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一间小客栈》
1. 接手荒废客栈
一辆牛车在安阳坊巷口徐徐停下,身形轻巧的少女从车上轻轻一跃,跳了下来。
紧接着,她从车上拎下来一个硕大的包袱,斜挎在薄薄的脊背上,与她瘦削的身形极不相称。
少女恍若未觉身上的重量,抬手擦了擦汗,语气轻快地对车上的人说:“咱们到了。”
牛车上拖了几乎满满一车的草料,大堆草料的中间竟然传出一声稚嫩的童声:“阿姊,咱们到新家了么?”
话音未落,两垛草料当中钻出来一个七八岁的男童,他一手挽着个小包袱,另一手从草垛当中又拖抱出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娃娃来。
赶牛车的车夫催促几声,少女周灵不敢耽搁,把弟弟妹妹从车上利索地抱了下来,掏出两个铜板给车夫。
“张叔,俩娃儿还小,加起来还没一人高,能不能……”
周灵冲赶车的张叔讨好一笑,盼着对方能看在同村的份上少收一个铜板,毕竟她如今手上的盘缠实在不多,得精打细算。
“行吧行吧,瞧你们也不容易。”张叔收下那两个铜板,摆摆手示意算了。虽说平日里搭车进城都是按人头每人一铜板,但今日他主要是载草料进城,顺带搭他们姐仨,少收一个子也说得过去。
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牛车又晃荡地往前走了。
周灵又擦了擦鬓角的汗,坐牛车来虽不费脚力,但坐在挤挤挨挨的草料当中,也热得人汗湿了半身小衫。
她偏头一瞅方及她肩膀高的弟弟周岩,他的脸也被日头晒得红扑扑,倒是他怀里抱着的妹妹周芸,脸蛋依旧白白嫩嫩。
“小芸身子小,我把她藏在草垛间的影子里,正好晒不着。”周岩扬起脸,露出懂事的笑容。
三岁多的周芸在牛车上颠簸了一路,也未曾哭闹,对着身边熟悉的姐姐和哥哥,童真无邪地笑了起来。
周灵看着身边两个乖巧的弟弟妹妹,烦躁的心思总算有了一丝宽慰。
一月前,她莫名其妙穿越成了古代乡间民女周灵,不仅家徒四壁,且爹娘病入膏肓,相继离世,只留下年幼的弟弟妹妹与她相依为命。面对这样的天崩开局,周灵差点儿想闭着眼往家门前的枯井里一跳,一了百了。
可到底没跳成,那日她在枯井前站了许久,屋里本该酣睡的妹妹周芸不知是否感应到什么,突然醒了过来,爬下床颤颤巍巍地跑了过来,眼泪汪汪地抱着周灵的腿哭——
“阿姊……阿姊……”小小的人儿扁着嘴巴,含糊不清地咕哝着,哭得鼻尖泛红,一抽一抽地,看得人于心不忍。
周灵还没下定决心推开她,就已经下意识把她抱了起来,无奈叹了口气,把哭得可怜的女娃娃带回屋里哄睡了。
周芸睡着后,周灵跳井的心思歇了一半,正犹豫要不要继续时,消失一下午的周岩突然推开门,端着两碗菜粥和窝窝头走了进来。
“阿姊,吃饭了。”
周灵清楚给爹娘办完白事后,家里已经无米下锅了,不禁疑惑地问周岩,哪来的菜粥和窝窝头。
周岩答道他下午去山间挖了些野菜,回来拿野菜跟左邻右舍的婶娘换了些薄粥和窝窝头。
周灵看着眼前的菜粥和窝窝头,忽然鼻翼一酸,觉得心里堵得慌。她闷不吭声地吃完平时觉得难以下咽的窝窝头,先前想抛下弟妹一了百了的念头荡然无存。
不管她过去是谁,但她穿越来这里,占据了他们阿姊的身份,被他们当成真正的家人一般对待,那她也不能轻易地抛下他们,做个懦弱的逃兵。
那日以后,周灵才真正地接纳了自己的身份,一门心思带着两个弟弟妹妹把日子过好来。
乡里的邻舍族亲虽然淳朴心善,时不时愿意接济这孤苦无依的仨姊妹一点口粮,但长久下去,迟早会成为旁人的拖累。
