍女再度应声。
梨若抬起头,扫了眼面前四位侍女,微微一笑。
他们在外面等了会,等到一个小太监过来通传,说殿下召见,姜正德这才将侍女们领进承德殿。
承德殿是储君起居的宫殿,是东宫里最大的殿宇,从这往正门走,前面还有三座宫殿用于接待来客,处理公务。
贴身侍女们的居所在承德殿后面的厢房,离承德殿很近。
殿中焚香,缕缕青烟从金炉中袅袅升起,散发幽静香气,引人魂飞。
太子坐于上首,一左一右立着两个侍卫,正是百越和云赐。
姜正德带着五名侍女进殿,侍女们跪下,行参拜大礼。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殿下金安。”
行礼过后,姜正德代太子说了声免礼,让她们起身,并开始训话,简单说了些在承德殿当差,最为要紧的几条规矩。
首当其冲的,就是安分。
以往侍女里,不乏有胆大的,拼了一条命赌前程,结果无一例外,都成了一捧黄土。
几句话敲打下来,刚刚还满怀憧憬的几个侍女已经背冒冷汗,心惊胆寒了。
全程,太子没有说话,他手里捏着刚刚呈上来的公文,从头扫到尾,阅后才抬眸扫了眼新来的侍女,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姜正德止住话音,让侍女们都退下,先学两日规矩,然后再进殿伺候。
只是……
姜正德轻咳一声,指了指站在末尾的侍女,“那个……这位姑娘留下整理寝殿,其余便先退下吧。”
闻言,萧黎蹙眉,冷冷看了自作主张的姜正德一眼。
姜正德讪讪一笑,看了眼留在殿中的侍女。
萧黎也抬眼看过去,只是这一眼便沉下气势,周身冷肃。
手里的公文被扔在书案上,发出“啪”的一声。
“胡闹。”
姜正德和梨若立马跪下,在两侧站岗的百越和云赐也愣了愣。
这是梨若?她不是在养伤?跑来做什么贴身侍女啊?
而且……
没想到日日和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的梨若,换了一身衣裳,打扮打扮,竟然还挺标致,比刚刚那几个尚宫局精心挑选出来的侍女都要出色。
这真的是梨若吗?
萧黎冷声道:“梨若,回去养你的伤,实在清闲,就去暗卫营回炉重造。”
暗卫营培养她出来,不是让她来做侍女的。
梨若:“殿下,属下已经痊愈,可以上职,新来的侍女贴身伺候殿下,不知底细,属下混在其中可以借机探口风,看是否有心怀不轨之人。”
姜正德也在旁边搭茬,解释原委。
两人解释一番,萧黎脸色依旧很冷,并不买账。
他目光森森,从上到下扫了眼梨若身上的装扮,眼神更冷了几分。
“孤说,滚回去。”
梨若还想再说些什么,抬头对上太子殿下那双眼,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不懂殿下为何会动气,她身为殿下的暗卫,为殿下辨别忠奸,探查几个殿前侍女的动向而已,为何会被严厉驳回?
殿下许久不曾动气,这么多年风霜刀剑,什么都经历过了,寻常的事情根本无法牵动殿下的情绪,而如今,他的眼神何故这样冷?
梨若告罪退下了,和姜正德一起出来。
两个人站在檐下垂头叹气,都想不通是哪里引殿下动气了?
又在厢房里躺了一天,梨若怎么也想不通殿下为何不同意,到了晚上,梨若悄摸摸走到承德殿前,让百越进去通报,她想求见殿下。
百越看她一眼,见她还穿着殿前侍女的衣裙,便知她不死心,还想做做殿前侍女玩,他劝:“殿下将我们从暗卫营中带出来,有数不胜数的重任落在我们肩上,受伤了就好好歇着,等你痊愈自有任务交给你。”
“我知道,但我要求见殿下,百越,你去帮我通报一声吧。”
百越进去了,几息后出来,示意梨若进去。
“殿下。”
梨若跪下行礼,殿下子没发话让她起来就一直跪着。
“可知错。”
“属下不知。”
殿中静了一瞬,萧黎亦是顿了下,缓缓掀起眼帘,注视着跪在地上的人。
不知?他本以为梨若是为今日胡闹来认错的,结果她说什么?不知道哪里错了?
几时不察,竟没发觉梨若的胆子越发大了。
梨若认真道:“属下当真不知错在哪里,并非有意顶撞殿下,请殿下解答。”
萧黎:“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诸事繁忙,梨若,孤的东宫不是你玩耍的地方,收起你那些玩乐的点子,谨记你的身份。”
他身侧这几个暗卫中,唯有梨若最不着调,一天一个想法,鬼点子多的很,不图上进。
“属下时刻谨记,将殿下安危放在第一位,今日充当殿前侍女,就是为了殿下考虑。”
梨若抿唇,抬眸瞄了眼殿下脸色,又小声道:“属下已过十七岁生辰许久,怎还会惦念着玩耍的小心思,肩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虽不能如常动手,但也不必再躺着养伤,属下只是想尽自己所能,为殿下尽心。”
这番话说得诚恳,配合上她那副认真的神色,倒有几分可信。
审视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许久,终是收敛了目光,淡声道:“如此最好,尽心做事,莫要有其他的心思,否则,东宫容不下你。”
梨若深深低头,隐在袖子里的手捏紧了裙子。
隐隐约约的,她总觉得殿下是察觉到了什么,似乎在隐晦地提醒。
“起来吧。”
梨若从地上站起来,原地顿了会,她走上前,跪坐在书案旁边,主动为殿下研墨。
殿下没有开口撵她,就是默许的意思。
她暂且做御前侍女的事也默许了。
梨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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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头,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殿中烛光长燃,暖黄色微光铺满这这一方天地,似明似暗,从这个角度看去,伏案批阅公文的殿下更加俊美威仪,矜贵出尘。
梨若不知不觉竟看呆了,愣了好久。
直到那双凌厉幽深的眸子看过来,猛然放下笔,笔尖墨水飞溅,飞溅到粉色的衣裙上,梨若这才回过神来,急匆匆挪着膝盖后退,弯腰伏跪。
“殿下恕罪。”
殿下身边做事的,从来没有敢中途分神的,梨若自知理亏,动都不敢动一下。
而且因为殿下长相俊美,他最不愿旁人凝视他的面容,况且也没有这样胆大包天的,敢打量储君的长相。
梨若呼吸急促,本以为一顿责罚肯定是逃不过了,不成想她跪了半晌都没听见殿下发落她。
许久,梨若怔愣着抬头,只见太子殿下眉眼低沉,又在批阅公文。
梨若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跪也不是起也不是,犹豫了会,终于听见太子殿下开口,又是那三个字。
“滚回去。”
梨若垂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日晨起,东宫女官来教导礼仪,调教新来的殿前侍女。
梨若混在其中,学得很是认真。
其实她是暂时做做殿前侍女而已,不用尽心学这些,不过凡是和殿下有关的事,她都会尽心尽力。
从七岁那年,殿下将她从死人堆里捡回来开始,她这条命就是殿下的了,此生,只有萧黎一人能让她誓死效忠,她的主子不是与大燕储君,是萧黎。
承恩殿中的日常杂事教完了,梁女史轻咳一声,端正容色,给每个人发了一本避火图。
“殿前侍女亦是司寝侍女,诸位若得殿下垂怜侍寝,那便是你们的造化了,殿下虽不近女色,从未临幸殿前侍女,但这些东西你们也要学起来,以免殿下召幸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伺候殿下。”
几位殿前侍女均红着脸应是,红着脸翻看避火图。
梨若也跟着一起看,她在暗卫营里看过这些,懂得鱼水之欢是何。
而且出任务爬房檐上偷听时,偶能也会见识到素日工整严肃的大臣们私下里是如何不要老脸的,很有趣。
学了两天的规矩,几位殿前侍女终于可以进殿伺候了。殿前侍女可以贴身侍奉太子,但可惜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不用女子近身,能靠近殿下身侧的只有两个侍卫,所以殿前侍女也只能做做承恩殿的杂活。
毕竟是随时准备侍寝的宫女,姜正德没有安排什么重活,就整理被褥衣袍这些轻松的日常事务。
就这样过了几日,太后娘娘派人传口谕,要宣五位殿前侍女请安。
将要到晚膳时分,几人来不及用膳,也来不及认真打扮就随传太后娘娘口谕的女官出门了。
“李尚宫,您是太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前辈了,这次太后娘娘宣召,您必定知道一二,我们姐妹几人年轻不懂事,一会怕说错话冲撞了贵人,能否请您提点我们几句。”
说话的女子名叫风铃,她曾在尚宫局做事,与李尚宫很熟悉,这次来东宫当殿前侍女,便是李尚宫举荐她过来的。
李尚宫年过五十,长相慈祥,身材微胖,她对待年轻的姑娘们素来温和,安抚道:“你们不用担心,太后娘娘宣你们过去啊,是要帮你们的。”
“帮我们?”
“可不是嘛,你们在殿下眼前做事,最主要的就是伺候好殿下,殿下年过弱冠,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人怎么能行,太后娘娘是要让你们在殿下面前表现表现,为皇家开枝散叶,也为你们的前程考虑啊。”
风铃惊喜道:“尚宫的意思,殿下也在慈宁殿中?”
“正是,快些走吧,一会就见到了。”
3. 第3章
李尚宫引着五名年轻貌美的殿前侍女走进慈宁宫,步入正殿前通报了一声,然后便带着她们进殿请安了。
五人一齐行礼,太后娘娘一声免礼落下,她们才缓慢抬头,相继起身。
外殿的圆桌前,沈太后正一脸笑容招呼她最喜爱的嫡孙用膳,一道道佳肴摆上桌,各个色香味俱全,引人胃口大动。
宫人们进进出出摆桌,趁着这会功夫,沈太后看向五名殿前侍女,声音醇厚温和,听不出苍老之态,“都别拘着,哀家今日就是看看你们,替太子掌掌眼,都抬起头来吧,让哀家瞧一瞧。”
五人微微抬头,并在李尚宫的示意下往前几步,让太后看得更真切。
“尚宫局挑的人,果然不错。”沈太后抚掌,心情不错,又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啊,在哪当过差,会些什么,都说说话,让哀家听听声。”
李尚宫点了一下最左侧的风铃,让风铃最先开口。
风铃欠身行礼,声音也如名字般灵动,“奴婢风铃,曾是尚宫局掌印大人手下做事……”
尚宫局奉太后娘娘之命,为太子殿下挑选司寝宫女,自然马虎不得,这四人是几位尚宫精心挑选出来的,各个容貌不俗,身段婀娜,都是在高位女官们手下打磨出来的,礼仪谈吐更是端庄恭谨,不输高门贵女。
她们都是说了姓名和擅长,琴棋书画,舞乐和鸣,样样具备。
最后到了梨若开口,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梨若想了想,她要说自己会什么呢?什么都会显得她出头,什么都不会又太蠢笨了,要说最擅长的,她擅长……杀人。
“奴婢梨若,原就是东宫侍女,奴婢擅长做药膳,懂些药理。”
沈太后眼前一亮,多看了两眼梨若,笑呵呵说:“姜正德眼光不错,没想到东宫之中竟有如此标致的姑娘,慧眼识珠啊,不错不错。”
她看了眼孙子的表情,继续说:“这丫头本就是太子宫中的人,所以太子是认得她的?这才让姜正德提拔了?”
这要是太子属意提拔的,那岂不是要成事了,她的曾孙可算是有盼头了!
沈太后很是欢喜。
萧黎漠然,冷冷吐出四个字,“自作主张。”
沈太后:“……”
她瞧这姑娘长相格外惊艳,身段气质也好,连忙打圆场。
“无妨无妨,姜正德一片好心为太子着想,太子莫要苛责了。”
萧黎没应声。
晚膳的菜上完了,可以用膳了。
李尚宫随手指了最前面的两个殿前侍女为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布菜,还有两人在旁伺候汤水,唯有梨若空闲着。
四个侍女都有了事干,唯有梨若空闲,看起来像是被排挤了一样,沈太后想了想,对梨若招手,让她来试菜。
梨若眼睛一亮,点头应好,结果刚走上前两步,太子殿下放下手中茶盏,冷眼看向她,说:“不必,你出去守着。”
沈太后愣了一下,眼中有些疑惑,不明白太子怎会针对一个小小侍女,不过就是姜正德自作主张了,还真就生气了?
她向来和善,不愿为难下面的人,看着这个丫头原地发愣,便摆摆手,换了个人来试菜,让李尚宫带人去偏殿里坐会。
梨若始终垂着眼,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神色,老老实实跟李尚宫退了出去。
其他四个殿前侍女看见太子殿下似乎对这个梨若有些厌恶,当下心里都有了计较。
太子殿下不喜欢的,她们也疏离些就是了。
用过晚膳,李尚宫带着四个殿前侍女回东宫了,梨若还留在偏殿里,居然被沈太后单独召见了。
“梨若,很美的名,丫头,你这名哀家听起来耳熟,是谁给你取的名字?”沈太后总觉得梨若面熟耳熟,就单独将人留下来聊两句。
梨若要行礼,被沈太后扶住,沈太后拉着她在平塌上坐下,眼神慈祥,“而且还很眼熟呢,哀家总觉得见过你。”
“奴婢的名,是殿下取的。”
沈太后恍然,瞬间想起来了,拉着梨若的手,欢喜道:“诶,哀家想起来了,你是阿若,是太子幼时随他舅舅去边关,从边城带回来的小丫头,原来是你啊。”
“太后娘娘记得奴婢,是奴婢的福分。”想起来小时候,梨若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沈太后大笑,“我就说眼熟呢,肯定见过的,当年哀家还想将你留在慈宁宫呢,太子不给啊,他也真是,这么水灵灵的小丫头,怎么能带你去那种地方吃苦呢。”
进暗卫营的都是孤儿,从那里走出来的暗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必然要吃常人不能吃的苦头。
“不是吃苦,奴婢很庆幸,殿下能给我进暗卫营的机会。”梨若说。
“丫头你很有韧劲,哀家欣赏你。”
年纪大了,就喜欢看些年轻面孔,太子幼时在慈宁宫养了几年,梨若也跟着在慈宁宫住过一年,只是后面太子搬去东宫,梨若也跟着走了,将近十年不见,沈太后才没有认出梨若,今日见到故人,沈太后很是开心,尤其看见当年瘦弱枯黄的小姑娘长成今日模样,更觉得欣慰。
沈太后拉着梨若聊了很久,直到夜色浓重,宫门将要下钥,这才放人离开。
梨若回到东宫,路过承恩殿看殿中还燃着烛灯,她去门前求见,手里端着一个食盒。
萧黎正在书案前看书,他听见梨若靠近的脚步声,但没有抬头。
“烛灯到底不如日光明亮,殿下早些休息,莫要伤了眼睛。”
梨若拎着食盒在太子身旁跪坐下来,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点心拿出来放在书案上。
她笑:“太后娘娘说她记得殿下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点心,所以让小厨房做了一份带回来,太后娘娘牵挂殿下,殿下一块尝尝吧。”
萧黎放下手里的书卷,偏头看了眼粉色的点心,这点心被做成兔子形状,甜甜腻腻的,一看就是小孩最爱吃的。
“拿走。”
“啊?”梨若不解,低声嘀咕:“不喜欢吗?殿下小时候明明很喜欢吃啊,怎么长大了就不喜欢了?”
“你带回去吃。”萧黎说。
梨若摇头,“那怎么能行,这是太后娘娘特意给殿下的,一番心意怎能辜负呢。”
萧黎蹙眉看了梨若一眼,问:“那孤从慈宁殿出来时,怎么没给孤直接带上,何必让你带回来多此一举。”
梨若:“……”
“梨若,孤从来都不爱吃这个,喜欢吃这个点心的人是你。”
梨若尝试回想,总觉得她的记忆没有出错,殿下以前确实很喜欢吃这个点心呀。
“是我记错了吗?”梨若低声嘟囔,只好将点心都收回食盒里,顺手塞了一个进嘴。
“伤口如何?”萧黎懒得理会梨若偷吃的小动作,随口问道。
“回殿下,已经好了,结痂都掉了。”梨若努力吞咽嘴里的点心。
萧黎拧眉看她一眼,眼神颇为嫌弃。
梨若双手偷偷在裙子两侧蹭蹭,眼神一转,郁闷地说:“不过也没有好全,还留下疤痕很是难看。”
“疤痕而已,无足轻重。”
“若是放在殿下身上,自然无足轻重,可放属下身上就不一样了,属下还是在意的,毕竟梨若不会做一辈子暗卫,迟早寻一如意郎君,若是那时,身上伤痕累累,岂不会被嫌弃。”
“若是嫌弃,怎配做夫君。”萧黎垂眸盯着书卷,声音发冷。
梨若努努嘴,低着头继续说:“殿下说得简单,可若是殿下的枕边人身上伤痕累累,您就不会嫌弃吗?您若是亲眼见了,就会嫌弃了。”
萧黎盯着书卷不说话。
梨若抬眼瞄了一下,软声祈求:“殿下库房里有化痕膏,抚平疤痕有奇效,不知能否赐予梨若?不然梨若日后嫁不出去,赖在东宫可怎么是好。”
男人不回复,梨若再接再厉,抬手扯开左肩的衣裳,纤细白皙的肩颈尽数裸露,她手再往下扯,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
“殿下看看,就知道有多难看了。”
“梨若!!”
萧黎没想到梨若手这么快,即使他瞬间扭头,闭上了双眼,方才那一眼的大片柔嫩肌肤还是避无可避地入了眼。
他声音夹杂着剧烈的怒气,还有几分震惊和一丝慌乱。
太子殿下闭上双眸,并没有看见了梨若脸上一闪而过的,得逞后的笑意。
“殿下看呀,这疤痕是不是很难看?”梨若忽视他的愤怒,可怜巴巴地往前凑了下,又问了句。
“放肆!”
萧黎很快反应过来,睁开眼睛直视梨若,他堂堂一国储君,岂会被属下逼到闭眼不敢直视,简直荒唐。
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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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气势顿时弱了,缩缩脖子,在男人的威势下,缓缓将衣裳穿好。
“殿下恕罪,属下失言了。”梨若认错得很流利。
“滚出去。”
“是。”
梨若溜得也很快。但出门走了没两步又拐回来。
萧黎冷眼凝视。
梨若讪笑,抬手将书案上的食盒拎走了。
跑的太快,把点心给忘了,既然这是太后娘娘给她吃的,那她还是带走吧。
萧黎;“……”
承恩殿外,姜正德和百越也听见了殿下呵斥的声音,见梨若跑出来,姜正德拉住梨若,问:“梨若姑娘,这又是怎么了,殿下缘何生气啊?”
梨若咧嘴尬笑,“哦,没事,我不小心把一摞公文打翻了。”
姜正德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没别的事就好。”
百越才不信梨若的瞎话,冷笑一声,没有拆穿梨若的谎言。
梨若笑得没心没肺,路过百越身边,抬手拍了下百越的肩膀,拎着点心走了。
“嘶!”百越面目扭曲。
…………
承恩殿进了五名殿前侍女,李尚宫日日派人来问,打探太子殿下可有宠幸侍女,结果一连过了半月,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太后娘娘心里着急,这日又将五位侍女传唤过去,让尚宫局的女官们过来传授经验。
可这种事又不是侍女们愿意就能办成的。
“殿下从不传召我们进殿侍奉,更衣沐浴这些都是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做的,我们顶多,也就是整理床铺了。”一名侍女叹气道。
“是啊,而且殿下诸事繁忙,晨起走得早,归来时天都黑透了,我们根本就没有进殿侍奉的时间。”
侍女们小声抱怨,她们学多少本事有什么用了,反正也用不上。
时间久了大家都有些灰心,与其在东宫后院蹉跎年华,不如回到尚宫局做事,还能搏一搏前程,或者等出宫嫁个好人家,时下的高门官宦人家中,都愿意给家族后辈娶宫中出来的女子,要是做到八品女官的,有的是伯爵公侯府争着娶。
李尚宫和一众女官听了后也觉得头疼,这可没办法,殿下自己不愿意临幸侍女,总不能摁头圆房。
沈太后进来,听了众人的话,也摇头叹气,“太子啊,他确实是这个冷清性子。”
李尚宫宽慰道:“殿下品行端正,不近女色,这才是明君之风啊。”
沈太后没有被安慰道:“没有皇嗣,再明君能如何,社稷不稳,臣子心中也不安定,你瞧肃王那夫妻俩,膝下七个子女,都养的白白胖胖的。”
肃王是皇帝的弟弟,太子的皇叔,在朝中担着重职,掌管户部。
储君年过弱冠,无妻无子,常被朝中臣子拿出来说事。
皇帝膝下不止太子一个儿子,太子是长子,在太子之下,除了病逝和体弱的,还有个德妃所出的七皇子。
肃王妃和德妃是堂姐妹,同出一家,七皇子身后有谁支持,不言而喻。
沈太后如何能放心太子,这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长孙,在她心中,无人能和太子相提并论。
一众女官都围在太后身边赞扬太子殿下,让太后娘娘宽心,不过这些安慰并不能解决太后的心病。
沈太后抬眼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角落里,和认真研究合欢玉雕的梨若脸上。
这丫头……怎么看那种玉雕还一脸正经呢,怪有意思的,其他姑娘都不好意思看。
“你们都下去吧。”沈太后让众人退下,唯独留下了李尚宫和梨若。
梨若笑着道谢,为上次太后娘娘送她糕点。
按理说这本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但梨若没有亲人,太后娘娘对她这一点点用心,足以让她铭记许久。
沈太后忧心道:“梨若呀,你常年跟在太子身边,定然是了解他的,你今日就跟哀家说一句诚心话,太子他……他是不是……有龙阳之癖?”
“龙阳之癖?”梨若傻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龙阳之癖,就是喜欢男人!”沈太后觉得太子只允许两个贴身侍卫近身伺候,这实在有些令人生疑啊。
梨若坚决否认。
不可能,殿下绝非断袖!
沈太后不信,小声道:“是与不是,你帮哀家试探一下便知了,你今日回去,就……”
4. 第4章
“百越,我奉太后娘娘的口谕,要转达给殿下几句话,你去给我通报一下。”梨若端着一碗汤药,客气说。
“殿下不见你。”百越目视前方,公事公办地回。
梨若把汤药往前递了递,说:“不是我要见殿下呀,是转达太后娘娘的口谕,这是懿旨,殿下不见我,总要听太后娘娘嘱咐了什么吧。”
百越一动不动,“别找由头,殿下说了不见你,你若是再冒犯殿下,小心殿下当真将你发落回暗卫营。”
梨若:“你少吓唬我,殿下将你发落回暗卫营都不会把我发落回暗卫营的。”
她抬脚朝百越腿上踢了一下,“别磨蹭,快去,你去不去,明天我就去和云赐他们讲讲你以前训练时是怎么哭鼻子尿裤子的!”
百越恨恨地看了梨若一眼,纵是咬牙切齿,但也真的被威胁到了,乖乖进去通报。
前几日殿下说了不让梨若进殿,百越以为通报了也没用,结果殿下竟然宣梨若进去,算她好运。
“殿下让你进去。”百越没好气地说。
梨若洋洋得意,对百越翻了个白眼,端着汤药进殿了。
承恩殿外殿无人,梨若唤了两声殿下,端着汤药走去内殿。
她绕过屏风,正在看见太子殿下穿着一身白色里衣从衣架后面走出来。
他在矮榻坐下,梨若跟上,将汤药放在矮榻中间的小桌上。
“殿下,这是太后娘娘特意为殿下准备的药膳,据说有强身健体之效,请殿下享用。”
萧黎端起汤碗抿了一口,问:“今日去慈宁宫,皇祖母与你们说了什么?”
平白无故的,不会宣东宫的侍女过去请安。
他心中也清楚,大概就是绵延子嗣那一套说辞。
梨若淡定回答:“传授技巧。”
“什么技巧。”
“伺候殿下的技巧。”
梨若抿唇,想起一群尚宫女官们凑在一起变着花样夸赞太子殿下,极力证明殿下威武圣明,只是还没开窍,不会真的不喜欢女子的场面,她就忍不住想笑。
萧黎喝了半碗,听到这抬眼看着梨若,双眸微眯,没有错过梨若脸上的神色。
他垂眸,继续喝着药膳,随口问道:“那你学会了吗?”
