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灼痕》
1. 回乡
司清焰的面点店倒闭了。
她想干脆躺上几天,捋一捋思路,可手机偏偏不安分地响了,是母亲宋欢颜打来的电话。
“清焰,听说你创业失败了,打算怎么办啊?”
真直接啊,而且母亲的语气怎么这么欢乐,哼!
司清焰叹了口气,但还是高扬着声调,故作轻松地笑道:“妈,你听谁说的啊?”心里却已经数落起闺密沈欣,八成是她说的,但那丫头也是出于关心,算了,不怪她。
“暂时没什么打算,可能先去找家生意不错的店面给人打工吧。妈你放心,总有出路的哈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后,宋女士试探着问起:“那你是不是可以回家一趟,帮帮你堂叔?你知道的,他那殡仪馆最近忙得脱不开身呢,生意可好啦。”
殡仪馆工作?!
司清焰瞪着天花板,额角微微一跳,因母亲那句“生意可好啦”差点让她笑出声。
果然是亲妈,对儿女做什么行业毫不在意,只要能赚钱就行。
司清焰当然不介意,毕竟人生哪有那么多的界限,干一行是一行。
虽然她不是很喜欢殡仪馆的氛围,何况也没干过,会不会添乱?
宋女士接着鼓动:“快回来吧,你都多久没回来了?待在那边也是闲得慌,你现在肯定躺在床上吧,哎呀回来吧,这边忙的时候很忙,闲的时候很闲的,正好给你腾出时间继续琢磨你的面点。”
司清焰竟觉得母上大人的话有几分道理,也有几分心动,毕竟,日子总好过既无方向也无着落强些。
“行吧,妈,我回去帮一阵子。”司清焰起身伸了个懒腰。
“好啊,什么时候回来说一声。回来前记得照顾好自己哈,哎呀,我跟你说啊……”
又是这样,嘱咐起来没完没了。司清焰轻晃着身体,半是撒娇,半是无奈,听了半小时的唠叨后,才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世界似乎安静了下来,司清焰突然起意,走到店铺门口。
三年没回去了吧,这一回去,难免要撞见些不愿再看到的旧景,因为会惹起一些感伤的回忆,不过好在那个人应该不在老家了。
风这时吹在她的脸上,激起她身上层层颤栗,心想着还是回屋躺床上好。
一个星期后,关店的手续办妥,行李也收拾妥当,司清焰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落地的一瞬,潮湿的空气一下子粘滞在身上。
司清焰立马闻到熟悉的气味,真的是很奇怪,明明离开了这么久,故乡也早在时间的洪流里变成异乡了吧,但她并没有觉得陌生。
但还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呢?
说不清,大概还有点畏惧,又或者是隐隐的不安。
可她不安什么?那个人又不在这里,估摸着又在哪个国家,扛着镜头捕捉些破败的光影呢。
思绪纷乱间,她眉头微蹙,直到有把甜甜的声音从喧闹的人群里穿透出来:“小司,小司,听到了没有啊,司清焰!”
她愣了下,目光四下游移,终于在护栏外看见沈欣朝她招手。
司清焰小跑着过去,风带起她的发丝轻扬,脸上笑意盈盈,一把搂住对方:“欣欣,你怎么来了?”
她还特意叮嘱父母不用来接,毕竟机场在隔壁市,离老家太远啦,没必要折腾一趟。
结果他们爽快地答应了,原来是因为知道沈欣会来接她啊。
“我怎么能不来呢?小可爱,好久不见,让我瞧瞧,哎呀,还好还好,没瘦,依然是那么美丽圆润,让我亲两口,么么~”
司清焰笑着承受沈欣的热情,任由她在脸上蹭来蹭去。像是三年的时光不曾存在,像是昨天才刚分开,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模样。
但终究不同了,三年前还不会开车的沈欣,如今已经可以载着她回家。
司清焰拎着行李往后备箱走,手刚要抬起,蓦地停住了动作。
有什么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点黏乎的重量。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找不到熟悉的轮廓。
“你又在发什么呆?”沈欣笑着逗她,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行李,猛地一甩,行李箱砰地一声落进后备箱。
“啊,别,我来我来……”司清焰话音未落,沈欣已经干脆利落地放好了行李。
“还好,不重嘛。我还以为你会带回来一整个家那么多的东西呢。”
其实大件的行李早就寄回了家,她一个人在大城市闯荡三年,没有留下值得带回来的类似纪念品的东西,能卖的早已卖掉,能丢的也已经丢了。
司清焰向来擅长断舍离。
她不要旧书,不留衣物,不囤纪念品,可沈欣为什么会这么说?
原因很简单,三年前分手那天,她连一张和那个人一起看的电影票根都舍不得扔,生怕那段时光真的化为乌有,连印迹都不剩。
啧,怎么回事?从决定要回来的时刻起,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可是,都三年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他还抱着念想吧?
她晃了晃脑袋,把这点子荒唐的思绪甩开,跟着沈欣赶紧上了车。
司清焰不知道,人有时候对某些视线是极敏感的。
就像在嘈杂的人海里,忽然有人喊了你的名字,你根本没留意听,但你一下子就被那声音吸引住。
所以在机场出口拐角处,的确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目光的主人站在昏黄的灯下,隔着三年的时光,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个目光的主人是时渊洺,司清焰的前男友。
时渊洺知道她的性格,机场离老家那么远,她绝不会让父母来接。于是他原本想着要是真没人来接她,自己便顺路载她一程。
当然啦,顺路的借口早就想好。
可现在显然不需要了。
明明那个女孩已经走远,但他仍站在原地,心里忽然有点庆幸,庆幸什么呢?
还好,她是一个人回来的。
时渊洺自嘲地心想着她,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回过神来。
而另一边,车内的氛围热烈而轻松。
“哇,没想到你直播做得这么好啊!”司清焰由衷地钦佩自家闺密。
她原以为沈欣不过是随便玩玩,没想到热度这么高。而自己这个零零散散拍着短视频的小自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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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博主,跟她比起来简直像个业余的。
沈欣被夸得脸都红了,忍不住嗔道:“哎呀,别这么夸我啦!我还不知道你?哪有认真搞自媒体,全都沉迷做面点了吧!”她眨了眨眼,忽然神秘一笑,“不过,我可是有关注你的账号哦!你拍得太碎了,观众看不懂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的……但这也没关系啊,找沈陌就行,他现在手底下好几家MCN机构,随便找个专业人士帮你理理,一定能火!”
沈欣的语气轻快,仿佛这世上的事都简单明了,而司清焰却垂下眼帘,果断地拒绝:“不用不用,我都不做面点了,没什么可拍的。”
“是吗?你真不做了?我可不信!”
不愧是闺密,就知道她不会放弃。
但司清焰心想,这段时间肯定也没机会碰面点,要先熟悉一下怎么在殡仪馆里当差呢。而且还不确定能不能留下,所以也就先不将这事告诉沈欣了。
于是,她们继续聊着漫无边际的天,沈欣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像春天湿漉漉的麻雀,叽叽喳喳地闹个没完。司清焰本就倦极了,眼皮不知不觉沉下来,半梦半醒间,突然听见沈欣拔高了嗓子,骂起了沈陌。
话题转得突兀,却又在意料之中,每次她们聊嗨的时候,就喜欢骂男人。
“说起那个臭沈陌,上市公司老总了不起啊?!一天到晚忙得人影都见不着,好不容易清闲了,倒是来管我,烦死了!哼,我再也不找他了,看他还管得着吗?”
说得理直气壮又前后矛盾……可明明这两人,从小到大情同手足,偏偏好似性情不相投。
司清焰听着,心里暗暗发笑。其实倒也谈不上不相投,不过是沈欣单方面炸毛罢了,沈陌那人反而……
不过,还是不要掺和别人的感情。
“欣欣,他管你是关心你呀。反正你单身,他也单身,没什么不合适的~”
沈欣的神情微妙了一瞬,随即皱起眉,嘴巴张了张,最后只是狠狠地哼了一声。
司清焰忍不住笑,心想虽然不好掺和,但助攻一下还是可以的。毕竟她这闺密,迟钝得让人着急。
可惜沈欣的脑回路是非常跳脱的。
突然地,她讲起了一个人:“对了,小司……”还吞吞吐吐。
司清焰以为她惹了什么祸不敢说,正想安抚她没事的时候,就又听到她低声补充:“时渊洺也回来了,就在一年前……”
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
但转念一想,或许他是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才回来的吧。
“哦,是吗?”
这么平淡的反应?!沈欣很惊讶,毕竟当年他们分手的时候,她还记得司清焰窝在自己怀里哭了整整三个小时。可哭完,司清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拍拍脸,恢复了一贯的明朗,继续去做自己的面点。
沈欣觉得自己失策了,不该提起这个话题,刚想找点别的聊聊,司清焰已经悠悠地开口:“咱们家乡又不小,反正肯定遇不上,跟我没关系。”
话落,她转了下脑袋,眼睫一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有些话才说出口,现实就迫不及待地反驳你。
毕竟老话说得好,打脸真香。
2. 重逢
隔天,司清焰去了堂叔的殡仪馆,刚踏进门就听到有人来闹事。
“这是什么东西?都发霉了哇,哎哟,夭寿咯!”一个中年男人哭喊了起来,声音尖利,带着南方人特有的拖长音。
司清焰抬腿跨过那道石砖砌的高门槛,绕过一扇雕着张牙舞爪狮子吼的屏风,才看清厅堂里围了一圈人,个个脸色不善。
而站在人群中央的中年男人,眉峰高挑,眼神锋利。
“哎,别吵别吵。”一名像是工作人员的人有些不耐,“发霉肯定发霉,你们拿回去放在那么潮的地方,等到要祭拜的时候才拿出来,当然会这样啊。”
司清焰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一步,刚站定,便觉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为首的中年男人盯着她看了两秒,愣了片刻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美女啊,我们家老太太是个特别讲究的人,你们做的这些糕点不合她的口味也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快就坏了?你让我怎么安抚她的在天之灵啊?!”
他身旁的人也跟着点头,旋即一阵哭丧声在屋檐下拉扯起潮湿的回音,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凄厉,像一只猫被踩了尾巴。
有点难听,虽然这想法很不道德。
司清焰低头扫了一眼那几盒发霉的供品,刚要说话,却被冷不丁地打断:“喂,你谁?来这里做什么?”
她抬头,只见工作人员抱着手臂,警惕地盯着她。
“啊,我是司清焰。来找司二叔的,昨晚打过电话。”
司二叔就是司清焰的堂叔,据说邻里街坊都这么叫他,还有些小辈的叫他司二爷。
“找老板的?”工作人员挠了挠头,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过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哦,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啊哈哈,没错……”话又没说完,便被他挥手截断。
“哎呀,我这正忙着呢!”他的嗓门也不小,带着一股市井气,转身又冲她一摆手,“你先坐着等会儿,等我处理完了,带你转转。”他眼神示意地瞥向那帮哭丧的人,又顺势叮嘱她一声,“我叫齐天,叫我齐哥就行,别见外。”
司清焰倒也无所谓,站在一旁打算看他如何处理眼前的麻烦事。
只见齐天一抖肩膀,扯开嗓子:“张叔,你给句痛快话吧!这都换了几次供品了?你说阿婆讲究,可最讲究的就是个时辰,误不得的!你们再这么磨蹭,还出不出殡了?”
这话一出,沉甸甸地砸在这伙人身上。村里的人,哪家没办过丧事?哪户没送过亲人?大家都知道时辰最要紧,耽误了也最忌讳,会被街坊邻居嗤笑的。
连司清焰这个刚回家的人都知道,那这帮人没理由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考虑的?
张叔态度一转,哀求商量着……他们继续说着什么,司清焰没太注意听,只知道到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似乎谈妥了,也就散场了。
不过在司清焰的眼里,张叔显得有些不满,却又说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有些奇怪呢。
“喂,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她被齐天突如其来的问话拉回了思绪。
司清焰淡然地再次自我介绍,话音刚落,齐天便转身带她在殡仪馆里到处转转。
嗯,看来是个利索人。
殡仪馆很大,楼房是经典的老式结构,前厅、中院,再加一整间独栋,就这样组成一套。楼虽然只有一层,却高得像是要吞噬天空,天顶上零落的几扇窗户,又似一只只眼睛,窥视着尘世的生死。
浏览了一番,司清焰才知道,这里虽然叫殡仪馆,但顶多算是一家殡葬用品商店,专门卖祭祀用品,而大多数商品还是员工自己制作的。
“你就把这里当成一个小卖铺吧,”齐天不以为意地说,“大到棺材,小到供品,什么都有,什么都卖。”
“明白了,齐哥。”司清焰笑了笑,心想这里可不小,“其实之前听我妈说的时候,我还以为这里负责收尸呢。”
话刚说完,她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齐天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只是笑着解释:“老板刚开店的时候确实会帮忙收的,反正遗体最后也要送进棺材,搬一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的人讲究多了,这不镇上有个爷开了家丧葬服务公司,私营的,专门上门收遗体,他们会帮忙打扮,弄得漂漂亮亮的,还和警局有合作呢,当然,和我们也有合作。”
司清焰心里忍不住地想着:这份职业好像叫入殓师吧,专门为逝者整理仪容仪表的。
聊着聊着,就在他们从前厅缓步走到后门,又准备转身回去时,后门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敲门声。
齐天急忙去开门,见到来人时,热情一分地笑了:“哎哟,原来是小王,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齐哥,林家公公的遗体已经处理好了,我们正好有空,就送过来了。”
齐天一听到“我们”,立刻抬头往远处望去,这才注意到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位男子。
他急步小跑过去,热情多了十分:“时爷怎么亲自来了,真不好意思啊,我都没收到通知,让您在这儿久等了。”
男子开门下车,磨砂质感的嗓音很是低沉:“打扰了,是我忘记让人通知。”他抬起头,眼神与司清焰的目光交汇,空气突然凝固。
司清焰心跳似骤停、呼吸真实地急促起来。
因为这名男子,就是时渊洺。
三年不见,岁月对他太过温柔,赋予了他更加迷人的光彩,容貌愈加俊逸、气质愈加非凡。即便只是随意披着一件墨色衬衫,他依旧显得与众不同。稳重、成熟,处事落落大方,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始终温和平静。
时渊洺的目光随意掠过司清焰,继而落在眼前的齐天身上。
他们聊了些琐碎的细节后,齐天和小王决定合力将遗体安置进棺材。
棺材早已备好,只是默默横在厅房里,尚未打开。
齐天看了一眼司清焰,招呼她过去:“小司,过来帮个忙,把棺材盖推开。”
这是司清焰第一次碰棺材,必然泛起一丝新奇的感受。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面点的手劲已算不小,可不论怎么推,那厚重的棺材盖依旧毫无动静。
当齐天嘟囔着“哎呀,别这么推”的时候,时渊洺忽然出现在她身旁,动作干净利落,先是将棺材盖往上提,再轻巧地往前一推。
原来是开盖的方式错了,跟力气并没有多大关系。
司清焰愣了一下后,连忙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轻得要命,但她知道那人一定听到了,因为她从余光中瞥见他微微点了点头。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内心生出一股莫名的柔情。她忍不住想,他依旧是那样,总是那么擅于观察,总能在人们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可随即,她又有些懊恼地咬了咬自己的腮帮子,因为此刻对他浮现出这种美好怀念的观感。
当司清焰回过神来时,遗体已经静静地摆放好了。
还好还好,她并没有去留意这具遗体,又庆幸此时遗体被包裹着,让她看不到那种干枯的人体。
她其实是有点害怕看到尸体的。
小王咳了两声,憨憨地笑着说:“家属明早会过来,到时候我们可能还得来补妆。”他拍了拍袖子后,疑惑地看向司清焰,“这位小姐姐是新来的?怎么没听说司二爷招人了?”
齐哥笑着挥了挥手:“哦,嗨,她是老板的亲戚,这段时间忙,小司过来帮忙打下手的。”说着,他轻轻推了推司清焰,“来,小司,这是时爷,这是小王,他们就是我刚说的镇上公司的人,时爷是大老板。”
不回应是不合时宜、也不礼貌,尤其在这样一个乡村小镇。
司清焰觉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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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平静的,至少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如此。
于是举止自然、从容,打算逐一与他们握手。
因为时渊洺处于上位,司清焰知道自己必须先伸出手。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似是她主动,但又好像是被他引领,因为时渊洺的手掌早已摆好在她不需要抬起的位置。
掌心微微发烫,热意蔓延全身,身体不自觉地一震。
司清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稳情绪,温和一笑:“你好,时爷。”
他淡淡地低低地“嗯”了一声,让司清焰迅速抽回手,害怕掌心的汗泄露她内心的忐忑。
就在她伸手想要与小王握手的刹那,时渊洺却开口了:“小王,你还没洗手。”
小王一听,立即笑着冲司清焰说道:“没错没错,小姐姐,咱们见了面就算打过招呼了,我刚搬完遗体,握手就不用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司清焰当然只好收回手,眉开眼笑地对小王说:“那下次再握手吧,叫我小司就行。”
小王一时有些迷失在她笑眼里的温柔中,明明还未正午,太阳却突然变得灿烂起来。正想着怎么回应那温暖的笑容,却被自家老板冷不丁地喊回:“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小王只好赶紧回到车上继续当司机。
齐天笑着送他们:“好嘞爷,你们慢走。”
店内的气氛顿时沉静了些许,或许是因为方才剧烈的心跳声已不再在耳边轰鸣。
这三年来的第一次见面,其实让司清焰觉得有点可笑。
他们似乎变成了陌生人,在彼此的眼里不再有熟悉的光影,只有尴尬与疏远。原本曾经熟悉的名字,还要做自我介绍。
司清焰咬着唇,再次听见心脏的躁动,连齐天跟她说话都没有听进去。
好在齐天所说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去屋里坐会儿,等老板回来给你安排工作。”
司清焰却还愣在那里,心里不断地自我开导,努力寻找些许理智。
没必要这么心潮起伏啊,只不过是跟前任重逢了而已。
她告诉自己,曾经的那份感情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淡了,连激动的资格也早已失去了,现在有什么好忧愁的呢?
稳住啊,司清焰,不要因为对方的态度就这么心慌意乱。别忘了是他提出的分手。
可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曾经热恋过的爱人,还是很早就认识的童年伙伴。
算不上青梅竹马,但早年间的情谊反正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忘就忘。
再加上他方才的举止……她的理智再次动摇。
本以为重逢后,他会对她冷漠,不带任何情感,甚至避而不见;但他的态度让她感到温和,彬彬有礼,很有绅士风度。
这一切让她困惑,也让她怀疑自己是否变得令他认不出。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忽然心生一股恍若隔世的感慨。也许,她真的不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
可她刚才,应该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瞬间让她更加清醒。
司清焰猛地意识到,问题不在于她是不是外形变到连他都认不出,而是他根本不想认出她来。
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他的态度表明一切,清晰地映照出分手后就是陌生人这个观点,又因为他们都还是体面人,那么从陌生人转变成合作伙伴,也不是不行。
但也仅限于此。
意识到这一层,司清焰自嘲地笑了,随即很快恢复活力。
她从不为自己的处境感伤,尽管会偶尔忧虑,却总能在理智回归时迅速找回自我,不让过往的悲痛继续纠缠,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迈步向前,做自己该做的事。
就在此时,司二叔回来了。
3. 不舍
司二叔为人比较冷酷,平时不苟言笑,看到司清焰时,也只是冷冷地招手示意她过来,同时一边听齐天说着店里今天发生的事。
“老板,那张家大儿子又来了,这都三四次了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找茬呢吧。”
司二叔无意识地打着火机,可惜风太大,火光似破碎的星星,几次燃起又重新扑灭,忽然他意识到司清焰在这里,只得将烟瘾收起来。
他与司清焰寒暄了几句,问候了她的父母,接着话锋一转:“小司,跟我去一趟。”
司清焰本想询问去哪里,但话未出口,齐天便急忙插了话:“哦,老板,您又要去一趟?没什么用的,他们就是存心……”没说完就被司二叔重重拍了下脑袋,拍断了他的话语。
看来,目的地是张家了。
司二叔是骑着摩托载着司清焰去的,一路疾驰。
好久没有坐“敞篷车”了,司清焰一开始觉得新奇,可下一秒刺耳的风便狠厉地拍打她的双耳,让人难受。
幸好路途不远,十来分钟就到达,停在一座气派的大宅前。
车一停,锁也不用上,司二叔便径自踏上台阶,推开了门。
大户人家的大门,白天竟然不上锁吗?
司清焰默想着,或许是因为他们刚从外面回来,门没来得及关严吧。
穿过前院,来到客厅。客厅里坐着两个女人,一位眼眶肿胀,似是哭过;另一位则打扮得颇为时髦,举止轻盈。
不过她们不是司清焰在店里见过的人,而且她们看到司二叔后,竟都恭恭敬敬地起身,一个上前招呼,一个转身去喊来张叔。
客厅宽广,家具摆设都很常见,唯独角落里突兀地放着一张麻将桌。尽管桌子被放在了最不起眼的地方,因其巨大且笨重而显得让人无法忽视。
那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注意到司清焰在看麻将桌,便悄声走近,语气低柔,几乎是呢喃般的吐露:“这是我婆婆的麻将桌,自从人死后,老张整天盯着它。”看来这女人是这家人的媳妇。
“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司清焰忍不住将自己的观察说出来。毕竟,死者离开已经有段时间了。
“嗯,”女人轻轻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们不打麻将,也不会去碰这桌子。只有老张偶尔会清理它,但也不敢打扫得太干净。”
司清焰皱着眉不解地问:“为什么?”
那女人轻叹了一声:“怕那味儿散了。”
就在此时,张叔终于过来了。
他看到司二叔,便急忙上前,双手紧握,拍打着手背,一下子变得恭敬,和方才在店里的人完全两样。他还递过一支烟,司二叔接过了。
其实因为在司清焰小时候,司二叔曾来过她家里坐过,当时他想抽烟,却被她拦住了:“二叔,我不喜欢烟味。”
所以他才会见到她后,就把烟收起来。
司清焰还挺意外二叔竟还记得这小事,而现在他虽然接过了烟,却并不打算点燃。
这样的长辈,温和却有力量,懂得尊重人,已经不多见了。
司清焰回想起这三年来在外地闯荡,见过太多自以为是的“老一辈”,仗着年长在公共场合为所欲为。餐馆里明明写着“禁止吸烟”,却还是有人视若无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让人觉得晦气。
可司二叔虽然做着看似晦气的生意,却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晦气。
司清焰微微一笑,耳边传来他们的对话。
“老张,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司二叔无奈又不失威严地说着。
“哎,我,我知道的,二爷。”老张搓着双手,有点局促,“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之前没怎么陪我阿娘,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些供品她一定不喜欢的。二爷,你别怪我多事,可我,我……”原本气焰嚣张的老男人,此刻突然语无伦次,眼角湿润,哭声渐渐淹没了话语。
司二叔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听着他泪流满面的倾诉。
好在这男人的哭声倒也没有持续太久,片刻后便停住了,眼神空洞地望着脚下,开始一声不吭。
其实刚刚在摩托车上,司清焰早已问起过司二叔关于这家人的情况。
几年前,这家里的阿婆在田里摔了一跤。听到消息后,两个儿子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工作,匆匆从外地赶回。当得知母亲受伤后行动不便时,两个儿子便急切地商量着辞去工作,打算守在母亲身边。
可阿婆坚决不同意。
据说,那时的争执闹得不小,街坊邻居们都听到了,但即便是争吵,大家的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
过了一阵子,兄弟俩才开始协商。最终,弟弟留下来陪母亲,而哥哥则带着些许不甘继续在外面闯荡。
事实上,两个兄弟都在外面打拼得不错,放弃眼前的机会对谁来说都很遗憾。
张叔,也就是阿婆的大儿子,面对这一决定,也只好离开母亲。
可命运无情,世事无常,就在一个月前,他收到消息说,弟弟因流感未能及时治疗,最终死于病魔。
而当张叔匆匆赶回家不到一周,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母亲也因过度的悲伤去世了。
司清焰听到这里时,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心头泛起一阵哀痛。
连续的打击让张叔几乎崩溃。
他才刚忙完弟弟的葬礼,没几天就又要给母亲操办丧事。按理说,这样的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就在母亲葬礼的这件事上,他却一拖再拖。
最开始,他嫌烧纸钱的纸扎做得太丑;后来又因为供品的样式过于简单,为难着司二叔。
但司二叔说起这一切时,虽然语气沉重,但很理解:“他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呢?
司清焰垂着眼帘,眼见此刻的张叔眼眶红肿,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突然,她的思绪飘向了麻将桌上,想起方才女人说的气味,大概理解了是什么情况。
于是她试探着问:“张叔,要不给阿婆送点麻将样式的糕点当作供品,你看行吗?”
这一番话落下,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司清焰身上。
也许是这场面太过熟悉,司清焰已经习惯:“我可以按照那张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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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和上面的麻将样式做出供品来。听说阿婆生前最喜欢打麻将,送她这个,她肯定会喜欢。”
司二叔曾经说过,阿婆摔倒后,就再也不能下田干活了,往后的日子就是在麻将桌上度过的,据说打得很不错,弄得大家都知道了她的本领。
“你能做?”张叔显然不敢相信。毕竟在这片乡镇,供品来来去去不过那么几样,稍微有点钱的人也不过是多宰了一头猪,至于面食糕点,总是那些传统款式。
司清焰的手指习惯性地勾起袖口:“应该可以。我是做面点的,开过店,虽然……”
话没能说完,就被司二叔猛然打断:“老张,信她,她在国外考过证。”尽管平日里他寡言少语,但亲戚的面子总是忍不住要撑一撑。
“真的能做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张叔,能借个厨房不?”
没有人料到,司清焰竟然打算当场亲自做给他们看。
她扫视了一眼厨房里零散的食材和冰箱中的存货,便开始动手制作。
从柜中取出所需食材,尔后开始揉捏面粉成团,动作相当熟练地将面团分成小块,像麻将牌一样一一整齐地排列。
一个小时过去了,供品的形状终于渐渐成型。
手脚麻利到让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司清焰轻声叫醒惊呆了的张叔:“张叔,你看看这些,匆忙做出来的,材料有限,但形状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张叔回过神来,走近扫一眼,原本愁眉苦脸的面庞瞬间柔和了下来,眼角又开始湿润。
“这、这真的是……麻将!太像了啊,老太太一定会很高兴的。小姑娘,您真是太有心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司清焰忙不迭说着“不用谢”,心里泛起一股温暖的波动。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在这种场合通过面点抚慰人心。
一股久违的满足感涌上心头,她原以为面包店的倒闭就是一个不可回头的终点,意味着自己选择的梦想不过是一个空洞的幻象,然而此刻,她却在别样的路径上找到了被人接受与认同的方式。
又有人喜欢她做的面点了。
司清焰不知道自己是被张叔的泪水而感动,还是因为她终于可以继续捧着那个曾经失落的面点梦想,而不必再忍痛割舍。
只不过,司清焰的脑海总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刻现出奇怪的念头。
正当气氛温馨,大家都在笑意盈盈时,她突然开口:“你们满意就好,等我回去,一定把麻将和麻将桌都做出来。我还能把你们一家几口都做出来,放在麻将桌的椅子上陪着阿婆。”
她忘了,自己是在做供品。
没想到的是,张叔竟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丝毫不忌讳地欣然接受。
于是一切谈妥后,司清焰跟着二叔回到殡仪馆。
摩托车在昏黄街灯下的门口停住,司二叔犹豫着开口:“孩子,别太勉强自己。”
司清焰以为他是担心她做不出麻将桌子和小人儿,正想开口解释时,听见他又说:“出殡的时间是明天。”
啊这!时间来得及吗?
4. 寻觅
司清焰一阵失神,眼前一片空白,愣了几秒后,猛然间觉得被泼了一盆冷水。
怎么没人提前告诉她啊?二叔怎么也不早点说呢……
她赶紧拿出手机看时间,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原本该是下班回家的时刻,结果刚上班的第一天就要加班,而且这加班还是自己找的。
司清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明天几点出殡呀?”
“早上十一点。”二叔目光投向街角,双手沉默地插进裤袋里,“我去跟老张说一声,只做一副麻将,你看来得及不?”
司清焰有些动摇,几乎想要点头同意。可转念一想,要是能都做成,或许会是对张叔最好的抚慰吧。
张叔不仅不忌讳自己被做成祭坛上的供品,甚至还很期待,那就说明他希望能用这种方式陪伴母亲,弥补那些年错过的时光呀。
司二叔没有当场立刻反对她的提议,想必也是不想扫张叔的兴。
虽然司二叔此刻的关怀让她感激,但司清焰却越发确信,这一切必须由她亲手做成,以实现张叔的愿望。
她把想法坚定地告诉了司二叔,他没有反对,只是轻轻摆手,示意她去后厨忙碌,而自己则继续站在外面,终于能抽一支烟了。
在烟雾缭绕中,他瞥见了一个人。
居然是时渊洺。
有些惊讶,因为记得齐天曾提起过,今天这人来过一次,没想到他又来了。
司二叔并没有递烟过去,因为知道时渊洺从不抽烟。
于是随意地点点头打声招呼,时渊洺也不紧不慢地回礼,目光清冷,却不失礼数。慢慢走近后,才伸出手来,握住了司二叔的手。
打完招呼后,他们站在原地,沉默无言。
司二叔原以为他是为了什么事情才特意过来的,可现在看来又好像是刚巧路过,但明显还不止如此。
真是老样子,让人难以捉摸啊。
不过总感觉他在寻觅着什么,又好像已经失去了,显得困在孤寂里。
“还记得清焰吗?”司二叔随意地开了个话题,“她回来了,正在厨房。要去跟她打声招呼不?”
司二叔记得这两个人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的。
时渊洺没有立刻回应。
其实司清焰与他交往过的往事,司二叔从来不知。
只不过被这么一问,虽然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心脏还是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时渊洺勾着嘴角,低声解释:“白天见过。”
话音刚落,两人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时渊洺的目光飘向远处,思绪乱如傍晚的黄雾。
其实每个月他只回一次老房子,家里空荡荡的,毕竟家里人全都死了。可今天不知怎的,一时兴起便回来了。
他只是突然很在意。
明明白天见过了,她看起来还不错,但现在听司二叔这么一说,就更在意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是不是又弄得自己满脸面粉。
思及此,他便下定决心:“我再去打声招呼。”
他朝司二叔点了点头,匆匆转身,脚步急促,消失在转角处。
司二叔默默看着他离开,眼底闪过烟丝亮起的光。他深吸一口烟后缓缓吐出,享受着这慢吞吞雾蒙蒙的时光。
最终,嘴角上扬,眉眼舒展,若有所思地叹道:“年轻真好啊。”
虽然时渊洺也不算太年轻,他已经三十多岁,比司清焰大了六岁。
第一次见面时,时渊洺十六岁,司清焰十岁。
尽管他们身处同一个乡镇,但正如司清焰所言,这个地方辽阔得让人迷失,茫茫人海中,他们的相遇并非易事。
时渊洺那时才跟着家人搬到镇中心,而司清焰依旧住在乡下,本来更没有可能相遇。
但命中注定。
临近高考,时渊洺偶尔会回老家找初中旧友林琛打球,借着这种简单的快乐暂时逃避那紧张与焦虑,主要是他不明白自己的未来为何要被束缚在单一的路径上。
林琛倒是没有这种烦恼,因为他早已想好了一条很少人会走的道路。
不过,这条路有点危险。
“我要当战地记者!”听到林琛这么决绝地说出自己的理想时,时渊洺有那么一瞬间还挺羡慕这小子。
“行,你报道战地情况,我扛着摄像头给你拍,让大家看到你。”
两人笑着定下承诺。
打球结束后,林琛带他去了附近新开的小卖铺。
那家店铺并不起眼,但挺特别。除了出售工厂零食,摊上还卖着自家手工做的糕点。
铺子的最里面,有一对母女忙着擀面团,飘出一股面粉香气,静静散发着温馨。
林琛给自己和时渊洺各拿了瓶水,喊人结账时,只见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小司,两瓶水,收钱!”林琛欢快又亲昵地喊着司清焰。
司清焰抬起头明媚地笑着接过零钱:“林哥哥,今天又去打球了吗?”
“是啊,这回我进了好几个球,你没来看真是可惜了。”
“啊,好可惜呀,那下次你一定要带我去看!”司清焰很捧场,也很活泼,目光来回地在林琛和时渊洺的脸上扫过,完全不认生。
“咦,这位哥哥是谁呀?好像没见过……”司清焰的眼中突然闪着晶莹的光,像一颗清晨露珠,轻轻摇晃。
“哦,这是时渊洺,他在镇上读书,你应该没见过他。”林琛介绍着他们认识。
“时渊洺?‘时’是哪个字呀?”司清焰盯着他的琥珀色眼眸,期待着答案。
露珠耀眼地晃动着,滴在时渊洺的眼里,思绪才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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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
他刚才一直看着她。
“把手伸出来。”
这话听上去像是命令,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柔软。
司清焰愣愣地被那声音牵动,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小手。
时渊洺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她的无名指和小指,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她的掌心上缓缓书写着自己的全名。
一笔一画,不紧不慢地落在司清焰的掌心里。
司清焰只觉得掌心微微发热,突然泛起一股冲动,想要用力握住那只写字的手指。
于是这么想就这么做了,原来是那么宽阔结实的手。
时渊洺瞬间僵住,但他没有挣脱,也不想动弹,只是静静地站着。
直到一声轻快的呼唤从一旁传来,打破了这份凝滞:“喂,小司,你又这样了,对我们动手动脚也就算了,对头一次见面的人可不能这么做。”
他们的手被林琛笑着拍开,时渊洺迅速将双手藏在背后,指尖却忍不住摩挲着食指残留的温热。
原先在球场上出的热汗加深了他胸口升腾的燥热,血液似熔浆在不停地翻滚,无法控制。
“林哥哥,你拍得好痛啊,我要打回去!”司清焰刚想伸手反击,突然见林琛转身,飞快地走进屋里,和宋女士打招呼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对时渊洺说了句“等我一下”。
忽而,店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站得不远不近。
“你看着我做什么?”司清焰垫了垫脚,往他面前凑。
时渊洺怔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往下瞧,看到她颊边沾了一点面粉,心又不由自主地颤。
“你脸上沾了面粉。”
她不知道,他看的不是面粉,而是她的眼睛。
司清焰听到后,赶紧转身面向店铺的玻璃门,门上的倒影让她看清了那点面粉,迅速用指腹擦去。
“用了什么食物才能调成粉色?”
司清焰一下子转过身来,原本想要回答,却被他突然拉住了手指。
他眼神深邃地锁住她,无法控制的燥热在冲出边界。
结果,他控制住了。
只是捏住她的手指,擦去指腹上那些面粉后,将那点儿粉末放到嘴里,微微一挑眉:“嗯,像苋菜的味道。”
……
回忆只是转瞬间,时渊洺就已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她果然在揉面,脸颊上再次沾上了面粉,不过这一次,粉末是浅绿色的,像是初春的嫩叶,清新而有生气。
即便是那一抹不小心的脏污,也无损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几分自然的灵动。
她那么美好,他不该染指的。
但为什么他的脚步,却偏偏在这一刻停留在了这里?
就在这时,司清焰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一下子发现了他。
5. 陪伴
他们彼此注视。
夕阳的光缓缓沉下,薄云被风揉捏后又展开,暗红的余晖渗入两人之间,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漫长、模糊,又似在缠绕。
光线渐渐黯淡,他们难以分辨对方的表情。
是微笑?还是眉头紧蹙?不过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
眼神交织,他们不急着移开视线。
尤其时渊洺最不愿移开目光。
他就像融入了景,成了落日余光下的一幅画像,从司清焰的视野望过去,窗户是这幅画的画框。
但司清焰知道,这不是幻觉或是想象,更不是画像,那是真实的、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时渊洺。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撑起手肘去擦拭脸庞,却在触及到皮肤的一刹那猛然停住。
意识在一瞬间回归,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情绪,抬头,视线与时渊洺交汇。
微微向他点头,只一秒,迅速低头继续揉面。
她举止坦然、大方、果断,好似一点没变。
身上完全没有散发出想逃避他的感觉,反而有种微妙的亲和力。
也许是因为,这是他们单独见面的结果,没有外人,无需伪装,却很久违。
果然,就在时渊洺进来厨房后,司清焰主动开口:“我在赶工,得在明天之前完成供品。”
时渊洺点点头,问她具体做什么,司清焰如实回答,他了解后便看到放在一旁的面团,低声问:“这个要醒吗?”
“啊,要的,现在就在醒着。”司清焰眉头微蹙,不太理解他的问话,却很快被他接下来的动作吸引了视线。
时渊洺走向厨房角落,熟门熟路地打开壁橱,从里面取出了一台机器。
醒面机!竟然是醒面机。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有这东西。
司清焰瞪大了双眼,看着时渊洺将面团放入机器里,面团开始在机器的作用下发酵。
“我都不知道二叔买了这个。”司清焰低声嘟囔,“太好了,现在这面团可以醒得更快。”
“嗯,还有别的。你看看这些能不能用得上。”
时渊洺一下子将一堆专业的厨房器具摆在她面前,和面、压面、打蛋的机器应有尽有。
“哇,二叔怎么没告诉我有这些?”司清焰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自觉地弯下腰,低头一一端详那些器具,“这样肯定能完成的呀!”
“嗯,他不太清楚有这些东西。”时渊洺低声说明,但并没有多作解释。
司清焰只得暗自猜测:也许是这店里做饭的人准备的吧,可齐天看起来并不像会做饭的人啊。
于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的,时渊洺突然开始为司清焰打下手,而她竟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其实他们刚认识时,也就是在成为恋人前,他总是这样悄然出现在她身旁。
司清焰原以为,他是为了追求她才经常出现在厨房里,但交往之后她才发现他是真的喜欢厨房。
“有种和平的秩序。”时渊洺是这么觉得的。
如今再瞧,也许他就是喜欢这样的环境吧,和她无关。
两个人各自忙碌着,时不时低声交谈,话题零散而随意,似乎什么都可以谈,但明显刻意避开了涉及彼此敏感的层面。
司清焰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早已不再像重逢初时那般紧张。
因为他的态度是那样从容,仿佛任何不安和隔阂,都可以在热气腾腾的雾气中慢慢溶解,沉淀成无声的理解。
她甚至渐渐忘了他们曾经的恋人关系,回想起了当年的伙伴关系。
或许,真正舒适的关系就是如此,不需要过多言语,彼此的存在足以填满所有空隙。
即使分开过,时渊洺依旧能在她身旁以无言的方式照顾她,而司清焰总是愿意将心里的小事一一说与他听。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倾听的耐性,也并非每个人都能接得住别人的话。
时渊洺很早就发现,他们之间的灵魂是同频的。
特别是当人在外面碰了壁,经历过世事的打磨,才愈加明白大多数人只说些隔靴搔痒、却无法真正触及内心的话。
他喜欢听司清焰讲话,无论是稀奇古怪的想法,还是平淡无奇的琐事,他总能聚精会神地倾听,而他那种似乎无意又强有力的引导,也总能让她情不自禁地将心事吐露。
司清焰心里也有一股暗暗的愉悦,因为她有些惊讶于分手三年后的今天,他们竟能像从前那样毫无隔阂地交谈。
她猜测时渊洺的成熟与沉稳是这种气氛的源泉,让她不由自主地恢复到过去那种对待他的轻松与自然。
但真的能毫无隔阂吗?真的能像过去一样相处吗?
司清焰一向性格开朗,但她清楚自己并非没心眼,何况心底那股悄悄升起的激动,根本无法掩饰、抑制。
而且她还能感觉到,时渊洺的话越来越少,不再像从前那样毫不犹豫地开口,总会斟酌一番,但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是缄口不言。
她不确定是因为他对她已经没话可说了,还是他这些年变得更加沉默、变得比以前更加深不可测。
也许他只是路过厨房,原本打算去后院找二叔,谁知道她的一个点头打招呼,像是无声的邀请,让他不得已停下脚步,进了厨房,替她分担些琐事呢。
思及时渊洺的为人,司清焰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
冷漠如他,看似疏离,但每当有人需要的时候,总会不动声色地提供帮助。
可随着时间流逝,司清焰一次次明示暗示,今晚她必定加班到深夜,而时渊洺只是继续若无其事地帮忙,陪她度过漫长的夜,直到完成供品后才带她离开。
他还送她到家门口!虽然只是几步路的路程,但在离开前,他还凝视着她的眼睛,淡淡地说:“明天见。”
让司清焰百思不得其解。
这算什么?
她不信时渊洺在重新追求她。
因为当年分手时,他语气虽温和却有着不可动摇的决绝:“我不适合你,清焰。”
这句话经过分手后半年的消化,逐渐在司清焰心中沉淀为一个事实:他不爱她。
所以直到隔天清晨,当她八点钟再次见到时渊洺和他的助理小王出现在殡仪馆门口时,忽然想起了原因。
对了,昨天小王就说过,林家家属会来抬走他们的公公,顺便检查遗体是否需要补妆。
既然他们来了,那必定是家属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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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
可没想到,司清焰在众多陌生的面孔中,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头不由得一震。
是林慕然,林琛的堂妹。
她也看到她了,从人群里急切地挤出来。
“你是清焰吧?”林慕然好像很惊喜。
司清焰怔了怔,呆呆地点了点头,因为她的主动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时师兄也没说一声?”林慕然四下张望,显然是在找时渊洺,发现找不到后才继续说道,“对了,我要结婚了,就在这周末,之前不知道你回来,没给你寄请帖,回头我补一个,别介意,你记得要来。”
结婚了?
难不成新郎是时渊洺?
司清焰本能地皱了皱眉。
张了张嘴,想要拒绝,于是就这么做了:“抱歉,我就不……”可惜没能说完,被身后跑过来的小王打断。
“小司,小司,快过来帮忙,这边人手不够了。”小王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拉着她的胳膊,生生将她从那一场不期而遇的困境中拖了出来。
司清焰深吸一口气,指尖的微颤却没有消失。
她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林慕然,没有办法,只得对她点点头后,转身去处理那堆繁杂的工作。
等回头再拒绝吧。
于是跟随着小王来到那副棺材前。
“老板已经开干了,还好只是补个妆,我去打下手。小司,麻烦你数一下祭品,齐哥出去前吩咐我喊你来的,他和司二爷在外面忙着整理人员名单什么的。啊,先不说了哈,我得赶紧过去……”小王慌忙地交代后,连忙跑去时渊洺身边。
司清焰顺着他的身影看过去,便能看到时渊洺俯身忙活着。
很神奇的是,司清焰原本本能地想要退缩,却又被某种好奇心牵引着,不自觉地往前走去,停在了棺材旁,恰好只能看见老人的面庞。
老人已不再拥有任何生气,面容如火山灰般,显得脸上的斑点像火山口。那双本应睁开的眼睛,此刻温和地闭合着,安详得很,看来是自然死亡的。
时渊洺拿着消毒棉球,小心翼翼地在老人的面部与颈部上清理着灰尘。
动作很轻柔、谨慎,并不急躁。
他还做了些别的……司清焰看不懂,只知道是补妆。
完成补妆后,时渊洺站在死者面前,目光定格在那张面容上,静静地观察。直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才转过身轻声吩咐着小王一些什么事。
整个过程简洁而专业,就和他当年做摄影师一样,拥有操控光与影的自信与从容。
工作中的他,依旧是那么有魄力。
并且让司清焰几乎忘记了眼前是一具遗体。
因为他做这一切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他一定是希望这最后的修饰,能让老人家在死后依然保有一份尊严。
司清焰在想,就算换了工作,时渊洺还是能做得很好。
那她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她还无端地意识到,他们的生命轨迹竟如此奇异地交织着——一个离开了面点业,一个离开了战争前线,辗转间又一同走进了这与死神相依的行业。
不可思议。
6. 帮我
司清焰晃了晃脑袋,连忙把那些杂乱的思绪甩开,只想赶紧把手里的活儿做完。
毕竟待会儿还得接待张叔,让他检验一下供品成品呢。
半小时后,张叔提前赶到,显然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些供品。
能被如此期待,司清焰心头确实一阵喜悦,不过也很紧张就是。
她自己是比较满意的,但齐天看了后只觉得抽象。
“张叔您看,这是一副麻将、一张麻将桌,还有您和您弟弟陪着阿婆在上面打麻将。”
供品很仿真,麻将和桌子完美无瑕,最让人惊艳的是,三个小人儿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尤其是阿婆。
张叔的眼睛不自觉地湿润了,显然这深深触动了他的心。
“司小姐,真是太感谢你了,我非常满意,真的,非常非常满意。哎,阿娘一定会开心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哽咽,张叔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滑落。
在殡仪馆里,这样的哭声并不稀奇,四周的人都没有侧目。
但司清焰的心却莫名地沉了一下。
她不禁在想,张叔是不是只有在这样的场合才能让泪水肆意流淌。
她记得司二叔曾说过,张叔一向是个压抑的男人,从未见过他流泪,可自从母亲去世后,他的眼泪便成了常客。
这并不是张叔的错,谁让他们生长在这个强调“男子气概”的世界里呢?
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果轻易流泪,便是软弱的象征,必定要遭人嘲笑甚至鄙视。
可这样的世俗约定,都是对所有人巨大的压迫啊。
司清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她太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很难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况且她的父母都健在,她无从体会他那种失去亲人的孤独与无助,所以只能默默听他一声声地倾诉。
张叔显然迫切想要倾诉,还讲了很多令自己懊恼的事情。
“我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就带阿娘去大城市看看世面。我以为我可以让她开心的,可那天…哎,我真没用!”张叔突然停住了,很凶狠地甩掉脸上滚烫的泪。
他像是很难讲下去,于是讲得断断续续,但司清焰听明白了。
“她只是想带走那几份剩饭,为什么我就不能让她带呢?我还为这个跟她吵了一架,但我后来想明白了,阿娘没做错什么,是我有毛病,是我太在乎面子,我嫌丢脸,我没用,我那时候看不起她……”
司清焰眉头紧锁,下意识地认为张叔的确做得很不对,但冷静下来后,又觉得人类总是容易被虚荣和自尊心捆绑。
何况张叔都这般自责,那证明他有良心才会这般痛苦,才会在痛苦中寻求一个陌生人倾诉。
司清焰深吸一口气,怜悯地看着他:“张叔,你就带着这些记忆活下去吧。痛苦总比快乐更深刻,这些事情你会记一辈子的。”
因为快乐是转瞬即逝,痛苦是绵长不衰,有良心的人会受此折磨。
“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忘记阿婆,她会永远活在你心里。”
哭声戛然而止,张叔抬起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盯着她,似乎不太理解她在说什么。
片刻后他又低下头,哭得更惨,但也更痛快了些。
司清焰只得留他一个人慢慢发泄,毕竟等会儿便是出殡的时间。
走到后门,伸展了一下身躯。忽然,身后传来一把低沉的嗓音:“很累吗?”
司清焰心头一跳,猛地回头,像一只猫在无声的夜里被惊扰,尾巴一缩,敏捷地后退了几步。
“啊,是你。”她重新站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马尾,安抚了下自己后才答道,“没有很累,怎么这么问?”
时渊洺见她后退一步,自己也跟着退后,不想吓着她,但又很想靠近,于是他迈下几个台阶,到了能和她平视的高度,上半身也可以微微前倾。
“是怕看到遗体?”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只问了这个问题,司清焰听了才明白,原来他是觉得她是因恐惧与慌乱而感到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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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令她更为惊愕的是他竟然看透了这一点。
明明从小到大,她竭力将这份脆弱藏匿于内心深处,连父母都未曾察觉,宋女士因此才会毫不犹豫地让她去给二叔帮忙。
“嗯,有点怕。”司清焰不自觉地往下走了个台阶,因为逆光让她几乎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时渊洺幅度很小地摇头,犹豫了几秒才接着提起:“你有一次看到路边的死猫,吓得跳开。”
他们的记忆力都很好,司清焰当然记得这件久远的事,可当时她明明是紧跟在他和林琛的身后,时渊洺是怎么发现的?
更何况,那是她唯一一次没能预先做好心理准备、一下子看到野尸的景象,结果就这么被他看到了?!
司清焰突然觉得正午的阳光变得过于刺眼,烤得她的脸颊越来越烫:“哼,居然被你看到了!”
空气中沉默了几秒。
如果他们还是恋人关系,时渊洺此刻会很想、很想、很想要将她揽入怀中,亲吻她的小脾气,感受她那份无意识的娇嗔。
但这些想法也只能安放在脑海中,剩下的只好做到无声的压抑。
他紧了紧拳头,转身又下了最后两个台阶。回头望向她时,稍许仰视地对她诚恳:“是我不好。”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这话说出来反倒让司清焰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羞耻。
她低头咬紧唇角,扭过身去低声嘟囔:“我不喜欢祭祀,更不敢看遗体,虽然现在好多了,可是,可是…要不你帮我克服吧?”
碎碎念之后,这句问话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从她的嘴里溜出来。
她还接着转过身来,目光对上了时渊洺的,看到他眼中掩不住的深沉与疑惑,那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感也愈发强烈。
然而司清焰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他并不打算拒绝。
她当然窃喜:“你是入殓师,能教我怎么克服恐惧吧?如果我做不到,你就惩罚我。”
7. 番外1:罚抄
一年来,他们在探索这段特殊关系的过程中,时先生在司小姐的带动下,体验了诸多新奇而有趣的项目。
这些体验如同调味料,增添了他们之间情感的风味,也让彼此对欲|望有了更深的了解。
但就算项目体验愈来愈丰富,司小姐总在一些看似不该羞耻的时刻,显得特别羞怯。
比如罚抄。
记得那天是难得的闲暇时光,他们一起去电影院看《花样年华》。看完电影后,司小姐兴致盎然地提议去买旗袍,商场里恰巧有一家旗袍店。
通常,夫妻或情侣走进衣服店时,男士们常常是自觉地找个沙发坐下,默默地等着女孩挑选衣物。
不过显然,这种默契在他们身上并不适用。
时先生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向那一排泛着清幽绿意的旗袍。
两人对视片刻,司小姐轻笑:“喜欢绿色不代表适合穿绿色吧?”
时先生微微笑着,目光在各色旗袍中游移,最终停驻在一件黛绿色的旗袍上,他伸手将它拎了出来。
“这件适合你。”
司小姐挑了挑眉,嘴角含笑:“那我就信一下摄影师的眼光咯。”
于是,女孩转身走进更衣室,男人则继续在店内游走,心无旁骛地挑选着旗袍。
店员显然对这场景感到有些陌生。
尤其是那男人,挑选旗袍时的精准与细致,让人钦佩。
旗袍尺码是很难精准统一的,有些人穿某件S码的旗袍,显得格外贴合,可要是换了另一件旗袍,却不得不换成M码。
但这位男士似乎眼光毒辣,每一次的选择都恰到好处,令女孩试穿时毫不费力。
店员想通了什么,脸不觉红了起来。
最终他们挑选了两件旗袍,一件是司小姐偏爱的黛绿色,另一件是时先生钟情的瑶华色。
出了店铺,司小姐忽然要上洗手间,时先生则提着满满一袋旗袍,静静地站在外面等她。
因而等她出来时,时先生果然又被一群人围住了。
两女一男正围在他身前,但时先生始终保持着疏离。
司小姐转动着眼珠子,忍不住窃笑,悄悄地靠近他们,听见了那几位在对时先生搭话:“您是ins上那位战地摄影师吧?我们看过您拍的照片,真是太厉害了。”
看来他们还是他的粉丝啊,但不管如何夸奖时先生,他依然只以客气的态度应对。
司小姐看到时先生双手交叉在身前,瞬间明白他显然不太喜欢这种局面。
正当她观察得入神时,他的眼神忽然扫过来,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看戏的她。
时先生没有多说,转身走到她身边,直接将她带走。
回家的路上,司小姐一边打趣一边笑:“哎呀,时先生,女孩男孩都喜欢你啊,他们还邀请你去喝咖啡呢。”
时先生嘴角的笑意一直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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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但就是不说话,司小姐顿时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
果然,回到家后,在书房里,司小姐被罚抄一百遍“我爱你,时渊洺”。
太太太羞耻了!
写到第十遍时,女孩终于忍不住将笔摔到桌面:“你的名字太难写了!”
在女孩写字的时候,他始终没有移开眼神,静静地看着她,就为了将她的每一丝不耐烦捧在手心里。
温和的语气再次传来:“我陪你。”
“怎么陪?”
时先生依旧注视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温柔地念着“我爱你”。
司小姐瞬间明白,她写一遍,他念一遍,他要用这种方式陪她。而这种陪伴,令她窒息。
更加羞耻了啦!
她的脸颊火烧般滚烫,可奇怪的是,竟也有一丝莫名的快感。
可能因为被监督吧,于是司小姐兴高采烈地继续写下去。
可惜耐性终究有限,写到只剩下最后五遍时,女孩开始撒娇不想再写。
时先生没有逼迫她,而是体贴入微地说道:“我帮你写完。”
她愣了一下,还以为他心软,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是想多了。
因为帮她写完的条件是——她必须换上那件新买的瑶华色旗袍,而他,则用可洗的签字笔,将最后五遍“我爱你”写在她旗袍开叉的肌肤上~
后来,某人再也不敢将那件旗袍穿出去了。
8. 双标
面点师的梦想,在司清焰七岁那年的一个午后生根发芽。
那时,她跟母亲站在厨房里,双手沾着白面粉翻腾,以为在捏着一块未成型的泥土,但其实早就感受到了那份从混乱到秩序的奇妙喜悦。
面粉经过揉搓、发酵、蒸煮,在热气中成形为面包或糕点。
那时的她,总是对那份秩序有着难以言喻的渴望。
也许是因为年幼的她,总是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消失在厨房与街头的交替中;家和他们的存在就像是那一盆未醒过的面团,永远没有定型。
直到十岁那年,父母终于攒到钱能租下店面,而她也终于拥有了片刻的安全感。
大概因为性格的开朗,她敢于一个人走出家门,迈向未知的世界。朋友们眼中的她,是个天生独立、敢于冒险的女人,可只有她自己明了,心底总有份无声的孤单。
其实十年的不安全感,早已轻轻地、慢慢地掐住她幼小的脖颈。
童年的孤独早在她身上深藏下无法言喻的恐惧,她总是时刻担心,父母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长久的等待让她觉得生活永远不确定。
所以她喜欢在这无常中寻找秩序的安慰。
做面点的规则是清晰的,计划是明了的,结果也大概率不会出错;而且,它容许你在规定的轨道上,自由地探索和创新,甚至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新秩序,只要成功。
她想帮助父母减轻负担,而这份秩序能带她从不成熟走向成熟。
她总是幻想着自己能更快长大,能拥有掌控一切的能力,便将这些想法全都寄托在面点中。
但渐渐地,司清焰明白了自己的局限,接受了那个不擅长推动事物向前发展的自己。
她曾渴望的成熟,终究在一次次尝试中碰壁。
面包店关门的那一天,她并非没有思考过失败的原因。
她清楚自己眼高手低,将店铺选在了一个奢华的商区,于是赚来的钱始终填不满那昂贵的租金。
何况她虽喜欢秩序,但其实更喜欢自由。
她本能地总是喜欢冒险,不拘泥于一切约束。她在面点上的创新,总带着一股怪异,无法获得大众的青睐。
如果有人能管管她、带带她就好了。
自从创业后,每当面对种种难题,司清焰的脑海里便会浮现这一念头。
她一点也不介意依赖别人,反而觉得人在世上,就是要不断地与别人碰撞、互相牵扯、互相麻烦。
这或许才是人活在世上的意义吧!
生活的重心,或许根本不该只有那空洞的工作成就感。因为总有一天,所有的成就或许都会到手,或者可能永远无法企及;那么如果成就都不过是过眼云烟,那生活的意义根本不应该在这里吧?
司清焰并没有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她下意识地觉得,比起个人的任务与目标,她更看重与他人的交织和联系。
她喜欢与各种人产生微妙的连接,因为能牵着她走向不同的世界。这也是她开店的原因之一。
她想用自己亲手做的面点,去换取一个个陌生人的故事。这会让她觉得,生活因此而丰盈。
于是就有那么一次,她换来了一个女孩一段特别的故事。
那个女孩是一位即将退役的网球选手。她在职业生涯的某段时间里打得很不堪,甚至从正赛的资格中掉出来。失落与沮丧肯定是有的,在那段低谷时光里,她完全陷入了自我怀疑。
直到闺密协助她,在网上寻找一个可以帮她的人。
这个人给了她一片清明,帮助她理清眼前的困境,制定详细的计划去攻克,最重要的是,帮她释放久藏的压力。
“虽然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其实是我认识的人,而且他知道是我。”那女孩笑得害羞又甜蜜,明明该感到羞愤或社死,却显然没有。司清焰有点猜到是什么原因了。
而且,当女孩准备离开时:“我爱人来接我了,等下我要去机场,可能一年都不回来。希望下次回国能再吃到你做的面包,我很喜欢。”
女孩可爱的笑容,和那满眼期待的神情,让司清焰的心微微一颤。
她忍不住直白地问:“你的爱人,就是之前在网上帮你的人吗?”
店门叮铃作响,一位穿着西装、气质优雅的男人走了进来,来到女孩身边将她带走。
临走时,女孩回头对司清焰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司清焰也微笑着回应,目送她离去。
遗憾的是,司清焰没能像她那样幸运,能够在迷茫时找到一个能撑起自己的人。
店铺没能开到女孩回国的那一天。
司清焰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在网上找个人解解乏。毕竟,人总是需要释放压力的,身体和心灵都在某一刻索求着某种出口。
可好奇归好奇,从骨子里渗透出的谨慎让她犹豫,而且神思漂浮之间,心里总不免回荡着时渊洺的身影。
时渊洺,就是一个天生很会掌控局面的人呢。
他理性、冷静、稳重,思维清晰,拥有轻松地将复杂困境解构成简单小事的能力。
毕竟,他可是个去过战地当摄影师的男人啊,涉足过最危险的地方,依然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并且拍下不少震撼人心的影片。
在这个大部分国家都处于和平年代的环境下,能主动跨入那种危险的领域,几乎是极少数人的选择。
而时渊洺并非出于某种执念非要成为战地摄影师不可,他只是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就顺势去做了。
可尽管他再合适,尽管他们曾经相爱,但那时的他们早已没有交集。
而且几乎联系不到他。
于是,她只得暂时将那个念头抛在脑后,独自一人继续在生活的轨道上前行。
后来,沈欣听她说起有过那样一个念头时,忍不住笑着骂她是疯子。
骂归骂,可沈欣的语气里反而是欣赏。
她觉得司清焰的疯狂是一种自由的表现,既能坦然面对亲密关系的解体,又能设想关系断裂后的另一种可能……敢于无畏地进入与离开关系,这份从容是内心强大的表现。
“我连谈恋爱都不太敢。”沈欣平时直率,嘴上没遮掩,但她的内心却比谁都要细腻。她会考虑得更多,担心自己陷入一段消耗身心的关系。对她而言,谨慎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这也是沈欣的优点之一。
因为对于司清焰来说,她虽然也很谨慎,但很双标。好比在那个念头产生时,比起去找一个陌生人,她总是下意识地更想去找时渊洺——即便他是她的前男友。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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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联系不上,但现在他就在眼前,语气也温和,对她还很友善,她想,何不试试看呢?
虽然当她无意识地向时渊洺提出这个请求时,司清焰心底忽然觉得,沈欣说得对,她确实有点疯狂。
但这让她觉得很兴奋。
尤其是时渊洺那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低沉地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司清焰一时愣住,惊讶于他从容不迫的回应。可她自己也没有经验,只能有些茫然地答:“我也不知道……你带过小孩吗?可能有点那种感觉吧。”
时渊洺当然没有带过小孩,但她的比喻却让他的呼吸加重。
他双手插回裤袋,目光不自觉地躲开,生怕看着她的时候会失控。
可无论如何,他从未拒绝过她的任何请求,无论他们的关系在什么阶段。
“今晚有空吗?”时渊洺背对着她,问出了一句似乎不带一丝情感的、却又意味深长的话。
心脏久违地猛烈跳动,司清焰不停地扑扇眼睫毛,颤抖地深吸一口气,有些低哑地“嗯”了一声。
“好,我来接你。”
他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接她,也没有提到目的地,当然也没有说明接她之后的安排,因而让司清焰一整个下午都浮想联翩。
到了下班时间,司清焰走出殡仪馆,便看到时渊洺倚在一辆墨色轿车的车门旁。
他一看到她,便迅速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包,转身准备带她上车。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淡淡地向她道歉:“抱歉,习惯性地拿过来了。”
不过虽然在道歉,却没有半点要归还包包的意思。
司清焰瞥了他一眼,眯起眼睛,忍住笑意:“没事。小时候你就总是帮我拿东西。”她蹦跳着走到他身旁,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不是男朋友的专利。”
坐上车后,时渊洺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给她系上安全带,还附带着解释:“这是新车。小孩可能不知道怎么系安全带。”
司清焰扭过头看向窗外,心里默默嘀咕:啊,果然在他这里,占不到一点口头上的便宜呀~
车内瞬间静了下来,司清焰回想起时渊洺刚拿到驾照的时候,他们曾约定一起自驾游去西藏……那时他们天真地以为,未来会有无尽的时光来实现所有的愿望。可到了分手时,那个约定仍然只是他们之间的一句空话。
她随意扫了一眼仪表台上,以前送的小摆件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荡荡。
她的视线再次飘向车窗外,霓虹灯如油画般晕染在细密的雨丝中。
原来,下雨了。
其实不止司清焰一个人在回想过去,时渊洺也无法自控地想起以前。这没办法,几乎是必然的。谁让过去的他们,那么深入彼此的生活呢。
而现在,他们站在了一个分岔口,分手后,面对彼此时的陌生与熟悉,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连自己都不太清楚。
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进展,就像这辆车不知不觉驶向的方向。司清焰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条路似乎是通向镇上的。
车终于停了,停在了一栋公寓的地面车库前。
时渊洺下车,走到她这边请她下车。
当他转身去开房门时,司清焰终于明白,这是来到了他的家啊。
9. 吃饭
时渊洺按下房门的密码,司清焰不小心瞥见了那串数字。
她怔愣了一会儿,随后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觉得自己未免想得太多了。
毕竟,她和时渊洺的生日是同一天呢;而且,她还知道他的手机密码锁也是他的生日,从很早的时候就是了。
门一打开,司清焰对屋内的装修毫不意外。
黑白灰的色调,冷淡如深渊中的水池。
她望着单调的色块,忍不住开口:“你这屋子,要是能加点……”话未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即噤声。
时渊洺也想到了以前,下意识地接了她的话:“加点绿色或者橘色?”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绿色与橘色,是火焰的颜色,也是司清焰的代表色。
以前他们刚恋爱的时候,时渊洺就在她的大学附近租下了一间小房子。房子的风格也是黑白灰,而她一进门就开始吐槽,嘴里念叨的正是类似的话。
尴尬得无所适从,司清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心里浮现出一丝空落落。所幸,时渊洺已悄然走向厨房。
“先吃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做些别的事吗?