周灵想着,还是得尽早寻到新的出路。
她努力搜寻原身的记忆,想起周家爹娘原是在城中开客栈的,只是后来娘亲生了重病,常年求医问药,客栈疏于打理渐渐凋敝,半年多前周老爹也染了病后,干脆把客栈关了,拖家带口回乡下养病。
心念一转,周灵忽地想起周老爹临终前的一幕,他面朝着衣柜后面喘了半天气,最后话没说完便咽气了……
周灵立马喊周岩过来,两人一起把衣柜搬开,果然在衣柜后面找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木盒打开,里头竟然有两吊铜钱、一串钥匙和一张发黄的纸。
周灵把两吊铜钱收好,展开那张黄纸,果然是城中那间客栈的地契,这串钥匙想必也是那客栈的钥匙了。
有钱傍身,又有一间客栈在手,周灵宽心了许多,决定带着弟妹去城里安顿下来,把荒废许久的客栈重新开起来。
*
周灵一手牵一个小人儿,三人站在了安阳巷的一处民房前。
“阿姊,这就是……咱家的客栈?”周岩看着破落得连门匾都裂开的客栈,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喃喃低语。
周灵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有些迟疑,掏出地契来再次确认是这儿,才掏出钥匙准备开锁。
客栈的大门前栓了一把铜锁,锈得几乎连锁眼都看不清了,周灵捏着钥匙,怼了老半天才把大门的锁打开。
推开门,一股好大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周灵咳嗽几声,周岩周芸也咳得满脸通红。
周灵摆摆手让他们在外头略站一会儿,她去把后门和窗户打开,通通风再进来。
窗户和后门打开后,吹进来干净清新的风,屋子里沉积已久的霉味被风吹散许多。
周灵简单环顾四周,客栈里头还挺大,一楼大堂摆了四套桌椅,柜台正对着大门口,旁边堆放着许多酒坛子,不知是空的还是满的。大堂后面一道门帘通往后厨和小院,门帘边上还有一座木梯往上,估计是通往二楼的客房。
看着是一间布置得井然有序的客栈,只是如今目之所及,桌椅和柜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房梁、桌角处挂了不少白色的蛛网,通往二楼的木梯像泡过水似的,木头朽坏了好几根,看上去颤巍巍地悬在那儿,叫人不敢踩上去。
周灵叹了口气,比想象中更糟,但……既来之则安之,来日方长,这里重整起来,未必不是一间光鲜亮丽的客栈。
周灵四处打量的时候,周岩机灵地从包袱里掏出块旧帕子,把近门的一套桌椅擦干净灰尘,将包袱暂时放在桌上,抱着妹妹坐在凳子上歇口气。
门边忽然探出个脑袋,好奇地打量她们三个,周灵瞧他是个跟周岩差不多大的小孩,正要跟他搭话,他却一溜烟跑没影了。
周灵:……
可没过两息,隔壁又传来了脚步声,这次来了两个人。
周灵抬头一瞧,正是方才那位溜走的男童,他拉着一个年迈的阿婆走了进来。
“是周家的细伢子回来了?你们阿爹阿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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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灵上前两步,请阿婆坐下来,告诉她自己爹娘已经离世了,他们几个是回来重整客栈谋生路的。