梨若学东西很快,过目不忘,无非就是男女交欢那些事,有什么难的。
“学会了,殿下要检验梨若学艺的成果吗?”
“嘭!”
汤碗被重重放在桌上,萧黎周身萦绕着森冷寒气,如利刃般刺向梨若,他冷笑一声,眼中含着不加掩饰的杀意,“梨若,你若忘了东宫的规矩,孤可以让刑房帮你想起来。”
东宫刑罚严厉,手段狠辣,进了刑房定然脱一层皮出来,也许根本走不出来,成了无数亡魂之一。
梨若跪下,疑惑道:“属下不懂殿下为何要罚我,梨若自认无愧,没有做错任何事。”
萧黎也自认对梨若足够宽容,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宽容,但偏偏,她心怀鬼胎,不知珍惜,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
“梨若,人若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粉身碎骨,暗卫只是暗卫,记住你的身份,懂吗?”
梨若蓦得一笑,双眸清澈见底,“我还是殿下为何要罚我,原来如此,殿下误会我了,梨若并没有别的心思,比心唯有忠诚而已,我刚刚所说的技巧,是摁穴位的技巧,今日太后娘娘宣我们过去,让太医院的女官教了很多按摩穴位,以便我们侍奉好殿下。”
“当真?”
“当真。”
怒气戛然而止,萧黎将信将疑,抬手让梨若起身。
“既如此,那孤便检验一下你今日学的如何。”
梨若笑着起来,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快步走到萧黎身后,将手放在男人太阳穴两侧按起来。
但一走到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她脸上表情一遍,立马冷了下来,眸沉如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装傻卖乖是梨若的常用伎俩,只是最近,殿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殿下身边的女子,只能有衷心,不能有情。
因为她们不配。
梨若懂得,却不甘心,不认,她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一身反骨。
她想要的东西,定要绞尽脑汁去拿。
“殿下,这个力道可还合适?”梨若轻声说。
“嗯。”
萧黎闭着眼,思绪纷杂,琢磨着要怎么处置梨若。
他身边的人不能有异心,什么异心都不可以,只要有一丝丝念头,他都会及时掐断。
只是想着想着,那天晚上,一抹白皙滑嫩的肩颈裸露在眼前,带着乳白的波动,被裹胸勒着,压出殷红的痕迹……
不,不对,他在想什么。
萧黎顿觉浑身燥热,心脏跳动加速,血液沸腾。
他睁开眼,盯着刚刚喝下的汤碗。
皇祖母送来的东西,不需多想就明白了,无非是想他临幸女子,开枝散叶罢了。
可他不是牲畜,他萧黎,绝不会做屈从欲望的奴隶。
“出去。”
梨若收回手,看太子殿下脖领处染上潮红,呼吸略微不稳。
“殿下怎么了?可要我去喊太医?”梨若关心道,停留了两步。
“不必,让姜正德去后殿准备,孤要沐浴。”
“是。”
梨若点头退了出去,出门转告姜正德。
这一夜,东宫一如往常地安静,无事发生。
可隐隐之中,有什么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
“接着。”
一大早,云赐敲开梨若屋子的窗牖,将一小瓶药膏扔了进来。
“什么东西?”梨若刚穿好衣裳,正准备出门去承德殿当差。
“殿下让我给你的。”云赐挑了挑眉,笑得鬼鬼祟祟,“嘿嘿,梨若你满肚子心眼,又跟殿下求什么好东西了是吧。”
梨若打开小罐盖子,里面是乳白色膏体,香味清新。
是化痕膏!殿下当真给她了。
“见面分一半。”云赐伸出一只手。
“边去。”
梨若找出一片金叶子,指尖一撇,金叶子带着破空之势,凌厉地朝着云赐飞去。
“呦!大方!”云赐接住金叶子,得了好处,笑呵呵走了。
百越、云赐和梨若,三人同一批出暗卫营,他们之间争过抢过,为了活着出暗卫营,互相拼过命,斗过狠,也曾并肩战斗,执行无数任务。
无数次活过命的交情了。
打发走云赐,梨若不急着出门了,她将外裳脱下,将药膏抹在疤痕处,细致涂匀。
清香扑鼻,令人愉悦。
“梨若!”玉奴推开房门进来,面色焦急。
“怎么了?”梨若穿好衣裳,收好化痕膏。
玉奴:“合欢蛊丢了,梨若你可见到我柜子上那个黑色的瓷瓶,上面刻着合欢花纹。”
梨若垂下眼,某些情绪一闪而过,随即抬头,面色如常地关心:“没看见,好端端的怎么会丢呢,是不是放错地方了,你再好好想想。”
“不可能!我一直放在柜子最上层的,碰都没碰。”
趁着众人上值,梨若陪玉奴将后殿几个厢房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怎么会丢呢,谁会偷合欢蛊呢……”玉奴想了一天也没想想到答案,最后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还好丢的是最不紧要的合欢蛊。
合欢蛊对人体没有伤害,只会让中了子蛊的人情不自禁靠近中了母蛊的人,蛊如其名,直到两人合欢,才会化解这蛊,而且这蛊只有一男一女中蛊才有效,同性则没有效果。
玉奴气得郁闷的好几天,梨若一直安慰才让她心情好起来。
左右没人知道合欢蛊丢失,丢了就丢了,不会闹出什么事的。
梨若说殿下最近心情不好,以免责罚,玉奴没有将合欢蛊丢失的事没有上报,暂且瞒着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蛊虫,给玉奴两个月的时间,她能再炼出一对合欢蛊补上缺漏。
…………
转眼到了三月,又是桃花漫天的时节。
城外明德寺的桃花都开了。
每年这个时候,太子殿下都会前往明德寺上香,祭拜已故的康懿皇后。
百越有任务在身,离开皇都了,以免殿下身边缺少人手,姜正德安排梨若随行,还带上了另一个殿前侍女松烟陪同。
“这里好美呀。”松烟小声感慨,满眼憧憬,“我要是也能生活在这里就好了,这里简直太美了,世外桃源一般。”
梨若就站在松烟旁边,闻言抬头望了一眼。
明德寺后山漫山遍野的桃夭争相绽放,粉色花瓣如云似雾般笼罩着苍翠青山。
这番美景,她每年都会看见,因为殿下每年都来明德寺祭拜,而她几乎年年随行护卫。
可以困在宫墙之内的女子,却是看不见的。
深宫之中,如松烟一般的女子,千千万万。
梨若若有所思地看着松烟,偏头靠近,笑着说:“想不想去后山桃林看一看?”
“想!”松烟眉眼染上光彩,但只亮了一瞬就黯淡下来,“不行的,殿下这几日都在寺中抄写经文,我们随侍身侧,不可以私自去后山的。”
“能去。”梨若对松烟眨眨眼,笃定的神色给了松烟莫大的希冀。
“真的吗?姜大监会罚我们的。”
“偷偷去就好啦,而且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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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被发现,受罚就是了,我们一起面壁。”梨若对受罚的态度很是无所谓,毕竟她挨过无数罚了,还好好活着呢。
东宫不吃人,姜正德也不吃人,甚至很护着下面的人。
至于太子殿下嘛,是有些严厉,但也不至于跟小宫女计较。
队伍继续往前,众人跟随太子进了明德寺大殿后面较为安静的殿宇。
穿过重重院落,桃花林渐渐消失在眼前,松烟拉着梨若的衣角,鼓起勇气道:“梨若,那我们一起受罚吧。”
“好。”
午时已过,再晚些等到天黑了就没得看了,梨若等到太子进殿,与净空大师喝茶,她便带着松烟偷偷溜了,往后山跑。
松烟紧张又兴奋,刚开始还担忧会受罚,但这点担忧都在梨若拉着她往后山跑的路上尽数消散了。
迎着春风,所有的烦恼都消散了,为了这一刻,所有都是值得的。
梨若来着松烟一口气跑到后山,在满山的桃花树前停下。
松烟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去,反观梨若,面不红心不跳,闲庭信步。
“梨若,你体格也太好了些,我都要跑断气了。”
一边说,松烟一边往里走,兴奋至极,置身于桃花林中,果然和远远看着的感受不一样。
她很开心。
“一会回去了,就算姜大监要打我板子我也认了。”松烟说。
梨若笑笑,“不会的。”
其实她和姜正德打过招呼了才出来的,不过出来看看风景,顶多一个时辰就回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走了会,走累了在一棵桃树下席地而坐。
“我总觉得,梨若你和我们好像不一样,很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松烟托腮笑着,“感觉殿下对你也不一样,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眼神,他看你的眼神,和看我们很不同。”
梨若朗声一笑,她觉得松烟这话可笑。
“有什么不一样呢?也许是,看浮萍草芥和看一只猫狗的区别吧。”
宫女无用,暗卫还有些用处。
就是这个分别。
五十步笑百步了,归根结底,在太子殿下眼中,她们都是脚下蝼蚁,除了用处不同,其他的,并无什么不一样。
松烟不懂,听不懂也不深究,安安静静看着眼前的美景。
不懂没关系,傻子才能活得长久。
一个时辰过去,梨若和松烟回到寺中,不巧,殿下和净空大师聊完了,出来发现梨若不在,问了一句。
姜正德为梨若圆场,说派出去拿厢房住宿用的衣物被褥了。
梨若和松烟回来时,被姜正德拉着说了两句,然后就没什么事了,让她们跟去厢房那边整理殿下晚上要住的厢房。
夜色初上,山里的风格外大,比东宫寒凉许多。
梨若和松烟在厢房中铺床铺被,烧水煮茶。
太子殿下推门进来时,梨若和松烟的活也差不大干完了,行礼告退。
不想萧黎将梨若叫住,让松烟先行退下。
“殿下何事吩咐属下?”
“今日去做什么了?”
姜正德拿点子撒谎的借口,萧黎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当时没当众拆穿。
梨若如实道来,说她去后山看桃花了。
“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五十鞭。”梨若平静道。
“回去自行领罚。”
“是。”
梨若低着头,脸上没啥表情,没求饶也没耍赖,跟以往受罚的时候完全不同。
这么老实,不太像她的性格。
萧黎看了会,没看出梨若脸上藏着什么小心思。
他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又道:“今夜你在门外守夜。”
“是。”
夜寒风急,一道纤细身影在门外站的笔直。
忽然,厢房中传来一声碰撞声,伴随男人极力抑制的呻|吟声。
“殿下!”
梨若推门而入,单膝跪在床榻下的脚踏上,拿出一粒药丸塞入男人口中。
上次去云州查案,殿下不甚中毒,如今虽无性命之忧,却因余毒未清,偶有头疼之状。
“殿下?可好些了?”
梨若端着一杯茶水,递到男人唇边,动作轻微。
萧黎头疼稍有缓解,但视线模糊不清,“梨若……”
每次余毒发作,他都会视线模糊,无法视物。
刚刚身上出了很多汗,此刻难以忍受,萧黎撑着起身,抓住梨若的手臂,“孤要沐浴。”
梨若:“属下这就去喊姜大监准备热水。”
“不必,后山有温池,你陪我去。”
5. 第5章
从明德寺后院厢房去后山温池,脚程不算远,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清浅的月光铺洒在山路上,穿过一大片桃花树林,就是皇家在此修建的水云殿,殿中是从山上引入的温泉水,只有受到恩赏的功臣或者皇室宗亲才能来此沐浴。
太子殿下来此,自然不需要陛下特许,水云殿大大小小分成许多殿宇,有专门看守清理温池的宫人。
今夜是一名年纪尚轻的僧人看守,小僧人不认得太子殿下真容,却也知道太子今日驾临明德寺的消息。
梨若一拿出东宫腰牌表明身份,僧人顿时腿软地跪下了,说话紧张哆嗦,不敢抬头看人。
“贵人里面请,小僧这就去准备沐浴用具。”
“多谢。”
梨若搀扶着身材高大沉重的太子走进水云殿的最里面的殿阁。
“殿下小心。”
梨若将人扶到温池边的软榻上,等到小僧将东西送进来,她将沐浴要用的用具摆好,然后将手伸向男人的腰带。
“不必。”萧黎眼前依旧模糊,头疼欲裂,但他从不让女子近身伺候,准确的说,是男女都不让近身,沐浴更衣这些事,他可以自己动手,不喜欢别人碰自己。
他不是千娇万宠长大的金疙瘩,虽然身份尊贵,但幼时在边塞和暗卫营历练,有超乎寻常的毅力和心智,不愿让疼痛将自己打倒。
“殿下,这殿中烛光微弱,本就看不清路,何况殿下毒发时视力受阻……”
“出去。”
萧黎再度开口,声音冷肃狠戾,不容置疑。
“是。”
梨若站着,面前的男人坐在软榻上,她居高临下看着他,干巴巴扯了扯唇,眼中含着几分不易显露的讽刺,话落转身退出浴殿,站在宽大的屏风外面等着。
她悠悠踏出殿门,手臂环抱,仰头依靠在朱红殿门上。
明月未满将满,子时未至将至。淬了寒气的夜风袭来,带起几缕青丝随风飘扬,梨若浅笑,手指勾着发丝把玩。
听说合欢蛊的效力在子时最盛,夜最浓时,也是情最浓时,巫山云雨,欲|色缠绵,情不自禁。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梨若在外面耐心等着,中途小僧前来询问,殿下可还需要什么用具,梨若说不用,以殿下喜静为由,将小僧远远打发走。
不知过了多久,温池那边传来一声巨物落地的声响。
这动静不像是人摔了,像是屏风之类的大件器具倒地。
梨若走近一看,果然,因为外面风大,吹开了木架子后面的两扇窗,窗扇猛地掀开,连带着推到了挂着储君华服的衣架。
目光一转,落在温池里的男人身上。
雾气氤氲弥漫,却不妨碍梨若将温池里的景象收入眼中,男人精壮的胸膛袒露一半,两点茱萸一闪而过,他很快转身,背对着梨若。
“殿下安心,只是衣架被风吹倒了,属下这就扶起来。”
“嗯。”
地上的残局总要收拾,萧黎没有撵人。
梨若扶起衣架,一件件捡起男人的衣裳,她不紧不慢,留有余光去看温池里的人。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后背了,不过也十分赏心悦目。
不过进来几息的时间,梨若已经能感受到身体被温池里的人吸引,目光频频瞥过去,再冷的风也吹不散逐渐升高的温度。
而温池中的太子殿下就冷静多了,看不出一丝躁动的意思。
梨若将衣架这边整理好,缓缓靠近他,手上端着一盏茶和一枚药丸。
这药丸是玉奴配置的解毒丸,能压制殿下毒发时的疼痛症状。
她停在温池边的玉阶上,弯腰靠近,轻声道:“殿下头还疼吗,可要再服用一枚药丸压制?”
男人的侧脸清晰映在眼中,俊美英挺,即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孤高傲的气势。
他没说话。
“殿下?”
梨若试探了一句,依旧没得到回答。
难不成是晕了?
她抬起手在男人眼前挥了挥,将手里的托盘放下,伸手握住男人垂在水里的手臂,指尖搭在手腕的脉搏上。
“殿下?”
梨若提起心,仔细感受着他的脉搏,结果这时男人缓缓睁开眼,扭头盯着她,目光幽深,夹杂着她看不懂的神色。
不等她说话,她去探萧黎脉搏的手被紧紧攥住,男人轻轻一拽,直接将她拖入水中。
梨若落水,激起一阵水花,衣裙湿透,紧紧黏在身上,拖累她的行动,她挣扎从水里站起来,不想一只大手扣住腰身,拉着她撞进坚硬的怀里。
这些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她的身手的速度都不敌萧黎,微弱的反抗几乎被无视,很快双手被紧紧捏在男人手里,她落在男人怀里,好像成了戴在的羔羊。
而她,真的在萧黎眼中看见了杀意,当然,还有浓重的欲色。
这个眼神,像是要把她撕碎在这里。
他一口咬在柔嫩雪白的肩膀上,一翻身将身前的柔软身躯压在浴池边,唇齿从肩膀往上。
那双柔软殷红的唇溢出呻|吟,粉嫩的舌尖若隐若现,仿佛在引诱着他吻上去。
萧黎双眸泛着不正常的红,双手粗鲁地摁在女子腰间,俯身吻上她的唇。
“殿下……是我……”
梨若敷衍地推拒两下,然后便由着他作乱。
她身上的蛊虫也操控着她的理智,让她手脚发软,无法抗拒男人的接近,就连粗暴也成了沉溺的理由。
男人的撬开她的口,勾着舌尖深吻,梨若上不来气,只得对着他的唇瓣狠狠咬上一口。
铁锈味在两人唇边蔓延,两人都尝到了血的味道。
理智渐渐回笼,萧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时怔愣,久久反应不过来。
梨若的外裳已经被他褪到了臂弯上,肩膀锁骨赤裸,左侧印着深深的牙印,柔顺的长发凌乱,侍女发髻松散,脸色潮红,眼神却又可怜,颤抖地看着他。
“殿下……”
萧黎抬手碰了下自己正在流血的下唇,垂眸呆呆望着。
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的自制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就连现在清醒过来,某些地方还硬如铁,浑身血液沸腾。
梨若喘着气,声音发颤地解释,“殿下恕罪,我不是有意咬的,只是……我……”
她双唇湿润,眼神带着恐惧。
很明显,他做了畜生般的暴行。
萧黎偏头,没有再看那张潋滟潮红被迫情动的脸,他眼中晦暗之色尚在,甚至还在蠢蠢欲动,有些克制不住。
理智和身体的本能拉扯着,让他无法冷静。
梨若收回抵住他胸膛的手,垂着头,乖乖将手背在身后,温顺认错:“梨若错了,殿下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绝不再反抗,随殿下尽兴。”
她如此卑微,甚至为刚刚自保的行为道歉,更显他是个禽兽。
萧黎闭眼,无法接受眼前的局面。
他扯下发带,将梨若的眼睛蒙住,起身踏出温池,穿上衣物。
最外面的外袍没有穿,萧黎又走回来,将愣在温池里的梨若捞出来,将自己的外袍披在梨若身上。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他们就这样离开水云殿,回了寺院厢房。
梨若没再守夜,回了她的厢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便钻进床榻被褥里躺下了。
她心满意足睡得香甜,至于太子殿下能不能睡好她就不管了。
…………
翌日睡醒,梨若和松烟出门,姜正德告诉她们,殿下今日在大殿抄写经文为先皇后祈福,不用她们在旁边侍奉,所以她们可以自由行动了。
松烟很开心,拉着梨若去寺庙前院逛。
明德寺没有禁止百姓上香,即便是太子驾临也不妨碍,太子一行人在后院,前院则是百姓通行,人来人往,香火旺盛。
“听说明德寺祈福许愿最是灵验,难得有机会行走,定要好好许个愿。”松烟说。
梨若好奇,“你要许什么愿望?”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吃好喝好,福寿安康。”松烟自幼没有父母亲人,和梨若一样,是个孤儿,被尚宫局养大的,所以她没有什么牵挂,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要自己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说完自己的期许,松烟转头看向梨若,问梨若有什么愿望。
梨若想了想,竟然没有想到她的愿望是什么。
“什么?你竟然没有愿望,怎么可能呢,人活着就有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无欲无求呢。”松烟笑着说。
“那我的愿望可能和你差不离,好好活着,像个人一样活着。”梨若平静说。
松烟不解,什么叫像人一样活着,她们本来就是人啊,活生生的人!
梨若笑而不语。
她身为东宫暗卫,哪里是人呢,是刀是刃,也可能是个物件,随意交换送礼,当成一个摆设送出去。
纤长的鸦睫垂下,掩盖所有恨意和不甘。
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梨若莞尔一笑,眸光明艳。
她尊贵的殿下啊,这辈子都没有想到,会和一个卑微低贱的暗卫纠缠在一起吧。
轮到她们进殿上香,两人一齐跪在蒲团上,垂头默念心愿。
梨若睁着眼,盯着三根香上火星燃烧,青烟蜿蜒升起。
她从不信苍天有眼,神明不垂怜她,她想要的,会自己去拿,她只信,事在人为。
恍惚间,她又想到三个月前的那日。
太子最疼爱的是同母所生的弟弟,如今已经封魏王的七皇子萧越。
先皇后因难产去世,留□□弱多病的弟弟萧越,太子疼爱幼弟,精心看顾弟弟长大,而萧越也表明衷心,长大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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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嗣魏王一脉,绝不与亲哥争皇位。
萧越是太子逆鳞。
他被亲哥和太后娇惯长大,说是皇都第一纨绔也不为过,萧黎冷情冷性,不近女色,而萧越截然相反,流连花丛,风流浪子。
那日,萧越来找东宫要一个人,太子没给。
奈何萧越执着,死缠烂打,萧黎无奈,便提了条件,只要萧越将阳州舞弊案查清,便考虑考虑萧黎的提议。
要一个纨绔去查舞弊,天方夜谭。
若是萧越知难而退便罢了,可偏偏,萧越去阳州,上月传来信件,他似乎查到了几分苗头,进展顺利。
前几日回皇都的路上,阳州百里加急的信又送来了,萧越竟是查清了舞弊案,牵连皇都许多官员,太子震怒,派了好多暗卫和谋士去协助萧越。
接下来呢?萧越立了大功,等他从阳州回来,太子为了奖赏弟弟,会把她当成礼物送过去吧。
是啊,那天梨若正好有事求见太子,路过窗外,听见了兄弟俩的交谈。
她听见萧越要她过去做侍妾,更听见萧黎说她身份卑微,不配侍奉弟弟身侧!
可是不配两个字并不能打消萧越的念头,这不是他第一次要人了。
那是梨若第一次产生弑主的冲动,忘记恩情,抛却喜欢,她只想跟他们同归于尽。
从前她有多爱,此时就有多恨。
萧黎,她的主子,她用性命去效忠的太子殿下,从小一起长大,她奉献所有忠心和喜欢上的人,竟然要把她丢到魏王府莺莺燕燕里,做一个玩物……
多么可笑。
她的忠心,绝不能换来践踏。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思绪回笼,梨若看向身侧的松烟。
“梨若,你刚刚在想什么呀,我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走啦走啦,我们出去吧,后面的人还等着参拜呢。”松烟拉着梨若走出大雄宝殿。
前院各个殿宇都逛了一圈,看够了风景,她们回到明德寺后院,姜正德让小僧人来传话,等梨若回来,就去供奉先皇后牌位的贤月殿一趟。
梨若问传话的小僧人可知道是什么事,僧人说是净空师傅有情。
净空大师?三年前随太子来明德寺,梨若偶遇过这位扬名大燕德高望重的净空大师,那时净空大师说要给她看手相批命,梨若不信这个,拒绝了,之后就没再见过。
没想到净空大师还记得她,见她做什么呢?
梨若来到贤月殿,姜正德和云赐守在殿外。
姜正德说:“梨若你终于来了,净空大师说他见过你,跟你有缘,请殿下唤你过来,说要见你一面。”
“见我做什么,我跟和尚不熟。”
姜正德抬手狠狠嘘了一声,“诶呦我的小姑奶奶,说什么话呢,这位净空大师德高望重,批命短命最准了,得他眼缘,是造化啊,稍后你进去了记得态度端正些,莫要失了咱们东宫的礼节。”
“知晓了。”
姜正德素来看好梨若,见她得大师看重心里为她开心,连忙推她进殿,说:“殿下也在,说话务必谨慎些。”
梨若点点头。
她缓步走进去,手里端着白瓷茶壶。
窗牖边有两人对弈,正是净空大师和太子萧黎,灿灿夕阳将要落下,金黄的余晖透过一格格的窗牖落在萧黎的眉眼上,此时他抬眼望过来,温雅清隽,不似往日冷漠。
只是一眼,他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梨若亦错开眼,不去看他。
净空大师年长,梨若先为他斟茶,再给萧黎面前的茶盏添了添茶水。
“不知梨若姑娘可还记得老朽啊?”