司清焰甩开脑中旖旎的遐思,跟着他走进厨房扫了一眼。果然,厨房里看不出做饭的痕迹。
“我来做饭,半小时后就能吃。”
时渊洺倒也没有跟她客气,毕竟他知道她喜欢做料理,而他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做,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于是,两个人便很自然地一起忙碌,彼此间的默契不言而喻。
另一个默契是,他们各自做了对方喜欢吃的菜。
而且两人虽然默默无言,只听得筷子汤勺偶尔在盘中碰撞的清脆声,但不经意的动作都充满着深沉的关怀。
时渊洺会把所有调料都放到离她更近的位置;知道她吃饭时不喜欢嘴上油腻,吃几口便会擦嘴角,于是也把湿纸巾准备好。
司清焰知道他吃得快,习惯一顿饭风卷似的结束。所以她舀饭时特意只给他盛了半碗,避免他狼吞虎咽,吃得肠胃不适。等到他吃完半碗,她知道他会再去盛。
吃过饭后,他们当然会一同洗碗,时渊洺负责洗,司清焰则负责将碗碟摆放沥干。
一切好似没有变过,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不清理不顺,彼此的情感始终不曾淡去。
司清焰一直清楚这一点。
毕竟,当年时渊洺提出分手时,还陪她哭了一整夜,电话一直没有挂断。
只有这么彻底的宣泄,才让她在沈欣面前只哭了三小时后立马振作。
虽然那阵子,她一直无法相信他真的要与她分开,直到冷静下来后她才明白,他是认真的。而她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他对她没有恋人般的爱了,只剩下朋友般的情。
做朋友也挺好的,她可不希望与他的联结就因为谈过恋爱而完全断绝,会有点可惜,虽然目前的状态也会让她的心难受地一颤。
擦干手后,坐在沙发上,司清焰微微有些恍惚,直到一杯柠檬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才把她从思绪中拉回。
他们的喜好总是那么相似,直到这一刻,她依旧分不清这是否是为她精心准备的。
不过只要她捧起那杯水就明白了。
这是一杯温热的柠檬蜂蜜水,是她喜欢的口味。
再看时渊洺手中的柠檬水,冰块闪烁着冷光,估计没有蜂蜜,是他喜欢的口味。
酸涩与甜腻的味道在她的喉咙中蔓延开,司清焰刻意让水杯停留多一会儿,只为了遮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你想在这行干下去?”时渊洺打破这一阵温柔的宁静,毕竟再这么安静下去,他会先受不了。
司清焰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因为如果她选择继续待在殡仪馆,那么她必定要克服内心对死亡的恐惧。
她稍微沉思后,才认真地回答:“我只是觉得,既然做了,那就尽量做好。”
这是她一贯的工作态度,想把每一件事做得尽善尽美,也避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时渊洺俯身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面上,随后坐在单人沙发上。
他的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下颌,温和的目光低垂着,却在无声中散发着一种难以接近的深沉气息。
尽管如此,他对她开口说的话充满柔情:“你还是想继续开面包店,对吧?”
他看得出她并没有放弃那份梦想,只是在迷茫中徘徊,不知道如何重新开始。
司清焰猛地坐直了身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时渊洺不紧不慢地开始询问她面包店倒闭的原因。尽管司清焰的叙述有些模糊和笼统,他却总能在细微之处找出问题的症结。虽然他对面包一无所知,但在谈及店铺租金、定价策略、创意新品和营销方式时,他的思路清晰到简直像是一个精通商业的专家。
哦,对了,听齐天说过他是公司老板,那难怪了。
司清焰一味地听他逐个分析,心底涌起一股被引导的温暖。
这种有人带着她走过迷雾的感觉,真好啊。
她已经完全投入,听得不自觉,甚至走到他身旁,坐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
扶手位置有点高,司清焰的双腿晃动着,高筒裤下露出的脚踝早已吸引了时渊洺的目光。
他依旧保持着冷静,说话条理清晰,可只有他心里知道,要克制冲动有多难。
其实,他已经克制了无数次。
这时照理说,他该稍微退后,提醒她坐正。
可他没有,依旧专注地讲着,想着也许讲完后她自然会离开。
随着讨论的内容渐渐进入尾声,司清焰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你是打算帮我解决两个问题吗?”
一个是她早先提到的恐惧,另一个是她失败过一次的梦想。
时渊洺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坚定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你可以做到。”还给予她信心。
司清焰低头看见他眼中的坚定,心头的疑虑忽然消散。
但还是实事求是地问他:“那……怎么做呢?先不说开面包店,就说对遗体的恐惧,你都看出我很害怕了。”
时渊洺沉默了一会儿,他很确定自己的双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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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动过,但左侧小腿边的西装裤已经隐隐约约擦蹭到某人晃荡的脚踝。
他用余光看着这一幕,声音低沉了好几分:“你至少还敢靠近看。”也不知道在指向什么。
“那是因为你在给他化妆。”
有点没头没尾的对话,但俩人都很默契地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司清焰早就知道,当时是因为看到时渊洺在给老人家化妆,有点好奇才敢靠近的。要不然换作平时,她得做很久的心理准备。
归根结底,转移注意力才让她不那么害怕。
而她这么说,时渊洺当然也明了,当时她其实主要是在看他。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想、很想、很想握住她的脚踝。
别再来晃动他的心了。
但话说出来的却是:“那你以后就看着我……工作,多看就能适应,就会发现死亡是很常见的。”
恐惧是因为未知,克服恐惧,就让未知变得已知。
司清焰明白他的思路,但还是因为他说的方法而感到害臊。
却无法反驳。
“好吧,那面包店呢?这个很难办吧,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不急,一件事一件事来。”虽然他没说要如何做到,但那从容不迫的姿态,倒是让司清焰心底泛起一丝期待,还有安心。
既然暂时谈妥了,司清焰就准备起身离开,毕竟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居然坐在了他的沙发扶手上。
刚打算跳下去时,时渊洺却突然开口:“还有,你之前说的惩罚是?”
猝不及防的话让司清焰脚下一软,就这么跌进了他的怀里。
按理说她不应该往这个方向跌下去的呀,其实她没有意识到是时渊洺轻轻拉住了她,才导致了这个微妙的局面。
他眼神犀利,时刻注视着她,所以才能一下子就捕捉到她差点跌倒。
于是毫不犹豫地,他本能地将她拉入怀中。
她说过的,他的怀抱是最安全的堡垒。
然而这座堡垒,此刻正悄无声息地架起了炮弹发射器。
司清焰的瞳孔瞬间放大,随着那份触感越来越明显,渐渐意识到侧后腰正被他缓缓托起。
很久以前,他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司清焰总是喜欢闹腾个不停。闹着闹着,就会一不小心扑向坐在椅子上的时渊洺,还跨坐在他身上。
原本拎着他的衬衫领口要跟他算账的,可是下一瞬,她猛然感觉到什么,羞得她满脸通红,慌忙起身,逃也似地跑开。
后来在梦里的时候,她会联想到醒面团,看它越来越……
而此刻!现在!与其说是羞耻,倒不如说更多的是一种震惊,或者说简直是难以置信。
“你这三年来没有……啊!”司清焰的话还没说完,时渊洺已伸手提起她放在地上,稳稳地站好。
这力气,简直跟某个方面一样,更加强大了啊。
司清焰转身看他,发现他已经换了个姿势,二郎腿随意地搭起来,背靠在椅背上,微微扭转头,不正面看她,明显在掩饰些什么。
这反倒更加挑起了她的兴趣。
10. 要命
清了清嗓子,司清焰才看着他说:“惩罚就是惩罚,就跟小孩做错事要受罚一样。”
时渊洺这才转过头来,眼神深邃,还不着痕迹地轻咳了一声:“能让你长记性,不再犯错?”
要命。
司清焰听他这么一说,就感觉长发在他指尖流转,莫名地痒。
明明是句再正常不过的反问,可她却觉得很有压迫感。
可又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惩罚才能让她长记性呢?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轻微的声音像是某种压抑的呜咽,原来是她“嗯”了一声,极轻极轻地挠了下时渊洺的耳垂。
时渊洺已经开始自问,是否太高估了自己对局面的掌控。
他默默站起身,又习惯性地拎起她的包朝门口走去:“我送你回去。”
当他打开门后,才发现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
屋里所有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音甚好,让他们都没发觉外面世界的变化。
又或者是这屋里的某些情绪动荡太大,以至于让他们都忽略了外面。
不过也只是下了暴雨而已,司清焰不以为意地准备走出去时,却被时渊洺轻巧地关上了门,拦住了她。
“跟家里打个电话。”
什么意思?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顺从地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亮起时,司清焰正想发语音,母亲却先打来了。
“喂,妈,嗯,我在朋友家。额……就是时渊洺,嗯,没错。啊?浸水了?!哦,好吧。”
宋欢颜简短地交待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司清焰偷偷侧目看了一眼时渊洺,才发现他一直看着她,无声无息。
“你知道进村的路会淹?”
“嗯,但我不知道今晚会下暴雨。”
他这话说得有点多余,只会让司清焰想更多,但看着眼前真诚坦荡的男人,又觉得他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
可事实上,时渊洺想的远不止如此。
在看到大雨的一瞬间,时渊洺的思绪迅速转动:今晚,她该睡在哪里?
屋里有干净的客卧,理应没什么不妥,可是……但如果让她去住酒店呢,他不放心。
还是让她睡在客卧吧。
不过客卧虽然有卫生间,但只是简单的马桶加个洗手台,没有可以淋浴的地方,她喜欢的浴缸当然也没有。
要是想洗澡,只能去主卧。
以往住在那客卧的,都是加班到深夜的男下属,他们随性惯了,不洗澡也能将就。
从来没有女孩来过这里,除了司清焰。
时渊洺顿时想起,虽然被下属住过的客卧被他收拾干净了,但一想到让司清焰睡在那里就心生不爽。
于是不再纠结,还是让她睡主卧吧。
下意识地,他带着还在发呆的司清焰走到主卧门前。
推开门,平淡地交待:“你睡这里。”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司清焰,还在消化今晚要留宿在前男友家的这个事实。
而且,家乡果然还是变成了她不再熟悉的地方。怎么进村的路就淹了呢?
“因为最近在修路。”时渊洺淡淡回应她的碎碎念。
司清焰这才社死地发现自己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
“好吧。”她抬头看向屋内,发现里面居然是绿色与橘色交织的墙面!“这是客卧吧?有点大。”
其实这话是刻意的说法以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从那不断冒出来的直觉猜想中脱离出来。
“不是,这是我房间。”
这下不怪她多想了,这房间的色调,还有他说的这话……
司清焰很肯定一件事,这栋公寓应该是在他一年前回来后才买的。那时他们早已分手,那这又算什么?
她猛地转过身面对时渊洺,愤懑地想要质问些什么,却在看到他眼底的悲痛时,瞬间噤声。
“早点睡,清焰。”
不知何时,她已经被时渊洺温柔地推进主卧里,门随之轻轻关上。
啊,被推开了。
而且重逢这么久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又这样唤她的名字,像含在嘴里的叫法。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明显不想聊。
司清焰咬紧嘴唇,抑制住愤怒,突然想到什么,转身走向浴室。站在全身镜前愣了一会儿,看向浴缸的设计又愣了半刻,随后又走到阳台站了几秒钟,最后才慢慢回到床头柜旁。
她仔细打量着这间房,确认了一件事:这主卧的装修风格,完全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气得她在原地蹦了几下,最后一跃跳上床,可恶啊,床单也是她喜欢的真丝材质,还是她常用的品牌,而且散发着时渊洺身上熟悉的味道。
更气了!
可再怎么生气也没用,司清焰翻身躺着,静静地看着那绿色的天花板,慢慢地将自己从愤怒中抽离出来,缓缓地想起了过去。
那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时渊洺的感情,却不由自主地在意他,想着他,记下他每一个细小的偏好,去做那些和他相关的事情……这种隐秘而甜美的体会,是初恋特有的气息,她永远也会留意到这一点气息。
所以经历过恋爱与分手的她,虽然只有时渊洺这一段感情经历,但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装傻也装不了,几乎可以肯定。
时渊洺,他至少还喜欢她。
如果再大胆点设想,或许他还爱她。
可一想到这里却有些不太确定,即便在看到这一切后,她心里依旧有裂痕、有鸿沟、有深渊,埋着难以愈合的怀疑。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时渊洺从不是那种会逃避自己感情的人。
就和刚才他帮她理清思路时一样,他永远都有面对问题的魄力和勇气,并且拥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手段。那是他的魅力所在,也是她最为着迷的地方。
在她眼里,他是完美的。
她也早就知道,他们分手绝不是因为她的问题,也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真有矛盾,他一定会正面迎上来,和她一起面对,而不是选择逃避或提出分手。
因此和他谈恋爱,永远不会有内耗。
他们能够沟通,能够解决问题,即便有重大冲突,也从没有让她感到担忧过。
所以那时候司清焰除了觉得他不爱她之外,根本想不出任何能够导致他们分手的理由。
她永远不会去纠结他为什么不爱她。
当年不断问他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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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理由,其实只是想听他坦白一句“我不爱你了”。至于为什么不爱,司清焰并不想问,因为不爱就是不爱,它本身就不是问题,不是能够解决或者能够努力的问题。
可他没有说过,他不爱她。
司清焰忽然意识到,直到他提出分手时,其实一直都没有给她任何理由,也没有一次说过“我不爱你了”。
这个“他不爱了”的理由,其实是她强加给自己的,不一定是事实。
可事实是什么?真相是什么?他明显不打算告诉她,连问的机会都不给。
司清焰知道,再怎么想也无法找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而且也没必要再犯类似的错误,用自己想出的理由当作事实。
她又翻身埋头在床单深吸了一口气,还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个混蛋”后,猛地起来走向门口,推开了那扇门。
时渊洺就靠在门旁的墙上,明显是在等着她。
“你的衣服。”
他手上拿着她的衣服,是从衣帽间里找出来的。
果然,他不会遮掩爱意。
坦荡而从容,没有一丝隐瞒。明明已经分手,却还留着她的衣服,甚至带着它们一起搬进了新家。
可越是这种坦然,越让人觉得他永远不会说出那深藏的理由。
执拗得很,气人得很。
司清焰炸毛似的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尔后径自走到沙发上躺了下来。
如时渊洺所愿,最终还是碰到了她的脚,虽然是以这种方式。
有点痒。
他摸了摸脖颈,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悠悠地注视着对面躺平的女孩。
“清焰,这样睡会着凉。”
“哼!”司清焰扭转身体,面向沙发靠背。
时渊洺对她没办法,只好走进主卧,拿着自己的床单,走到她的身边。
“给你盖被子。”盖之前还征求她的意愿,像是在问她是否允许这一份关心。
然后,他才轻柔地为她盖好被子。
司清焰没有回应也没拒绝,只是继续气鼓鼓地侧着身。
时渊洺只好将空调温度调高后,重新坐回到单人沙发上,没有要回房休息的意思。
一时间,他们僵持着。
司清焰其实已经冷静下来,心头那阵愤懑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应有的理性。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想到他们之间从不强迫彼此,尊重对方的意愿。
所以如果时渊洺不主动说出什么,那其实没有意义。
因为就算被她逼问出来了,也许无法改变什么。
何况她都接受了分手,重新纠结于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自问自己为什么纠结、生气、难过?
是因为爱吗?她还爱着他吗?
还是说,她只是在意这段感情是如何走到尽头、在意这失败的理由、或是在意那个曾经失落的自己?
客厅的温度在回升,刚才在屋外渗进来的雨汽开始蒸腾,氤氤氲氲,蒙蒙眬眬。
脚踝不那么冷了,脚背被某人的硬骨头硌到了,有点痛,又有点爽。
司清焰扯了扯身上的被子,让它从脚背滑过脚踝。
不管怎样吧,她决定先弄清楚一件事。
11. 拍打
“时渊洺,你会去参加林慕然的婚礼吗?”
“婚礼?”是淡淡的疑问语气,却让司清焰心惊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这件事。”也只一会儿。
可是不对呀,照林慕然的说法,时渊洺肯定是收到了请帖。
司清焰沉思了一会儿,继而有些无奈地问:“你是不是没看请帖?”
时渊洺想了一下,终于找到这段记忆:“的确是有一张请帖,我没注意看。”
他有时候会对一些不太在意的人和事,怀着几分丢三落四的懒散。也不是故意为之,只不过他刚好太忙的缘故,而司清焰在他们交往的初期就发现他这一点。
一种天生的优雅、随性,也不怕麻烦,因为他能处理好。
“你去吗?”有意思的是,这是时渊洺问的。看来比起别人的婚礼,他更在意这件事。
“哦,她邀请我了,我还没答应要去。”
“好,你要去的话,我载你过去。”
“我要是不去呢?你去不去?”
“礼到了就行。”
话到这份上,司清焰难免自嘲之前的一些猜测是多么荒谬。
在一起的时候,司清焰就觉得林慕然对时渊洺有好感,但当她提起这件事后,时渊洺却是认真地告诉她:“我不会再让你有这样的顾虑。”
他说到做到,从那以后,林慕然几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她没好意思去问他究竟做了什么,但林琛却时常拿这件事开玩笑,嘲笑时渊洺的“恋爱脑”。
想到林琛,司清焰默默起身,坐直了身子:“还是去吧,顺路去看看林琛。”
她已很久没有叫林琛为“林哥哥”了,不过他肯定不会在意。
因为,人已经死了。
司清焰没注意到的是,在她无意间说出那句话后,时渊洺的宽厚手掌在沙发扶手上收紧,那里是她刚才坐过的地方。
浮躁的心瞬间沉静下来,原来被安抚竟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只要她存在,还让他看着她,感受她身上平和的美好,足以轻易让所有不安归于宁静。
“好。”时渊洺吐出这么一个字时无波无澜。不过,司清焰却皱起了眉。
他好像累了?
司清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意图从那张不动声色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惜时渊洺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神情,不再显露一丝疲惫。
为了掩饰那一刻的微弱裂痕,他还转移了话题:“你真的不回房睡吗?”
嗯?
司清焰歪着脑袋,瞬间想起了自己刚才从主卧跑出来的原因,手掌心下意识地揉捏着床单,犹豫了片刻才只好说:“我只是个客人,占了主人的床睡可不好,我睡在客厅就行。”
她可不想睡那张满是他气息的床,万一做了奇怪的梦怎么办?
第二天起来一定会更困的。
见司清焰坚持,时渊洺嘴角勾着,以不容置疑的冷峻下达警告:“如果你着凉了,是要受惩罚的。”因为没听话。
新关系的开关,早在司清焰主动提出的那刻起开启了。
她其实还在消化今晚的对话,而时渊洺却已经习惯了新身份,游刃有余地施展身份的权利,顺她的心意去制定规则,好让不听话的“小孩”明白,只有先学会照顾好自己,才有精力去做那些想做的事。
司清焰克制自己冷静下来,努力不让情绪过分激动。
如果是以前,她坚持要在沙发上睡觉,时渊洺肯定会抱着她一起躺在这里。
但现在他不能逾矩,又不打算再做过分纵容她的事,所以他才这么说!
天啊!司清焰冲着脑海呼喊,海浪的回声一波接着一波地拍打她的头颅、敲击她的神经。
一阵阵新鲜、刺激、令人着迷的感觉,从她的每一个神经末梢蔓延开来。
她觉得指尖被静电刺了一下,但那其实是错觉。
真丝床单是不会起电的,那感觉不过是对面的男人带给她的。
“我会受什么惩罚?”司清焰温软又挑逗似的问,还慢慢将膝盖收起,放到下巴下。
白色床单柔和地包裹着她,只露出那双妩媚又好奇的黑眼睛。
司清焰没能得到言语上的答案,因为时渊洺已经用行动回答了她。
没有任何预兆,他突然走到她面前,单手穿过床单拎起她的膝盖,将她毫不费力地扛了起来。
稳稳地走着,温柔地拍打,不听话的司清焰瞪圆了双眼,羞得想将自己的脸埋进床单,更恨不得用双手捂住屁股。
“类似这样的惩罚,明白吗?”
把人扛到了主卧的床上,轻柔地将她放下,还掖好被子。时渊洺流动着幽暗的双眸,看着她微张的小嘴,还有翘起的嘴角,知道她很喜欢。
能让她满意,他很欣慰。
“闭眼,清焰。”司清焰立马闭眼,又开了一条缝瞄他,发现他在盯着她,又赶紧闭上双眼。
“很好,晚安。”
等时渊洺出了房门后,司清焰就跟刚从海里突然探出头来呼吸似的,脸颊完全染上了红晕,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回味着方才被热烈又温柔地对待的感觉。
太过美妙了啊。
司清焰忍不住窃喜,实在无法抑制笑意时,她只得拉起床单盖住头,只留下长发在外面颤动。
屋外的雨早就停了,一切都寂静了下来,只有月亮还散发着蓝蓝的水蒸汽。
第二天清晨,司清焰溜走了。
她约了也在镇上的沈欣。
沈欣不是本地人,而是因缘巧合在毕业后来到这里工作和生活。
可惜司清焰却选择去了另一个地方生活与工作。
不过尽管分隔两地,也不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一见面就聊得很嗨。
人的气场就是如此奇妙吧,性情相投的人,分隔多久也不会感到陌生。
沈欣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理解这一点,可一大早听到闺密从前男友的公寓里跑出来时,她还是有被震惊到。
震惊的不是他们见面,而是见面后居然没有丝毫拘束感。
“所以,我理解一下,你现在在你二叔那里帮忙打杂,然后遇到了时渊洺……”沈欣脑子有点乱,“我是很早就知道时渊洺当了入殓师,但我可没听说你有个二叔是开殡仪馆的啊!”
沈陌和时渊洺有些工作上的接触,所以沈欣知道他的新职业。
而司清焰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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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确奇妙。她可没想到时渊洺和沈陌会有交情,难怪沈欣会知道时渊洺早在一年前就回来了。
“嗯,我原本以为自己在二叔那里是帮不上忙的,”所以才没跟她说,结果居然能给人做供品,“毕竟我之前对殡仪馆不是很了解。”虽然现在也只知道些皮毛。
“不不不,这不是我想问的,我只是不太清楚你们现在的关系。”沈欣表示很疑惑。
其实疑惑的还有司清焰,但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以及想要什么。
“没有复合。”司清焰自嘲一笑,眼神飘向远方,“算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吧。”
沈欣的双眼忽然亮了起来,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猥琐,她试图眯起眼睛,可是那笑容怎么也遮不住。
“我知道了!是那种只要爽的关系~”
司清焰差点把嘴里的早餐奶喷出来,慌忙捂住嘴,过了几秒才缓过气来反驳:“不是!”但其实也不太确定,“不一定……”
沈欣不语,只一味地等她继续坦白。
司清焰无奈,只好说出猜测:“他应该还喜欢我,所以才会答应帮我。”
拧着眉试图理解,可惜沈欣更加疑惑了:“那他什么意思?提什么分手?”
司清焰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算了,我也搞不懂你们这些谈恋爱的。看你现在见到他没那么难受,我就放心了。”
其实按司清焰的脾性,以及时渊洺的为人,再加上三年时光的消磨,她根本没有什么好难受的。
没必要揪着痛苦不放,她可不喜欢没苦硬吃这一套。
更不喜欢把自己塞进受害者的框框里,苦巴巴地去怨恨或者报复别人。
她不想当苦大仇深的大女主,只想做一只轻盈自在的小怪兽。
所以她昨晚才会放下深究分手理由的执念,转而去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还是先享受当下再说吧。
沈欣了解她的心思后,忍不住佩服:“要是我有你这份洒脱,早就去睡上好几个小鲜肉了。”
司清焰笑了笑:“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记得做好安全措施。”
“哎,可我想要的是一份至死不渝的爱情啊!”
司清焰看着杯里的纯白液体上慢慢凝结了一层薄膜。
“欣欣,你不觉得爱情很虚幻吗?有人说过吃蛋糕就像吃空气,因为蛋糕里大部分是奶油,奶油是用蛋白打发出来的,而打发的时候要不停地打,就是为了掺入大量的空气。它看起来那么美好,其实内里很空洞。爱情也是这样,你还想吃吗?”
沈欣听了这番话后,莫名的悲伤:“我不知道……”
司清焰看她有点惆怅,顿时有些愧疚:“不说了,下次我给你带个小蛋糕,这个你肯定能吃。”
就在准备愉快地告别时,沈欣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对她说:“可是我觉得你们还在打发蛋白,而且你们都知道不能只是加空气,还得加点别的。那最后做出来的,会不会就不是奶油蛋糕了呢?”
到达殡仪馆后,司清焰没有时间去思考沈欣最后说的话,因为她看到有个十岁模样的小女孩正哭骂着扑向时渊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殡仪馆里回荡。
12. 包容
“你不要碰我妈妈,不要碰她,不准你碰她,呜哇哇哇哇……”小女孩双手死死拉扯着时渊洺的裤边,身高才刚够到他的大腿。
不过也不需要她仰视,因为时渊洺已经蹲下身子,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小女孩并不领情,猛地拍了下他的手背,扯过纸巾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而且还继续对他大喊大叫,时不时挥舞着双手,有几下打在了他的脸上。
司清焰还没见过时渊洺被人这样打,顿时觉得胸闷,连忙冲过去拉住了小女孩。
“不可以打人。”
被她抱住的小女孩呆了片刻,随即哭得更厉害了。
司清焰也没想要吓她,见状立马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你怎么了?”
虽然问了,但小女孩只顾着哭。
司清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齐天和小王都在。
齐天站在一旁唉声叹气,小王则有些慌张,看起来想上前来阻止,却又不知道怎么做。
齐天烦躁地挠了挠头,原本打算上前说明情况,可没等他说话,小女孩却先喊了出来:“妈妈被坏人带走了。”她是指着时渊洺说的。
司清焰看了他一眼,他始终一脸平静,也不为自己辩解。
这一下就让司清焰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小女孩的妈妈死了,但她不这么想,所以不让人碰她妈妈。
“你叫什么名字?”司清焰决定先让她冷静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小女孩很快冷静了下来,虽然脸上还在流着泪,却极有礼貌地回答:“姐姐,我叫赖檬。”
“檬檬你好,吃过早餐了吗?要不要姐姐给你蒸个面包吃呢?”昨天下班前,她还特意做好了几个面点放在冰箱里,只要拿出来加热一下就可以吃。
“不用了,谢谢姐姐。”赖檬小小的声音有种莫名的成熟与懂事。
司清焰还想再问些什么时,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声。
是赖檬家的邻居李阿姨,司二叔正领着她进来。
赖檬立刻扑向李阿姨的怀里,要求她带妈妈回家。
听司二叔解释,司清焰这才知道赖檬与母亲相依为命,家里没有其他人,只剩邻居的照应。
赖檬的母亲病了两年,熬到今天还是走了,死之前的遗容不是很美观,时渊洺是来帮忙整理。
司二叔和时渊洺握了握手,故意问:“怎么亲自来?”
时渊洺也不介意被看破,神色淡然:“刚好有空。”
他们还在聊着什么,但司清焰已经没有仔细听,因为赖檬虽然没再哭了,但一直在恳求:“我今天还没给妈妈擦身体,我还没做饭,妈妈肚子饿了,让她回家好不好?”
司清焰无法想象从两年前开始,赖檬是如何学会了独立生活的同时,还要照顾着生病的母亲。
那时,她自己不过才八岁吧。
难怪刚刚赖檬能如此礼貌地回应她的问题,而现在就算人还在悲伤当中,就算还会撒娇想要妈妈,但还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听李阿姨耐心的解释。
好坚强的孩子。
只不过大人不这么认为。
“你妈妈要出门几天,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那些叔叔是来给她化妆的……”李阿姨不打算告诉赖檬什么是死亡,或者说,她试图拖延真相的来临,当然也可能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
大人总是这样,觉得某些事对孩子来说太早,可明明这些事对孩子来说是最重要的啊。
赖檬似懂非懂地消化了这些话,随后小跑过来看着时渊洺,稚嫩地跟他道歉:“对不起叔叔,我不是故意打你的,有没有很痛?”
过分的懂事只会让人更心疼,司清焰嘴角耷拉着,喉头难受地抽动了一下。
时渊洺再次蹲下来沉静地与赖檬平视,认真又友善地对她说:“不会。”
赖檬点了点头后,又很不好意思地小声问:“你会把妈妈打扮得很漂亮吗?”
他没有用大人式的安慰去哄骗她:“我尽力。”
赖檬抿着嘴,踌躇着,终于提出请求:“我能在旁边看吗?”
李阿姨和齐天立刻想上来劝阻,结果时渊洺已经点头,答应得十分干脆。
“和这个姐姐一起,”他还指了指司清焰,“安静地看,明白吗?”
其他人以为时渊洺是打算让司清焰陪着小女孩,可只有司清焰知道,这同时也是她要克服内心恐惧的任务。
整理遗容的工作要等会儿才开始,李阿姨没办法长时间逗留,自家还有事情要忙。但她很担忧,总觉得让赖檬观看他们工作不合适,于是和司二叔低声商量着,最终被二叔劝说后才决定离开。
临走前,她叮嘱赖檬要听话。
司清焰悄悄去问二叔,赖檬妈妈那边的亲人在哪里。
“生病后就没出现过了。”司二叔说完就出去抽烟了。
司清焰的眉头完全拧了起来,但掌心里握着的小手安抚了她的心。
于是将赖檬拉向厨房,给她蒸了份早餐吃。
吃完后,赖檬好奇地看来看去,赞叹司清焰做的各种面点:“哇,好多可爱的蛋糕!”
其实不是蛋糕,是些未成型的面包胚,司清焰打算用来做实验性的甜品。
“姐姐你好厉害呀,跟妈妈一样厉害~”
司清焰笑着接受了这份纯粹的夸奖,随即想到了什么:“檬檬什么时候生日?姐姐给你做个蛋糕好不好?”
“真的吗?谢谢姐姐!”赖檬说了个日期,司清焰愕然地发现,那一天恰好是她母亲出殡的日子。
母亲没能来得及陪女孩度过11岁的生日。
“姐姐,我想和妈妈一起吃生日蛋糕。”但女孩想跟母亲一起过生日。
这话一下子揉碎了司清焰的心。
她很想告诉赖檬,妈妈已经不在了,不是李阿姨所说的那样只是“离开几天”,但就在这时,小王过来通知说可以过去看了。
这是司清焰第二次看时渊洺工作。
也许因为死者是病死的,尽管她比之前的死者年轻几十岁,但面容却十分憔悴,脸色很奇怪,嘴角耷拉得更明显,病痛的痕迹也显而易见,表情透出一股死亡前的挣扎。
一阵不适从胃部涌上来,司清焰想紧握着拳头,才意识到自己牵着赖檬的小手。
而赖檬直勾勾地看着,目不转睛,生怕一眨眼妈妈就会消失。
司清焰决定往下看,因为有赖檬陪着。
而整个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难受。
因为司清焰不自觉地被时渊洺的神情所吸引。
很有意思的是,开始这样的工作时,时渊洺并没有一脸严肃,反倒和平时的表情一样,而且语调依旧轻松自然。
有种让人镇定的能量。
这让司清焰很快放松了下来,和上次一样不那么紧绷着身心了。
等时渊洺完全进入工作状态时,他开始变得很忘我,从容又专注地工作着,周遭的人和事与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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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清焰感到一股隐秘的警觉,下意识地让自己不能呼吸得太重。
这反应有点没来由的荒谬,但她还想着更荒唐的事。
时渊洺整理得很细致,细致到她觉得遗体已经很美了,但烦琐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很多细节的处理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上次看的时候,她其实没有看得很仔细。
这次看得细,所以脑海里就会不停地问:这样做有必要吗?有变化吗?有意义吗?
她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吃惊,居然会对如此庄严的工作产生质疑。
可更令她吃惊的是,这份质疑消散得相当快。
因为时渊洺平和的神情告诉了她答案。
他对待这份工作一丝不苟,却也不刻意去强调它的特殊。没有高高在上,没有故作神秘,只是安静地、认真地完成手头的工作。
和其他工作一样,平凡得让人心安。
司清焰的疑虑,就这样被这份平凡给不平凡地打散了。
这样细致的工作的确是有必要的;它当然带来了变化,也很有意义。
因为赖檬已经完全理解了时渊洺正在做的事,她的身体还下意识地前倾,明显想要靠近点再看清楚一些,可还是很听话地保持安静观看,没有贸然打扰。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妈妈好美,好美,好美。
她还很小声地说了出来,刚好被司清焰听见了。
以前,司清焰很不喜欢祭祀,当然也包括葬礼。
她觉得这些事占据了人们太多时间,觉得一切都只是形式,顶多的作用就是给人社交。
不能填饱肚子,反而消耗心力。那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司清焰总是质疑这些仪式,但今天突然有了不同的感受。
而且按照乡里习俗,入殓师除了整理遗容,还要为遗体穿上特定的衣服,并且要在额头与眉头上画上符号。
如果是在城市里,入殓师或许不必做这些额外的事,甚至可以拒绝,交由家属自行处理。
但时渊洺没有拒绝。
他尊重这一切,平静而不带批判地接受。
司清焰了解他,知道他是个科学主义者、理性主义者、极简主义者。他不迷信,也不担忧不遵循这些习俗会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所以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时渊洺接受它,是在真诚地对待他人的信仰。
他包容一切。
而且她非常确定一件事:他不会因为她与赖檬或其他人的目光而感到丝毫不自在。
他是那么从容、自洽、舒缓地做着本职工作,也是在坚定着自己的信仰。
工作结束后,有那么十几秒钟,整个房间陷入了完全的安宁与寂静,随后被赖檬突如其来的哭声打破。
小王吓得以为自己犯了错,而时渊洺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尔后目光转向了司清焰。
司清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立刻蹲下来关切地询问情况。
可赖檬只是一直哭,不是吓哭的,也不是难过或悲伤,而是因她这个年纪还无法说清的感动。
她嘴里在喃喃地重复些什么,司清焰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
一下子,她也有点哽咽了。
“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赖檬其实是知道的,妈妈已经死了,“我要记住美丽的妈妈。”
司清焰用力地抱紧赖檬,却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抚自己。
13. 神性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李阿姨忙完自家的琐事后,便匆匆赶来将赖檬带走。
赖檬哭累了,早就睡着。
司清焰从李阿姨与司二叔的对话中听到,李阿姨决定找妇联和村委,想尽办法让赖檬有个去处。
失去母亲就是失去家的开始……司清焰头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死亡带给她的沉重。
“吃饭。”是时渊洺的声音。
司清焰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发现眼底有心疼。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哭了。
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但又回想起方才时渊洺为赖檬擦泪的情景。
所以他就是这样温柔地给别人擦去眼泪嘛,她都快忘了这种被呵护的感觉,像被捧在掌心里。
“你已经做得很好。”时渊洺还温情地夸奖她,语气是那么那么的诚恳。
司清焰抬眼看着他,嘴角微微弯起,却像是在认错:“可是,我看的时候在质疑你做这事的意义。”
同样诚恳的也有司清焰,甚至在时渊洺看来,她真诚得就和孩童一样纯粹而美好,让他由衷欣赏。
“那你现在呢?这个问题还困扰你吗?”
他怎么能这样温和又柔情地先来关心她的感受?
居然没有一点被质疑的不满。
“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被我这个旁观者质疑。”
司清焰不知道的是,在时渊洺看来,她问的这问题,也是在关心他的感受。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既不羞耻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却也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
“你没有让我不舒服,相反,”时渊洺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你是在锻炼自己,在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而且做得很好。你会有这样的想法,说明比上次看得更认真,也证明你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这份肯定让司清焰感到意外,再次觉得自己真的找对了人。
那种踏实的信任,非常抓挠她的心。
泪水早已止住,仿佛从未流过。
但心脏依旧在胸腔内哐哐狂跳,司清焰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晚上下班时,她不想碰到时渊洺,悄摸地离开了殡仪馆,回到了自己的家。
宋女士见她回来时,明显有些惊讶。
“我以为你又要在小时那里过夜呢。”
他们从小就认识,也互相留宿过对方的家,宋女士自然不会反对。
只不过她一向喜欢打趣女儿。
但只会调侃她和时渊洺,从不给女儿乱牵线。
以前司清焰和林琛经常凑在一起,就被同学开过玩笑,但宋女士一直觉得他们是兄妹,以致于让司清焰怀疑母亲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秘密。
嗯,她和时渊洺谈恋爱的事情,只让闺密沈欣知道,没跟家里人说过。
所以此刻司清焰知道,宋女士不过又是在开玩笑。但这一回她没像往常一样反驳,而是沉默着走进卧室。
她匆匆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给沈欣发了一条消息。
司清焰: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对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突然间产生了新的理解和认识?
沈欣显然不忙,很快回了消息。
欣欣:说吧,你和时渊洺又怎么了[斜眼笑.jpg]
司清焰抿嘴耸鼻,指尖在手机侧边敲打,想了一会儿后才开始打字。
司清焰:今天看他工作的时候,我居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很奇怪,我很明确是他本人给我这种感觉,而不是因为我看了遗体才这样。
打字的手指停了停,斟酌了一会儿措辞后,司清焰又开始飞快地打字,一气呵成,掐断了沈欣原本要发送的消息。
司清焰:我也不是今天才认识他,更不是第一次知道他很有魅力(不然也不会和他告白)。但今天的他散发出一股更浓郁的魄力,沉稳又生机勃勃,尤其是当他和死亡面对面时,我好像能看到他双手插口袋,迎面海啸的袭击,却一点事也没有。
欣欣:……沉稳又生机勃勃?你是说禁欲又性张力满满??
欣欣:你是想和他上床吧,想弄湿他。
司清焰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条消息,继续兴奋地打着字。
司清焰: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今天我却感觉重新认识了他。难道是因为第一次看他工作?以前他是战地摄影师,我根本没机会看到他工作的样子……今天不一样了,他让我看他干活,虽然是为了克服我的恐惧,但我其实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恐惧,陷入到名为时渊洺的世界里。
她敲字敲到这里时,突然间恍然大悟,心灵被不经意地震颤了下。
司清焰:我知道了,这其实是我第一次真正进入他的世界,第一次看到了他之前没有机会展现过的一面,所以我才会这样。
她自觉有些激动,而且强烈的情感难以抑制地从一个极端滑到了另一个极端。
因而下一秒,她顿时有些感伤。
司清焰:说到底,我真的了解他吗?我真的进入过他的生命吗?以前,他要面对残酷的战场,而我浸泡在天真的校园里,他在地狱,我在天堂。可就算如此不同,每次我们结束异地见面的时候,他总是优先满足我的愿望,陪我做我想做的事,还知道我所有的喜好。可是,我,我好像……也不能说不了解,但可能没那么了解他。
欣欣:你又爱上他了。
她特意强调了“上”字。
欣欣:我劝你冷静。
司清焰觉得有点好笑,也不自觉地笑出声。
她引用沈欣发的前一条消息,问她为什么这么认为。
沈欣:你不觉得入殓师的工作有种神秘的宗教气息么?就跟这乡下的祭祀一样。而一提到宗教,我们这些没信仰的,自然会联想到上帝、耶稣、佛祖之类的神吧,如果突然进入祂们的世界,就有种被神性笼罩的感觉,想要膜拜有木有?比如进了一座寺庙,顺便拜拜。
司清焰:你是说,我把时渊洺当成神了?
沈欣:可能有点夸张啦,但你们昨晚不是刚共度良宵嘛,今天一大早又一起经历这么刺激的场面(对你来说是刺激的),双重刺激下把你弄得神魂颠倒,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该死的有魅力,所以现在大晚上的,脑子开始发疯,身体里与性|欲相关的激素大量分泌……
说得真狠啊,不过司清焰觉得也有点道理。
从昨晚到今早,时渊洺给她看到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面貌。在公寓里的他是温柔的、包容的、亲切的;可在殡仪馆的他却变得冷静、从容、淡然,在她眼里上了一层光环,又显得相当权威。
毕竟他当时就像个掌控全局的人,无声无息地操纵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尤其小孩的情感最为敏感,赖檬哭成那样,当然会触动司清焰,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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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绪一下子也被感染起来。
在被这样的情绪操纵下,她可能会觉得时渊洺身上凝聚着人性与神性,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又让人想将他占为己有。
这么一捋,司清焰慢慢说服了自己。
随即又回想起时渊洺蹲下身与赖檬对话的样子,他就像在跟一个和自己同龄的人说话。
给人感觉既像孩子般真诚,又像是神明在聆听苦难。
司清焰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于是赶紧强迫自己冷静,克制住那突如其来的心悸。
司清焰:不是什么刺激的良宵,请不要造黄谣!
她想开一下玩笑,来掩饰内心的激颤。
沈欣当然不知道她的内心活动,只是默默发来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包。
就在这时,司清焰突然决定坦白,觉得说出来会让自己好受些。
不然她会忍不住想要大喊出声的。
司清焰:欣欣你说得对,我确实被刺激到了。新鲜感或许让我冲动了,我承认我的确想和他上床,但又好像不止是这样。我可能还有点生气,也许是觉得对于那么成熟、独立,甚至有点神性的时渊洺来说,我的出现根本不会撼动他一分。昨晚的一切也许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今早他依旧可以完美地完成工作,让死者家属满意甚至感动。
欣欣:你是觉得他不会因为你而失控?
司清焰颓然地意识到,也许真是这样,但又不止如此。
司清焰:这不重要。
司清焰:重点是,我也想变成这样。
其实她颓然的根本原因在于,她也想变得强大一些,而不是轻易被人刺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欣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欣欣:我还以为你要挑战神呢!~~~~
司清焰:挑战啊,也不是不可以。
欣欣:哇哦,小司司,我开始有点看不懂你了哦,感觉很big胆呢。
欣欣:嘿嘿,不过我支持你,因为很有背德感啊,人跟神造爱耶~bravo!
司清焰:额,挑战也不一定非得做那种事啦……欣欣,你知道吗,人家说经常把sex挂在嘴边,是没有性生活的证据之一哦,因为欲望得不到排解。
闺密互怼就是这样,喜欢戳心窝子。
沈欣当然暴怒。
欣欣:啊啊啊啊,为什么大家都有恋爱谈?就我没有?!
司清焰想了想,决定再给她提个醒。
司清焰:哪有大家,我怎么记得沈陌好像也是母胎solo?
欣欣:说起这个就来气!我最近发现他天天跑健身馆,肯定是谈恋爱了!
司清焰嘴角弯了弯,轻描淡写地回道:你气什么呢?~
欣欣:我问他是不是在谈恋爱,他就否认,否认完了又发来健身图,把我微信当成了他的打卡地!你说气人不气人?不正面回应我的问题,还试图用肉色转移我的视线!
司清焰:这不就是回应了嘛,只是你不信而已。
欣欣:算了,不说他了。我决定设置消息免打扰,哼!
司清焰:那要是他给你发工作消息怎么办?
欣欣:啊!有道理,哎,我真命苦……
于是,沈欣又开始吐槽自己的工作了。
司清焰也不太懂,只能给些安慰。
她不知道的是,今晚不只是她不好过,时渊洺也不好受。
14. 生命
时渊洺并非不知他的女孩是多么容易害羞。
早上不打招呼地离开;下班后也是故意避开他走掉。
他当然不想吓到她,于是开车回到公寓,指纹开锁后,走进客厅,坐在单人沙发上,凝视着对面的长沙发,幻想着她还躺着这里。
其实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
那是在司清焰快满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周,他们约了去溜冰,玩得兴起时,她和林琛居然都摔了。
林琛摔得不重,但司清焰扭伤了脚。
林琛那时已经看出司清焰喜欢时渊洺,才会助攻:“小司,从这儿到公交站还有一段路呢,要不让你时哥哥背你吧。”
司清焰猛地拍了一下林琛的手臂,勒令他闭嘴。
但眼角余光还是会扫向时渊洺,不自觉的期待。
时渊洺笑着和他们商量:“我去叫辆车过来,走过去就不会太远。”
两人当然没意见,尤其是林琛,他其实也需要时渊洺的搀扶。
好在时渊洺那时已经挺高大的了,他一手温柔地将司清焰背起,很绅士地没有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一手则扶着林琛走在身旁。
三个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以为永远可以这样下去。
到了出租车前,林琛自顾自地坐进副驾驶的位置,司清焰见状就想下来,却没有时渊洺的动作快。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他公主抱地放入后座。
车内光线昏暗,司清焰庆幸着不会被看到她瞬间涨红的脸。
但其实很明显,林琛早就在偷笑。
车先到林琛的家,他被扶着下车后偷偷对司清焰眨了眨眼,其实这些都没有逃过时渊洺的眼睛。
司清焰知道林琛是什么意思,气得鼓起了脸颊不理会他。
片刻后,时渊洺回到了车里,出租车继续行驶。
到了司清焰的家,时渊洺依旧像之前那样背起她,稳稳地走向家门口。
她忽然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问:“我和林哥哥玩得太疯了,结果害你要照顾我们。”
时渊洺嘴角勾着笑,不甚在意:“是我没看好你们,让你们都摔了。”他当时去买饮料,没想到回来就看到他们摔倒在地的狼狈模样。
有些无奈,也有些自责。
司清焰嬉笑了起来:“你怎么像我们的家长?不说我快十八了,林哥哥都在找工作了呀,他怎么还需要你看着?”
她觉得时渊洺的说法太有趣,忍不住靠得他更近了些。
时渊洺瞬间感受到后背的柔嫩,耳根渐渐发热,微微低头谨慎地阐述自己的观点:“林琛的心理年龄应该和你差不多。”
“啊?是这样吗?”司清焰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也对,不然他怎么还跟我抢东西吃,真幼稚。”
她不知道这话其实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时渊洺很想伸手揉揉她的头,想解释说她的心智和林琛差不多,甚至更为成熟。但幸好此刻是在背着她,他得以避免那些不合时宜又情不自禁的举动,以及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可惜某人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
“时渊洺,我觉得你好好。”
“谢谢。”他真诚地感激她的话。
司清焰听后不免笑出声:“哈哈,你太可爱了。”
这话让时渊洺没法儿接,耳根和双颊已经完全滚烫。
来开门的是宋女士,她连忙关切地问了女儿的情况,时渊洺一边回答,一边背着司清焰来到客厅的沙发旁,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
原本就在忙着做饭的宋女士,得知女儿的伤势不重后,便交给时渊洺处理,转身回了厨房继续做饭。
时渊洺熟门熟路地拿出医药箱,找出喷剂给他的女孩处理扭伤。
脚踝上红肿得十分明显,时渊洺轻捧着察看,眼中多少流露出几分心疼。
“我的脚在你手里显得好小哦。”司清焰不觉得有多痛,反倒是那显而易见的对比,吸引了她的注意。
大与小,黑与白,娇嫩与粗糙,交织成一种微妙的张力。
司清焰不知道的是,时渊洺那时候还不够成熟,会因为她这句无心的话心潮澎湃了一整个星期,此刻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时,也会感到难以呼吸。
她也在看他,双颊早已绯红,呼吸轻微急促,释放着别样的韵味。
他们毫无征兆地停下了所有动作,空气中弥漫着喷剂的药味,那本就浓烈的气息,在此时却显得异样的芳香。
司清焰的开始微微前倾着身子,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觉彼此的呼吸。
而时渊洺没有任何动弹,就这么仰头注视着她,手里还握着她的脚踝。
他知道应该放下、松开、阻止一切发生。
正准备这么做时,司清焰突然抓住了他粗壮的臂膀:“时渊洺,我……”
话没能完全说出口,就被他放手的动作打断。
不过他转而来回握她的手,柔声和她商量:“清焰,再等等好吗?”
他努力将俩人间那股即将失控的激情压下,尝试让理智回归,主宰这片情感的激荡。
“等什么?”司清焰的声音在颤抖,她也许有点难过。
“至少等你再过几个生日。”
等你成年,等你长大,等你决定真的要我。
“可是我等不及了,能不能再过一个生日就行?”
他很不想拒绝她,但还是摇了摇头。
就因为他的这个反应,她躲了他整整一个星期。
原本是打算等她至少二十岁再请她和他在一起的,但就在她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她却主动向他表白了。
她羞涩,却又大胆。
这就是司清焰,拥有最自由的内心、最恣意的个性,让他彻底迷失。
司清焰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时渊洺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因为在他记事之前,母亲因难产死去,父亲则丢下他后杳无音讯。
他被当兵的叔叔带回了家,叔叔告诫他决不做像父亲那般懦弱的男人。
也因此,时渊洺很早便学会了如何冷静地处理一切问题,如何面对责任而不是逃避它。
可自从遇到司清焰后,他发现自己很难再维持那一贯的冷静。
面对她的表白,如果足够冷静,他应该跟她商量等过几年再说。
但那时她撒娇着对他说:“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呢,我没有准备别的礼物哦,如果你不嫌弃,就要收下这份表白,好不好?”
她大概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是在认识她之后,才将自己的生日定在了和她同一天。
因而这一天的礼物,成了他收到过的最美好的馈赠。
他无比珍视这份礼物,还被林琛笑他太过小心翼翼。
但如果不谨慎的话,他怕会伤害到她。
他已经失去了林琛这个家人,还没能履行对林琛的承诺;那更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家人。
所以在那疲惫不堪的一年,他做出了一个选择。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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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害是无法避免的,他只能选择伤害最小的方式,痛苦地对司清焰说出分手。
他以为自己做了最理智、最正确的决定。
可是在婚礼的现场,当看到她站在教堂的一角时,时渊洺的心猛然一沉,不禁自问当年为何会做出那么残酷的决定?
司清焰穿着一袭白纱打底的嫩绿色连衣裙,教堂的彩绘玻璃透出的光线,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细小的光点在她的脖颈间跳跃……她还把长发束起,显得脸蛋更加精致小巧。
她看见了他,没有犹豫地走来,还递上一杯香槟:“你来啦。”
是的,我来了,有没有来得太晚,还是认识你太早?
时渊洺最终只回应一句轻轻的“嗯”,按下内心疯狂叫嚣的激情。
“我妈说她也要来参加婚礼,所以我们直接打车过来了。”她在解释为什么没有让他来接她。
“没事。”其实他预料到会是这样,羞涩过后,她总要在众人面前才能更加自在地与他交谈。
司清焰这一点,让他觉得莫名的可爱。
“我没想到林慕然竟然是基督徒,这婚礼和我之前参加的很不一样。”
“听说这是林家的信仰,林琛也是基督徒。”
“这样啊。”司清焰抿了一口香槟,忽然想起刚才听到的介绍,不由得兴奋,“等会儿要做祷告,仪式结束后还可以到外面跳舞,还挺有意思的。这里面明明挺庄严肃穆,可外面的氛围又很轻松。”
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想起这杯香槟也是从外面草坪的桌子上拿来的,也是在那里发现他来了。
“也是一种结合,仪式的流程其实简化了不少。”时渊洺目光扫过她嘴角的酒渍,很想伸手帮她抹掉。
不过她自己已经伸舌头舔掉了。
原本收紧的拳头,此刻更加收紧。
心底的焦虑一下子被抚平,往事带给他的痛楚也在淡去。
婚礼仪式正式开始了,所有的宾客一同做祷告。
长排的椅子上,时渊洺与司清焰紧挨而坐。
原本司清焰是想去找宋女士的,可发现宋女士已经被一群大爷大妈围住,便只好作罢。
肩膀相互触碰、衣料互相摩擦,她才意识到婚礼现场人挺多,所有的空隙都被填满了。
为了不去注意这些细节,司清焰专心地听着牧师的讲话。
有点催眠,但好在仪式比她预想的要快,很多人都被新郎自己写的誓言打动,可她却在默默怀疑。
有时候这种不合时宜的怀疑,让她觉得自己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好在总有人理解她。
时渊洺果然看出她在想事情,便问了出来。
“我只是在想,永不言弃真的是因为爱吗?果断放手就因为不爱吗?”
司清焰无心地说出这样的疑惑,却实实在在地震撼了时渊洺的心。
“啊,我不是在质疑别人对爱的执着,只是……”
“我知道,没关系,”时渊洺眼神柔和,深沉又像是感激般对她说,“你对他们是真心祝福的,但你说的也没错。”
不仅没错,甚至对时渊洺而言是救赎。
在这座静谧的教堂里,他原以为自己最悲惨的下场是看着自己的生命远去,可结果他的生命在宽恕他。
还给了他另一条拯救自己的路。
“时渊洺,我是不是可以要个奖励?”
他的生命如此天真地问他。
他的生命还能是谁?
15. 张扬
欢快的音乐萦绕在草坪上,新郎新娘先是献上一支舞后,邀请宾客们纷纷上前自由舞动。
大多是年轻人的身影,男男女女交错在一起。
司清焰虽然喜欢这种愉悦的氛围,但不太热衷凑热闹。
于是站在外围静静地看,懒懒地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醒。
是沈欣,后面跟着沈陌。
“你不是说不来?”司清焰有点意外,因为大学时她看林慕然不大顺眼。
“正好有空,再说啦你也在呀,小司宝宝~”
前几天她们线上聊完后,沈欣就一直说要抽出时间过来找她。
被突然抱住的司清焰笑着回抱她:“怎么这么热情,又不是很久没见~”
沈欣笑得明艳:“你也不看看你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我要是不给他们点警告,恐怕一个个要凑过来了吧。”
她指的是那些在挑选舞伴的男生们。
司清焰当然看见啦,只是就算被邀请了,她也会拒绝掉。
主要是她不会跳舞。
“你抱着我就能吓退他们?~”
沈欣挑眉一笑,指了指身后:“还有他在啊,虽然没你家时渊洺那么吓人,但也稍微能顶一顶。”
司清焰默默地看向沈陌,果然黑了脸,眉间的愠色显而易见。
她无声地笑了下,跟他打了声招呼。
沈陌点点头致意后,随口问道:“时渊洺呢?”
司清焰下意识地四下张望,没看到人后突然反应过来,沈陌的语气有几分把她当作时渊洺家属的意味啊。
“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但应该没离开。
毕竟刚才索要奖励后,他特意交待如果她想走了,就打电话给他。
经他这么一提醒,司清焰才意识到他们都没有互删联系方式。
不过以时渊洺的为人,的确也不会这么做。
突然觉得这样的前任关系还挺难得的。
司清焰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却又有一种淡淡的温馨。
还有一丝丝的庆幸。
就在她陷入思绪时,林慕然走过来跟她们打招呼。
“清焰,还有沈欣,很高兴你们能来,想不想去跳舞?”林慕然换上了简洁的礼服,法式风格让她看上去很柔和,脸色虽略显疲惫,但难掩眼底溢出的笑意。
“我不太会跳舞,看看就行。”司清焰笑着回应,说的很真诚。
沈欣在一旁倒是不说话,司清焰知道原因,决定由自己主动点跟林慕然搭话。
林慕然显然也感觉出了什么,但她主要是来找司清焰的,所以并不在意沈欣对她的看法。
“时师兄是不是有跟你一起来?”
司清焰简单地应了声“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你能帮我转告一声吗?就说堂哥,哦,就是林琛家里人很感谢时师兄帮忙带回了骨灰。”
林慕然说到这里时,还感慨着“应该挺不容易的,听说花了不少时间”之类的话。
而司清焰则突然想起一些事,当年林叔叔和婶婶在得知林琛死讯后的那一个月,便搬去了外省,一年才回来一次。估计是回来后去了公墓,才发现林琛的骨灰盒吧。
虽然她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林慕然说着说着,突然问道:“对了,再帮忙问一下,堂哥旁边的那个骨灰盒是谁的?上面写着‘云秋’。我问了工作人员,他们说是时师兄特意要求和堂哥的放在一起。婶婶很担心弄错了,可他们又急着走,所以才托了我妈和我来问问。”
云秋?
司清焰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答应了林慕然的请求。
“谢谢你清焰。”林慕然笑着答谢,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接着说,“时师兄对你真好,他应该是怕你误会,才早就离开了吧?……我都已经结婚了。”
难得听林慕然会对她说这种话,司清焰有些感慨的同时,莫名觉得很害臊。
明明是时渊洺被取笑,为什么她感觉丢脸的是自己呢?
林慕然说完就走了,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沈欣注视着她的背影,也有点感慨:“这人好像变了。”
“嗯?变漂亮了?”司清焰没太懂沈欣说的是哪方面。
“不是啦,我说的是性格上的,感觉她温和了好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她有多执着。”
司清焰当然知道沈欣说的是什么。那时她会跟时渊洺提起林慕然的事,也是因为林慕然十分张扬地示爱时渊洺,尽管某人完全视而不见。
现在回头再想,少女时期的迷恋,简直是难以重现的热烈,那种彻底投入的爱是毫无保留的。可等到工作后,激情必然逐渐褪去,有时都没心思再去关注另一个人。
如果两个成年人还纠缠在一起,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
至少司清焰就是这样,先不去想太多,满足自己后再说。
婚礼终于结束,虽然新颖、与众不同,但司清焰还是觉得内心有一种疲惫的空洞感。
所以每次参加完这样的盛会后,需要缓缓,放松自己。
于是她和沈欣告别,顺着直觉走到教堂后面的巷子,果然发现时渊洺的车停在那里。
走这条路去林琛的墓地会近一点,他们对此都很了解。
也许在这样的小乡村里,像这样的两个人根本不需要任何联系方式。
他知道她会出现在哪些地方,而她也知道他会在哪些地方等候。
虽然对其他人来说,要找到时渊洺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快到车门前,时渊洺从车内下来,走过去为她打开车门,温柔地护着她坐进副驾驶座。
因为她穿着裙子不太方便吧,而他又总是如此体贴。
何况她手里还拿着一束鲜花以及一些供品,是她和宋女士一同准备的。
墓地离得并不远,转眼便到了。
不过从那热闹的婚礼现场,骤然进入这寂静的墓园,心头的落差让司清焰感到有些唏嘘。
一边是生者的热烈欢愉,一边是死者的肃穆沉寂。
为了摆脱这股矛盾的情绪,司清焰机械式地开始将鲜花与供品放好,余光不经意地扫到时渊洺正在清理墓碑。
两人默契地各自忙完后,便并肩站在墓碑前,静默地祭拜着林琛。
“时渊洺,云秋是谁?”
安静了好几秒,能听到风在墓碑与墓碑间穿梭。
“林琛的爱人。”
有那么一瞬间,司清焰感觉到身旁人的低气压,不过下一秒又在思索那般自傲的林琛会喜欢上一个怎样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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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是……你们在工作时认识的吗?”
她问的是战场上的工作。林琛是记者,时渊洺是摄影师,那云秋或许是他们的同事?
“是工作中认识的,但不是同事。”
时渊洺开始解释这件往事。
当时林琛在废墟中受伤,去治疗时遇见了刚来的医生云秋。
“他对云医生一见钟情。”时渊洺努力地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怎么看出来的?”既然是林琛对人一见钟情,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揣测。
果然,时渊洺终于笑了:“他抓着云医生的手不放。”
司清焰也跟着笑了出来,这时忽然想到能当着林琛的坟墓调侃他,莫名觉得挺有趣的。
“云秋一定是个很美很有魅力的人。”她心里略感遗憾没机会认识云秋。
时渊洺淡淡地回应:“没有印象了,但医术的确很好。”
司清焰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心里暗想谁问医术了啊。
她想的是外貌或者气质方面的魅力,毕竟男生对女生能一见钟情,不就是钟情于色嘛?
但时渊洺接下来的话,瞬间掀翻了她原本的想法。
“他很爱她,”他说这话时,突然看向司清焰,眼底有说不清的悲伤,“云医生离开病房后,他说他心里很难受。”
“为,为什么?”司清焰看不得他这眼神,说话时差点噎到。
“因为林琛预见了之后要跟她分开。”
的确,战场上总是风云诡谲、变幻莫测。
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记者,就算能再碰面,也未必会是好事。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想?”司清焰觉得难以理解。
而时渊洺的目光一直不离开司清焰的眼:“嗯,我能理解。”
理解什么呢?
司清焰不太理解。
回到车上后,时渊洺启动车辆,车灯亮起,才让司清焰意识到夜晚已经降临。
时间过得太快,今天她感觉自己接触了许多新的事物和人,脑海中充斥着过多的片段,有点难以消化。
她需要放松,需要奖励,需要释放。
时渊洺显然知道她的需求,但他依然谨慎地低声问:“回家吗?”