阿婆闻言喟叹了几声,她记得周家夫妇都是心善淳朴的人,做了吃食时不时会送过来给邻舍老人小孩尝尝。半年前周家夫妇关店返乡的时候,还只说是暂时回去养病,请她代为看顾一下客栈,免遭窃贼。
没想到半年多过去,没等来痊愈的周家夫妇,却听到他们离世的噩耗,还有相依为命的三姐弟。
“好孩子,今后有什么困难就跟我曾阿婆说,阿婆就住在你们隔壁十步远的院子里,阿婆能帮的一定帮。”
周灵从曾阿婆和孙子的穿着上看得出他们也并非家境殷实之人,或许钱财上并不能襄助太多,但他们有这份心已然让她心生感激。
“多谢阿婆,我正想向您讨几碗水喝。”周灵瞧见弟弟妹妹频繁地舔着发白的唇,毫不忸怩地向曾阿婆开口。
曾阿婆忙让孙儿曾玉回去拿水壶和几个茶碗来。
曾玉和周岩差不多个头,周灵怕他一个人拿不动,便让周岩跟过去一起拿来。
周灵和阿婆坐在桌边闲谈,她指着楼梯上朽坏的木头,问道:“阿婆,过去半年里下过很大的雨吗?我看楼梯上的木头都泡坏了,好大一股霉味。”
曾阿婆微阖目想了想,道:“刚入夏的时候,约莫是下了几场大暴雨,有一日半夜还下了场雹子,把我家屋顶都砸漏了……这客栈的屋顶兴许也是被砸漏了,才灌了雨水进来,把木头都泡坏了。”
说到这儿,曾阿婆有些自责,当初只顾上修葺自家屋顶,忘了看顾一下周家的客栈。
周灵宽慰道:“哪能怪您呀,您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客栈前后两扇门又锁上了,自是有心无力。不过我瞧这一楼的桌椅木头倒没怎么朽坏,应该并未淹到一楼,也算是万幸了。”
说话间,曾玉和周岩已经搬来了水壶和茶碗,饮下几碗凉爽的茶水,风尘仆仆赶路的燥热都消下许多。
寒暄过后,曾阿婆领着孙子回家,周灵和周岩也歇息够了,拎起包袱往里走,撸起袖子开始打扫客栈。
首先得给地面四周洒洒水,不然打扫时扬起的灰尘也能把人呛个半死。周灵在客栈后头的小院里找到一口水井,井架上的绳索末端空荡荡地垂在半空。
周灵下意识蹙眉,这水井许久无人用,不会干涸了吧?
她俯低身子向下望去,昏暗的井底表面积了一层落叶,看不清一丝水花的光亮。
“小岩,帮我去伙房拿个打水的木桶来。”
伙房就在客栈后院的矮房子里,周岩很快跑去拿来了木桶。
周灵接过木桶绑在井架的绳索末端,打了个死结,再转动绞盘,将木桶缓缓下放至井底。
“噗通——”
听到隐约的水声,周灵心底仿佛也被荡出了水花,唇边漾出浅笑。
“这水井能用,往后咱们打水就方便了。”周灵说着,推动绞盘将盛满的水桶徐徐往上拉。
装满水的水桶有些沉,周灵的指甲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周岩忙上前抓着绞盘,跟阿姊一起使劲。
两人齐心协力,将满满一桶水提了上来。周灵望着水桶,有一种踏实的满足感。
她舒了口气,心情也变得乐观起来。尽管眼前还有诸多问题亟待解决,可车到山前必有路,谁说坏的开局,不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2. 大扫除的收获
地面用水打湿后,空气中扬尘明显少了许多,不会呼吸几口气就鼻子痒得想打喷嚏了。
周灵在后院的杂物间里找到了扫帚簸箕和几块幡布,分给周岩一块打湿的幡布,让他先去把柜台擦干净。
周芸年纪太小,周灵把她抱到靠墙的凳子上坐好,找了两只草编的蚱蜢塞到她怀里:“小芸坐这儿歇息会儿,自己玩一玩,不要乱跑噢。”