“记得,净空大师见之忘俗,轻易忘不得。”
“呦!”净空慈眉善目,笑着摸摸胡须,手执白子落下,看笑梨若,说:“三年不见,姑娘圆滑了。”
这话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贬损,梨若没回。
净空一边下着棋,另一边和梨若说话:“梨若姑娘,貌若不凡,是个造化的人呢。”
梨若心里冷笑,是啊,刚刚姜正德也是这么说的。
她要是能青史留名,那应该刺杀太子或者魏王的杀头罪名吧。
“大师说笑了。”梨若冷漠回。
“姑娘不信,那老衲问问你,你方才,心里在想什么?”
梨若瞳孔紧缩,眸光瞬间锐利,但顾及萧黎在场,将心中震惊压制下。
这老头还真是神棍不成?这都能预知?
梨若镇定回答:“在想我这辈子能有什么造化。”
净空哈哈大笑,“丫头啊,小小年纪气性蛮大,过刚易折,你且记住了。”
说完,净空再落下一子,得意看向对手,“太子殿下,对弈分心乃是大忌啊,这局,你输了。”
萧黎定神,捡起棋盘上的黑子。
“技艺不精,自当认输。”
6. 第6章
一局败,萧黎没有继续对弈的心情,净空大师也不拉着他下棋,津津有味地品茶,顺带着和梨若闲谈。
萧黎收好残局,起身去了书案旁,继续抄写经文。
太子给挪了位子,净空指指对面的坐席,示意梨若坐下,他们下两局。
新的棋局又开始了,只是梨若心不在焉,如何能下的过净空这个老狐狸,几盏茶的功夫,连败七局。
梨若怎是甘心认输的人,她打起精神,认真对弈,果然,接下来三局都胜了,掰回一成。
她轻轻勾着唇,满意地看着胜局,“大师承让了。”
“不下了不下了,你这丫头,胜负欲过强,这么下棋哪有意思。”
净空似有所指笑着,说:“一胜一负,一来一回,如此才有趣味啊。”
梨若抬眼,颔首受教,“多谢大师指点,梨若记住了。”
“记住了便好,唉,老朽不与你们说了,寺中还有别的的事等着我呢,告辞,告辞。”
净空大师离去,贤月殿中只剩主仆两人,气氛渐渐静下来,梨若一粒一粒捡起棋子的声音是那样清晰,还有男人翻阅经文,提笔落字的唰唰声。
梨若整理好棋盘,垂落着双眸,抬步朝着正在抄写经文的太子走去。
她这副淡定模样很不寻常,出奇得平静。
萧黎余光扫见梨若的动向,指尖捏着狼毫笔的力度加重,骨节有些发白。
尽管心里不自在,面上依旧无波无澜,风平浪静。
直到梨若走到他面前,跪下行了个大礼。
“请殿下责罚。”
笔尖一颤,整篇抄写到一半,半个笔画都没错的往生经,终是有了唯一的瑕疵。
萧黎放下笔,缓缓抬眸,定定地看着她匍匐的纤弱身姿。
“起来。”
“属下不敢。”梨若不肯起。
“昨夜……是孤昏了头,与你无关。”
“属下该死,竟伤了殿下。”
萧黎下意识抬手去碰唇上的伤口,今日伤口结痂,出门时姜正德和云赐都盯着他脸看愣神好一会。
没人敢问他唇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但光是出门让别人看见,都足够丢脸。
可在碰触伤口的瞬间,他第一时间想起的,竟是那嫣红双唇柔软的触感,还是唇舌缠绵,想要将对方揉碎进身体的,暴虐掠夺的本能冲动。
萧黎绝望闭眼。
他是疯了,定是未清的余毒影响了他,才导致他做出这样不受控制的举动。
这样的失控,绝没有下次。
萧黎正正神色,声音冷淡,“起来吧。”
梨若起身,悄悄看了眼他的神色,藏在袖中的手指逐渐捏紧。
果然,还是她熟识的殿下,这么多年丝毫未变,他的冷漠无情,早就领教了不是么,还在期待什么呢。
“提个条件。”萧黎平静说:“有什么想要的,随你提。”
梨若咬紧后槽牙,眼珠子转了两圈。
可是刚要张口,萧黎又补充道:“梨若,钱财随你说,权力名声,待日后,也可以许你,但其他,你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
“……”
呵呵。
“殿下这话可真是有意思,梨若想知道,究竟有什么是我不能要,不该妄想的?”
“梨若。”萧黎冷声唤了一声,不想把话说的直白,他是什么意思,梨若能听懂。
暗卫营精心训练出来的暗卫,在每一人身上都花费了大量时间和钱财,最后走到他身边的暗卫,都是万里挑一的可用之才,无论男女,他不希望他们把时间荒废在男女之情上,利国利民,开疆拓土,这才他们的用处。
梨若垂眸看地,声音平直,“梨若没有所求,不知道什么要什么,不如殿下容我想想吧。”
“可,等你想到了开口便是。”
梨若唇抿成一条直线,很明显地失落。
萧黎盯着她看了会,缓缓收回目光,拿起笔,继续换了一本平整空白的经书,重新抄写。
梨若沉默,像根柱子似的立在原地,站了许久,她走到书案边坐下,拿起墨条研墨。
萧黎认真抄写经文,没管她。
“我知道我要什么了,殿下,我要和你比试一场。”梨若突然说,眼中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等你伤好再说,这个不算要求。”萧黎回。
东宫暗卫本来就可以和他比试,想要过招等空闲时候就行,算不得什么特殊的条件。
“那……听说大雄宝殿后面那棵梧桐有通灵之效,百姓祈愿,都将愿望写在红布条上,然后系在树枝上,殿下,我们也去祈愿吧。”
“孤不信这些。”
那为何每年都来明德寺诵经祈福,与净空大师交谈?左右心里也是不信的。
其实她也不信,可就是突然来了兴致,想写一个试试,求一个眼下的开心快活罢了。
“那我用殿下许诺我的条件换殿下陪我去。”梨若嘴角微扬,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刚刚的失落好像并没有在她心里留下痕迹。
“不允,自己去。”
梨若撇嘴,行,她自己去。
她腾得起身,告退都没说一声就走了。
几息后,萧黎再度放下笔,看着经文上再度写错笔画的字,直接阖上经文,起身走去窗边。
从贤月殿往外望去,正好能看见梨若说的那棵梧桐树。
百年的梧桐,长得那样高大,参天之势,亭亭如盖,梨若站在树下,显得很渺小。
她果然跑去了,但没找到供她写字的红布条,问了几个僧人也没有。
不过红色的布料而已,她身上就有。
梨若坐在石阶上,直接掀了裙摆最里面的衬裙,手伸到裙子里面扒拉两下,不知从哪里撕了一块红色的布条下来。
然后去找僧人借了笔墨,直接趴在石阶上写起来。
贤月殿的窗沿里,萧黎全程看着,脸色沉了几分。
暗卫营能练出合格的暗卫,却教不会一个女孩怎么做姑娘,看来应该让宫里的女官再教一教。
梨若写完,拿着红布条比划两下,挑中了最高的那根枝丫,她飞身而上,爬树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跟个猴子似得,三两下就蹦到了最高的枝丫上,将红布条系好。
她写的愿望系在最高处,若是苍天有眼,肯定最先看见她的愿望。
承载她愿望的布条迎风飘扬,梨若满意点点头,纵身而下。
…………
太子每年来明德寺留宿七日,抄写经文为先皇后祈福,戒荤腥,清心寡欲。太子斋戒,连带着下面的人自然也要吃素守律,一连许多天吃素,一点油腥都没有,梨若感觉身上都没力气了。
这不,今日与云赐对打,她竟然和云赐打了个平手,没有将云赐制服。
要知道云赐这么些年以来,可是从没有赢过她,能和她有输有赢的只能是百越。
遭了遭了。
梨若再次输了,震惊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很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力道软绵绵的,不如以往凌厉了。
“哈哈哈哈,山上伙食不行,这两天都没吃饱饭吧。”云赐哈哈大笑,为他难得的胜利庆祝,甚至想趁着梨若没吃饱饭,再多打两场,找回这么年输掉的面子。
他一直是被梨若和百越压着打的,今日出奇,他竟然赢了。
云赐盲目自信,不觉得是梨若变弱了,只以为是他身手进步了,沾沾自喜,那得意洋洋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来。
“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等我们下山之后再比,姑奶奶我这两天伤没好,这次让着你点。”梨若嘴上是不服输的。
刚比试完,两人都累了,坐在梧桐树下的石桌上,各自喝了一大口茶水,歇歇手脚。
春分过去,日天渐渐暖和起来,眼下是正午时分,日头一照,更觉炎热发汗。
“这样的好天,应该去泡汤啊!”云赐用手臂怼了怼梨若,提议道:“一会我们求殿下,去后山的水云殿泡池子吧。”
梨若疑惑看他,“我们??”
云赐目光清明,“对呀,去泡汤!”
兄弟,你还记得我是个女的吗?
梨若不回复。
“诶呀你害羞什么,咱们兄弟间有什么,池子那么多,男女都是分开的,这不是一个殿里。”云赐大大方方说。
梨若一言难尽,嫌弃道:“谁和你是兄弟,要去你自己去。”
一想到水云殿,难以言说的画面涌上脑海,一幕幕都令人面红耳赤,不堪回想。
梨若拍拍脸,压下脑袋里各种羞赧的念头,她好像被合欢蛊影响了。
难不成身手退步,手脚无力,也是受合欢蛊的影响?
是她失算了,看来回去要和玉奴好好试探一番,玉奴要是知道合欢蛊是她偷的,定然好一顿骂,更要紧的,要是知道她把这合欢蛊用在太子殿下身上,绝对要心惊胆寒,吓得睡不着觉。
幻想着玉奴要骂她的话,梨若忍不住笑。
有些事情做了要命,不做抱憾,梨若不怕死,只怕死之前没有得到过她想要的。
自从听到萧黎和萧越谈话之后,她就无法再冷静了,死也好疯也罢,她就是想搞点事情出来,作作死,她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应当随心而活一次,大胆一次,没什么好怕的。
“你傻笑什么呢?”云赐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
“少问。”
梨若甩他一眼,随后云赐一掌拍过来,竟然搞起偷袭了。梨若也不是吃素的,接住云赐一掌,两个人又扭打在一起,一来一回,渐渐认真起来,双方都动了真格。
两人都没有拿武器,徒手空拳互搏,纯靠身法和力气,然而梨若的力气下滑,过了十招就跟不上云赐的速度了,渐渐落了下风。
直到云赐挥出一掌,重重拍在梨若肩膀上,她泄力,没有接住这一掌,被打退十多步都没有稳下来。
当真是不行了,合欢蛊对她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幸而即将摔下台阶之前,一只手掌撑住她的后腰,随即落入萦绕着淡淡檀香的怀抱中。
梨若的后背撞上了男人的胸膛,终于停下后退的脚步,没有滚下石阶。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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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若愣神片刻,从男人怀里站直了,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云赐小跑过来,抬手行礼,脸上还挂着打败梨若的喜悦笑容,然而下一刻,对上主子那双阴沉的眸子,瞬间收敛了笑容,悻悻低头。
怎么回事,殿下好似有些怒意,是看错了吗?
“你们很闲?”萧黎目光从云赐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梨若的肩膀上。
梨若揉揉肩膀,被打的有些痛,不过没关系,这点疼痛她受惯了,训练交手时经常会受伤,这点小痛不疼不痒,更没有伤口流血,顶多青紫两天,不算什么的。
她拱手回:“回殿下,属下和云赐正在锻炼体魄,以免身手生疏。”
就是今天她手上没劲,好一个云赐,趁她病要她命,看出来了,是真想揍她一顿解解气。
“你确实生疏了。”萧黎毫不客气地点评,慢条斯理接下外袍,扔到梨若手里,朝着梧桐树下的空地走去。
“殿下这是……”云赐傻眼。
“来,活动活动筋骨。”
云赐:“……这,属下不敢。”
实则是怕挨揍,每次和殿下交手都讨不到好,不是他故意让着主子,而是真的打不过,找殿下交手就是自讨苦吃。
他还想和梨若打,梨若今天比较好欺负。
“殿下陪你练你还不开心,快去呀!”梨若笑眯眯看着催促着,推着云赐往前走,笑容很是友善。
云赐被赶鸭子上架了,今天必定要挨揍,他提起力气,正正神色,率先出拳,朝着太子殿下的脸就捶了过去。
打架就顾不上尊卑了,能多打殿下两下就是他赚了。
但很可惜,同之前一样,他哪里是殿下的对手,注定被胖揍一顿。
不到一刻钟,云赐趴在石阶上龇牙咧嘴,赖在地上不肯站起来了,他指了指梨若,激道:“梨若,你不是一直想和殿下比试,我不行了,你上啊!让殿下检验一下你的身后有没有进步。”
他看梨若这段应该是被受伤影响,连他都打不过了,这要是对上殿下,必然比他还惨烈。
萧黎拍拍手,刚想说不必,就见梨若应了云赐的挑衅,朝他这边走过来,要和他比试一番。
还真有自己过来讨打的。
云赐乐不可支,撑起身子,倚靠在石阶上看热闹,顺便给梨若助威鼓气。
“殿下,属下准备好了,开始吧。”梨若撸撸袖子就冲上来,下手比云赐还黑,上来就往脸上招呼。
萧黎本不想和梨若打,顾念她身上有伤,结果她二话不说冲上来,倒逼着他动手。
方才殿下和云赐打了一场,这会必然体力耗尽,她这会冲上去,说不准能占占便宜。
梨若是这样想的。反正打不过也没关系,不过挨一顿揍。
结果还是她想简单了,她的速度和力气本就退化了,就算萧黎刚打过一场,尚有余力对付她,足够了。
刚行过两招,梨若便知道自己不占上风。
云赐笑呵呵看戏,料想梨若比他输得还惨,谁知道,都过了二十招了,梨若身上竟然纹丝未动,一下也挨到。
他表情逐渐凝滞。
这不对吧,殿下竟然会放水???
凭啥,他刚刚都认输,还是被拉着揍了一顿,反观梨若倔得很,犟种一个,不服输不后退,就这样还好好站着呢,凭啥!
他不服。
云赐越看脸越黑,心里直呼殿下过于偏心。
以前没见殿下对梨若手下留情啊,殿下对他们都是一样的,不分男女,怎么现在就……
云赐冷冷撇嘴。
他知道了,梨若太会谄媚了,一天天正事不干,拍马屁第一名。
殿下庸俗了,居然会被梨若的甜言蜜语迷惑。
切,不就是嘴甜么,他也会!
这边还没打完,梨若当然能察觉到太子殿下对她放水,跟溜着玩似的,根本不认真。
梨若眼睛一眯,顿时有了别的主意,既然他不认真打,她也不拘泥于死板招式了。
她改攻下三路。
边上,云赐和姜正德都看傻了,他们想法统一,都觉得梨若发疯了,居然敢朝着殿下下面踢……
啊,这一招一式都太过猥琐,不忍直视了。
不过这样的局面没有维持多久,萧黎的耐心在梨若耍赖的时候就全没了。
好心换得驴肝肺,好样的。
萧黎很快抓住梨若蠢蠢欲动的手爪子,将她双手束缚在身后,强行镇压。
“认输了!殿下我认输!”
梨若大声喊道。
但无法阻挡萧黎压着她单膝跪下去,他一只手攥紧不安分的双手,一只手压着梨若的肩膀不让她起来。
萧黎都要被气笑了,咬牙切齿盯着她的后脖颈,“今夜不必回厢房了,去贤月殿,把清心经抄十遍。”
梨若最讨厌写字,苦着一张脸,尝试辩解,“……殿下,其实我很清心寡欲。”
她只想着进攻,根本没想别的,脑袋不干净的人不是她。
萧黎:“闭嘴。”
“……是。”
7. 第7章
被训了一顿,梨若板着脸往贤月殿走,路过云赐和姜正德,两人都用惊叹地目光看着她。
不知道在震惊什么,好像她能好好站着,是一件很意外的事。
云赐也不喜欢写字,听到殿下罚梨若抄写经文,暗自偷笑,下一刻牵动身上肌肉,疼的嘶哈嘶哈,再看梨若一根毫毛都没掉,顿时觉得更疼了。
晚上的斋饭是僧人送到贤月殿的,太子殿下没回来,梨若一个人在贤月殿抄经文,抄着抄着天就黑了。
看着时辰,太子殿下应是回厢房休息,不会再过来了。
梨若将贤月殿的烛灯吹灭两盏,打了个哈欠,窝在书案边上就睡着了。
不是她偷懒,是眼皮子太沉重了,真的睁不开眼。
殿中安静,梨若睡觉时平缓的呼吸声可以忽略不计。
不知过了多久,贤月殿的门轻轻推开,有人缓步走进来。
换做平常,梨若此刻必然清醒了,不过今日太累,真的睡死过去了。
可是睡着睡着,竟然觉得身上有些热,有种昏沉之感。
好像有人在靠近她,不过她下意识觉得这个人很安全,提不起防备之意。
萧黎停在书案边,垂眸看着睡得很香的梨若,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轻抚她鬓边的发丝,眼神迷离。
但下一瞬,萧黎强制自己清醒过来,懊恼蹙眉。
那种心潮澎湃,不自觉被吸引着靠近,本能地想要她,想要占有,这失控的感觉又来了。
余毒常在夜里发作,这必然是余毒又发作了,回去之后必然要让太医院将余毒彻底拔除,不能在让毒素影响神智。
萧黎沉默片刻,弯腰拍拍梨若的肩头,她没有醒。
“梨若。”
竟睡得这样深,暗卫都有绝佳的警惕心,梨若这是怎么回事?从他进来到现在,竟还没有醒过来。
萧黎蹲下身,推了下梨若,开口唤她。
还是不醒。
“呜……”
她唇边溢出小声的哼哼,模模糊糊听不清在说什么,萧黎靠近,仔细去听。
“呜呜呜……”
还是听不清。
萧黎失了耐心,拉扯梨若的手臂,要强行将她唤醒。
“呜、殿下?”梨若睡眼朦胧抬起头,歪头朝着他靠过来。
若是不接住她,肯定倒在地上狠狠摔一下。
萧黎一只手拽住梨若的衣裳,防止她栽倒。
“殿下……”
梨若半睁着眼,隐约知道面前的人是太子殿下,又不太确定,想要努力睁眼去看,结果头更晕了,软软倒下去。
她一头倒在男人怀里,手臂撞了下书案角角,立马青紫一片。
“梨若?”
萧黎将梨若打横抱起来,放在旁边的软榻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很烫,发热了?
此时已是深夜,又是深山之中,上哪里找大夫?萧黎让姜正德请了寺院中会些医术的僧人,熬了一剂退热方送过来。
不多时,姜正德端着碗汤药进来,“殿下快些回去歇着吧,明日便下山了,需得养足精神呢,魏王殿下回皇都了,等着见殿下呢。”
萧黎看了眼那碗散发浓浓苦味的汤药,说不用回厢房,他今夜要留在贤月殿将剩下的经文抄写完。
姜正德叹气,太子殿下孝心,记挂着已故的先皇后,抄写经文本无用,只是在寄托心中哀思。
他看看躺在软榻上的梨若,又说:“那奴才找人将梨若移去旁边的厢房,别吵着殿下了。”
“她还昏着,说不上吵,让她在这躺着吧。”萧黎说。
姜正德点点头,暗卫在殿下眼里没有男女之分,下属而已,躺在这就躺着吧,确实吵不到殿下。
姜正德用汤匙搅动汤药,拉了圆凳坐在软榻边,用汤匙撬开梨若的嘴喂药。
喂不进去,一勺汤药失了大半勺,姜正德束手无策。
萧黎看了两眼,淡淡说:“喂不进去便算了,那药放桌上吧,暗卫身体强健,发热死不了人,挺一晚便好了。”
这话说得冷漠,暗卫们身体强健不假,可梨若毕竟是个姑娘家,这两天身体有些虚弱,万一烧坏了呢。
姜正德张张口,剩下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罢了,殿下都发话了。
殿下冷情,这些话说了也是无用的,不必多言了。
他抱了床被子给梨若盖着,希望梨若明天能退热,然后躬身作揖,静步退出贤月殿。
殿门阖上,隔绝内外视线。
烛光葳蕤,照亮这方昏黄殿宇。
萧黎揉揉眉心,沉静看了眼软榻上,脸蛋红扑扑睡着的梨若,再看看那碗褐色汤药,斟酌着起身。
修长的手指捏着汤匙搅动,一股浓厚的苦味飘出来。
他端起药碗,缓步移到软榻边,坐在姜正德刚刚坐的圆凳上。
这药……
萧黎盯着药汤看了会,竟拿着汤匙喝了一口。
确实苦,不过良药苦口,定然是有作用的。
明日下山,少了一个暗卫就多一分威胁,梨若尚且有用,不能在这里病倒。
萧黎这样对自己说。
然后舀起一汤匙往梨若嘴里喂,嗯,确实喂不进去。
萧黎端起药碗,面无表情喝了一口,然后俯下身去,瞄定那双柔软的唇瓣,一手扶着梨若后颈,缓慢低下头……
一碗苦药罢了,是治病的,总有法子能喂进去。
他这样只是喂药而已,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
…………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舒坦地睡一觉,梨若沉浸在梦里,又回到了幼时。
初入暗卫营,她是所有孩子里最瘦弱的,本该在第一轮就被淘汰,远远送走。但谁让她是太子殿下捡回来的小孩,总是有特别关照的,太子殿下偶尔来暗卫营与暗卫们一起训练,每次来都给她加量加码,要给人累死。
那几年很苦,但有太子殿下作为信念支撑,再苦再难都咬牙走过来,她会走到殿下身边,成为殿下手中利刃,所向披靡。
他说过,她是他最信任的人。
梨若何尝不是,殿下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殿下是她毕生信仰,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她的眼中只有萧黎一人,从小到大,十年光阴,从孩童到及笄,过了二八年华,她的信仰,逐渐成了刻入骨髓的爱意。
但又是从什么时候起,殿下开始疏远她?这几年他们经历的太多太多,记不清了。
时光荏苒,他们都长大了。
梨若渐渐发现,她和殿下不一样,不是身份上的差别。
太子殿下的眼里心里,要装下很多很多,江山社稷,江河湖海,而她,眼里只有他。
直至信仰破碎,她亦不知何去何从,以后要怎么办。
马车晃晃悠悠,下山的路很平坦,一帆风顺。
梨若在马车里醒来,身下铺着几层锦被,马车内部宽敞,足以容纳她平躺下,甚至在被褥上打滚翻身都不会撞到车壁。
马车内里贴着一寸一金的月华锦缎,小窗镂刻精致的龙凤云纹,帘缦两层,一层透光一层遮光,均是专贡皇家的华贵料子。
这样珍稀的料子不做衣裳,用来做帘缦,过于奢靡。
梨若第一次见到这个马车时就这么感叹过,这是太子殿下出行专用的马车,她见过很多次,却没进来坐过躺过。
她怎么在这里?殿下呢?
梨若张口想说话,嗓子却沙哑,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挣扎着起身,拉开侧边小柜,取出茶盏喝了好几口,干哑的喉咙这才缓过来些。
推开小窗往外瞧了眼,这是在下山的路上,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就进城门了。
太子殿下的队伍匀速行进,并不急着赶路,故而马车不至于颠簸,平稳前进。
外头日光这样强,怕不是已经正午时分了,她就这样在殿下的马车里,睡着下山了?
那殿下呢?在其他马车中么,可是其他马车都比较小,远不及这辆马车宽敞。
梨若从被褥里爬出来,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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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裙,被她压的全是褶子,很是凌乱。
她掀开门帘,探头张望。
“诶,梨若你醒了。”云赐骑马行在马车旁边,一扭头就看见梨若了。
“殿下呢?”梨若开口问。
云赐往队伍前面扬扬下巴,说:“不会吧你,你也太弱了,风一吹就病倒了,今天晨起出发时你还睡着,叫都叫不醒,幸好殿□□恤,没把你扔山上,还把马车让给你躺着,自己去前头骑马了。”
“我已经好了,你去帮我跟殿下禀告一声,我去后头的马车里坐着,不敢占着殿下的马车躺着,尊卑有别,不敢逾矩。”
“算了,躺着吧你,你都逾矩多少次了,还有一个时辰就进城门了,别折腾了,殿下不差你这一个时辰。”云赐漫不经心说。
梨若缩回马车,缓了会,用力拍拍自己的额头。
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她昨夜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殿下好像亲她了。
幻觉吧……
一个时辰后,马车进城,从皇都最繁华热闹的天街穿行,两侧人声鼎沸,沿街叫卖喧哗。
“喂,一会咱们打打牙祭啊。”听着各式各样的叫卖声,梨若推开小窗,对云赐招招手,“路过樱桃毕罗和炙鸭,你去买两份,再来两盅桂花酿。”
“???”