意愿需要反复确认,才是真切的尊重。
“回你公寓比较方便吧~”司清焰清楚他并非在拒绝,而是希望她斟酌下自己的想法。
可她想得再清楚不过了,她此时此刻就想要挑战神。
将他从高耸的神坛上拉下来,借此释放她内心长久以来的激颤。
所以第二次来到他的公寓,她已经熟稔到直接走向长沙发坐下,等待时机。
“你想要什么奖励?”
司清焰抬眼望去,男人站在不远处,已脱去西装外套,深蓝色衬衫完全被拉扯绷紧,盖不住结实的胸膛与臂膀,那明显的肌肉线条正在叫嚣着。
张扬着欲望的身躯上方,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琥珀色的眼眸幽深地盯着她。
似警告,似诱惑。
一旦女孩答错话,他便可以毫不留情地将奖励转为惩罚。
空气中蛰伏着荷尔蒙气息,惹得司清焰往沙发里面坐得更深。
瑶华玉足开始摇晃,晃荡着男人的心房。
“你会揉面吗?”
16. 揉面
揉面,是专属于他们的暗号。
暗号出现于他们的第一次。
是她说出了奇怪的比喻。
第一次是这样的,不太懂得要去避免破坏气氛。
好在时渊洺浑然不觉得突兀,反倒害羞了起来。
再接着强势地阻止她往下说。
不然会被发现,某人其实不太熟练。
可惜想要熟练的机会并不多,那几年谈恋爱的时光里,异地太久,见面太少,好在年纪尚小的司清焰没那么强的渴望,所以每次见面的享受就心满意足了。
有一次她刷到一个婴儿抚触的视频,立马拿给他看。
时渊洺一下子秒懂,专门去学习手法,惹得司清焰比起被擀面杖擀,更喜欢被揉面。
结果没想到的是,分手后随着年纪的渐涨,她时不时会梦到面团被擀面杖擀得不停地出水。
性|欲得不到满足,她忙于创业也无心去找个人解决,只好送自己一个礼物,但每次用完后又会怀念起被揉面的感觉。
人真的是既要又要啊,太贪心了。
时渊洺不敢贪心,得到答案后,他知道该怎么做。
她当然问的不是“会不会”,而是“记不记得”。
如果忘记了,那就是不会。
还好他没忘,只希望手法不会太生疏。
“等我一下。”
时渊洺吐出这句话后,转身去了衣帽间拿来两人的衣服。
司清焰看见都是睡衣后,下意识地惋惜:“我还是想看你穿西装。”
不是硬性的要求,但时渊洺不会拒绝。
给自己重新拿了套新的衬衫、马甲、西裤以及领带。
颜色和质地,彰显高贵优雅。
司清焰见状准备起身,却又被时渊洺单手抱起。
她连忙揽住他的脖颈,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防备,但下一秒就又想起“揉面”前要先洗澡。
并且是他抱着她进到浴室。
一直如此。
其实前几天也被扛过啦,那看来生疏的人是她自己咯。
司清焰努力叫自己保持镇定,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放在洗脸池的台面上。
坐稳后,看他将衣服放好,又给浴缸里放水后,回到洗脸池洗手,动作一气呵成,却始终没有正眼瞧她。
司清焰往下一瞥,闪着银光的皮带扣下相当充实,看上去像是半醒着。
“你自己洗?”时渊洺冷不丁地在她耳边问,透过渐渐起雾的镜子看着女孩的背影。
镜子是个好物件,不会让女孩瞧见他眼底遮不住的疯狂欲念。
“你说好要给我奖励的,不能只给一半。”
无意识的撒娇最致命,时渊洺痛恨自己问了句多余的。
而且女孩为了不让他走,手指已经攀附上来,紧抓着他的袖口不放。
浴室里的温度渐渐上升,镜子表面已经凝结一层蒙眬的薄膜,俩人都搞不清楚是浴缸里的热水在作用,还是谁的意乱情迷在作祟。
情|欲的蔓延在密闭的瓷砖里形成回音,两颗心脏在膨胀、跳动,挤出禁忌的边界。
要闭一闭眼睛再重新睁开,才能从这迷离的空间里找回理智。
时渊洺往左挪了一步来到她面前。
圈住她,看着她,满足她。
司清焰湿漉漉的眼眸里,纯粹得只有他,只有他。
那就顺着她的心意,给她脱衣服。
寻找连衣裙的拉链,宽厚的手来到腰侧,顺着拉链缓缓往下走,似碰非碰,隔着裙子,热意滚烫。
司清焰喘息似的深呼吸着,不知是因为身上开始出汗,还是水蒸汽导致空气变得黏腻。
有点窒息。
尤其那双手似能掐碎她的细腰,可他却像捧着蛋糕一样不敢妄动。
拉链终于艰难地拉完了,司清焰主动跳下来,手脚麻利地将连衣裙脱掉,又绕过时渊洺往前走一步,背对着他除去内衣裤。
明显是害羞了。
才连忙沉到浴缸里,让热水没过红唇,遮住灼烧的双颊。
时渊洺直起身子缓了一会儿后,转身弯腰捡起瓷砖上的所有衣服,上面还残留着女孩的体温。
还有微湿的痕迹。
攥紧拳头,很想将衣服揉进怀里,但还是矜持地将一件件叠好,放在干燥的台面上。
回头看向浴缸里的女孩,她已经自顾自地拿起他用的沐浴露,按压到手心里,双手揉搓开,细致地涂到身上,抹匀到每一片肌肤。
水面上全是细密的泡沫,司清焰略微低头嗅了一下,没什么味道,是他的风格。
虽然没什么味道,但跟人体本身的味道结合后,便散发出清香。
而且生成的泡沫很轻盈,在空中飘着飘着,调皮地落在她的脸上。
时渊洺看到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也许应该转身开门离去,至少可以百分百确认不会失控。
不会、想要、吞了她!
但既然已经应下承诺,他还是会尽力兑现,给她想要的奖励。
于是走到浴缸边坐下,挤了些洗发水,双手摩挲出泡沫,盯着她等人凑过来。
司清焰鱼一样地游了过去,想都没想地把头靠在他身上,立马浸湿了西裤。
湿哒哒一大片长发,被时渊洺捧起来,抹上洗发水,看着黑色的发和白色的沫交织、滑腻,呼吸沉重地洒在她的头顶。
女孩不可能没发觉,转过脸想偷偷看一眼。
只是好奇而已,绝没有别的想法。
不巧打断了男人细心为她洗发的动作,也惹来了警告:“别乱动。”
“我脖子酸了。”她觉得这个借口很可信。
“快好了。”
时渊洺不可能听不出她在撒谎,不然指腹的力道不会突然加重。
“乖,听话。”
一边施展危险,一边吐露温柔。
让人想要臣服他的掌控。
司清焰克制住微颤的下颌,扑扇着大眼睛,暗暗想了个主意。
她不安分,想找点事来转移注意力。
因为快受不住这温柔粗长的手指缠绵在她的发里。
于是悄悄抬手搭上来。
唔,碰到了。
男人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身上的衣服是完整的,可心里的思绪是混乱的。
喉结按捺不住地上下滚动,可缓解不了全身血液汹涌地奔腾。
掌心里还捧着调皮的长发,弄得衣服的湿痕更明显了。
抿着薄唇心想,该拿她怎么办。
能怎么办?
只好微微侧身,在她不听话的手上,啪的落下一掌。
因为沾着水,就算再温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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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再轻,也会带来刺刺的疼。
还有痒。
鱼儿被惊到了,立马游到浴缸角落,哼着气吐着泡,可怜巴巴地瞪着他。
“很疼?”
其实并没有多疼,他也就是蹭了一下她的肌肤,而司清焰之所以反应这么强烈,无非是觉得分外羞耻。
水面上的泡沫不知何时飘走了,清澈得可以窥见底下的美好。
时渊洺粗喘着气,紧握住双拳,看着镀了一层柔光的女孩。
女孩只顾一边拧掉湿发,一边缓缓摇头,算作回应。
摇晃的圆润双肩泛着粉,男人的眼底浸满暗色,呼吸愈发急促,胸膛一起一伏地,隆起、收缩。
这还只是开始,连前|戏都算不上。
可曾经分开过三年的两个人,此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感到异常害羞,因为无明确关系的禁忌带来的新鲜与刺激。
一个感到分外不安,因为担忧突破界限,让事情的发展偏离轨道。
曾经无缝交融过的两颗心,此刻都察觉到自己的生硬,但毫无知觉对方也是如此。
幸而擅长引导一切的时渊洺很快调整好,他起身去拿来浴巾,不去留意某处的胀疼。
司清焰也不知道为何要背对着他站起来。
任由他用浴巾包裹住自己湿哒哒的躯干时,心想着又不是没被看过,现在故作扭捏有点太不像话。
可转身看向面前的男人,浸湿的衬衫早已显出结实的肌肉,线条分明、刚劲有力……她原谅了自己,这难免不会脸红心跳。
也许当年会喜欢他,也还因为知道他身材很好。
见色起意不是错,可在同副身躯面前,蠢蠢欲动的渴望反而加深,是不是有点太没见识了呢?
司清焰咽了咽口水,吃到了一丝丝沐浴露,间接尝到了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冷肃、克制、孤寂的味道。
没见识就没见识吧,她心想着要继续。
时渊洺的雾色眼眸里喷着热气,虽然看出了她的渴望,也只得先把人抱到台面上。
要给滴着水的女孩吹干头发。
浴室内装有暖气,裹着浴巾也不会着凉,但浴巾被这么一折腾,哪肯乖顺地裹好?
司清焰天真地浑然不觉,差点让它滑落。
时渊洺幽着深眸,帮她重新整理浴巾,将它松开又重新收紧,把浴巾的一角往里塞,指背就这样触碰到一寸白。
后背一阵阵酥麻,从脚趾抵到发丝。
呼出温热的气息,肆意喷洒在湿透的衬衫上,想让他再靠近些。
可时渊洺不敢靠近,因为只要略微低头,就能咬掉诱人的颈肉。
她还那么无辜地看着他。
克制已成了本能,拿起吹风机给她吹干头发。
他那么专注、认真、细致地对待掌中的缕缕发丝。
尽管坐在台面上,他始终高她两个头,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侵袭而来,但因他的动作而又显得柔情蜜意。
司清焰看着眼前完全笼罩着她的男人,想起从前也是这样被对待。
不一样的是,不会这么安静。
她会跟他说些俏皮话,还会故意躲闪两下,看他无可奈何地纵容。
但现在要是这么做,估计又会被惩罚。
还是先别这么干吧,等会儿,等揉面后再说。
17. 抱抱
时渊洺知道他的女孩突然这么安静,一定又在想什么让人头疼的事。
他也不介意被挑战,只是担心没法满足她。
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他自己最清楚这一点。
于是克制着、隐忍着,把控着度,既能满足她,又能不去挑起她更深的渴望。
这很难,也有很高的风险,但没办法。
墨油般的美丽长发终于干了,他给她套上睡裙,顺手扯掉浴巾。
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也没去看不该看的。
为她打开门后,请她先去床上等着。
走到床边的司清焰瞄了一眼床头柜,上次来的时候那里空无一物,而现在那上面,显眼地放着两盒泛着银光的蓝色盒子。
还没有开封过。
上次之所以吓得——不,不是被吓的——慌得不打招呼就溜走,是因为一想到这三年来时渊洺都是自己解决的,就觉得莫名羞耻。
原本还试图以“他可能年纪大了没精力”为由来让自己冷静,结果现在看到整整两大盒安全套备在那里……
就很吓人。
他是想弄死她吗?
没有!不可能!他刚才还阻止她乱碰呢!
牙齿在颤抖,但嘴角在扬起,司清焰赶紧用双手捂住脸,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放空。
而就在这时,时渊洺出来了。
“开始吗?”
司清焰猛地起身看向来人,他换上了刚才拿的那套衣服,系着领带的衬衫和马甲穿得一丝不苟,整齐地收束在深色西装裤里,底下想必全是男人铜色的蓬勃肌肉。
无可挑剔,令人垂涎。
司清焰吟哦一声后,有点慌不择路,不知该站着、坐着还是躺着。
可哪里需要她来想这些?有人已经决定要先做什么了。
时渊洺踏着沉稳的步伐来到她身前,轻柔地握住她的一只手,将她缓缓拎起来后……
她跌入到一个温暖、宽广、令人安心的怀抱里。
很意外,这和以前不一样。
他看出了什么吗?
不然怎么突然给她一个拥抱?
马甲布料和她的肌肤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司清焰听到布料底下传来一阵又一阵有节奏的心跳声。
咚,咚,咚,一下一下缓慢地拍打她的脸。
像哭泣的婴儿被拍打后背安抚。
犹豫着伸出双手来到他的后背,抓着没被马甲覆盖的衬衫布料,加深了这个拥抱。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很多事,让她疲惫不堪,甚至心力交瘁。
从一开始看他的工作感到的震撼,到方才得知林琛和云秋的事带来的悲痛,她就算再开朗也无法装作淡然、继续麻木下去。
尤其是赖檬的事,更让她喘不过气。
明明想变得和时渊洺一样强大,却发现自己的情绪是那么容易起伏,就莫名感到无力。
需要鼓励,需要安慰。
也早就想在一个宽阔的怀里打滚,释放所有的压力与疲惫,结果先被时渊洺看出来了。
本来还以为他会直接进入正题,可最终却是先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也不算知道,只是昨天司二叔告诉了他,她的情绪有点不对。
她躲着他,让他没办法第一时间去关心她,不然早就想抱她了。
还好没有被推开。
“你很担心那个小孩?”
他说的小孩就是赖檬,昨天是她母亲出殡的日子,也是她的生日,司清焰送去了蛋糕,一直陪着她直到下班。
原本不会这么难受的,可司清焰在她家待着的时候,发现赖母囤了很多金银元宝。
那是两年前,也就是赖母还没病倒时折的元宝。
据说折的时候还叮嘱赖檬,等到要用的时候记得先烧这些,不要花钱去买新的。
“我以为赖妈妈知道自己快死了,为了省钱才提前准备这些,可其实不是这样的……”
司清焰在他怀里闷闷地说着,越讲下去声音越哽咽,也越让时渊洺感到心疼。
原来她在赖家待着时也没闲着,忙完招待宾客的事情后,就去烧掉那些金银元宝。
化宝炉里的火焰舔舐着扔进来的元宝,烧到尽兴时会将其展开,从里到外地销毁成灰。
司清焰原本发着呆地盯着,结果越看越不对劲。
因为元宝纸上有手写的字。
她立刻拆开手里还没烧掉的元宝,果不其然全都写满了字。
而字里行间,全都是希望赖檬平安快乐成长的祝福。
也是赖妈妈最后的遗愿。
她不需要带着钱在黄泉路上走得顺畅,只想着在死后还能向老天祈愿孩子的未来美好。
“最爱赖檬的妈妈走了,她会不会很孤独,很没有安全感?”
司清焰早已泣不成声,最后说的这话含糊得很,但时渊洺听得一清二楚。
怀里的女孩哭得这么厉害,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淌血,在消逝。
好比世界在崩塌。
“清焰,”时渊洺叹息般地呼喊她,“你孤独的时候会怎么办?”
他试图重建世界,希望他的女孩别哭了。
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再次感受到什么叫手指连心,因为他的心已经被这泪水割碎成一片片。
她很少哭,总是对人笑嘻嘻,照得人心底很敞亮,就算在得知林琛的死讯时,也只是默默流了几滴眼泪后,转眼就去安慰他的家人。
上次痛哭成这样,还是他害的,因为他提了分手。
如果可以,他很想吃掉她的泪,可他只能一遍遍柔和地抹去这些甘露,并说些安慰她的话。
司清焰听到问题后,稍稍止住了泪水,思考着答案:“我会去找朋友和家人。”其实还有爱人,但她不想在这人面前说出来。
再难过也稍微有点理智,何况她已经意识到他们抱得太紧了。
“嗯,那她已经有你这个朋友了。”这样就不会太孤独。
时渊洺低头看她呆呆地出神,实在让人心涩,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和长发,原本已经干了的发丝又开始泛着湿和黏,惆怅地想着她刚刚哭得太猛,身体都出汗了。
从上往下梳着长发,他继续哄她怜她疼她:“我们可以多去看她。”
“可她之后不知道会去哪……”在这样的小村落里根本没什么孤儿院,赖檬很有可能被哪户生不出孩子的人家领养,当然会顾及她的意愿,可也可能会被大人努力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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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不得自己做主,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沉默的间隙,时渊洺一直慢条斯理地给司清焰梳头发,偶尔灼热的手指会无意间碰到她冰凉的细颈,引得她更加用力地抓着他的衬衫。
时渊洺不是没感受到斜方肌上的幼嫩小手的颤抖,以为她还在担忧,于是倾尽自己所能让她安心。
“你想领养她吗?”
!
他这话让司清焰语塞,她哪有这个能力呢?
不过下一秒就打消了她的顾虑:“我可以和你……”他换了个说法,“我可以处理好。”
以他的资产领养一个小孩的确不成问题,甚至说完全给得起最好的教育和生活条件,但这也太……
以前总有人说她很疯狂,但司清焰很想反驳说这世上有更疯狂的人。
比如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而且他这语气,怎么说得好像她是妈妈,而他是爸爸呢?
“你认真的?”司清焰稍稍松开他,拉开距离凝视他的眼睛。
“嗯。”坚定的目光表明了一切。
因为是在做一个重大决定,司清焰完完全全冷静了下来。
终于如他所愿,停止了哭泣。
她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时渊洺扶着坐在床上。
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思考。
看着她粉嫩的双眸。
看着她樱色的双颊。
看着她酒红的双唇。
醉得心痒痒。
“我不敢。”司清焰绞着手指轻声说,完全没察觉坐在床上看美人的男人在陶醉什么。
她全身心地在设想自己是否有资格去养育一个孩子。
答案显而易见。
“就算我想,也要问赖檬的想法。但问题是,不管她愿不愿意,我不敢养。”
不是不想养,而是不敢养。
不敢承担如此巨大的责任,就算再心疼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绝对不去做一些冒险的事。
善良是需要盔甲的,自己都不够成熟,怎么能轻易去左右别人的命运呢?
司清焰想对自己坦诚,因而明确了这个答案,但免不了良心开始自我批判。
“我是不是很虚伪?”
“为什么这么问?”时渊洺其实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他不愿她这么想。
“一边心疼她,一边又不敢帮她。”
“帮她的方式有很多种,是我的错,跟你提了这种方式。”
司清焰完全认输了,台阶还能这么给的吗?
“你不要这么说!”她剜了他一眼,“我知道了,以后多去找她玩吧。”这是目前她能做到的事。
“好。”
被剜了一眼的时渊洺当然要回敬一下。
于是,抚触开始了。
将她鬓角的发丝别到耳后,用指背轻柔地刮蹭耳廓,再捏一捏耳垂……
司清焰再想坐着也没法儿维持,人已经软塌塌地倒在床上,深沉地呼气、吸气,再呼气。
时渊洺也跟着侧身倒下,用手支撑着脑袋看着她,抚摸她,再看着她。
看她从头到脚,玉汗淋漓。
看他潮湿的爱,浸润全身。
18. 品尝
还是很不一样的。
在那分手后的三年里,独自一人时是不会这么快就湿漉漉的。
司清焰想挽回点面子,心想也许是太久没被碰才会这么敏感吧。
嗯,一定是这样。
但先等一会儿,先让她缓一缓。
以前她就是这样,一场激烈的性|爱过后,总需要休息片刻。
可时渊洺完全没有累的时候,男人该有的贤者时间好像被她偷走了。
所以每次都是他等她,这次也是如此。
乱七八糟地想了些有的没的后,精力终于渐渐恢复。
“抱歉,我没想弄湿你的床单。”
这话让时渊洺很想捏她的脸颊肉,可他却俯身低头去……
反正也渴了。
“喂!时渊洺!你干什么?!”
她连忙后退几步,真丝床单被蹬得像奶油千层挞,只会让人更想品尝。
“要我停下?”
“抚触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绝不是因为害羞才拒绝的,毕竟谁会跟前任一上床就做这么猛的事啊……啊,不对,他们没有在上床。
司清焰狠狠地甩掉脑中遐思,瞪着圆眸愤愤地凶他。
时渊洺无奈地侧头微笑,余光瞥见她蜷缩的脚趾,手背不自觉地摸上去。
顺一顺毛,让她放松。
“奖励不满意?”这时候的他总是格外性感,嗓音磁性地灌入耳朵里,就和他身上的深色马甲一样有磨砂质感。
诱惑她?没门!
“没有,挺好的。”司清焰在这种事上一向诚实,因而给了对方最好的正向反馈。
“谢谢。”
谁夸他了啊!
这人有时候看似一本正经,可偶尔蹦出来的话让人莫名羞耻。
司清焰见他一身衣服完整,又想到自己全身的狼狈,再加上还被野蛮地咬了一口……
越想越气,撑着一股无名火跪膝起身,猛地向前伸手扯过领带。
没有一丝犹豫,在男人修长的脖颈上狠狠地咬下去!
听到闷哼声才满意地放开,尔后默默离他更远一些,还拎起床单挡住自己。
很防备的模样。
“清焰……”慵懒地拖着音叫了一声后,时渊洺就没再说什么。
可司清焰一下子腿软了,窒息了一秒钟,浑身不停地抖动。
舌尖还无比湿润,喉头却干燥万分。
面前的男人额前发丝散落成帘,微微挡住了蹙紧的眉头,领口被拉扯到松散着,袖口被挽到手肘上方,青筋暴突的小臂健硕非凡。
散发着野性、蛮力、粗暴的气息。
叫嚣着,又蛰伏着。
如果她再乱动,他会卸掉那一身体面吧。
满屋恢复了安宁暧昧的寂静,飘散着惑人心神的魅香。
其实,时渊洺方才以为她要吻上来,呼吸差点停住,心跳漏了半拍。
结果只是咬一口,还咬到他的锁骨。
毫不掩饰满脸的遗憾,但话一出口却先关心她。
“牙痛不痛,嗯?”
如果真吻上来了,他会怎么反应?
无法想象。
可能那两盒安全|套会不够用吧……
天真的司清焰捂着半边脸摇头,哪里晓得对面的野兽在想入非非。
她只单纯地觉得自己是有被硌到,但咬的时候也没使劲,所以还好不疼。
“那换身新的衣服?”时渊洺抿着唇,目光幽深地压着欲望,同时还惦记着她不舒服,因为某处又湿又腻。
司清焰自然没有意见,便又被他猝不及防地抱到衣帽间,让她自己选。
当她站在一整个衣柜前,发现里面全是自己以前的衣服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原以为他只留下了一两件自己喜欢的呢。
结果全都没有丢嘛……
“你想学跳舞吗?”当她换上睡裙后,就听到时渊洺突然这么问。
于是乎,客厅放起了优美柔和的音乐。
司清焰觉得这音乐很淑女,也很绅士。
而眼前的绅士西装革履,优雅地向她伸出手。
他看起来似乎挺愉悦。
搭上他的手后,没有想象中跳得手忙脚乱。
他果然很会教人。
“你跳得很好。”
还适当地给予夸奖,很会鼓励人心。
司清焰跟随他的步伐,退后、向前、往左、踏右,从容地跳舞。
“你是不是看到我没有参加舞会?”
原以为时渊洺出了教堂后就直接进到车里呢,结果还是有走到草坪上看吧,不然怎么会知道她没去跳舞呢?
“我当时进了个电话,到外面接的时候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发现刚跟他分开没多久的女孩,悠悠然地站在外围。
如果她不感兴趣,不会驻足观赏,更不会跟着音乐微晃身躯。
“哦,”舞步交错间,司清焰感觉他们越贴越紧,“我只是觉得,大家一起跳舞的氛围不错。”
但其实就算会跳,她会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呢?
嗯,比起舞会,她还是更喜欢当下这氛围。
在她看来,跳舞就跟要奖励一样,是很私人的事情。
她学会了,领悟了,也不需要展示给别人看。
好比此刻她已经发现,自己跳得越来越顺畅,越加得心应手,这就足够了。
“你学什么都很快,清焰,”时渊洺欢愉地点出,好像女孩的成长比他自己的成功还要重要,“你现在也没那么怕看见遗体。”
司清焰有点受不住被这么夸,微微侧着头跟随舞步甩动长发,一阵阵幽香传到时渊洺的感官里。
他陶醉地心想,明明用的是他的洗发水,怎么味道更甜美了呢?
“你怎么知道的?”司清焰打断了某人的浮思。
“你不仅看完了,还安慰了那个小孩。”说明不但没被吓到,还有余力去照顾别人的情绪。
但其实,当时她的心神都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所牵引,不过这点就不能跟他说了。
“是你提醒我去安慰赖檬的。”司清焰忘不了他那示意的眼神。
“嗯,因为我相信你能做到。”
好吧,被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司清焰勾着嘴角默默接受这份称赞,还有他满目的欣赏;随后又回想起那天他其实已经夸过她了,现在又点出非常具体的值得赞美的细节……实在是让她有些难以招架啊。
忽而,她想起他被赖檬打到脸的事,心脏一下又揪紧,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逡巡时,溢出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
“你被打了个耳光,有没有很痛?”
这份不自觉的柔软,让时渊洺身处云端。
他已经数不清今天克制了多少次想吻她的冲动。
他一直知道的,在她面前不必隐藏脆弱。
可是,要是有些脆弱会伤害到她,那他绝不想暴露。
深吸了一口气,不去想不该想的事。
“不会,”毕竟小孩子的力气对他而言不算什么,而且,“你当时喝止了。”
“啊,我不是故意吓她的,只是觉得打人不好。”司清焰回想起来就很羞赧,那是情急之下才说的话。
“嗯,那就不痛。”
司清焰挠了挠脸,彻底觉得说不过这个人。
而且还挺佩服他的,因为刚提到这件事时,他先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就证明已经忘记被人打过耳光了。
所以他完全不在乎自尊心受损,又或者说,他不认为当众被扇耳光,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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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就会受损。
“你该不会是故意被她打的吧?”司清焰突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时渊洺只是柔情地笑得更深,转眼间又突然加快了舞步的节奏。
原来他方才一直配合她的能力在教学啊,而现在才是真正地跳舞。
那间接地也说明了一件事,他想躲开一个小孩的巴掌,分明轻而易举。
就和他自认可以处理好领养赖檬的事一样。
想起这事,司清焰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时渊洺,我问你个事。”
这时音乐已经换成另一首歌曲,是他们都熟悉的《Can''tHelpFallinginLove》。
“嗯。”时渊洺随着音乐放缓了脚步,也因那歌词而握紧了她的手。
Woulditbeasin,
If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
如果我挣脱不了对你的爱,这会是一种罪过吗?
“假设说我又想精进厨艺再次出国学习,你是不是又会……”
当初司清焰上了两年大学后,决定出国留学一年。一方面为了考一个国际面点师证书,另一方面也为了离时渊洺近一点。
她的父母并不支持这个抉择,尽管家庭已经过上了小康生活,但出国的费用也不是想拿就拿得出的。
毕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她早就做好打工攒学费的打算,可时渊洺却一手包办了所有费用。
司清焰也没跟他忸怩,因为本就决定会还给他,而最终也还清了。
只不过,那笔钱最终以他们的名义捐了出去,资助贫困儿童的免费午餐。
时渊洺自然也想起了那段往事,毫不犹豫地问:“你这次想去哪儿?”
温和又坚定地直接问起了计划,那看来就是要和当年一样支持她咯。
“我不知道,可能伦敦?”
“你最敬佩的厨神在那里,对吧?”
司清焰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记得。
可看他这么期盼她出国的样子,就莫名地想知道他的底线是什么。
“那如果我在国外喜欢上了别人,想跟他结婚呢?”
说到“喜欢上了别人”时,细嫩的腰骨瞬间被掐紧,是时渊洺的大掌在用力。
他想把她拉回来。
可话说出口却是:“照这里的习俗给你备好嫁妆,还有……”
他要给她准备很多很多东西,全是按照传统婚礼当中家里人必须给女方准备的物品。
司清焰听得牙痒痒,恨不得走错舞步踩他一脚,可结果在这时又听到:“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以防万一,不要被对方知道。”
“以防万一?”她不太懂,只能猜测,“你是担心我被迫当个家庭主妇,失去赚钱的机会和能力?”
时渊洺忘情地看着她:“如果他逼你只能待在家干活,你记得跟他拿工资。”
居然还给建议,提醒她不要做无偿的家务劳动……
司清焰差点气笑了,忍不住跟他较真:“谁也别想逼我,要是这人真这么做,我一定会离婚的!”
“好,”接这话倒是接得很快,她在心里狠狠地翻白眼,但完全不妨碍某人继续离谱,“我会介绍最好的律师给你,然后再……接你回来。”
原本气到无语的司清焰,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不知为何眼圈泛红。
她想跳出这莫名的情绪,脱离这荒诞的对话,挣开这男人的手,却偏偏听到音乐在唱道:
Takemyhand,takemywholelife,too.牵住我,永不松手。
ForIcan''thelpfallinginlovewithyou.可我已,坠入爱流。
19. 奖励
司清焰这次又留宿在时渊洺的公寓里。
舞跳了一半就被她叫停,用了较为拙劣的借口:“我想睡觉。”因为时间还很早。
“好。”时渊洺缓慢地放下她的手后,转身去收拾主卧的床,换上干净的床单,确保她睡得舒适。
不出所料,他依旧选择在客卧休息。
和她道晚安之前还送了一份礼物,他说这才是真正的奖励。
司清焰躺在床上放空,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清的无力感,还有一丝使劲咀嚼才能尝到的苦闷与酸涩。
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他说的那些话,心里很清楚他没有在开玩笑。即便她开玩笑地随口一问,他也认真对待她提的问题。
就是这份认真,让她彻底脱力,只想钻进被子里。
翻了个身卷起被子,余光瞥见床头柜上他送的礼物。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决定拿来拆开看看。
原以为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因为它是那么轻的一个信封,可打开看了之后,她的呼吸差点凝滞。
是她最崇拜的女厨神Crenn的好友亲笔手写的介绍信,信中给司清焰一次去拜师学艺的机会。
因为是全英文的字,司清焰担心自己的英语阅读能力有所下降,还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定信件的内容就是她理解的意思。
信封里还附上一些说明文件,只要她下定决心想去学习,那就按照文件指示发邮件打声招呼,再带着介绍信过去就行。
哪里还压抑得住双手的颤抖?她只是想转移注意力,可结果就被他的礼物再次击中。
双唇在打架,耳朵在轰鸣,鼻头在耸动,心脏在擂鼓,激动遍布全身,让她差点虚脱。
牢牢卷起被子更加用力地裹紧自己,埋头在双膝之上,勒令自己赶紧深呼吸。
深深地一呼一吸间,有他的味道在浅浅地抚摸她。
彻彻底底地败了,她任由自己沉沦,侧身倒在床上舒展开。
睡裙下摆卷翘到腰间,伸手一摸就摸到他留下的齿痕。
来回摩挲,它在消逝,眷恋地停下手指,希望它停留得久一点。
于是就这么缩起掌心盖住,像在护住快被狂风吹散的火苗,而这火苗早已激起了她体内热烈流动的情潮。
原本努力抑制着的,可现在一想到那礼物、那支舞,还有那些话……她决定了,挑起睡裙的肩带,让它往下滑。
在前任的主卧里自我安抚,对她来说当然刺激,要是被发现了会怎样呢?不会吧,毕竟这里隔音挺好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隔壁房间的男人时刻留神着她这边的动静。
他完全没有任何龌龊的想法,只是出于下意识照顾的心理,以防她半夜醒来需要喝水或是别的什么时,他好帮她。
不过本来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因为司清焰一开始比较小心翼翼,但到了后面要到不到的时候,她情难自禁地开始想着时渊洺。
想扒了他的西装,看他呼之欲出的丰硕肌肉,想象那强壮的躯干如何温柔又粗暴地对待不着寸缕的她。
折腾了许久,失神呻吟间,她看到那两盒安全|套,笑着把它们打翻在地。
啪嗒。
时渊洺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声响,锁着眉起身冲到她门前。
敲两下门,没有反应。
“清焰,清焰,你怎么了?”
司清焰沉浸在余韵中,似乎听到有人喊她,懒懒地扭头看向门口,那里站着时渊洺。
她故意没有关上门,但她忘了自己有没有请他进来。
其实也不介意被他看到,毕竟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男人。
而男人猩红着双眼,看着女孩软得像团棉地塌在床上,被子似掩非掩地夹在双腿之间,比完全不盖更加诱惑。
瞬间就明白女孩方才的所作所为。
“有事吗?”司清焰勾唇吐声,没正眼瞧他,却知道他的目光在缠着她的肉|体。
“没事了。”时渊洺难耐地叹了口气,贪婪地看她面色潮红,看她双目失神。
明明才刚看过没多久,可许是自己也没有完全发泄,再加上一想到这是被他刺激的,时渊洺就口干舌燥。
他早就发现了,送给她的礼物被拆开放在一旁。
“我想喝水。”司清焰也不管他有什么想法,就算被认为这是在报复他也无所谓。不过也许的确有这个想法在的,谁让他一直撩拨她呢。
时渊洺无言地点头,转身去客厅倒了杯蜂蜜水,来到床边扶着她起身,一边喂她一边用掌心擦她鬓边的汗,还帮她穿好睡裙。
惯吧惯吧,灌吧灌吧,她不会再惊讶,也没必要挣脱。
当年林琛一句玩笑话说得太对,时渊洺拿命在养她、宠她、爱她。
没想到会是在分手后,她才真正了解到这话的含义。
就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爱不会消失。
可这浓重的爱,怎么让她隐隐地想恨呢?!
忍无可忍,只好在第二天跟沈欣吐槽。
当然,略过了不可描述的事。
“啊这,时渊洺是舔,咳,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他是纯爱战士?!”
司清焰知道沈欣想吐槽时渊洺是什么,但碍于一想到那个男人的威严,就觉得那样的词汇和他完全不搭,才换了个好听点的说法。
虽然好听,但其实还是在疑惑时渊洺是不是爱得太无私。
太跪舔她了。
司清焰莫名红了耳根,掩饰般地喝了一口红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烫到了。
“哎,你慢点喝,这看着就很烫呀,服务员,麻烦拿杯冰水~”
沈欣有点急性子,一边喊一边跑到前台直接要杯冰水,又小跑着过来让司清焰喝下。
“没有很烫,只是被吓到,而且茶就是得趁热喝的吧。”司清焰连忙安抚沈欣,看她这么忙活,怪不好意思。
沈欣突兀地笑出了声,猛地坐下后突然感慨:“我算是明白了,你啊,就是有让人想照顾你的冲动。”
这是在拐弯抹角地说她呆吗?司清焰无奈地剜了一眼沈欣。
沈欣不以为意,还继续开她玩笑:“这小眼神真娇媚,连我都要化了,也难怪你家时先生那么疼你咯。哎,别打我!”
沈欣笑着躲开,这时才发现桌上的书《神的历史》,觉着应该是司清焰来找她前去书店买的。
她居然被刺激到开始研究神了!
“唉,都说神爱世人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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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毫无条件的,你只要是你,祂就爱你。这样一想,时渊洺的确越来越像神了啊,可怕~”
无条件的爱!
原本还在跟沈欣打闹的司清焰,听到这里时似有所悟:“你是说,不管我是什么样,不管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他都爱我?”
“难道不是吗?他都说那样的话了耶,给嫁妆就离大谱,我不能理解,但这种好事落在我身上我肯定也接受。你想想啊,这明显就是在说,你猛猛往前闯,就算弄得头破血流他也会在后面接住你。可怕可怕,看来你一辈子都逃不开他的掌心咯。”
“嗯?我又不是非得接受他的,不对,我是说他给的东西,只要没收,我就不欠他什么。”
“也是,而且他也没跟你要什么,那你是自由的。咦!更可怕了~~是他逃不开你的掌心啊!”
司清焰已经快跟不上沈欣的脑回路,只知道闺密的脑海里已经上演了无数戏码。
不敢细问,不然羞耻的只会是自己。
不过,她开始理解沈欣说的无条件的爱是什么意思。看来不管她是听话还是调皮,是勤奋还是懒散,是上进还是摆烂,他可能大概也许都爱她吧,不讲道理地爱她。
这就是所谓的无条件吧,不因为她拥有什么才去爱,而是爱她的存在本身。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沈欣也不懂,但她不理解的是别的事,还故意暧昧着调地问。
“你想说什么?”司清焰感觉她可能要说一些很奇怪的事。
“咳,其实上次你跟我聊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怀疑一件事,他这么爱你干嘛跟你提分手?我想到了一个理由,只是没好意思跟你说,怕你打我。”
“说吧,我不生气。”
轮到沈欣掩饰性地喝茶了,眼珠子还飘来飘去:“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哈,你家时先生在战场上,额,就是受伤了,伤到了会影响你幸福生活的部位?”
司清焰瞬间瞪圆了双目,舌尖的麻痹通往了全身。
那杯茶还是太烫啦,就跟沈欣抛下的这句话一样。
“你你你你你你你别乱说!”
舌尖被烫得发红颤抖,抖得体内血液直往脑袋冲。
沈欣发现她被吓得厉害,连忙解释:“只是猜测而已!你别当真呀。我只是觉着没办法解释你们这种情况嘛,明明相爱还分开。他那么那么爱你,那会不会因为自己无能为力,又为了你的幸福生活着想,才不得已提分手,还不能跟你说理由呢?”
逻辑看似满分,但司清焰根本不敢相信,可又没办法反驳,毕竟分开后,她也没试过扒掉他的西裤看看。
太可惜了,早知道昨晚就不应该让他穿着衣服的。
不对,她在乱想什么啊?!
“不可能,他看起来不像……”没能说完,手机响了。
是齐天的来电。
“喂,小司,你在哪儿啊?抱歉啊你休息的时候打给你,主要是这边来了个急活,我这儿腾不开手呢,你要是方便的话过来帮忙哈。”
电话那边很嘈杂,听上去人山人海似的,司清焰连忙答应,跟沈欣打声招呼后就离开了。
她没想到的是,这一趟过去会看到那么触目惊心的画面。
20. 害怕
有些事,就算做足心理准备也无法淡然地面对。
刺耳的哭吟和闹人的争吵杂糅一块儿,凶猛地罩住刚跨过石阶的司清焰,努力转向屏风里头,满院子都是人,男女老少都有,可大多都不太冷静。
司清焰想赶紧弄清楚状况,扫了一眼没找到二叔和齐天,正想打个电话问问时,后院传来呼喊声。
“殡仪车来了!”
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突然扯嗓子大喊,须臾被打断:“哎,你别喊啊,这不妨碍我们工作嘛!”
是齐天,不耐烦得很,明显没看到司清焰。
双手拨开人群挤过去,司清焰赶忙拽住他的手臂问:“齐哥,我来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哎呦嘿,小司,小心点别被撞了,喂,你们往后让让,后面地儿那么空,全挤在这还让不让人干活了啊,快快快,退后退后。”
齐天急躁地赶完人后,才悄摸拉着司清焰往后院跑:“小司,前天镇上出了车祸的新闻看了没?很不巧啊死的都是村里人,所以那里头都是死者家属,别被吓到哈。现在车还在挪位置,等会儿我们要去搬运,你就负责维持一下现场秩序。”
“啊,我一个人挡得了那么多人?”这做得到吗?合理吗?
“那肯定挡不了,关键是你要跟他们说呀,警告他们要是敢往前一步,推倒了遗体可就不吉利了。来,这是喇叭,里面录制好这话了,你到时候站在外围看着点劝着点就好。”
司清焰其实有点怀疑齐天这方法是否能奏效,毕竟屋里那帮人看着情绪很不稳定,闹出事也不是没可能。
好在齐天打消了她的顾虑:“放心吧,他们之前在公安局闹过了,听说也要到了肇事家属的赔偿,今天来这里也只是找咱老板定制殡葬用品的。但人多嘛,他们都担心我们服务不到位,所以顺便监工来着,不会闹的。”
既然如此,那还是照做吧,毕竟这一系列操作听下来就很有经验的样子。
遗憾的是她没去关注新闻,所以根本不清楚是什么车祸,不过看着满屋子的人便觉不妙,心想着恐怕死了不止一个人。
殡仪车终于停稳,车比上次看到的那辆大了不少,司清焰喉头干涩地咽了咽口水,而死者家属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
被推搡了两下后,她才回过神来按下喇叭,毫无感情的温馨提示音在重复着,也不知道那些话有没有落入死者家属的耳朵里。
但好在现场有不少年轻人,他们颇为冷静地搀扶着自家老人,等着遗体放到他们早已选好的棺材里。
遗体入棺在村里是很严肃的事,没有人敢造次。
但无法阻止人的情绪失控。
尤其当遗体从尸袋里被稳稳地抬出,沉沉地放到棺材里头时,那些认出是自家人的老人完全绷不住,无法自控地号啕呜咽了起来。
司清焰很不好受,意识到一共死了六个人,都很年轻,极有可能是家里的经济支柱,也难怪家属们哭得更难过了。
她本来不想去看到遗体的,尤其知道他们是遭遇车祸而死,那尸体状况肯定不会好到哪去。
可偏偏在安抚家属时,她不小心瞥见了。
最糟糕的是,她看到的还是伤得最严重的人。
也许这人生前长得至少端正,可现在那脸上满是被碎玻璃刺划开的血口,原本皮开肉绽的颈部被法医缝合好,留下又粗又黑的针线痕迹。
但即便如此,也狰狞到让人不忍直视。
其实都送到这里,那尸体肯定不会是刚遭遇车祸的惨状,但就算是被处理过的死者面孔,还是看得司清焰一阵阵胃疼。
她在试图忍受想呕吐的生理反应。
死得太惨了,跟她之前看到的遗体完全没法比。无法想象在事故发生时,这六个人会有多痛苦,一定疼到连喊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生命就这样被仓促地斩断。
好难过。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司清焰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原来人群开始失控,家属们纷纷涌向家人的棺材前,哭得声嘶力竭,让人透不过气。
她可能快要晕倒,不然嘴唇不会在发颤发冷,好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掌牢牢地扶住她。
“退后!”时渊洺冷着俊脸向家属们发出警告,由于他一身黑色正装再加上肃穆凌厉的气场,所有人立马噤声,也都默默退了一步。
就这样简单从容地镇住了场子,不由分说。
“还好吗?”他在她耳边低声问。司清焰明显感觉到后脖颈被烙下的热意。
“嗯。”试图故作淡定地回应,努力忽视身后的庞大气场。
“再坚持一会,这边你先别看,过去那边,把家属带去前面坐着等。”时渊洺早已看到她泛白的嘴唇,心想也许是被死者遗容给吓到了,但又清楚她肯定不愿示弱、不想什么忙都没帮就去休息,于是安排了别的事情给她做。
“哦,好,我,我过去。”司清焰的确需要离开一会,如果再待下去,她恐怕会吓到所有人。
在前厅用自制的糕点安抚家属时,司清焰喝了杯柠檬水后终于好点了。
扭头发现有个男生坐在角落里满头是汗,愣愣地看着前方发呆。
有点奇怪。
司清焰担心他身体不舒服,便走过去询问,没想到这人突然蹦了起来。
“对不起,吓到你了吗?”司清焰见他一脸惊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而且他蹦起来后直接僵在原地,就好像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
还好她是个无神论者,不然真要觉得他撞鬼了。
心想着先倒杯水给他,等拿过来时发现他已经坐下。
“先喝水。”司清焰将水塞到他手里,这次他倒是没被吓到,只是手还抖着勉强接过水杯。
他恍惚地啜了一口,意识到是水后才猛灌到喉咙里,一下子喝完,还叹了口气,像终于活了过来。
“谢谢你,姐姐。”
嗯?声音有点稚嫩,看来还是个少年,而且还挺有礼貌的,虽然和外表完全不符,整个人相当高大强壮,果然现在的小孩营养就是好啊。
“没事,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家里人呢?”既然坐在这里,说明那六个死者里有一个是他的亲人。司清焰没敢直问,怕又刺激到他。
“我家里人,噢,我老爸老妈在家里,我,我哥死了。”
司清焰见他说完后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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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肩,弓着脊背,看着像条可怜的金毛,于心不忍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结果他似触电般猛地缩回,表情相当痛苦。
“姐姐,我手受伤了,不要碰我好嘛。”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不是故意的,姐姐不知道我手受伤。唔,给你看看我的手,其实快好了,但医生说还要复诊,我不是很想去。”是个会撒娇的男孩子呢,热情地伸着缠了绷带的手臂给她看。
司清焰心暖暖的,可又莫名觉得此刻的他和之前的状态完全不同,难道刚看到的全是错觉?
没去细想。
两人都是比较随和的性格,交流没一会儿就成了好朋友。
司清焰了解到少年名叫周汐,才十六岁,还在上学。哥哥比他大了十岁,父母都快到了退休年龄,而且身体很不好,所以才没让他们来这里。
“姐姐,其实我已经十八了,只是爸妈当年为了方便,才在登记身份证时报晚了两年。嘻嘻,我是个大人了,可以办好哥哥的丧礼的,一定能做到。”
周汐明显是想向人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吧,不然不会突然说这种话。
挺不容易的,要逞强不让别人担心,还希望让人相信他能处理好一切。
“我也有个家人,勉强算个哥哥,不过在四年前死了。”司清焰缓了一会儿后才继续说,“我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可能因为没有亲眼见到人,嗯,没错,连尸体都没有。”
周汐听到这里时,直勾勾地盯着司清焰,许是生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司清焰看着这水汪汪的眼神,笑着下意识地去摸了摸他的头:“不过我一直觉得他应该没什么遗憾,他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生前有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前阵子我还知道他有爱人,嗯,他过的是很绚烂的一生。我了解他的性格,他一定会希望我们这帮家人朋友都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不勉强自己,做好分内事就好。”
周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正在消化她的话,随后嘴巴微张着,显然想问什么,结果被突然出现的男人打断。
没有意外,是时渊洺。
“是周潮的家属?”他来到他们面前,沉着嗓音问道。
有点点低气压。怎么回事?
司清焰不解地看着他,而周汐似是被他的气势震得不敢说话,只顾着点头。
“司二叔找你。”
“喔喔,好,谢谢你大叔。”周汐明白,是轮到他去商量丧葬用品的细节。
而司清焰听到“大叔”时,只希望自己没笑出来,不然好像有点没礼貌。
其实之前被赖檬那么叫也就算了,结果周汐也这么喊时渊洺,可司清焰觉得他看起来不老呀,难道是太过沉稳的气场导致的?
“如果还不舒服,可以先回去。”时渊洺看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也不介意。他更在意的是,她看不得那些死状恐怖的遗体,担忧她在逞强,所以想劝她回家。
“不,我想试着克服。”
“好。”时渊洺勾着笑,心想她刚才还跟人说不要勉强,结果自己却非要坚持。
明明怕得要命,却还是强撑着,真让人着迷。
21. 调情
虽说想克服,但司清焰的工作又不是在一旁看遗体,何况她下意识地也在避开。
她还是知道的,不该勉强自己,所以就安分地继续去做维持秩序的活。
结果刚忙了没多久,就被齐天拉住:“你在这啊,我到处找呢。老板喊你去里屋,有事找你。”
“找我?”
“是啊,”齐天趁着说话的空档赶紧擦把汗,今天可把他给累坏了,一次性搬运那么多具遗体,“你不知道嘛,上次给张叔做麻将的事传开了,大家都知道能在这里定制供品。哎,可怜你,有的忙咯。”
司清焰并不觉得可怜,反倒相当兴奋。
自己的手艺能被人认可,还有人专门来要定制,这对刚回乡的她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心情愉悦地跑去里屋,司二叔见她来了便拿出记事本:“小司,这些你看看能不能做,不行我就去拒掉。”
桌上满是烟蒂,烟灰跟纸钱的灰烬很像,看来司二叔是忙疯了,才会一脸死气沉沉。
司清焰鼻头耸动了两下后,拿起本子翻开来看,有不少是要一些车内摆件或者出入平安符类的供品,蛮特别的。
“现在的年轻人也迷信,”司二叔咳了一声,拿茶水倒在烟灰缸里,灭掉烟头的火星,“他们认为出车祸是因为车里没有平安符,所以想给在底下的家人送一些,纸扎也被要求做几个这种玩意儿,哎。”
难得连二叔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应该能做,二叔放心,交给我吧。”
“嗯,那就辛苦你,这些都要在三天内搞定。”
司清焰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了,量这么大居然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定,不过随后就怪自个儿不长记性,怎么在答应前不先问问日期呢?
可都答应了,那就试试吧。
行动派司清焰虽然不太确保自己能否按时完成,但还是立马跑去厨房琢磨怎么更高效率地制作。
而一旦沉浸在制作糕点的工作中,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她不太满意自己的速度,虽然订单里要求的样式都各出了一份,但这速度要想按时完成恐怕很难,除非每天都加班,可惜不现实。
因为她今天的身体就不太舒服,只好赶紧跑到后院喘口气,没想到撞见了时渊洺和周汐。
“好点了?”是时渊洺问周汐的。
“嗯,好像可以了。我,大叔,我为什么会这样?”周汐像在哽咽。
时渊洺没立刻回应,而是缓缓转过身来,将目光落在了司清焰的身上。
“额,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司清焰简直要怀疑某人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她分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姐姐,你是来关心我的吗?”周汐显然很高兴能见到她,一点也不介意刚被她听到了什么。
只不过周汐没察觉到的是,当他这么热情地跟司清焰打招呼时,站在他旁边的某人气场瞬间冷了好几分,跟方才沉着安抚他的人完全两样。
要不是司清焰走过去,停在某人的身旁,稍微压住了他的情绪,天知道这人的脸色要沉到什么程度。
司清焰自然没察觉到任何异样,因为正疑惑着他们的对话:“周汐,你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她回想起初见他时的异样,而此刻满头又是大汗,脸色极其苍白,甚至比之前更虚弱无力,看起来摇摇欲坠的。
“姐姐,我也不清楚。大叔,我是又得去医院吗?”
“嗯,不过不是去看骨科,”时渊洺指了指他的手,原来他的手骨折了,难怪碰一下会痛成那样,“是去精神科。”
司清焰蓦地一愣,虽听得云里雾里,但既然提到精神科,大概能意识到周汐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难怪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对劲的气息。
那种诡异的失神感、神色间的不安感,还有其他微妙的细节都得到了解释。
可他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呢?
估计连他自己都搞不懂吧,不然也不会一脸茫然的模样。
不过,时渊洺好像知道……
“哦,好的,谢谢大叔。”周汐又垂下双肩勾着背,随即一想到司清焰也在,就立马坐正,笑吟吟地打算和她攀谈时,却被时渊洺不着痕迹地截断。
“刚在做面点,嗯?”时渊洺一边问司清焰,一边伸手拂掉她脸上的面粉。
就很突然。
司清焰迟疑地别过脸去,不过没有捂住自己的脸颊。
虽然心里在悱恻这人喜欢搞突袭。
“嗯,二叔接了一些定制供品的订单,”说起这事儿,她不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完。”
司清焰怕是连自己都没发觉,在时渊洺面前总会下意识地说出内心的焦虑。
“要加班?”时渊洺往前凑近她。
司清焰抬头正眼瞧他,默了几秒后才摇头:“今天先不加。”
时渊洺欣慰地认为女孩做了个正确决定:“很好,身体要紧。”
这柔和的对话顺着嗓音落入心口,他们突然看着彼此不说话了。
“你们是在调情吗?”周汐见状忍不住好奇,却把司清焰吓得不轻,热意立马扑到脸上,后颈都开始出汗。
“不是没有你别瞎说!”她连忙否认三连,给了某人重击。
“喔,好叭,姐姐你别这么凶嘛,我只是想到我班主任和她老公也是这么说话的,同学都说他们在调情。我还没谈过恋爱,也不懂啊,所以才问的。”
无辜又局促的语气并不能让司清焰冷静,因为她知道时渊洺在静静地看着听着,一脸享受。
的确,他不仅享受被调侃,还眼泛金光地来回摸指腹里的那点面粉。
“不懂不要乱说,”司清焰深呼吸后才恢复平静,同时转移话题,“很晚了周汐,你不回家吗?”
周汐一拍脑袋,才想起自己本就是要回家的。
“明天见,姐姐,还有大叔,谢谢你们。”
迎着夕阳跑回家的周汐更像一条金毛犬了,司清焰看得很欢心,微笑着跟他挥手告别。
“有多少订单?要什么时候做好?”时渊洺又不着痕迹地把她的心思拉回来。
司清焰转头望他一眼,心想这是要帮她规划?
也好,她的确担心做不完,于是如实告知了情况。
时渊洺双手插着口袋想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你可以走了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收拾完厨房就可以走,等我一下。”司清焰转身就要跑,不过还是很好奇,“要去哪儿?”
“我公司。”
车内,靠在座椅上的司清焰,仍不清楚去他公司做什么,而开车的某人却不多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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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只好换另一个问题:“周汐他怎么了?”
“车祸的新闻你看了吗?”时渊洺沉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外表显得格外认真,实际上很悠哉,有一种迷人的漫不经心。
司清焰盯着他的手好一会儿才摇头,随即想起他看不到她的动作,正想开口回答时就又听到他说:“嗯,你别看了,我跟你说当时的情况。”
也许不该怪她总是害羞,因为此刻她情不自禁地意识到一件事,时渊洺根本没那么专注地看着前方,不然怎么会知道她在摇头呢?
其实司清焰不知道的是,时渊洺的眼角余光里都是她。
并且他不让她看车祸报道,也是考虑到她今天受到刺激的情况。
原来车祸现场情况比较惨状,肇事车主酒驾撞了路边几辆车,不巧一些车里有人,路人也没能全部幸免,死的死伤的伤,让人不忍直视。
其中一个被撞车主就是周潮,他当时在等周汐买奶茶回来,而命运的偏差就发生在那几秒钟,周汐当时已经在走回车里,可眨眼间就被撞倒在路边。
那车是先撞到了周潮的车后,才从周汐的面前冲过。哥哥替弟弟挡了死神,不然他不会只有手臂骨折。
虽然周汐死里逃生,但他亲眼目睹了哥哥就这么活生生被撞死。
“可能是创伤应激。”时渊洺平淡地说出猜测,目光却冷了几分,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微微收紧。
创伤应激?!
司清焰知道是PTSD,毕竟她有两个最亲密的人都曾上过战场,或多或少了解过这种症状。
而之所以这么惊讶,主要是她没想到周汐会遭遇这种事。
“能治好吗?”皱着眉的司清焰让时渊洺很是心疼,但他没办法违心地安慰她。
“有点难。”可还是忍不住心软,“不过,他还年轻,症状不明显,说不定能痊愈,也说不准是我误判。”
司清焰静静地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支起手臂托着下巴看向窗外,心里杂七杂八地想着,时渊洺还是很不擅长撒谎,这明显安慰人的话她听得出来,因而愈加惆怅了。
看来在殡仪馆工作,不仅要克服对死者的恐惧,还要坦然面对活人的悲怆。
“你很担心他。”不是疑问的语气,但又试图确认什么。
扭头眯眼盯着时渊洺的侧脸,她可不是没听出这潜藏的意味:
“他还是个孩子!”
你在想什么?
呵,占有欲到这份上!司清焰真想让自家闺密瞧瞧,时渊洺给她的分明是戴着锁链的自由。
“当初你也是……”话没说完,时渊洺突然刹住声。
还是急了,不然不会冲动到说这种话。
而司清焰瞬间听懂他在指什么。
当初她也还是个小孩时,就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告白,而他那时也看出来了,却只是叫她等一等。
如果他没想法,是不会叫她等的。
那么显然,他当年早就偷偷喜欢她。
现在他是觉得他不该那样吗?!他一个成年人,不该喜欢一个懵懂的少女?
“抱歉,是我说错话。”时渊洺又恢复以往的镇定自若,顿时让司清焰又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可没想到的是,到了他的公司,被他带到了某个地方后,她更加看不懂他了。
22. 求助
司清焰是没想到一家丧葬服务公司可以大到这种规模。
电梯升到最高层停下,时渊洺领着她去到最里面的办公室,将她的包放下后,点开内线电话:“麻烦送两杯柠檬蜂蜜水进来。”还交代了别的事才挂断。
随后,优雅地抬头,凝望着站在门口的她。
“门锁了吗?”
他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要她锁门?
她锁了吗?怎么可能!
“没,要锁上?”司清焰强装镇定地反问。
时渊洺温和地走到她面前,突然站定,几乎要贴上,呼吸跟她交缠。
司清焰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结果只是伸手到她身后,握住门把手,跟她解释:“不用,我只是问问。”
被困在大门和男人之间的司清焰,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捉弄她吧!
原本从公司楼下进到电梯里、再穿过走廊来到办公室的一路上,她一直被无数双好奇的目光注视着,神经紧绷得很;此刻因着时渊洺的捉弄,心情忽然放松了不少,注意力被他成功地转移了。
埋怨般地瞪了他一眼,绕过他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这时敲门声响起,时渊洺迅速开门拿过水,并道完谢后又立刻关门。
其实他比司清焰更不能忍受那些视线,也知道她不喜欢八卦的目光,因而连让助理进来的机会都不给。
谁都别想多看一眼他的女孩。
他再次走到她身边,亲自将水递到她手上,看她小口小口地喝下去,双唇恢复红润水嫩,双眼露出舒畅的光芒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好点了吗?”他还在惦记她身体不舒服的事。
司清焰懒懒地点了点头,渐渐地觉得饿了。
因为反胃,她中午都没吃饭,虽在下午做面点时试吃了几块,但终究没能填饱肚子,何况此刻也到了晚饭时间。
正当她想着吃点什么时,时渊洺的内线电话响了,他接起,应了两句后就挂断。
司清焰想让他先忙,结果他却说:“想吃饭吗?”
说不惊讶是假的,谁能想到公司老总的办公室后面,有一个偌大的厨房呢。
厨房里没有别人,但料理台上已经备好新鲜的食材,明显是刚送到的。
可重点不是这个。
“所以,你是想带我来这里?”
“嗯,你看下这些厨具,能不能提高效率?”时渊洺嘴角含笑地领着她绕厨房走一圈,制作面点的厨具应有尽有,而且数量比殡仪馆厨房里的要多上好几倍。
其实不是没有怀疑过。
在殡仪馆工作的那几天,她很快发现店里根本没人会做饭,只有司二叔偶尔给自己炒个菜吃,老式供品几乎是直接买半成品后,拿到厨房再简单加工的。
那么,厨房里的烘焙厨具都是给谁用的?又或者说是谁买来放在那儿的?
她本想去问二叔,可惜忙昏头给忘了;而此时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设备,品牌和款式都高度相似,再加上她知道时渊洺虽会做饭但没研究过面点,那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嗯,有这么多台机器帮忙,肯定能行。”已经不需要加班了,他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她苦恼了一下午的问题。
司清焰默默叹气,发现自己原先又钻了死胡同,一根筋地认为只有加班才能完成,其实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
“如果我没能拥有这样的厨房,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吗?”
“嗯,道理是一样的,多个设备多个帮手,没有设备就找人,没有人就解决源头。你是在给二叔解决问题,但二叔没给你提供设备或者人手,那我猜他也不会逼你要做完。”
完全正确,二叔有提醒过她,可以推掉部分订单。
“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司清焰垂着眼睑,莫名有些颓丧。
“不是,你从来不会,你只是想试试看。”
时渊洺要心疼坏了,他宁愿她责怪外在条件的不足,也不希望她苛责自己。
“你努力过了,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了解到不少信息,这些会成为你的经验。我想你以前开店时,也不用在短时间内做这么多创意类的糕点。”
一旦想要安慰他的女孩时,时渊洺会一改以往冷淡的作风,对她总有说不完的话,生怕司清焰没能听懂似的。
好在他的女孩听进去了。
“我明白了。”
“很好,”时渊洺笑着解开袖扣,“给我十五分钟。你可以继续看设备。”
他这是要做饭?
司清焰想过去搭把手,却被他拦住:“不想看设备?那到沙发上休息。”
“我已经好多了,可以帮忙。”
司清焰知道他还在顾忌她的身体。
未免过于慎重。
“如果我需要帮忙会喊你。”时渊洺低头看着食材,叹息般地呢喃,“清焰,听话。”
果然把人吓跑了。
司清焰猛地转身去查看设备,把自己要用的备好后,心想着也许明天一整天待在这里,就可以赶完所有订单。
就在她规划得差不多时,厨房已经飘起一股熟悉的香气。
是南瓜浓汤。每次没胃口时,司清焰就想喝口浓汤。
而这道菜她曾经称赞过,说是更喜欢他的做法。
难怪不需要她来帮忙。
在餐吧台上喝汤时,司清焰一直琢磨他们在车上的对话。
初识的那两年还好,他们坦坦荡荡地相处、玩耍、陪伴彼此,有说有笑,没有距离。可等到时渊洺二十一岁,也就是司清焰十五岁时,便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来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多,却不和以前一样那么亲昵,甚至有时候会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彼时的司清焰正值叛逆期,桀骜又敏感,但也直率得很,才会当众质问时渊洺对她有什么不满。可结果他只是红着脸不说话,一脸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而在一旁看热闹的林琛则憋笑到直抖肩膀。
混乱的感觉就是从这时开始有的。
过了一年后,形势倒是反过来了。
十六岁的司清焰终于意识到自己相当依赖时渊洺,并且察觉出他对她而言是特别的。
她每天都想见他,却又不好意思和他贴太近。
可她没办法厘清这份特别是出于什么原因,时渊洺却早已看透了她的迷惘,甚至想帮她疏导这份混乱的感觉。
他并不是想促使她认清自己的感情,而是想引导她更理智地面对自己的感觉。
不着急定义,而是先观察自我,并且尊重这份感受。
在被激荡的情绪强烈裹挟时,学会如何掌控它、驯服它,是时渊洺教会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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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其实还有很多别的事情,也是他教会她的:如何做好高强度学习的规划,如何从容面对高考的压力,如何让乏味的生活变得有趣等等,等等。
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司清焰突然意识到,由于过早地认识他,以至于她目前的短暂人生中,有一半岁月都被他渗透,身心都留有他教导的印迹。
甚至可以说,她是他塑造而成的。
而分开一段时间后,只会让她更加觉得需要他。
因为她想事情容易陷入自我怀疑,还需要成长。
是的,此时被浓汤暖了胃的司清焰,热乎的脑袋瓜却在想些悲凉的事。
人一旦恢复了精力,思绪就会四散蔓延,但她也没办法控制,因为只要一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很难受。
“想休息了?”时渊洺见她整个人散发着迷蒙的倦感,就知道她累了。
可她只是一味地摇头,也不说话。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时渊洺已经起身走到她面前,正想蹲下来看她脸色,却被她突然抓住手腕。
脑袋瓜低垂着,几缕发丝在俏皮地挠他的手背。
“时渊洺,你罚我吧。”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向遇事不慌的时渊洺,此时指尖也难免一颤,轻咳了一声后才敢开口问她:“你确定?”语气是相当的温柔,还不用去问惩罚的理由。
他知道她又在反省什么。
“很确定,你罚我,好不好?”
这份弱弱的撒娇让时渊洺回想起第一次罚她的事。
那时她的高中有一项跳远体测,初试时她没能及格,原因很简单,她根本不敢跳。
她怕痛,怕大腿和屁|股被泥土擦伤。
不是谁生来就有克服恐惧的勇气,大家往往习惯于对其妥协,习惯于怯懦。
司清焰不想做个胆小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拥有这份勇气。
于是,她求助了他。
很难拒绝,何况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我站在这里接住你,会不会没那么怕?”
当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心理上的恐惧,只好用自己的身体去帮她消除。
是有作用的。
司清焰终于敢放开了跳,但没让自己摔在时渊洺的怀里。
喜欢是会给人带来勇气的,她不想因自己的怯懦让时渊洺受伤,因而主动让自己狠狠地摔进泥土里。
结果就如她所想的那样,大腿擦破了皮。
嫩白的肌肤上渗出薄薄一层血迹,有一丝丝疼,但也不过如此。
在被时渊洺清理伤口时,她捂着嘴笑自己:“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很痛,可怎么感觉很爽呢,嘻嘻,还有点痒。”
这话让时渊洺不受控地用了点力,让女孩吃痛到尖叫出声:“啊~你太用力了!唔,你这是在罚我嘛?我又不是故意摔的……”说着说着,女孩的眼泪倏地掉落下来。
原来她一直憋着怯懦忍着委屈,终于找到一个借口可以稍微发泄。
这是她第一次在时渊洺面前哭,但也只流了几滴泪。
从这一天起,司清焰拥有了克服恐惧的勇气,因而在知道自己恐惧什么后,第一反应是想要克服。
也是从这一天起,时渊洺发现她喜欢被罚。
因为惩罚能让她失控,让她倾诉所有负面情绪。
23. 聆听
惯纵过度的结果是,时渊洺竟在无意识中应下了她的恳求。
罚你?
可以!
可应下后就有点懊恼。
怎么能在办公室里做这种事?
不过既然答应了,那就要履行。
于是长腿微张,背靠沙发,目光深沉地看着司清焰。
女孩似一只三花叠着小腿,姿态优雅地伏坐在他身旁。
她还偏头瞧了他一眼,确认可以继续,才挪动身躯趴到他身上。
婀娜,妖娆,乖顺。
身上一沉,颤得他背部往后靠。
而那原本闲散搭着的长臂,受了蛊惑般地向前探去。
一手搂住投怀送抱的女孩,一手抚摸抖动不安的长发。
“再往前趴。”会更舒服。
“唔,好。”司清焰细软地嗫嚅,细碎地喘息。
恐惧又期待接下来的惩罚。
一下又一下地抚顺她的发,他也知道她在紧张、也知道她很想要。
呼吸交错间,体温在攀升,不知是谁先开始点燃。
时渊洺的指尖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发,移到他眼前的美好。
细腻的肌肤,晃眼得很。
伸手抓住这片耀眼的柔光。
手感极好。
“打五十下?”
喘息、舔唇、翕动。
嘤咛,咬牙,点头。
“回答我,清焰。”
“好,好的。”
话音刚落,某人开始抚揉点火。
啪!
“一。”
啪!
“二。”
“谁教你的报数?”时渊洺喷着浊气问道,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啊,他忘了吗?
“你,是你。”
我拥有的全部,都是你教给我的。
略微蹙眉思索了会儿,他才恍然想起。
“那个不是。”
“嗯?可是,啊!~”
狡猾狠绝地又落下一掌。
司清焰在心里怨他,那次明明就是。
当时她在锻炼自己的耐力,不想借助任何人的帮忙爬上山顶,可在就差最后一百米时,她实在坚持不下去。
双膝在不停地发颤,和这时一样。
时渊洺想背她上山,可她又拒绝,于是只好教她报数:“数到一百,把数字念出来。”
报数可以转移注意力,转移身上的疼痛与酸胀。
所以此刻她继续报数,他也没有阻止。
但越往后,越受不住。
长腿拼命地往后瞪,像搁浅在海滩上的鱼儿胡蹦乱跳。
太狠了,有种会死在他大掌之下的错觉。
没办法,谁让他的女孩肉眼可见地,变得娇滴滴。
“膝盖抬起来。”他凛声命令道。
额头冒出香汗,汗珠沿着鬓发滑落,转头看向男人,肃穆的神情起到了最有力的警告,她哆嗦着抬起一侧膝盖,又一侧膝盖。
接受凌驾于一切的他给予的惩罚。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随着司清焰的报数声响起,巴掌声越猛烈。
爱上他的粗暴是必然的。
可她想要,还想要,想要更多。
身体却不听话,下意识地抗拒,还好有他的另一只粗壮手臂横在面前,阻挡她的怯懦。
啪!
还是不行!
实在受不住。
他打得好爽。
白色的指甲嵌入铜色的筋肉,脚趾蹬着沙发皮套,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无法避免地闭上双眼,在她黑暗的脑中世界里,时渊洺在绽放烟花。
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那有节奏的巴掌声。
她主动领罚是对的,这样下去一定能发泄出来。
……
时渊洺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看他的女孩一脸沉醉地享受。
素色的笑脸通红,墨色的长发舞动,身上的温度涨得吓人。
他甚至能看到她身上氤氲的水珠,摸起来光滑得像鹅卵石,看起来夺目得像鱼鳞片。
呼吸急促、胸膛起伏,想捧起来,狠吞下去。
嗜血的欲望在膨胀。
好在五十下终于完成,女孩喘着温热的气息,睁开亮汪汪的水眸,偏头看他时,娇唇还含着一缕发丝。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什么坏主意在悄然升起。
“还有吗?”
事|后安抚,他当然没忘。
“嗯,起来吧。”
女孩攀着他青筋突起的臂膀,勾腕搭上他的脖颈,额侧抵住他的耳朵,不去看他的脸庞。
她想起了沈欣的话,尽管认为闺密是在胡言乱语,无稽之谈不该放在心上,但心里起了个疙瘩,就想知道他是不是不行。
小心翼翼地往前……
可惜,被他一手挡住。
“想做什么?”
司清焰想起以前。
要不故技重施?
……
确认过后,沈欣果然是在吓唬她,时渊洺根本不可能会不行。
而时渊洺是不知他的女孩在想些什么,因为他必须很努力地压抑着欲|火。
他根本就没想到她会主动这么做。
太久没有这种销魂的感觉,他在无数次梦中无比想念这双手的主人。
但不行,不能让女孩得逞。
这次是给她的惩罚,她都还没释放压力出来。
“惩罚还没结束,清焰~”
什么?!
司清焰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时渊洺。
某人上次没吃着的,这次悉数吞入。
司清焰默默松开了手,全身血液直往眼睛冲。
她哪里受得了他的诱惑。
何况主动来邀罚,就得承受住。
那就陶醉其中,仰头合眼。
忍不住想大喊出声,却被时渊洺的长臂捂住了嘴,宽厚的大掌像在掐着她。
唔。
他沙哑着嗓子,喷着热气:“不怕被听到?嗯~”
她终于记起来了,这里是他的办公室!
那刚才她发出的所有声响,难道不会被他的员工听到?
混蛋啊!
被欺负得好惨啊,她终于委屈地啜泣起来。
听到微弱的泣声,时渊洺知道惩罚到位了。
贪婪不舍地抬头,将他的女孩抱起来,温和地圈住她,拍打她的后背。
让她依偎着,听她倾诉。
“我好胆小,我为什么这么胆小?”
蹭她的软耳,吸她的发香,他闷着嗓子开导她:“你现在敢在办公室和我,”故意的停顿,但意思清晰,“一点也不胆小。”
司清焰一听,气鼓鼓地甩手捶他:“你混蛋!”
“嗯。”应得好快。
“哼!我以为我已经克服了,我以为我不怕看遗体了,可根本没有。”
想起今天的狼狈,被打回原形的挫败感,真的很不好受。
努力的成果原来都是假象吗?
“他们死得太惨了,我不敢看。”
“嗯,我知道。”时渊洺在梳顺她的长发,沉稳又炙热地从头摸到发尾,不让它沾一点汗湿,却在撩动女孩的心弦。
“我差点当场吐了,好没用。”司清焰舒畅地叹了口气。
“可你忍住了,对吗?”
小脑袋瓜愣了一下,才缓缓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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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茸茸的,挠他下颌的痒,化了他浮沉的心。
Aftercare让他们一同无法自拔。
“那很好,你有在努力克服。”
顺完了发,体温在下降,时渊洺怕她着凉,拿来方才脱掉的西装外套给她罩上。
其实也在欲盖弥彰些别的。
“任何事都无法一蹴而就,清焰,你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给自己多一些时间去适应,好吗?现在还不敢看,将来说不定。”
司清焰收拢了双臂,加深了拥抱,明显很受用这份抚慰。
她还无法忽视脖子上的那只大掌,拎着她的颈肉轻柔摩挲。
她所有的苦恼与哭闹,发泄出来都能被包容。
再怎么急躁与不安,也有他的耐心承接住。
只不过,她心里还在难过别的:“我只是还想到一件事。”
这时,她突然打了个嗝。
“嗯,什么?”时渊洺勾着嘴角,慢慢拍她后背。
双颊爬满了脂粉,以为他没听到,才好意思继续说:“你和林琛在战场上一定见过更恐怖的尸体吧。”
想到这里,司清焰将脸蛋埋到他的胸膛上,怜惜地来回蹭两下:“我今天看到的已经很血腥,但我知道的,你们看到过更血腥的,还会闻到不好闻的味道,我想象不出来,可能是硝烟和血掺杂的味?”
身下的男人安静得很,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司清焰只好往下猜想:“你猜周汐可能有PTSD,那我在想你和林琛呢?你们还好吗?林琛死的时候,你还好吗?”
她其实还想问,看到别人死了,自己却还活着,会不会觉得难受。
这是她今天更奇异的感受,在见到陌生人的意外死亡后,不自觉地产生这种想法。
人生未免太残酷,让人不得不怀疑,活着是不是一种幸运。
但她现在更在意的是时渊洺的经历和感受。
她心疼,很心疼他和林琛。
而时渊洺也在心疼,心疼他的女孩。
同时也被震撼。
爱上她是必然的,因为女孩拥有一颗剔透的心灵。
晶莹的,闪烁着,姣美的光。
他感动得想跟她接吻。
而他也差点这么做,不知何时掰过她的脸,摩挲她的唇峰,还是忍住汹涌的爱意先回答:“林琛死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不然也不用这么久才找到他的骨灰。
“我知道。”司清焰在想,他一定很痛恨自己当初没在林琛身边,因为她已经发觉出唇上的手在微弱地颤抖。
“我希望我们都好。”可惜他没能做到。
满溢着悲痛的琥珀色眼眸,让司清焰猛地握住他的手指。
那修长有劲的手指也会有脆弱的时刻。
“可你不是神。”她就知道他会愧疚,从以前就是这样,他总担心没能照顾好她和林琛。
时渊洺则有点疑惑她这话:“神?”
“嗯,神是万能的,你虽然也很万能,我,嗯,有时候会把你当作我的神,可你不是,你也是和我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看来最近研究神的司清焰,颇有新的感悟。
时渊洺倒没想到他的女孩会这么看待他。
神吗……
“嗯,你说得对,我不是神。”
他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柔情地望着他的女孩。
“不过,我想我会羡慕祂。”
“嗯?为什么?”司清焰感到脸上有点痒,也有点麻。
因为时渊洺在笑,眼中的柔情分明就想让人失神。
“祂能听到你的祷告,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他在她的眸上落下一吻。
“我也希望自己能听到。”
24. 意愿
时渊洺不太清楚这世上有没有神,但自从上了战场后,他渐渐意识到神无法拯救世人。
和林琛一起去过的所有地方,已经算是战场里最安全的地带,但依旧能看到无数残酷的瞬间。
上一秒刚采访完的某个士兵,下一秒就倒在滚烫未干的血泊中;流离失所的妇女孩童,抓着他们的裤脚乞食;曾经欢声笑语的村镇,转眼被炮弹化为灰烬。
在这里,死亡如此司空见惯。它于时渊洺而言并不遥远且不神秘,而是变得如此具象化,如此近在咫尺,如此毫无差别。
死亡必然会落在每个人身上,只是迟早问题。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感到过恐惧。
直到林琛倒下的那一刻。
当时正在报道战况,他们所处的区域已被当地政府明确排除过袭击风险,但不到十分钟,林琛身旁的一栋楼房瞬间被轰炸。
坍塌的断壁残垣弄伤了林琛。
时渊洺带他去附近的移动医院,检查过后得知砸伤了小腿,所幸只是骨折。
周遭的伤员问起林琛怎么受伤,一听过程就笑说他很幸运。
时渊洺知道这是事实,因为要是跑慢点的话,林琛可能就会被埋在废墟底下。
活着的确是一种幸运,尤其是在这种地方,活下去似乎全凭瞬间的反应和幸运的庇佑。
他感到痛苦和后怕,扫了一眼其他伤员,明显也有几个士兵,因为他们缺胳膊少腿,伤势很重。
只不过他们谈起死亡时,是一边大笑一边点烟的。
诡异得很。
他不理解。
可时渊洺没时间去琢磨细想,因为当下要事是照顾林琛尽早康复。
就这样,他陪林琛在这医院里待了十余天,见证了他追求云医生的全过程,也旁观了许多令人唏嘘的事。
比如某天半夜,病房里有个人突然啜泣了起来。
他那天正好失眠,坐在楼梯间看手机。听到声响后,他收起手机,走去看是什么情况。
一个黄白头发的男人捂着伤口在呜呜呜地流泪,时渊洺认出他是那天戏谑死亡的其中一人。
“怎么了?”时渊洺以为他伤口疼,想着要去叫来医生。
但结果不是这么回事。
男人听到时渊洺的关心,反倒放声大哭了起来:“我不能给我家baby骑马了……”
时渊洺仔细端详了他一番,瞬间理解了他的话,因为男人断了左前臂,还断了右小腿。
可他分明不是第一天受伤,那就是一直故作轻松,强撑了这么久,才接受自己失去手脚的事实。而接受事实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崩溃于再也不能陪小孩玩骑马游戏。
时渊洺沉默片刻,莫名地感慨。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这里其实没什么信号,但好在手机里储存了司清焰给他发的所有信息,而他刚才在重读。
原本不知该怎么安慰,可一想到他的女孩的乐观:“活着回去,让孩子骑在你肩上。”以她的思维,一定会这么跟人说吧。
其实病房里的其他人早就被吵醒,但大家都理解哭声,所以一直缄默不言,不过在听到时渊洺的话后,有人偷偷从自己怀里拿出家人的照片来看。
时渊洺这才恍然大悟,没有人能够坦然面对死亡,之前戏谑的态度不过是麻痹自我的方式,不然就会整天活在恐惧之下,而沉溺其中是会被吞噬的。
战争是如此无情,也是如此真实。
它会剥去一切虚伪与浮华,让人回归到最原始、最纯粹的状态。
像小孩子一样哭闹。
林琛痊愈后要离开医院时,缠着云医生说了很多话,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但等到见不着爱人后,林琛居然抱着他哭了起来。
时渊洺自然不会嗤笑他,只是一味地听他咒骂战争。
因为战争,害得他的爱人忙得不可开交。
其实当时时渊洺没能看出他的真实想法,没能听出他的咒骂只是恐惧生离死别的借口。
直到他死后,时渊洺才彻底理解了那个在半夜哭泣的男人,还有曾经因为与爱人分别而闹腾不休的林琛。
正当他无法接受林琛死讯时,手机突然有了信号,并且接收到了一则信息。
是司清焰,他的女孩在前天发来的。
她很爱写长信,这次也不例外。
和以前一样,她分享自己过去一星期的日常,提起遇见了哪些可爱的人,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可最后却和往常不一样。
她突然撒娇,写下请求:
「我今天在河边散步了,看到有情侣在放烟花,虽然是很小的烟花,但很美哦~我拍下了他们的背影,给你看看,和烟花结合在一起是不是还不错?
我想要是你来拍肯定拍得更好看。
对了,能不能等你回来的时候,你陪我散步,陪我去看烟花,给我和你拍照呀?
我想你了,时渊洺。」
时渊洺终于明了,一直以来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是他的女孩。
原来在林琛负伤和死亡之前,他对死亡的无感不过是假象;因为看惯太多无常,他自以为没有恐惧,其实人早已麻木。
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当然恐惧死亡,但更想要活下去。
可惜这份渴望因个性使然而暗淡,还被世界的冷漠掩埋已久。
但幸好在他快要入殓的心上,有焰火绽放的灼痕。
而焰火,就是他的女孩司清焰。
神无法拯救世人,但他相信在这世上,一旦有某个人的存在,就能拯救另一人的灵魂。
在收到短信的那一刻,他将死的灵魂被女孩救活了,他真切地感受到这份爱的力量。
它能对抗死亡,对抗孤独,对抗恐惧。
可正因为它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在那之后不久,在见证了另一桩事件后,他再次感到沉重的恐惧。
原来爱能拯救人,也能摧毁人。
他恐惧爱人的死亡,更恐惧爱人死亡的原因。
他同时意识到:恐惧是会在你以为已经战胜它时,突然升级、猛然反扑,狠狠地将你吞噬。
因而克服恐惧是那么困难。
因为恐惧是不可见底的深渊。
可他的女孩,有跳下深渊的勇气。
“愿望?”司清焰内心在剧烈地震颤,因面前的男人居然希望能听到她内心的祈祷,“愿望嘛,我还是想变得更勇敢点,变得看支离破碎的遗体时也不慌。还有上次跟你提过的,我确实想要再开店,不过你说得对,要一件事一件事来。”
正因为此,对他送的那份礼物,司清焰也没着急要去使用。
时渊洺在聆听,用心聆听。他知道她还没说完。
“其实还有一个愿望。”司清焰伸长脖子凑到他耳畔,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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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的耳垂温软低语。
“嗯,是什么?”时渊洺早就感受到耳边的热意,克制住想倾身靠近那片嫩唇的冲动。
“我想让你哭。”女孩一边娇滴滴地说,一边咬了一口耳垂。
不咬一口,她会忍不住想回吻的,回敬那个落在她眼眸的吻。
可那不行。
而因这一咬,时渊洺猛地捏住她的脖子,差点闷哼出声。
毕竟刚做完激烈的惩罚,体内的欲海还在翻腾,被这么一撩,只怕海啸要出现。
但勉强压住了。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女孩有这样的想法。
“你先放手!”司清焰虽然这么说,但她的手却覆在掐着她脖子的大掌上。
不知是在阻止他掐她,还是希望他更用力。
时渊洺没有放手,转而轻柔地抚摸她的细颈,似乎是想拂去她的疼痛。
虽然一点也不疼。
“哼,我才不说呢,”司清焰在心里缓了口气,转而试探道,“你肯定猜到原因了。”
时渊洺这次确实没想到原因,甚至很意外女孩会希望他哭。
其实对他来说,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生理反应不是他能自由操控的。
“我想我暂时没有哭的理由。”时渊洺微垂着眼,诚实地告诉女孩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但做个猜测还是不难的,“你想让我哭,是因为我刚才惹你哭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啊!司清焰羞得牙痒痒,气得用手捂住他的嘴。
时渊洺愣怔了两秒,意外这突然送上嘴的美味,来回挪着脑袋摩挲她的掌心后,张嘴就想……但某人立刻察觉到,被烫到似的躲开了。
嘴上功夫,无论是哪方面,都占不到任何便宜。
更气人了。
司清焰哪肯就这样认输,故意转移话题质问他:“你在罚我之前,都不问安全词的吗?!”
其实心里清楚,他永远不会对她下重手。
似是天生就知道她的底线在哪,能让她感觉危险的同时,又感觉到舒畅。
以前会觉得这是最完美的性|伴侣,但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阈值变高了,司清焰会希望他更粗暴一点。
比如像今天一样,按住她在沙发上肆虐。
如果可以,最好不顾一切地,弄死她!
司清焰被这一想象震得一激灵,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但更难以置信时渊洺的回答。
“你就是我的安全词。”
没错,对他们而言,根本不需要安全词。
时渊洺只要见到司清焰,就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开始、激烈、调整、暂停、以及拥抱。
没人比他更在乎她的安全和意愿,在以往相处的那些年里,他早就将她的喜恶刻入骨血中。
司清焰被震撼得语无伦次:“我,你的?安全词……什么意思?”
时渊洺含笑深情地凝望她:“我刚才很想深吻你,但就在失控的边缘,我能察觉到你的意愿,知道这时候不可以这么做。”
“可,可是,你还是吻了。”吻在她的眼眸上。
“嗯,因为你好像想让我……”
他当然看出来了,她希望他能更放肆,但不行,所以话一出口,就又转了个方向。
“其实,我也有我的意愿。”
25. 流动
司清焰是最近看书才知道,丘比特射箭时是蒙着眼的。
所以爱情是盲目、偶然和荒谬的吗?
她一边揉面团,一边思考这问题。
以前她肯定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因为与时渊洺的相遇,让她认为爱情是命中注定。
命运让他们注定相遇,让他们爱上彼此,让他们成为恋人,一切是那么顺畅自然,完全按着轨道行进,没有任何考验和阻隔。
就算后来异地,她也不觉得是考验,因为当她有分离焦虑时,时渊洺会陪着她纾解情绪。
甚至到了分手时,她也花了一些时间去接受,相信这就是这段感情的最终结局。
一切是那么清晰、明确与注定。
尽管她依旧不清楚时渊洺分手的真正理由,但她至少能弄清楚自己的心。
她花了时间调整,学会了果断放下,接受了对方也有放手的自由;就这样尊重他的抉择,坦然面对关系的破裂,心想能够恢复成曾经的伙伴关系已是难得。
她如此安慰自己,让这份爱情的结局变得合理。
可自从重逢以来,她却向时渊洺主动提出进行奖惩游戏。
自认这是性格使然、需求所致,谁让她爱冒险、需要引导又随心所欲呢,那就这样沉浸其中,以为可以尽情享受一段互惠互利的关系。
但真的仅仅是这样的理由吗?还是有别的心思是她没弄清楚的?
沈欣认为她很洒脱,但她现在不由得怀疑。
怀疑自己真的能够做到洒脱吗?尤其在听到时渊洺说出那样的话后。
自从这场游戏开始以来,听他说过的话、看他做过的事,早就意识到他还深爱着她,而她勉强淡然地接收这个信息。
他还爱着她,是他的事;选择分手,也是他提出的,这两者的矛盾让她意识到,比起去想他这边的真实想法,倒不如思考自己在这场游戏里想获得什么。
她自诩还算清醒和自由。
可他却说出他也有自己的意愿的话。
她当然一下子就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当时很想吻她,可又不想强迫她,但他做不到完全不吻,因为内心有强烈的意愿要吻,于是权衡之后还是吻了下来,只不过吻在不算逾越界限的眼睛上。
吻在眼睛上,就可以有许多个理由来解释,比如这算是事|后安抚的一种。
但如果吻在嘴唇,甚至是深吻入喉,那就不只是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更是灵魂上的深层交融。
它是不可遏制的强烈情动,是无法自拔的深切依恋。
司清焰不自觉地伸手去触碰嘴唇,后知后觉手上全是面粉,皱着眉赶紧冷静下来继续做面点。
但思绪无法停下来,尤其手里忙着熟练的工作时,脑子反倒更清明灵活。
所以她继续陷入思考,试图理解时渊洺为什么想要深吻她。
她做了什么吗?
没有吧,当时安抚做足了,情绪也宣泄完了,她还可能哭了,那模样一定不算好看,指不定还挺狼狈。
面对一个邋遢的小姑娘,时渊洺会被撩拨到要深吻她?
不可能!
一定不是被外在吸引,不然他早就在那之前吻她了。
那就是她说了什么话?
她好像说了他不是神……可这话怎么会让他想吻她?
想了好一会儿,都做完一大半供品了,她还是理不出头绪。
唯一可以明确的是,原以为她的出现无法撼动他一分的想法,也许可以推翻。
事实上,他并不是不为所动,并不是不会失控,只是克制得太好,隐忍得深沉。
只不过克制的结果也让她很是吃惊,不仅吻了她的眼眸,还说出了那样的话。
他的意愿吗……
如果他那时失控了,照自己的意愿深吻她,她会如何反应?
太久没接吻了,司清焰想象不出来,只能默默咽了咽口水,清一清嗓子,可脸颊早已被窗外射进来的光线灼红。
同样被灼烧的还有她的心。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次心动的。
但只要回想起那个浅吻、还有他说的话,司清焰便听见剧烈的心跳声和拍打面团的声响掺在一起,身体就要跟面前的料理台一起颤动开来。
其实说不准她对他的爱根本没有消失,只是被自己巧妙包装为对伙伴、对家人的爱罢了。
自欺欺人而已。
可还是不太一样,这次的悸动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原来丘比特真的是蒙着眼射箭,不然怎么会再一次射到同一对人身上?
重逢以来的相处,让她并不觉得是命中注定,反倒像是命运的捉弄。
蒙眼的丘比特对她开了一场玩笑,让她无法掌控自己的心,让她无法抗拒情动。
而再次心动的结果是,潜伏在心底的恨意此刻愈发清晰。
太神奇了。
简直让她惊讶,难以理智地思考这情感为何会变得如此矛盾、如此复杂。
可偏偏这复杂是如此美味,和身后烤箱里发出的香气,一层一层地渗透她所有的感官。
温热、撩人、致命地让她激动。
她不禁思索,年少时对爱情的想象或许过于单一,单纯地认为它明确且永恒。可其实当时的自我和三观都没有完全建立,她会不会被传统观念束缚和影响,误以为爱情只有一种模样呢?
答案其实很明确了。
一场完整的恋爱,一次彻底的分手,以及三年在外独自拼搏的经历,让她成了一个更现实的成年人。她学会了权衡利弊,也变得比从前更自私、更理性。可与此同时,她也察觉到自己更容易脆弱。
所以这次的心动,起初让她有点犹豫。
她该不该接受?该不该再爱上他?即使他有可能再次伤害她。
可她的不安,恰恰说明了她还是在乎。
而且她之所以犹豫,真的是害怕受伤,还是对自己的不确定呢?如今的她是否还有能力,或者说,还有勇气去爱呢?
恨,由此而生;更恨丘比特的箭为何再射向他们。
可有趣又无奈的是,恨并没有让她想要逃避,反倒让她更加清醒。
她慢慢意识到,情感根本不是某种特定模样,或者某种极端,它是混沌的、暧昧的、不确定的,而这种不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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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性,本身就是爱的一部分吧。
又或者说,爱的本质其实是流动的。
爱会随着时间、经历和成长悄然改变,它不是被固定为某种模样,而是可以变换为各种模样。
它难以定义,并且无拘无束,是她无法操控的流动。
于是,接受与否似乎已无关紧要。心动已经发生,而她只能去体验。
她唯一的自由意志无非是,愿不愿意不计后果、不问缘由、自由自在地去爱。
答案是让她欣喜的,她没料到自己还有勇气想去尝试。
而且这一念头让她更加激动,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心灵在成长。
尽管脆弱,但不妨碍她义无反顾。
其实早就义无反顾了吧,不然也不会说出莫名的愿望:想让他哭。
她可不是想让他因她而哭,更不是为了报复他才生发这种愿望。
她只是想……越想越觉着莫名的害臊。
转身打开烤箱看成品时,心渐渐安落下来。
不过勇气在随着热汽升腾,没想到爱的盲目、偶然和荒谬,居然没有让她觉得不安,反而打开了她的视野,让她体味到爱的复杂。
就像眼前的糕点一样,纷繁多样。
而且一想到未来不知会发生什么,就让她很是期待。
同时也不怕受到伤害,因为只要不再表白,就不会被提分手呀!
神奇的脑回路想到这里,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回过神来发现竟已完成了所有订单。
果然人一旦心情愉悦,对事业会有极大的帮助啊。
这让司清焰更加干劲十足了,不过也很快意识到,如果没有时渊洺的帮忙,没有这么多设备的协作,她不会这么轻松地完成。
跟司二叔说一声吧,这次订单的完成有倚靠时渊洺的帮助。
司清焰可不希望平白占人家便宜,但她又是为别人打工,那这份人情肯定是司二叔去还。
这点她还是分得清的~
笑眯眯地走出厨房,来到时渊洺的办公室时,她挺惊讶他还在这里的。
虽说这人中午就来陪她吃饭了,但当时还以为他是要等到下午才出门工作。
毕竟死了那么多人,入殓的活肯定排满了日程。
可他看起来好像一天都待在办公室里。
“你不用去二叔那里吗?”司清焰轻快又柔情地走向他,在时渊洺的眼里显得加倍妩媚。
总感觉他的女孩心情不错。
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为她拉来一张椅子,等她落座后,他才摇头回应:“有同事过去帮忙。”
对哦,他是老板,这么大的一家公司,员工又那么多,那肯定不需要他亲自过去。
那之前他几乎每天出现在司二叔那里,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哦~那今天你怎么不去?”
时渊洺注视着她,把脸趴在他的办公桌上的她,睁着圆乎乎的眼眸看他的她,故意问这种俏皮话撩拨他的她,令他呼吸顿时凝滞。
没听到回答,司清焰也不恼,转而郑重又暧昧地说:
“时先生,我能送你一个礼物吗?”
26. 称谓
时渊洺端详了她一会儿后,颇为正式地说:“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被这盛气凌人的温柔架势唬到的司清焰,瘫软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皮带上:“回礼。”
他以为她说的是介绍信的回礼:“那是给你的奖励,是你应得的。”
“不是这份礼物的回礼,”司清焰将手指挪开,肉眼可见他的眼睛盯着它移动,“你给我这么好的厨房和设备,我都用了总不能就这么走吧?”
修长姣美的指尖指向厨房,时渊洺顺势转身看了过去。
其实没什么可看的,但他就是需要背过身去,免得被她看到不该看的。
被碰一下皮带就这样,倒也不是担心露怯,可不知怎的,今天他的女孩有些不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又透出无心插柳的撒娇,惹得他的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要是被看到了,她会更兴奋吧?今天的她就有这种气势,那断然是不能让她得逞的。
缓了一会儿后,他才收回目光:“嗯,明白了。”
原本插在口袋里的手还是抽了出来,握住她那指向厨房的手指,将其柔和地拎回到桌上放好。
“所有供品都完成了?”一边低沉着嗓子问,一边俯身为她按摩手腕。
她曾经抱怨过,制作面点是个体力活,有时候要是用错力道,手腕就会疼上一天。
时渊洺上次给她做抚触时,就花了不少时间按摩手腕,原以为只是偶然为之,现在看来他是一直记挂着。
甜蜜地享受着,虽然还有点害羞,但不会像之前那样不知所措了。
而时渊洺见她一脸陶醉,一方面心里很受用,另一方面也很诧异她不忸怩。
果然有什么变了。
微微使了点劲,听她叹息般地呻吟了下。
司清焰慌忙找补:“我只是回应你,是都完成了的……”说完就后悔,有点此地无银。
抬眼看向对方,发现他嘴角漾着笑意,立即反应过来被捉弄了:“哼!我今晚要回家。”
“我送你。”
来到停车场,时渊洺替她开车门,空气里浮出一丝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嗯?你这辆车被别人开过?”
“从不,怎么了?”
她挑眉看了他一眼:“有别人的味道哦~”还是女人的味道。
时渊洺护着她的头,防止磕碰到,等她坐好后,才俯身在她耳边说:“没有别人,是你的味道。”
司清焰瞪圆了双眸,看着时渊洺从车前走过,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觉察出的确是自己的味道。
其实人很难识别出自身的气味,但随即一想就明白了原因。因为最近留宿在他这里的缘故,她用的都是他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所以身上的味道稍微变了些。而方才车门一开,她原本的气味便扑鼻而来,与自身的味道有所差别,才让她没意识到是这么回事。
啧,副驾驶一直都是她在坐,早该想到的。
司清焰心想,选择回家是对的,她得赶紧用回自己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本来只是想捉弄对方,结果又送入虎口,她才不会就这样认输。
等车辆平稳启动后,她才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之前送你的车内摆件呢?”
然而对方就像等着她来问似的:“在我公寓里的暗房。”
他专门买了个展示柜放着,因为放在车上总是时不时磕碰,他会心疼。
“暗房?”司清焰恍然大悟,“你还有在摄影?”
“嗯。”
“这样啊。”
车内的空气似乎逼仄了些,司清焰察觉出了微妙,心想还是先不打扰他开车,不过对方以为她这么问是别有用意。
“想检查摆件吗?我可以带你回去看。”
司清焰没意识到某人才是别有用意:“没有,我只是问问。”她只是确认他果然还留着,虽然不太理解为何收起来放到暗房。
车内再次恢复了安静,混合的体香也跟着沉淀,给司清焰一种安心的舒适感。
突然,她开始不自觉地侧脸,明目张胆地看着开车的某人。
某人第一时间发现这道目光,回想起第一次买车载她兜风的那个夜晚。
当时她一上车就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车内,郑重其事地宣布要给他买各种摆件布置一下,不然显得死气沉沉,开起车来一点也不愉快。
他当然不会拒绝,虽然对他来说,载着她就是最愉快的事了。
可载着载着,时渊洺就发觉叽叽喳喳的声响突然消失,余光去瞧,瞬间哭笑不得。
一双明眸正痴痴地落在他身上。
他当然十分受用这样的眼神,恨不得她永远看着他,但渐渐地就认栽了,因为一想到司清焰在看着他开车,他就难以平静。
最终只能叹气,打着方向盘,拐到一个寂静的巷子里,将车停下,转头回望他的女孩。
深深地注视着她,等她回过神来时,他的吻已经落下。
当时,他差点在车上办了她。
当时,他因这想法而感到羞愧。
当时,他吻了她后还向她道歉。
而现在、此刻,再次产生这种想法,难道不是在亵渎她?
没有她主动提出要奖励或惩罚,他万万不能动她分毫。
于是只好请求:“清焰,看前方。”语气极其隐忍无奈。
司清焰不清楚他心里的龌龊想法,以为前方有什么可看的热闹,结果一瞧发现都快到家了,而且邻居家的陈奶奶正走在路上。
陈奶奶看到有辆陌生的车驶近,就好奇地停下脚步看向这边。
司清焰顿觉不妙,因为陈奶奶是刚搬来的新邻居,还没见过时渊洺,指不定会误会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误会就误会,她倒是好奇时渊洺会怎么应对。
车一停稳,时渊洺下车走到她这边,为她开车门。
陈奶奶一看到司清焰,立马喜笑颜开,果然凑过来打招呼:“哎哟,这不是小司吗?刚下班哪?”
“是的呀奶奶,你从晚市回来的?做饭了吗?”司清焰连忙下车,小跑到奶奶身边搀扶着,知道老人家刚下晚市肯定很累。
“好孩子,我刚准备做饭呐,这不看到这辆车嘛。哎,这孩子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不用等司清焰介绍,时渊洺已经走上前来:“奶奶好,我叫时渊洺。”
“诶,好孩子,是小司的男朋友吧?长得又高又帅,还这么有礼貌,真不错啊。”陈奶奶喜欢时渊洺,因为她只是刚伸手过去,他就接过去搀扶了她,还低声对司清焰说“我来”。
不过陈奶奶的话让氛围变得微妙,司清焰本想开口解释,但奶奶已经被时渊洺搀扶着回到了家中。
看他走了回来,司清焰心想着先不回家,转身进到巷子里。
等他靠近,她才问道:“时渊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困扰她,只是好奇时渊洺是怎么想的。
可惜这个人选择不回答。
司清焰在内心偷笑,本来做好最坏打算,听他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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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不是她的男朋友,但看来他并不想这么做。
这算是个有趣的现象吧。撇除恋人关系的人是他,但现在又不明确界定关系,看来他内心也有踌躇的时候呢。
“你知道吗?据说我们现在这种关系,我应该叫你……”司清焰故意停顿,默默走近他,几乎贴在他的左臂上。
这里最靠近他的心脏。
“什么?”时渊洺略微弓身,在她耳边沉声询问。
“主,人。”
故意拖长了音调。
但下一秒立马噤声。
因为时渊洺散发的威严完全罩住了她的嘴,司清焰觉着有种被他扼住的掌控感。
可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上网查的?”时渊洺哑着嗓子问她,双拳收紧到指甲几乎嵌入肉里。
危险的气息还在释放,心脏的韵律正在癫狂。
“你不也是?”司清焰今早用他电脑时,一眼发现他也上网查过。
时间正好是她向他提出的那天。
果然他不否认了,但被戳破后倒是一脸淡然。
司清焰还以为能调戏到对方呢,不过刚才他听到新称呼后的反应还不错。
“那,我能这么叫你吗?”她决定再试试拔一下老虎须。
没想到的是,时渊洺竟会认真思考这问题,结果他的回答更是出乎她的意料。
“清焰,如果称呼只是某些事的调味,那怎么叫都可以。”
他这严肃的神情让她莫名地立正倾听。
“只不过我希望你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们之间永远平等,我不需要被拔高,你更不需要自降身位。”
“我没有自降身位!”
“很好。”脸色顿时柔和了不少,能看出他刚刚还有点担忧,不过随后神情又变得有点窘,“我不得不向你承认,刚才被你那么叫的时候,我有被取悦到,可冷静后会自我厌恶。”
“啊,为什么会这样呀?”
“我厌恶自己在你面前产生优越感,这反倒显得我的灵魂懦弱无能。”
司清焰完全没想到他会自省到这种程度,这反而让她觉得他更加迷人了。
她原谅了自己对他再次心动,这根本无法避免。
情不自禁地伸手放在他的心脏上,她侧身依偎在他坚实的臂膀。
“你放心,我知道我跟你是平等的。”司清焰的气息温热地洒在他的胸膛,“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还希望有一天,能成长到跟你势均力敌。”
这话让时渊洺很想、很想、很想揉她的脑袋。
“我很荣幸。”
这说得好像她早就与他势均力敌,甚至可能比他更强大,所以他能被这么看待是荣幸之至。
无论如何,司清焰欣喜地发现他们的精神依旧共鸣、想法始终一致,因为她也只是把那称呼当作情趣的一种罢了。
不过,既然说清楚了,那就更可以拿来调戏了!
“时先生,谢谢你的坦诚,我知道了。”司清焰抬头正眼瞧他,身子在慢慢往后退。
一边小步退,还一边小声说:“那就再见啦,我,的,主,人~”
就这么简单,只要将他说成是“我的”,那权力天平就会倾斜至平衡。
主动权还是在她手上,称谓是赐予他的奖赏。
司清焰乐呵呵地回家,没能看见愣在原地的时渊洺,是缓了多久才慢慢走回车内,双臂如何抵在方向盘上,埋头怎样无奈地笑了开来。
27. 想通
洗完澡后,司清焰查看了下手机,发现沈欣给她发了“到家回我”的消息。
司清焰:我到家了哦,怎么啦?
有点纳闷她有什么急事,对面也很快回复了消息。
欣欣: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最近一堆事往我身上凑。
难得听沈欣发牢骚,司清焰慵懒地趴在床上,伸展了一下四肢后,又看到她很快发来了新信息。
欣欣:从头说起吧。你知道嘛,上次去林慕然的婚礼,我其实被人搭讪了。当时沈陌有急事刚走,我还想留多一会儿,结果就有个男的老跟我聊天。烦死了!
司清焰回想当时沈欣还担心她被人搭讪,没想到最后是她自己反被搭讪了。
司清焰:你这么讨厌,那看来对方不怎么样咯。
欣欣:那可太差劲了!事先说明,这跟他长相一般没有太大关系,关键是做人一定要有边界感啊。为什么这人可以一上来就问我对结婚怎么想,就因为他和我在别人的婚礼上偶遇吗?
欣欣:我以前听人说男孩对女孩一见钟情时,脑子里已经跟她过完了一生,想好了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娃之类的,听上去好浪漫似的,但我现在只觉得恶心。
欣欣:我说我对结婚没想法,他就自说自话,想好了要办什么样的婚礼。Excuseme???谁问你了啊,我看人跳舞、吃点甜品是为了自己开心,而不是听他规划自己的婚礼好嘛。关键是,他说他自己的也就算了,凭什么点评人家林慕然的婚礼呢?说什么一点也不传统、不太像样,我呸!
看来不止是讨厌,简直是气得不轻。
司清焰读着这一连串信息,还蛮能共情。
她也很不喜欢被搭讪,尤其是被这样的人搭讪。因为目的性太强的搭讪,往往带有进攻性。搭讪者总是试探她们的底线,披着社交礼仪的外衣,施加压力让人不好拒绝。她们还要提防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还要顾虑着不回应是否显得不礼貌,更担心的是拒绝后被报复被针对。
司清焰:的确很恶心,也挺无语的。他可能都不知道,很多人不想结婚呢。
欣欣:可不嘛,哎,反正我是懒得听他说话,打哈哈两句就跑掉啦。真晦气,早知道就跟沈陌一起走了,烦人!啊,说起沈陌,他也不容易,阿姨又住院了。
司清焰大概知道情况,沈陌妈妈之前生过病,住院化疗后才出院,但病情一直反反复复,也挺折磨人的。
司清焰:所以你跟着沈陌回家了?
她知道沈欣很喜欢阿姨,每次她生病了都会去看望。
欣欣:没有,他带阿姨去市区了,那里有全国最好的肿瘤医院。我昨天去看望过,阿姨刚做完手术,看起来不太好,沈陌整个人也很疲惫。我就留下来帮点忙,不过只帮了一会儿,还是被他赶走了。
司清焰:他肯定也不希望你累垮,等他需要的时候,你再过去帮忙也行。
欣欣:只能这样,谁让他就是个倔脾气,连护士都说交替看护比较好,可他就是不肯,不过他有找护工,应该不会太累着。哼,说起来那护士还以为我和沈陌是兄妹,气死人!
司清焰:嗯~为什么生气呀?你俩的确长得有点像,我当初知道你们的名字后,也以为是兄妹呢。
司清焰差点打成“你俩很有夫妻相”,要是真这么说肯定会被打。
欣欣:你如果还记得这事,就应该知道我生气啥,我当时不也反驳你了?明明我和他看起来像姐弟好嘛,他那么幼稚!
司清焰忍俊不禁地翻了个身,真捉摸不透自家闺密的脑回路。
司清焰:好吧,我错了~
欣欣:哼,我原谅你啦。不过他只是看起来幼稚,人还挺有分寸的,不会仗着跟我很熟,就理直气壮接受我的帮助。
司清焰:是呀是呀,这就是有边界感呀。
欣欣:那这么一想,我也别总说当他姐姐好了,好像挺没边界感的。
司清焰时常觉得自家闺密可可爱爱。
司清焰:你可能只是想通过这个称谓,或者说通过这种方式来强化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发完这段文字后,司清焰就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会想到这里去呢?
随即想到了某人,心里一下了然,而后拉来床单盖住嘴角。
欣欣:我懂你意思,我要真的是他姐,就可以教训他,让他听我话,别想赶走我。可通过这种方式来建立权威没用的吧,在他面前端起姐姐的架势,他肯定还是会赶我走,我肯定会不服气,最后两个人在病房里吵起来。额,好可怕,我不想变成这样,阿姨还在病床上呢。
司清焰:你不会这么做的,其实你也很有分寸的呀,我想你虽然不认同他的安排,但还是尊重他的做法吧。
欣欣:嘿嘿,你怎么这么会夸,爱死你了宝宝。
欣欣:不过说什么我是他姐之类的话,也只是逗他玩,我也看得出他一点也不喜欢。所以呢,玩笑归玩笑,但遇到正事时我也不至于逾距。
看着沈欣发来的消息,司清焰不自觉地绞着床单,因为她想到时渊洺是那么有威严,也是不需要借助另类的称呼来确认地位,所以才会跟她说那些话吧。
她突然觉得浑身软塌塌,连忙起身靠在枕头上打字。
司清焰:你说的太好了!!!的确是这样啊~
欣欣:你这么激动,有古怪哦,是不是和时渊洺又有新情况了?[斜眼笑.jpg]
司清焰:嗯,不过现在是在听你说烦恼呢,我不能打断。
欣欣:没事,反正我的事也差不多说完了,你快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搓手手
司清焰只复述了时渊洺送她到家时说过的话。
司清焰:你能想象嘛,他并没有很享受那个称呼,而是第一时间强调我和他之间永远平等。明明说的很温和,可就是非常的
打字打到这里时,司清焰不小心按了发送键,太过激动的结果就会这样,不过也不用撤回,因为沈欣秒懂了她想说的话。
欣欣:非常的有渗透力啊,看把你给迷的。啧啧啧,不过也理解你,关键他还向你承认有被取悦到,咦~~~好肉麻啊!你们小情侣到底在玩什么我这种单身贵族看不懂的游戏啊???
司清焰扑哧笑了出来,回想起时渊洺承认时严肃又窘迫的神情,就觉着这卧室温热旖旎。
她侧了侧身子,让脸颊触碰冰凉的纯木质床头,降降燥意后才接着敲字。
司清焰:欣欣,其实我这两天待在他公司里,想通了不少事。
欣欣:不妙啊,你该不会真又爱上他了吧?拜托,我之前都是在开玩笑,但这次可是认真问你的哦!
司清焰缓慢呼气,又深吸了一会儿,隐约感觉发梢上还残留他的味道。
她不想直面回应沈欣的疑问,只想说明有些感情就是很复杂。
司清焰:欣欣,你还记得吗,你之前说我很洒脱,还说我再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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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那么难受。我后来想了下,我不会觉得痛苦,也不想去报复,更重要的是我不再觉得自己失败,这可能是因为,除去花了三年的时间调节外,其实还因为时渊洺对待我的方式。
欣欣:啊,你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当年你哭的时候,就有说不能接受这段感情最终以失败告终。但其实我当时就问你了,被分手就是你的失败吗?很明显不是。
司清焰:嗯,可我那时候一定没听进去,但现在回头来平静地审视这段关系的破裂,明显根本不是谁的失败,那只是最常见的聚散离合。
在殡仪馆的工作是会带来影响的,司清焰见多了之后,潜移默化中,认为人与人的分开再怎么痛苦,也抵不过生与死的分别。
司清焰:他对待我的方式,又或者说,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我意识到,分手只是分手,它不代表什么,而且分手后,我发现我可以和他拥有一种更灵活、流动的关系。
欣欣:我希望你不是在跟我说开放式关系……
司清焰:当然不是!
其实一开始跟时渊洺提出请求时,司清焰就提前问过他是否单身,是否有暧昧对象之类的话。她可不想陷入一些混乱的关系中。
司清焰:我也跟他明确说过,如果在这期间,无论是我还是他,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就果断不再继续。
欣欣:好家伙,所以你们之间为这段,额,不知道怎么命名的关系设定了一些规则呗~
司清焰:可以这么说吧,我只是认为提前讲清楚挺好的。
她一边打字,一边盯着“规则”二字。
司清焰:以前我以为进入了恋爱或者婚姻关系,天然地与对方生出一种默契,认为既然是情侣或者夫妻,就绝对不能喜欢别人。可这是不现实的,是违背人性的,而且也只能约束那些道德感高的人吧。因为爱是流动的,是没办法控制的,那指望用关系来约束双方,其实算不算一种道德绑架呢?
司清焰:我不得不承认,这些天和他的相处里,我发现爱就是要自由地爱。虽然我现在还说不清楚这份自由意味着什么,指代着什么。但我也明白了,爱就是可以从一个人流向另一个人,也可以从一种方式流向另一种方式,更可能从一种单纯的状态流向一种复杂的连接。
司清焰:如果明白了爱是流动这一前提的话,那就更能理解人性是复杂的。就像我到现在还是不理解他分手的理由(不是你上次猜想的那样),但我能感受到他还爱我,这就是他的复杂。
司清焰:我也有我的复杂,居然会跟他提出这种关系,但好处是可以更加坦诚,该明确的规则还是事先说明为好。
欣欣:老天,我又搞不懂你们这些谈恋爱的了,哦不,你们还不是谈恋爱……太深奥了。
由于信息太多,沈欣全然没察觉到自己遗漏了什么关键的、值得八卦的内容,只觉得头脑发胀。
没办法,她心里挂念的事情太多,很难集中注意力。
司清焰:好吧,我简单点说,就是爱会变,会消失,会再生,是任何人都无法控制而只能去接受、去体验的事。所以我得承认,我的确再次对他心动了。
欣欣:!
欣欣:我就说嘛!
欣欣: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闺密都心动两次了,而我还一次都没有,这单身啥时候是个头哦呜呜呜
司清焰哭笑不得,差点把头磕碰到床板上,连忙坐正后,又默默滑入床单中,只觉得一身舒坦。
28. 有意
隔天到了殡仪馆,司清焰一眼瞧见坐在前厅石阶上的周汐。
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周汐,早上好呀。”
周汐闻声抬起头来,原本阴郁的面庞瞬间转晴,不再耷拉着双肩,转而明快地朝她挥手打招呼。
“姐姐,早喔,今天终于见到你啦。”
“怎么?找我有事吗?”司清焰在他面前站定后,不习惯俯视着跟人说话,索性坐在他身旁。
“也没有,只是昨天没见到你。”周汐的身子僵了一下,突然脸红起来,似乎没料到司清焰会坐下来。
“昨天我有事出门了。”
“原来是这样。”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沉默了起来。
司清焰不知道他怎么了,刚想问他有没有去医院,结果他自己先一步开口。
“姐姐,昨天早上我去医院看了,我做了套试题,被问了好多问题,还开了很多西药。”
听这意思,看来是确诊了,只不过:“医生怎么说?”
周汐犹疑了一会儿,让司清焰反应过来:“对不起,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向别人袒露自己有心理疾病。
“没关系的姐姐,我只是,”他嗓音有点干,迟疑间话锋一转,“医生说是,是什么来着?我有点忘了,哦,对了,是ASR,说是正常的反应,让我吃药一周后再去复诊看看。”
ASR,急性应激反应,司清焰不太了解,还是拿出手机上网查后才知道。
“好像不是什么大问题!”浏览着手机页面的司清焰松了口气。
“真的吗?我不会显得很胆小吗?”
原来他坐在这里垂头丧气是因为这个啊。
“不会的。你可能不知道,我虽然在这里上班,但其实很害怕看到遗体,前天也被吓到了,好在那天遇到你,和你聊天才转移了注意力~”
这话实实在在地暖了周汐的心,也很意外司清焰居然会害怕遗体,可随即一想到医生的嘱咐,就不免有些担忧。
“姐姐,医生说我这一个月内不能接触会引起我应激的人和事,可这我没办法做到,哥哥的葬礼,我,我必须亲自办的。”
司清焰偏头看他受伤的手臂,依旧伸展得还不太自然:“你的手也还没好,对吧?”
周汐一听,慌忙地捂住手,结果用力过猛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唉,吓到你了?抱歉抱歉。别担心,我只是问问。”司清焰不由得蹙眉,自觉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毕竟是被车擦伤到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这么快就恢复呢。
这可就难办了。身心都出了点问题,而葬礼又是耽搁不得的事,何况他家里的情况又没人能帮他。
“跟二叔商量好了吗,什么时候出殡?”
周汐歪头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了个日期。看来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太多,思绪就跟车陷入泥潭里似的,转动起来有点困难。
这让司清焰越发感觉这孩子不容易,尤其一想到他的遭遇,还要独自承担这一切,心里便发涩,还脱口而出想帮他。
周汐一听,垂着的双耳突然竖起,双眼泛着感激的光芒:“姐姐,你说的是真的?!”
“嗯,那天我休息,可以全程陪你。”虽然知道出殡时会有工作人员帮忙,但在这乡下,也只有有钱人才请得起足够的人手,大多数人家都是自家有亲戚来协助,完事后再一起吃席。
可他家里的情况,估计连找邻里邻居帮忙都很难吧。
“不过,到时你要是撑不住就不要勉强,知道吗?”司清焰一回想起那天他呆愣的模样,感觉魂都丢了,就觉得医生说的话是对的,周汐肯定不能再受刺激了。
“没事的,大叔教过我怎么缓解应激,医生也说这个方法有效,就是这样深呼吸。”周汐转身示范给司清焰看,“这样做就可以放松肌肉,不会搞得全身紧绷着了。”
虽然知道时渊洺懂得多,但还是对他无所不知这点很是吃惊。
聊完后,司清焰去干活,并跟二叔汇报订单进度。二叔听后也只是意味深长地浅笑,点头同意让她下午提前走,去把做好的供品带回来。
没错,供品虽然都做好了,只不过还留在时渊洺公司里,毕竟那里有大冰柜可以存放。
于是做完了手头的杂事后,司清焰打车去了时渊洺的公司。
下车刚到公司门口,便觉得有些嘈杂,原来是大厅里聚集了不少人,接待的前台们一脸为难,忍受那些人的唾骂。
司清焰看到不远处的通道闸,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没办法上去的,毕竟她可不是他的员工。
掏出手机想打给时渊洺,却被人喊住打断。
是时渊洺的助理小王。
“小司,小司,你果然来了,老板让我等你呢。”
抬眼一瞧,小王从大厅的客座区小跑过来,有点慌张、局促和庆幸。
司清焰轻笑着心想,时渊洺果然知道她会来呀。
不过也是,他昨天一句也没问供品做好后怎么处理,看来是知道她会亲自来取。
跟聪明人相处还是很舒服的,可以省去不少沟通成本,不过也少了一些惊喜就是。
毕竟她可是有意为之。
等到小王跑近站定,司清焰才问他:“时渊洺呢?”
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前台处的吵嚷声打断,小王拍着脑袋想到了什么,连忙带司清焰过了通道闸进了电梯后,等电梯门一合上才跟她说明。
“小司我跟你说,外面那帮人是来闹事的,因为他们不太满意我同事的服务,还说我们开价太高,赚死人这么多钱很不要脸什么的,骂得很脏呢。”
小王抬头看了一眼电梯,后知后觉按了自己所在的楼层,连忙按掉取消后再按下最高楼层的按键。
“情况挺复杂的,昨天我同事的服务的确出了问题,但报价一开始就说好,他们本来也没异议,而且就算服务出了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哎,我看啊,还是因为在别的地方要不到钱,才跑来我们这边闹,所以老板是去解决这件事,在局子那边了解情况。”
这解释听得司清焰云里雾里:“别的地方要不到钱是什么意思?楼下那帮人是哪些死者的家属呢?他为什么去局子?”
“小司你不知道吗?不对呀,我怎么记得有些死者是送到你们那儿去的。就是前几天的车祸,你知道吗?”
原来如此。
司清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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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有点理解是怎么回事,微微颔首接着听。
小王憨憨地笑了下,继续解释:“那起车祸太严重了,死了不少人呢。肇事车主的家属肯定一时半会儿赔不了这么多人的钱,所以有人担心自己会被拖款,结果还真出了这事。他们没办法,就来这里闹,也有去到局里那边讨要说法。”
看来事情牵扯较广,小王说到最后,其实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连同事的服务出了什么问题也不知道。
不过司清焰唯一清楚的是,这事乱成一锅粥,相关的人都在里头翻滚着,肯定忙得一头热。
那今天应该没机会见到他了。
现在想想,难怪没在殡仪馆那里遇到他,原来是这么回事。
心底泛起了一丝忧虑,但愿他不要太劳累。
电梯在最高楼层停住,小王送她到时渊洺的办公室里:“小司,老板让我带你到这里后就可以离开,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打内线电话,我马上过来。”
“嗯,你去忙吧,我没什么需要。”虽然供品有点多,她可能需要人手帮忙,但还得先检查下供品的成品情况,所以也不好意思让小王在这里等。
只不过,对于小王无意复述的那句话,司清焰的眼角忍不住扬起。
让小王带她到这里后就可以离开嘛……这人未免过于防备了。
告别了小王后,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柜开始检查供品。
每一件供品都精致完美,也不知是不是设备太给力,还是自己的手艺有所精进,这次成品出奇地不错。
花了一个小时检查、打包好后,司清焰坐在吧台旁的高脚餐椅上,望着窗外的夕阳将落地窗玻璃晕开一片橘光,怔怔地想着包里的物品。
还是想亲手送呢,可不能就这样放在他的办公室里。
这么想着,便做下决定。
她要再待下去,再等等看。
顺便给自己做份下午茶吧。
结果不到半小时,时渊洺果然回来了。
他整了一下西装后才推门而入,而后安静地站在门口,看向正在做下午茶的司清焰。
熟悉的香气朝他飘来,没想到她做了这个。
而司清焰刚摆好盘,似有所感地转过身来,就这样和夕阳一起撞进他的眸海里。
晚霞、甜品,还有她,柔和了这冷清的厨房、以及他疲惫不堪的心。
时渊洺踩着皮鞋、插着口袋踏步而来,额前碎发微微晃动,眼眸却不曾移开,始终锁住他的光。
司清焰忽然想起昨天,他那番自持又坦诚的话是如何震撼她的心,如同此刻向她缓步走来的笃定与沉稳。
以示范代替命令,话不多却分量足。
让人想要臣服这看似温和的野性。
许是真的饿了,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响起,打破了似是许久未见再重逢的恍惚氛围。
司清焰羞赧地红了脸,安慰自己是被太阳光照的。
时渊洺似乎毫无察觉,经过她时却没有停下,而是去洗了手后,打开橱柜拿出刀叉,再回到她身边。
他垂着眼眸,筋骨分明的指节稳稳握住刀叉,熟练地切开她做好的松饼,切成适合入口的一小块,递到她面前。
他想喂她。
29. 皮带
司清焰只愣怔了一秒,旋即含笑挑眉,微张开口,任由时渊洺喂她。
动作极轻,他不让叉子碰到她上颚或牙齿一分一毫,只不过在抽出叉子时,司清焰有意让叉尖划过下唇,冰凉地留下三道明显的痕迹。
喜欢这种被压嘴唇的感觉,像是时渊洺的手指从她唇上辗过。
温柔又蛮力地留下印迹。
不过一边嚼着松饼,一边却在心里叹气。
尽管隐藏得极好,但他眼底有淡淡的疲惫,明显昨晚加班了。没记错的话,小王说他们的同事出错是昨天的事。
通宵熬夜了吗?他有没有被找麻烦?楼下那帮人有没有骂他?
刚才前台的工作人员无奈应对的模样,还有那帮人恶狠狠的谩骂指责,再加上小王强撑着微笑跟她说话……回想起这些的司清焰心想,这次车祸引起的麻烦还是不少。
没办法,死的人太多了,每个人都很重视自己的家人,所以才会担心殡葬服务上被怠慢,这是能被理解的。
可理解归理解,但压力一定很大吧,对于时渊洺和他的员工来说。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细心地交代小王来接她,还在忙完一切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见她,又在此刻不管自己只想先照顾她的胃。
明明她也给他准备了下午茶,可他却不急于填饱自己的肚子。
视线往后移,心想是不是该喂他,毕竟礼向往来。
于是端起特意为他准备的下午茶,递到他面前。可惜她坐着,他又太高,伸手过去离他的唇还有段距离……正想着起身走过去时,却被时渊洺开口打断:
“这是你昨天说的礼物?”
司清焰的手微微一顿,余光瞥了自己的包包一眼,随后小声回应:“你猜~”
时渊洺勾着嘴角,心下了然。
不愿让她一直举着,他很快伸手将这下午茶接过。
只喝了一口,他就尝出有什么不一样。
“杯子也能吃?”