“你病都没好,要喝酒?”云赐无语。
梨若已经吃素好多天了,斋戒真不是正常人该干的事,“别废话,多买点,我还要胡饼、乳酪和蜜饯……”
“停。”云赐比了个住嘴的手势,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
梨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
坏了,口袋里没银子。
她在马车里环视一圈,拉开马车上的暗格,果然从里面找到了一袋碎银子和一沓银票。
银票不要,碎银子她私吞一半,直接拿给云赐了。
云赐也不知道她银子是从殿下马车里偷的,还以为她随身带着的,接了银子就痛快买吃去了,话说他也有点馋了。
梨若关上小窗,想了想,从头上拔下一根木簪子放在暗格里。
不是偷银子,是换的,这可是她亲手做的簪子。
梨若恢复了精神,认真打量着马车内饰,左右摸一摸,很快又发现了一个暗格。
这个更隐蔽的暗格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个环形玉佩。
梨若拿起玉佩打量,盯着前面的雕花看了会。
玉佩上的花纹很别致,有点眼熟。
放下玉佩,又拿起信封打开看。
小偷小摸的事做惯了,一点犹豫没有,她不管能不能看,反正被她发现了她就要看。
是南疆探子送回来的消息。
殿下在查南疆大皇子姬行暮。
南疆是大燕属国,两方交好百年,从无异心。
姬行暮是南疆大皇子,母亲是大燕送去和亲公主,他是南疆送来的质子,十岁就来了大燕,由贵妃抚养长大,陛下善待姬行暮,让他在光禄寺任四品少卿,并兼管上林属。
待南疆王病逝,他会遣返南疆,延续两国邦交。
殿下与姬行暮没有交集,为何会特意查探姬行暮在南疆的往事呢?记得去年姬行暮和魏王楚越在太清行宫打了一架,这事闹得不小,不知具体缘由,但最后以陛下强压魏王认错收场。
姬行暮和萧越有旧怨,若是想弄楚越,或许可以从姬行暮身上着手。
梨若暗暗记下信上的内容。
耳边传来脚步声,梨若迅速关上暗格,乖乖坐好。
萧黎用马鞭掀开门帘一角,将一件披风扔进来。
“穿好,下来。”
“是。”
梨若裹上披风,低头就能闻到那股清润冷沉的淡香。
是殿下的披风。
她蹦下马车,发现这里不是东宫,而是皇都的烟柳繁华之地,这条香粉河边最大的青楼——天香楼。
看着太子殿下带人走进天香楼大门,梨若蹙眉,连忙跟上。
堂堂储君逛青楼?这合适吗?
8. 第8章
暖黄色的八角宫灯将大门上的三字牌匾照得明亮清楚,靡靡乐声传出,伴随着乐者悠扬的歌声和宾客的喧闹声交织在一起,这便是皇都有名的享乐之地—天香楼。
最好的舞姬琴师,最美味的好酒好菜,国色天香的美人,这里应有尽有。
太子殿下带着几名身穿常服的侍卫进来,来往宾客都以为是寻常世家子弟,没有过多关注。
一行人走过前头屏风,从侧面的廊下穿行,迎面有一身段婀娜,一颦一笑风情万种的中年女子迎上来。
方才面对世勋贵族出身的公子们游刃有余的李月娘此时面色恭谨,躬身行礼,额头都冒了汗,“贵客到此,月娘有失远迎,请贵客恕罪。”
要问一个风月场所的管事为何认得太子殿下,那就说来话长了。
天香楼的幕后东家,其实是魏王府上的幕僚。
前方侍卫抬起手臂拦住李月娘再靠近,冷声问道:“人在哪?”
“禀殿下,在东楼三层的牡丹间内。”
话落,侍卫在前开路,一行人去了东楼的牡丹阁。
梨若跟在后面,还没有看清状况,她估摸着殿下应该是来这里见什么人的,毕竟天香楼是权贵最喜欢光顾的喝酒游玩之地。
但看殿下这副淡漠的模样,又不大像是正经见人,更像是来捉拿犯人的。
众人走到牡丹阁外,轻易听见里面男男女女嬉笑逗闹的声音。
走在前面的侍卫看了眼太子殿下的眼神,一脚踹开厢房门,分成两排走进去。
突现变故,牡丹阁里的舞姬乐者们都惊叫起来,生怕是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退到一边,李月娘在门口对里面的姑娘们招手,将天香楼的人都带了出去。
正在听曲看舞的王孙公子们也惊了,好几人沉着脸站起来,抬头往外面张望,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敢来坏他们的兴致。
“谁呀,哪来的狗,这般不长眼,魏王殿下在此,谁敢造次!”
说话的人是承恩伯府三房的小公子,日常走狗斗鸡,不学无术,以魏王萧越为首的浪荡纨绔之一。
他第一个站起来往门口走,结果在看清来人的真容后,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行礼的声音都破了音,磕磕绊绊道:“小小小人沈旭,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他一嗓子惊了全屋人,其他人也跟下饺子似的跪下了,行礼的声音此起彼伏。
萧黎走进去,左右两边的侍卫直奔牡丹阁主位,将喝的大醉的魏王萧越摇醒,从坐席上搀扶起来。
“皇兄?”萧越喝红了脸,歪歪斜斜站起身,手里还攥着酒樽。
兄弟俩有七分相,气质却全然不同。
萧越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笑起来让人移不开,不同于亲兄长的矜贵高冷,如雪山之巅不可冒犯,萧越截然相反,举手投足风流自成,妖冶不羁。
“皇兄,皇兄你来了,哈哈哈,来,喝,喝一杯。”
萧越醉没了理智,没心没肺笑着。
他越是这样,下面跟着他一起玩闹的其他人就越是害怕,瑟瑟发抖,生怕太子殿下一怒之下连着他们一起发落了。
“带走。”
萧黎冷着眉眼,率先转身走了出去,身后两个侍卫扶着魏王跟上,一室寂静,其余人都跪着,大气都不敢出。
太子殿下从面前经过,梨若低着头靠在门板上,余光里看见萧越在两个侍卫的搀扶下走过来。
怪不得中途改道到这种地方,原来是为了纵情声色的弟弟。
何必费劲心思管教呢,烂泥扶不上墙,一辈子纵着不就好了,或者等殿下登基,将萧越分封出去,就这样在亲哥的庇佑下当个废物吧。
比茅坑里的shi还无用的东西。
梨若在心里嘀咕着。
不过她知道,对太子殿下来说,弟弟萧越是他最在乎的亲人,不可能放任的。
“都起开,本王自己能走!”
萧越清醒了一点,甩开侍卫自己走。
看起来是能走直线的,只没走两步就出了意外,不知道是绊倒了什么,他踉跄两步,哐当摔在地上,以一个不怎么文雅的姿势趴在地上。
为大家演绎了什么叫五体投地。
“啊啊啊,谁绊本王,嗷嗷,疼死了,我的脸……”
萧越摔得嗷嗷叫,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
走在前面的太子殿下脚一顿,恨铁不成钢地转身看一眼亲弟弟,然后走得更快了,率先走下楼,吩咐侍卫们快些将魏王带下来。
侍卫们领命去扶,萧越再次推开侍卫,说他能自己站起来。
萧越虽然醉了,却不是傻了,他总觉得刚刚有人绊了他一脚,故意使坏的。
他眯着眼往旁边扫去,质疑的眼神落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萧越眨眨眼确认,然后坐在地上,屁股挪了挪,朝着身侧的人扑过去,傻笑着抓住了一截粉色的裙摆。
“阿若!”他眼中的惊喜溢于言表,甚至往梨若脚边爬了两下。
“阿若你来接我回府吗?哈哈哈,阿若,阿若……”
萧越站起来,整个人都朝着梨若扑过去。
梨若往旁边一躲,冷眼看着萧越撞在墙壁上,捂着脑袋嗷嗷叫。
“呦,魏王殿下没磕坏吧,属下方才脚滑了,请殿下恕罪。”梨若假笑道。
“没!没事!”萧越立马收了哀嚎,忍着疼朝梨若笑,“不不不,是本王脚滑了,不干你的事。”
他傻呵呵笑着,眼睛黏在梨若脸上就移不开了。
就算被侍卫们强行拉走,也不耽误他对着梨若傻笑。
梨若渐渐收起假笑,低头看了眼刚刚被萧越抓过的裙摆,紧紧拧起眉。
脏东西碰了她的裙子,这裙子不能要了。
…………
“来来来,喝酒!”
云赐抱着两坛子桂花酿走过来,将两坛酒放在石桌下,起开酒封给每个人的酒碗都倒满了。
“诶诶诶,我的呢,眼睛瞎啦!看不见你姑奶奶的碗还空着?”梨若坐在石凳上,拿着碗敲敲青石桌面,眼睛瞪着云赐。
玉奴拉了下梨若,“你少喝点吧,昨天不是还发热了吗,今日怎么能喝酒呢,让你喝两碗就不错了,别再喝了,这么多好菜,你多吃点。”
“没事没事,小病而已,能有什么事,快快快,满上。”梨若好多天没喝酒了,难得今天有兴致,肯定要大醉一场。
百越坐在梨若对面,一直沉默喝着酒,闻言拿起酒坛给梨若倒满。
云赐:“嘿,都说了不让她喝了,你还给她倒,喝多了小心她发疯。”
百越:“我看看她要发什么疯,这段时间她发的疯还少么。”
这话一出,云赐和玉奴都疑惑看过来,没懂百越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梨若你又背着我们惹祸了?”云赐问。
玉奴温和笑着:“做殿前侍女能惹什么祸,一言一行都在殿下眼皮子底下,上哪惹祸去,百越可别冤枉我们阿若。”
百越垂着眼,喝酒不说话。
云赐和玉奴都没在意百越的话,当个插曲就过去了,他们四个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好不容易坐一桌就不要吵架了,好好吃饭喝酒。
梨若抱着酒碗吸溜,不时抬眼看看百越。
很怪,总觉得百越好像猜到了什么?他说话都意有所指。
又喝了两轮,几人都有些微醺,云赐絮絮叨叨说起明日的差事。
“今日魏王殿下宿在承恩殿偏殿,明日一早起来,我就随魏王殿下去了,这次魏王殿下破获了舞弊大案,纨绔流言不攻自破了,陛下要嘉奖,肃王那边紧盯着错处,殿下就将我调到魏王殿下身边护卫一段时日,至少有两个月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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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问:“真人不露相,谁能想到看似放荡不羁,只好玩乐的天潢贵胄真是去查案的,阳州官员小看魏王殿下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一锅全端。”
云赐点头,很是佩服,“是啊,魏王与太子殿下可是同胞兄弟,都是人中龙凤,哪能真是天差地别呢。”
“呵呵。”梨若没忍住冷笑,眼神阴森森的。
云赐不解看她,“梨若你干什么摆这副表情,嘿,我早就觉得你对魏王殿下有意见,这一看还真是,喂,你怎么回事,魏王殿下哪惹到你了?”
“不敢,他是主子,我是什么,哪敢有意见,我当然是佩服不已,恭敬有加。”梨若面无表情说。
玉奴看她好一会,抿着唇劝道:“梨若,既然知道那是主子,就好生恭敬着,脸上摆着算什么事,万一让殿下看见了,当心殿下不悦。”
他们都清楚魏王殿下在太子殿下心里是什么地位。
梨若埋头笑,捧着酒碗饮尽,喝光了觉得不尽兴,直接拎起酒坛子喝。
云赐看蒙了,不懂梨若这是干什么,“梨若你疯了吧,要喝死啊。”
玉奴看不过去,夺下酒坛放远了,“梨若,别这样……”
她为梨若拍背,劝阻道:“别喝了,有些事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别想了,不如顺其自然,喝酒也是无用。”
云赐还是听不懂,“说什么呢,打什么谜语,梨若你到底为什么对魏王殿下有意见啊,说明白行不行!”
他最讨厌这几个人当着他的面说不清不楚的话了,真的听不懂!显得他们几个很聪明似得,真的烦!
“顺其自然,哈哈哈……”
梨若抬手扫了酒碗,放声笑着。
心里藏着事,总是很容易喝醉,何况她喝的实在过量了。
梨若起身,漫无目的在院中乱走,然后抽出百越腰间佩剑,对着梨树发疯去了。
如果忽视树下发疯的人,月下小酌,看漫天梨花飞舞,当真是美事一桩。
云赐无语凝噎,“她真是疯了,越来越搞不懂了。”
百越冷笑,不赞同梨若这种行为,“只要能为殿下效忠,何必在意自身。”
玉奴望着梨若叹气,“怪只怪,没有托生成男儿。”
云赐:“???”
这又干男女什么事?
他也要疯了,这几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苍天,他为什么要和这几个谜语人做共事!他受不了了!
云赐化悲愤为食欲,专心吃菜,旁边,百越喝酒,玉奴沉默。
梨花飞舞,纯白色花瓣落了满头青丝墨发。
梨若扔了剑,微微喘息,双眸无神地面对被她砍出道道伤痕的树干。
她很累,泄力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指尖用力抠着青砖石缝。
玉奴和百越任由梨若发疯,云赐看到这却是看不下去了,犹豫着要不要将梨若从地上拉起来。
怎么真的跟疯了似的,殿下何曾亏待过他们,到底为什么?
云赐站起身,刚挪动脚,抬眼望见院门处的人,立马大声咳嗽一声。
“拜见殿下!”
玉奴和百越均起身行礼。
院门下,一道挺拔身影走进来,姜正德紧随其后。
“免礼。”
几人起身,然后不约而同望向梨花树下。
萧黎和姜正德自然也看见了。
太子殿下蹙眉,姜正德连忙走到梨花树下,推了推坐在地上发呆的梨若。
“梨若姑娘?这也能睡着?快醒醒,殿下来了。”姜正德提醒道。
“殿下……”
梨若轻声呢喃,转身望了眼,起身朝着太子殿下走去。
看她还算清醒,众人松了口气。
然而谁也没想到,她径直走到殿下面前,在所有人惊悚的眼神下,猛地朝着殿下扑了过去。
9. 第9章
梨若已经醉了,醉的彻底,失去所有理智。
在她扑在男人怀里,勾着他的脖子,抬头吻上去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
所有人都很笃定,梨若真的疯了。
云赐已经在心里为梨若点蜡了,估摸着梨若明天就会被殿下发落去刑房受苦受难。
莫说是经过艰苦训练的东宫暗卫,哪怕是侍奉在殿下身边几年的侍女,都不会这般不要命的,做出以下犯上,非礼殿下的举动。
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而梨若就这个不要命的。
当然,在场的其他人不觉得梨若是有意的,她只是喝醉了,醉的失去了理智而已。
姜正德闭上了眼,不忍看见梨若的下场。
他知道殿下会如何对待那些妄图不轨的宫女,之前只觉得那些人都是自作孽,如今轮到梨若身上,他却不忍心往下看。
暗卫以下犯上,罪责更重。
这样的行为,被殿下当场处死都正常,更何况梨若不止是亲了殿下,还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嗯……还不错,比花船上的清倌都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清倌了。”
她竟敢将殿下比作青楼楚馆里卖艺卖脸的清倌!
“清倌?”
萧黎黑着脸,钳制住梨若不安分的双手,将人从自己怀里扒出来。
还清倌?她去过那些地方,点过清倌伺候?不然如何说得出这种话。
这时,玉奴和云赐已经回过神来,颤颤巍巍走上前,双人四手将梨若拉开,压着梨若跪在太子脚下。
“请殿下恕罪,梨若她喝多了,并非有意冒犯殿下。”玉奴求情道。
云赐也说:“殿下恕罪,都怪属下们饮酒过度,这才让梨若醉成这样,梨若她……”
“喝酒?”
萧黎看了眼石桌边,去石像般站着的百越,还有一桌饭后狼藉。
四个人喝酒,就梨若醉成这样。
“胡闹。”萧黎沉着脸呵斥一声。
姜正德生怕殿下一怒之下赐死梨若,也跑过来求情,“殿下息怒,息怒,梨若姑娘醉酒,不是有意为之,请殿下从轻责罚。”
其实殿下过来,是听说后殿的梨花都来了,随意来走走,赏赏花,他们走到院外,听见几个暗卫喝酒说话的声音,姜正德就提议来讨一杯酒喝,想来凑凑热闹。
殿下不拘小节,便随他来了,谁想到一进来会是这样……
早知道就不来了。
梨若被压着下跪,尚不知自己处在生死边缘,还沉溺在酒水带来的晕乎劲里,双颊红红的,仰头对她眼里的貌美清倌露出善意的笑容。
殊不知玉奴和云赐都被她吓死了,生怕下一刻太子殿下会说出什么狠戾冷漠的话来。
好在并没有。
太子殿下面色沉沉,确实动怒了,但眼中没有杀意,只是训斥他们两句,然后让姜正德将梨若带走了。
望着太子殿下离去的背影,云赐声音迟疑:“梨若不会被发落到刑房吧?”
玉奴紧张地握紧手,担忧道:“只求殿下看在梨若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百越正在收拾桌子,将他的佩剑捡回来,仔细擦拭,冷静说:“死不了,祸害遗千年。”
玉奴:“但愿如此。”
云赐垂头丧气,“唉,早知道不给她买酒了。”
事情已经发生,怎么后悔都没用了。
另一边,梨若被带到承恩殿外,姜正德不知殿下是什么意思,是要惩罚还是怎么的,总之他让人准备了解酒药,先给梨若喂下去。
“呀呀呀,梨若姑娘呦,你这次真是惹了大祸了!喝酒误事啊,你可还记得刚刚你做了什么!”姜正德问。
梨若靠在殿外的红柱上,敲敲自己的头,双目逐渐清明。
哦,做了什么呀,她当然记得,虽是醉了,但也是随心而动,当然有印象。
听着姜正德的念叨,夜风一阵阵吹着,梨若酒气散了大半。
“听进去没,记住了,稍后进去先跪下请罪,殿下没动大气,这会魏王殿下在殿中说话,也许殿下心情愉悦,就不计较你的犯上的事了。”姜正德提点道。
“谢谢大监,我记住了。”
梨若其实并不在意责罚,发落了受着就是,但看姜正德真心实意关心她,心中感激,认真点点头。
没一会,小太监说殿下宣梨若进去。
承恩殿中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殿中只有两人,一是坐在主位的太子,一是坐在侧边的魏王。
梨若走进,未等太子说话,便跪下请罪。
“属下醉酒误事,冒犯殿下,不敢求殿下宽恕,请殿下治罪。”
萧黎垂眸凝着她,面容冷淡,看不出情绪。
他斟酌着没说话,旁边的萧越先急了,连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在偏殿躺了两个时辰,梨若你也喝醉了?哈哈哈,你胆子不小嘛,还敢冒犯皇兄,该罚!”
说完,他看了眼亲哥的表情,又说:“皇兄,虽说梨若没犯什么大错,回京路上还因为护卫皇兄受了伤,但东宫有东宫的规矩,赏罚分明,不能太过庇护了,肯定是要罚的。”
萧黎面无表情看着萧越,“你说怎么罚。”
萧越做沉思状,公正说:“罚俸两月吧,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小疏漏而已,小惩大诫吧。”
萧黎冷笑。
罚俸两月,小惩大诫。
这可真是太小惩大诫了,他堂堂储君,还蛮不值钱的,以下犯上,亲一口,还拿跟清倌相比,就只是两个月的月俸而已。
“起来。”萧黎说。
梨若怔怔起身,未曾想到这么轻飘飘的就过去了,只是两个月月俸吗?
那她要是再做点什么,是不是罚一年俸禄就够了。
梨若被自己荒诞可笑的想法逗笑了。
殿下哪里是宽容她呢,是给亲弟弟面子啊,魏王一开口,他想都不想就同意了,如此宠爱,如此纵容,那是不是萧越再有什么别的要求,他也会毫不犹豫应下?
梨若起身,又对萧越道谢,视线略过萧越那双炙热含笑的双眸,垂下头暗暗蹙眉。
“皇兄,明日去永宁侯府上参宴,让梨若随我一起去吧,她是皇兄身边的人,江辞知道梨若是皇兄心腹,我和梨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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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江辞必定能懂得皇兄的意思,而且我也还能看准闺阁女子的品行,让梨若也帮着看一看。”
“也好。”
萧黎目光在萧越和梨若身上流转,最终收回所有目光,掩下眼中暗色。
“敢问魏王殿下,明日去永宁侯府是……”
“素闻永宁侯府大小姐江妤柔品行贤良,容貌清秀,父皇有意为皇兄择选江妤柔为太子妃,明日永宁侯府办寿宴,本王便替皇兄会会江家兄妹,顺便看一看江家小姐是否真的去传闻般,贤良淑德。”
萧越着说,眼神直直地盯着梨若,眸子微眯,没有错过梨若眼中暗藏的情绪。
永宁侯府江氏,家风清正,长房仅有一对兄妹,便是世子江辞和大小姐江妤柔。
殿下年过弱冠,是到了成婚的年纪,按理说早该成婚的,如今已是晚了。
毕竟最小的弟弟魏王萧越,身边都有许多姬妾伺候,皇子中,唯有太子殿下清冷禁欲,身边一个侍寝宫女都没有。
定下了明天的事,萧越挥挥手,让梨若退下了。
“行了,梨若你回去歇着吧,明日和本王一同出门,本王和皇兄还有话要说,你退下吧。”
“是。”
梨若安然无恙踏出承恩殿,姜正德问殿下怎么说,梨若如实说了,因有魏王殿下求情,殿下只罚她两个月的月俸,没说别的。
“那便好那便好,梨若你明日记得对魏王殿下好生道谢。”
“嗯。”
梨若与姜正德道别,离开承恩殿,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但是在殿后无人站岗的漏缺之处,她踏着夜色靠近承恩殿后窗,屏息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殿中,兄弟俩的对话还在继续。
“怎么样皇兄,你给我出的难题,我可是解决了,阳州舞弊案已破,牵扯出肃王门下许多官员,我这次是立了功了,那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要兑现了?”萧越笑着问。
“孤答应你什么了?”
“梨若啊,皇兄答应了要将梨若调到我身边的,你放心皇兄,梨若到了我府上,我绝不埋没她,定然好生待她。”
“孤只说考虑考虑,何曾答应过你。”
“!!!皇兄你不能这样!总不能让弟弟我白忙一场吧!”