这是司清焰做的改良版阿芙佳朵,用坚果塔皮做成杯子,用来盛冰淇淋,再在冰淇淋上面倒上热腾腾的咖啡。
冰凉的心能被一点点融化。
“嗯,好吃吗?这是我第一次做,不知道搭配起来怎么样。”
他说很好,还详细述说品尝到的口感层次,同时不经意地点出可以改进的细节。
这又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做完新品后的司清焰总想听些意见,尤其阿芙佳朵还是时渊洺经常吃的一款甜品。
当年谈恋爱时,她就发现他不抽烟,喝酒少,但很爱喝咖啡。
这人自那时起就是个工作狂,为了追求效率可以整天只吃一顿,早上和晚上就用咖啡填肚子,说是还能提神。
一旦没办法跟她一起吃饭,他便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吃起来就很随意。
她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他的体质远胜于她,也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饮食习惯,只要感觉舒服就行。
只是时常会担心他忙到低血糖,于是尝试用自己的强项做了很多道甜点,发现阿芙佳朵最合他口味。
原因很简单,吃起来方便。
司清焰笑着和他解释:“据说发明这款甜品的意大利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和你一样没空一边喝咖啡一边吃甜品,干脆就将咖啡淋到冰淇淋里。”
时渊洺听后,一方面很感激司清焰为他准备甜品的心意,另一方面又对她深感歉意,自认没留出更多时间来陪伴她。
没办法,那时他才刚工作没多久,是会忙到身不由己。司清焰谅解他的同时,也经常做这道甜品给他吃。
因而对这道甜品颇有经验的时渊洺来说,在忙碌完令人疲倦的琐事后,来到厨房看到她为他准备了这道下午茶,难免不生发出想要抱她的冲动。
想要牢牢地揉进怀里,但其实,更想吻她。
因她此刻唇上还沾着枫糖浆,像颗晶莹剔透的樱桃,诱人得很。
但最终只是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嘴。
一边柔和地擦拭,还一边温和地说:“谢谢你,清焰。”
但愿脸上的热意不会烧到那方丝帕,司清焰微微侧脸低声回:“只是一份简单的下午茶,而且用的还是你买的材料。”
她一向喜欢他口中的“谢谢”“对不起”“能不能”“可不可以”这类话,喜欢这种温暾的讲究、时刻的尊重、还有重视别人的付出,不会因关系的亲疏而省去这些礼仪。
就很绅士。
而这位高大的绅士站起来时,几乎将她困在吧台和他之间。
细心地给她擦嘴时,指腹克制眼神却灼热,微微歪头的认真模样,让她险些误以为他要吻下来。
“嗯,但你做的,能淹没掉我,”他将手帕折叠好后收进口袋,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温度,故意停顿片刻后才接着续道,“我所有的不好。”
他果然还记得,她倒也不意外。
当年她说明这道甜品的来源后,擅长多国语言的时渊洺不经意提到,阿芙佳朵在意大利语中是淹没的意思。
这很好理解,冰淇淋淹没在咖啡当中就成了这道甜品。
不过时渊洺还对她说:“我是这勺冰淇淋,心甘情愿被你淹没。”
“嗯?我是咖啡?不对吧,咖啡那么苦,我又不苦。”当时她还跟他撒娇,装作没听出他的情话。
“常喝咖啡的人是不会觉得苦的。”随即他含着她的唇笑说她是温暖、柔和、轻盈的,似这世上最美味的咖啡。
司清焰原先是不大认同他把自己比作冷冽的冰淇淋,尤其它还短暂易逝,但现在她有不一样的想法了。
“没有淹没掉哦,冰淇淋只是融到咖啡里。”
它甘愿被融化、被淹没、被吞噬,又何尝不是一种包容呢?
“它们是中和彼此的味道,算是一种互相分担吧。”
明显意有所指,时渊洺不会听不出来。
他笑着将手随意地搭在吧台上,另一只手拿起阿芙佳朵又喝了一口,闷窒的胸膛再次被暖意冲散:“看到了?”
“你是问楼下大厅的事?”
司清焰还不知道那些人早就离开了,不过时渊洺知道她在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夕阳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无限拉长,她瞧见那影子也在交融重叠,一下感觉他今天的劳累和压抑也渗入到她的心里。
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吹得那影子在摇晃。
她其实能感觉出什么,他一身疲倦背后并不是因为事情很难办。
“时渊洺,你是不是在生气?”
举着阿芙佳朵的手怔了一瞬,眸光不受控地在他的女孩脸上徘徊流转。
最终停在她的眼睛上,那里蕴着心疼、不安与无限的柔情。
“很明显?”他以为她的不安是他引起的,“吓到你了吗?”
司清焰讶异地张开了嘴,而后拼命摇头。
怎么会呢。
他难道不知自己隐藏得很好嘛?她也是等他走近后才觉出异样。
毕竟他很少动怒,在以往的相伴时光里,她就没印象他有生过气。
一定是触及到原则性的事情才会让他愤懑吧,但即便被识破后,他第一反应还是担心会不会吓到她。
哎,不知道他想不想说出生气的理由呢,司清焰想了一会儿后决定起身。
靠近他,抬头看他,只一眼后,缓慢地抱住他。
窗外的晚霞停留了几秒。
时渊洺自认很久前便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愤怒时发泄或争论是毫无意义的。发泄只会伤害到别人,尤其是自己最爱的人;争论只是浪费时间,毕竟每个人都有所谓的正当理由去做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他选择将怒意藏在沉默里,独自消化和排解。
可今天撞见的事还是让他稍微有些失控。他理解每个受害者家属都有正当权利去讨回自己的利益,可为什么会有人蠢到用伤害家人的方式去作为谈判的筹码?
带着一家老小,让孩子老人一起下跪,用伪装的卑微博取同情,甚至以此施加舆论压力……这些尚且不论,毕竟在时渊洺做入殓师短暂的一年来,也见过不少。
可他无法忍受的是,家属擅自搬走死者遗体去闹事。
这是昨晚发生的事,同事早已完成入殓工作,却被家属恶意质疑服务不周到时“偷袭”;他们趁工作人员没有余力去留意之际,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扛走遗体。
遗体早先被法医尸检后进过冷冻柜,就算已经做了防腐处理,可被家属这么一折腾,很难保证不会在遗体上留下本不该有的痕迹。
明明家人应该是最想让死者体面、安宁、完好无损地离去,可他们偏偏却做出这么荒诞的行为。
死去的人毫无尊严地被糟蹋摧残,扛来被示众只是为了讨回赔款!
就算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时渊洺依旧无法原谅,因为他很重视家人。
但他也无意去评判别人,或是干涉他人的行为,因为深知这种感情不是人人都有,就算是亲生的也不代表拥有难能可贵的亲情。
亲情不是本能,也勉强不得。
因此,他唯有将一切心绪压下,淡然地与对方协商,顺利将遗体搬回到殡仪馆,做好本职工作让死者安息。
事情是很快就解决了,但有时候会不道德地想,还好死者已逝,不会亲眼目睹被亲人如此对待,但很快就意识到这种念头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因而再怎么隐忍,心底的不悦还是蛰伏着。
他不会大发雷霆,但兴许脸色不太好。
原以为掩饰得很好,可果然还是被她觉察出。
她是最特别的人,根本不需要他说什么,就知道在这种时候,只需要一个拥抱就足矣。
不劝说别生气,而是无言地给予安慰和理解。
她明白他愤怒定有毫无争议的理由,所以接纳他的怒意,用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它渐渐平息。
回抱是毫不犹豫的,闭上眼享受慰藉,鼻腔里充斥着她的体香,混合着食物的味道,让他心怀感激地抱得更深。
回想方才安排妥当一切事务后,同事问他为何着急赶回公司,他们以为还有别的急事要处理。
他当时只好请他们放心,说明今晚不用加班,这才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其实对他来说,这辈子最紧要的急事也只有怀里的女孩。
他并不渴望更多,只消看她一眼就能抚平内心所有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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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的女孩却细心地为他俩都准备了下午茶,让他可以趁此机会喂她。这已经是在奖励他,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
司清焰感受到头顶略沉的下巴,有种被依赖的重量,欣喜地偷笑了一秒,又格外心疼他。
看来他比想象中还要累啊。
双手在他后背上下游移,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似羽毛在挠心窝,让他又抱得她更紧。
心跳声缓慢又有力,肌肉纹理更加分明,体温在渗入全身的毛孔,司清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更何况,他还下意识地在她头顶上落下一吻。
吻后,二人皆是一怔。
因为氛围完全没有暧昧意味,那这个吻是不带任何情欲的。
不带情欲吗……不带情欲的吻更为致命啊。
那么温热、感激、珍惜的一吻。
就这样敲叩了两人的心门。
司清焰有点受宠若惊,指尖不自觉收紧拉扯他的衬衫。
她有一秒钟以为自己丢落了呼吸。
而时渊洺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懊恼一时情不自禁的冲动。
“抱歉。”
尽管深知情绪的发泄需要出口,但他们此刻没有在进行惩罚或奖励,任何逾距的举止最好不要有,至少在他看来,也应该问过她的意愿后才能这么做,可转而又想,他哪来的资格去索取这个吻呢?
时渊洺自我惩罚似的拉开了她的怀抱,颓然地坐在高脚椅上,恼怒般地扶额。
司清焰还在花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吻和道歉,回神过来看他这副自责模样,心里的怜爱更甚。
不过她也不想为他开脱什么,他今天已经够累了。
于是什么话也不说,转身走开。
时渊洺心里一阵苦涩,或许今天不该以这种状态来见她。
但又很想、很想、很想见。
窗外的阳光是不是在消散,为何突然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冷意是否在遍布他的全身?
时渊洺收紧了拳头,准备起身告诉她,他会安排车辆接她回家,结果就在他转身时,看到了女孩捧着一个袋子。
“时渊洺,这才是我想给你的礼物。”女孩露出糯白的贝齿,雀跃地欣赏他怔住的表情。
只有对方的反应比自己的强烈,她才能适时地掩饰方才的激动。
“打开看看。”
司清焰料想他肯定会很惊讶,结果这人平和地拆开礼物后,只是温和地将它拎在手里。
是一根墨黑色皮带。
司清焰心想,这礼物送对了。
看他闲散地拿在手中,指尖在皮革上摩挲,要是再用力地收束一捻,将其卷起成圈后猛地看向她,她的心脏恐怕会止不住澎湃。
内心同样澎湃的还有时渊洺,他不是没看出他的女孩眼中的期盼。
她想让他做什么吗?
“为什么是皮带?”
他默默掰开皮带的银色搭扣,将尾端往外拉出一寸,又一寸。
司清焰目不转睛地看这侵略性十足的动作,被蛊惑般地咽了咽口水。
她哪里好意思去回答这样的问题呢?他分明是要让她更加羞耻吧。
她挑选礼物的时候,可是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买下它的。
因为这意味着什么是无需多言的,尤其他们还处在这样的关系当中。
可以给惩罚加码,给奖励加码也不错。
彰显束缚和规训、克制和放纵的皮带,就有这双重作用。
她埋单时便已做好准备,这根皮带是要作用在她身上的。
于是缓慢地不安地靠近,低头勾住皮带的另一端,微用了点力扯了一下。
上次是你安抚我,这次换我来。
她将这心思透过眼眸看向他,让他无法受控地收紧了皮带,将人给带到他的怀里。
沉沉的呼吸洒在她的耳畔,时渊洺几不可察地喘息着问她:
“你确定?”
司清焰回想起他刚进门时故作温和的脸色,心想他那么那么那么不开心,就觉着一定要让他彻彻底底发泄出来。
就让雷霆落下,摧毁这无谓的矜持,让两个人都痛苦地痛快着。
于是坚定地点了一下头,下颌立马被他扼住仰起。
他叹息般地喊她:“清焰……”像在求饶。
求她别试探他的底线。
可是,她没有试探,而是想要,想要直面两人内心翻涌的欲念。
于是乎,司清焰顺势伸手攀住他的双肩,目光幽幽地落在他的薄唇,又飘向他的眼眸。
无比虔诚的,带着义无反顾的心意,踮起脚尖,吻向他。
温软的双唇落在硬实的喉结上。
夕阳的余光和理智一起所剩无几,全都被被打翻在天际与地板。
紫色霞光铺陈在餐吧台上,一块失控的琥珀包裹住了余温。
霞光在一寸寸褪下去,渐渐露出夜的锁骨。
这夜色浓稠得似那台面上的枫糖浆,被人打翻四溅,黏腻地从天边缓缓流淌而下。
天边湿湿漉漉地像要下雨,原来窗外已经开始电闪雷鸣。
轰然间,室内坠入一场按捺已久的沉沦。
30. 发泄
轻吻喉结后,时渊洺顷刻僵直了身子,司清焰清晰地感受到他肩上的肌肉鼓胀着绷紧着。
摸起来更让人心花怒放,潜伏着某种即将爆发的力量。
她忍不住又蹭下他的喉结,舌尖传来明显的上下滚动。
男人溃败地喘了一口气。
清焰,清焰,清焰……
他在心里叹息,试图镇压翻滚而上的野火。
捧着她脖颈盯紧她的唇她的眸,来回逡巡地扫过一眼又一眼。
他是不是想吻她?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一整天,可他就是不吻下来,只用那双琥珀色眼眸,深深地看着,长久地望着她。
然而这样的注视无疑比亲吻更有侵略性,司清焰无法避免地坠落在他的眼眸中。
要是溺死在那深情的眸海里,他会给她做人工呼吸吗?
下一秒,她的呼吸倏然一窒。
皮带不知何时裹住她,松紧恰到好处,刚好能卡着她的脖子往后仰,迫使她抬头回望,与他对视。
霞光柔柔地洒在她的长发上,沿着她的额头往鼻尖流动,她不可遏制地闭眼,适应了一会儿后又兴奋地掀眸,密密的睫毛剪碎了霞光,眸里温温地亮着。
太美了。
女孩美得让他心醉又彷徨。
时渊洺不动声色地收拢皮带,手指往上用力地抚她的唇,从唇峰到嘴角,再从嘴角到下唇。
眉目沉静地勾着、描着、辗着。
粗暴又性感地用手指吻她的唇,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地点燃唇色。
司清焰受不住地吞咽口水,感受到脖子上的皮带扼住她的呼吸,身心都觉着翩然起来。
她微微启唇,等那手指来到唇中……
有电流从指尖窜到心尖,时渊洺急促地吸了口气。
但很快反客为主,辗转抵死缠绵。
司清焰头皮发麻,双腿发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闷闷地撞了一下吧台。
时渊洺以为她差点倒下去,便想去稳住她,仓促间却打翻了枫糖浆瓶罐。
咚的一声,欲|望如同枫糖浆浓烈地流淌而出,但没有人察觉,又或是无暇顾及。
司清焰没让他的手离开,早已伸手扣住他的腕。
手指就这么一深一浅地……和卡在她脖颈上的皮带一样让人窒息。
时渊洺眼中的□□燃成一片霞光,无法忍受地向前逼近,撑在吧台上的那只手却碰到打翻了的枫糖浆。
垂眸看了一眼,被那片流淌的欲望激起更疯狂的欲念。
指尖随意一捻,毫不犹豫地蘸上枫糖浆,递到她唇边哑着嗓子说:
“吃进去。”
他突然霸道又猛烈,甜腻漫入她的整个口腔,但司清焰觉得塞得太满了。
呜!呜……
她可怜无辜地呜咽着,内心却热切地情|动不已。
因他神情一本正经,却在做着放浪形骸的事。
浑身软得一塌糊涂的司清焰,实在招架不住他狂肆霸道的动作,只好抱着他迥劲有力的腰勉强撑住。
然而酥麻爬满唇齿之间,舌头更是刺挠无比,完全无从再吞咽。
混着糖浆的汁液便顺着微张的嘴角溢出,沿着修长的手指缓慢滑落,黏腻地滚入脖颈,滴坠在皮带上。
时渊洺忘情地溺在她眼中。
轻柔地解开皮带,还给她呼吸,在抽出尾端时,明显感觉到她颤了颤。
他有意把皮带弄湿,这样打在肌肤上有缓冲效果,不会那么疼。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再次跟她确认。
“清焰。”皮带被折成圆弧形,皮革料游走在她饱满绯红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舒服地轻吟了一声。
可下一秒,让人颤栗的询问扑面而来。
“会比上次还痛的,”时渊洺将皮带收回,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要我这么做?”
司清焰恍神了一会儿,拼命地喘息,氧气灌满胸腔让她活了过来,眼角通红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妩媚一笑后转过身去。
她顺势趴在吧台上。
从里到外,她都做好准备。
夜色早已降临,窗外泛起乌云,乌云还闪着闷声不响的雷电。
无声的引诱在震动他的心灵,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皮带。
而这皮带,也是眼前的女孩送给他的。
一切的一切,来自她的赠予。
他决定只打十下,但这次没有告诉她,就这样让她面临未知,拎着她抖动的心尖吞入口中。
狠狠地贪婪地咽下,同时落下!
啊!~
女孩在颤栗,咬着唇等待。
可男人居然覆上他粗粝的掌心……
司清焰舒服地“嗯”了一声,感受这让人无法捉摸的安抚,以为他不敢下重手,结果就在这时迎来……
灼热与冰凉交织,再加上他掌心的温暖,司清焰觉着自己反被伺候,快感似猫爪在抓挠她的心。
她实在难耐地想要逃脱又很想再要。
矛盾的身心在互相对抗,就在她支撑不住险些趴到地上时,时渊洺捞起她的细腰,扶稳她,又掐着她。
他满意地注视着她,惑人神魄。
口干舌燥之际,野火灼烧他的胸膛。
……
心神激荡的俩人抱在沙发上一同平复,司清焰迷蒙着双眼陷在他的怀里,心里不太满意这戛然而止的情形。
他都没有释放!根本没有尽兴地发泄。
只是这样做,积压的情绪不可能得到纾解,尤其是他这种擅长抑制愤怒的男人。
是她刚才差点跌倒,让他觉得她已经无力承受吗?
他在那当下做出判断,认为她无法接纳他的负面情绪?
“回去?”时渊洺贴着她耳廓,暗哑着嗓子询问。
这就要送她回家了吗?可她还清晰地感受到某处传来的触感……还没下去呢。
“我想赶快洗澡。”她看过了,他这办公室里里外外没有浴室,那要满足她的需求,当然只有一个选择。
聪慧过人的时渊洺当然知道她想去哪。
“回我公寓?”他其实原本就想这么做。
“嗯呢,”下意识地撒娇,随即又找了个更合适的借口,“外面还打雷呢。”
万一下了暴雨,那就回不去村里,所以只能~
“那就在我那里过夜,嗯?”时渊洺的胸膛明显起伏着,愉悦到连呼吸都变缓变沉。
一路上没有下暴雨,而且还是在等待时渊洺缓了一会儿后,他们才出发回到他的公寓。
不知第几次来到他家了,司清焰的脑袋瓜没心思去回忆,只心绪难抑地想着某事。
她怀疑自己的能力,等会儿真要做那事吗?
之前从未做过,她不太清楚要花多久时间才能……
她做得来吗?会不会做不好?弄砸了怎么办?
就在心底盘算时,时渊洺已经替她洗好了澡,并把她带到床边,想让她早点休息。
他极其无奈地发现,女孩的炙热目光一直黏着他。
他不敢猜她在想什么。
然而也不需要他去猜测,因为司清焰已经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他耳畔问:
“让我帮它……好不好?”细嫩无骨的小手已经伸过去。
时渊洺牢牢钳住她的双肩,冷着脸硬着声线嗫嚅:“清焰!”
司清焰因他警告似的低吟而双腿发软,无意识地跌坐在床沿,却始终仰头看向他。
看他的神情,她便知道,就算在警告,但他没想阻止她。
瞳仁发亮,勾唇低头。
滚烫的大掌迅速嵌入她的下颌,迫使她再次抬头看他,撞入一双猩红双眼似喷着火焰。
司清焰娇俏地盯着,相当满意他的动情。
下颌在他虎口处来回摩挲,他并没有使劲掐她,轻易就能挣脱,就能顺势下一步。
沿着西裤上缘攀向黑色衬衫的纽扣,一颗,又一颗,缓慢解开。
将微微松垮的衬衫从裤子里抽出来,指节不经意地蹭过衣衫敞开下的皮肤。
古铜色的腹肌撞击她黑曜色的眼眸,司清焰紧了紧喉咙,鼻腔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意。
时渊洺在这温存的折磨中无法忽视那细嫩手指,他的女孩在观赏他的身体,这让他全身的血液迅速地向下流,几乎要冲垮克制,只有拼命忍住才不会去摁住她的后脑勺。
不过很快,那小手收回,来到他的皮带上。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女孩用指尖敲了两下后,不知在闷笑什么,咬着唇掰开搭扣,拉下拉链……
卡了一下,她不由得双颊涨满酒红。
一番周折,终于再次见到了,不是隔着西裤或平角裤,更没有一片黑或两层厚。
司清焰松开一直咬着的下嘴唇,唇肉弹跳了两下,表明她的心也在不规律地颤动。
害怕归害怕,但止不住的兴奋早已让她埋首,可这时后颈肉被拎住。
时渊洺提小猫儿似的阻止她:“清焰你……”
他本想说不要勉强,但话说一半就看到她眼尾的笑意太浓,眸中闪着兴致盎然的光。
这道光的热意灼穿他的眼底,红血丝是他克制不住的证明。
那些血丝看着一星半点,却是体内炙烤的□□喷出的火花。
他这才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他想离她远一点,可女孩已经等不及,扯住他的衣摆撒娇:“你坐下来好不好。”这样她会舒服点。
随后他们都说不出话了……可再怎么卖力地满足它,抬头看去,男人依旧一脸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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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
冷峻地俯视她,就像他专注工作的神情一样。
但司清焰不知道的是,时渊洺的隐忍已逼近崩溃,太阳穴在疯狂跳动。
多少个夜晚都是自己了无生趣地解决,根本无法和他最心爱的女孩相提并论。
柔嫩得撩人骨血,温热得蚀人心魂。
而且,还显得有些笨拙。
他只教过她一次,由于练习的机会不多,也难怪她生疏。
生疏才更美妙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刺激。
也许还因为那手指间的细茧,是她长期做甜品生成的痕迹,是经年累月努力的印证,让他更加激动、愈发心悸。
他的女孩在成长,变得越来越勇敢、果断和主动。
而看着女孩品尝似的舔舌,时渊洺实在恨不得翻身,
霸道、凶狠、久违地办了她!
勉强压下翻腾的欲望后,他勾住她的下颌,似命令似无奈地说:“吐出来。”
“吃下去了。”哼,就算还有,也不吐!
沉重地喘了一大口气的时渊洺,完完全全败下阵来。
丢盔弃甲地叹道:“清焰!”
女孩佯装听不见,继续猛烈地进攻!
再怎么迅速抽身,他还是慢了一步,挡不住失控的情潮洒在被褥上。
她还说出那样魅惑的话:
“主人,我、又、咽、下、去了~”
时渊洺目光幽深,精壮胸膛汹涌起伏,难耐地“啧”了一声后,将垂在一旁的皮带抽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捆住女孩的双手,按住她的双肩推倒下去,束缚住的双手被置于头顶。
她只是惊了一秒,而后对上他染着深刻的无尽欲望的眼眸。
会被吃掉!脑海里蹦出这一念头。
而下一秒,男人埋头又嘬又咬。
太刺激了。
司清焰目光失焦地看着天花板。
时渊洺愣了一瞬,感受到她细密的颤抖,终是稍微恢复了理智。
他方才差点失控。
微微起身,看着身下的女孩衣衫凌乱,双眼却是等他更进一步的期待。
司清焰不理解怎么突然停下,而且男人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知在想什么,情势僵持着。
准备开口询问,只见他微微偏头,居然,
在她的脚掌心,落下极轻极轻的一吻!
司清焰低吟了一声,脚趾蜷缩着回应。
随后双腿与身心,一同被他稳稳地安放在床上。
他没有丢下她一个人,而是侧身从背后环住她,还给她解开手腕上的皮带。
司清焰看着这一幕,半沉浸在这高|潮过后的余韵里,半在意那腰窝处传来的湿滑触感。
但他没有要继续的想法,只是一味地拥着她,还给她揉搓手腕。
这也太克制了。
司清焰在心里叹气,又很关心他尽兴了没。
“不继续吗?”她一边问,一边心头浮起了一个坏主意。
没有回答,只有拥抱收紧了些。
司清焰窃笑着扭腰蹭了蹭,结果肌肤上迎来一巴掌。
当然还有无尽的搓揉安抚。
司清焰嘟着嘴抓住皮带,有样学样地将他的双手手腕捆住。
只不过这样做,只会让时渊洺更加紧了这个拥抱。
更遂了他的愿。
两厢安静了好一会儿,室内只剩绵长不休的呼吸声,司清焰本以为他睡了,转身想去看,又被时渊洺阻止:“别动,清焰。”
“让我再抱会儿,可以吗?”他在求她。
她红着脸点头。
“谢谢,我很高兴。”
女孩一听,轻快地笑出声。
她知道他心情变好了许多,不然嗓音不会这么舒坦柔和,还带着漫不经心的温暖;此刻的拥抱也变得更松弛美好,和刚才在办公室沙发上的拥抱不太一样。
在他的臂膀里窝了一会儿,司清焰餍足地挠他前臂的青筋,旖旎的氛围本该再次升腾,却被肚子里的咕噜声打破。
轮到时渊洺笑了,他吻了吻她的发,问她想吃什么。
司清焰羞到闹着不想吃,这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我忘记把供品带回店里了!”
额角蹭了蹭她的脑袋瓜,微醺着微笑回应:“已经送回去了。”
他带她回公寓的同时,也叫了辆车并安排人手整理送去。
那么多供品,她一个人处理不来,他昨天已经决定好要这么做,不告诉她只是因为想让她过来。
意图这么明显,司清焰一秒就想到了缘由,轻轻一哂,刻意问道:“厨房里有给周汐的甜品,也一起送过去了?”
背后的男人僵了一瞬,而后认命般地叹气:“这是你想让我哭的方式?”
31. 主动
司清焰并不排斥哭泣。
只不过由于从小生长的环境,就算哭了也没人听见,换不来安慰的同时还会给父母带来麻烦。
她不希望造成这种局面,于是早就习得了微笑面对。
长大后微笑面对的同时,也学会了思考。会尝试去回望当时想哭的理由,一番剖析过后自认已消解了痛楚,但也察觉出哭开始变成一件很奢侈的事。
所以在林琛死去、被时渊洺分手前,她极少极少哭出来,又或者说,根本哭不出来,常常需要通过别的借口来发泄。
好比当年跳远体测时,她在时渊洺的帮助下尝试跳了出去,因为不想撞到他,才敢跌在泥土上。大腿擦破皮后,她就差点哭出来,可下意识地忍住了。
忍住的同时安慰自己是由于害怕才想哭,就和小时候独自待在家里感到害怕一样,并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可哭的。
于是还假装轻松地跟时渊洺说笑,假装不害怕、不难堪、不委屈。
可能被他看穿了,所以一使劲让她吃疼,也让她有更方便的借口哭出来。
身体的疼痛是无法靠思考开解或靠坚强忍住的,生理性泪水的美妙在于她想控制也控制不了,就和打哈欠会润湿眼眸一样。
不过自从回到老家做这份工后,司清焰意识到死亡也跟身体疼痛一样,一旦降临是无法阻挡的,那是避无可避的难受,会让人毫无顾忌地流泪。
死亡,允许活着的人脆弱。
在这件事面前可以安心地示弱,不必担心被嘲笑、指责或呵斥。情绪宣泄需要出口,葬礼的意义或许就是如此,也不用去思考哭泣的理由,因为没什么理由,痛苦就是痛苦本身,因痛苦而难受到哭出来再自然不过。
这是她最近才渐渐明白的道理,因此眼泪不受控地多了起来,会动不动被别人的事给触动。
可很遗憾地发现,时渊洺就算在死亡面前,也没有任何表情。
她知道入殓师被要求一脸严肃,好让家属感到被重视和安心,让他们相信亡者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可是,可是,时渊洺不止是在工作中如此,他见过那么多生死却始终镇定自若。
不是无动于衷,而是过于理性。
司清焰回想起那天跟他讲到赖檬的事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也在难受,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思考办法。
思考是他用来拆解悲痛的方式,他用理性减轻痛苦,将悲伤消散在办法中。
这当然很好,甚至对她来说,简直是令人艳羡的能力。可随即一想又很心疼他,因他这种本能反应,不就跟她以前一样不让自己哭出来吗?
他让人看不见他的悲伤。
也许对他来说,哭泣是失控,思考才能掌控自我和局势,并用理性去驯服痛苦。
哭是一种奢侈,对他来说也是。
她想让他哭,但完全没想好怎么才能让他哭,甚至在说出这个愿望的下一秒,就觉得很有可能永远也实现不了。
可总有人把你的愿望放在心上。
他记挂这件事,此刻还把它拎出来开了这么个玩笑话。
司清焰痴痴地笑着,娇嗔他:“我居然不知道,时先生这么幽默~”
笑意是会传染的,时渊洺被女孩抖动的肩膀勾起嘴角,下颌蹭了蹭后,沉声说了句谢谢夸奖。
司清焰抿抿唇,无意识地去掰他的手指头,从指腹捏到指骨,再顺着青筋摩挲手背,触感好到让她身心放松。
“我只是想陪周汐出殡,怕他晕倒或者低血糖,所以提前准备些甜品以防万一。”
“哪天?”
司清焰报了个日期,心想他这么忙,况且又不是帮她的忙,总不会还想陪她吧。
“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不会是想……”她扭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时渊洺笑而不语,虽然双手还被皮带扣着,但也不妨碍他轻松地反手握住某人的小手。
与她十指相扣。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热意,司清焰得意地笑着晃他的手臂。
“你吃醋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但某人很会找借口:“我需要第一时间知道,你有没有喜欢了别人。”
心跳似乎顿挫了一下,司清焰下意识地收紧十指相扣的手。
原来他还时刻记挂着这段关系的规则。
在这段关系的期间,只要任何一方遇到了喜欢的人,就果断不再继续。
他这是在报复她吗?居然在这时候说这种话。
以前的她一定会这么想吧。司清焰暗自笑着,心想这醋意未免太浓,也许他刚才的询问并不是在幽默,而是真的担心,担心她对别人心动。
要真是那样,说不准能弄哭他。
“那时先生觉得呢,我有没有喜欢了别人?”
确实有什么变了,时渊洺明显觉察到女孩和以前已然不同。
“你有吗?”
女孩浅笑:“没有。”
男人吻她的背:“嗯,很好。”
女孩摇头嗔怪,又去挠他的手心:“不过,我现在有很爱的人了~”
小手再次被拽紧,力道大到不容抗拒,司清焰有些吃痛,却不挣脱,反而愉悦地感受到背后起伏的胸膛。
“时先生不问问是谁吗?唔,那我只好自己说了哦~”
她松开了他手腕上的皮带,将宽厚的手掌拎到嘴边,细声细语地冲他掌心说话,就像在对海螺说一个秘密。
“他叫时渊洺,嗯,我又爱上我前男友了。”
也许这个秘密太过震撼,时渊洺猛地捂住她的唇。
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司清焰不懂他的手为何突然变得冰凉,只好轻轻地拍一拍他的手背,想先安抚他。
他好像有点激动,但不太像在狂喜。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如果他觉得不妥,且想终止这段关系,她也可以接受。
但显然,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僵持着,似在跟自己作斗争。
搞不懂。
唯一能做的事是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很感谢他让我体会到完整的爱情。”他的手掌在慢慢回温了,掌心的温度透过她脸颊渗透到全身。
她牵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原来分手也是很重要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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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呢。”
原来恋爱不是被动承受爱意,而是要去经历、要去给予、要去妥协、要去失去,而后释然。司清焰觉着这段恋爱谈下来,算是让她真切体会到完整的爱情。
何况还是跟这么有魅力的男人谈。
“什……么?”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哑到像从睡梦中醒过来。
司清焰慢条斯理地将她跟沈欣说过的话,挑重点复述给他听,并在最后似笑非笑地说:“失恋好像能让我成长,我应该比三年前更成熟了。嘻,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得呢?~”
其实不仅成熟了,她还变得更加坚定、勇敢且内心强大了些。当然这些她没好意思说,毕竟也不是想要证明给他看。
不过时渊洺总会第一时间肯定她。
“嗯,你一直都很好,一直在不断地成长。”不仅肯定现在的她,还肯定以前的她。
“谢谢~”司清焰故意学他礼貌道谢,以掩饰双颊不受控的绯红。
不过随即她也慢慢认同他的说法:“你说得对,当时你……当时他提分手时,我只是很难过,但没有去纠缠他,更没有卑微讨好,求他不要跟我分手。我只是很在意分手的理由,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现在也已经释怀。”
看来过去的自己的确足够强大,能够尊重对方的选择,而不是一意孤行地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司清焰心想,在那段感情中她的成长绝不止一丁半点,因为如果没有成长,而是耍小孩子脾气,她肯定会试图挽留他。
毕竟当时那么、那么、那么地依赖他。
“分手时我没有耍赖,至少维持了体面对不对?”
“你永远不会失去体面,如果会,那就是我造成的。”
这话说得好像她要是不够成熟,那就成了他没教好的责任似的。
司清焰无奈地摇头,拿开他的手掌来看,一边划着掌纹一边回忆。
“你在提分手前,”她忘记刚刚用的还是“他”,“已经给我铺垫了好多话,让我有心理准备,这是我后来想起时意识到的。”
“我当时有点感觉出你可能遇到了什么事,但你只是一直在说你不适合我;尽管没有解释具体的理由,可是你陪我哭一整晚,安慰我说不是我的问题……是你在维持我的体面。”
司清焰说完后,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极快,还下意识地又攥紧了他的手掌。
她没想过有一天能跟他回忆分手这件事,扪心自问还算坦然地在述说着,可也难免会勾起当年的难过,从而影响此刻的心情。
她缓缓地深呼吸了两下,说出最想说的话:“我想我当时唯一的不体面,就是不停追问你分手的理由,好在现在不会了。”
她翻过身去和他面对面躺着,抬头想看他的眼,却被他柔和地遮住了双眸。
陷入黑暗中,她怔住了几秒,感受到他的气息不甚平稳,便伸手过去摸他的脸,摩挲着熟悉的轮廓后才接着说:“不管是什么理由,我想要理解你。”
话一落地,司清焰便凑近他的心脏,坚定地吻下去。
就让她盲目地吻,但不再盲目地被爱。
她要去主动爱,因为主动的人,会更幸福。
32. 梦境
落下一吻后,司清焰贴着他的心脏再次郑重地、明确地、却又小心翼翼地说:
“我爱你,时渊洺。”
不再委婉地说是“他”,而是毫不含糊地告白于你。
可室内似乎落了雪,所有声响都被覆盖,她只听到自己和他的心跳声,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回应。
她咬紧唇,止住喉头突如其来的哽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说出秘密是要付出代价的。
之前以为只要不跟他表白,就不会被分手的念头,其实是多么愚蠢。
根本无法控制,她情难自已地就想将内心想法说与他听。
说完之后却很想哭。
怎么回事呢,年纪越长反而更爱哭了呢。
为什么会想哭?又不是没告白过。
可是不一样的,第一次告白的时候,她只是紧张,但不害怕,因为那时她早就知道时渊洺也喜欢她。
他不会让她的期待落空,只是他擅长等待和隐忍,而她更想要赶紧确定下来。
那现在想哭,是因为不确定性吗?
她不是早就在内心深处了解到这一点了吗?无论告没告白,目前与他处在这样的关系中,就是会有不确定性。
何况就算告白了,确定了某种世俗关系,就一定会有确定性吗?
连每一片雪花的形状都不尽相同,这世上哪有什么确定可言呢?
那又为什么想哭呢?
因为他的反应吗?
就因为他沉默不语?
就因为他没有紧紧拥抱她?
寒冷在侵袭她的身躯,让她不自觉地蜷缩。
她勒令自己赶紧想一些温暖的事,想起来他还爱着她。
是的,他仍然爱她,即便重逢以来他没有说过“爱”这个字,但他那近乎克制的所作所为,除了爱无法解释。
那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她到底在哭什么?
泪水早已浸湿了司清焰的脸颊,渗入被褥当中,以为和落雪一样悄无声息。
甚至故作坚强地补了一句:“我不需要你的答复。”
她还是想要表现得成熟些,希望他不会觉得她很麻烦。
所以不需要答复,不需要拥抱,不需要承诺,不需要……可真的不需要吗?
她会不会想说的其实是:不要拒绝我,不要再提分开,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就算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可无论当年还是现在,这些念头依旧在脑海里蒸腾,灼烫眼眶烧出泪水,连呼出的气息都会在这冷若冰霜的室内氤氲成雾。
实在不想笑话自己,可是难免自嘲。
原来在今天之前无数次开导自己,无数次犹疑、揣测和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还跟沈欣说了那么多自以为勇敢的话,再加上方才跟眼前的男人强调自己的成熟……这些全部的全部,不过是虚张声势。
她是成长了,只是变得擅长欺骗自己,伪装自己,告诉自己别去在意过去,把握当下拥有的美好。
就这样做好心理准备,以为理解了爱的真理,可在说出心意后,下意识的恐惧还是在摇晃她的身躯,让她连站都站不稳。
爱的复杂与流动根本没有想象中如雪花般轻盈,反倒似积雪般沉重,沉重到不知何时开始让人深深地喘息。
她唯一庆幸此刻躺在床上,才不会感到自己其实很脆弱。
可是,可是,可是,她不后悔。
她依旧相信主动的人是幸福的,因为他在她的帮助下获得了释放,可无法避免的,这份幸福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飘飘然地告了白。
她不后悔这份冲动,只是惶恐到不知所措。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她拼命扯了扯嘴角,拼命止住了眼泪。
可眼泪从来不是悄无声息,时渊洺在她哽咽的当下就已察觉。
不知所措的人是他、不知如何是好的人也是他。
低头抬起她的脸,雪水浸湿了他的花。
“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别看我……”
司清焰的双眼早已模糊,只隐约感觉时渊洺在看她,却不知他是怎样心疼地望着她。
她只想到自己一定哭得很不好看,又担心会让他感到厌烦或失望,于是躲起来似的捂住了双眼,却不小心挤出了更多的泪水。
咬唇已经止不住了,眼眶兜不住决堤的泪漫了睫毛,又顺着她的指缝间流出。
就连嘴角都封不住从胸腔溢出的呜咽与抽搐。
“清焰,”时渊洺在揉她的手腕,请求许可,“让我看看你。”
她不自觉地松了手,因为他在低头吻她的手背,而且,他的声音也哽咽了。
他也在哭吗?
忙不迭地囫囵抹泪,她只想赶紧看清他的眼。
可怎么抹也抹不掉,越压抑越收不住。
崩溃气恼到蹬腿,请求自己别再哭了。
“别急,别碰眼睛,”时渊洺低叹一声,没办法,只好扣住她的双手,以免她再去刺激眼眸,“别担心,你很美。”
“你骗人!”司清焰终是忍不住大喊出声,气他这时候还来安慰她。
她想她会被他的温柔吸引,也会在不断的深爱中,因他的温柔而恨他。
可下一秒,又因为这份恨意引发的攻击而感到难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吼你。”
歉疚到再次哭出了声。
深深的、长久的叹息声重重地落在她耳畔,司清焰感觉自己被人扶起,而后跌入一个宽阔、温热却在颤抖的胸膛。
眼泪洇湿他的胸膛一大片,格外担忧淹没了她的女孩,让他们一同窒息在这床上。
于是又将她整个人抱起,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拥抱在收紧,像在抵御什么,又像在勉力支撑着什么。
“清焰,你不需要假装顺从。”
你可以是一个有逆鳞、有锋芒、有攻击性的女孩。
你可以表达你想表达的一切。
“我没有伪装,我只是害怕我说的话伤到你。”
善良的女孩让他的心止不住地颤,延伸到嘴角,感激地告诉她:
“我喜欢你对我不设防,没有任何戒备。”
“真的吗?你知道的,我脾气没那么好。”
“你很好。”
他心疼地吻她的眼泪,让她渐渐看清他的脸。
“我会让你感到困扰吗?”
“永远不会。”
女孩看清他的脸没多久,无法自控地再次哽咽,再次模糊了双眼,也再次看不清他。
“你会因为我还爱你而远离我吗?”
“无论你对我是什么感情,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
她皱着眉再次哭出声来,心想的确如此。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他的唇上。
此刻的泪水不再是悲伤、惶恐、不安,而是轻盈、愉悦、幸福。
但又带着一丝丝痛与恨。
“可是清焰,也许以后会是你远离我。”
他没有再去吻她的泪水,而是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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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她的脸颊,摩挲着她泛红的眼眸,眼露不舍地看她一会儿后,又将她往怀里抱。
他说的话让她很不解。
“为什么?”
头顶上的人安静了一会儿。
“也是秘密是不是?那我能换个问题吗?”
司清焰不想去强迫他,何况他说的是她会远离他,而不是他来远离她,那么主动权在她手上,他说的可能性未必会发生。
“嗯,你问。”
“你希望我远离你吗?”
沉沉的叹息声落在她的长发上,缠绵不散。
“以前或许是。”
司清焰掐着他的手臂,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以前,是说提出分手的那时候?”
“……嗯。”
略微哽咽的回应,司清焰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吞咽声,搅得她的心头一颤,呼吸也跟着凌乱,只好加深了拥抱。
“现在呢,是还没想好答案吗?”
耳垂被抚触着,司清焰顺着他的手腕力道抬头,和他对视。
“我想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你是个聪慧的女孩。”
“也许吧,你夸我的形容词太多了,应该也有说到这点。”司清焰努力扯着嘴角,但并没有被此时的夸奖愉悦到。
因为她想到了什么。
“是个很难的问题对吗?”
“嗯,我现在很不理智,没办法冷静思考。”
司清焰望了他一会儿,看不出他脸上有半分不理智。
但还是抬手勾住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知道了,我会等下去的。”
许是哭累了,司清焰说完后,竟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时渊洺一直抱着她,许久之后才给她换了一身干爽的睡衣,再给她盖上被子。
她不清楚他有没有睡在一旁,因为她陷入了一个梦中。
梦里是望无边际的雪山,白皑皑一大片什么都没有,只在她的眼前有清晰可见的脚印。
她不擅长在雪地里走路,尤其是积了这么厚的一层雪,好在脚印足够深、脚掌足够大,她可以轻松地踩着它们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儿,她渐渐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得雪盲症,因为她此刻就感觉眼睛有点疼,火辣辣地被灼烧着,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终于发现不远处有一间木屋。
她加快脚步来到了门口,有点心急地敲着屋门,只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她看不清屋主人的脸,因为他的身影是那么的高大,但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很温暖。
“你要进来吗?”
“嗯,让我进去吧!”
主人侧身让她进门,屋内烧着熊熊的炉火,暖和了她的身心。
“这屋子没那么结实。”
“是吗?我看着很好。”
“不要留恋它,如果暴风雪来了,它会把你压在下面。”
“那需要很久以后吧,我想它可以抗住暴风雪一段时间。”
“你可以休息一会儿后,出去找找别的更结实的屋子。”
“我很累了,你别赶我走。”
“我没有想赶走你,只是你待久了会舍不得。”
“是吗?那也要很久吧,到时候再说,你让我睡好不好?就算等会儿暴风雪来了,我也能在睡梦中被压在下面,死得很安详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主人离开了,而司清焰却从梦中惊醒。
床边不见时渊洺。
33. 暗房
恍惚了好一阵,司清焰才试着撑起身子。
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微黄的台灯,她借着灯光扫了一眼室内,再次确认只有她一个人。
“时渊洺?”
她喊了几次他的名字,没有回应。掀开被子赤脚下床,凉意顺着脚踝遍布全身,让人不听使唤到跌坐在地板上。
愣怔在原地,感受到肚子的干瘪,她才恍然大悟。
许是哭得太久,饿得难受,身体才会忽然这么虚。
也可能是因为她的情绪还没彻底平复,因为睡梦前的记忆早已回溯,也因为醒来后发现时渊洺不在身旁。
颤抖着呼出气来,撑着床沿起身,没想象中困难。
可孤独还是涌上身来,有点委屈地瘪了瘪嘴,好在没有想要哭出来。
这时卧室门开了,是她在找的人。
“清焰?”
他走了过来,很轻很轻,怕碰碎什么。
“怎么醒了?”
重新坐回到床上的司清焰,看向蹲在她身前的时渊洺,久久说不出话。
“做噩梦了?”很柔和的一句问话,男人愁眉不展地看着她,伸手想去握住她的手。
她似回神地抢先握住他的手掌,小声嗫嚅:“你去哪儿了?”
是去次卧休息了吗?是因为没有得到她的许可,所以才没有留在这里吗?
“暗房。”时渊洺回握她的小手,将整个包裹在掌心,“想吃点东西吗?”
“嗯,好,我饿了。”
听她乖顺地说着如此可爱的话,时渊洺终于舒展了眉头,不动声色地将人平稳地抱起来,等来到厨房时,司清焰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此刻坐在吧台上,目光追随着他,看他从冰箱里拿出食物,看他将食物放到微波炉里加热,看他重新回到她面前,温柔似水地看着她。
“等十分钟就可以吃,先喝点蜂蜜水。”原来他还拿来了水,司清焰觉得自己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
被喂着喝下水后,满足般地叹了口气,终是缓了过来。
“你在暗房里做什么?”
“想事情。”
见她想一口气喝完,时渊洺以防她呛到,便略微强硬地将水杯拿开,放回到吧台上。
室内响起清脆的声响,敲击着俩人的心脏。
司清焰的心跳得厉害,猜到他在想什么事情。
她想问他事情想的如何,有没有想出答案了呢。
可她突然不敢问了,杯子被放下时响起的声音像警钟,似在告诫她要小心谨慎地说话。
长久的沉默围绕着他们,直到微波炉叮的一声响起。
时渊洺似安抚地捏了一下她的指腹,才走过去拿出食物,并用勺子缓缓搅拌散热,免得烫到他的女孩。
吃了几口后,司清焰察觉到这碗粥里的食材都很新鲜。
“这是你在我睡着后做的?”
“嗯,想着等你早上醒来可以吃。”
又被喂了一口,司清焰一边嚼着一边看向窗户。
窗帘紧紧挡住室内的光景,外面没有透进来一点光线。
“现在几点了?”她想也许没到早上。
“三四点左右。”
司清焰这才看清他眼底发乌,嘴唇有点干,下巴上有微微泛青的胡渣。
和平日的利落不大一样,倒不至于狼狈,却也算不上精致。
司清焰尝试回忆过去,发现从未见过这般疲倦外露的他,可这样的他反倒有一种压抑的张力,叫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目光触碰到他隐忍的痛。
痛,他在痛吗?他在痛苦什么?是因为想事情想成这般模样吗?
“时渊洺,你是不是一晚没睡?”
她想起他因为公司的事务刚加过班,直到现在恐怕都没有好好休息吧。
碗底还剩一点粥,司清焰不想吃了,时渊洺只好放下碗,拿来湿纸巾给她擦嘴。
“严格来讲不是,我有抱着你睡了一会儿。”虽然只是闭目养神,根本没有沉睡过去。
一边给她擦嘴还一边说这种话,司清焰难免脸热。
下一秒却想到他应该也饿了吧,于是拿过碗看了一眼,残余的食物所剩无几,想去煮点别的给他吃,却被他阻止。
其实他方才在暗房有喝了一杯咖啡,但:“我不怎么饿,清焰,我吃你剩下的就行。”
“那我喂你,好不好?”
下午茶的时候,她就很想喂他,只是一直没机会。
好在他很爽快地点了点头。
如果能一直这么温馨下去就好了。
可司清焰总感觉不对劲。
他在暗房里想了半夜的问题,也许是她在睡前问他的那个问题:
「你希望我远离你吗?」
他先前给出的答案是,以前或许是,但现在还不确定。
不确定还希不希望她远离他。
而且他思考到现在,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说明还没想好。
又或者想好了,只要她没问,他就先不说,因为答案可能会伤害到她。
她无法避免地做这样的联想,尤其他现在的反应只叫她觉得难受。
而且不管他如今的答案是什么,关键是他还说出那样的猜想:也许以后会是她来远离他。
她自以为他的猜想是多虑,自以为主动权在自己手上。
可真的有这样的把握吗?
他会做出如此猜测,是否预示着有什么事要发生,是否暗示着某种变故在逼近,而这变故也许会影响她的主动权?
她真能相信人在世上有自由意志吗?就跟相信在爱情中能永远保持理智一样,是否是个空谈呢?
欲泣不泣的她不敢往下想,不想继续感到难受,于是勒令自己转移注意力,专心地喂他吃完后,央求他带她去看看暗房。
暗房里开着安全灯,泛着清冷的红光,司清焰只一眼便看到了那些摆件。
他将它们全都放在一个展示柜里,围着他洗片的工作区。
“你让它们陪着你?”
她其实想问:你是在让跟我有关的物品陪你吗?你是想让我陪着你吗?
“嗯。”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无比果断地给予答复,就好像知道她的言外之意。
司清焰拉长了呼吸,随着往前走的步伐一起靠近那片区域,虽然这屋内光线暗淡,但依旧能看得出工作区域没有用得很频繁。
可他上次明明说过还有在摄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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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能看看你最近拍的片吗?”
“好。”
他走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拿出了一些相片来到她面前。
拍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烟花。
司清焰一时半会没能记起一些往事,只呆呆地问道:“你拍这么多?是还没拍到满意的?”
“……是,清焰。”
司清焰想到也许是烟花易逝,不好抓拍到令他满意的形状吧。
也许不满意的还有别的,所以才会如此踌躇不前。
“你刚才就站在这里想事情吗?”
有无声的叹息划过她的唇边,时渊洺缓缓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到黑暗深处。
领着她到某处站定,他稳稳扶着她的双肩,请她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原来这里还有一张真皮沙发,司清焰坐下后感觉身体舒适地往下陷,可同时意识到坐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
由于视线下移,远处的安全灯不甚分明,深邃的全黑视野让她倒吸了一口气,顿时紧张地握住了时渊洺的手,并立刻重新站起来。
“想离开这里吗?”时渊洺没想让她感到害怕,不过女孩摇了摇头,坚持要留下来。
“我刚做了个奇怪的梦。”她忆起梦里的一片白,与此刻眼前的一片黑相撞,下意识地闭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梦里的主人也让我离开他的房屋。”
时渊洺的身子微微一顿,沉默着等她往下说。
“我在梦里没感觉到害怕,可是醒来后…醒来后我想见你。你问我是不是做了噩梦,我立刻觉得那就是个噩梦,我其实想跟你说,‘是的,我做噩梦了,你能不能抱抱我’,可是我怕……”
司清焰的话不需要说完整了,因为时渊洺已经一把将她抱紧。
她不想再流泪,不想显得楚楚可怜,可他一直在她耳边说“对不起,让你做噩梦了”“我应该留下来的”……声音满是愧疚,还抑制着叹息,给她拍后背。
眼泪也可以被这么拍出来的吗?司清焰咬唇努力克制住泛酸的喉头。
可还是难以压住翻涌的情绪,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夜她为何如此。
从始至终她都感到心慌,害怕这段新的关系无法维持下去。
她害怕搞砸,害怕自己说错话,更害怕自己对他有更多的要求。
时渊洺察觉怀里的女孩湿漉漉的,手掌伸到她耳旁,眼泪在指尖蔓延。
他很挫败、无力,心想很多事情都被自己搞砸;从林琛死后、从提出分手开始,到如今令女孩泪如雨下,所有的一切无不验证他的一败涂地。
冷静如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
怀里的女孩越哄越哭,他实在没办法,只好使用这段新关系的特权,以命令请求:
“清焰,让你吃饱不是让你又有力气哭的,如果再哭下去,我不敢保证会怎么罚你。”
室外闷了一夜的雷终于发挥作用,外面突然下起狂风骤雨,肆无忌惮地敲打门窗。
可惜隔音太好,完全没能帮女孩掩盖她的号啕大哭。
淅淅沥沥地砸在时渊洺的脖颈、胸膛和心上。
他没法再冷静,也早就想捧起她的下颌,在黑暗中准备无误地寻到她的唇。
终于、吻了下去!
34. 亲吻
亲吻,是爱情的一剂毒药。
裹着甜蜜外衣发挥药性,让人陷入情难自已的蛊惑,让人沉醉其中忘却现实。
也让她的眼泪瞬间停止流淌,误以为心脏因中毒而停止跳动。
错愕过后发出疑惑的鼻音,尤其是在这么暗的环境里,她无法确保这吻不是错觉。
可随后完全笃定,干燥冰凉的双唇实实在在地贴着她湿润灼热的嘴角。
与他们的初吻一样,他极轻极柔地蹭了一下,而后抬离嘴唇,燃着欲眸盯着她。
此刻也是如此吧?行动克制,内里在疯狂叫嚣。
司清焰感到唇肤被拉扯了一下,与他的唇瓣不舍地分开。
夜色沉沉,她望不见他是否在看她,但从他混乱深沉的喘息中能辨识出,他无疑是在渴望着她。
还有手指的温度。
白天用粗粝干燥的手指勾勒她的红唇和下颌,夜晚用炙热温润的手指抚摸她的耳垂和颊侧,叫她无法不去深陷其中。
主动回吻是下意识。
似在黑暗中点燃焰火,亲吻的俩人心里同时升腾起失而复得的不确信,因而使得这个吻格外的珍惜。
也因此同时张开双唇,招惹对方深吻。
时渊洺双手捧着女孩的脸颊,吻她的唇瓣一如从前,像在吮吸咀嚼一瓣又一瓣的荔枝,将荔枝肉的甜汁咽入喉中,融进血肉渗透骨髓。
但又有些变化,变得更有侵略性。
毕竟是那么久违地品尝彼此,口齿之间的交融只想搅碎时光,只想把失去的三年全都要回来。
一起沉沦、一起失控,一起彻底地忘情地交缠。
汁水灌满整副口腔时,想起白天被命令着吃进去的糖浆,司清焰觉得这吻的甜蜜比那更甚。
“唔……嗯……啊……”
身高差的缘故,她不得不一直仰着头,舌心狂热地溢出津液,唇齿被迫分离更多,根本无法将其包裹住;咽也咽不下去,实在控制不了,还全都被搅弄出去,顺着偶尔分开的唇隙流到他的手指、掌心和脉搏。
咚、咚、咚!
震得双方的情|动更深、心悸难耐、呼吸乱颤。
浑身被激得酥麻,时渊洺热烫的鼻息落在耳畔,司清焰这才惊觉他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可她不想停下。
虽然对他突然的吻感到惶然,但现在她只想再吻一遍。
只想在这黑暗中确认他的存在。
没想到的是,时渊洺也正有此意。
他只缓了一会儿,而后猛地将她揽腰抱起,抱坐在他们身后的沙发上。
就这样一同深陷在无边黑暗中。
宽厚的手掌覆在后脑勺,轻柔又不容抗拒地将她按在怀里,胸膛贴着胸膛,双臂缠绕双臂,左右扭动着脑袋,鼻间渡着呼吸,吻得破碎、炽烈、心神俱荡。
嗓子眼似泉眼又似火山口,冷与热的反复折腾,惹得舌根渐渐发麻刺痛,司清焰却觉得被伺候得极其舒服、身心更是舒坦。
她彻底原谅了自己的哭泣。
就这样纵情地瘫软在他的含吻里,抵掉曾经的痛苦、悲伤与孤独。
她想,亲吻也是爱情的一剂解药。
亲吻让他们的身体很热,比做|爱时还要滚烫,也许是身体里的毒在消解,还可能是灵魂的烈焰在灼烧。
就算哭得邋里邋遢,他还是会亲吻并深吻她。
白天拎着她的心尖吞入,夜晚握着她的灵魂拥入。
她原谅了自己的患得患失,因他是这么渴望和她接吻。
无比漫长的吻翻搅一室黑暗,远处红灯氤氲成黏稠的水雾,暧昧的啧啧声伴随闷雷骤雨响起又渐渐停歇,最终陷在沙发里慢慢恢复平静。
汗湿的雨夜原本应该让人意乱情迷,可他们身上的衣服依旧完整,连同心灵也被填补到仿佛不曾破碎。
所有的言语只会显得苍白无力,完全不及他的深吻给予的安心。
何况他还在安抚她,拭去她唇上的湿意后就吻一下额角,又抹去她嘴角的微润后再吻一下眼眸……鼻尖、双颊、鬓角和耳垂,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他的绵绵情意已经暴露无遗。
这些吻,全都与欲|望或冲动无关。
司清焰眸光盈盈地“看”向他,无意识地抚摸他的胡渣,全身上下连同灵魂都濡湿淋淋,心也苏苏颤颤的。
外面的世界不知怎样快速转动,室内俩人窝在沙发里一起静止。
呼吸与心脏沉缓着节奏,司清焰享受这美好的安宁。
她想,也许不该因一个吻就误以为拥有了确定无疑的爱,不该因一个吻就不顾一切地逃避依然存在的问题,不该因一个吻就想着让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
可是,可是,可是,她想拥抱这复杂的、脆弱的、不可掌控的爱,就算迷失也无妨。
她无法忽略当下感受到的温存,身心被温热的手掌抚慰得妥帖,餍足到在他心口舒叹。
“……时渊洺。”
她闭上眼,呼吸间满是他的气息,便无意识地喊了他的名字。
“嗯。”
而后再次陷入沉默。
时渊洺方才在让自己冷却下来,费了不少时间稍微拉回了理智。
听着她呢喃般的呼唤,心绪终于清朗了一些,心底已默默做出决定。
“清焰。”
“嗯~?”
她继续闭着眼,享受他在梳顺她的长发,于是往他的臂弯里埋得更深。
“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寂静再次裹住沙发一隅,周遭的空气似被剥夺,司清焰呼吸急促地抓住了他的衬衫。
他迅速感受到她的不安,溃败地吐出一口气后,将她抱得更紧。
既然对他来说,这辈子最紧要的急事只有她,那就需要慎重考虑她的意愿。
“清焰,你想听吗?”
“……我,我不知道。”她之所以紧张,是因为他用“坦白”二字,在她听来,那就是袒露心底恐惧的征兆。“是你一直保守的秘密吗?”
“嗯,是我当年提出分手的理由。”
果然!
司清焰猛地睁开眼,心脏跳得更杂乱无章了,她想自己很矛盾,明明是渴望已久想知道的事,却在即将得知时生出恐惧、甚至想要退缩。
怎么回事呢?
可下一秒,却因为他的决定而意识到改变正在发生。
也许他们的关系真的有在往前推进,不然亲吻不会发生、坦白不会来临。
她顺着他的臂弯攀到他的脖颈,靠着胸膛听他的心脏……啊,不太平稳的节奏呢,原来他也在紧张。
突然间,她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时渊洺,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我都想听你分手的理由。”
黑暗中,她察觉到嘴角的颤抖,但心绪逐渐安定。
“可是,三年前我想听的原因是要让自己对你死心,叫自己放下爱你的执念,但三年过去了,我想通了一件事。其实无论有没有那个理由,我都会试图叫自己放下,也最终都会得到一个结果,那就是做不到。”她似乎扯了扯嘴角,嗔笑自己,“不然也不会再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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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想要你。”
想要你的监督,其实是希望被关注;
想要你的教导,其实是借此来亲近;
想要你的训斥,其实是渴望去越界;
想要你的奖励,其实是确定被珍视。
“你不说理由,却很坚定地要分手,其实这比不给理由更残忍。但就算这么残忍的做法,我也都无法抹杀掉对你的爱,那有没有那个理由或许真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我现在之所以想听,是想更深入地了解你。这是你曾经不愿分享的秘密,那它应该是埋在你内心深处的事情,甚至可能是你灵魂的伤疤,我如果可以看到这道伤疤,或许能帮忙抚平。”
她欣慰地发现这些想法竟能完整清晰地说出来,还以为会被吻得晕头晕脑,结果澎湃的心海里有一座灯塔,指引她该怎么对他剖开内心。
时渊洺因她的坦诚而感激,同时也深深地叹息与懊恼。
懊恼到想去亲吻她的脚背请求原谅。
请求原谅他跟她提分手,那根本不该发生。
而司清焰意识到他想起身,便拉住他不让他动。
“时渊洺,等一下。”
“怎么了?”他哑着嗓子,听上去很是沮丧。
因而司清焰更加笃定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不可以等下次单独见面时,你再跟我说你的秘密?”
时渊洺被她的请求震住,随即理解她的用意。
今天的他们都身心俱疲,是否还有力气来承受接下来的话语?
司清焰还在顾虑他一夜没睡的精神,而时渊洺同样考虑到她在听完秘密后的情绪。
他是否做好充足准备,以确保在吐露心声后不会伤害到他的女孩?
不得不承认,今晚的他好像不行。
不然也不会只有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他才敢心安理得地拥吻她。
“好,”时渊洺情难自禁地又吻了她的唇,“谢谢你,清焰。”
司清焰被迷得摇头晃脑,请求他陪她再去睡会儿。
他悉听尊便地抱着她回到主卧,用最令她舒服的方式圈着她,哄她入睡。
迷迷糊糊间,司清焰摸到他的裤子,隔着裤子滑过他的大腿,回想起了什么。
口齿不清地问他:“时渊洺,你能先告诉我一个小秘密吗?”
“嗯,你请问。”
“我…刚才在这里给你,”不想直说口|交,避免再去撩拨起情潮,“脱裤子的时候,我不小心摸到你的大腿外侧。”
时渊洺很快接话:“那里有一条疤痕,是之前受伤留下的。”
“是不是很严重,那里都没有再长体毛了……”
“我很抱歉,你喜欢的……少了一些。”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诚恳,却在说着意味淫靡的话。
司清焰羞得用脚踢他两下,被他抬腿压住了,很轻很轻。
“我是问你的伤严不严重。”
“在你问之前,不会。”被她问了之后,才意识到失去她钟爱的体毛的情况很是严重。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的体验。
司清焰一听就知道男人脑海里在想些什么荤思,趁着头脑混沌前赶紧回击:
“长不出体毛没关系的,我好像更喜欢你脸上的胡渣。”
刺刺茸茸的,接吻蹭到脸上就已经很舒服,不知道蹭到别的地方会不会也一样舒服。
完全入睡前,她伴着这些旖旎的想法闭眼了。
独独留下时渊洺,面色羞赧地扯着嘴角,在晨曦中叹服不已。
35. 番外2:调换
某天,司小姐刷手机时看到一个帖子,上面列了不少有趣的项目,其中有一项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时,时先生刚结束会议,赶来陪他的女孩。
“抱歉,久等了。”脸上歉意十足。
司小姐一想起十五分钟前,某人接到助理电话时的无奈模样,就觉得回味无穷。
万分不满被打扰,与现在的神情全然不同。
“没有很久,都没过半小时。”他方才离开卧室准备去书房前,就请她等待半小时,结果提前回来了。
看来比她还急。
不过也是,他们有一阵没见了,每次见面肯定格外珍惜相处的时光,如果换作是她被叫去处理急事,心里恐怕也会很烦躁。
时先生感激地笑着来到女孩的身边坐下,来回摩挲她的小手,若有似无地问她:“刚在看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被这么一提起,司小姐立刻想起来。
“我刚刷到一个帖子,里面有个项目蛮有趣的。”
她其实没把握他愿意配合做这个项目。
“给我看看?还是你直接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
司小姐踌躇了一会儿后,默默递出手机,用余光瞧他脸色。
发现他从始至终面色柔和地看完了。
而后,他突然起身走到她跟前,半跪蹲下!
仰望她一会儿后,将头伏在她的膝盖上。
“对不起,我错了。”
!
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吗?而且居然没有任何意见……
心情略感微妙的司小姐,起初只觉得角色调换这项目蛮有挑衅意味,可现在却因为时先生的屈尊配合,倒让她莫名生出一种反被撩拨的错觉。
不行,她要赶紧调整状态,将主动权拿回来。
故作淡定的司小姐交叉双手,冷着脸问他:“你错哪儿了?”
“不该在和你约会时去工作。”
司小姐差点笑出声,没想到他这么在意这件事,明明她都不介意,何况也只离开了十五分钟而已。
“嗯,还有呢?”
这一问竟让时先生罕见地愣怔,他那惯于思考的脑袋一时半会想不出自己还做错了什么,于是十分虚心地向她请教。
司小姐慷慨激昂地“指责”他昨晚没有好好吃饭。
“你又只喝咖啡了……”她虽然很想尊重他的饮食习惯,可还是没忍住跟他说明好好吃饭的重要性。
时先生牵了牵嘴角,伸出双手环住她的腰身,将头埋进更深。
“抱歉,我一个人是会忘记吃饭。”
“……你不反驳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无从抵赖。何况听你训话是种享受,我喜欢听。”
虽然以前就觉得时先生是个坦诚的人,可他很少会用近乎撒娇的语气和她说话,司小姐只觉得浑身酥软,被他躺着的膝盖还热乎乎的。
是因为角色调换的关系吗?他怎么这么会?
“请问,你想怎么罚我?”
?
“想罚什么都行。”
?
“不过同等的安抚也要有。”
!
被这三连说震得瞪大双眸的司小姐,开口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你你你,你先起来!”
“好。”他好像笑了一下。
起身前还捏她的手腕。
稍微被无声地安抚后,司小姐总算恢复冷静,随即气自己不争气,都角色调换了怎么还要怕他呢?
思及此,她立马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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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抬起下颌看向坐在她脚边的时先生。
不过的确,她没想好要怎么罚他,主要是没经验。
曾经那些施加在她身上的惩罚,反过来用在他身上总感觉很违和。
司小姐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而时先生相当体贴地提供建议。
“你想直接用手还是工具?或者是想监督我完成惩罚内容?”
他还耐心地分析了各项惩罚对她的利弊。
“用手可能会疼,”他为自己身上的肌肉真心实意地感到抱歉,“还是用工具……”
他说这话时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缓缓直起身子,像慢动作似的抬手来到裤沿,停在泛着银光的皮带扣上,修长有力的手指轻巧地掰开后,将皮带一寸又一寸地抽出。
他解开了她送的皮带,还教她怎么握、怎么挥、怎么使劲……
“打的时候别让自己受伤,不然真成惩罚我了。”
老实说,司小姐莫名觉得自己在被教如何当一个称职的主人。
而主人终究是要负起责任的,所以她强装冷静问他的安全词是什么。
原以为他会说无论怎么罚都不会过分,也不会让他受到伤害,可结果这人居然郑重地回答:
“我的安全词是,”时先生眼里泛着幽光,柔情蜜意地看着她,“司、清、焰。”
再次被震惊得无以复加,司小姐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能拯救我。”
……
游戏的最后,为了“惩罚”时先生没有好好吃饭,司小姐被吃得体无完肤。
她今天变得格外敏感,不清楚是因为时先生说的那句话,还是因为他刚修整好的胡渣起的作用。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司小姐觉得无比幸福。
36. 无言
周潮的出殡时间是在停灵后一周,而在此之前,司清焰一边忙着做供品,一边向人请教。
没办法,她连葬礼都没参加过,何况是办葬礼呢。
当年远在异乡的她得知林琛死讯的时候,叔叔阿姨已经办完葬礼,而且许是因为没有尸体,所以流程据说也很简易。
她在二叔店里干了有段时间,也没机会目睹过完整的葬礼流程,心想总不能什么都不提前了解,就自信地以为可以帮到周汐吧。
所以就来问二叔,结果总找不着人影,只好委曲求全向齐天请教,才知道这事的繁复。
“嘿,周汐那小孩还真打算办啊。好吧,我就跟你说些我知道的。不过我也只知道老人去世后的葬礼,其他的就不清楚了。村里老人死去后啊,家里子孙要帮忙擦身子,再在脚边放上冥饭。”
齐天挠了挠头,发觉讲起来不太流畅,可要是亲自去做的话,连想都不用想,原因无他,他这人不太擅长记事,都是手脚熟练出活。
“对了,记得穿寿衣、报地头、买水还有啥来着?啧,反正杂七杂八的事情做完,停灵吊唁后就可以入殓,入殓完事再挑个日子,收拾收拾就可以出殡。哦,对了,老人出殡要准备的事可就多了……”
齐天掰着手指头跟她讲有多少事,司清焰一听就有点头大,默默拿出手机记下来。
不过随着越往下讲事情越多,齐天先不耐烦了,看来他也觉得烦琐;何况最近的事一桩桩的,忙得他焦头烂额,所以情绪也不是很平和。
而且他还不太赞成司清焰去给人帮忙。
“死的不是老人,葬礼一般都简化的,而且周潮都没结婚没孩子,就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办啊。”
听上去是要遵守的习俗?司清焰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忌讳,只好试探着问道:
“周汐知道这事吗?”
“知道,可那小孩说小时候看过他爷爷的葬礼,就想办个跟那差不多的……这怎么能一样,哎,算了,不怪孩子。”
齐天和司二叔原本只想敷衍一下周汐,可最近听说他心理出了问题,以防刺激到他才打算认真帮一把。
司清焰一方面感叹这村里的八卦传得真快,另一方面又觉得这般铺张大办也不是什么易事。
“齐哥,如果真按照老人的丧礼办,得花不少钱吧?”
“嗨,可不嘛,小一万到大十万都有的,不过席面办个十天八天的,也都赚回来咯。”
听上去门道真不少,司清焰眨巴眨巴眼睛,等齐天继续往下说。
她可知道周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办。
“那小孩一听要这么多钱,吓得脸色都白了,现在想想还好没刺激他,不然可就……哎,算了不提。其实老板早就跟他提哪些流程可以去掉,哪些形式可以简化,好像有把他给说服了,就等他回家跟卧病在床的父母商量看看咯。”
司清焰原以为这事办起来会很难,不过到了出殡的这一天,却发现周汐还算是个幸运儿。
原来乡里的叔伯,有些是周汐爷爷老友的孩子,听说周家大儿子死了,就赶来帮忙。
在这些叔伯的劝说下,周汐也同意了简化丧礼的流程。
于是出殡的时候,没有敲锣放炮,只是抬棺扶柩这些不可免去的都做了。
司清焰跟在队伍后面,记起年幼时曾在路口撞见别人家的出殡队伍,父亲当场捂住她眼睛不让看,还一边捂着一边拖着她回家。
她不敢说话,只觉得沉重和不安,但其实不太喜欢被这么对待,就好比她方才提出要帮忙时,那些叔伯婉言拒绝了,只因为她未出嫁。
都很荒唐。
她只好解释自己并不是来送殡,而是照顾周汐免得他应激反应发作,这才说服了他们。
她没时间去跟他们计较这里面的歧视问题,就跟当年一样,不想去说服大人试图理解小孩也有直面死亡的权利。
在地位不对等的情况下,多说无益。
何况他们避讳的理由也往往不成立,能被她轻易用一个借口就给堵回去了。
司清焰心里一边想着这笑话,一边又感到莫名的悲伤。
在出殡前周汐一直在讲他哥哥的事,虽然她完全不认识周潮,但猜想他应该会很留念这个世界。
周潮很爱周汐,出事那天本没打算去买奶茶,只是开车刚好路过,周汐看见了就想喝,周潮二话不说就给他钱去买。
如果没有车祸,周潮原本是要载着周汐去看海的,那也是周汐的愿望。
还有很多很多类似的事,让周汐一谈起他哥就很雀跃,但转念一想人已经不在了。
司清焰万分理解周汐为何会应激,毕竟他最爱的人就这么死在他面前。
仪仗队走到村口准备折返,纸钱纷飞到让人看不清前方,但大概清楚目的地不是周家,而是送往灵车,随后会直接开车去火化场。
是简化了很多,没有亲戚,没有祠堂,这丧礼就能在一天内办成,不过也挺仓促。
司清焰时刻留意周汐的神情,发现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不看棺材,不跟着哭,但好在还会搭话,让她稍微放心了些。
到了灵车处,周汐和叔伯们把棺材放置好后一起上车了。
司清焰打算打车过去,结果转身就看到时渊洺在等她。
他们互相对视不说话,直到时渊洺转身带她上了自己的车。
车内有司机,而他俩一起坐在后排。
自那晚亲吻以来,他们一直没再单独见面。
司清焰为了周汐的事忙前忙后,下班后也会去他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渊洺肯定比她还忙,所以没有主动来找她……也许还都因为心照不宣,给彼此一些时间,等到完全做好准备后,再单独相处谈谈。
其实没见面的这几天,虽然一直在奔波劳碌,但司清焰总觉得时间走得很慢,也不知是不是记挂他导致的。
此刻见了面,与他静静地坐在后排,不是独处,也不聊天。
虽然没有说话,司清焰却莫名地心安。
许是刚从嘈杂悲凉的氛围里逃脱,进入到如此宁静平和的车厢内。
又或是因为看到他就不再感到疲惫,虚浮的脚步也终于踏实落地。
她不喜欢葬礼的氛围,所有仪式似在勾走活人的灵魂,让人觉得虚无、双腿发软、心里难受。
时渊洺看似没有人情味,实际上却是她最亲近的人,无论是□□上还是精神上。
只要他一出现,她就感觉无力的身子恢复了活力、漂泊的灵魂有了归属。
她很感激他无言的陪伴,没有刻意抛出话题来打破这片安宁,好让她喘息片刻,从恐惧的心境中慢慢抽离。
没一会儿,她终于缓了过来。
思绪陷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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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前的相处,他耐心地告诉她该怎么一步步克服恐惧。
那天他们一起讨论出新的解决方案,才让她刚刚没那么害怕。
方法不难,只是有点考验想象力,无非就是遇到害怕的事情可以试着往好处想。如果想不出任何强相关的好处,那就随便想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强行将恐惧与美好结合在一起,或多或少可以缓解甚至抵消恐惧。
方才待在周汐家里,她离敞开的棺材很近很近,原先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打算走到外面去等待,可随即就觉得这是个锻炼的机会。
这世上可能真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当你想要努力去做成某事时,就总会出现帮助你的人和事。
起初是很困难的,司清焰试图一边看遗体一边想甜品,但发现自己很难不去在意那具遗体,不去忽略那伤痕嶙峋的脸庞。就在她差点放弃,以为新方法可能没作用时,她留意到周汐的眼神。
他看哥哥的眼神,就是在看这世间最美好事物的眼神。
那是一种安静、温暖、柔和的注视,分明在告诉司清焰,那具遗体不可怕,他自有他的美好。
的确如此,虽然人死了,虽然死得很可怖,但灵魂的美好不会被任何外力击碎。
何况她还听周汐讲过他哥那么多美好的事,又何必害怕呢?
于是司清焰开始从容地看向遗体,发现恐惧不知不觉地消散了许多。
在车上想到这里,她缓缓转头看向时渊洺,发现他也在看她。
也许是一直在注视着。
时渊洺格外想念眼前的女孩,知道她这阵子忙,知道不好去打搅她,知道时机未到不能擅自单独找她。可是想念是无法控制的,那就在工作中来见她,这样便能顺理成章地相处。
他也只要看着她就好,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根本不需要说什么话。
她的存在,也能让他从疲惫中挣脱出来。
没一会儿,车到了火化场。
这是最后一次看一眼家人面孔的机会,周汐久久地看了哥哥的脸后,让工作人员送去火化了。
漫长的等待终于过去,周汐拿到周潮的骨灰,安置稳妥便可以祭拜。
之前听闻周家的情况后,司清焰特意准备了元宝外形的供品,而那份专门带给周汐的甜品,也是改良自外形像金条的费南雪。
周汐很是喜欢,他就希望能赚大钱,而这也是他和他哥哥的共同愿望。
祭拜完成后,原本简化的葬礼里到这就结束了。
可在周汐的强烈请求下,葬礼还有最后的做功德仪式。
“要让哥哥过桥,这样才可以投胎,我才有机会和哥哥再见!”
他在叔伯们面前很坚持,并且认为做功德的其他环节可以省去,唯独不能没有过桥。
司清焰原本不太理解,但此刻亲眼目睹这一仪式,瞬间有些哽咽。
周家请不起师公来唱词,也没有资格请人来,毕竟死的是年轻人。
但周汐不知何时学了唱词,还把词给改成:
「弟弟从此找无阿兄好来惜,父母找无阿仔来顾,亡灵魂归何处,自此生死茫茫无处寻。」
省去了手持引魂幡、省去了捧香炉,周汐一边唱着一边流泪,仿佛看到哥哥的亡灵过了桥,正式地与他告别。
此一别,再无归期。
再见面,已是陌生人。
37. 执拗
结束的时候,司清焰还没有反应过来。
此刻站在骨灰堂里,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周汐很坚强,葬礼全程没有发病,结束后还跟叔伯们一起商量后续的事,因而请她先回去休息。
虽然年纪小,但这孩子的人情世故做得很周到,请她回去时还说改天要登门道谢。
经历是会让人成长的吧?不然周汐怎么会在办完葬礼后突然成熟了这么多呢?
司清焰微笑地看向人群中的周汐,放下心后转身打算去林琛的骨灰放置处。
正好顺路,去看望他也无妨,只是有点遗憾没能跟时渊洺一起。不过也没办法,他把她送到火化场后,也没有跟进来,直接上车离开了,估计还有别的事要忙吧。
这时候一想到他,心里又是一暖,驱散了方才观看过桥仪式的沉郁。
没走多久,便来到林琛骨灰的放置处,意外的是,有人比她先到。
是不认识的人,而且好像祭拜的不是林琛,而是旁边的云秋。
本来司清焰不好意思上前打扰,可那人先发现了她。
是个身材高挑、气质优雅的女孩,还很有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
司清焰回敬了一个微笑,还是决定走过去,停在林琛的骨灰盒前。
“您是林琛的妹妹吗?”
女孩的声音很清雅,但听起来不会让人觉得冷漠,反倒很舒心。
该怎么回答呢?司清焰心想既然在林琛面前,还是给他点面子吧。
“……嗯!请问你是?”
听到肯定答复后,女孩眉眼含笑地伸出手来,示意要跟她握手。
司清焰好久没遇到这么打招呼的人了,于是连忙伸出手回握。
“我叫云雪,是云秋的妹妹。”
虽然猜到会是跟云秋有关的人,但没想到会是她家里人。
司清焰原本以为云秋家里没人,所以才无人反对自家孩子的骨灰放在这异乡处。
可现在看来情况不是这样。
“你是来拿走骨灰的?”司清焰下意识地问出了有点冒昧的问题。
云雪一听,捂嘴淡雅地笑了:“没有的事,这是家姐的遗愿,我不能违背。”
听她口音和用词,司清焰更加确信云秋不是本地人,也才会问出刚才那个问题。
但没想到会是云秋的遗愿。司清焰原先只知道是时渊洺特意交代工作人员放置的。
而云雪见司清焰一脸疑惑与茫然,便体贴地问她:“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家里人不反对?”
司清焰觉出跟这姑娘聊天一定会很畅快,能解开她心里不少疑惑。
云雪还贴心地提议到外面走走,她很想替姐姐看她爱人的家乡。
于是在去往林琛墓地的路上,云雪轻声讲述了一些往事。
“其实家里人是强烈反对的。”
云雪忆起那段回忆仍是感慨,因为云秋很早就将遗愿告诉了父母,也是在那时他们才知道有林琛这个人,才知道云秋最爱的人已经死了。
司清焰顿时心里一紧,蹙眉问道:“云,云医生在林琛死后就立下了遗愿?难道……”她不太敢说出自己的猜想。
云雪的脸上露出平和的微笑,这笑容背后又似有沉重的苦痛。
“司小姐,我们当时只以为她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区域,所以才提前告知我们她可能要死了。”
但事实上,云秋究竟是怎么想的呢?连云雪也不得而知。
云秋希望死后能与林琛相伴,生前却不曾透露出一丝寻死的念头或迹象。
“家姐不是个会主动寻死的人,不过有时候,她也很执拗。”
云雪说到这里蓦地收了声,似乎因为说了自家姐姐的“坏话”而感到羞愧,低头盯着脚下的石阶,脚步渐渐放缓了下来。
“她说这个遗愿的时候,也只是来通知我们而已,并没有要向我们征求意见。所以父亲母亲才会那么愤怒,与她彻底断绝关系。”
居然闹得这么僵吗?
司清焰难以想象会出现这种情况,尤其在见识了云雪的优雅谈吐后,就先入为主地以为争吵在云家是不存在的。
不过,她没见过云秋,也不了解她的父母,更不清楚她们的日常相处,那就不好下判断了。
“抱歉司小姐,我好像说的太多了。”
许是积压已久,云雪早就想找个人聊聊,毕竟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也不是她所希望的。
司清焰只思索了下,便很体谅她:“我想萍水相逢的好处是,你把秘密说给一个陌生人听,也不会影响你回家后的日常生活,但又能让你将烦恼倾吐出来,心里会舒服很多,回去后也能更好地对待身边人。”
这是她在异乡创业开店时的有感而发,也是真实体会。
“您说的对,方才遇见司小姐的第一眼,我就忍不住地想同您搭话,一定是知道司小姐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司清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抬头看向远处,就在这时发现林琛的墓地,于是带着云雪走过去。
再次来到这里,她依旧觉得墓园里的风异样地刺冷,可也许冷不过她心里的疑问。
“云小姐,冒昧问一下,云医生是怎么死的呢?啊!要是说出来会让你难过……”
云雪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柔和地说起这件往事:“没关系,我也是听人说的。”
原来在得知林琛死讯的两个月后,云秋就死了。
当时有一处战地急召一支简易医疗队,云秋得知那处战地就是林琛最后失去音讯的地点,于是立马报名前往。
“家姐可能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她应该是想和林先生死在一起吧。”
云雪说的很平静,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明明方才她还认为云秋不会主动寻死的。这其中的矛盾也许连她内心也无法厘清与调和吧,又或者她觉得这并不冲突。
司清焰沉默着消化了这一信息。
而云雪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墓碑,就像在认真地打量林琛本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
“失礼了,我好像让您久等。”
云雪的气质真的很不同,司清焰连忙向她表示不介意。
“司小姐,我刚才说的话很矛盾吧?我不是家姐,不清楚她的真实想法。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家姐或许不是故意为之,但她也不排斥这样的结果。”
云雪认为,云秋深爱着林琛,因而林琛死后,她一定会去找他。毕竟没有尸体,换作是谁都想确认一眼,又或者是有别的目的,但碍于工作关系她没办法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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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终于等到机会时,她肯定会把握住。
“听说那是最危险的战地,就算是医疗队也难逃被轰炸的风险,不过当时只死了我家姐一人。”
具体情形没人说的清楚,同一队伍的医生护士也都受伤,事后回忆起来时只记得当时一片混乱,叫人来不及思考,根本顾不得其他。
不过云秋虽然死了,好在尸体是很快被找到的。
其实云秋的同事们认为,她是自己选择死亡的。
云秋本人较为内敛,可能由于身为医生,情绪基本不外露,但她的同事都知道,云秋很爱林琛。
在林琛死后的那段时间里,她看似在正常工作,但没人见她哭过,也没见她好好休息过。
而云雪对这些说法是相信的。
因为云秋虽然不经常跟家里人联系,但有一段时间发给云雪的消息里,能看出她整个人的状态全然不同。
“家姐虽然不说,可我猜到她那时候谈恋爱了,后来我想,她在和林先生相处的那段时光里一定很幸福。”
可惜这份幸福持续得很短暂。
这是司清焰第一次知道云秋的死可能跟林琛有关,脑海里浮现出以往被自己忽略的线索,思绪翻涌出无数猜想时,无可避免地想到了时渊洺的秘密。
但没能思考多久,就被云雪的讲述打断。
“还好家姐找了位很靠谱的先生,才能完成她的遗愿。”
要不然以云秋跟家人决裂的情形来看,可能最终归宿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吧。
而很明显,这位靠谱的先生就是时渊洺,不过云雪好像不认识他。
据云雪所说,云秋骨灰的具体地址,是这位先生的助理发给她的,而之前所有的联系,也都是跟这位助理沟通。
在进一步了解到助理是小王后,司清焰在心里叹息。
其实何须确认呢,除了时渊洺还能有谁,可反复确认也只是很想消除脑中的猜想。
她再清楚不过林琛的秉性,就算没见过他是如何追求喜欢的人,却也能猜到他那炽热的方式;她更了解时渊洺的担当,更知晓这两人的兄弟情谊,所以,所以……云秋的死意味着什么,司清焰不敢想象。
因而与云雪匆匆分享了林琛的往事后立刻告别,冲出墓园只想赶紧打车去找时渊洺。
可就在这时,沈欣突然来了个电话。
司清焰感到奇怪,因为这个时间点沈欣很少打来电话,平时也都是直接线上打字聊天,那说明她肯定遇上了非常紧急的事。
她赶忙接起电话,就听到沈欣那边传来啜泣声。
“欣欣!你怎么了?”
“小司,呜呜,小司,阿姨要死了,呜哇……”
司清焰原先赶路的步伐顿时停了下来,站在墓园门口茫然地问是谁要死。
“沈阿姨,沈陌的妈妈,她的病这次恶化得太严重了,不到一个月就会死,医生已经在安排临终关怀了!啊呜呜呜……”
死亡或许是这世上最寻常的事吧,如同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一样常见。
就在司清焰以为自己刚踏出墓园、刚离开死气沉沉的地方时,噩耗就在人最不设防的时刻传来,让她不得不调转脚步,暂时压下去找时渊洺的想法,打车去见沈欣。
38. 争吵
沈欣没待在医院病房里,而是躲到医院对面的咖啡厅。
她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独自落泪。
隔着玻璃窗,司清焰就看到她哭得满脸泪花,心疼地赶紧跑进去一把将她搂住。
见到闺密,沈欣再也忍不了哽咽,哇哇地哭出声来。
司清焰一边叹息一边给她擦眼泪,等她哭够了再给她递水喝。
见她慢慢冷静了下来,司清焰终于可以坐下,等她说清楚目前的情况。
不过沈欣情绪明显还尚未稳定,说的内容断断续续,好在司清焰耐着性子听,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总算理出个头绪。
沈阿姨虽然刚做完手术,可惜术后情况不明朗;昨晚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经过连夜抢救虽已稳住了病情,遗憾的是医生依旧通知沈陌那个不幸的消息。
沈欣是中午来看望阿姨才知道这件事,和沈陌聊完后才发觉他根本就没打算告诉她。
“那个混蛋!他凭什么不告诉我?凭什么?!”
沈欣虽然很生气,但也算理智,暂时没跟他在医院吵。可在看望阿姨后,她更加不安了起来,急不可耐地和沈陌商量办法。
“我跟他说要不然去别的医院看看,说不定能治好呢?结果被他拒绝了!”
且不说沈陌给母亲找的就是全国最好的肿瘤医院,国内外数一数二的医生他也认识,因而知道母亲的情况已经很难扭转乾坤;更何况他并不想再折腾母亲了,谁也不知道路上的奔波会不会加重病情的恶化,甚至让人就这样死在路上。
没有人敢冒这个险,沈欣理解他的想法后,已经准备留下来看护,势必要陪阿姨到最后一刻。
可没想到的是,沈陌又赶她走。
“他居然想等到最后一星期才告诉我,他不想让我跟着难过这么长的时间,可我现在都知道了啊,居然还让我回去,混蛋!混蛋!他说我还有工作不能耽误,我现在哪有心情工作!”
沈陌说的工作是沈欣的自媒体账号,每周要跟进的选题拍摄和直播带货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很难就这么放着不管,不然违约金会很高。
“欣欣,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司清焰不会劝她要好好工作,更不会让她安心放下工作去照顾阿姨,因为她相信闺密自有自己的考虑。
果不其然,沈欣被这么一问终于冷静了下来,只不过双目无神地盯着桌子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小司,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在医院里吗?”
司清焰的确在疑惑这件事,不过大概能猜到原因。
“你想过去吗?我陪你去,这样沈陌再赶走你,我试着劝劝他。”
沈欣听她这么一问,顿时笑了出来,然而下一秒那笑容就垮了下去,又接着唉声叹气的。
“小司你真了解我,你是不是猜到了?我最后还是跟沈陌吵起来了…我真没用,吵着吵着我就想哭,又不想在他面前哭,所以只好赶紧跑出来,混蛋,气死我了,呜呜呜……”
见沈欣说着说着又哭了,司清焰实在没办法,只好一边安抚她,一边带她回医院病房。
有意思的是,病房外的走廊上,沈陌一个人颓然地靠墙站着,突然似有所感地朝她们这边望过来,随后松了一口气地站直身子,等她们走近。
俩人对视后瞬间收了所有锋芒,因为见到彼此眼眶里都还泛着红,知道各自偷偷哭过,所有情绪也就都散了许多。
原先的剑拔弩张没了,尽管还各有各的坚持。
最终是沈欣让了一步。
“沈陌,我会好好工作的!”沈欣气鼓鼓地,像在下战帖,“不过你不准再瞒我,一旦出了什么事,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沈陌无奈地挠了挠头,半分不情愿似的点点头后,叫来司机载她们回家。
司清焰跟着沈欣回她家,心想至少陪她一晚,以防她情绪不对而崩溃。
可没想到的是,沈欣今晚还有直播任务。
“我不想违约,这会让他很麻烦。”
违约了也不是处理不了,只不过没必要再给沈陌添堵,这是沈欣的想法,因此就算心情极其不好,但还是打算照常工作。
“好,你忙你的,我给你当助手。”
好在今晚的任务不是带货只是纯聊天,沈欣可以和平常一样待在家里做直播。
直播开始后,司清焰就发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沈欣只需要回答粉丝留言的提问,预告下次带货直播的商品信息,再说说即将发布的视频有哪些内容等等等等。
司清焰本来想帮忙看屏幕里的留言,给她提醒哪条还没回复,可结果发现沈欣几乎没落下,看得比她仔细多了。
这就是职业博主啊,跟她这种半年只发一两条视频的业余选手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也因此,司清焰觉得沈欣挺辛苦的。
她对着镜头必须笑,高昂着语调和粉丝轻快地聊天,不能让人看出情绪有什么不对劲。
看沈欣强颜欢笑,司清焰心里闷闷的,为她感到难过。
为了不被闺密看出自己情绪也不对,司清焰低头继续看直播,这时突然发现有一条留言在刷屏:
【我最爱欣宝:欣宝,婚礼该准备的都搞定咯,你啥子时候嫁给我】
这个昵称旁边挂着金闪闪的铭牌,每次留言还都打赏昂贵的礼物,司清焰猜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榜一大哥吧。
沈欣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留言,非常淡然随性地开着玩笑回复对方:“你都准备什么了呀?给我看看~”
大哥又立马发新的留言,不过说的话就有点吓人了:
【我最爱欣宝:你等着,会给你过目的】
沈欣没再理会他,继续去跟别的粉丝互动,过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下播。司清焰很担忧她的状态。
“小司,我没事,我应该没事吧,很奇怪啊,直播前我其实觉得好累,根本不想开播,可开播后跟人聊些有的没的,也不用带脑子,就一直说话,说着说着就没那么难过了……小司,你说我是不是很无情,怎么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就不难过了呢?”
她这话让司清焰听着更难受,其实类似的感受她也曾体会过。
当年得知林琛的死讯后,她有过一段冷漠的时刻,以为自己没心没肺,因为她只流了几滴眼泪,直到时渊洺和她提出分手后,她才借此一起发泄出来,痛哭流涕到不能自已。
人就是这么奇怪吧,可也情有可原,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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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没有人想一直沉浸在痛苦里,那样只会自我毁灭,而为了避免自毁,只好分散注意力。
“欣欣,你现在也不用太难过,毕竟阿姨还好好的不是吗?在她剩下的这些日子里,你有时间就去看望她。”司清焰只希望她别再自责,“而且你现在好好工作,也是在给沈陌分担压力的,他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所以才让你继续工作。”
沈欣原以为今晚注定失眠,然而在这般安慰下,她忽然生出困意。
全身心的疲惫在这时袭来,却不再痛苦,她知道司清焰说得对。
俩人躺在床上,约好明天下班再去医院探望后,带着这样的期盼安稳地入睡了。
隔天傍晚,司清焰陪伴沈欣去探望沈阿姨。
沈陌见到她们又来时并不反对,神色还算平和地看着沈欣,看她将带来的鲜花插好,看她跟他母亲小声说话。
司清焰见状,就知道沈陌也反省过昨天的失态,他当然不是不肯让沈欣来探望,可要是她丢下自己的生活工作不管,一头扑进照顾他母亲的事情上来,他断然不愿意。
这俩人的相处有时真叫人无奈,但司清焰也知道不用干涉,毕竟他们也是青梅竹马,再怎么吵也很难闹僵。
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司清焰在走廊尽头看到了她的青梅竹马。
时渊洺见她望了过来,便走过去停在她面前。
安静了几秒才开口问:“还好吗?”
她以为他在问沈阿姨的病:“和昨天一样,阿姨只醒了一会儿就又睡了。”
“嗯,那你呢?”
“什么?”
“你还好吗?”
司清焰可能都忘了,这几天她为了别人的事劳碌得不行,可她又好像忘记了疲惫这回事。
直到这一刻,被他这么一问才陡然想起,从协助周汐、偶遇云雪再到安抚沈欣,她这阵子的确没怎么好好休息。
不过,“我还好,比起来,可能欣欣和沈陌更不容易些。”
他们又对视了几秒,好像在等待什么。
司清焰想了下,还是决定问:“时渊洺,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嗯,你想在哪里聊?我带你过去。”
“你自己开车来的?”
“是。”
“好,那去你车上聊吧。”她累了,不想去任何地方,只要同他待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就好。
时渊洺领着她到车库,为她开门护她上车,在走到驾驶座前,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
等他上车后,令他意外的是司清焰说了一句:“我见过云雪了。”
他大概有点印象,这人是云医生的亲属,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司清焰应该知道云医生是怎么死的了。
“嗯。”
他没再往下说,车厢内又恢复了寂静。
司清焰原本有很多话要问的,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从何问起,而时渊洺却很体贴地先开口:“清焰,我们现在算单独相处了吗?”
嗯?司清焰不解地歪头看向他,没反应过来时渊洺为何这么问。
可紧接着她立马想起来了!
时渊洺终于要跟她说出分手的理由,而她也准备好去面对这久违的真相。
39. 真相
如果真相是隐约能够猜到的,司清焰心想自己的反应会比完全想象不到时更温和一些。
可在时渊洺目眺远方、平静如常地说起尘封的往事时,她只来得及试图努力消化这庞大的信息。
因为分手的理由远比她想象的出乎意料。
当年,云秋答应成为林琛的女友后,林琛失眠了好几天。
也许有兴奋的因素在,但更多的是担忧。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的职业对这段感情会产生什么样的负面影响。
也许不是后知后觉,而是在初次相遇时就意识到了吧,不然他不会跟时渊洺哭诉。
他从未这般担忧未来,害怕发生变故,害怕死亡。
明明在选择做记者、在踏入战地、在提前写遗书时,他都没有害怕过,更不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的。
而且他本是个漫不经心的人,对生活也是随心所欲的态度,可就在爱上了云秋,且云秋也爱上他之后,他无比珍惜和她相处的时间,更无比希望时间能停留在此刻,不要流逝,不要毁掉永恒。
然而老天就喜欢开玩笑,祂毫不留情地率先夺走了林琛的性命,而凑巧的是,当时无论是云秋还是时渊洺,都不在他身边。
时渊洺得知这个消息后,根本没时间去难过,他有很多事要替林琛做完。
因为他和林琛早就约好,无论谁先死,另一个人要将死讯通知家人、要将提前立好的遗嘱达成、要照顾好对方最重要的人。
只不过他当时在忙一个几乎与外界隔离的任务,需要花大半年的时间完成后,才有假期去做那些事。
除此以外,时渊洺还打算找回林琛的尸骨,尽管希望渺茫。何况那时候他的工作任务繁重,就算有假期也不能擅自离队太久。
可没想到在此之前先传来了云秋的死讯。
时渊洺沮丧地意识到,自己没能履行好答应林琛的承诺。
明明他千叮万嘱过的:“如果我死了,一定要看好云秋,我怕她会……”当时林琛没敢说出那个词,但时渊洺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
虽然对云秋不是很了解,但他清楚地知道云秋也很爱林琛。
林琛也深知这一点,同时还无比了解云秋的个性,因而他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遗憾的是最终也验证了。
司清焰听到这里时,不禁感慨唏嘘。
她下意识地庆幸云秋的同事对外宣称她是因公殉职,而不是直说她是因个人私欲而赴死,但转念间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羞耻。
凭什么她就认为前者是值得庆幸?难道就因为它是被大众所认可甚至称颂的行为吗?那是否在潜意识里她认为后者为爱而死的做法就是不妥的行为呢?
但其实不是的,她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相反……不过她依旧感到惭愧,因为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做这样的道德评判,而且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她深爱的人死了,她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她缓缓抬头看向时渊洺,发现他那张智慧内敛的脸在往下讲述时变得痛苦沉重。
“时渊洺,你怎么了?”司清焰不安地想要触碰他,结果被他反手握住。
“我没事。”他虽然这么说,可他手心的冷汗让司清焰为之一颤。
连忙牵起他的手掌来到唇边,在他微湿的掌心落下一吻。
“时渊洺,你说的这些事我听云雪说了,我当时就在想你会不会自责,会不会埋怨自己。”
司清焰心疼地用脸颊摩挲他的掌心,感受到他的手心在回温,才接着安慰:“云秋是个成年人了,我想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所以才会那么义无反顾。
可时渊洺根本不是在自责。
也许在得知云秋的死讯后,他有些沮丧是真的,可下一秒也尊重她的选择。
只可惜在过了几天后,他脑子里不断浮现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的爱人会不会也承受不了?
时渊洺在见证了林琛和云秋俩人的结局后,无法避免地想到自身。
此刻在这密闭的车厢内,他温热的掌心捧着他最爱的人,当时的恐慌再次浮现,指腹的微颤无法抑制地传到她的脸上。
“清焰,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他将他心头浮现的那个问题告诉了她,又坦诚当时他被这个念头困扰了许久,医生还建议他最好放下工作好好休息。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这些后,才郑重其事地望着司清焰说:“我只害怕爱会毁掉你。”
爱会不会毁掉人并不清楚,但这话一出让车内温情的氛围瞬间被毁。
听到这里的司清焰猛抽了口气,原本因他的颤抖而内心隐隐作痛,可万万没想到他的顾虑竟是如此,以至于自己也跟着颤抖起来。
花了点时间消化他顾虑的问题,她试图理解他最后说的这句话。
可心脏在紧缩,胸腔闷窒得让她喘不过气。
猛然间急切地放开他的手,将自己的脸离开他的掌心,侧过头去不看他的双眼。
她没留意到这一放手的动作像在用力拍开他的手,其实不重,可还是让时渊洺的手心生出一阵阵疼痛。
这点疼痛为何会钻心到想死?明明他早已做好被审判的准备。
而司清焰几乎是冷着嗓子进一步确认:“你就因为这个原因才跟我分手?”
时渊洺叹了很深的一口气后,才继续解释。
他并没有自恋到认为爱人会因自己而死,只不过为了确保这个可能性永不存在,他的确为此烦恼过恐慌过,但最终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然而这些都不过是导火索,让他不得不提出分手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当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寻找林琛的尸骨,并且做好什么也找不到且死在那里的最坏打算。
死亡虽是每个人的终点,但他和林琛一样,一开始并不认为死亡离他们很近;可经历过种种变故后,时渊洺不敢抱侥幸心理,并优先考虑他的爱人该怎么办。
活着的人余生要一直活在思念里,每天都要面对另一半的缺席、忍受往日幸福和如今孤独对比下的失落中,这是否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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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的人太过残忍?
他头一次希望司清焰对他的情感没那么深,因他至始至终都不愿让她活在这样的未来里。
爱能拯救人,也能摧毁人,他恐惧爱人选择死亡的原因是因这份爱的浓烈。
要是他们还只是朋友,跟她和林琛的关系一样,或许等她得知他的死讯时,不会承受太重的打击?
时渊洺开诚布公地向司清焰承认,当时的他无法保持冷静。
他完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完全钻了牛角尖,只想到长痛不如短痛。
可事实上,谁又能时刻保持冷静克制地思考呢?
司清焰很想很想这样说服自己,可是,可是,她只感到痛苦,全身无法避免地打了个寒颤。
在得知他的真实想法后,她声音极小地喃喃道:天啊,天啊……
因她说不清此刻的矛盾感受,不仅仅是为自己痛苦,还为他感到痛苦。
当时他经历了林琛逝去的悲痛,承诺破灭的挫败以及死亡逼近的恐惧,一想到他在短时间内要承受这所有时,她就心痛到难以呼吸。
可难受和痛苦之外,还有更深的怨怼。
她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因为这样的理由被抛弃了。
难怪他希望她能远离他,就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为了不让她的余生在痛苦中度过,于是跟她提出分手,彻底切断她对他的强烈情感。
他提出分手,居然是为了不让她爱得更深!
“时渊洺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
怒吼是声嘶力竭的,眼泪是悄无声息,之前积攒的隐约恨意在此刻无端地爆发!可她根本就很少向人发火,最近两次发火还都是对同一个人,因而怒吼过后更是不知所措。
逃跑吧!
莫名的念头突如其来,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只想赶紧逃离这逼仄的车厢。
而这车门居然也没锁,显然俩人都处在不太理智的状态下。
司清焰急需透口气,急需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跑出医院车库来到人行道上,迎着晚风踏着碎步漫无目的地疾走,身旁的大树沙沙作响,渐渐越发感到委屈与孤寂。
她疲惫地停下了脚步,原地蹲下埋头痛哭,过了好一阵子,才察觉出有人站在她身前,还给她披上西装外套。
时渊洺当然立刻跟了出来,他自知没有资格阻止她离去,也知她很需要一个人冷静,可在发现她跑掉的那一刻,内心升腾出无法承受的慌张,更不敢放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等她终于停止哭泣,他才温和有力地将她抱起,不过只是虚抱着。
司清焰愤怒地抹掉眼泪,想对他的胸膛破口大骂,却敏锐地感受到上方的呼吸变得粗重,抬头去看时,时渊洺的眼眶早已泛红。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悲伤,琥珀色的双眸蓄满了水,浸湿了她破碎渗血的心。
她哭得更甚,泪珠砸在他们之间的缝隙,似是试图砸碎他们之间的隔阂,可嘴里含糊不清嗫嚅的却是:
“时渊洺,你太残忍了,我恨你!”
40. 告白
早就想说的话最终还是脱口而出,司清焰本不想去说这等伤人的话语,可如果不说那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他。
说出来后心情反而没有多畅快,但原本紧闭的心不再小心翼翼,转而彻彻底底地大肆宣泄: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跟我提分手?凭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你知道吗?你害我以为你不爱我了,你害我以为自己很失败,你害我以为跟你连朋友都没得做!”
一想到这三年来被折磨的日子,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发呆,总会无意识地想念他,最后却只能惆怅叹气时,她就气他怨他恨他。
“对不起,清焰。”
可在听到时渊洺带着哭腔的嗓音向她道歉时,心脏又无法自控地乱颤,喉咙里甚至尝到难以下咽的酸涩。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
委屈与愤懑让她耷拉着头,后颈从他的外套里伸长出来,迎着冷风吹散发丝与汗渍,凉意瞬间遍布全身激起层层战栗,像是风直接吹进喉咙里,让她往下说出的话让彼此惊恐到瑟缩: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让我觉得你随时会离开我,只要有合适的理由。”
她刺耳地笑出声,似自嘲又似颓然地抬头,双目无神地掠过他盯向远处虚晃的车辆。
他对她的爱或许也是虚幻的呢?
说到底,自重逢以来,他根本就没对她说过爱!
司清焰想起不久前和他重逢的那一天,他对她那么温和如同初见,又像老友重逢毫无芥蒂,让她自嘲、感伤、忧虑地幻想着他,幻想试图去和他重新建立新的关系,就觉得这一切无比讽刺。
“你希望我对你的感情变淡,过去的三年你如愿以偿了,那为什么再见面的时候,你要接受我的请求,你明明可以拒绝!”
这指控让时渊洺无法反驳。
毕竟,他一直爱着她。
不是不爱,而是太爱,爱到连一想到自己的死亡,都只想减轻她的痛苦。
他爱成这样,又怎么可能会拒绝她的请求呢?
司清焰愤怒到暂时忘记甚至质疑他的爱意,此时见他沉默不语,更想将心里的负面猜想一股脑地喷向他:“你是不是觉得有个人解决你的需求也不错?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
“不是,求你,别这么说自己!”时渊洺极少去打断她的话,可这一次实在没忍住。
司清焰因他的话又泪流不止,抿着嘴抽泣,绞着手指头气自己:“难道我就可以随便侮辱你,你都不反驳吗?!”
时渊洺没法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抱她,只好借着整理她身上的外套离她更近:“清焰,我没有资格也不愿指责你,但我也的确很不希望你误解我。”
他怕碰碎了她,但还是似碰非碰地抬起她的下颌,与她四目相对:“我从未有过任何不堪的想法,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一点。”
这般严肃认真的话稍微拉回了司清焰的理智,下意识地跟他道歉,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
而时渊洺只是柔声安慰她,跟她解释这并不是她的错。
他很想说都怪他,可又担忧激起她更深的愤怒。
仅存的理性难得地还在维持他把握话语,可事实上他的五脏六腑早已在渗血。
沉默围绕着他们,与周遭匆忙的车辆和行人仿佛不在一个世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司清焰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回家。”
“好,我送你。”
她没拒绝,他很感激。
一路上,他们在车内没有任何交谈,也不再哭泣,甚至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直到司清焰的手机响起消息音,她迟钝地拿出来一看,是沈欣发来的。
沈欣已经看望完沈阿姨,正准备回家,问她在哪。
司清焰这时没办法给她回电话,只好费劲地打字后,关上手机告诉时渊洺她要去沈欣家。
时渊洺当然没有异议,他相当希望有朋友能陪她。
不仅如此,他在方才仅存的理智中,还准备了别的。
而这时,车突然停在了一家咖啡厅前,一个看似是店老板的男人敲了车窗,很冷酷地说了句“喏,你点的”后转身离开,而时渊洺轻声道谢后直接关窗。
他将袋子里的饮料拿了出来,递给司清焰。
是温热的柠檬蜂蜜水,是她喜欢的口味,在此刻喝下去能稍微暖一暖心。
她盯着手中的饮料,眼泪又差点不争气,只好用叹气将其止住。
很快到了目的地,谁也没有下车。
时渊洺一直注视着她,过了片刻她才抬头迎向他的目光,又在下一秒错开。
“你想和我只做朋友吗?这样我就会和你继续做朋友,以后你……你不在了,我也不会太难过!”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连“死”都不敢说,但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涌出。
时渊洺深深呼出很长的一口气,闭眼扶额缓了一会儿后,才勉强地回答:“如果你想的话,我会试着接受。”
这话让司清焰的双肩瞬间耷拉下来,面色嘴唇无比苍白。
“可是,我很抱歉地想跟你说,我的意愿是不想。”
“不过,我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来重新追求你。”
什么?
司清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顿时止住了眼泪。
她困惑地看向他,发现他极其深情地注视着:
“清焰,我也爱你。”
这是对她之前告白的回应,迟来的却不迟疑。
且单有回应是不够的,他无比郑重地继续表明心意:
“以前爱你,现在爱你,未来也爱你。”
“我永远、永远、永远爱你。”
~
时渊洺从不否认林琛说过的那句话,他的确是在拿命爱着司清焰。
无论他们处于什么样的关系,他早就决定好要一直爱她。
事实上也无需决定,爱她根本成了他的本能。
可正因为太爱了,他害怕爱会伤害到她,害怕爱河让坠入的两人一起淹溺。
爱会摧毁人,这是他原先以为的。
尽管司清焰认为他理性、冷静、稳重,并且思维清晰,能处理各种复杂的问题;可时渊洺认为这些不过是表象,他看似成熟,但在感情上却过分幼稚,根本无法理性思考。
他太想掌控局面,不想再失去任何人,更希望他的女孩能开心地活下去。
所以才想到要松手,不让她同他溺死在河里。
可在重逢以来见证了她的许多变化,在她告白之后又修正了他的很多想法。
他渐渐发现,他的女孩在成长,变得越来越勇敢、果断和主动。
其实她比他勇敢,敢于面对自己的渴望,不计后果地踏入同一条河流。
她还一次次敏锐地看出他的难言之隐,却又一次次敞开胸怀理解他的任性妄为。
她对失恋的看法也深深触动了他,居然宽容地感激他给予她完整的爱情。
可事实上,明明是女孩教会他如何去爱,甚至比他还懂得如何处理分离。
他提出分手的愚蠢行为,其实是在逃避自己对永久分离的无能为力。
本质上是恐惧死亡。
因他发现自己在死亡面前有多无力,而为了试图对抗它,他一根筋地以为就算他死了,只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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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活得很好,那他就能对抗分离、对抗痛苦、对抗死亡。
可事实表明,他这对抗的方式有多么深深地伤害到对方。
他自以为是地选择了伤害最小的方式,实际上是重创了彼此的心灵,让她往后余生时刻怀疑他的真心,怀疑他会随时离开她,只要有合适的理由。
怎么可能呢,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她,脑海里从未停止过思念。
可是不安已经造成,他种下的恶果也由自己品尝到了滋味,心酸到无以复加。
此刻看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女孩,哭得那么愤怒、那么悲伤,而这都是他害的。
他本想等到两个人都做好准备再告知,可最终沮丧地发现无论再怎么准备好,话一出口伤害定会发生。
而今天,他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个好时机。
肯定不是吧,因他的女孩那么疲惫。
但在听到她已知晓云医生是怎么死的时候,他心想她一定会误以为他对林琛愧疚。
他没那么好,他这辈子最愧疚的人只有她,所以不能再拖延下去,不能再隐瞒下去,不能再模棱两可下去,唯有坦诚才有资格站在她面前。
何况女孩已经用行动和言语告诉他,她没有他想的那么脆弱。
她有她的韧性与坚强。
回过头来看他们的关系,主导者一直是她;他幸运且幸福地享受着,却没能给予同等的回馈。
他亏欠她太多太多!
虽然说出想重新追回她的话,但他哪有资格呢?
然而即便没有资格,他也必须剖开内心,至少不该再犹豫不决。
“清焰,请原谅我的任性。”
“我不想远离你,也不想你远离我。”
这是她之前问过他的,是不是希望她能远离他。他当时只承认以前或许是,并没有回应更多,而现在,他希望永远都不要发生这种事。
一想到方才她问出是否要做回朋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不自量力与贪婪。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还只是朋友关系,只有向前或者结束。结束?不可能结束,他不想要结束,曾经的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并将其实施出来?
他太残忍了,她说得没错,难怪会恨他,这是他应得的!
而得到回应的女孩又默默落了泪,叫他懊恼到揪心。
他很想给她梳一梳长发,和之前一样哄她怜她疼她,可伸出的手只能放在她耳侧的椅背上。
“那晚你告白后哭了,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我不停地在想,三年前你也是那么哭的吗,哭得隐忍又小心翼翼?”
那年那天他只能透过电话听她哭泣,直到亲眼见到时,才知道他伤她有多深。
此刻司清焰听他这么一提,又看他也流下了泪水,颤抖着嘴角只想确认:“你也哭了吗?”
她没问清楚是三年前的电话里还是那晚她告白后,但无论是哪一次,她在哭的时候他无不难过。
轻轻颔首向她承认,他已经不再回避将脆弱摊开给她看。
他其实早就想过,女孩之前为什么想让他哭,一定是看出了他曾经的脆弱,希望他能发泄出来。
她那么美好,教会他如何去爱,让他知道,真正的爱是可以让爱人坚强地活下去;而真正的痛也不是松手后就能减轻。
如果她愿意给他机会,他定然不会再放手,不再恐惧一起沉入爱河,因为他们可以逆流而上,对抗死亡。
而司清焰见他点头后,终是忍不住侧身握住他的手掌,伏在那上头掩面哭泣。
时渊洺将人一把搂过,与她交颈一同痛哭。
41. 落泪
哭了好一会儿,将要停歇时,时渊洺才缓缓松开怀抱。
因曾经的过错造成了不安,他不想再吝啬于言语上表达爱意。
“清焰,我一直爱你。”
“我不会再让你落泪,不会再跟你提分手。”
“这不需要你反复确认,我会向你反复证明。”
他已说到这份上,司清焰哪还能止得住眼泪呢?
无可避免地再次啜泣,在哭到快要耳鸣、快要难以呼吸前才听到他的请求。
他想给她擦眼泪。
醒过神来时,他已经拿手帕给她拭去满脸的泪花和脖颈的汗珠。
原来方才任由她哭泣,是知道她有气要出,而现在将一切说清后,他才自觉稍有资格安抚她。
“我想我需要改一下方才说过的话。”
时渊洺捧着女孩水嫩的脸颊,极其无奈地对她说:
“我还是会让你掉眼泪,那以后我只好……”
司清焰疑惑地歪头,只见他双眸深情地俯身凑近。
他靠在她耳边呼吸:“让你每次流泪都是因为奖励或惩罚。”他其实想说是因为幸福,但免得她再落泪,只好这么打趣。
果然,招来了女孩的回击。
她愤愤地捶了他的臂膀一拳,出口恶气后才渐渐止住了泪。
就这样在车上,他一直陪她到不哭,又提醒她喝水,等她泛红的双眼恢复后,才打算开车门放她走。
而在她下车前,他还叮嘱她要好好泡个澡,舒缓一下心情。
像个不放心小孩的家长一样絮絮叨叨,他希望她暂且不要想太多,先照顾好自己。
等沈欣回到家时,就见到自家闺密在床上发呆。
她更加确定家门口的豪车主人是时渊洺。
不过外面的餐桌上,有司清焰给她准备的点心,那看来问题应该不大。
“小司,我回来了。”
过了几秒,司清焰才听到似的抬头看她。
问题或许不大,但也不像完全没事,沈欣哎了一声后走过去抱她。
“怎么,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又是分手,她可真想跑出去揍时渊洺一顿。
司清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抱紧了沈欣。
沈欣见她没哭,暂时放下心,问她要不先吃点东西,她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也带了吃的。
这么一问司清焰才想起要向她道歉,没有陪她待在医院里。
“病房里也不能待太多人呀,好了你别吊我胃口啦,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你脸色这么差?你男人还在外面呢!怎么啦,吵架了?”
他还在外面?
她想起身去看,可又担忧自己会心软跑出去见他,于是只好怔在原地踌躇满怀。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向沈欣复述大致情况。
沈欣完整地听完后,无法理解时渊洺的脑回路,忍不住想吐槽。
不过下一秒却意识到一件事:“小司,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还挺开心的,因为你这次似乎不大难受。”
她还以为司清焰又会哭得稀里哗啦。
而这话一说完就立马打脸,司清焰突然埋在她肩头哭了出来。
哭得毫无预兆,连本人都不知为何会这样。
也许是为过去而哭,或者是为现在而哭,还可能是因为恐惧、因为痛恨、又因为幸福而呜咽。
其实方才在跟沈欣复述时,她就趁着理性回归梳理了头绪。
她已经明白,他当年提出分手本质上是为了保护她。
他怕自己会出事,怕她承受不了那样的打击,更怕她做出傻事。
她也明白他当年不能说的原因,要是说了她还怎么可能和他分手呢,反而会爱得更深,更叫他担忧。
而且这分手的理由实在让她哑口无言,因他的顾虑不是杞人忧天,反倒合情合理。
试问自己:如果时渊洺死了,她会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问题立马红了眼眶,因她感到无法接受,因她恐惧这一设想。
眼泪就这么崩溃而出的。
以前交往的时候,就算他的职业风险较高,时渊洺也不会让她感知到任何危险。
她习惯了他强大、可靠、无懈可击的样子,以为他永远不会出事。
因而她根本不知道他居然还写过遗书。
林琛的死虽然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可她不认为时渊洺会落得类似的结局。
又或者说,她选择回避这个可能性,连在脑海里设想一秒都无法承受。
因而试问的结果是,她发现自己早就理解云秋的选择。
前些天得知她的死因时,她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那是否说明她的内心深处也有这样的冲动?
不敢往下想,因她确实有可能走向自毁。
而时渊洺看穿了这一点,并选择抛下她,虽然是为了拯救她。
她想理解他的抉择,但更痛恨他的残忍。
恨他不相信她能理解他的顾虑,不相信他们能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恨他擅自做出决定,自以为是地替她着想,甚至指不定还希望她能爱上别人!
没错!
看来他那番话不是玩笑话,如果她真的爱上了别人,他真的会给她备好嫁妆。
他的退出、放手、离去,全都只是为了能让她活得更好。
她知道,她知道的!可她就是不甘心。
因为三年来她过得并不好,根本就没有放下他。
连在需要发泄压力时,都第一时间只想到他,也只想要他来帮忙!
她就没有逃离过他的手掌心,一直被他掌控着肉|欲和灵魂。
正因此,让她更加恨他!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断然不敢向他发怒;可如今早已不同,她不是年幼无知的小姑娘,知道他的做法对自己有多不公平,因而就算是为她好,她也有资格向他发泄。
可是,既然他是出于爱才跟她分手,就让她恨的同时也无法痛快地责怪。
而且,这份发泄出来的恨意却换来了他的告白。
他说,以前爱她,现在爱她,未来也爱她。
他说,永远、永远、永远爱她。
这告白表明了一切,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她,分手也是因为爱的缘故,因他爱的太深,恐惧太多,才会犯错。
时渊洺和她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不是神,所以当然会犯错,当然会让思潮陷入死胡同。
也许,她应该原谅他。
何况破碎的心早就被那句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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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拯救,她因此而流出欣喜、幸福的泪水。
前几天主动勇敢地选择去爱去告白,终究还是得到无比坚定的回应。
她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而时渊洺还是稳妥地接住了她。
他们再次坠入悬崖底下的爱河。
可是,正如她对时渊洺说的,她会因他提过分手而从此感到不安,不断怀疑这份爱意。
就算她曾下定决心不管是什么分手理由,她都想要理解他,可她需要时间、需要安抚、需要修复,才能让混沌的心踏实下来。
思及此,她不再流泪、不再纠结、不再强迫自己,勒令自己冷静。
抬头看向沈欣,感谢她给予的安慰,她反倒笑说:“还真是不一样了,你虽然哭了,可嘴角挂着笑呢,小司~”
沈欣深有感悟地继续说:“果然恋爱只能看别人谈才有意思,我以前就在想你们肯定还相爱,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哈哈!挺好挺好,这就是成年人的爱啊,本以为会不圆满,但你们兜兜转转,在权衡利弊后依旧坚定地选择彼此呢,倒也挺浪漫的~”
这话让司清焰愣怔了片刻,心想的确如此。
那场分手是时渊洺之前的决定,三年过后他的想法发生了转变,不被原本的担忧所困扰,又或者他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因而再次坚定地选择了她。
说起来,他或许是完全解决了后顾之忧吧。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林琛的尸骨,并且平安归来,还换了职业……这一切种种迹象,不都表明他原先的顾虑被自己消除了吗?
司清焰不清楚他是不是因此才开口表白,才想要来追回她,随即又想起他还在外面。
拿出手机想请他先离开,却发现他早已发过短信。
时:我很抱歉,清焰。
他再次对三年前犯过的错诚挚地向她道歉。
她实在无法不叹息,尽管她恨他气他,可她也还爱他。
只不过目前还搞不清楚这段感情该往哪走,她也因而只好回道:
司清焰:时渊洺,我接受你的道歉,可我还需要时间。
消息很快回复。
时:好,谢谢你,清焰。
时:请照顾好自己。
司清焰:嗯。
时:我爱你,晚安。
收到这条消息的下一刻,屋外传来车辆开走的细微声响,沈欣走去窗口一瞧,时渊洺的车果然不在了。
当司清焰说明自己还需要时间,他立即明白可以安心离去,而接下来能做的只有等待。
而得知他离开后,司清焰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回想起他放她下车时恳切看她的眼神,心想他要是再等下去,她就怕自己会心软。
还好没有太过冲动。
这时,沈欣拉她去吃饭,吃完饭后就去泡澡。
躺在浴缸里,司清焰想起他的絮叨和不安,还有短信最后那句“我爱你”……嘴角不自觉扬起,她暗笑自己真有点不争气。
“欣欣你说得对,我好像逃不掉他的手掌心。”
沈欣蹙眉疑惑地看向她,终是忍不住取笑:“你别忘了,我后来说的是,是他逃不掉你的手掌心!~”
“你想想,他当年是犹豫了多久啊,才决定要跟你提分手,明显很纠结呀!”
42. Lucky
司清焰不是没觉出时间上的古怪。
林琛是四年前死的,而分手是三年前提的,说明时渊洺纠结了一年。
但她依稀记得时渊洺说过,这期间他有工作任务要处理,尽管时间好像依旧对不上,但或许是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可惜她此刻没法冷静地去思考这些,只有余力想着当下和未来。
她想尽快弄清楚自己的心,拖延太久对他对自己都不好,但也的确需要时间,因而很感激时渊洺从未催促她做出回应。
她还看得出,他不仅不催促,反而很享受追求她,而且追求的方式还很温暖。
工作时她偶尔会在店里撞见他;他像是不经意出现,又出现得刚刚好,刚好是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
而他每次来司二叔这里,也都是恰好有事过来,办完事就会离开。
不多停留,不太刻意,与她保持舒适的距离,但必定会来接近她片刻,并且每每到了晚上,问候的消息必然会发来。
这让司清焰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他也是如此,几乎每天都来找她,虽然与她保持着距离,却一直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不一样的是,他不会再隐藏自己的爱意,每晚发来的消息最后,总有那句“我爱你,晚安”。
而他表现出的热情恰到好处,消息里的其他内容是些轻松的话题,比如他们喜欢的歌手出了新歌、喜欢的作者出了新书、喜欢的影视出了续集等等,不让她有任何负担。
司清焰时刻叫自己也要克制,不能过分热情地回应他,可有时也会难免忍不住。
等兴高采烈地回应他提及的某个话题后,她总是安慰自己说,没关系这并不代表什么,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们至少还是像家人一样的朋友啊,这份情谊可以稀释掉一切暧昧情愫。
令她安心的是,时渊洺也不会将她偶尔的长段回应当作可以进一步的信号。
直到两周后的某一天,在司清焰即将下班之际,他突然提出能否送她回家的请求。
在此之前,他们有两天没见了。
“能陪我走一段路吗?”
她想,他问的也许是:我能陪你走回家吗?
但他那样反过来问,就好像这件事是由她来作陪,是她馈赠于他。
她能说什么呢?何况他还说有东西想交给她,那就没理由拒绝。
下班回家的这段路程不算太远,司清焰偶尔踩着单车上班,偶尔走路回家,全看当天的心情。
许是有人作陪的缘故,她莫名觉得今天很适合散步,天边的紫色晚霞还泛着温存的光,洒在时渊洺身上分外柔情。
如同他看向她的眼眸。
等她回过神来时,原来已经到了家门口。
时渊洺只是站着,久久地静静地望着,思念的眼眸似想笼住她,不放她回家。
司清焰禁不住这么直白的注视,扑扇着睫毛打断对视,连忙问他要交给她什么东西。
他歉意地低着头,尔后递出一个信封。
没有多说什么,他望着她进了家门后才离开。
司清焰一直忍到洗澡前才打开信封来看,一张信纸上字虽不多,但的确是他的笔迹。
没想到会是手写信。
字体很好看,和他一样温和有力,读起来也让人心情愉悦。
~
清焰,晚上好。
也许你会觉得奇怪,明明我可以将想说的话直接打字发给你,为何还要单独写一封信。
请允许我先向你道歉,因我有我的私心在。
我已不满足只能每晚发短信给你,还想多见见你,和你多待一会儿。
本想和之前一样,在你需要帮忙时我才出现,可也许连你自己都没发现,这份工作你做得越来越熟练,并且已经完全不害怕遗体了。
虽然亲眼目睹你的成长让我很愉悦,可也遗憾没有借口去找你聊天,于是只好借送信为由来见你。
不过写信时,我发觉这也能缓解我的思念。
每次提笔和落笔的间隙总会想到你,想到你会收下这封信,想到你慢慢拆开信封,想到你低头阅读时也许会想到我,那我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
第一遍的时候司清焰看得很快,等洗完澡躺在床上时才仔细地又看了一遍。
其实信里没写什么,后半段是他简单交代了这两天去忙碌的事。
从寥寥几笔的描述里可以看出,他并不擅长讲自己的工作,大概担心她对此不感兴趣,因而信件末尾又会把话题落回到她身上。
而落款处,写的是:
想你的
时渊洺
就在她回看前面那句私心时,手机刚好传来短信,是他每晚惯例发来的“我爱你,晚安”。
手写信里的思念那么含蓄,手机短信的情意却很直白。
司清焰嬉笑着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读信,摇头晃脑地扯来被子,带着羞红的笑容入睡。
让她没想到的是,自此之后他每天都给她写信,于是乎他每天都能陪她散步回家。
在收到两封信件后,司清焰就不太好意思没回信了,于是提笔写下几句话作为回信,而他收到后显得十分感激且动容。
她还蛮喜欢这种温吞的追求方式,缓缓的靠近和轻盈的陪伴,两个人一起慢慢消磨时间,和周遭的快节奏截然不同。
何况她越来越欣喜地发现,他越来越主动袒露自己曾经的不安与脆弱。
~
清焰,你曾经问过我,我在战场上见过那么多尸体会感到难受吗?