“她愿不愿意去你府上,孤不管,你自己去问。”
“行!那这次说好了,只要梨若愿意随我走,皇兄你就将人给我。”
梨若听到这里便作罢,回了自己的房间。
还好,殿下没有将她送给萧越。
可是他的态度已经松动了,若萧越后面执意要她,迟早有一天,她会被送出去。
梨若的心情算不得好。
她已经查清了,合欢蛊确实会让她功力下滑,身手削弱,且中蛊时间越长,身手就会持续减弱,直至子蛊母蛊交融,解除合欢蛊。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利用合欢蛊,赢得萧黎一次心软,然后远走高飞。
而且他要择选太子妃了,她不喜欢不干净的男人,解蛊要在他成婚之前。
她要好好谋算一番,找个合适的时机,得到她想要的,伪装成受害者,提出条件,离开这里。
10. 第10章
翌日清晨,永宁侯府江家老夫人过寿,府中大摆宴席为老太君祝寿,京都权贵世家纷纷登门来贺。
现任永宁侯江晖是个富贵闲人,在国子监领了个清闲职位,江家在朝为官的本就没有几个,实权位置更是一个没有,全凭世袭的爵位撑着一份荣华。
江家不站队不争权,永宁侯兄弟几个都是文人,舞风弄月,虽有逐渐没落之势,但也是难得的清流人家。
按理说只是一次寿宴,不会引得这么多权贵世家登门拜访,全因宫中传出一些流言,陛下有意择江家长女江妤柔为东宫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
这消息一传出来,大家面上不显,私底下可是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未来的太子妃。
永宁侯府的大小姐江妤柔,乃是京都有名的大家贵女,虽在闺中,但已掌家多年,性情温和,端庄贤淑,确实当得太子妃之位。
今日寿宴,太子没来,却让魏王殿下带了一份贵重贺礼过来,也是彰显了东宫的诚意。
永宁侯世子江辞单独接待魏王殿下,引至他院子的前厅,设了一桌私宴款待。
以免两人用膳尴尬,江辞还叫上了信国公世子陆景云和平顺伯府的大公子沈彦临。
陆景云是魏王萧越的伴读,沈彦霖是沈太后侄孙,与太子和魏王是亲戚,有这两人在,气氛会松泛许多。
陛下要选定江家小姐为太子妃的事情,这两天已经传开了,魏王殿下今日来,估摸是代表兄长来的,江辞心里有数,其他人也都知道。
几人用过膳,谈笑一番,萧越便提议去永宁侯府的花园子逛逛,看看风景。
江辞听到这话,略微迟疑,“园中有许多年轻女眷和各府上的幼子,聚在一起难免吵闹,怕是会扰了魏王殿下的清净。”
大燕民风开明,男女大防不严,年轻男女私下会面都是常有的,男女聚在一处不算什么,就是听说魏王脾气不好,万一被小孩子冲撞了,闹得不开心就不好了。
江辞对待魏王颇为谨慎,他前几年不在京中,今年刚刚回来,他对皇都世家权贵的公子哥们不是很熟悉,对几位皇子就更不熟了。
陆景云听着话立马笑了,说:“怕什么吵闹,咱们魏王殿下最喜欢热闹。”
先皇后出自陆家,陆景云的父亲是太子和魏王的亲舅舅,他们是表兄弟,彼此说话没有什么顾忌。
沈彦临也笑,对江辞说:“江兄不必如此谨慎,殿下亲和,哪会计较如此小事。”
萧越应承,“是是是,就是去吹吹风,沈世子领路就是。”
“那好。”江辞领路,其余三人跟在旁边。
他们身后各自跟着几个侍卫,不远不近跟着。
唯有梨若一个侍女跟在萧越身边,掺杂其中很是显眼。
关键萧越还时不时来和她说话。
“阿若你饿不饿?”
“阿若你渴了吗?”
“阿若那个小姐戴的簪子不错,你喜欢吗?”
梨若对此只好冷漠回应,她不饿不渴不喜欢。
终于,在萧越第四次转头和她闲聊时,梨若忍不住露出凉嗖嗖的眼神,说:“魏王殿下,属下觉得您沉默少语的样子最英俊。”
萧越可怜巴巴看她,一脸伤心,“阿若你这是嫌我烦了,要是皇兄如此,你会嫌皇兄烦吗?”
“太子殿下不会如此。”
萧越:“……”
更伤心了。
他们两个的交谈自然瞒不过同行的几人,前面的江辞多看了这个侍女两眼,早听说魏王殿下风流,只当他是在侍女打情骂俏,没过多在意。
陆景云和沈彦临却是知道梨若是太子身边的人,也知道萧越惦记梨若很久了,想收入府中,而太子殿下惜才,一直没放人。
“自找没趣了吧,人家不爱理你呢,跟这种冰块说话有什么意思,笑都不会笑。”陆景云小声笑话萧越。
沈彦霖则是蹙眉,神色嘲弄,“殿下何必多费口舌,早晚是殿下的人,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
他们都认定,太子殿下早晚都会将梨若送给魏王,既然早晚要屈服,为什么要摆一副冷脸,这个丫头片子的骨头太硬,眼下魏王喜欢,愿意捧着,若是以后厌弃了,她岂不是自讨苦吃。
萧越挥挥衣袖,让他们都闭嘴,“边去边去,说什么呢,本王自己愿意,你们少管。”
他转头又对梨若憨笑,“我自己愿意的,阿若你别理他们。”
“当不得殿下抬爱,请魏王殿下慎言。”梨若蹙眉,目光扫过陆景云和沈彦临看笑话的脸,暗暗咬紧后槽牙。
她走之前,一定要好好收拾下这两个孙子。
两个会投胎的纨绔废物罢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能禁得住她一拳吗。
她这个人没别的毛病,就是记仇,睚眦必报。
说起来,萧越和这两人一同长大,本是用同一个狗眼看人的,萧越流连花丛,最为纨绔。
都怪她一时手痒,才让萧越对她起了兴致。
两年前萧越见她对太子顶嘴,看不过去,说要替皇兄教训刁奴,而她最看不惯萧越这种自以为是的纨绔,来一次她打一次,哪怕萧越是太子亲弟弟,她也不惯着。
而且太子殿下对此睁一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梨若没挨过罚,揍萧越便从不留情。
久而久之,萧越没被她打服,反而执着于找她挨揍,渐渐就变成这样了。
不记得是哪一天了,萧越跑过来找她,说喜欢她,问她喜不喜欢他。
她的答案是一巴掌。
梨若觉得可笑。
萧越这种人也有真心吗?
她不喜欢萧越,很不喜欢,这辈子最厌恶肮脏的男人。
萧越姬妾一大堆,常年流连青楼花船,脏东西,看他一眼都觉得眼睛脏。
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因为从没得到而已。
一行人到了永宁侯府的花园,园中许多年轻男女吟诗作对,这种场合大多是世家男女相看之所。
萧越没有走到人堆里,找了一个视野好的价钱亭子看人。
“阿若你瞧,那边是永宁侯府的大小姐江妤柔,我皇兄中意的太子妃。”
萧越趴在栏杆上,笑道:“皇兄性子清冷,不喜情情爱爱那一套,他找太子妃,不看美丑胖瘦,只要端庄贤淑,担得起一国之母的位置就成,这位江小姐掌家的贤德名声在外,今日一看,容貌清秀温婉,来日嫁入东宫,皇兄必然满意,夫唱妇随,相敬如宾。”
他笑得欢,旁边的梨若面色淡淡,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萧越盯着梨若的眼睛看,问:“阿若,皇兄和这位江小姐很般配吧,你觉得是不是。”
梨若不说话。
萧越自顾自说:“皇兄以后是要当天子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阿若你与江小姐相比,其实你很幸运了,若是被宫墙困住了,那这一生该多无趣啊,你肯定不喜欢这样的日子。”
他意有所指,也不知道在暗示什么。
梨若冷笑一声,漠然看他,“魏王殿下说的对,何止宫墙,每一处高墙大院不都是如此,何苦嫁人自掘坟墓,孑然一身,无拘无束,生如飞鸟,死做花泥,此生便自由了。”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一个人过一辈子多无聊啊,两人做伴,郎情妾意,子女环绕,这才圆满啊。”
萧越托腮,对梨若眨眨眼。
梨若:“那殿下此生定然有趣,何止两人作伴,魏王府姬妾众多,殿下一颗心劈八瓣都不够用,以后子女多的数不清,真是圆满啊。”
萧越面前一僵,讪讪道:“那都是……年少不懂事,还有宫里安排的侍寝宫女给了名分,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她们……”
梨若打断他,“殿下的房中事,不方便与属下讲,慎言。”
“原来你是在意这个吗,阿若,你给我些时间,我会让你满意的。”
萧越注视着梨若,双眸深情,可惜梨若双眼空空,充耳不闻。
郎情妾无意。
“阿若……”
梨若拧眉,神色不耐,显然是很烦躁了。
萧越不敢再说,拿出一个纂刻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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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盒,转移话题,“这是皇祖母托我带过来的,父皇没有下旨,皇祖母不好光明正大赏赐,以免坏了江氏女的名声,所以私下让我送一份礼过来,梨若,一会你单独送到江小姐手上,别提我和皇祖母,就说是皇兄特意送的。”
梨若接过,转身走了,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进了园子,在花丛里穿行,寻找江妤柔身影。
女眷行走在园中不显眼,今日人多,没人注意一个侍女在旁行走。
结果找了两刻钟,刚刚还在园中的江小姐不见人影,梨若只好拉着几个江府侍女询问,找去更深的假山亭子里。
然而越是靠近假山亭,里面的对话就听得越清晰。
是一男一女的对话。
“姬行暮,你放开我,放手!”
“放手?我怎么放手?江妤柔,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说放手就放手。”
“那我能如何,陛下已属意江家,让我做太子妃,我全家上下欣喜若狂,只等圣旨下来,你要我如何,抛下全家人和你私奔吗?不,我没办法拿江氏一族的性命去赌。”
“那我呢?”
“就当,从未相识,行暮,你是南疆皇子,你迟早是要回到南疆继承王位的,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阿柔,我们不是说好了,待到我回南疆,便请旨娶你,你随我一起走。”
“今时不同往日,行暮,若是江家为我订婚,我可以拒绝,可以随你走,可这是太子,是天子赐婚,而你又是南疆皇子……若一意孤行,是害了你,也害了我,害了江氏全族。”
亭中两人身份不言而喻,竟是南疆为质的姬行暮和即将成为太子妃的江妤柔。
梨若敛敛神色,望见山下有侍女找来,连忙躲起来,隐匿身形。
不多时,江妤柔随报信的贴身侍女离开,亭中只剩姬行暮一人。
梨若等到姬行暮也离开,才缓缓走出,又在后园里绕了一圈,才走到江妤柔面前,将木盒递过去。
“太子殿下所赠,望江小姐收下。”
江妤柔坐在帘子后面,望着湖面,眼眶微红。
“没有缘由的礼物,妤柔不敢收,私相授受,岂不是污了殿下名声,臣女万万不敢,请姑娘拿回去吧,替我转达这话,谢谢太子殿下好意。”
“是。”
江妤柔不要,梨若又将木盒带回去了,心事沉沉回到东宫。
夜里踏入承恩殿,将木盒呈上,复述今日发生的事。
也包括,江妤柔和姬行暮有私情之事。
一国储君之尊严岂容冒犯,何况是迎娶太子妃这种大事。
梨若如实说了,以为这婚事必定作罢,重选太子妃,岂料太子面色平静,似是早有预料。
“殿下早就知道?不准备重选太子妃吗?”
萧黎淡淡说:“今日一见,你觉得江氏长女品行如何?”
梨若认真思考:“传言不假,江小姐容貌姣好,懂礼数,识大体。”
虽然和姬行暮有私情,但未嫁儿女有私情也是正常的事,江妤柔冷静清醒,有私情却不沉溺于私情。
“既然如此,孤为何要重选太子妃。”
“可是她有喜欢的人……”
“那又如何。”
萧黎放下书卷,抬眸望着梨若,“如此正好,孤无法给她男女之情,她心里亦有旁人,利益结合,各取所需,才最是稳固。”
帝后不是寻常夫妻,他从没想过会和未来妻子有什么男女之情,能做好皇后,相敬如宾最好。
至于情爱……
萧黎定定看着愣神的梨若,平静收回目光。
这世上总有些人,不适合追求情爱,也不能强求。
与其折翼强求,不如让其远飞。
梨若沉默良久,她好像懂了,但无法苟同。
若有所求,必要强求一番的,无论是帝王还是蝼蚁,大家都不是圣人,何必要把自己当成圣人约束,人若无心,只是干枯躯壳罢了。
她还是忍不住问:“那殿下,有喜欢的人吗?”
11. 第11章
梨若问这话是确凿的僭越,但她目光澄澈,浑身上下一股执拗劲,萧黎沉默稍许,还是回答了她。
“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与儿女情长个人情爱,孤心中只有前者,情爱虚空缥缈,唯有权力富贵真真切切,梨若,暗卫营教导你多年,你不知孰轻孰重吗?”
梨若弯唇,颔首回:“属下知道了。”
她当然懂得这些浅显道理,可人若能事事自控,每步都能做出最好的选择,这哪里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是个活人,有感情有心肝的活人,荣华权势固然美妙,但她的感情和所求同样重要。
出身便拥有一切的天之骄子,怎么能理解她幼年与狗夺食,孑然一身举目无亲的感受和境遇。
她若有真心相待的亲人,双宿双飞的爱人,是愿为此付诸一切的。
可这些,她从未拥有过。
萧黎:“仅此一次,日后,孤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些昏头的话。”
梨若跪下,“属下知错。”
“下去吧,今日这礼江氏女既然没收,那便挑个合适的日子再送一份,册封太子妃的旨意在下月,在这之前,孤要你盯着江氏女的动向,孤可以不在意她和姬行暮有私情,但皇家不能蒙羞,你且盯着他们之间的分寸就是。”
“是。”
梨若得了新任务,殿前侍女的身份终于卸下了,殿前侍女告假一人,东宫暗卫就多了一个人。
白日她蹲守永宁侯府监视江家大小姐,晚上回承德殿汇报,自由出入东宫。
这差事不累,很轻松,也不算无聊,因为盯着江大小姐还蛮有意思的。
这江小姐表面是大家闺秀,私下却蛮有趣,每日带着一家姐妹玩耍,盯着她不无聊。
今日惩戒刁奴,将老夫人气得半死,明日和兄长顶嘴,又将老夫人气得大怒,江府人不多,但很是热闹,这江老夫人重男轻女,过于迂腐,好在江小姐自立,性子温和却不软弱,不会受欺负。
梨若将这些事一一写在小本子上,每夜回东宫呈给太子殿下。
他只看了一次,说她写的字太丑,看着刺眼,所以让她念出来,冷淡听着,说完了就让她退下。
风平浪静过了一个月,意外就发生在这日。
德妃娘娘膝下的明月公主萧揽月过十七岁生辰,在太清行宫办一场生辰宴,邀请京中贵女与勋贵子弟参宴。
江妤柔身为内定的太子妃,必然在邀请名单之内,带着家中妹妹参宴。
梨若让姜正德给她弄了个宫女的身份,也跟着进宫看顾。
宴上人多眼杂,总有疏漏的时候,梨若乔装成宫女,行走方便,但无法时时刻刻站在江妤柔身侧,酒水吃食中出了什么意外,梨若鞭长莫及。
而且有人存心陷害,更是防不胜防。
梨若一转眼,江大小姐被宫女支走了。
一个宫女弄湿了江小姐的衣衫,所以带去偏殿换干净衣裙了。
好老套的陷害,都是暗卫玩剩下的。
梨若认命跟上,要是真有什么不对,便在紧要时刻出手,护住未来的太子妃。
小宫女将江妤柔引到偏僻宫殿,随后守在宫门处,安排了一个醉酒的纨绔子弟进去。
梨若伏在殿宇檐顶,脚踩琉璃瓦,弯腰之势若一只随时出鞘的利刃,手中刀刃早已准备就绪,随时要了结这个心怀不轨之徒。
谁知江小姐竟然从殿宇的后窗逃走,看上去神智依在,让这些小人的算计落空了。
梨若又收起匕首,远远跟在江妤柔身后。
前面那道纤弱人影的步伐越来越凌乱,好似即将倒下,梨若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将江妤柔带走,谁知就在这时,消停一个月的姬行暮突然出现了,把人给带走了。
这可不得了。
姬行暮将江妤柔带上马车,竟意图在宴会尚未结束之时把人带出太清行宫。
梨若连忙追上去,一路追出了行宫。
在行宫内将人拦下很方便,但江妤柔从姬行暮的马车里晕着出来,必然要损了女儿家的清誉,寻常便罢了,可眼下,陛下的赐婚圣旨即将颁布,这会毁了江妤柔,连带江家被连累。
梨若选择等,一直跟着姬行暮的马车出了宫,看着他们进了一处幽静别院。
别院藏在天街边上,闹市取静。
他们曾有私情,姬行暮对江妤柔放不下,看起来深情款款,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梨若不能再等了,她握紧匕首,等着车夫和随从都去了院门外守着,便摸进后院,翻窗而入。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梨若以为自己是黄雀,殊不知她竟然找了姬行暮的道,成了那个螳螂。
“东宫的人?”
阴暗潮湿的暗室里,一张太师椅摆在正中央,姬行暮大刀阔斧坐着,笑容阴冷。
“我当哪里来的小尾巴,这般粘人,原来太子殿下派来的,也对也对,妤柔即将成为太子妃,太子派人保护也正常。”
他对面,十字刑架上,梨若被铁链紧紧绑在刑架上,动弹不得。
“南疆世子这是什么意思,你既知道我是东宫的人,就不该这样待客,你如此行事,是要反吗。”
一个时辰前她翻窗而入,结果屋内一个人没有,只有浓浓迷烟,她中药倒下,然后就被绑来了这里。
这是别院的地下暗室,看室内陈设,审问刑具一应俱全,梨若睁眼便知,她可能走不出这里了。
她小看了姬行暮,太大意了。
刑架旁的侍卫一鞭甩过来,打在梨若脚下,鞭声破空而来的声音极其刺耳。
梨若眼皮都没动一下,没有丝毫惧意,直直地看着姬行暮。
“南疆狼子野心,今日我死,殿下必定严查你,姬行暮,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姬行暮乐了,抬手鼓掌,“死到临头还敢张口挑衅,东宫暗卫的骨头都这么硬吗。”
梨若:“放了江妤柔,你若敢染指太子妃,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染指太子妃?”姬行暮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眸光狠厉,“我和妤柔两情相悦,是我染指太子妃,还是萧黎横刀夺爱,故意为之,他心中清楚。”
他早就铺好他和妤柔未来的路,只需等他那父王咽气,便可回到南疆,带着妤柔远走高飞,可这一切都被萧黎毁了。
姬行暮拔出匕首,端着阴鸷森冷的笑,一步步靠近梨若,“我死无葬身之地不要紧,死前能拉上几个垫背的就值了,听说萧越心悦你,屡次向萧黎要你,若是用你引萧越出来,然后将你们的尸首送回东宫,萧黎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梨若觉得姬行暮脑袋不正常,就是个疯子,“你这么做,是要拉上南疆陪葬,还有江妤柔,殿下会送你们一起下黄泉。”
姬行暮大笑,扔了匕首,单手掐住梨若的下巴,仔仔细细瞧着,“送我们下黄泉?说不准呢,谁知道他这个储君之位还能坐多久,谁下黄泉都未可知啊。”
梨若一口咬住姬行暮的手。
“找死。”
姬行暮捏住梨若的下巴,拿出自己鲜血淋漓的手,然后掐住梨若的脖子,骤然收紧。
梨若窒息,头晕目眩,清晰感受到无限接近死亡的滋味。
“姬行暮!”
关键时刻,一个女子冲进来,捶打姬行暮的手,将他拉开了,救了梨若一条命。
江妤柔抬手给了姬行暮一巴掌,气道:“你真是疯了姬行暮,你要死可以,但不要拖上我,拖上江家,把人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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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人?不可能。”
“放了她!”
姬行暮冷冷扫了梨若一眼,“晚了,她进了这暗室,就必须横着出去,她若不死,妤柔你难道要看着我死?”
江妤柔紧紧抓着姬行暮的衣袖,红了眼眶,咬紧牙关,“不能杀,行暮,你收手吧,今日就当我们从没见过,你放了她,她回去之后一定不会说的。”
她转头,崩溃地看着梨若,“你说,今日之事你绝不透露半个字,只要你承诺,我就放了你。”
梨若抿唇,这辈子向来不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死就死,她不怕。
她不说话,闭上眼等死。
姬行暮看她的眼神像是看死人,杀意凛然。
江妤柔抱住姬行暮的手,求道:“别杀她,行暮,杀了就回不了头了,我求你,你走吧,请旨回南疆去,再也别回来了。”
“一起走。”
“不行,我走不了,我做不到。”
江妤柔控制不住眼泪滴落,心痛欲碎,“我求你,别让我伤心了,我不想看你去死,好好的,别和太子作对。”
“我和萧黎的仇,又岂止是这一桩!早在十年前,就不死不休了!让开,我今日就杀了她,祭奠阿照,来日再杀了萧黎,为阿照报仇!”
阿照?
梨若缓缓睁开眼,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熟悉,认真地看着发狂的姬行暮。
“阿照是谁?”她问。
姬行暮和江妤柔也是没有想到,这个暗卫马上要没命了,居然还有心情问这种题外话。
姬行暮冷笑,“杀你去祭奠的亡魂。”
梨若淡定开口:“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过。”
没说谎,她是真的觉得耳熟,总觉得记忆深处,好像有人在耳边呼唤阿照这个名字。
姬行暮愣住,猛然朝着梨若扑过来,再度掐住了她的脖子,“说,从哪里听过,是不是萧黎,是不是他!果然是他杀了阿照!”
当年边境大乱,南疆军队护卫他进入大燕为质,原本,妹妹阿照是随他一起来的,可半路遇上战乱,阿照走失了。
后来多番探寻,才知阿照流浪进了城,不慎撞上皇太子的马车,错认为乞儿,被当街打死了。
萧黎杀了他的妹妹。
“咳咳,你掐着我脖子,要我怎么说。”
姬行暮松手,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双眸布满血丝,歇斯底里,“说,你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忘了。”
“你找死!”
江妤柔连忙拉住姬行暮,“别发疯,你等她好好想想,也许她真听过见过,也许阿照还活着呢!”
“怎么可能……”姬行暮都查清了,确是萧黎的人拖走了妹妹,活生生打死的!被扔出来的破损衣物上,还染着大片血迹。
梨若咳嗽两声,无语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脸色,“听过,但不记得了!懂吗!小时候听过,这么多年过去肯定记不清,你听不懂人话啊。”
这是确实是很多年前的发生的事了,若这暗卫从小跟在萧黎身边,确有可能记得当时发生的事。
姬行暮渐渐冷静,却仍心如死灰,“十年前冬月,边城中,萧黎那年大概十岁,跟随信国公去边疆稳定军心,他的车架于城中遇到一个约莫七岁的女孩乞讨,女孩碰脏马车,被下令打死。”
他咬牙切齿,“我说的这样详细,你别说想不起来。”
梨若眼神古怪盯着他,“什么打死,殿下不会滥杀无辜,你说殿下杀害幼童,可有证据!”
怎么可能呢,殿下小时候很善良的,比现在好多了,他遇见孤儿乞丐都会收容,怎会打死呢。
姬行暮盯了梨若好一会,转头对随从说:“去,将阿照的遗物取来。”
12. 第12章
须臾,身穿黑色劲装的随从端着一个长扁的木盒回来。
“青锋,给她看看。”姬行暮吩咐道。
“是。”
名唤青锋的随从走到刑架前,打开木盒。
盒内摆放着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最底层是一件破破烂烂,但被浆洗干净的小衣裳,看上去像是六七岁小孩穿的,衣裳上面,有草编的蜻蜓、兔子灯笼、红色头绳……
都哄小孩玩的东西。
姬行暮闭了闭眼,每次看见妹妹的遗物,他都忍不住想到妹妹小时候向他撒娇的模样。
南疆皇庭姬妾子女众多,当年出质大燕,他不放心留妹妹一人在南疆,便将妹妹一起带来大燕,未曾想竟是害了阿照,让她永远留在了那个孤僻之地。
如果他没有执意带阿照来大燕,或许阿照还能在南疆平安长大,纵使难一些,总能活着等他回去。
江妤柔盯着梨若看,见这暗卫神色有些异样,急忙问:“如何,这位姑娘,你可见过阿照妹妹?”
梨若望着木盒里的东西出神,闻言恍然回神,眼神不定,“见过……”
姬行暮冷笑,“必然是见过的,阿照死在萧黎手里,你若从小跟在萧黎身边伺候,当然见过阿照,见过大燕太子是如何草芥人命,心狠手辣。”
他已经没了耐心,拿起匕首向着梨若的脖子抹去。
可……
“她没死。”
梨若平静看着姬行暮,平地惊雷一句话,让姬行暮愣在原地,神色巨变。
纵有一丝希望,哪怕是这个暗卫为了保住性命的假话,姬行暮也克制不住希冀。
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他双手垂落,手在袖中颤抖,面上却冷,“你说谎,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梨若抬眼,眼中迷雾散去,直直地看着姬行暮,从头到脚,一寸寸地看,似乎想印证着什么。
彼时太过年幼,许多记忆模糊不清,像是被乌云遮蔽的日光,而今吹来一阵故乡的风,才得见日出,驱散迷雾。
江妤柔推了下姬行暮的手臂,她知道阿照妹妹对姬行暮有多重要,继续问道:“这位姑娘,你既然说人没死,总得说清前因后果,拿出证据证明,人若尚在,今归何处?”