其实我一直都很恐惧。
但一想到你,我就没那么怕,并且想要努力地活下去。
清焰,是你救了我。
……
她借此会问他在战场上的所见所闻,看他写出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经历,会忍不住替他感到难过和恐惧。
兴许得知这些事起到了谅解他的作用,心想他在那样的处境下做出不理智的抉择也情有可原。
而且在克服恐惧这件事上,他其实帮了她很多。
于是,她发出短信想进一步确认。
司清焰:你之前说我已经克服了对遗体的恐惧,这是真的吗?
她的确很久没再感到害怕,可又觉得是过于忙碌而无暇顾及这些。
消息很快回复,他该不会专门设置了提示音吧?
时:嗯,是真的,你不需要怀疑自己。
时:你可以奖励自己。
发来这条消息后,他就没再往下说什么。
可这暗示过于明显了,司清焰当然记得他们之间还有段特殊关系在。
呆愣片刻,她红着脸打字问他。
司清焰:奖励?
时:清焰,明天下班后有空吗?
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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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嗯,有什么事吗?
时: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司清焰:这是你说的奖励?
时:如果能让你开心的话,那它是。
这一天他亲自开着车,带她去了小镇的海边,坐在沙滩上看海。
天上的云被大海和夕阳调了颜色,跟和面时加了蔬菜果汁似的,掺在一起时而蓝绿时而橘白。
眨一下眼睛,眼前的景象就会变幻成另一副模样,让她目不暇接,也叫她忘却了时间。
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云都散开了,星星像她挤在蛋糕上的奶油,点缀其中,让人觉得连海风都甜丝丝的。
时渊洺脱下自己的外套,询问可否披在她的身上,她不作答只默默点头,算是应允。
而披完外套后,他突然抬手停在她的耳边,没有用力碰她,只是虚虚地圈着,像在保护她的双耳。
随后,海上猛地放起了烟花,声响不小。
原来他捂着她的耳朵,是担心她被吓到。
可她还是被吓到了,原以为他只是带她来看海,结果居然还准备了海上烟花。
那他刚才离开了一会儿,是去准备这份惊喜吗?
烟花升起的声响让她胸腔鼓鼓的,抬头便看到一簇簇焰火在她眼中绽放。
烟花变换着形状,变换着颜色,在空中跳跃,映在海面,和浪涛、音乐交织在一起,轻柔又强烈地撞击她的心。
不知何时,她被时渊洺扶着躺在沙滩上,不用再费力仰着头就能望到满天焰火。
也因此,不会被发现她快要落泪,因那音乐是她所熟悉的歌《Lucky》。
Doyouhearme,I''mtalkingtoyou
你能听到我吗?我在对你倾诉
Acrossthewateracrossthedeepblueocean
越过深蓝色的海洋
Undertheopensky,ohmy,babyI''mtrying
在广阔的天空下,我的宝贝,我正在尝试
BoyIhearyouinmydreams
我在梦中听到你的声音
Ifeelyourwhisperacrossthesea
你的低吟越过大海来到我的耳畔
Ikeepyouwithmeinmyheart
我的心里一直在想你
Youmakeiteasierwhenlifegetshard
你让艰难的生活变得简单
LuckyI''minlovewithmybestfriend
我很幸运自己和最好的朋友相爱
……
熟悉的歌词随着海风灌入耳中,司清焰情难自禁地想到很多很多。
其实自从他说出真相以来,她总是刻意回避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他在寻找林琛尸骨的途中死去。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他们不可能重逢在这小镇上,不可能建立那样的特殊关系,不可能躺在这沙滩上看海上烟花。
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呼吸平稳、温和平静地陪伴她。
其实还有很多不可控因素,使得此刻的幸福是不可能实现的。
可他们是lucky,是幸运的,他们没有错开,没有永远失去彼此。
43. 填满
泪水早已无声地从眼尾滑落,司清焰以为沙滩大海会将其吞没,但时渊洺的手指已来拭去泪水,不让她感到片刻的凉意。
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知晓他半撑起身子,还能感知到他手指轻柔又温暖。
半幽蓝半橘黄的光芒偶尔落在他侧脸,司清焰发现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沉默着给她擦眼泪。
她借着他的臂弯缓缓坐起,与他对视良久良久。
对视中她想起许多许多,他们从青涩的年纪就已相识,成为彼此的好朋友,成为彼此的依靠,一起慢慢长大,在成年后选择牵手,学着如何去爱对方,还有如何亲吻彼此。
虽然他们分开过,也因此而受过伤,但此刻还可以并肩坐在沙滩上,看漫天的烟花在对方的眼中熄灭又亮起。
这一刻如此真实,却又美得像梦境。
如果是一场梦,那她能否任性一回,在梦里吻他呢?
她很想很想很想在此刻吻他,确认他的的确确就在她身边,确认他一直爱着她。
而她已倾身靠了过去。
却也在下一秒停下了动作。
如果不是睁着双眸,她会误以为脸上的雨滴是时渊洺落下的吻。
天空下起了雨,雨势不算小,才能将她的理性拉回,止住了吻他的冲动。
时渊洺仿佛没注意到,轻柔地扶她起身,再将外套上的细沙掸掉,撑开给她挡雨,领她回到车上。
她呆坐在副驾驶,才觉出耳根发热、脸颊也发烫,以及方才的举止有多不合适。
久违的羞耻浮上心头,懊恼地咬了下嘴唇,用余光去瞥时渊洺,发现他神情自若地注视着她。
还俯身凑近,似碰非碰地撩了下她的鬓发,让她得以转头正视他。
这才发现他拿着手帕,看来是想给她擦掉雨水。
不过他还没问,她却被勾了魂似的点头,允许他想做的事。
时渊洺勾着嘴角,轻触她的下颌,专注地给她擦干脸颊。
滚烫的指腹隔着手帕落在她的额头、眉骨、鼻梁,最后徘徊在唇角。
像吻一样。
他也想吻她的吧,不然那双眸怎会在她的唇眼间流动呢。
空气湿漉漉的,呼吸渐渐粗重,他们长久地对视着,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最终是时渊洺败下阵来,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脸带歉意地通知道:“清焰,我只能带你回我公寓,可以吗?”
的确,外面雨势越来越大,进村的路肯定又浸水了。
“嗯,好。”
许是方才的气氛太过暧昧,司清焰不自觉地放柔了嗓音,显得莫名的乖巧。
时渊洺轻咳了一声,无事发生似的坐正身子,缓了一会儿后才启动车辆,不叫他的女孩看出一丝异样来。
抵达公寓,时渊洺给她放了洗澡水后,不敢多停留,只交待她泡完澡就可以出来吃饭。
显然,他要去做饭。
见他匆忙走掉的架势,司清焰忍不住想笑,心想又不是没给她洗过澡,他现在怎么反倒回避起来。
不过,待她洗完澡准备吹头发时,他倒是又走了进来,熟练地拿起吹风机,等她允许。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什么?”
时渊洺疑惑地用眼神询问她,司清焰只好直接点破。
“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洗完澡了呢?”
他释然一笑:“你洗澡花的时间是固定的。”
“时间?”
“嗯,加上洗头发,大概半小时。”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掐着点进来给她吹头发。
“那吃饭呢?”
时渊洺不仅回答了这个问题,还慢条斯理地将别的都报了出来。
“你是我的生物钟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司清焰听得头皮发麻,险些招架不住,佯装发怒地质问他,以此掩饰自己的窘迫。
而时渊洺听到这个比喻后,十分坦然甚至愉悦地表示认同,他就是司清焰的生物钟。
既然是生物钟,那吹干了头发、吃完了饭后,他也知道该到点睡觉了。
依旧请她睡在主卧,而自己则去次卧,只不过在睡前他还递给她一样东西。
是今日的信。
明明都待在一起了,他还是准备了信件给她。
不过,那句原本由短信发出的话,倒被他当面清晰地说与她听。
“我爱你,晚安。”
饱含深情的话语,让司清焰很难不动容。
毕竟过往收到的是文字,总感觉冷冰冰的,缺少了一丝真实感;而今天再听到他亲口告白,才发觉语调是那么缱绻热切,无论听多少次她都不嫌多。
而且他神情郑重,又藏着一丝不安,还带着点祈求,让人很难不着迷。
她再怎么装作平静,也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
“时渊洺,我想抱你。”
“清焰,我能不能抱你?”
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人眼底皆是难以置信。
而后,不必多说什么了,他们实实在在地融进对方的身体里。
因这一夜发生的一切,都叫人容易意乱情迷。
海边、沙滩、烟花、音乐还有大雨,填满了她原本干涸的心湖。
司清焰虽庆幸没有冲动吻了他,却也知道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体内的欲|念可能会让她做出更过火的事。
需要释放,需要至少一个拥抱。
只是朋友间的拥抱而已,他们可以以此来解释,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满足地感受对方的体温,不舍放开已说明一切。
但最终,时渊洺还是率先松开怀抱。
好在他比她还急于做出解释,不给她有任何不安的机会。
一边梳她的墨发,一边捧她的红脸,时渊洺溃败地坦诚:
“清焰,你知道吗?”
“什么?”
“我很想吻你。”
我也是。她在心里默念。
“可我不能以现在的身份向你索吻。”
我明白。她也只能在心里如此感叹。
“但我希望你能知道我有多想吻你。”
司清焰湿着双眸,想起了他之前承诺过的:不需要她来反复确认他的爱意,因为他会不断向她证明自己的真心。
尽管他先松开怀抱,且没吻她,可他并不是不想,于是连忙说明理由叫她安心。
她甚至在想,他也许早就发现她也想吻他,但没有点破,反而将这冲动揽到自己身上,照顾她的体面。
此刻已经躺在床上的司清焰,出神地望着天花板想入非非,觉得自己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接受他的追求,简直是奇迹。
也许,她心底早已接受了吧,可又担心只是激情所致,而不是理智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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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决定。
她暗笑自己犹豫不决,转身想扯来被子时,察觉到身下有东西,原来是他送的那封信。
~
清焰,晚上好。
很感谢你能回信,也很感激你的提问。
在回答之前,我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对我毫无顾忌,你想问什么都可以,请不用担心这问题会为难我。
现在向你坦白,我原本打算等你到二十五岁才告白的。
不过这是我十八岁时的想法,当时的我以为,完美的感情应该等到理性成熟后再谈。
我以为当时的我能等,可他高估了自己。
他怎么可能等得了呢?他阻止过你一次后,就没再拒绝你的告白了。
我不想苛责他定力不够,因他是我的一部分,而一味苛责过去的自己,只会是自我伤害,没有太大意义。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换作现在的我来思考这个问题,我依旧会坚持等你到了合适的年龄才跟你谈恋爱。
又或者说,等你到了能够理性决策的年龄,再看你是否还会想要我。
据说这个年龄至少是二十五岁,但也有慢一点的要等到三十岁。然而说实话,我再怎么隐忍克制,也很难等那么久的时间,前者是我的极限了。何况你又是那么聪明,一直都比同龄人更清醒、思想更成熟。
可我的确担心过,年纪太小的你,对我的感情或许是冲动。
请相信我不是在质疑你的爱,只是年少的爱可能更多是出于激情。激情本身并没有错,只是它太容易让人做出仓促的决定。尤其是在还没有充分认识自己、了解彼此的时候,这些决定可能只是出于取悦、依赖、或是想要证明自己被爱的缘故而做出,因而伤害到自己的身体还不自知。
还记得我们讨论过性同意这个话题吗?
你说的很对,我们的性教育极其缺乏,可受到的性压力却异常沉重。一旦到了所谓的适婚年龄,单身就会被视为异常,会被催促着去恋爱、结婚、生子!这些听似关心实则规训的催促,明明都是与性相关的事,却少有人严肃认真地去讨论、探索以及了解性。
对性都不了解,何谈对性有自主意愿呢?也许大多数的性同意不是真正的性同意。
有很多人迷茫地把自己交出去,却根本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所以还没准备好就已经受了伤,被迫承担不堪重负的后果。
我不希望你也曾在那样的压力下把自己交给我,也担心你过早地把自己交给我,而我可能笨拙地伤害了你。
我真心希望没有。但不可否认,如果我们的初夜发生在你更理智的年龄,也许会让你拥有更美好的体验。
因此在看到你问的这个问题时,我是感到羞愧的。
我虽然打算等你到二十五岁才向你告白,可无论是你十八岁主动告白,还是二十一岁主动要我,我都不可能拒绝你,不可能想要停下来。
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成熟、理性、有定力,所以你可以把我的回答当作一个不自量力的男人说的废话。
不过好在我们都到了真正合适的年龄,那很多事我们可以再理性地讨论了。
另外,不知你是否喜欢今晚的烟花?
自从你跟我提过想看烟花后,我就一直想找机会带你去看,而今天因为你的许可,我终于得偿所愿。
希望你也喜欢。
想你的
时渊洺
44. 燥热
外面难道不止是在下暴雨还打雷了吗?还是说暴雨在剧烈撞击门窗?惹得司清焰忍不住想要尖叫出声,但其实是她看完信后心跳得更猛烈罢了。
本来是想读读信冷静一下的,结果起了反效果。因她太喜欢他的坦诚和矛盾了。
她只是在回信里随口一问,好奇假如自己没先告白,那他会在什么时候向她告白。
从未想过他会用整整一封信向她说明,而且给完答案后又自我否定了。
她当然记得被他阻止过的那一次,那时离十八岁生日还有一周,想告白却被阻止也是理所当然,可她不太情愿要等过几个生日后的要求,还对他生气了好久好久。
现在才知,原来他居然打算等她到二十五岁!这也太久了吧,她看到这里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可无论是十八岁还是现在的时渊洺,都认定自己不可能按照理性思考的结果去控制自我的情感。
就像他说的,他根本等不了那么久,他实际上比她还要着急。
实在太可爱啦!这样自我辩驳的文字,引得她的眼睛跟海绵似的再次吸收、再次细细品味。
他提到年龄、提到性同意、提到初夜,天啊!他到现在还很担忧初夜让她的体验不好。
也许不止第一次,可能每一次他都担忧。这从过往的性|爱中能感受到,因他时时刻刻都那么谨慎对待。
许是想到了什么,司清焰全身涨得通红,热得有点受不住。更何况,她所处的主卧里满满都是时渊洺的气息,这简直叫她难以忍受。
怎么下了暴雨还更闷了呢?雨势这么大,根本没法儿开窗,难道要她打开房门出去喘口气吗?
猛地坐直了身子,她越发确信一个拥抱根本不能压抑她的情潮,因她此刻有一股想要冲出房门的冲动。
时渊洺就在隔壁,她怕冲出房门是为了去找他!
那当然不行,不能冲动,不能这么做!
可不做点什么,她怕是会失控。
只好又看了一遍信件,目光停留在最后几段话,突然想起还没感激他给的奖励呢!
于是神不知鬼不觉,她拿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话筒里传来时渊洺焦急的声音,门外同时传来飞奔似的脚步声。
“清焰,怎么了?”
他不理解她为何突然打电话,担心她在卧室里出了什么事。
司清焰连忙解释:“我,我没事,你不用过来。”
时渊洺要是来敲门,她真怕自己会迫不及待地邀请他进来。
而听到女孩的请求后,时渊洺立马停下脚步,等她往下讲。
“我刚看完信,想,嗯,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
电话那边似是传来欢快的笑声,时渊洺放下心来:“好,你说,我在听。”
“唔,你可不可以先回次卧?”司清焰知道他还在外面。
“抱歉,我现在回去。”
听他缓慢走开到没声后,司清焰意识到自己越发容易害羞了。
真没用啊,怎么突然难为情了呢?
为了给自己增点气势,她默默咳了一声,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他:
“第一次的时候,我没有觉得不舒服。”
可惜脑子没转过来,她说了更令自己难为情的话。
男人愣怔了几秒,惊喜之外,显然没料到女孩会这样急切,立刻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完全等不及回信。
实在是太可爱了。
心都软化了的时渊洺反手关上房门,靠在门上冷静了一会儿。
“谢谢你,清焰。”几乎是哑着嗓子在感激她。
司清焰只觉得脸更热了,连忙拿手背压压脸。
不过还是壮着胆子低吟地问:“你是认为,和初恋的第一次得等到她二十五岁再发生,才算是真正的性同意?”
其实她还是有点羞涩,只敢这样间接地问,没好意思把初恋说成“我”。
然而这么问,只会让这电话升温,变成了别样的角色扮演。
时渊洺微笑着走到床边,床上放着他的睡衣。原来刚才电话响起时,他才刚冲完澡,只穿了睡裤,而上身还赤|裸;发现来电是司清焰后,早就忘记自己是这不得体的样子,此刻庆幸还好没被她瞧见。
可还有必要穿上睡衣吗?他的后背已经沁出一层汗。
是被他的女孩撩的,用轻轻软软的话语沾湿他的里里外外。
他盯着睡衣,心里已做出决定。
“清焰,我很喜欢初恋这个称呼,我希望她不仅是我的初恋,还是我的终恋。”
“终恋?”
“嗯,可以理解为最终归宿、终身恋人的意思。”
“哦,嗯,嗯,原来如此……”这变相告白让司清焰差点语塞、难免结巴。
而时渊洺还是穿上了睡衣,只不过没有系扣子,美好的腹肌若隐若现。
“嗯,说回你问的事情,对于性同意我认为最好由双方一起来讨论,幸好她也在场。”
时渊洺说完这句话后,电话那边传来轻盈的嬉笑声,挠痒痒似的让他耳朵发麻、骨头酥软、浑身微颤。
几不可察地喘了一口气后,他才继续说道:
“我并不是说,只有到了二十五岁才有真正的性同意,年龄只是其中一个因素,在谈性同意之前先了解什么是性也很重要,但关键是,还得知道什么是性同意。”
如此严肃认真的话实在让司清焰忍俊不禁,差点捶枕头了都,但还是正颜厉色地问他:“嗯,那什么是性同意呢?”
时渊洺对待这个问题不急不缓,转而开始反省自身:
“其实之前我和她讨论过性同意,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观点也发生了转变。”
司清焰扬了扬眉毛:“什么转变?”
“以前我和她强调过,如果不想继续请一定要跟我说。”
“嗯。”司清焰不自觉地应了一声,让时渊洺的眼尾忍不住扬起。
“但这可能会很为难她,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拒绝的勇气,何况还是面对自己最爱的人。”
听到这里,司清焰顿时来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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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想自己有没有这种时刻,发现只有在快要到的时候会有点撑不住,会想要停下来,可如果真停下来,那她是很不愿意的,并且还希望对方更粗暴一些……所以严格来说,她还没有想要拒绝的时刻。
不过,她理解时渊洺的意思:“嗯,的确是这样,有的人可能担心爱人会生气,或者害怕破坏了气氛才不想拒绝,而且拒绝的人还要承担拒绝的责任,这明显很不公平。”
“清焰,你说得很好,的确不公平。另外我想请问,你说有的人会这样,那我的初恋呢?她会担心吗?”
司清焰很喜欢这种被第一时间关心的感觉,还以为他会继续往下陈述观点呢,结果更在意她的感受。
“唔,她不会的,因为她的爱人很温柔,而且,嗯,技巧不错,让她很舒服。”
“谢谢。”
她才没有在夸他呢!
司清焰嘟着嘴,故意点出对方可以改进的地方:“但有时候不用太温柔的,可以更粗暴一点。”
溃败地轻叹了一声,时渊洺发现自己可耻地脸红,还有……他庆幸没有被她瞧见,不然怕是无法好好聊天了。
而司清焰自觉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拉回到严肃讨论的氛围。
“既然拒绝会有压力,那由她主动发起是不是也会有压力?”
司清焰想到了和他建立特殊关系以来,每次奖励和惩罚似乎都是由她发起。虽然她并不觉得有压力,但还是会紧张,也怕被拒绝。
“是的,她鼓足了勇气主动邀请对方来做|爱,可这过程中有些事可能不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是她根本不想配合的事。”
“嗯?比如呢?”
“比如,她本来只是想被抚触,结果却被品尝;比如,她本来只是想要spank,结果还被扇了别的地方;比如……”
“你停下!别说了!”简直太羞耻了,时渊洺居然把他们做过的边缘性|行为一一列举出来!
司清焰羞愤地打断他的污言秽语,气鼓鼓地反击:
“既然她都没有说要这些,为什么对方还擅自妄为?”
“是,所以主动发起的性|爱也会有风险,而这些风险都是由我带来的,我会失控,我会情不自禁,是我不好。”
司清焰真服了,他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调戏她,而是为了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她觉得很舒服的……”司清焰过于善良,第一时间只希望他别自责,却叫时渊洺也脸红了。
电话两边突然陷入了沉寂,因而衬得暧昧旖旎的氛围越发浓烈。
司清焰稍稍平息了狂乱的心跳后,这才听见电话那边的呼吸格外粗重,心里猛地猜到了什么,嗫嚅问道:“时渊洺,你是不是已经……”
无需她多问什么,时渊洺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他们对彼此的身体都很了解,察觉到什么根本就是意料中的事。
司清焰曲起双腿,将脸蛋埋在膝盖上,闷闷地对他说:
“你的初恋还没见过你自|慰呢~”
她想,今夜总得发生点什么,才能让这暴雨停歇。
45. 幻想
时渊洺并不想以视频的方式给她看,如果可以的话,他更乐意直接在她面前做。
只可惜,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样做是不合适的。
可也不想扫她的兴,于是转而告诉她:
“关于初|夜,我后来想过要怎么给她更好的体验。”
这话题成功转移了司清焰的兴趣,她方才看信时,就隐隐觉出他挺懊恼自己的笨拙,也因此让她很好奇这一点:“嗯~你会怎么做呢?”
“我想我需要花一整天的时间去准备。”
“准备什么呀?”居然要用一整天的时间!
“先是布置房间。我希望从她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起,就能感到安心。”
“原来如此,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房间呢?”司清焰已经忍不住趴着翘起小腿,摇晃着聆听。
而时渊洺简单描述了房间的装潢,让她一下子就意识到说的是主卧。
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她不太满意地反问:“就这样吗?”
“不仅如此,她没发现这房间一改之前的冷清,变得更温暖一些。”
“哦?”
时渊洺接着娓娓道来,无论是地毯还是床单,都换成奶白色;主灯前会垂下一层纱帘,随着空调的风荡漾;床头柜上放满她送的摆件,搭配暖黄色的灯带绕着床,如果躺在床上,光洒在肌肤上会像融化的蜜一样流动,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一种半遮半掩、轻微失焦的法式朦胧质感,让他的女孩身处一间高级、迷离、柔软、温润的房间里。
司清焰幻想后,认为的确让人很安心,又透着不经意的性感,令人想要沉沦。
“香薰的味道不需要太浓烈,因为我和她都不是喜欢浓香的人。”
“嗯呢,那你会选什么味道呀?”
“原谅我没有研究过香薰,但我希望它闻着像她最喜欢的甜品,最好再带点清冽的味道。”
“既香甜又稳重的味道吗?”有点类似他们融合在一起的味道,但这话司清焰可没好意思说出来。
“是的,她很聪明,”时渊洺故作遗憾地叹气,“如果可以,我真想邀请她和我一起准备这些。”
“也不是不可以……”
司清焰心想,两个人为即将发生的性|爱一起布置房间,是有几分浪漫在的。
一边忙碌,一边期待将要发生的情事,光是想一想就让她的脚趾蜷缩。
“谢谢她,这样我就可以和她一起商量想要什么音乐。”
默契十足的,他们再次不约而同地说出了那首歌《Can''tHelpFallinginLove》,思绪也一同跌进那夜跳舞的回忆里。
“卧室还新装上投屏幕布,我邀请她和我跳一支舞,我们紧贴的身体被投影到幕布上,那是专属于我和她的电影。”
司清焰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曼妙幻想中,也难免翻身,开始若有似无地抚摸自己。
“她跳得比上次更好,也学会依偎在我的胸膛,和我一起左右晃动。”
司清焰满足地舒了口气,想象此刻躺在他宽厚的身躯,听他沉稳的心跳。
“那电影放映完后,是不是该去洗澡?”她含糊不清地问道。
“嗯,洗澡水已经提前放好,并且点上了蜡烛。”
“蜡烛?真好,我喜欢蜡烛~”
“是,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她不喜欢太亮的灯光,更喜欢隐晦的烛光。”
时渊洺喘了一口气后,才低沉地说出:“而且那是低温蜡烛。”
大脑宕机了一秒,司清焰心领神会,差点颅内高潮,呻吟而出。
耳根已经完全烧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后才发起挑逗:“你真好,这样就不会痛了~”
这话勾得时渊洺浮想联翩,掩饰性地清了一下嗓子后,又和司清焰一同陷入这场美妙的前|戏。
“趁她泡澡的间隙,我会去拿来一份甜品和两杯气泡酒。”
“他不会给她洗澡吗?”就和之前一样。
“这次他只会给她洗脸,如果还给她洗澡的话,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他不希望打断前|戏,前|戏越久越好;毕竟是初|夜,这样做可以让彼此都做足准备。”
安静了两秒,他才接着说:“不过,他会放好食物后,再进到浴缸里。”
司清焰翻了个身,挣脱掉睡衣,软成一滩地问他:“所以是一起泡澡吗?”
“嗯,为了尽量不去碰她,我会让双手忙起来。”
“噗,怎么忙?”
“喂她吃甜品~”
“原来如此,吃点甜的,接吻的时候会更美味,是吗?”
时渊洺无声地笑着,心里感激她的柔情配合。
“没吃也是甜的。”
司清焰听得顿时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湿热的气息喷洒而出,呼吸的节奏已经凌乱。
“嘴角沾到了奶油,你会帮她擦掉吗?”
“会的。”
“可是这样你就碰到她咯~”
“我不用手,我可以吻掉。”
司清焰不受控地想象着。
“避免因此失了分寸,我会克制自己停下吻,凑近到她的耳畔问:等会儿,你希望我如何粗暴对待你?”
他怎么可以这么狡猾,居然在这时候问这问题!
司清焰咬牙切齿,耳垂烧得发烫,双颊沾满绯红。
不反击是不行的:“她、想、被、……、哭!”
故意的勾引与放肆,成功地让时渊洺失控。
恍惚几秒,他优雅又柔声警告她:
“因为这句话,我会发疯的,清焰!”
时渊洺冷声说明他会如何疯狂,听得司清焰头皮发麻到不行。
他明明就知道嘛,还故意问她!
她甚至仿佛看到他发疯过后微湿的发梢和紧绷的面庞,那清冷的体香引得她想主动靠近,可他只是直勾勾地注视,叫她又羞又恼。
她溃不成军地败了,眼眶被刺激到微湿,是被他低沉性感的嗓音害的。
“我可以开始吗?”
“嗯。”
“我会慢慢靠近,看她的眼睛说:你很美。”
“是吗?”
“是,她不知道自己美得有多撩人,有多让我想要她。”
这慵懒又带着挑衅意味的话,让她的眼眸湿润得更加厉害。
“我很想要她,庆幸的是,她也想要我。”
“她的呼吸和我一样乱了……”
司清焰记起了他们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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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慌乱到无法呼吸。
“我问她:现在,我可以解开她的睡袍吗?”
司清焰疑惑了两秒,猛地明白过来:“你是打算每一步都要问?”
“是的。”
听到他的肯定答复,她不由得愣怔了片刻,直到他问能否继续时,她才回过神来。
“我可以解开她的睡袍吗?”他又问了一遍,没得到回应便不会轻举妄动。
“可,可以。”
“她的身体还湿漉漉的,我可以吻掉那些水珠吗?”
“嗯。”
他吻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肤,最后回到她的唇。
“我可以和她深吻吗?”
……
接下来的每一步,他想对她做什么之前,都会问一遍可不可以,这就是他对性同意最温柔、最彻底的新理解,也直接以此方式向司清焰表达这一观点。
他问得很慢很慢、如同他的动作也慢、呼吸更慢。
可越是慢,越像在泡温泉,越能让她的身体加速升温。
司清焰快要溺死在他的低哑喘息中,连带着自己的呼吸也分外凌乱。
因他贴着她呼吸,好似她是他的氧气。
因他倒了点酒在……
他满怀爱意地从她的发丝、脸颊、脖颈一路吻,那么的有耐心又极具诱惑力,引她沦陷其中。
他偏偏还故意问:
“我慢一点,好不好?”
可这样不是更要命嘛?!
司清焰忍不住在脑内吐槽,却又惹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感觉怎么样?”
他不想演戏了,直接把“她”改成了“你”。
自始至终他的性|幻想对象就是司清焰。
而且,他问的话也越来越让她无法直视、无言以对。
“不舒服吗?”
“如果你不确定,那我们停一下。”
“我希望你知道,你不喜欢,我就停止。”
“不想停?”
“没关系,我觉得很舒服。”
“慢一点的感觉更好,不是吗?”
“还希望我再粗暴一点?请等一等,我怕你受不住。”
“我喜欢你的指甲,它们拼命地想和我融为一体。”
“还有你的脚掌,拼命地拍打我的后腰。我可以吻它吗?”
……
原本是要听他自|慰的,结果一通电话下来,司清焰被撩得汗湿淋淋,只能睁着双眸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和他、一起、喘息、呜咽、冲撞,到最后。
“抱歉,里面很热,我有点想……出来,可以吗?”
司清焰情难自禁地回应了一句“嗯”,感受那最后一刻的交缠。
“清焰,我爱你。”
就这样猝不及防,被他的一句告白弄到完全失控。
目眩神迷间,她幸福地联想到,他们的关系虽然慢了下来,可慢下来的结果却是如此美妙。
也许这是时渊洺的刻意为之吧,他追求她,却不着急要一个结果,因他也享受这慢下来的流动的爱。
这流动的爱虽没有确定性,可它全凭爱意维持,无需其他,一句“我爱你”就足够。
她想,还好他们慢了下来。
46. 亲昵
手机里流动的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喘息声,在昏黄的房间里回响。
细碎又深沉地回响,令他们渐渐觉得浑身舒坦。
尤其是时渊洺,特别满意能让他的女孩释放,何况这场美妙的幻想还没有结束。
Aftercare是必不可少的,他询问能否继续。
司清焰双目失焦,不知道要继续什么,直到他缓慢地往下说,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说他不会离开她,会一直抱着她,等她平复,不再抖动。
他说他的体温、心跳、气息想与她一起降下来、慢下来、缓下来。
他说:“我们在一起,不会再分开。”
他还会轻轻地、缓慢地、无声地帮她理顺头发,还会不停地、缱绻地、柔声地呼唤她的名字:
“清焰,清焰,清焰……”
他还想揉搓她的掌心和手腕、想与她十指紧扣。
他还会捧着她的下颌,来回逡巡地扫过她的眸她的唇。
落下一吻,便问一句: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里痛不痛?我有准备药膏。”
“不用不好意思,你很美,我很喜欢。”
他哑着嗓音柔声细问,关心她爱抚她,做足了该做的所有所有。
司清焰本就不是那种只会承受好处的人,她也知道aftercare是双向的。
于是毫不吝啬词语夸赞他,感谢他,还有撩拨他。
“时渊洺,我能感觉到你的心跳还好快。”
她温柔又狡黠,借此指代什么,他心里有数。
做|爱怎么可能只有一遍呢?他会告诉她,这只是第一遍,还有第二遍,第三遍……
第一遍遂了她的心愿,用了所谓粗暴的方式;但很快她会知道,换作他的心愿,那粗暴的方式只会变本加厉。
他没忘记她新近喜欢上胡子,于是便用此伺候她。
快感攀爬全身,刺激得脑袋发疯,让她连同灵魂都感到酥爽。
他不再一次一次地问了,看她摇头晃脑的时候,他会更使劲更卖力;等她终于被弄哭,他才肯善罢甘休,将她抱起来哄。
“这是你说的,要把你弄哭~”时渊洺喷着浊气告诉她。
司清焰恍惚间,能想象得出他那惑人神魄的情动模样,似要把她生吞活剥。
受不住地吞咽口水,她要被自己的想象弄到身心都翩然起来。
时渊洺又何尝不是呢?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但不管如何,他分外感激这一切,因他察觉女孩容许他幻想,对此毫不排斥。
“清焰,我想吻你。”
他虔诚地告诉她,只要她允许,他会在她的脚背落下郑重、歉疚、柔情的一吻。
最后,如果她很累,他会直接将她抱在怀里,走进浴室,帮她冲洗。
“如果不是很累呢?”司清焰捋了下微湿的额发,眼神渐渐变得清明,兴致盎然地继续沉浸其中。
“那我们可以聊很久很久的天~”
“真好。”她闭眼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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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问他,“要是我中途睡着了怎么办?”
时渊洺柔和又恣意地笑了一声:“我会一直抱着她,睡着了也不会松开。”
司清焰想起从前的某一次,她在睡梦中动了一下,他会条件反射地把她拉近怀里。
她很喜欢这种无意识的亲昵。
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无论清醒还是梦中,他总是呵护、宠爱、照顾着她。
就像此刻,他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构想了这一场比暴雨还要猛烈的潮湿。
而最终,他还会适当幽默一下,只为取悦她。
“不过清焰,因为这是初|夜,那也许我会一晚上都睡不着。”
就算做到精疲力竭,他也不敢睡,惶恐这只是一场梦。
他说他可以等太阳升起,看见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粉白肌肤上。
他说她会微微皱着眉,兴许是感觉到什么,于是掀开双眸,眼里温温地映着他的身影。
“我们在眼里看到了彼此,这是最美好的早晨。”
是很美好,美好到不知为何令司清焰想哭。
也许是因为他那句“我们在一起,不会再分开”;
又或是因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的名字;
还可能是觉得,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牵过手了……
可思绪纷乱间,她没忘记打这电话的初衷。
“我很喜欢这个奖励,谢谢你,时渊洺。”
俩人已分不清,这奖励到底指的是海上烟花,还是phonesex。
47. 番外3:粗暴
上次看完电影顺路买的两件旗袍,瑶华色那件一直没穿出去,而黛绿色那件则不知为何突然不太合身。
“难道我最近瘦了?”
司小姐对着全身镜左看右看,总觉得腰臀处有些宽松,但又不是十分确定。
于是跑去书房找时先生。
悄默默地开门,发现他好像没在开会,但又太过安静。
“时~渊~洺~?”
司小姐用气音喊他,没有回应。踮着脚走到沙发处,才发现时先生在闭目养神。
撑起手肘靠坐在沙发靠背,侧身打量睡梦中的时先生,心想这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帅呢~
就算闭着眼睛也很有气场啊,大概是棱角分明的缘故吧?
司小姐心猿意马地伸手沿着他高耸的鼻梁往下滑,来到他的唇上,有点想亲上去。
可惜下一秒,手腕被时先生一把握住了。
他慵懒地睁开双眸,看向调皮捣蛋的女孩。
“下午好。”低沉的懒音真的好迷人。
“下午好,时先生。”司小姐强装镇定,实际上后背已经微微出汗。
时先生眼尾含笑地将人抱起,让她坐在他身上。
尽管双颊羞红,身体却诚实地挪动,她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时先生的胸膛发出嗡的一声,好似笑了,故意不回答,反而问她:
“怎么穿了旗袍?想出门?”
被这么一提醒,司小姐才想起自己过来找他的目的。
猛地用手撑他的胸膛起身,焦急地向他确认:“我最近瘦了吗?”
嗯?
时先生略感疑惑,随后认真地打量几秒后,掐着她的腰身扶稳坐好。
“应该没有,你称体重了?”好让人意外的反问,不过他就是这样实事求是的人。
“没有呢。”司小姐撒娇,拜托他带她去称体重。
时先生乐意之至,单手抱起他的女孩来到体脂秤上放下。
数值没有变化,依旧是健康美好的身材。
“好奇怪,可这里明明不太贴身。”司小姐摸了摸腰侧,印象中上次穿这旗袍这里还挺服帖的。
“你之前穿的是另一件,当时刚……”难得时先生会欲言又止,“所以才贴身。”
“刚什么?”听他放低了嗓音,司小姐不自觉地跟着低声问。
时先生无奈,只好俯身贴耳告诉她。
说完,俩人都有点难为情。
“你骗人!”
司小姐也不认为他在撒谎,只不过很想再试一试,
于是挑衅、勾引、撩拨~
时先生自然看出女孩的心思,二话不说将人再次抱起,来到书桌前停下。
女孩咬唇止住放肆的笑意,“怒”视他一会儿后乖乖转身,顺从地趴好。
时先生很受用女孩瞪他的那一眼,眼泛幽光地注视着穿旗袍的女孩,顺着开叉处,缓慢地掀开衣摆。
可不能弄坏了她心爱的旗袍。
司小姐听到身后传来掰开皮带扣的声响,愉悦的颤抖不受控地遍布全身,下一秒想到一个问题。
“时先生不先量一量吗?”
“90。”
听他不假思索地说出准确的数字,司小姐的双耳沾满了绯红。
“到92就停下。”
时先生很满意她的反应,于是毫不留情地抛下这句重话。
整整两公分啊!
“害怕?”时先生似在警告,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可被这么反问只会让司小姐逞强:“才不呢,你不是说过嘛,我不用安全词,因为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撑不住。”她完完全全地信任他。
“很好。”显然是说出了正确答案,时先生的声调明显愉悦了几分。
司小姐也跟着开心,而就在这时被扇了一巴掌。
不是皮带,居然先是巴掌吗?
出乎意料的一掌让司小姐的脑袋瞬间放空,还没回过神来就又挨了一巴掌。
青筋暴突的手掌啪啪啪地落下。
怎么突然这么暴力?
司小姐咿咿呀呀地吟哦着,想逃似的往前挪动身体。
结果被拽了回来,又被打了二十下。
“别乱动,清焰,你说过不害怕的。”
“呜……啊,啊!额,哈……唔……”
她没想逃,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她遭罪,让她苏爽,让她享受其中。
目眩神迷间,司小姐有点喘不过气,脑海里在幻想着更刺激的事情。
“!啊——”
幻想没能持续多久,时先生已经改为用皮带。
“清焰,你分神了?”
温和有礼的询问,语气却是那么失落,还隐含着愤怒。
司清焰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有起床气,今天怎么有点凶呢?
“没有!啊,嗯啊,你,你慢点,慢点!好不好?”
虽然这么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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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下一秒却在报数。
时先生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心满意足地看到女孩情动的反应,和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样美得让人窒息。
品尝下午茶就得在这样的环境里,才能更加美味,更加心旷神怡。
“好棒!别停,啊~好爽啊……唔,疼,嗯啊……”
时先生忍无可忍,只好腾出手来捂住女孩放浪的嘴,阻止她再来刺激他。
可这样就遂了她的愿,获得前所未有的窒息体验,瞬间感觉灵魂已经飞升。
她爱死被他掌控、被他征服、被他占有的感觉。
而身后的男人施展着危险的力量感,额头青筋突起,发上汗珠随着甩动的皮带一起落下。
多么惑人心魄。
……
时先生仅剩的理智让他率先察觉到女孩快要承受不住。
就在司小姐塌陷前,他赶紧伸出手掌将人抱到怀里,稳稳地走向沙发坐下,给她安抚。
呜咽声此起彼伏,这次打得狠了些,快感过去后,委屈便涌上眼眸。
“混蛋,干什么这么凶?我又没惹你!”
司小姐有气无力地挥舞小手拍打他的胸膛,边啜泣边指控男人的暴行。
“没惹吗?”
被这么反问的司小姐突然有些不确定了,抬头用魅惑的眼神疑惑的鼻音询问他。
时先生颇有耐心地给予提示,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又去握住她的手指。
聪慧的司小姐以为理解了,怒嗔道:“我又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的。”
果然刚才进到书房后对他的所作所为都被发现了,可这至于招来这么狠厉的“毒打”吗?
答案居然是否定的。时先生面露遗憾地告诉她答错了。
“你想怎么打扰我都可以,可我更希望你能吻我。”而不仅仅是抚摸他的唇。
啊,就因为这?
司小姐可怜巴巴地喘了口气,难以置信由于自己怂了而招致如此对待。
不过,她喜欢。
因为没有主动吻他,他就难受成这样,真是太可爱了。
司小姐荡漾着嘴角,抬头凑上前去,与时先生深吻。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时先生抱着她去洗澡。
擦干身子重新穿上那件旗袍,发现果然贴身了许多。
不过一想到是用那种方式促成现在的效果,司小姐再也不敢将这件旗袍穿出去了。
因此,两件旗袍暂时只敢在家里穿,让时先生十分满意。
48. 赠予
也许因为很快乐,时间一眨眼过得飞快;可也许乐极必生悲,不知不觉间,沈陌的母亲去世了。
如同医生所预料的,沈母熬不过一个月,死的时候还算安详,倒也是一件幸事。
镇上的葬礼没有乡下的烦琐习俗,比较简约、低调且肃静。司清焰陪同沈欣一起参加,葬礼全程安安静静的,和她之前参加的周潮葬礼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沈欣原本没哭,直到看到沈阿姨的照片后才默默流泪。没有撕心裂肺地哭泣,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种安静的氛围导致的,让人感觉压抑,不敢出声打扰到死去人的安宁。
等她哭够了,司清焰才给她擦眼泪,也深知在这时候说安慰话是多余的。
而且沈欣也不需要安慰,她的心思全在沈陌身上:
“昨天他就忙到没吃饭,今天一看脸色就很不好。”
沈欣想为他做点什么,但沈陌忙到现在都没空休息,更别谈吃饭了。
讽刺的是,来拜祭沈母的大多数人根本不认识她,他们是沈陌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因而他不得不应酬。
实属无奈。
而且等办完葬礼后,沈陌还得回老家一趟,将他母亲好好安葬。
“欣欣,你会跟着回去吗?”
“沈陌不让我跟着,他说他就去一天,事情会办得很快,所以没必要让我跟着折腾。哼,我不想跟他吵,只好同意。”
司清焰听着听着,觉得他们这一对欢喜冤家也不容易。
葬礼结束时,时渊洺和沈陌短暂地交谈后,各自走向了自己的女孩。
司清焰此刻坐在时渊洺的车上,回想方才他们理所当然来领人的那个劲儿,就忍不住发笑。不过沈欣更有趣,见沈陌要来领走她,她反倒走到他面前将他领走,哼哼哧哧地警告他赶紧吃饭休息。
好在没当场笑出来,不然显得有些不礼貌,毕竟刚才那场合可是葬礼呢。
而时渊洺察觉出女孩的情绪不算低落,心情倒也轻松了不少,一边开车送她回家一边和她聊些日常话题。
突然,司清焰想到:“对了,当年林琛的葬礼是什么风格的?”她没记错的话,时渊洺说过林琛是基督徒来着。
“按照他的遗愿,没有办葬礼;不过叔叔阿姨还是给他简单操办。”
司清焰在想,这还真是林琛的风格,也难怪他的墓碑那么朴素。
遗愿啊……她心里念叨着这词,想起林琛和时渊洺都写过遗书,又在想时渊洺的遗书是否还留着。
侧目看去,他神色清冷,让人难以想象他是以何种心态写下什么样的遗书。
可她不敢去细想这件事,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联想到自身的死亡。
“如果我死了,也不希望办葬礼。”并不愿意把话题弄得悲伤,她连忙故意轻巧地问他,“你会擅自给我办葬礼吗?”就和林琛的父母一样。
她这么个问法的确缓解了悲伤,让时渊洺愣怔片刻,暗自思忖她把他看得如此重要,能陪她到老,能有资格去办她的后事。
虽然在客观理性的判断下,他认为自己更有可能比她先走一步。
不过,这只是一个假设性问题,聊一聊也无妨。
“不会。”他想,要是她先死了,他活不到给她办葬礼的日子。
司清焰完全不知时渊洺在想什么,转而好奇问他是否想要办葬礼。
“都可以。”
他接着解释,如果有人乐意为他办葬礼,那就由着人家去做吧。因为在他看来,葬礼本身对死者毫无意义,只是为了慰藉活着的人。
“能够安慰到别人,那葬礼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司清焰虽然理解时渊洺的说法,可在她看来,办葬礼还是过于劳累到活着的人,如果能免还是免掉为好。
时渊洺默默点头表示认同,这也是他认为可以不办的原因。
“而且,我不想我的骨灰放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我更希望自由地游荡在这个世界。”
“把骨灰撒向大海吗?”时渊洺一边随意地打着方向盘,一边认真地问道。
“没错!要是风足够猛烈,撒向天空也不错~”
“那就找个风大的悬崖,悬崖底下是大海,在湛蓝的天空下撒骨灰,由你的自由意志决定要跟着风走还是跟着海流向世界。”
“天啊,好美呀~”听着时渊洺的描述,她两眼发光地仰头想象着。
车厢内荡漾着明朗随和的气氛,他们的嘴角都勾着笑,明明说的是如此沉重的话题,可俩人只觉得格外轻松、分外有趣。
司清焰不由得心生感激,感激时渊洺陪她不着边际地畅想,感激他从未对她的怪诞想法产生过质疑或反感,总是耐心倾听,甚至乐在其中、兴致盎然地同她一起发散这份疯癫,陪她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一起奇奇怪怪。
她知道的,他们理解彼此才能做到这一点,也因为他们都是疯狂的人类。
如果不疯狂,她不会一毕业就去创业,他不会去当战地摄影师;如果不疯狂,她不会和他建立特殊的关系,他不会纵容她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如果不疯狂,他们不会纠缠至今、不舍得放开彼此。
司清焰越来越好奇,他们还会怎么疯下去。
“你呢?要怎么处理你的骨灰?”
时渊洺对这问题似是早就想过,几乎不假思索:“如果我的爱人允许,我希望无论是我的身体、我的骨灰还是我的灵魂,我都能和她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她在海里,我就在海里;她在天空,我就在天空,她在风里,我就在风里。”
心脏似是滞了一下,而后快速跳动,司清焰无力地呼吸,不知为何突然有想哭的冲动,只好连忙咬紧嘴唇。
她没看错,他真的太疯了,比她更疯。
“你就爱说些好听的话!”她无意识地呓语,不自觉地撒娇。
时渊洺颇为受用,并向她明确表示自己的言行始终一致,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这一强调只起到更气人的作用,要不是看他在开车的份上,司清焰真的很想揍他。
可与车辆行驶有明确方向不同,他们的关系却越来越不明确,边界也越来越模糊。虽然司清焰以为可以先停下来冷静思考清楚,但她的心她的脑她的身,总是蠢蠢欲动地渴望靠近、再靠近他更多。
车辆停了下来,司清焰知道,如果此刻开门下车再往前走几步路,他们就会在她家门口分别,关上门后,所有模糊的情感、暧昧的情愫都会随之消散。
这就是过去每天的日常,他们一同经历深刻美好的白天,但一觉醒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又得重新面对停滞不前的现实,发现关系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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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下去是对的吗?
司清焰呆坐在副驾驶,不知答案,也不愿下车,而车门锁没有开启。
没有开启的还有很多很多,比如他们之间该开启的那个话题。之前震惊于时渊洺提出分手的理由时,司清焰始终没敢问出口,因害怕那答案会让她更为难过。
可是方才,他们毫无芥蒂地谈到彼此的葬礼,那是否说明当初困扰他的事早已没有后顾之忧,还可能是他完全放下了呢?
她不想猜来猜去,只想弄个明白。
“时渊洺,你还担心吗?”
“什么?”
“担心我因你的死而自毁。”
沉默随着他们缓慢的呼吸越来越浓,司清焰觉得等待的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好在时渊洺很快剪断这份折磨。
“不会。”
如此坚决的答案倒是出乎意料。
“是因为你换了职业,因为你找到林琛,所以暂时不会有这个顾虑了吗?”
“这是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时渊洺在这时凑近她,郑重地表明,“清焰,你让我重新意识到,你拥有让自己幸福的能力。”
司清焰疑惑地歪头,正好撞进他深情热烈的目光。
脸颊便在他往下讲述中渐渐羞红。
“清焰,我曾经太过自傲,太过自以为是,以为……”他自嘲一笑,诚恳说道,“其实情况应该反过来,要是你死在我前面,我才会无法活下去。”
“你拥有让自己幸福的能力,也拥有让我幸福的能力。”
分手后,她没有因为尴尬、悲伤、痛苦而牵绊住自己,而是大胆地往前,向他伸出她的手,勇敢且坚强地让自己成长。
这就是让彼此幸福的正确做法,是她的选择才让他拥有如今这一切。
“我很幸福,还想更幸福。而且,我还很挂念你,所以不想再放开你的手。”
他的一番话让司清焰倒吸一口气,而后呼出的气体越发滚烫。
用拇指一下一下摁着掌心,局促不安的她并不想试探,只是不确定:
“时渊洺,如果我因为害怕你再放开我的手,而迟迟不确定我们的关系,你会怎么办?”
“清焰,”宽容的笑意浮现在他脸上,“我希望你知道,我爱你跟这没关系。”
“如果我说永远呢?永远让你一直追下去。”司清焰问这话时,牙齿止不住颤了颤。
“我的荣幸。”时渊洺瞧见了她的神情,苦涩从喉头涌上,下颌跟着紧绷,很想、很想伸手去触碰她抖动的唇。
“你不觉得我很坏吗?”
“那也是我纵容的。”
司清焰被噎得无法说出话来,但她不想成为一个坏女人,不想被惯坏,不想恶言伤人。
“我对你说过很不好的话。”
“你是说你恨我的那句?”
司清焰红着双眸红着耳根,弱弱地点了点头。
“清焰,你知道吗?你待人和善又温情,很少会大笑或大哭。”
司清焰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夸她,略低着头,羞涩更深。
时渊洺给她的发别到耳后,借此掰过她的脸与她对视。
“但你只会恨我,只会对我大哭,所有强烈的情绪只给我,而这些是专属于我的。”
“清焰,谢谢你赠予我这些。”
49. 紧急
哲学家齐泽克说过,爱是一种永久的紧急状态。
以前,司清焰不太理解这句话,直到与时渊洺异地、分手、重逢,才渐渐体会到它的含义。
因为爱充满了不确定,哪怕关系有多平稳,内心深处依旧有脆弱和警觉,依旧有想要抓牢对方的焦虑,依旧有担忧失去的恐惧。
那确定关系是否能带来安全感?
不能的。关系也不能带来确定性,恋爱了也会分手,结婚了也会离婚,确定关系只是形式主义,只是世俗约定下的俗套结局,却让人们误以为达成了目标,于是开始懈怠,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中消磨、甚至伤害爱人。
这不该是相爱的结局。
她想自己迟迟下不定主意,也不只是担心再次被放手,更可能觉得确定关系对他们一点意义都没有。
可相爱的结局应该是什么?他们的未来应该走向何方?她到底应该如何去对待这份爱?
她以为时渊洺打算一直等她想清楚。
可结果是,他认为就算她想不通也没关系。
他还安慰说,她会纠结、犹豫、不安是正常不过的事。
但他毫无畏惧,因无比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他会一直爱着她。
此刻在车上说完这番话,时渊洺还从容不迫地抚去她眼尾的泪,
而后倾身,吻落在她的眸上。
他坦言,这样擅自吻她的自己也不是个好人,比起她说过的话,他做的这事更坏。
他还说,“我恨你”和“我爱你”是一样的分量,只要她对他不是无感、冷漠、厌烦,那他便甘之如饴,只会在咀嚼这份恨意时,难过地咽下她的难过。
司清焰在想,这会不会就是相爱的结局呢?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世间的变幻莫测中,他们还能再遇见彼此,还能靠近彼此,还能心动彼此,这本身,是否已经足够美好?
她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但她察觉自己的心平和了许多,而这一切拜时渊洺所赐。
而且他说得对,工作中她做得越来越顺手,也的确完全克服了对遗体的恐惧,还有越来越多的订单等着她完成,一切似乎正在好起来。
司清焰忍不住在咖啡馆里和沈欣分享这份喜悦,聊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回家。
在走去沈欣家的路上,司清焰收到时渊洺邀约晚餐的短信。
她问了下沈欣今晚的安排,得知她一到家就要直播,而且沈陌今晚就从老家回来顺道找她。
看来她们都各自有约,司清焰便答应了时渊洺的邀请,并收到他会来接她的回复。
“你直接回家不就行啦?不用陪我回去的。”沈欣要被这对小情侣的腻歪劲儿给肉麻死了,忍不住揶揄闺密。
司清焰面不改色地摆出事实解释:“吃饭的餐厅就在镇上,他到你家门口接我比较方便。”
“好啊好,敢情我家门口成了你们play的一环了呗,天天隔这等呢~”
她指的是上次他们“吵架”的事,司清焰佯装发怒地推了她一把,求她别再取笑。
就这样有说有笑地走着走着,在经过最后一条巷子时,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
不是时渊洺,而是一个陌生人。
这陌生男子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像从哪里借来的地摊货,硬撑在肥硕的身躯上,显得极为臃肿且油腻。
他还梳了一个大油头,油头下面是一张堆着脂肪的圆脸,笑起来把小得可怜的五官挤到几乎看不见,但依旧看得出他色眯眯地往她们这边瞧。
他的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另一只手捏着一个方形的粉色小盒,而他的身后还有一辆油绿色私家车。蹭亮蹭亮的,太过花里胡哨,让人观感更不好了。
司清焰和沈欣对视一眼,一致认为要离这人远一点,本想侧身绕开走掉,结果那人二话不说冲上前来,一把拽住沈欣的胳膊,不由分说直往他怀里塞。
司清焰见状,紧紧地抓住沈欣的手不放,正想警告他时,沈欣已经先行骂出口。
“哪来的臭流氓,敢非礼我,给我放手,我要报警,让你坐牢下地狱!”
这番勇猛震慑的话没起多大作用,男人只是恶心地嬉笑了下,就装模作样可怜巴巴地对沈欣说:
“欣宝你忘了我吗?没关系的,我已经带来了,你看,这是鲜花和戒指,我车上还有为你量身定制的婚纱,你跟我上车……”
后面的话越来越离谱,也越来越不堪入耳,但经他这么一说,沈欣和司清焰几乎同时想起,那晚直播中出现的诡异弹幕。
不仅如此,他还是沈欣在林慕然婚礼上遇见的搭讪者。
“好家伙,原来是你,你个跟踪狂,死变态!”
沈欣没想到会被粉丝蹲点和骚扰,一阵恐惧和恶心涌上心头,只想赶紧脱离这人的魔爪。
结果这人身上的肥肉不是虚的,任她们如何挣脱也无法动弹,男女力量的差距在此刻显现,而且这人见司清焰一直在捣乱,突然气急败坏地推了她一把。
“啊——!”
司清焰来不及防备,一下子屁股着地,手肘撞到地上的石子,痛到直喊出声。
沈欣瞧见后,急得又惧又怒:“你个臭混蛋,居然敢打人!我跟你拼了!”
听到沈欣哽咽的怒吼,司清焰本想赶紧起身让她安心,可也许是哪里扭到,一时半会儿竟起不来。
赶紧翻了个身,试图用另一侧手肘撑地起来,而就在她背过身去的这一刻,她的身后发生了极其恐怖的一幕。
沈欣被那可怕的男人死死地箍住手腕,还被紧紧地捂住嘴巴,就这样被拉往车内!她拼命地挣脱,拼命地喊叫,却逃离不了他半分。
眨眼间她们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好在这时,时渊洺终于出现,将那男人猛地拽开,并将其压制在地。
原来往前走五分钟,巷子拐角处就是沈欣的家,正在等人的时渊洺听到熟悉的喊叫声后,心脏骤然一紧,立刻循声奔来,便看到这惊心一幕。
仅仅一眼,他便厘清了情况,并立刻做出了行动。
此刻,他一边摁住挣扎的男人,一边转头叫已经起身的司清焰赶紧报警。
也许是报警的提醒刺激了男人,他突然趁时渊洺分神之际,从口袋中掏出弹簧刀,狠狠地刺了过去。
为什么人们会以为自己有几十年甚至一百年可活?
明明每个人只有这一生,而这一生有时候短暂到只是眨眼的瞬间。
司清焰不敢相信这一瞬间发生在她眼前,她觉得自己的一生正在逝去,觉得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下一秒可能死去。
她没看到那男人是何时拔刀的,只听到时渊洺闷哼一声后,又与那人缠斗了一会儿;等看到沾血的刀掉落在地时,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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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渊洺已经打晕了那男人,还连忙捂住伤口不叫他的女孩瞧见,可惜为时已晚。
司清焰早已来到他身旁,眼睁睁看到他破开的黑色衬衫上,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渗出。
全身不断地剧烈颤抖,她有点喘不过气,可还是强迫自己要冷静。
“欣欣,帮我,帮我叫救护车,快,快点,求你,我…我……”
牙齿打颤得实在厉害,她根本无法打电话,只能求助沈欣。
“好,好,我来打。”沈欣也吓得快说不出话,不过比司清焰好很多。
时渊洺倒吸一口气后,试图安抚:“清焰,我没事,不要怕,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司清焰已经完全说不出话,她咬着牙流着控制不住的泪,连忙摇头,随后才记起从包里拿出纸巾,正准备递给他按压止血时,她突然感到头晕。
下一秒,身子失去平衡,软软地倒在了时渊洺的怀里。
“清焰,清焰!”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司清焰担心一闭眼就会永远失去他。
她无端地想到,这一生真的太过短暂,根本不够他们爱。
她怨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呢,时间就是会无情地流逝啊,意外也总是狠心地降临,可她居然还犹豫不决。
她好害怕,如果时渊洺真的死了,那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没去抓紧他的手。
她陷入了无休止的恐惧,等到惊醒过来、闻到消毒水味时,才察觉到自己正在医院里。
往上定睛一看,吊水明晃晃地宣告她的情况,可她没想起发生了什么,直到沈欣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猛地抓住沈欣的手,沈欣会意,立即告诉她:“时渊洺在你隔壁,你别担心。我先叫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不要乱动哈。”
司清焰了解自己的伤势,因而完全不听话,直接起身看向隔壁的时渊洺,连忙下床跑过去看他。
“他没事。”
原来沈陌也在,司清焰循着他的声音,才发现他就站在病房的角落。
“你看完赶紧回床上,别让阿欣瞧见了担心。”
已经来不及了,沈欣带着医生过来,一眼就发现司清焰没有好好躺在床上。
她本想斥责一番,但司清焰没给她机会,只顾着让医生赶紧看看时渊洺,告诉她病人的情况。
医生冷静从容地向她说明,他需要先给她检查后,才能答应她的请求。
司清焰没办法,只好听命。被检查一番过后,确认意识已恢复,伤势也无大碍。
其实所谓的伤势也只是手肘上的磕伤,头晕是因为被吓到。
等医生确认完,她连忙追问时渊洺的伤势。
医生见她着急,反而缓缓说起自己的猜测。
他认为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整把刀刺进病人的腹部是完全有可能的,好在病人应该是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及时躲闪后才只造成皮肉伤。
司清焰听得心神不宁,连忙请求医生实话实说。
医生笑着安抚她,病人的伤势的确不重,还没醒来只是因麻药劲还没过去。
“还有一个原因,”医生继而解释,“时先生患过PTSD,可能看到您晕倒后有点应激,不过问题不大,他已经……”
PTSD?!
心脏仿佛地震海啸般,司清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50. 遗书
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司清焰当然熟悉它,可从未知道时渊洺患过这个心理疾病!
她想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更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得病。
虽然医生知道所有信息,可他很遗憾地告诉司清焰,他不方便详细告知。
“等病人醒来,您再问问他哈。”
在一旁的沈欣和沈陌听到这件事时,只有沈欣很是惊讶,但她更在意闺密的感受,连忙跑去安抚她。
而沈陌则默默看向病床上的人,心想医生应该是故意向司清焰透露这个信息的,不然不仅多此一举还有侵犯病人隐私的嫌疑,可转念一想,医生和时渊洺其实也相识,那么……沈陌在内心暗自吐槽,某人真是腹黑得很。
不过,就算医生表达得再轻松,也还是惊到了司清焰。
而沈欣见她一副虚弱的模样,就执着地想要扶她回到床上。
“欣欣,我没事,你就让我待在他身边。”
沈欣无奈地叹气,不过既然她的身体没事,也只好纵容。
“小司,对不起,都怪我,连累你和时渊洺都受了伤。”
原来,那个陌生男子在警局坦白了一切,他早就盯上了沈欣,却不认为自己有错,还认为沈欣在婚礼上和他搭话,就是和他确认了关系!