姬行暮死死看着这个暗卫的眼睛,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
但没有,她坦坦荡荡,目光清澈皎洁,一看就是个认死理的执拗犟种。
这种人骨头硬,死都不怕,应是不屑于在他面前说谎活命的。
姬行暮咬紧牙关,双眸赤红,他手中匕首指着梨若的脖子,一字一句:“说!你若敢诓骗与我,我就一片片剐了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梨若与他对视,眼神微动,似有许多话要说,最后只是缓缓垂下头,隐下眸光,平静道:“她确实没死,我记起来了,她似乎……叫行鸢,肩膀后面有一浅红色胎记。”
“是阿照,是她。”
他的妹妹姬行鸢,小名阿照。
十年悔恨,从没有一刻像此刻,巨大的喜欢席卷了他。
阿照没有死,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她在哪!”
梨若:“她和我一样,进了暗卫营,作为东宫暗卫训练,只是她天资较差,没有遴选上暗卫一职,被暗卫营远远地送走了,暗卫营不会杀孩子,她被送走时不到十岁,应是找了愿意收养的人家,或是去了育孤院。”
“怎么样才能找到她?”姬行暮收了匕首,焦急开口。
“暗卫营的事,外人无从得知,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帮你探查阿照去向,你帮我做事。”
“什么事?”
“很多事。”
这是一桩不平等的交易,但姬行暮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可以。”
梨若笑了,目光落在一旁的江妤柔身上,又说:“江小姐,如果你做不成太子妃,要和这个疯子远走高飞吗?家人不要了?”
江妤柔苦笑,“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不谈无法实现的预想。”
“若我可以帮你呢,江小姐,太子殿下不是非你不可,他只要一个贤良的世家女而已,这个人是谁都可,想要太子换人很容易,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困难,你只需告诉我,若你不做太子妃,要和这个人走吗?家人和男人,如何抉择?”
江妤柔望向姬行暮,没有回答。
姬行暮握紧江妤柔的手,“妤柔若嫁我,我自然有办法让她两全,不做抉择。”
南疆距离京都千里,如何两全,怎能两全?
除非南疆王位不要了。
梨若一怔,震惊地看着他。
当真有人可以为了爱人做到如此吗,抛弃一切,远离故土,只为厮守?他是傻子吗?
“既如此,姬世子,我就是帮了你两件事,两个月后,我将你妹妹和心爱之人送到你身边,而这两个月内,你要任我驱使,随叫随到。”
“成交。”
…………
梨若回到东宫之时,已经过了二更天。
她行色匆匆,披着月光归来,没有直奔承恩殿,而是去了后院厢房,进了玉奴的屋子。
“呦,大忙人回来了,今天怎么有心情来看我呀。”玉奴正在桌前制药,头也不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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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玉奴。”梨若走过来,神色凝重。
“怎么了这是,受伤了?”玉奴担忧问道。
梨若垂头,说:“玉奴,我的力气越来越差了,身手至少倒退了一半。”
玉奴大惊,“怎么回事,可有中毒?”
“不,我用了合欢蛊,对不住,你的合欢蛊,是我偷的。”
玉奴呆了一瞬,抬手点了梨若的额头,“你呀!我就说我的东西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你个傻子,快说,子蛊在谁身上?”
“殿下。”
玉奴心里已经猜到了,但真正听到梨若承认,还是倒吸一口凉气,“你真是……不要命了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梨若抿唇,“我知道错了,玉奴,我后悔了,所以我来问你,合欢蛊有没有其他的解法?”
“没有!”玉奴要被气晕了,其实更多的是担忧,“你怎么能如此犯傻啊,合欢蛊无解!除了交欢没有其他解决之法,已经一个月了,顶多两个月,若再不……那个合欢蛊不同以往,我在里面加了毒试验,那是有毒的,你会死,殿下也会死!”
玉奴来回踱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怎么办怎么办,万万不能和殿下说的,他定然会杀了你,梨若啊梨若,你让我怎么救你啊。”
“没有其他解法就算了,还有一个月,我会想办法的。”梨若正色道:“玉奴,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担着,若他日事发,全用我的命来抵,你只当不知道这件事。”
“你能解……”玉奴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合欢蛊的效力,实在让人有口难言,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叹息,叮嘱道:“殿下身上是子蛊,子蛊对母蛊情难自抑,中蛊已过月余,这东西只需一点东风便能燎原。”
玉奴拿出一小瓶药粉和香丸塞进梨若手中,“肃王为陛下办踏春宴,选在城外香山行宫,届时殿下定要同去,肃王扶持德妃母子,与殿下针锋相对许久,殿下若是在肃王办的宴饮上出了事,疑心定然全在肃王身上,梨若,你若能善用这东西,或许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这一劫。”
只是算计到殿下身上,稍不留神就会没了性命,谈何容易啊。
“玉奴,谢谢你。”真是心有灵犀,梨若之前便是这么想的。
梨若握紧了药瓶,对玉奴深深一拜。
“行了,你我之间还搞什么虚礼,阿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或许趁着这次机会,还能摆脱魏王对你之心。”
玉奴真心盼望梨若能好,她们是从小相伴到大的,都不希望对方出事。
梨若笑着,眸子亮莹莹的,似乎注入了新的活力。
“我会好好活着的,一定会。”
13. 第13章
离开后院,梨若如前几日般去了承恩殿,将今日在太清行宫发生的汇报给殿下。
不过之前都是一五一十地汇报,今日就不能了,她已经编好了搪塞太子的假话。
行到承恩殿前,姜正德拦住梨若,说:“梨若姑娘等等,殿中有人呢,今日议政稍晚了些,殿下留了江侍郎单独说话。”
“江侍郎?”
姜正德:“对,就是江小姐的兄长,永宁侯世子江辞。”
梨若:“不过一个月光景,连跳两级,做了刑部侍郎?”
姜正德咧嘴笑着,一脸欣慰,“殿下择了江小姐为太子妃,这江世子与殿下就是一家人,大舅哥嘛,同气连枝,定要提拔的。”
“这么多年,殿下身边一个知心人都没有,等到太子妃嫁进来就好了,与殿下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东宫也要添添孩童的哭闹声了。”
梨若扯唇,笑不出来。
过了会,江辞离开,姜正德通报之后宣梨若进殿。
百越和云赐都在殿中,一个坐在书案后写字,一个端着信件念着。
太子殿下坐在平榻上,手臂杵着梨花木矮桌,他一身素装常服,眉心微蹙。
梨若不动声色在平榻边站定,等着云赐念完信件再说话。
只是这信件上的内容,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又是调查姬行暮的探子传回来的,话语间直言姬行暮和肃王有书信来往,关系密切,应是站队肃王和七皇子,暗中与东宫作对。
云赐念完,将书信扔进火盆。
后正在写字的百越停下笔,将写好的回信送到太子手边。
梨若就站在旁边,眼睛一瞥就能看见回信上的内容。
太子竟是要助力南疆三皇子发动政变,趁着南疆王重病夺位,抢了原本应该传给姬行暮的王位。
“梨若。”
“属下在。”
萧黎看着信件,说:“今日宫宴姬行暮带江氏女出宫,他们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有人在给江小姐下迷香,意图陷害,此举是买通宫女所为,阴私手段,应是想要江小姐名声扫地,失去太子妃之位,属下本要出手救人,结果姬行暮在我前面救下江小姐,并将人带出宫。”
梨若声音平静,继续说:“出宫后江小姐醒来,与姬行暮把话说绝,二人分道扬镳,并未做什么。”
她能听出来太子话里的深意,联想到太子欲要扶持新的南疆王,大胆猜测,他莫不是要利用姬行暮和江妤柔有私情,想要抓住姬行暮对未来太子妃不轨的把柄,用这个借口光明正大除掉姬行暮?
殿中静了一瞬,百越开口问道:“当真什么都没做?那江氏女为何日暮才归家?”
梨若:“你怎么知道江氏女日暮才归家?”
百越:“要不然你为何回来这么晚,她要是早早回去了,中间这一个时辰你去哪玩了?擅离职守?”
梨若语塞,竟被问住了,话说到这,她只好低头做一副心虚样子,低声说:“咳咳,我……我就是去柳岸边走走,买了点吃的。”
百越:“什么吃食,拿出来看看。”
梨若捏拳,狠狠瞪了眼百越。
真想给百越一拳,不依不饶的。
可是殿下也在,她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冲动就露馅了。
梨若咬了咬牙,瞄了眼萧黎,扭扭捏捏张口:“听说梨春阁新来了两个戏子,长的蛮好……”
“嘭!”
太子殿下一手将信纸拍在矮桌上,冷眼睥睨着梨若,“你是打量孤近日脾气太好,胆子越发大了。”
梨若立马跪下了,熟练说:“属下知错。”
百越没再问,信了梨若的说辞,云赐在一旁偷笑,要被梨若笑死了。
多大的心啊,还有心情去看戏,哦不,看柔柔弱弱的白面戏子,什么口味。
百越继续禀告探子上报的消息,说完他和云赐便出去了。
而梨若还跪在地上,没敢说告退。
殿中只剩他们二人,对方一举一动的细微都清晰可闻。
梨若缓缓抬眸看了眼,又说:“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
萧黎靠在榻上,单手揉着额头。
“殿下又头痛了?属下为殿下按按吧。”
梨若拍拍屁股站起来了,走到平塌后面,为太子殿下按头。
萧黎没呵斥她,就算是默认了她的举动。
按了会,萧黎抬手示意她退开。
梨若又站到他面前,微低着头一脸乖顺模样。
“擅离职守,按东宫规矩,要如何罚?”他问。
梨若:“五十鞭。”
萧黎:“可记得你欠了多少鞭子。”
“……”
梨若一脸讪讪。
这哪里记得清,欠很多了,每次犯错她都推脱说攒着,戴罪立功。
结果立功没有,犯错是越来越多,这要一下子去领罚,能打死她好几次了。
梨若抬头,脸上堆起谄媚的先,眼神乱瞄,“要不……先欠着吧,等下次,属下一定能戴罪立功!”
萧黎信了就有鬼了。
他从没信过梨若的鬼话,梨若嘴里的话都当不得真,尤其是犯错卖乖的时候。
“罢了,看在你今日过生辰的份上,孤不与你计较。”
“生辰?”
梨若都忘了这回事了。
她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出生,暗卫营中的孩子都不知道,所以大家都将加入暗卫营的那日作为自己的生辰。
而她的生辰,是殿下将她捡回去的那天。
殿下予她新生,这日就是她的生辰,巧合的是,也是这日,她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今天也是她决定离开殿下的日子。
值得庆祝。
梨若笑弯了眼,眼底却藏着一丝伤感。
“往年生辰,殿下都会送我生辰礼,今年呢?我的生辰礼呢?”
这么多年了,他们相伴这么多年了,殿下每年都会给她准备生辰礼,虽说别的暗卫也有,但那都是姜正德准备的,唯独她的生辰礼,是殿下记着的。
她尊贵的殿下,对她这样好,有着区别于他人的偏颇,让她控制不住产生幻想。
她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可他又说,只是属下,别再妄想。
如果不能妄想更多,又为什么要对她好。
梨若当真是,又爱又恨。
今日余毒发作,头又疼了,萧黎半合着眼,从玉枕下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
梨若打开看,里面竟是一张皇都的房契,两进的院子,在寸土寸金的京都不算小了。
房契上面是她的名字,已经过到她名下了。
梨若神色平平,看不出高兴,还有些失望。
“东宫会为暗卫置办家宅,百越和云赐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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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今年本该轮到我了,东宫暗卫都有的东西,不过生辰也能得到,这怎么能算是生辰礼呢。”
梨若没忍住说了,嘟嘟囔囔,一脸嫌弃。
“我不要人人都有的东西,这不是独给我的生辰礼。”
她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掐尖要强。
萧黎是这样想的。
收到礼物还有脾气了?什么话都敢说,可还记得上下尊卑。
从小看到大,情分总是不寻常的,加上是姑娘,便不如对待百越和云赐那般严厉,这要是百越和云赐,私下里绝不敢这样跟他说话。
萧黎头疼,懒得训她,平心静气道:“什么叫人人都有,你有功夫在这以下犯上,不如认真想想,你如何才能戴罪立功,去除你的责罚。”
梨若脸色转晴,“我的这个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别在孤眼前晃,出去。”
萧黎不想跟她说话了,开口撵人。
“遵命。”梨若捧着小盒子走了。
翌日,梨若没去盯着江妤柔,她告假了,拜托别的暗卫暂且顶一天。
她去看了这座院子。
此院距离东宫很近,是个不小的二进院。
梨若来过这里,这是殿下的私产,先皇后留下来的嫁妆,听说先皇后待嫁闺中时常常来这里小住。
院子比不上大户人家,布局景色却十分雅致,春夏秋冬各有其美,假山池塘样样不缺。
现在院子交给一对夫妇打理,是先皇后身边的旧人,住在这里很多年了。
“梨若姑娘这边请。”
妇人领着梨若里里外外参观,她知道眼前的姑娘是这座院子的新主人,不说多余的话,问什么答什么,其余都在沉默。
院子还保持着二十年前的样子,正房闺中,依旧能看出有人在此生活居住过。
春色正浓,院中花开明艳,桃树和群花环抱着一座秋千。
殿下居然将这座别院给了她,这是先皇后留给他的啊。
梨若在秋千上坐了会,静静思量。
旁边的妇人看了许久,渐渐出神,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
“林娘子为何这样看我。”梨若问。
林娘子微微笑,答:“许多年前,也有个和你一般大的姑娘坐在这里,无忧无虑,只可惜斯人已逝……无端想起故人罢了。”
梨若知道她在说先皇后。
林娘子长叹,眼神悲恸:“世事无常,我家姑娘也同你一样,美得像仙女呢,她爱笑,爱在秋千上玩,她那样的性子,不适合困守在一方天地里,若没有嫁入帝王家,也许还能活得久些。”
说完,她看向梨若,眼神复杂,“那姑娘你呢,也会和这座别院的前主人一样,走上这条路吗?”
“娘子误会了。”
梨若望着天空,笑的开怀,“我呀,我不服管教的,没人能把我关进笼子里,我是人,又不是鸟,怎么能进笼子呢,金子做的笼子也不行啊。”
她是这般想,那殿下呢,也是这般想的吧。
那双冰冷眸中缥缈所无的情意,终究是被她窥探见了。
梨若笃定,她在太子殿下眼中,确实有几分不同。
可这几分琢磨不清的欲|望,无法动摇他的理智和抉择。
可偏偏梨若不服,她偏要打破这层冰冷的外壳,看看那样的人沉迷|欲望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14. 第14章
日暮时分,云霞漫天。
梨若踏着余晖归来,神采飞扬,嘴里哼着小曲。
今日清闲,本欲趁这会功夫回厢房睡一觉,谁知路过承恩殿,看见殿前多了好几个侍卫,还有府医拎着药箱进殿。
众人神色匆匆,颇为凝重。
梨若走过去,拉住刚刚从殿中出来的姜正德,问:“大监,这是怎么了?殿下受伤了?”
“诶呦,梨若姑娘你来的刚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姜正德推着梨若往里走,“殿下没事,是魏王殿下受伤了,太子殿下让魏王殿下去城外军营操练,和将士们一起拓山路,谁知山体滑坡,那石头不偏不倚,就朝着魏王殿下砸下来,还好伤的不重,山石从后背上擦过,没伤到内里。”
“那我进去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
“魏王殿下念叨你来着,说要见你,正好你来了,就进去见见吧。”
梨若来不及说拒绝,她已经进来了。
承恩殿站着许多人,太子和魏王坐在平塌上,府医站在魏王旁边,正给魏王后背的伤口上药,边上还有几名宫女侍卫端着衣物药品伺候着。
梨若进来还不等她行礼,萧越就抬手免礼,喊她过来,“梨若你可算是来了,本王正找你呢,来来来,你快过来看看,本王后背伤得可重了!”
他一脸疼痛,语调委屈,眨巴眨巴眼睛,挤了挤不存在的眼泪,堂堂王爷竟然当众撒起娇来,丝毫不顾脸面。
坐在他对面的太子殿下看不下去,板着脸轻咳一声,萧越一激灵,语气收敛了些,但那双眼睛还是幽幽地看着梨若。
“梨若,你来给本王上药吧,他们这群大男人粗手笨脚的,肯定不细心,你来,本王要你上药。”
魏王这话攻击了在场的府医和侍卫,众人嘴角抽了抽,很有眼色地推开,给梨若让出位置。
梨若不得不走上前,拿起纱布和药粉,看了眼萧越的后背。
这伤……再晚点就自己愈合了,趴着睡两晚就长好了,还上药呢。
皮娇肉贵啊。
梨若看萧越不顺眼,下手肯定不会很细心,尽量将伤口全撒上药粉就行。
她这手法甚至不如侍卫做得好,府医在一旁看着,心里有数嘴上却不敢说。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伤,魏王殿下开心就好。
“嘶……”
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萧越表情扭曲,显然是疼了。
梨若停手,“属下粗笨,恐伤了殿下,还是大夫来为殿下上药吧。”
“不不不,不疼不疼,继续。”萧越转头对梨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
“是。”
梨若继续上药,只求速度没有温柔,萧越疼得龇牙咧嘴,她只当没看见。
对面的太子殿下慢条斯理喝茶,也当做没看见亲弟弟的表情。
自讨苦吃,活该。
上完药,府医和侍女们都退下了,萧越叫住梨若,说有事情问她,没让她走。
萧越撑起上半身,缓慢坐起身。
他一头墨色长发松散着垂落,上半身光裸,缠着几圈纱布,一坐起身,身前没有什么遮挡,胸肌腹肌精瘦紧实,块块分明。
上面那两点……居然蛮粉嫩的呢。
梨若摸摸鼻子,垂眸扫了两眼,转瞬对上萧越温润清朗的笑,她立马收了眼神,端正神色。
“衣裳穿好,像什么样子。”萧黎说道。
“抬胳膊后背就疼,穿不好,梨若,你帮我穿上吧。”萧越指了指榻上的外衣,对梨若请求道。
萧黎:“行了,疼就别穿了,趴下。”
“哦。”
萧越又面朝平塌趴下去了。
“今日去看别院了?”萧黎看向梨若。
“是,多谢殿下的生辰礼,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不过这份礼物于她来说也就是看一看罢了,带不走的东西,短暂得到了,终究不属于她。
萧越插话,问是什么院子,怎么得来的。
梨若答了,他讨好说:“明日我派人去找工匠,将院子重新修葺,阿若你放心,我必定给你办好。”
“多谢魏王殿下好心,修葺不必了,我暂时住不上,而且别院屋舍完好,不用修也能住人。”
对答几句,萧越提议的帮忙都被拒绝了,他有些失落,但不灰心,厚脸皮地说:“既然院子大,不如再修一座阁楼,本王给你掌掌眼,顺便去做客。”
梨若不耐烦,回:“已经足够修了,等属下从暗卫营里退出,买上好几个面首都足够住了,不需要再添什么。”
萧越呆了呆,“面首?这这这……这怎么能行!”
“有何不可,你情我愿的,找几个家境贫寒的美男子养着就是了,殿下美妾环绕,属下不敢相提并论,只要两三个知心的就可以了。”
萧黎面色发冷,但他知梨若这话是故意说给萧越听的,便没有阻止。
殿中静了一瞬,萧越猛地坐起来,动作太大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眼下后背的疼也不在乎。
“我已经决定了,要遣散府中所有姬妾,我会妥善安置好她们的,我认真想过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我想要的,三心二意可不行。”
梨若:“……”
所以呢,关她什么事。
谁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以后变心未可知啊。
梨若对太子殿下行礼告退,要出去了。
“等等。”萧越又叫住她,问:“梨若,你可愿到我身边当差,我今日来就是为了问你这事,皇兄已经同意了,只要你愿意……”
“属下不愿,多谢魏王殿下抬爱,只是属下承受不起,属下告退了。”
那抹青色的衣裙消失在屏风后,没有一丝留恋和犹豫。
萧越怔怔望着梨若离去的方向,收不回目光。
萧黎劝:“她既不愿,孤不会强逼,以后莫要再提了。”
萧越咬牙,怎能甘心,“皇兄,你将梨若调到我身边吧,只要她人来了,时日久了,一定会心甘情愿的。”
他不愿用主子的身份压制梨若,可他绝不能看着梨若离他而去,越走越远。
他想要她。
“皇兄,我会善待梨若的,我没有说笑,我会遣散所有姬妾,以后只守着她,皇兄,我求你了。”
萧黎端起茶盏轻抿,神色淡淡,“阿越,你我生在皇家,怎还有如此天真的想法,人心易变,深情易转,三两句誓言就能笃定终身么。”
他还记得母后枯守凤仪殿的场景,母后也曾是父皇所谓的挚爱,可如今呢,就算是她在时,后宫亦有许多妃嫔有孕生子。
“我可以!皇兄你身上有江山社稷的担子,可我没有,我可以在皇兄的庇护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可以只守着一人,不纳妾,不变心。”
“孤不信。”
萧黎:“孤说过不逼迫她,你若执意如此孤管不着帮不了,自己去说动她,不用跟我表忠心,我帮不了你。”
“皇兄……”
萧越垂头丧气,他若能说动梨若早就说动了,这都两年了。
…………
翌日,梨若继续去江府,盯着江妤柔日常琐事。
经过上次的事,江妤柔已经知道东宫暗卫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监视着,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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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事更加谨慎端庄了,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梨若看了半日,然后挑了个江妤柔独自在闺房的契机,从后窗翻进去。
“咚!”
青天白日的,一个大活人从窗户跳进来,纵是谁都要吓一大跳。
“你是谁……”
江妤柔反应算快的,捞起桌上的茶盏就摔过去。
意料之中的响声没有发出,梨若稳稳接住茶盏,送回江妤柔面前的桌子上。
“是我。”
江妤柔松了口气,有些惊喜,“是你,你叫梨若对吧,梨若姑娘,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盯着我吗?”
“嗯。”梨若不见外,拉了圆凳坐下。
江妤柔倒茶,将茶杯推到梨若手边,顾及院中有婢女走动,压低声音说:“今日怎么现身了,梨若姑娘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太端庄了,江小姐如果不想做太子妃,就按我说的做。”
“什么?”
江妤柔没懂梨若的话。
梨若:“我是说你,你太端庄太稳重,太适合做太子妃了,这样不行,太子殿下选妃就看这些,你越是端庄谨慎,殿下就越是满意,你若不想做太子妃,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江妤柔懂梨若的意思,却不知该如何,她做了十多年的大家闺秀,高门贵女,端庄娴雅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一举一动都记着规矩体统。
“梨若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教教我该怎么做吧。”
梨若单手托腮,笑着看她,“我很好奇,江小姐这般的女子,怎么会喜欢姬行暮呢,他看起来……应该不是清贵人家喜欢的那种男子吧。”
江妤柔脸红,不太好意思提这些事,“行暮他……他只是看着不正经,其实他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的,他很善良,很细心,他对谁好,能豁得出性命,全心全意,不像那些勋贵子弟,都是伪君子。”
“可能在其他人眼中,他行事不羁,不圆滑,有些莽撞,可这正是因为他有一颗炙热的真心啊,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带着面具过活,梨若姑娘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差,应该也见过许多皇亲贵胄勋贵之家,我们这种家里出去的人,就像我一样,审时度势,势利虚伪,明明不喜欢,却要端着笑脸接纳。”
梨若:“那是身不由己,江小姐这般出众,不必妄自菲薄。”
她站起身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妆奁前,拿出妆奁里最华贵耀眼的簪子,“这般美的簪子,江小姐喜欢吗?”
“喜欢,只是这簪子太过夺目,不合适戴出去。”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喜欢就戴,戴着最华丽的簪子,穿着你最娇嫩的衣裙,然后……”
梨若挑眉,“然后,去见见咱们的太子殿下,诉诉你心中的倾慕之情。”
“啊?”江妤柔愣住,很是抗拒,“这怎么能行呢,尚未成婚,宫里连赐婚圣旨都没下,我这般言行无状,这不行的。”
“行的,想让太子殿下改变太子妃的人选,就这么干,保准有奇效!”
“真的?可是我若对太子殿下表明爱意,让殿下……”江妤柔不好意思地说,“让他更坚定了怎么办?”
“信我,去就是了!你就把他当做姬行暮,娇柔一些,保准他退避三舍,立马换人。”
想到行暮,江妤柔下定决心点头,“好,我去,那我这就让兄长宴请殿下去酒楼,我趁机过去,按你说的做。”
“酒楼是可,只是酒楼那地方人多眼杂的,毫无风花雪月之感,今夜是灯会,挑个灯花明亮,可诉尽爱意的地方,主动一些,让咱们殿下好生震惊一把,定然让他连夜回去换了太子妃人选。”
15. 第15章
花灯夜,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灯火长明,毫不逊色,运河两岸更是繁华,家家屋檐下彻夜燃着花灯,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夜,万盏齐明。
今夜宴饮繁多,城中最大的万福酒楼早已满座。
江辞往东宫递了帖子,邀太子魏王来万福酒楼小聚。
不久便是亲戚了,而且萧黎还有提拔江辞之意,近些日子多有来往,当然不会拒绝江辞的好意。
来人不止是太子和魏王,还有陆景云沈彦临等自小相熟的王亲贵胄。
“人是出来了,可是我接下来该怎么接近太子呢,总不能直接冲上去表明心意,那样也太直白明显了。”江妤柔问。
“等,会有机会的。”
梨若侧耳在墙上,隐约能听见隔壁的说话声。
看来江世子的分量不小,太子殿下竟然这般给面子,还带上了萧越和陆景云等人,应是要为江辞引荐认识,扶持江辞在朝堂中的势力。
万福酒楼中人多眼杂,自然不是私会的好地方,若要见面自然是要找个幽静怡神之地。
从酒楼出去,会沿着河岸走好一段路,柳岸边清幽,且有许多年轻男女互许心意,共放花灯,正适合私会见面。
过了二更天,推杯换盏几轮,酒意微醺,瞧着天色不早,萧黎说散了,众人便都接连起身,缓缓往外走去。
“殿下,梨若也在这里。”
众人缓缓往酒楼外走,百越出厢房就看见梨若了,趁着众人不注意,低声在太子耳边禀告。
萧黎脚步微顿,回首望着上层厢房,他们刚刚走下来的地方。
目光透过层层彩带宫灯,繁阜纱帘,这一眼清晰看见了二楼栏杆边,那抹熟悉的身影。
梨若就站在他们落座的厢房旁边,守着隔壁厢房。
百越:“梨若盯着江大小姐,她出现在这里,应是江小姐在这。”
不难猜到,应是江世子出门时将妹妹带上了,安置在隔壁厢房里,想让妹妹远远看殿下一眼,毕竟江小姐是要嫁进东宫的,对未来夫君好奇是应当的。
萧黎:“唤梨若去马车上。”
他出了酒楼,在马车中等待,没一会,梨若掀开帘子进来,恭敬行礼。
马车中只有一盏小灯,烛火微弱。
萧黎免礼,指着侧边的长凳让梨若坐下,问:“江氏女来此为何?”
梨若正色回:“属下没有听清江小姐和江世子说了什么,只是浅浅几句,好像是江小姐求江世子帮忙,要见殿下一面。”
“见孤?退婚?为了姬行暮?”萧黎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薄唇轻勾。
“据属下观察,江小姐已经和姬行暮决裂,应是真心对殿下好奇,没有退婚之意。”
“当真决裂了?你可看清了?”
“是,上次两人见面,互相退回了定情信物,神色决然,不像是有情意的样子。”梨若一本正经胡说。
萧黎捏紧玉佩,沉了眉眼。
若是如此,这步棋就走错了,他若无法用江妤柔引姬行暮犯错,便无法抓住姬行暮的把柄了。
之前的探子明明查到他们二人情谊匪浅,私定终身,怎么不过一个赐婚的传言就让一对有情人决裂了?
“既然江氏女相见孤,那便给她个机会,孤听听她要说什么话。”
正好试探试探江氏女和姬行暮是否真的决裂。
“是。”梨若领命往外走。
“等等。”
梨若唇边的笑容一顿,立马收敛了笑,生怕被看出端倪,压制紧张回头。
萧黎拧眉盯着她身前,抬手勾了下大敞的纱料外裳。
大燕风气开放,女子穿衣大胆,抹胸裙只到雪山中间,没有完全覆盖春色,半遮半掩更显风情,外裳也是薄薄一片,白皙薄肩和精致锁骨一览无遗。
“你就穿这个当差?”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已婚女子的装束,未婚姑娘的着装没有这样大胆。
梨若低头看了眼,不觉得有问题,“属下盯着江小姐动向,自然要随之变换装束,未婚女子独自来酒楼引人注目,妇人装扮行走酒楼比较方便。”
她还挽了妇人发髻,上了妆呢。
“换回来。”
“啊?为何?”
“难看。”
“???”
梨若差点就要问候一声你眼瞎吗,但一抬眼看见太子殿下那双深浓不见底的黑眸,只好将叛逆的话都咽了下去。
“很难看吗?”梨若摸了摸发髻,还蛮喜欢这身装束的,“明明很好看呀。”
她小声嘀咕着,得意洋洋又自恋地晃晃脑袋,眉眼弯弯的,唇瓣红润,娇俏可爱。
萧黎双手放在膝上,右边的宽袖里,手指紧紧攥着玉佩。
“殿下?”梨若看他神色不对劲,往他身边挪了下,扶住男人的手臂,担忧问:“殿下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余毒又发作了?”
萧黎神色越发不对了,眼底晦暗,酝酿着深重的暗色。
柔若无骨的小手搭在他手臂上,整个人凑过来,那双清澈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脸,她的眼中全是他。
“啪嗒。”
这是玉碎的声音。
梨若低头翻看衣裙,又去看地上,她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是簪子掉地上了?
没找到碎掉的东西,梨若不管了,又抬头看向太子殿下,柳眉微蹙,“殿下可有哪里不适?能听见我的话吗?不如梨若先去给您请大夫吧,殿下,殿下?”
绯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她好像说了什么,萧黎没听清,眸光定定落在她的唇上。
身体不受自身控制,强烈想要抓住她,将这具柔软身躯压在身下,尽情肆虐……
不,定是身体中的余毒又发作了。
不能再拖了,定要解决这侵蚀心神理智的毒素。
萧黎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抬手推开了梨若。
“出去。”
梨若眨眨眼,抿了抿唇,转身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东宫马车缓缓离去,没多久,一辆马车跟着驶走,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江妤柔坐在马车里,紧紧捏着手。
跟这么久了,前面的马车一点动静没有,梨若说了太子殿下会见她,那可是太子啊,宫宴上遇见都不可抬头直视真容的储君,真的会如梨若说的那样,给她说话的机会吗?
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下,男子冷硬的声音传进来,“江小姐,我家主子有请,请移步河边叙话。”
真的来了!
惊喜之余,更是惊讶。
江妤柔调整神色,笑着走下马车,在百越的指引下,款款走向河岸边。
“臣女江妤柔,拜见太子殿下,请殿下金安。”
“免礼。”
江妤柔扶着膝盖,缓缓起身,抬眼望去。
尽管心中有了许多准备,但当她真正站在气势冷肃的太子殿下面前,仍忍不住紧张,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远处,梨若和百越站在有一处,均往河边望着。
虽然听不见殿下和江小姐说了什么,但依稀能看见殿下的神色。
百越冷着脸,“你当真听清了,姬行暮和江氏女已经恩断义绝?”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我还能骗殿下不成,说谎对我有什么好处。”
“并非此意,只是一个月前我暗中跟踪他们,那时还情意绵绵,甚是深情。”
梨若嗤笑,“姬行暮不是魏王殿下一样,都是京都有名的纨绔么,这种男人要是会深情,母猪都能上树了。”
百越:“不可妄议魏王殿下。”
他侧眸看了眼梨若,说:“纨绔只是表象,姬行暮岂是那么简单的人物,他远在大燕都能把控千里之外的南疆,我们扶持的南疆皇子夺位艰难,可想而知姬行暮心机深沉,善于玩弄权柄。”
“既然如此,殿下干脆换个太子妃,将江小姐赐婚给姬行暮,直接把姬行暮收买了不就行了。”
“说得简单,这些年殿下遭遇不少刺手是,很多都与姬行暮有关,双方已经结下深仇,讲和是痴人做梦,胆敢对殿下不利的,都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梨若一怔,眯着眼看他,“所以殿下已经有了除掉姬行暮的计划?什么时候?”
百越:“这桩事没交到你手里,少问,你做好你的差事就行了。”
梨若一颗心沉下来。
听百越话里的意思,应是计划好对姬行暮动手了。
几日后就是香山行宫的踏春宴,为期半月,届时肃王、德妃和七皇子都会去,也许殿下会挑在那时动手。
梨若咬着牙,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
一个时辰后,马车回到东宫。
梨若和百越跟在太子殿下身后,一齐往承恩殿走。
周遭宫女太监俯身行礼,皆退散开来,不敢往殿下眼前晃。
殿下脸色很不好,谁这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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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撞上去怕是要丢命。
“去查清楚,姬行暮对江氏女是何态度。”
百越应是。
萧黎:“梨若,明日开始不必盯着江氏女。”
“是。”梨若暗自笑了下,问道:“敢问殿下,为何不盯了?是属下办事不利,殿下要换其他暗卫顶替这差事?”
萧黎:“是孤看走了眼,江氏女薄情寡义,移情别恋之快,既没利用价值,也不是贤德之人,当不得太子妃一位。”
他明日需进宫一趟,对父皇禀明,不用下赐婚圣旨了,太子妃一事先搁置着。
几人行到承恩殿前,太子和百越进了殿,姜正德则是拉住了梨若,笑着说:“梨若姑娘等等,我这里有事要找你呢。”
“什么事?”
姜正德往偏殿瞥了眼,为难道:“魏王殿下这几日在东宫养伤嘛,后背的伤需要人换药,你去换一下。”
“又是我?”
姜正德哄着,“去吧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这些,省的这位爷闹腾,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刚才一起出门的,喝了酒,魏王殿下是喝醉了回来的,非要你去换药呢,不肯让府医近身。”
梨若翻了个白眼,很明显的嫌弃。
姜正德尬笑,也是无奈了。
“行,我去。”
梨若掉头往偏殿走。
偏殿站着两个小太监,正棘手地伺候魏王殿下,他们一见梨若进来,承蒙大赦般拜了拜,一脸得救的表情。
梨若摆摆手让他们出去,拿去药粉和纱布往床榻走。
“滚!都给本王滚出去!本王只要阿若,阿若……”萧越趴在床榻边,一脸烦躁地扯着衣裳。
梨若面无表情看他,“魏王殿下,该上药了。”
萧越一听到梨若的声音,立马不喊了,晃晃悠悠站起来,对着梨若傻笑。
“阿若,你来了。”
他身形不稳,脸色泛红,显然是喝醉了。
“好,上药上药。”
萧越温顺了,老老实实趴在软榻上,脱了上衣。
梨若站在他身后上药,下手粗鲁,跟泄愤似得。
“疼吗?”
“嗷嗷嗷,不疼!一点都不疼!”
“呵呵。”
上完药,梨若用帕子擦手,很是细致。
萧越酒气散了几分,转头看着梨若的动作,双眸顿时落寞。
竟然这样嫌弃他吗。
“阿若,你嫁我吧,我会对你好的,此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只要你一个,全心全意对你。”
“不敢当魏王殿下抬爱,殿下莫说笑了。”梨若随意回道。
“我没说笑,你知道,我的认真的。”
“殿下尊贵,梨若不敢高攀。”
萧越骤然沉下脸,“是不敢还是不愿,梨若!我要你,你要抗命吗!”
梨若正色抬头,神色冰冷,“属下,恕难从命。”
“你……”
萧越猛地起身,双手抓住梨若的肩膀,将她扑倒在软榻上。
他紧紧攥着梨若的双手,双眸赤红,“可我偏要你。”
“殿下自重。”
梨若动动手腕,竟然无法挣脱,可能是喝醉酒的人力气格外大,也可能是她受合欢蛊的影响,力量又下滑了。
越是挣脱不开,她脸色就越冷。
眼看着萧越越凑越近,唇瓣已经贴着她的颈侧,呼吸尽数落在敏感的皮肤上。
梨若挣扎不动,欲要大声喊人,结果萧越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她岂能让萧越如愿,使尽浑身力气挣扎,一只手挣脱出来,立马拔下簪子,朝着萧越的肩膀刺过去。
“啊!”
两人的打斗掀翻了软榻边的花瓶,连带着小桌也倒了,稀里哗啦摔了一片,动静过大。
外面的人听见偏殿声响,连忙跑进来查看。
姜正德进来时,梨若正拿着尖锐的簪子刺向魏王殿下。
“不可不可!梨若你给我住手!”
梨若没有停下。
鲜血染红了梨若胸前的布料,那簪子刺进血肉,鲜血顺着梨若的手,萧越的肩膀,一滴滴淌下。
一时寂静,所有人连呼吸都屏住了,震惊地看着梨若胆大包天弑主。
萧黎进来时,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偏殿里一片狼藉。
梨若手里攥着簪子,保持着刺入的动作,被她压在身下的,正是他的亲弟弟萧越。
16. 第16章
“阿若……”
萧越眸光摇晃,怔怔看着梨若冷漠平静的脸。
血在流,强烈的痛感从肩膀上传来,可是痛的何止是身体,心更甚。
“阿若,我、对不起,我方才喝醉了,昏了头……”
比起痛心,萧越更害怕从梨若眼中看见厌恶。
梨若抽出簪子,随手一扔,鲜红的血顺着手指滴落。
她从地上爬起来,呼吸平稳,无波无澜,没有心虚和后怕,由始至终地平静。
“还愣着干什么,都快去请太医啊!”
姜正德拉起两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呵斥他们去请太医了。
转头小心翼翼看了眼长身玉立的太子殿下,深深弯着腰,“殿下息怒,大夫很快就到了……”
说完,他连忙走上前去,用力抓了下梨若的肩膀,推她到旁边去。
姜正德扶着萧越坐起来,帮忙摁着流血不止的伤口。
梨若望向太子,她看不清萧黎眼底的情绪,但能感觉到如雪似冰的寒意。
“梨若有罪,请殿下责罚。”
梨若跪下请罚。
殿中安静,姜正德咬紧牙看着,不敢求情,太子身后,百越和云赐也跟着进来,见此情景一脸沉重。
“以下犯上,伤主,该当何罪?”萧黎冷冷道。
百越抿唇望了眼梨若,无奈回:“当杀。”
云赐紧张看着,想要求情却不知如何开口:“殿下……”
别说是真正动手伤了主子的身体,就算是起了这个心思,都当杀,东宫不留有异心的暗卫,殿下身边的暗卫,当绝对忠诚,一点点动摇的心都不能有。
百越自小就跟在太子身边,他见过的,那些对殿下不敬的人,都成了一捧黄土。
魏王殿下是太子殿下最看重的同胞弟弟,梨若伤了魏王,岂能善了。
“皇兄!”萧越捂着伤口站起来,紧张道:“皇兄,与梨若无关,是我喝醉了发酒疯,不干别人的事,而且这伤只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皇兄,我不想牵连他人。”
“你喝醉与否是你的事情,而梨若是东宫暗卫,东宫有东宫的规矩,她既以下犯上,出手伤主,必要受罚。”
萧黎略微抬手,勾了下手掌,“念在过往功劳,死罪可免,活罪不可免,带去刑房,五十鞭以儆效尤。”
百越领命,即刻走上前,押着梨若去刑房。
“不,不行。”萧越急了,直接跪在亲兄长面前,慌张求道:“是我的错皇兄,别罚梨若,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吧,皇兄,我求你了……”
一边说,他一边叩首,身为一品亲王却这般求饶,周围还有许多下人,这是连体面都顾不得了。
“姜正德,不用请太医,让府医过来就是,其余人都退下。”
“是。”
姜正德带着宫人们退出去了。
偏殿门一关,萧越连忙跪着往前移了几步,急忙道:“皇兄,你快收回成命啊,五十鞭下去,人会废的!皇兄!是我的错,刚刚是我要强迫阿若……是我的错,阿若只是防卫时不甚伤了我,她不是有意的。”
“她是有意的。”
萧黎声音冰冷,“萧越,你很清楚梨若的性子,她宁死不屈,当然是有意伤你,没有什么逼不得已,她可以屈服,可她没有,偏要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而你,萧越,你肩膀那一下,就是你的代价,你是帝王血亲,正宫嫡出,身份尊贵,偏偏不自尊不自爱,自降身份去强迫一个暗卫,你的行为,不仅伤了自己,还害了别人,你若执意如此,今日是五十鞭,明日就是一杯毒酒。”
“我保证,我不会提之前的事了,我知错了皇兄,求你放过阿若吧。”萧越深深叩首,长跪不起。
他懂了,他的喜欢没有让阿若过得好,反而给阿若带来灾祸,既然如此,他该放手了……
萧黎没回他,他推门而出,吩咐姜正德去刑房,停了梨若的鞭刑。
姜正德早等着这句话了,跑得气喘吁吁,一步也不敢停。
刑房潮湿阴暗,脚下虫蚁爬行,踏入其中,不时有惨叫哀嚎声传出,此起彼伏,瘆人心魄。
“还得是你,梨若,哪天闯个更大的祸,一刀了结小命你就舒坦了。”云赐手里拿着鞭子,一下下甩这着地面,活动手腕,讽刺道。
梨若坐在刑凳上,用手帕擦拭手指上的血迹,闻言笑了,悠悠张口:“那你就等着吧,会有那一天的。”
云赐烦躁,扔了手里的鞭子,“殿下到底松不松口啊,再不松口,我可真动手了。”
梨若自觉走到刑架前,用镣铐挂起手,“别磨蹭了,你动手吧,打完我回去躺着,还能再歇两个月。”
云赐瞪她:“做梦吧,你还再歇两个月,殿下把你发落回暗卫营你就烧高香吧。”
梨若笑得没心没肺,“回暗卫营怕什么,再走一遭就是了。”
“行了,急什么。”百越打断他们的对话,抱着长剑靠在一边,“死都不怕还怕等?”
正说着,姜正德匆匆进来,“不用打了不用打了,魏王殿下求情,咱们殿下啊,放你一命了!”
梨若勾唇笑,云赐和百越也松了口气,紧绷的神色都放松了。
云赐将鞭子放回原位,“这次真是便宜你了。”
梨若:“殿下向来便宜我,怎样。”
云赐:“乐极生悲,你最好收敛些。”
三人起身往外走,姜正德拦住,盯着宿夏红润的小脸看,“来了好一会了,这一鞭子没打,让殿下看了不好吧,要不打两下做做样子?”
云赐点点头,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也对,要不还是来两下吧。”
“行。”梨若无所谓了,反正几鞭子不疼不痒,算不得什么。
姜正德又说:“别别别,这倒也不用真的用鞭子打,杂家是说,弄点痕迹,过得去眼就行了。”
这个好弄,云赐不知道从哪找来一碗红色的水,用鞭子沾一沾,然后在梨若后背从鞭子甩几道印子就成了。
只不过染料太红了,说是弄点痕迹,结果弄过了,衣裳上的血大片大片的,惨不忍睹,跟受了大刑似得。
梨若无语,但也没时间换身衣裳了,就这样吧。她揉乱了头发,装作一副受刑之后走不了路的模样,让百越和云赐将她拖回厢房。
几人从承恩殿前路过,正巧萧越被扶着出门,准备回魏王府,两拨人擦身而过。
萧越眸光紧紧黏在梨若身上,捏紧了拳,心疼不已。
他想冲过去将梨若带走,可终是收回目光,在仆从的搀扶下离开东宫。
姜正德点了个小太监进殿回话,说已经送梨若回房。
太子殿下四平八稳坐在书案后,问刑房那边打了几鞭子。
回话的小太监不明所以,只说梨若姑娘身上鲜血淋漓,看上去挨了不少鞭子。
小太监颤颤巍巍,殿中静了好一会,许久才听殿下说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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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闹,梨若身上的差事没了,又开始‘养伤’。
白天一身血回屋,玉奴要被吓死了,进来看了才知道是假的,放下心来。
听了事情原委,忍不住叹气,不知道该怨魏王殿下霸道,还是该说梨若不识相。
“魏王殿下都已遣散了姬妾,既然他肯用真心娶你,又何必这样呢,阿若,你太要强了。”玉奴说。
梨若坐在床榻里吃点心,头也不抬地说:“那合欢蛊怎么办,我先睡了殿下,再去嫁魏王?”
想到这茬,玉奴也跟着头疼,“你呀你,这可怎么办是好……”
梨若点心吃得香,悠哉悠哉,“硬办。”
“你就自求多福吧,唉,好生歇着,太晚了,我回去了。”
玉奴叹息着走了,关上门。
夜黑透了,梨若大被一蒙开始睡觉。
“咚咚咚。”
马上就要睡着,敲门声响起,梨若被吵醒,喊了声:“谁呀?不睡觉要杀人啊!”
“开门。”
梨若一惊,倏得坐起来,连忙下榻。
是殿下的声音。
她随手披了件外裳往门口走。
“殿下?”
他身上也是披着一件外裳,里面是白色里衣,明显是已经躺下了,中途又起身过来的。
萧黎见她脸色如常地来开门,行动自由,略微挑眉,有些惊讶。
梨若疑惑看他,愣了会才侧身让他进来。
“殿下来此是为何事?”
“宫里的金疮药,伤口恢复更快。”
萧黎将药瓶放在桌上,想想又解释了一句:“过几日香山行宫要你随行,你若伤重不能去,会坏了孤的事。”
梨若低头应是,突然想起来她现在是有伤在身,立马咳了两声,做起一副虚弱伤痛的样子,扶着桌椅斜斜站着。
“多谢殿下关怀,属下必不辱使命,护卫殿下周全。”
萧黎:“用不着你护卫,到时你盯紧姬行暮和江妤柔,有异常及时禀告就行。”
“是。”梨若垂下头。
话落静了几息,梨若等着太子殿下离开,可他就这样站着,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她。
“天色已晚,不敢耽误殿下就寝……”
“不急,孤正好清闲,帮你把药上了,金疮药上得及时,伤口好得更快。”
“啊?”
梨若顿时汗流浃背,推辞道:“怎敢劳烦殿下,而且男女授受不亲,属下伤在后背,这不合适。”
“梨若,你说什么?”他声音幽幽。
东宫暗卫,不会忤逆主子的意思,什么男女什么礼数,都排在命令之后。
梨若咬牙将剩下的话都咽下去。
“属下……遵命。”
这若是平常,她脱光都不在意,还能扑上去亲一口,可是这次不同,她身上没有一丝伤口,洁白如玉,这段日子养尊处优,连青紫痕迹都没有。
上哪找伤口去啊,这要是被殿下看见,不就说明百越云赐没有听令行刑,偏帮她了么。
还要连累姜大监。
若是用她完好换朋友受罚,还不如她真的受罚了呢。
梨若郁闷死了,不得不解开里衣,一点点往下脱。
里面是青色抹胸,松松垮垮系着,她听了玉奴的话,很久没有裹胸了。
春光乍泄,酥山雪白,这抹春色美的晃眼,沟壑深软,引人注目。
萧黎拿上药瓶,移步逼近。
“继续。”
17. 第17章
长夜漆黑,局促的厢房中只燃着一盏烛灯,走出烛灯五步就看不清五指了。
梨若动作缓慢脱下衣裳,借着挂衣裳的动作往后退了几步。
她心知这样下去是瞒不过太子的。
从刑房出来时,她身上那件衣裙染着许多血迹,而眼下,她后背光滑如羊脂玉般,连个小伤口都没有,明晃晃地作假。
“属下不敢让殿下屈尊降贵,上药还是属下自己来吧。”
“磨蹭什么,听令就是。”
萧黎打开药瓶将粉末倒在手心,抬步靠近她。
梨若又后退几步。
“遮遮掩掩,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藏着?”