沈欣当场就想将这人打残,以除后患,只不过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他种种罪行加一块,坐牢是逃不掉的。
沈陌也感到懊恼和歉意,自责没有提前留意到这个人,不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司清焰得知那人已被捕,沈欣也没有受伤,她们都很安全,就觉得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也请他们不用再道歉。
她现在只关心时渊洺,只希望他赶紧醒来。
这时司清焰的父母来了,得知女儿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而宋女士一看到她那担忧的脸色,又瞧见还躺在病床上的时渊洺,就知道她今晚肯定要留在这里。
宋女士当机立断,拉自己老公回家,要给女儿带来换洗衣物。
高级病房又恢复了安静,沈欣沈陌一听到宋女士的说法,也想到要给时渊洺带来换洗衣物。
“你知道他家密码不?他家是指纹开锁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密码开锁。”沈陌是故意这么问的,其实他可以请时渊洺的助理去拿来衣服,但识相的俩人刚对过眼神,决定要离开这里。
尤其是沈陌,他只希望赶紧带走沈欣,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司清焰恍若回神,告诉了沈陌密码后,才发觉第一次去他家时,时渊洺是故意用密码开锁的,也是故意让她瞧见的。
不过也是,他这般谨慎的人,不可能不设防,在她面前这么做明显是特意为之。
她不自觉地又想到他的病,心里乱糟糟的,完全没察觉到父母带来衣物后又离开了,也没看见沈陌将时渊洺的衣物放好,对护工交待了几句,还安排了两名保镖守在门外。
一切安排妥当后,正准备离开的沈陌,突然问了句:
“你知道他写过遗书吧?”
司清焰双肩抖了两下,无意识地点头,目光则一直盯着病床上的人。
“大概三年前,他请我为他的遗书做公证,而且嘱咐我,只要他死了,就执行遗书。”
沈陌顿了片刻后,抛下重磅信息。
“他的遗产继承人是你。”
简单地说完后,人就走了,独留司清焰震惊。
沈陌这么做无非是想先还个人情,毕竟他们是因沈欣的事才受的伤。安排高级病房和权威医生只是顺手的事,如果还能助力促成这俩人的感情,那就透露一些他知道的事也无妨。
而还在震惊的司清焰,一时间又觉得很愤怒,很想把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摇醒。
可她当然舍不得这么做,生气过后又笑了出来,实在觉得自己拿他没办法。
她的情绪完完全全被他掌控,震惊、愤怒、无奈又悲伤。
她好难过,想起了很多,想到时渊洺教过周汐怎么缓解应激,想到他在向她解释分手理由时的激烈反应,想到他曾提过医生建议他放下工作好好休息……他其实没有刻意隐瞒,是她太过迟钝,没有猜到他当然受过心理创伤!
她不禁猜想,他是因为林琛和云秋的死而应激的吗?还是执行任务途中看到了什么才应激?
原来时渊洺是如此的伤痕累累,叫她心疼到无以复加。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泪水源源不断地流淌,怎么抹也抹不掉。
湿漉漉的她陷入湿漉漉的黑暗。
突然,病床旁边的机器嘀嘀作响,刺耳到让司清焰的心脏狂跳。
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医生和护士们都冲了进来,严肃紧绷的神色令人十分不安。
司清焰想问清楚情况,可一张嘴就察觉自己说不出话。
随后被护士赶出病房,还被告诫道:“病人病情加重,医生正在紧急处理,请您不要干扰,在外面安静等候。”
冰冷无情的声音掠过司清焰的耳畔,她猛地抓住护士的手不让走,定要她解释清楚。
“为什么会这样?刚才医生还说他会醒来的,他会不会有事?”
“小姐,请您安静好吗,医生会尽全力抢救。”护士匆匆说完后离开了。
司清焰不知所措,慌张到脑袋一片空白,左顾右盼在找寻着什么,却发现这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望到尽头处却是像雾一样,白茫茫让人看不清。
她想到这医院、这病房和这医生都是沈陌安排的,于是准备打电话给沈欣,可摸遍了口袋就是找不到手机。
她心下急躁,突然记起手机还在里面,不假思索地想要冲进去,结果撞见医生正好开门,遗憾地通知她:时渊洺死了。
时渊洺死了?时渊洺死了!死了……
仿佛有恶魔在她耳旁低吟,司清焰心脏骤停般地倒下身子,而身下居然是冰冷的雪地。
可她无暇顾及这突兀的变化,只觉得自己的身心比雪地还冷。
之前连想都不敢也不愿想,然而此刻她就要直面他的死亡。
她无法相信他就这么死了,挣扎着想爬起来去看他,她要亲眼确认!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她所处的空间忽然变成一间小木屋,并且小木屋正在迅速坍塌。
她似乎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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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木屋,可来不及细想什么,她就被屋主人单手抱起跑向屋外。
等回过神来时,她才看清楚屋主人正是时渊洺。
“时渊洺,时渊洺!你没死,太好了……”她说着说着,不受控地啜泣出声。
原本不想大哭的,可时渊洺正紧紧地抱住她,鲜活壮硕的身躯让她难以置信。
他就在她的眼前,活生生的暖烘烘的人儿就近在咫尺,还那么强劲有力地呼喊她:
“清焰,醒醒,做噩梦了吗?怎么在哭?”
时渊洺正在仔细打量她的神情,发现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似在确认他的存在。
他本想问她有没有受伤,不过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女孩做了噩梦,于是只好沉默着,将人抱在怀里先哄后再说。
方才梦里荒谬的一切正在慢慢褪去,变得不再真实。司清焰冰冷的身躯因时渊洺的拥抱而渐渐回暖,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睡着,而他早已苏醒,将她从噩梦中拯救出来。
此刻,他们身处在医院里,一同靠坐在病床上。
“时渊洺?”她无意识地呢喃着。
“嗯,我在。”
“时渊洺……你,你没死!”这话说出来,司清焰自己先笑了,可又接着不争气地哽咽,“对不起,我做噩梦了。”
时渊洺呼吸深沉,将人抱得更紧:“我知道,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吓到你了,我很抱歉。”
他为在梦里吓到她感到抱歉,为在现实中吓到她也感到歉疚。
司清焰抬手抹去眼泪,不小心牵动了自己的伤口,立马回想起他还有伤,手足无措地将他推开。
“我压到你的伤口了!”
慌乱间,她想要叫来医生,可又不想离开他半步,于是摁下了呼叫铃,又回过头来想检查他的伤口。
时渊洺任由她一通忙活,等她终于冷静下来后,才伸手轻柔地按住她的肩。
“我没事,清焰,让我看看你。”
他仔细检查了她一番,确认只有手肘擦伤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时护士来了,也同时叫来了医生。
在医生给时渊洺检查伤口时,司清焰才发现他的伤势不算轻,而且方才折腾时果然弄到了伤口,此刻正微微渗出血,而时渊洺却毫不在意,脸色依旧无波无澜。
医生临走前,只好留了句调侃的话以作警告:
“伤口至少要等两周才能完全愈合,这期间可不能做剧烈运动啊。”
这话一落,司清焰恨不得缩回到自己的病床上,拉起被子将自己埋起来。好在,关心的念头压过了羞耻心,她还是想陪在他身边。而为了掩饰尴尬,只好迫不及待地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喝水?吃饭?能吃饭吗?抱歉,我忘记问医生了,我现在出去问问,很快回来。”
刚刚时渊洺趁医生给他检查时,也进一步了解了司清焰的伤势,才知道她还扭伤了腰,此刻就不可能让她到处乱跑。
连忙将人拉住,目光沉沉地告知她:
“我现在只想要你,清焰。”
51. 脆弱
病人的请求是无法拒绝的,何况这位病人还是她的心上人。
司清焰老老实实地坐在他的病床旁,跟他讲那个陌生男子是怎么回事。
时渊洺静静地望着她,指背来回摩挲她的脸颊后,又给她理顺那凌乱的发丝。
耐心倾听时,明显听出她凌乱的语序,头脑似乎还不甚清晰。
心疼的同时不急于打断,等她终于说完,才开口确认他最关心的事:
“清焰,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侵害她们的男人已经被捕、时渊洺的伤势也无大碍,整件事的局面已算妥帖,司清焰完全了解到这些,为什么她的眼神还很惊恐、嘴唇还在颤抖?
时渊洺敏锐地感觉到女孩的恐惧,只想了解清楚后为她排忧解难。
安静了一瞬,司清焰知道很多事已经不用再顾虑,只需要把话说清楚:
“时渊洺,我好怕,好怕你永远离开我。”
她哽咽着继续往下说,得知他已患过PTSD,还有她方才做的噩梦,以及他的遗书。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后怕,还让她觉得死亡从不遥远。
沉默突然降临在这间病房里,她的脑子也在这一刻沉稳下来,因为时渊洺听到她说的这些事后,只是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像在温和地诉说他可以摆平一切,叫她不再慌乱。
“上来,清焰,和我躺在一起。”
他们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一起,不去碰到彼此的伤口,又始终盯着对方的伤口,用眼神用全身心去呵护对方。
宽厚结实的手掌稳妥地拍打她的后背,时渊洺只想呵护她更多,一下一下的哄慰让她的呼吸慢了下来、也让她的心软了下来。
等她终于完全放松后,他便娓娓道来那些往事。
其实和上回说的并没有太大不同,只是添了一些她从未听过的细节。
他的心理疾病来得突然,是在林琛死后近一年才猛然发病的。
“在跟我提分手前?”司清焰仰头注视他,提到“分手”时说得平淡无波,明显已经毫无芥蒂。
她只是想知道具体时间,注意力全在他的病上。
反倒是时渊洺被“分手”二字弄得心神微颤,缓了一会儿后才默默点头回应。
那时的他刚完成一项漫长的任务,得空休息喘口气,却在某天晚上突然失控发病。
一直潜伏在他精神里的猛兽忽然醒来,势不可挡地扑向他的理智,将他撕裂让他发疯。
医生将诊断告知他的时候,他甚至察觉不出自己有哪里不对。
也许是悲伤的滞后性让时渊洺后知后觉吧。
林琛和云秋的死,没在第一时间击垮他,但他的精神早被压抑着的泪水沾湿,可能刚开始只沾湿了脚踝,等到察觉的时候,那泪水已经涨高到他的下颌,即将淹没他的呼吸。
对他们死亡的思考也给他带来了无形的沉重压力,以致于心灵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受到重创。
发病后他并不消极,因为在这个行业得病的人不只他一个,医生也说他的症状比较轻微,完全康复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可在治疗了一个多月后却毫无起色,并且症状越来越明显。
“清焰,老实说,我当时很挫败。”
那是最消极的时刻,时渊洺思考了很多很多,想到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想到自己的爱人司清焰,想到未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医生已经强烈建议他不要冒险去找林琛的尸骨,他也深知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去深入险境,无异于与死神共舞。
可他并不想放弃。
听到这里的司清焰慢慢收拢自己的手指,紧抓住他的病服不放。
时渊洺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的紧张,抬起她的下颌,严肃认真地盯着她的眼,解释自己没有要刻意隐瞒。
“如果在跟你坦白分手原因的时候顺道说出这件事,你可能会同情我,甚至会当场原谅我,可我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他希望她能客观冷静地顺从内心,不受其他情绪干扰自己对他感情的判断。
何况他也并没有刻意隐瞒,司清焰记得他曾轻描淡写地提过这件事;只是那时的她听得太急,信息又太多,使她忽略了他那句话的深意。
当然,也不排除是时渊洺刻意为之的结果。
他的确没有想要隐瞒,毕竟这心理创伤已经几乎痊愈。
原来在和司清焰分手之后,他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找到林琛的尸骨,确切的说是已经被处理过的骨灰;而在此期间他还误入了一场其他死者的入殓仪式。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入殓师的工作,起初只是出于好奇,但随着仪式的推进,他的内心受到很深的触动,同时还有个声音在召唤:这就是你未来该走的道路。
于是在此期间还学习入殓工作,一找到林琛后就回到这里开公司,成为一名入殓师。
“入殓工作和摄影有点像,都能把人原有的模样保留下来。”
也许是怀着这样的观点,他在做这份工作时很顺手。而更让人意外的是,工作的这一年里,他不仅修复了一具又一具遗体,还在不知不觉中修复了自己的心灵。
医生恭喜他的病情好转了不少,也没料到新工作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疗愈效果。
所以当他重新站在司清焰的面前时,她才察觉不出任何异样。
他的平静不是伪装,而是历练后的坦然。
司清焰感慨万千,没想到在他们分手后的三年里,他经历的挑战与磨难并不比她少;更没想到他是在将破碎的自己拼好后,才自觉有资格来接近她。
而且,他原先不让她看见这份脆弱,此时此刻却事无巨细地袒露无余。
他果真不再恐惧,因他相信她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去承接他的脆弱。
她柔情地在他的脸上移动目光,就像用手指上下摩挲他的脸庞。
不知为什么,心里产生一股强烈又温情的冲动,于是毫不犹豫地半跪起身,她将他的头揉进怀里。
她的身子太小了,又许是他的身躯太宽广,使得她无法将他整个人都揉进怀里。
她自觉内心还不够强大,无法用更好的方式去接纳他满身的疲惫。
她对此好遗憾好遗憾,只好拼命地收紧手臂,再收紧手臂,顾不上手肘的伤,只恨不得让手臂变长、身子变宽,可随即又怕弄疼他,因而只好松了力道,改为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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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方式抱着他、拥着他。
时渊洺无声地笑了笑,纵情地回抱她、安慰她:“清焰,我没事。”
司清焰哪肯放手,继续拥抱,还用下颌蹭了蹭他的头顶。
时间绵绵地流逝着,可渐渐地开始不对劲。
司清焰发觉掌下的肌肤越发滚烫,喷在胸膛上的呼吸深沉又灼热,膝盖处也似乎硌到了什么。
额,好像是他的擀面杖……
“抱歉。”
时渊洺无奈地将她稍微拉开,但脸上神情颇为淡然,和身体传递出的热情截然不同。
没办法,常规的拥抱对他来说已是克制的极限,何况是司清焰主动给予的怀抱呢。
她的心疼、悲悯和温柔,还有想将他吞噬入骨的力度,都让他恨不能进一步索取。然而可惜的是,以现在他们的关系来说,他还不可以轻举妄动。
尽管她今晚对他的态度已出现明显的不同,但爱可以是流动却不能是模糊,他不希望趁自己之危时,来获得她的再一次青睐。
幸好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至少等他们的伤都痊愈,等到他们的头脑都处在理智之下。
尽管理智很难很难,因女孩过分好奇的神情叫他哭笑不得,心想她总不至于这么惊讶吧。
难道她不知道,她光凭呼吸,都足以令他热情高涨。
“你为什么会……?!”
她甚至想要伸手来碰触,时渊洺只好单手扣住她的双手,阻止她继续挑逗他。
可司清焰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反而还纯真地询问:
“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会这么精神呢?病人不都很虚的吗?她如是想着,但还是机智地收敛了后面几句。
时渊洺嘴角微微抽搐,低着头垂着眸,拇指缠绵揉搓她的手背。
“我不是伤到那里。”所以它很健康强壮,当然会有反应。
有一阵子俩人都没再说话,有人是太过害羞不知说什么好,有人则在等待高涨的反应降下去。
最终还是时渊洺清了清喉咙,请求女孩帮他把原先穿的衣服拿来。
衣服拿过来后,他从口袋里找到了想交给她的东西。
是今日的信。
司清焰明明想笑的,可眼里已经噙着泪,温热地打着转,努力不让它流下来。
叫自己忍住后,才发现信上沾了不少血迹,完全看不得了。
“我想念给你听,清焰。”他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女孩因那血迹而又陷入悲伤。
俩人便又重新窝在一张病床上,司清焰埋到他的肩窝,听他从胸腔发出的低沉嗓音,从脸颊震到耳廓,徐徐地灌进她的心里。
时渊洺完全不用看信,毕竟是自己写的,而且过目不忘,当然能够一字不差地念与她听,念到最后,他终于可以当面告诉女孩:
“清焰,我想你,很想你。”
这是在失去她的三年里发出的思念、早在与她重逢时就想说出的思念、也是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当面说出的思念。
今天发生的一切把两颗心推得更近了些,尽管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心意,可夜色已深,他们只想柔软、安稳,亲密地裹进甜美梦乡里。
52. 信念
第二天下午,办理出院手续后,沈陌亲自送他们回到时渊洺的公寓。
沈欣对于两个病号要互相照顾这点表示不理解,但司清焰嘟囔反驳自己才不是病号呢。
闺密执意要亲自上门照顾前男友,沈欣对此也不好说什么,耸肩佯装无奈地表示真便宜了时渊洺。
任由女孩们打闹了一会儿后,沈欣就被沈陌给领走,才让司清焰和时渊洺终于能够独处。
他们已经吃过晚饭,需要先洗过澡后才能上药,尤其是时渊洺,他有点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十分担忧被他的女孩嫌弃。
不过司清焰没想太多,跟他一起洗澡是为了照看他,可结果反被伺候。
时渊洺的伤口不能沾水,但他还是往浴缸里放满了水,给女孩脱掉身上的累赘,扶着她进到浴缸里。
他就坐在浴缸旁,将她受伤的那条手臂搁在自己腿上。
他打算用湿毛巾清洗自己,只不过这毛巾是浸泡她的洗澡水弄湿的,上面还沾了点沐浴露泡沫。
司清焰着迷地看他跟提小白猫似的拎着白色毛巾,让她羡慕那条毛巾之余,还垂涎那双筋骨分明的手,以及那双手的主人。
不过主人却不疾不徐地先给她擦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将她身上的泡沫清洗后,再拿这条混着她体香的毛巾给自己擦身子。
擦得细致、缓慢、撩人。
勃发的铜色肌肉与柔软的白色毛巾形成最夺目的反差。
这让司清焰看得很是害臊,嘴里忍不住分泌出唾液。
尽管他们在浴室里已经坦诚相对了好几次,可此次的心境与之前几次全然不同。
不知是因为都受了伤的缘故,还是因为双眼不曾离开对方,明明没做什么过分亲密的事,但司清焰就感觉浑身酥酥麻麻。
她太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刚从战火纷飞的外面逃离到清净安宁的避难所里,为彼此洗去一身尘埃、卸下一生疲惫。
她本想给他擦身子,可他说她扭伤了不能乱动。
而且还摆出证据,用明晃晃的张扬警告她,如果擅自碰他,他可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安分的事。
司清焰只好躲闪眼神,还咽了咽喉咙,心想这么精神,根本看不出他受的伤比她的更严重。
她身子软得很虚弱似的,而他硬朗得过于强盛了。
但好在最终,这个澡洗得还算安分。
擦干身子后,换上衣服前,他们在温暖的主卧里给彼此上药。
“我们好像小动物~”司清焰嘴角含笑地说道。
“因为互舔伤口?”时渊洺心领神会。
笑着看向彼此,又去照料伤口,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还有绵长的喜悦在内心流动,使得俩人更依赖与爱护对方。
他们甚至享受上药过程中的疼痛,或许是这微小的疼痛反衬出活着的实感,从而印证还能照顾、依恋与相爱是极致的幸福。
活着真好,重逢真好,拥抱真好,爱着真好。
给司清焰上好药后,时渊洺注视着趴在他膝上的女孩,一手捋顺她的长发,一手柔抚她的眉。
伤口其实不疼,但很痒。因为她的呼吸会时不时掠过,贴近血肉似在与他缠绵。
深入骨髓的呼吸,光是想想就浑身颤栗。
她就近在咫尺,无论身与心。
可还需要向她确认:“清焰。”
“嗯?~”
司清焰一丝不苟地给他上药,专注到没发现男人眼里冒着怎样肆虐的渴望。
“你原谅我了吗?”
“……嗯?”疑惑地发出鼻音,司清焰缓慢地抬头与他对视。
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后,她笑着继续给他上药,装作随意地点了点头。
时渊洺愉悦地揉了揉她的发,而后将宽厚的手掌放在她的后颈,若有似无地捏了一下、又一下。
后颈传来的阵阵热意抓挠司清焰的身心,她不自觉地张开嘴喘息。
药已经全部上好,时渊洺终于等到这一刻,毫不费力地将她抱在膝盖上,贴在她耳旁颤着喉头说:
“谢谢你,清焰。”
谢谢你的宽容,谢谢你的照顾,谢谢你愿意再次接纳我。
他的司清焰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人类,她的原谅、她的宽恕,甚至仅仅是她的存在,就能够拯救他的灵魂。
他觉着自己快要昏厥,因为此时此刻无比的幸福。
司清焰感受到他身体细微不断的颤抖,以及磅礴汹涌的热气,靠近他半分,人就会被烫坏。
可她不怕,反倒主动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的腿上,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眼睛直视他的眼睛,和他的呼吸交|缠在一块儿。
“清焰,”他盯着她的唇角呢喃,“我们是什么关系?”
低沉感性的呼吸此起彼伏,司清焰想起不久前问这话的人是她,然而此刻换作是他来问,倒也理解了他当时沉默不答的原因。
而他没等到回答便自动换了个问法。
“我们在一起了吗?”
司清焰软软地笑着,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心想他有点患得患失呢。
“我可以吻你吗?”
他不是已经在吻了吗?司清焰微张着嘴,任由男人温柔的深入。
他总喜欢细细密密的吻,吻她的双眸、鼻尖、耳垂……洗澡后的嘴唇会泛着潮红,而此时更甚。
像熟透的水蜜桃。
品尝水蜜桃的主人半眯双眸,将她的情|动尽收眼底,反被激得毛孔舒张。
因而更卖力,致力于将她服侍得舒爽。
知道在什么时候温柔,知道在温柔片刻后如何使劲,把握着恰到好处的节奏,爽感便会汹涌到每一个毛孔。
桃子的汁水难免溢出,顺着搅动的双舌于唇齿缝隙间流动,甜腻的声响不绝于耳。
时渊洺眸色愈发深沉,呼吸愈发浓重,喷在她的脸颊处带来阵阵灼意,痒得她浑身发软,情难自控地伸出双手,去抚摸他的发他的耳。
这次俩人的感觉来得更快更强烈,尤其是时渊洺被她这么一摸就可耻地……!
好在他向来擅长隐忍,深知如何延长这份躁动,因而吻慢慢蔓延到……
头脑发热间,司清焰突然好奇一件事。
“时渊洺~”
男人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我问你,你那天把我带来这里,是不是动机不纯?”
她问的是第一次来他公寓,那时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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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重逢没几天。
时渊洺不置可否。
“……呜,你不说的话,我会乱猜的。”
“乱猜?”
他终于舍得停下,可也只停这么一秒,转而去含住女孩的唇。
如此香软粉嫩,时渊洺哪肯轻易放开,含在嘴里,
辗转、快速地、缠绵。
汩汩汁水全都被他尽情卷入,还急切地一口一口反复吞噬。
哪能让她乱猜,他直接用行动回答她的问题。
司清焰的嘴角湿滑发麻,心脏又酥又颤。
爱死了他恨不得吞掉她的气势,最好毫不怜惜地、发狠发恨地对待她。
失而复得的庆幸与狂喜从他的唇舌、双掌以及勃发的胸膛传到她的唇舌、后颈还有……
其实昨天,司清焰不止磕到手肘,还摔到屁|股,只不过疼痛不明显,大概有点淤青,但只要揉一揉就好。
迷离妩媚的明眸望进他性感半阖的双眼,忽而记起那一晚他有多凉薄,只在她赖着不去睡觉时才给她一巴掌。
那巴掌涌出了隐含的热情,但比不上此刻,
霸道、凶猛、深情地揉搓。
潮意翻江倒海地来,她似溺水的人大口喘气。
时渊洺适时松开她的唇,转而去吻那白皙的细颈。
快意渐渐浮上眼角,凌乱的发丝全都湿透。
司清焰无比享受,又有心力来逗他:
“时爷,你好会吻啊~~”
她故意用重逢那天在外人面前叫他的称呼,招惹他微颤错愕,耳根沾上绯红。
他似惩罚般的亮出獠牙咬她一口,她嬉笑着不依不饶:
“时爷,我要是不主动找你,你会怎么办?”
时渊洺抬头对她咬耳澄清,不是只有她主动,他每天有去店里找她。
司清焰细细回想着,发现的确如此,不禁莞尔一笑。
“那我要是不搭理你呢?甚至厌烦你呢?”
时渊洺突然严肃:“你不喜欢,我就停止。清焰,我会尊重你的感受,免得叫你心里难受。”
说出这样绝情克制的话,不同于深情又放肆的吻。
“不过,清焰,我不会让你对我厌烦的,如果会,那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娇媚的笑意从嘴角溢出,司清焰哼唧着问他,如果真误会了,他要怎么办?
“我会写信向你解释,免得让我心里难受。”
心脏骤缩,倏然发酸,她寻他的唇,主动回吻。
柔声嘤咛间,想到他们此刻负伤还上阵,就觉得全身苏爽。
神经紧绷到极致,喷薄与娇喘无法再抑制,吻得愈发难舍难分。
没有进一步,他们只是不停地吻,似有吻到地老天荒的架势与渴望。
司清焰就这样无限纵情在这深吻中,彻底明白相爱的结局是什么。
原来相爱不求结局,而应爱在当下、紧紧抓住相处的时光、超越世俗关系束缚地去爱,如同这吻一般长久地去爱,爱到心中拥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我爱你,还爱你,永远爱你。
可这信念是难能可贵的,是需要奇迹的。
好在奇迹发生了,他们还能在一起,还选择继续相爱,并且会一直爱下去。
53. 周全
发乎情止乎礼,但有时也止于无可奈何。
受伤的两个成年人,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会擦蹭甚至撕裂到伤口,而且伤口也会影响发挥,尤其是时渊洺,他正儿八经地认定虽然自己伤到的是腰腹,但会严重影响到挺|胯。
他想给她最好的体验,不允许自己发挥失常。
司清焰双颊涨红到似要滴血,慌忙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再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关键是他说得太过严肃,神情自若得像在工作中审慎地做出某个重要决定,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因而显得更为性感魅惑,叫人心跳加速。
她哪里招架得住,只好嘟囔着红唇撒娇:
“你别说了啦,我又不急。”
明显是他更着急,兴奋地昂扬着,吸引她的目光,又让人无法直视。
时渊洺微笑着拿来衣服给她穿上,再给自己随意地套上后,颇为绅士地搂着她一起睡下。
“清焰~”
“嗯?”她的小脑袋瓜往他的怀里钻得更深。
“谢谢你愿意等我。”也不知他指的是等伤口痊愈,还是别的什么。
“我才没等你呢!”司清焰轱辘转动眼珠子,嬉笑反问,“难道不是你在等我?”
说不定他就一直在等她回乡吧,不然怎么刚一回来就能撞见他?
胸腔发出愉悦的震颤,时渊洺曲起两根手指,捏了捏她的鼻头,算是夸赞她的玲珑心思。
“唔!好痒~”
为了反击,她跟他又闹了起来,随后不知怎么回事,又开始深吻彼此。
吻绵延不绝,无法停下,喘息后又去吻对方。
全身、上下,翻来覆去,反反复复。
司清焰恍惚感觉这个澡白洗了,因现在浑身又湿漉漉的,但她舒服得就像泡在温泉里,热气腾腾得让她的灵魂都快要出窍。
可幸福到极致的时候总是害怕失去,古怪的情绪铺天盖地地浮在心头。
时渊洺察觉到细微的啜泣声,从床尾撑起身子,重新回到床头,看向满眼泪花的女孩。
他品尝出这泪水的复杂,是幸福的泪水,也是庆幸的泪水,只好不停地舔|舐,不停地安抚,告诉她,他会一直在她的身边。
司清焰急切地抱紧他,嗓音哽咽到发抖,坦言看到他流血时吓到魂飞魄散。
“还好你没事。”她说的不止是这次遇到的事,还有之前他在战场上所经历的一切。
她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他根本就没预料自己能活着回来吧,因那封遗书是三年前交给沈陌去公证的。
“时渊洺,那封遗书……你都写了什么?”
时渊洺心里痛苦地回荡她那句“还好你没事”,他何尝不也庆幸安然无恙,更不敢想还能像今天这样,将她抱在怀里说自己的遗书内容。
司清焰默默听完,默默地流泪。
那遗书表明了他是真心希望她能幸福地活下去,并且为此费尽心思。
他知道,要是擅自给她遗产,可能会增加她的负担,同时也起不到当初分手的目的。
毕竟要是他真的死了,那等她拿到他的遗产时,就会知晓分手是个谎言,知晓他还爱着她。这样只会增加她的痛苦,甚至可能还是会因他的死而自毁。
他不想出现这种结果,于是计划好了一切。遗书里居然附上一份说明书,将她余生支出都安排妥当;除去日常开销,还给她预留了学习、投资甚至领养小孩的资金。
他不仅给她钱,还帮她规划了未来的人生,并且为了不让她感到孤独,还建议等到了一定的年龄后领养一个小孩!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有事可做,而不去胡思乱想、做出傻事。
而且,就算现在他已经平安无事,但世事无常,好比最近遇到这猝然发生的侵害,谁也不知道哪天意外就会降临,因此这份遗书会一字不动地继续保留着,以防万一。
这一生都被他照顾得极为周全了,司清焰收紧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侧脸去亲吻他的耳他的脸,上下来回怜惜地蹭,轻柔地抚弄他的心。
额前碎发显得他分外柔和,她仰着脸啄吻他一下又一下,不停地缠着他亲吻,处处点火,实在勾人得很。
时渊洺揉捏玩弄她的发,看似想让她消停一会儿,实则在怂恿她主动吻更多。
耳垂、下颌还有喉结,不只如此,浑身上下都酥酥麻麻……忍了许久的时渊洺哪里经得住这样热情似海的司清焰?
何况姣美的身段无时无刻不在刺激他的眼球,他能忍到现在已是奇迹。
犀利的双眸发热似的盯着她,等她的唇重新来到嘴边,便不由分说地含住,夺回了主动权。
他攻占的城池何止是她的唇,骚乱不堪的内心只想要更多、更多。
反正只是用嘴和手而已,不会拉扯到伤口的。
……
迷迷糊糊中,司清焰泪水涟涟,掰过他的头继续和他接吻,努力忽视他的两根手指是如何掀翻她的灵魂至升天。
慢条斯理地,半敛着眸,极具危险性的时渊洺望着满脸潮红的司清焰,心想还是那么紧那么滑。
司清焰也在苦恼,时隔多年,自己会不会没那实力了呢?塞得下吗?吃不了吧?可越想反倒越期待……
餍足到半饱的俩人,多年的欲念稍微得到缓解,在局势快要失控前,他们再次适时地停下。
司清焰喘着娇气,心想扯出理智原是如此艰难的事,更佩服还在用手掌抚拍她后背的男人是那么镇定。
和那粗粝的手指、滚烫的掌心和遒劲的腕骨所彰显的热情反差极大,太可爱了。
而且,他还一脸不可反驳地发出警告:“下次再彻底地…吃掉你!”
这别样的震慑力,让她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双肩抖了又抖,嘴唇颤了又颤,手指脚趾控制不住地收紧、张开,刺挠到头皮发麻。
不容她拒绝,那只好弱弱地点头,整个人重新攀向他,细软的长发顺着肩颈扰动他的心窝。
他在香汗浸湿的发间落下一吻,又揉了揉她的耳垂,还任由她肆意地啃咬他的手指和脸颊,算是奖励她乖巧听话。
“想睡了吗?”时渊洺见她耷拉着眼皮,轻搓她微张的红唇,捏着她的下颌又贴吻而上,觉得分外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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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司清焰只是在出神,困倒是不困,不然手指不会还在抚摸他的胡子。
只不过方才听他说完对那份遗产的规划后,记起了自己原先早就有过的打算。
她想两颗心虽说才刚重新靠拢,但说出自己的打算也不必再害怕了。
于是坚定地睁开双眸,颤颤巍巍却也沉着无比地对时渊洺说:
“我想去留学。”
时渊洺早就在等待她的这句话,很快接过话头:“好。”
莫名地毫不惊讶他的回应,反正他永远都会支持她变得更好更强。
“你不问问我去哪儿留学吗?”
其实俩人都知道答案的,但在暧昧的事|后,就是需要逗弄对方才能延长快意。
时渊洺捏了捏她的红脸蛋:“请问司小姐,你要去哪里留学?”
司清焰听后痴痴地笑着,凑到他耳边告诉答案。
“很好。”他很满意这个答案。
“还要多谢时先生给了我推荐信。”
时渊洺恣意地微笑着,的确很欣喜礼物能派上用场。
不过,这话说完后,俩人都默契地安静了几秒,只听到彼此深沉绵长的呼吸声。
“时渊洺,你怕吗?”
他没说什么,只用那温热的掌心轻揉她的后脑勺,又抽手去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司清焰顺着往上抚贴他青筋突起的粗壮手臂,感受到他的紧绷,已经得知他的答案。
再次异地对两个人来说是不小的挑战,且不说这留学期间会有什么变故发生,现在他们刚和好没多久就要面临分别,心里多少会不好受。
但没办法,生活不只有爱情,还有工作,还有理想。
何况真正爱一个人,就是要在行动和思想上助她一臂之力。时渊洺深知此道理,而且也乐意见她积极主动地成长。
“清焰,好好学习,我等你。”
“嗯,我会很快回来的~”
不知为何,司清焰完全没有不安,反而隐约预感到这趟留学之旅会很愉悦。
但她也说不清这份预感是怎么来的。
偷乐了一会儿后,才听到时渊洺问她留学后的规划。
的确,留学只是实现梦想的其中一环,她真正想达成的目的,是重新开一家甜品店。
并且在哪里跌倒就想在哪里爬起来,她思来想去还是得去大城市开店。
“在原来的地方开店?”
“唔…那里地段是很好,但我也得有能力可以撑下去。”不然就会重蹈覆辙,赚不到钱直接倒闭,又灰溜溜地回乡。
时渊洺勾着嘴角,抱着她又亲了好几下,鼻尖蹭着鼻尖,直视她的眼睛。
“清焰,等你学成归来,其他的不用担心~”
司清焰总感觉他又有什么心思,想问个清楚的时候又被吻得只能闷哼出声。
等到夜已深才肯停歇,他们却都舍不得睡去,只想将错过的日子里的孤独与渴望,趁此机会一股脑地摊出来,说与对方听。
俩人一起嚼碎吞咽,再由眼泪与亲吻发泄出来,最后一同迎来美好的晨曦。
54. 生日
司清焰始终明白,真正的爱情是势均力敌的相互吸引。
时渊洺在历经坎坷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事业道路,让人无比羡慕他天赋异禀的同时,再看向他那值得骄傲的面容气质,就难免嫉妒。
她并不是想要追赶或是超越他,只是希望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内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
而在二叔这里帮忙虽然获得了成长,包括做面点的思路开阔了不少,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锻炼得到的也很有限。
需要历练,需要学习,才能成长,才能站在高处。
因此既然有个难得的机会向最权威的大师学习,那她没有理由为了情情爱爱而耽误自己,而且这两件事本不应该互为阻碍。
但也知道,情侣在相伴同行的过程中,会恐惧抵达某个岔口的时刻。这个岔口意味着暂时的分离,会考验到俩人的感情,会时不时怀疑对方是否移情别恋,会动不动埋怨对方不在身边,从而消耗彼此的耐心,继而出现沟通渐渐变少,最后在岔口上渐行渐远。
这其中最害怕也最难以预测的是俩人对未来的憧憬与期望发生了偏移,甚至出现观念上的改变,到那时候就意味着俩人注定永远的分离。
他们曾经历过异地恋,结果也不太美好。但当得知分手的理由、将一切说开后,发现他们之间的感情根本没有变质,反而带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升华,反倒在重逢后对彼此的感情更加坚定,也因此让司清焰觉得再次异地也不必担忧。
更何况,他们从根本上就认可对方的梦想与抉择。尤其是时渊洺,他毫不意外她会提出留学的想法,这几天还帮忙张罗这件事,提前打电话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机票、住宿、费用等等等等,都已经准备妥当,出国的日子也近在咫尺,就在一个月后。
而这一个月内,司清焰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丢了多年的英语重新捡起来,好在上课要用到的词汇她都很熟悉,毕竟创业那几年也没闲着,一直在看国外视频学习制作新的甜品。
就这样忙碌着,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周,时渊洺和司清焰的伤势都已经完全康复,遗憾的是在那之后俩人都忙到昏天暗地,直到出国前一周才有空闲。
沈欣约司清焰出来逛街,带她去做spa,还给她化了妆,并且语重心长地聊了很多。
“你不害怕了?不怕再被提分手,然后就这么原谅他啦?”
沈欣的态度很是严肃,无非是希望她能好好地审视自己的内心。毕竟上次聊的时候,司清焰还沉浸在被追求的愉悦中呢,可这才过了几天啊,就直接又陷进爱河了。
太快了,她担心这是一时的冲动,尽管知道他们迟早会重新在一起。
“不怕是吊桥效应吗?”
一次惊险让两个人都受了伤,互舔伤口时就难免情感升温。沈欣不希望因她而起的那场横祸还导致闺密没了理智,从而让她再被伤害。
好在,司清焰无比坚强,也无比确定自己的内心,那就是她爱时渊洺,想立刻马上和他在一起,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
时渊洺说过不需要她来反复确认他的爱意,而她也不打算做这种无谓的事,更不强求他反复证明。
唯一需要确认的是自己还爱不爱他,只要还爱,就足以抵挡所有的不确定性。
她不是因为时渊洺的承诺才踏进同一条爱河,而是因为想主动去爱;也不是因为拥有承诺才安心,而是因为自己的主动才真正获得了安全感。
主动把握爱,主动去爱人,这份由自己掌控的主动,就是爱里唯一的确定性,也才是她想拥有的亲密关系。
而且,她不会忘记决定重新在一起的那一夜,他们诉诸衷肠,摊开脆弱,迎来晨曦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彼此,更看到了最美的自己。
如同他说过的一样,那是最美好的早晨,是永生难忘的早晨。
“你好强大啊,小司。”
沈欣佩服她想得通透,佩服她的主动性,更佩服她毅然决然地决定出国留学,完全看不出耽溺在爱河里。
与其说是强大,倒不如说很疯狂。司清焰微笑着在畅想,这段关系会如何疯狂下去呢?
单身贵族沈欣唯有佩服,同时再送上一份礼物以表歉意。
“果然啊,这套晚礼服就适合你这凹凸有致的身材~啧啧,我眼光真好!”
沈欣干脆利落地埋单,不给司清焰反悔的机会。
其实她也很喜欢这条晚礼服,只是这价格实在不敢恭维,而且,
“肯定没有穿的机会,欣欣,我怕浪费。”
沈欣神秘兮兮的,不容她拒绝,并且载着她去到一家私人餐厅。
没想到居然还准备了欢送宴。
而现场,司清焰的家人和朋友纷纷盛装出席,可在人群里,唯独不见时渊洺。
就在她的目光四处寻找时,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一身西装笔挺的时渊洺推着一个大型蛋糕缓缓走近,低调又骄奢地发着光,脉脉含情看向他的女孩。
音乐优美地响起,他优雅地停下脚步,和她的家人朋友一起献上祝福,唱起了生日歌。
她这才想起,明天就是她和时渊洺的生日啊!
事实上她已经有三年没过生日了,因为一旦庆祝生日就会想起时渊洺,可显然到了今年,她没有理由不过,之所以会忘记也仅仅是因为沉浸在学习中罢了。
但好在有人帮她记着,还给她提前庆祝,并献上一曲。
餐厅的中央平台放着一架钢琴,钢琴上方打下一束灯光,照在时渊洺的身上。
时渊洺似乎有些紧张,双手微微晃动了几下,试图让手指放松,接着沉稳地抬头,凝望不远处的司清焰;柔光也打在了她的身上,衣香鬓影,美得不像话。
忘情地注视她一会儿后,他才低头开始弹起钢琴曲。
果然,是那首《Can''tHelpFallinginLove》,曲调节奏缓慢,听起来轻柔婉转,而歌词的后半段被他改得情意绵绵。
YouareallIlongfor
AllIworshipandadore
你是我永远的渴望
是我景仰与爱慕的一切
YouaresoprettyallIsee
astheworldkeepsspinninground
你在我眼中是如此可爱
以至于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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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vemademylifeworthwhile
bysayingIloveyou
你的一句“我爱你”
点亮了我的生命
……
在他唱到“Iloveyou”的时候,司清焰的身后出现了一整群小朋友。
现场的宾客谁都没想到,这位风采非凡的男士居然请了唱诗班来唱和声,而那句和声是——
感谢有你的存在。
唱诗班不停地歌唱,不停地循环,不停地衬托出时渊洺唱的那句主旋律歌词“Iloveyou”。
司清焰早已泣不成声,巨大的愉悦充斥了她的胸腔,忍不住想要尖叫与呐喊,想要跳跃与晃动身躯,因此刻她成了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唱诗班中的两个小孩走了过来,像小天使一左一右牵起她的手,带领她走向时渊洺。
琴声停了,歌也停了,时渊洺从台上下来,坚定不移地走向她。
一步一步,踏往她激动怒放的心房。
他从孩子们的手中接过女孩,万分柔情地给她擦眼泪,还俯身说了句只有俩人才能听到的话:
“司清焰,我爱你。”
音乐还在继续,是专业乐团在演奏。
等司清焰终于停止哭泣,他邀请她一起跳舞。
司清焰开心到忘乎所以,热情地搂住他的脖颈,一个劲地撒娇问他怎么不告诉她。
“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时渊洺已经送过礼物,刚给她擦眼泪时就悄悄塞了礼物,请她等到只剩俩人时再打开。
此刻时渊洺听她这么懊恼,连忙凑到耳边安抚:
“等你打开我的礼物并且接受它,那就是给我的回礼。”
这下让司清焰更好奇了,眉毛一挑,也对他说悄悄话:
“今晚,我跟你回家~”
还好灯光昏暗,不叫别人发现这俩人的脸蛋同时涨红。
舞动到一夜都不尽兴,回到公寓后,他们一进家门就在玄关处边舞动边拥吻。
房门被关上时传来巨大的声响,时渊洺故意制造出凶狠的氛围,叫她情迷意乱迫不及待。
蜻蜓点水似的在脸上不停地吻,吻到情急时,他便扣着她的后脑勺远离半分,用那灼灼目光燃着无边欲|望烧着她,而后不动声色地把人抱起。
闷哼一声,他发狠发力地拥吻了上来,攻击性极强地似要碾碎她。
唇角已经被欺到鲜红耀眼,渐渐地开始发麻发酥。
唔,呜——!
他并没有因怜惜而放过,反而变本加厉,残狠无比。
攻势猛烈得好像他在不顾死活地……了她。
她柔弱发软的双手攀在他的肩上,仰头享受这急不可耐的吻法,看到自己腾空的双腿胡乱纷飞,被这画面刺激到眼眶湿润。
性|感又厚重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时渊洺松开女孩的脖颈,与她久久地四目交汇,像在询问可否下一步。
就算扮演粗|暴的爱人,他还是注重性同意,满满的尊重与呵护。
司清焰嫣然地面露笑意,娇滴滴地催促他继续。
因为吻是不够的,她早就感到极度空虚,薄汗也已覆满全身。
55. 疯狂
他们都很热很热,尽管空调开着。
时渊洺单手扛起她,脱掉彼此的西装外套,将其随意地往后一摔。
衣服纠缠在一块,凌乱地瘫软在地板上。
此刻只剩一身晚礼服的司清焰,美得世间少有,让他喟叹连连。
“你好美,清焰~”
这话他今晚已经说过好多遍,在餐厅,在车上,在这屋里,在每次对视时,他都眼含深情地夸她,毫不吝啬赞美。
但没办法,他说的是实话。这件晚礼服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极为性|感,时渊洺血脉喷张地咬着她的红唇,而后一路往下,
撕扯、狂乱、急不可耐地剥掉。
刺眼、荡漾、雪白无暇的丰满。
舞动着,跳跃着,似旋转的华尔兹,令人晕眩。
女孩被这粗鲁动作惊到喊叫出声,而男人眸色愈发深沉,藏着天雷滚滚的欲念,即将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他却极有耐心,抱住女孩稳稳地走向浴室。
没人有空去关上浴室的门,更没耐心去等浴缸放满水,于是在水流徜徜之际,他们在花洒下亲吻,左右辗转,难舍难分。
唇舌再次搅动彼此的渴望,宽肩撑起细臂,粗膀托起翘圆,蹭着来回吻,湿漉漉地吻。
司清焰着迷于他高耸的鼻梁,那样狠命地戳她的脸颊,还有那刺挠的胡子在嘴角下颌剐蹭的爽感。
如果她主动回吻,缠着他不放,他鼻息的热气会比那花洒下的水还滚烫。
她爱死了时渊洺的强烈反应,爱死他吻得不可分割的迫切,爱死他贪婪无度地抚摸。
而后,还趁她不备猛地按在墙上。
稳稳地托着,不让她滑落下去。
吻再次落下,和淋浴的水交织在一起,让她分不清。但渐渐地,她意识到身后的体温在滚烫上升,似要沸腾地灼烧她的意识。
眼前逐渐朦胧,淋浴间内雾气氤氲,转头想去寻他的唇时,却被他猛地落下一巴掌。
“啊——!”呻|吟声不是因为痛,而是因意想不到。
“趴好,清焰~”
不容置喙,这份掌控的气势快要夺走司清焰的呼吸。
淋浴间的水一会儿哗啦啦作响,一会儿淅沥沥欲滴;一会儿快速有力,一会儿缓慢柔情;一会儿激昂疯狂,一会儿温和滑腻。
水蒸气掩盖了所有所有,让俩人差点窒息。
踢开淋浴间的玻璃门,一起浸入浴缸里,洗去一身沐浴露泡沫。
时渊洺将她抱在怀里仔仔细细地清洗,粉白肌肤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渐渐地,香味越发浓郁,浴缸里的水也越发混浊。
……
明明他们都泡在水里,嘴里却口干舌燥,司清焰似溺水的人掐着他的双臂,胸腔不停地发颤,忍不住的时候只好扭头去寻他的唇,索取他的呼吸。
时渊洺半敛着眸凝视水里的一切,头皮发麻到手下力度更甚,最终受不住似的将人单手扛起,扯来浴袍包裹彼此,跌跌撞撞地游移到床上。
地板上的滩滩水渍蔓延开来,正浸湿着那被甩掉的衣服。
厮磨间,他们在彼此的耳旁喘息,闷闷的绵长的呼吸充斥其中,引得心脏狂跳,格外让人兴奋。
伸手去摸他的鬓发,随着他的动作向下,贪婪地抚摸他短促刺挠的发尾。
不过一小会,他们全身都湿哒哒的,不知是因那洗澡水还是因为别的。
时渊洺用手指勾兑出那些水,膝跪起身看向泪眼涟涟的女孩,在最后一步前询问:
“清焰,你想要我吗?”
话一落地,指尖随意一捻,送到嘴里……
女孩被激得浑身微颤,想起之前的那通电话,她可等不及他一步一步地问,于是主动起身,伸手去刺激他。
时渊洺粗喘着气沉醉于女孩的调|情,看到片片红痕,那是他方才在淋浴间的杰作,耀眼夺目得很。
太美了,他的女孩美得让他心颤。
然而紧接着就有些受不住,跳动的肌肉暗示他体内血液的涌动,抿唇想要克制却无可奈何。
单手扣住她的双手手腕,推至头顶上不容反抗,随后,狂肆霸道,占据所有。
空调微风吹着地板上湿透到渗出水的衣服,衣服的褶皱慢慢被撑开,然而两件衣服纠缠得太紧,撑开没多久反而又裹在一起,
严、丝、合、缝。
司清焰闭眼缓了一会儿,试图止住浑身的哆嗦。
“清焰~”
“唔…时,时渊洺。”
手指收缩,司清焰紧扣着床单,眼角都沁出泪来,眸里的红血丝无声控诉。
时渊洺见状,用指背去抚她粉嘟嘟的脸颊,稍稍撤离一点,俯身去亲吻她的眼她的唇。
可惜堵不住她的放肆话语。
“时渊洺,给,嗯…我……”
额头青筋凸起,汗珠从眼帘前的发丝滴落,溅到她颤抖的肩窝。
时渊洺抬起她的下颌,啃咬她的耳鬓,厉声警告:
“再等等,你太紧……张了。”
司清焰一听这话,紧致光滑的脸颊瞬间转成酒红色,心想根本不是她的问题吧:
“时渊洺,明明是你,啊——!”
时渊洺没让她说出那个形容词来,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调|情呢,一边更卖力一边感激她:
“谢谢夸奖,清焰~”
毕竟这几年没落下健身,连衣服的size都大了一圈,被肌肉撑的。
故意为之的司清焰达到目的后,掩不住满脸笑意,弯着眸看向此时分外性感的他。
一张克制冷峻的帅脸做着贪婪炽热的事,偶尔显露不易察觉的忘情放纵更是要命,拉磨戳刺间,偶尔瞥见那呼之欲出,简直叫她的心脏收缩不止。
渐入佳境后,为了延长,司清焰总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直率天真地说些调皮话助兴。
“时渊洺,三年里你有没有想、过、我?”
迷离的眼眸传递答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啊。
但在此刻问这话肯定别有深意,因她停顿得似有所指,他细想之后略感害羞地回应:
“嗯,很想……你。”
但每次越想只会越空虚,越发觉自己更离不开她。
只有她能用无限柔情包裹他,小小地紧紧地努力承受他。
如同此刻,指甲嵌入的每一刻是那么动情与美妙。
那又柔又热的脚趾也是如此小巧可怜,分明在说有多么享受这又湿又胀的触感。
“怎么想我?”
她要他说出那些幻想,要让那些幻想在此刻变成现实。
……
俩人就这样做到发丝凌乱,做到下颌绷紧,做到面色扭曲,却又旖旎唯美。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零点,他们没有半分困意,只是有点慵懒疲惫地抱着彼此,密不可分。
手指似碰非碰地触摸后背,司清焰舒服地叹了又叹,闭着双眼勾着笑眼对他说:
“生日快乐,时渊洺~”
“生日快乐,清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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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亮起晶莹的双眸,眉眼弯弯地撞进他的眼里,随后又拥吻不停。
时渊洺不舍地放开她的唇,哑着嗓子问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司清焰轻晃着脑袋,低头去蹭他的肩窝,闻他身上俩人交融的味道。
他惬意地抚摸她的头颅,感受到她无比依赖地贴合。
在再次擦枪走火之前,他捏着她的双肩沉声问她要不要喝水。
司清焰柔柔地撒娇,请求抱她起身。
喝水的间隙,时渊洺还带来了一块小蛋糕。
蛋糕上面插着一根低温蜡烛,还有一个信封。
她透过烛光盯着他,梦幻得不可思议,而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
俩人对视许久,笑脸盈盈。
司清焰先拿起信封,拆开上面的丝绸绑带,打开一看原以为会是今日的信,结果是一张照片。
可这张照片里呈现的光景是如此熟悉,居然是他们观赏海上烟花的背影。
原来那天他中途离开不止是去确认烟花和音乐,还准备了拍摄。
这时她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曾给他发过的信息,希望有这样一张拍着烟花下的俩人的照片。
而他做到了,他陪她散步,陪她看烟花,给他们拍照,全都做到了。
喉头的酸涩倏地升起,司清焰咬紧嘴唇不让自己落泪,因今天已经哭得太多太多次了。
她只好重新看向蛋糕:
“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
这是独属于俩人的生日蛋糕,而不是餐厅里的宴会蛋糕。
司清焰用手指挖了一口奶油,当着他的面伸出舌尖舔了舔。
“时、渊、洺、好、吃~”
挑逗得男人重新被撩起了火。
而且,女孩还变本加厉。
“你胡子长长了哦。”
她又挖了一些奶油,趁他不注意抹在胡子上,看起来就像剃须泡沫。
“刚才刺到你了?”他心猿意马,看女孩一副打算给他修剪的架势。
“没有,不过是不是得剪短?”
“更喜欢短一点的触感?”
“嗯……”
“清焰,你帮我处理,好不好?”
将人抱起来再次进入浴室,稳稳地放在洗手池台面上,而后沉默地看向对方。
没有人去拿来剃须工具。
时渊洺手上缠着那条丝绸绑带,而司清焰手上还捧着那个蛋糕,兴致勃勃地将奶油涂抹在他的胡子上。
涂完后,她抬起他的下颌左右观看,欣赏自己的作品,满意地凑上前去,吞噬掉掺了男人体味的奶油。
“啊~唔…好甜呢~”
顶着一张纯情无邪的脸做着热情四溢的事,时渊洺任由她胡作非为,反正等会儿会不顾情面地讨回来。
而看着面不改色的某人,司清焰目光往下一瞥,颇为得意地收回眼神,心想他不会是在顾虑她的身子吧?
“我没事了~”
她想要。
他比她更想要。
“刚才是谁喊着不要了,嗯?”
他凛声警告,还挺|胯威胁。
鼓鼓囊囊的让她进退不得,可又爱死他掌控主宰的冷峻神情!
无法抵抗的销魂,软着身子晃他的手臂:
“谁让你那么厉害!”
怎么年纪越大越粗壮了呢?她可是很担心自己会塞不下啊!
时渊洺总感觉他的女孩有点不知好歹,怎么敢在这时候继续撩拨他呢?
56. 耗尽
亲手送出的生日礼物,当然每一样都得派上用场。
时渊洺揉搓着手里的丝绸绑带,欲擒故纵似的举到女孩的眼前。
心领神会,司清焰绯红双颊,仰着小脸,扑扇眼睫:
“给我戴上~”
浴室的柔光黯淡了下来,女孩的心跳顿时加速,莫名期待男人会对她做什么。
她等了一会儿,才感觉到男人的手掌来到她的手肘,似乎要撑着她从台面上蹦下来,结果却被他另一只手抱在怀里。
迅速抱紧他的头,女孩意识到他们在移动,没走几步路便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站在何处,隐约感觉黑暗中,疯狂发酵着不可预见的火|热。
踮着脚弯着腰,被压下来的时候,司清焰被身前的冰凉给惊出声,心里猜想自己紧贴着一扇玻璃门吧。
时渊洺始终不说话,但那宽厚双手一直紧扣女孩,无声地诉说着他一直在这里,不会擅自离开。
随后,她闻到了迷离的香薰味,不知何时点燃的,闻起来很让人安心。
这时被热乎的掌心戳了两下,令她紧张一缩,随即心下了然,他在等她的许可。
原以为是要重演在办公室里的事儿,她欣然点点头后,正准备迎接皮带。
可结果,毫无预兆地,被直闯而进。
他还往前伸手,将她的呜咽给按住,埋首继续深入。
其实完全不需要适应的时间,微湿的女孩没有任何难忍,刚只是被他这一直接举动给吓到罢了。
此刻发间清香,他们的唇齿间呼出温热的气息,不多一会儿又汗湿淋淋。
实在受不住,女孩便悄悄往前挪,却又被他拉回来接着伺候……时轻时重,毫无章法,星星落落的痒随着他的唇舌落下而起。
还有似温热的水滴砸下,却会在肌肤上形成硬块,粘褪不去。
无边暗色带来别样体验,她看不见他做了什么,耳朵便变得格外灵敏,也因而被他的粗喘声撩得细汗直出。
就在她享受其中之时,丝绸绑带突然被解开,她适应了一会儿柔光后,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镜子里的优美弧度实在让人不敢直视,还有男人那双幽邃的目光,看得司清焰双腿发软。
墨长发丝鞭打铜色肌肉,左左右右挪了又挪,厚重地焦灼着,脑袋被刺激得快要缺氧。
反手抱住男人的头,轻绵地来回抚他的脸,硬挺的下颌也叫人爱不释手。
这时才看见自己手上的明艳圆红,啊,原来如此,是蜡烛。
等她舒服得快要站不住时,时渊洺将她整个抱起。
直对着镜子,看得清清楚楚,脸上不禁爬满羞耻。
她小小的,靠在他宽敞的胸膛上,后背抵着心脏,咕咚咕咚狂跳。
起伏,深浅,一上一下地狂跳、乱蹦。
……持续许久许久,直到受不住地拍打他的手臂,故作啜泣央求之际,时渊洺才仰头甩出汗珠,溅到镜子上,慢慢地往下滑。
“啊,是蛋糕上的奶油呢~”司清焰得逞地笑了开来。
而太过得意只会招来无休止的羞耻。
结束前,淋浴的水流啪嗒啪嗒砸在瓷砖上,美妙地泛滥着。
低温蜡烛烧了一半,那块蛋糕全被吃干抹净。
浑身疲软又舒爽地回到床上时,她发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
那是时渊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我可以拆开吗?”
某人竟然犹豫了,但还是默默点头同意。
这更加引起司清焰的兴趣,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只好请他帮忙拆开,一看居然是这样一份礼物!
这一眼便让她顿时来了精神,猛地坐起身还差点扭到了腰,时渊洺连忙扶稳让女孩别急。
“这是,戒指?!”
惊喜得不知所措的司清焰,转身去看他的时候,发现时渊洺已经半跪在地板上,柔情蜜意地郑重万分地仰望她。
准确来讲,这生日礼物是一条串着对戒的项链,对戒上面还有他们的名字缩写。
时渊洺当然不是在求婚。
他们很早很早就交流过对婚姻和生育的看法,并且拥有一致的观念,因此司清焰知道他半跪着是别有所求。
“清焰,把你名字缩写的戒指取下来。”
女孩懵懵懂懂地取下来后,等他下一步指令。
而时渊洺已经向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意会的司清焰微笑着与之对视,而后给他戴上戒指。
摩挲那粗粝的手指,缓缓地收缩,十指交扣。
俩人像小孩子一样晃动双手,看着银光闪闪的戒指,心里分外踏实与柔情。
时渊洺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再从她手中拿过项链,却并没有要取出另一只戒指。
他想直接给她戴上项链,不想用戒指束缚她,影响她学习制作甜品。
司清焰想了下,反而伸出自己的右脚。
“我想戴在脚踝上~”把婚姻这块坟墓踩在脚下!
很有司清焰的风格。
时渊洺勾着神采奕奕的眉眼,宠溺地捧着她的脚踝戴上后,按了按她的小腿肚,又偏头在脚掌心贴吻。
这一吻勾起体内无法抑制的情意,于是又开始了。
司清焰舒服得晕头转向,脑海全无理智,甚至分不清自己身处在床的哪个位置,更搞不懂自己是躺着、趴着还是跪着……
今夜真的太疯狂了,他们耗尽那两盒安全|套,最后一次发现用完时,司清焰还故意摸着肚子:
“时渊洺,你会不会不小心搞大我的肚子?”
怎么可能呢!可她还不消停:
“唔,要怀着宝宝去留学了~”
灭顶的快感穿透神经,酥爽的同时又有一股浓重的不舍情绪突如其来,闷闷沉沉地覆盖心脏,让人喘不过气。
“清焰,你会想我吗?”
即将异地,时渊洺比她还要难受;没等她回答,又继续请求。
“清焰,你要想我,要记得我爱你。”
不要被别的男人吸引,不要忘了他的爱。
“清焰,你爱我吗?”
承受着剧烈震颤心灵的动作与话语,司清焰迷糊中娇媚回应:
“我爱你~”
某人不肯善罢甘休,欣赏她的长发胡乱晃动,双唇不停抖动。
“清焰,你永远爱我吗?”
她应答的声音太小,被凶猛的啪啪声掩盖,因而他请求再说一遍。
她的爱人是如此狡猾,她又不是不知道。
浑身汗淋淋的她沉沉地喘气,故意惹他:
“时渊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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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你~”
一声冷笑在身后传来,时渊洺掐着她的脖颈勒令她说清楚。
不说清楚,不给最后这一下。
被卡在临界点的司清焰只好求饶,一次又一次地告白:“我爱你,时渊洺。”
“我也爱你,清焰,我等你回来~”
……
饥渴了三年,不对,应该是至少四年的身体终于得到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毫无保留的满足。
司清焰原本是这么以为的,但在中午醒来想去上卫生间的时候,时渊洺缠着她又来了一遍,神奇的是还能让她拥有不一样的体验,可能因为肚子里还挂着个水袋吧……简单吃了顿午餐后,在时渊洺确认她已经恢复了体力,便缠着又开始无休无止的做|爱时,她才彻底了解到某人居然还没被满足。
太凶猛了吧!
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他总不至于,要把分离一年里该做的爱都给提前做了吧?!
好在接下来一周还算适度,虽然每天还是要亲亲搂搂,但时渊洺基本控制在两次以内。
而司清焰虽然是要出国留学,但与第一次的心境不同,她少了许多不安,更多了一分感慨。
没想到在临近三十岁的年华,她还有勇气和精力想去增长才干,恍惚觉得自己在重启人生。
处于人生新阶段便有了新感受吧,虽然这段时间有点累,但她依旧精神勃发,无比期待留学。
而在兴奋之余,她还感觉到平和;许是知道自己可以平和地面对未知,平和地应对留学期间的困难挫折,平和地努力去解决遇到的问题。
这份平和,除了自己有所成长,还不得不承认也有时渊洺的功劳,他面对她的离开也相对平和,尽管偶尔会在每晚的性|事中流露出不舍,但白日里又会心情愉悦地和她聊天吃饭。
这样的相处让司清焰感到舒服,因她不只是想要疯狂的爱,还想要平静的爱、耐心的爱、快乐的爱和被理解的爱;她会主动去给予对方这些爱,也当然希望对方能这样对待她。
毋庸置疑,时渊洺就做到了,堪称完美爱人。
不过到了离别的日子,再完美的爱人也会袒露脆弱。
机场里,司清焰眼含泪光和父母告别后,与沈欣久久地拥抱。
俩人说了很多很多的悄悄话,时而哭泣时而大笑,又亲又搂十分不舍。
“呜呜,我可爱的小司,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讨厌,讨厌死了,为什么没有任意门,我想你的时候就可以开门来找你了。”
司清焰哭笑不得地听沈欣的埋怨,心想如今已经比她之前留学时方便多啦,国际航班多了好几趟,飞行时间也缩短了不少,她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就算科技再怎么发展,也还没有发展到让两个想见面的人可以在下一秒就见面。
沈欣只好无奈地等待假期,这样就可以飞来找她。
司清焰让她不用这么麻烦,反正一年后就回来了,结果刚劝完闺密,就发现某人根本不觉得麻烦。
时渊洺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不想跟她在机场告别,于是提前一周买了同趟航班机票。
“让我陪你去,可以吗?”
他不声不响地又给她惊喜,让她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也希望他能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