“殿下说笑了。”
梨若干笑,她知道瞒不住了,只能破罐子破摔,干脆化被动为主动。
这样想着,梨若将藏在身上的香丸捏碎,走动间撒在地上,掀开帘缦走入床榻中,双膝跪在脚踏上,手臂扶在床榻边,将后背留给身后的人。
行,来就来,说不准谁吃亏呢。
他身上还有合欢蛊呢,小心一会无法自控,正好省事了,直接把合欢蛊给解决了。
烛光照不到床榻里边,萧黎往前走了两步,隔着一层帘缦,隐隐约约看着床榻内玲珑轮廓。
一股淡淡的香味袭来,渐渐的,双眸浮上一层晦暗之色,熟悉的感觉涌上来。
“殿下,快来呀。”
撒娇似的声音从床榻中传出来,彻底摧毁了摇摇欲坠的理智。
摇曳的光影映照着男人的背影,望着他一步步走入帘缦之内。
不过他掀开帘缦就不肯再往前走,梨若特意软了嗓音,又唤了一声。
“殿下?”
静了一息,他没有回答,梨若起身去看,结果刚起来就看男人高大的身躯覆下,瞬息被摁倒在床榻被褥中。
被褥中还有她用身体捂出来的温热暖气。
梨若没反应过来就被强力压制住了,男人的双手紧紧锁在她的手腕上,衣料摩擦,身前的抱腹逶迤凌乱,那两根细细的红绳不到半个小拇指粗,纤细脆弱,好似轻轻一挑就会断掉。
看上是如此,萧黎也当真这么做了。
手指一扯,那两根绳子就断开了,双眸被白嫩嫩的团子侵占,怎么也移不开眼。
梨若惊呼一声,抬手去推他。
手上当然没有用力,半推半就半遮半掩的,更激发了男人的侵略之意。
他们越贴越近,呼吸缠绕,男人炙热的身躯贴近,蒸的双颊通红,目光迷离。
梨若体内的母蛊不如子蛊反应强烈,却也比寻常的春药更催动情意。
嘴上说的再硬气,暗卫营里学的再多,都是纸上谈兵,没有真正经历过,真正坦荡展现在他眼底,难免羞涩。
梨若没有遮掩身子,任由他打量,看着他缓缓低下头,她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眼看着他垂眸靠近,梨若闭上眼,攥紧了被子。
“咚咚咚!”
然而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敲打门框的声音很大,声声震耳。
姜正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声道:“殿下,陆世子来了,说是有要事禀告,在承恩殿外求见殿下。”
“殿下?殿下!”
没听见回复,姜正德在门外试探着喊了两声。
床榻内,萧黎整个人将僵住,双眸渐渐清明,竟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恢复找回了一丝理智。
梨若睁开眼,心里知道今天是成不了事了,连忙捡起遗落脚边的里衣,抱着里衣挡在身前,手脚并用开始挣扎。
一只手狠狠掐了下大腿,硬是挤出两滴干巴巴的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身上的男人,一副被强迫凌辱的样子。
“无论殿下想要做什么,梨若都愿意,哪怕是献上这具身子,可是殿下,您不能这样对我,我不是没有感觉的物件,至少……至少也要温柔些吧。”
她双眸水润,一滴晶莹的泪挂在眼角要落不落,贝齿咬着唇,目光坚韧不屈。
萧黎又清醒几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全身僵硬一瞬,然后猛然起身,扯着锦被为梨若掩住身子。
他没有失忆,刚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旖旎春光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根本克制不止。
“孤没有……”
门外的喊声还在继续,萧黎停住话,应了姜正德一声,说稍后就去。
他捏着拳起身,移开眼不去看梨若的眼睛。
“殿下这是何意!又和上次一样,轻薄了欺负了就一走了之,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梨若喊住他。
萧黎走出帘缦,背对着梨若。
“孤并非有意,是……”
“是因为什么发生的不重要,殿下轻薄了我,这才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委屈和质问,萧黎听得出来,却不能回头。
浅薄的自制力在崩掉的边缘,他若回头,当真不知自己能否走出这间屋子。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萧黎到底是没有回应梨若的质问,推门离开,脚步迅速。
门外的姜正德小心观察太子殿下的神色,见殿下没有发怒,猜测是梨若瞒过了殿下,没让刑房的事暴露,他便放下心了。
…………
过了春分,皇都队伍一波波往香山行宫迁移,天子喜在行宫居住,觉得皇宫拘束,不如行宫自在,年纪渐长身体衰弱,便将繁琐国事交给肃王和太子抉择,他则是去行宫修身养性,安享晚年。
当今天子不过四十多,按理说再执政十年都没问题,只是他心思不在政务上,年纪大了偏爱花鸟鱼草,想游山玩水,准备等太子成婚就退位做太上皇。
此次踏春宴,天子会在香山行宫长居几月,肃王和太子陪同,却是短暂停留半个月而已,很快会返回京都。
东宫随行宫人众多,梨若混在殿前侍女的队伍里,一路上跟松烟说说笑笑,不算无聊。
梨若这段时间以生病休养为借口执行暗卫任务,松烟不疑有他,还关心梨若身体是否好全了。
“真的好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了。”
“那就好,看你面色红润,没病没灾的我就放心了。”
松烟认梨若为朋友,很是关心,难免多问几句。
蜿蜒不见尾的队伍行走缓慢,赶了一整天的路,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抵达香山行宫。
姜正德带着殿前侍女到了太子殿下暂住的清风殿,指挥侍女们整理日常起居之类的小物件。
今日有宴会,太子一直未归,过了戌时,太后娘娘身边李尚宫来传话,宣五位殿前侍女去太后娘娘的宁安殿,说是殿下今日醉酒,就在宁安殿暂睡一夜,让侍女们去侍奉。
两座殿宇相距不远,李尚宫很快带着侍女们进了宁安殿。
几人先去拜见太后娘娘,行了礼,沈太后为几人赐座,笑呵呵地喝茶,不急着让她们退下,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太后娘娘为侍女赐座,侍女们都受宠若惊,一个个坐直身子,竖起耳朵听着,不敢有丝毫怠慢。
沈太后先是问了几句家常话,询问侍女们在东宫过得如何,在承恩殿里伺候累不累,就如同一个家里的长辈般,没有太后的架子,不知不觉就让年轻的姑娘放下防备,言语松泛起来。
等家常话铺垫完了,侍女们轮番说了几句,沈太后差不多将侍女们的大致性子看清了。
“方才太子陪着他父皇和皇叔喝了几杯,现在正在偏殿里歇着呢,哀家叫你们来说说闲话,顺便留下一个去伺候太子,你们可愿意呀。”
自是愿意的,侍女们没有不点头的,本就是东宫侍女,伺候太子是她们的本分。
但接下来李尚宫的明里暗里说的话,就让侍女们摸不着头脑了。
“尚寝局女官教导的东西,诸位都是学过的,这才过去没多久,想必记忆还深刻着,这不,现在有机会,让你们学以致用,派上用场了。”
李尚宫说着话,沈太后低头抿茶,同时抬眼瞄着几位年轻姑娘们。
侍女们面面相觑,都听懂了太后娘娘的意思,这不是让她们去伺候,而是让她们借此机会去爬床啊!
这怎么行,谁都知道殿下不近女色,对爬床宫女下手不留情,只要动了歪心思的,都是活不长的。
侍女们这段时间在东宫当差,可是没少见识太子殿下的冷酷无情的行事手段。
侍女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回话,紧接着太后娘娘便给她们吃了定心丸,表明就算伺候不好也不用担心,有太后在,她们不会有事的。
这下子,其中三个侍女蠢蠢欲动,都表明愿意去伺候殿下,唯独梨若和松烟没有说话。
沈太后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松烟身上,“丫头,哀家瞧你还算稳重,就你去吧。”
她知道梨若的身份,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让梨若去,今日试探一圈,除去梨若,唯有这个叫松烟的姑娘和她眼缘。
稳重乖巧,圆圆的脸,瞧着可喜可爱。
松烟如遭雷劈,直接吓得说不出话了,她向来胆小,怎么敢做这种事情,万一殿下中途清醒掐死她可怎么办!
“奴婢……奴婢笨手笨脚,恐怕是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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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李尚宫:“太后娘娘相信你能做好,那就是能做好,姑娘不必推辞。”
松烟呆呆地说不出话。
顶着太后娘娘和李尚宫的视线,松烟不敢拒绝,畏畏缩缩点了头,被赶鸭子上架了。
李尚宫将松烟带去沐浴,然后亲自送到偏殿外面。
“进去吧松烟姑娘,今夜若成了,荣华富贵都在后头呢,这样的好事落在你头上,可要把握住了。”李尚宫推了松烟一把。
松烟腿都软了,心道她命不久矣,颤颤巍巍往里走。
“等等。”
梨若跑过来,对李尚宫欠身,“太后娘娘让卑下在外守着,李尚宫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梨若盯着就好。”
李尚宫知道太后娘娘很中意这个梨若,而且她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不好得罪,于是点点头,给梨若一个面子,对松烟嘱咐一番就退开了。
但她没有走远,而是停在廊下盯着这边。
“松烟,放心进去吧,不会有事的。”
松烟要哭了,“可是……上次东宫那个,已经被杖毙了。”
梨若小声说:“别怕,进去之后你就按我说的做,殿下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她在松烟耳边说了几句,松烟乖乖点头,声音颤抖,“真的吗?阿若,我不想大富大贵做娘娘,只想好好活着,按你教的说,殿下真的会放过我吗?”
“会的会的,记住我说的话,快进去吧。”
松烟别无他法,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进去了。
殿门阖上,隔绝一切探究的视线。
梨若立在门外守着,脊背笔直,抬眼望了眼蹲在屋檐暗处的云赐。
殿下不善饮酒,这确是一个要命的缺点,但殿下行事有尺度,定然不至于烂醉。
想趁殿下醉酒强行让其临幸宫女,这招数行不通,跟送死差不多。
太后娘娘执着于皇嗣,是慌不择路了。
最近肃王又有小动作了,传殿下不近女色,断袖之癖之类的,手段下流,诋毁名声,若非如此,不然太后娘娘也不会出此下策。
说起来,太后娘娘也是一心为太子着想,奈何太子油盐不进,就是不幸宫女。
松烟进去一刻钟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出来。
远处的李尚宫站不住了,凑过来听声,急得直跺脚。
李尚宫左走右走,就这样转悠一会,里面终于传出一些低低的叫声。
听不真切,但确实有声。
她面露惊喜,立刻派人去禀告太后娘娘了。
李尚宫没走,又在外盼了两刻钟,终于等到太子殿下叫水,洗漱一番然后叫了软轿,抬人回清风殿。
翌日,东宫终于有了姬妾,太后娘娘下了懿旨,破格将侍寝的殿前侍女封为太子奉仪。
不仅如此,还赏赐了许多珍贵物件,给东宫第一位奉仪做足了体面。
“梨若,你好大的胆子。”
清风殿中,气氛低沉。
窗边的人望着外面,他身后,梨若面无表情跪着。
“你要用孤许你的条件,去救一个宫女?”
“是。”
梨若淡定说:“明德寺温池那晚,殿下问我想要什么,随我提,就当是封口了,前几日在东宫,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殿下是得再许我一个条件吧,这样说来就是两个恩典了。”
“梨若不求什么,用这两个恩典换松烟的命,给一笔银子安稳送她出宫,如此简单,殿下赚了。”
自从上次那晚,梨若没再见过萧黎,他有意避开,纵是同在东宫也见不到人。
今天是那晚之后,梨若第一次被宣召到他面前。
萧黎冷声道:“太后已经赐了奉仪之位,你却要孤放她出宫,梨若,你很会为孤找麻烦。”
昨夜那宫女进来表忠心,愿意配合演戏的话,肯定也是梨若教的。
金银财宝不求,求一个宫女的命,真是脑袋出了问题,暗卫营教暗卫少有感情,冷情冷性,偏偏梨若有反骨,总爱管闲事。
一个宫女而已,哪里特殊?值得她动用他许下的恩典。
梨若:“殿下要反悔不成?那有些话,属下是必须要说了。”
“殿下两次轻薄我,看过身子亲过嘴,还摸了个遍,如此欺辱,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你……闭嘴。”
萧黎手掌紧紧捏着窗框,想到那些画面,热气上涌,耳垂都有些发红。
他不好意思提,梨若说起这个却毫不避讳。
什么亲过摸过,她怎么好意思就这样直白地宣之于口?规矩何在,廉耻何在!
18. 第18章
梨若是跪着的,说着说着自行从地上站起来了,这样质问的气势更足了。
“有何可避讳的,属下说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我问殿下要一个说法,是我应当问的,不觉得羞于启齿。”
“孤的意思,你知道。”
自十岁时捡到梨若起,萧黎便将梨若带在身侧,十年了,朝夕相伴,他当然知道梨若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无法给。
话说到这个地步,梨若没什么好怕的,更没什么不能说的,自嘲道:“属下明白,太子殿下的尊贵无可言说,也许过不了多久,殿下登基,就更是贵不可言,属下哪里敢肖像些什么,不过以此残躯,尽力护一二挚友平安罢了。”
“普通宫女罢了,何时成了你的挚友?”萧黎关上窗,转身看着梨若。
“没有理由,松烟纯善可爱,单纯地合眼缘而已。”
梨若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些喜欢松烟,这个姑娘的没心没肺向往安稳的心态,是她十分羡慕的。
若她也能像松烟一般,心思简单,干净透彻,就不会有这么多自我折磨的烦恼了。
萧黎拧眉,淡淡勾唇,带着几分讽刺,“梨若,她已被太后封为奉仪,入了东宫后苑,既然是明摆着的挡箭牌,能为孤阻挡流言蜚语,孤为何要废力气放走她,平白无故送出东宫?你要为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让孤为她背上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梨若眨眼,不解地看他,“薄情寡义的名声?送走个女人而已,帝王薄情,对名声有什么妨碍呢,不然……殿下的名声很好吗?”
萧黎:“???”
这是她身为属下该说的话?!
萧黎沉下脸,“梨若,你在与孤顶嘴?”
“不敢,殿下误会了,属下只是要用殿下给的恩典去换松烟自由而已,这对殿下来说分明是很简单的事,为何推辞呢。”
梨若真是想不通太子殿下在想什么,这么容易就把她的恩典给打发了,是件好事啊!
她暗暗撇嘴,抬步走向萧黎,抬手去碰他的领口。
萧黎抓住梨若不规矩的手,低声呵斥,“少在这里胡闹,这不是东宫。”
“那在东宫就能胡闹了吗?”
梨若仰头笑笑,明眸善睐,“属下只是想说,若殿下想要,那夜没做完的事情,可以继续……”
“住口。”
梨若被推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切,年纪轻轻就成老古板了,真不愧是一群国士带出来的皇太子。
萧黎也后退了一步,离她远些,换了口气,平静说:“可以,孤可以保她不死,就安稳养在后院,日后封九嫔之列,不亏待她。”
“那怎么能行呢。”
萧黎冷眼,“莫得寸进尺。”
梨若:“我是让殿下要把她赶走啊,怎么还一直留在身边呢,不行不行,殿下若是宠幸她,我会嫉妒的,我若看一个人不顺眼……”
她笑,“我定会杀了她。”
嫉妒?她是连遮掩都不屑了,这种话都敢说,就不怕他真的赐死她么。
命都不要,真是疯了。
萧黎板着脸,“东宫会有许多女人,孤会宠幸嫔妃,繁衍子嗣,梨若,你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孤今日就当没听见,以后莫要再说。”
梨若紧紧盯着他,眼神执着,“那就都杀了。”
“……”
“胡言乱语,孤看你是犯了癔症。”
萧黎移开目光,甚至接不住梨若的眼神,他思绪杂乱,有些疲于应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梨若了。
他从梨若身侧走过,往书案去,丢下一句:“滚出去。”
再看这犟种一眼,他怕是忍不住要掐死她。
离开清风殿,梨若回了后面的厢房,她屋门外,松烟已经等候多时了。
今晨一道懿旨下来,松烟成为东宫奉仪,姜正德惊喜非凡,连忙拨了两个宫女去伺候松烟,住处也换成了干净宽敞的偏殿。
“梨若。”松烟小跑着到梨若面前,抱住梨若的胳膊。
“这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了,还闷闷不乐的?”梨若问。
松烟轻轻叹息,左右看了看,看周围没人才小声说:“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我害怕,我哪有做主子的命啊,我还是想做侍女,等到了年纪就出宫,虽不富裕,至少平安。”
“殿下不会为难你的,好好在东宫享福,说不准哪天就自由了。”
松烟扯出一抹笑容,轻轻点头,但她心里却清楚,出宫是不可能的了,她就在东宫做根不起眼的草,只要保住小命就成。
陪松烟说了会话,梨若说有差事要做,离开了清风殿。
踏春宴这样的事,天子为了彰显仁德宽厚,自然是要带上南疆质子的,姬行暮的住处离清风殿不远,名为贤安堂。
梨若翻墙又翻窗,悄无声息进入。
只是刚进来,一柄长剑就横在脖子前面,执剑人正是姬行暮。
“是你?”
姬行暮收了剑,“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有事啊。”梨若瞥了他一眼,在屋子转了一圈,啧啧道:“你这贤安堂还不错嘛。”
能和太子殿下住的清风殿比一比了,众人皆知,天子善待姬行暮,对姬行暮的好不是表面工夫。
只因姬行暮的母亲是大燕嫁过去的永安公主,这位永安公主是天子乳母的女儿,乳母过世后,天子认永安公主为义妹,后又嫁去了南疆做了王后。
可惜红颜薄命,永安公主诞下一双儿女后染疾而逝。
天子对义妹怀有愧疚之情,所以善待姬行暮,视同皇子养大。
除太子外,诸位皇子都不参与政务,但姬行暮可以,甚至有些实权。
“南疆王病重,诸位王子已经蠢蠢欲动预备夺权,而世子还在大燕蹉跎时间,世子,这么坐得住吗?”
姬行暮眯着眼,瞬间变脸,“呵,张口就来,那老家伙病重?我都没得到消息,你从何得知,别是找不到阿照的消息,想要诓骗我离开吧。”
“陛下和太子已经拦截了立太子妃的圣旨,江小姐不会嫁进东宫了,姬世子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姬行暮表情缓和,这事是真的,这暗卫确实帮了他的忙。
“那南疆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梨若:“当然是东宫消息,姬行暮,我劝你尽早离开,暗中向陛下请旨,悄悄地走,不然可就走不了了。”
姬行暮正色看她,目光森冷,“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萧黎要杀我?”姬行暮冷笑,“你当我怕他。”
梨若:“不怕吗?如此不惜命,又要弄丢南疆王位,你拿什么娶人家。”
他神色倨傲,要张口说话,梨若又继续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清高,不稀罕南疆王位是吧,不稀罕是一回事,报仇是另一回事,我猜你没有对陛下直言归顺,是打算回南疆报仇吧。”
东宫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里,就有关于永安公主死因的部分,不是病死,是被南疆王联合其他女人害死的。
“东宫探子都将你查透了,包括你和肃王那点勾结,姬行暮,我今日好心告诉你,你若不走,来等着你的,就是死,若没有南疆的王位撑着,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东宫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走不走由你,信不信也由你。”
姬行暮捏紧拳,“你为何帮我?你是东宫的人,我凭什么信你,而且阿照……阿照还没有找到。”
梨若:“我已经是东宫的叛徒了,我帮你有所图谋,但这些图谋你现在给不了我,我做个长久的交易吧,我知道你妹妹的下落,她活的很好,不用你操心,等你坐稳南疆王位再派人回来找我,并许以重金,一手交人,一手交钱,怎么样。”
姬行暮还是不相信她,斟酌着她的话。
“我凭什么信你。”他直直地看着她。
梨若不耐烦,“都说了信不信随你,不信你就别见你妹妹也别娶江小姐了,自己好好想吧。”
执拗脑筋的东西,笨死了。
梨若剜了他一眼就走了,她悄悄过来的,得抓紧时间回清风殿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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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春宴一连半月,这日在山下设宴,背靠皇家围猎场,诸多王公大臣勋贵子弟都背箭上马,进山捕猎。
梨若的任务是盯住江妤柔和姬行暮有没有暗通曲款,她每日汇报都无事发生,渐渐的萧黎觉得江妤柔没有盯着的必要了,就让她歇着了。
今日进山狩猎,跟随在太子身侧护卫的是百越和云赐。
萧黎没让梨若跟着,但她算算日子,合欢蛊的期限快要到了,她不能再拖了,必须找个时机解蛊。
于是……
云赐出门之前突然闹肚子了,姜正德只好安排梨若顶上。
玉奴给的药很管用,还不会留下痕迹,梨若在心里对云赐说声对不住,为了泻药起效快,还多下了点。
反正不是什么好差事,就当休假了,对不住了兄弟。
太子殿下踏出清风殿,看见梨若跟在车架旁,偏头问姜正德,云赐在哪?
“回殿下,云赐闹肚子了,这会蹲茅房呢,真来不了。”姜正德讪讪回答。
萧黎没再说话,之后一个眼神都不往梨若脸上看,有事就吩咐百越,全当没有梨若这个人。
围猎场外,将要进林的男男女女整装待发,都背好了长弓箭矢,春风袭来,衣摆刮动,英姿飒飒。
大批侍从牵着马匹过来,众人皆上马。
天子站在高台上鼓舞士气,随着鼓声响起,马蹄声踏遍围猎场。
萧黎只带百越和梨若进场。
隔着重重人头,梨若望向远处的姬行暮。
姬行暮回望过来,比了个手势。
围猎从清晨到日落,天黑之后有篝火晚宴喝酒洗尘。
百越:“殿下,那边有鹿。”
萧黎点点头,没有搭弓射箭的意思。
接下来他们又遇见野兔野鸡,百越一一指给太子殿下看,但太子殿下点点头就没然后。
慢悠悠骑着马,像是来看风景的,没有打猎的意思。
百越看出来了,殿下心思不在猎物上,于是安静跟在后面,不再发言。
殿下沉默,梨若也出奇地安静,一人看东一人看西,气氛渐渐尴尬起来。
百越察觉到不对劲,牵着马停在枝繁叶茂的溪边,用箭矢叉鱼。
梨若也下了马,拿出火折子,找了片空地搭烤架,“正好饿了,干粮不好吃,不如把鱼烤了吧。”
烤鱼需要停留许久,百越看了眼后面的殿下,见殿下没有阻拦,便和梨若一起烤鱼了。
百越抓鱼找柴,梨若负责烤,趁着他们都没注意这边,悄悄撒了点白色粉末在鱼上。
吃完烤鱼,灭了火堆,此时日光高照,春风和煦,才刚到午时。
时间还早,三人上马慢悠悠往里走,主子没有狩猎的心情,百越无法,只能安静跟着。
“不用围在孤身边,你们要打猎就去。”萧黎说。
皇家围猎场周围看守的士兵很多,在这里出不了什么事,若有险情,放出身上的烟花信号就有援兵赶到。
百越摇头,要守在殿下身侧护卫,梨若走的倒快,只顾着自己玩,追着个小兔子就跑了。
“你去吧,孤今日没心情狩猎,就在这坐着,不会走远。”
萧黎下了马,坐在溪边一处大石头上,静静望着溪流。
“那……属下不走远,殿下若有吩咐,随时喊属下。”
百越不矜持了,他早就瞄准了一只公鹿,连忙骑着马去追了。
周围没了人,萧黎迎着风出神,转头望了眼梨若离开的方向,眼神发凉。
没心没肺,她玩得倒欢。
萧黎难得有些郁闷,不知该拿梨若怎么办。
要发落得远远的么,可她出了京,那样不服管的性子,没人看着定会惹祸。
想着想着,萧黎揉揉眉心,眼前一阵昏沉。
他站起身,身形摇晃,怎么也睁不开眼,没一会便垂直倒下。
不好!
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感觉,是靠在了一具温暖的怀抱中,一双纤纤素手扶住了他的肩头。
是个女子?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