周芸冲阿姊甜甜一笑,软糯的童音应了声好。
“真乖。”周灵忍不住抬手掐了把眼前软乎乎的小脸蛋,又嫩又滑,像刚出锅的水豆腐。
周灵意犹未尽地放下这极好的手感,拎起扫帚,先把房梁上倒挂的蛛网扫下来。
客栈的地面铺的是青石砖,尽管有些坑洼了,但还算好清扫,用水冲洗地面,浑浊的水流带走灰尘汇集到门边低洼处,顺着门外的细水沟缓缓淌走。
反复冲上几遍,方才灰扑扑的地面便透出干净的底色,整个大堂瞬间显得亮堂了起来。
周灵满意地翘了翘唇角,洗了块幡布去擦洗桌椅。
刚擦完一套桌椅,便听见周岩唤她:“阿姊你快过来,瞧瞧这是什么……”
周灵擦桌子的手顿住,心下一惊,难不成是发现了大蜘蛛还是大耗子?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诶,原来都不是。周岩是在柜台下面发现了一本破旧的“书”,才喊她过来瞧。
她悬起的心安然落回去,扶额默想:“自己吓自己……”
“阿姊,我不识字,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周灵翻了翻他递过来的“书”,只见里头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银子的收支明细,还有米面粮油等物什的采购与消耗情况。
原来这是一本账册。
账册记录到去年年底便截止了,后面都是雪白的空页。
这应该是周老爹关店前的记录,周灵抚过上面的字迹,想起周老爹临终前的嘱托。
他当时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应该是想交代她接管客栈的事宜,希望她重振客栈,拉扯大两个幼弟幼妹。
斯人已逝,她如今能做的便是竭尽所能,让客栈顺顺当当地重新开业,完成周老爹的遗愿。她跟周岩简单解释了两句,然后把账册郑重地收起来。
柜台的浮灰被擦净后,露出红木润泽的底色。这柜台大约是当年客栈刚开时打的,当时周家还没因病返贫,舍得花银子打了这红木的柜台,沿用数年依旧光洁如新,摆在这儿颇显贵气。
周岩收拾好柜台,见一楼大堂已经清扫得差不多了,便提了扫帚要往二楼去。
周灵赶忙拦下他:“那木梯坏了,走上去怕摔着人。今日不急着上去住,你去把后院伙房拾掇一下,咱们先在伙房将就几日。”
周岩瞪大了双眼:“伙房?阿姊你确定那能住人吗?”
周灵想起来,周岩之前寄养在乡下姑母家里,对客栈不熟悉,自然不清楚后院伙房里头其实还有一处小隔间。
她领着他往后院去,伙房旁边一扇门,推门进去是杂物间,杂物间尽头一拐,竟还有一条狭小的走道,通往一间不大的卧房,里头摆了几条木板搭出来的简易床架,上面铺着薄薄的草席。
“没想到这儿真能住人啊……平时都是谁在这儿睡呀?”周岩一屁股坐到床边的草席上,感觉到身下的床板硬得咯人。
周灵搜寻原身的记忆,答道:“客栈以前请了伙计跑堂的时候,这里一般是跑堂睡觉的地方,离前后门近,夜里听见动静方便起身开门。后来客栈生意冷清下来,爹娘便没舍得再请帮工,夜里多是阿爹睡在这儿守夜。”
说着,她推开窗户,外头的阳光洒入,隐约的人声鸟鸣也随风飘进来,冷清的小屋被裹挟进了不远处的繁华市井中,多了几分烟火气。
周岩懂事地点点头,想想老爹常在这儿守夜的辛苦,不再抱怨这里简陋的住宿环境,闷不吭声地从包袱里掏出他们从乡下带来的铺盖,摊平在床架草席之上。
草席上垫了一层旧棉絮的薄褥子后,还是硬邦邦,但没那么咯人了。
收拾好晚上睡觉的地方,周岩继续打扫旁边的伙房和杂物间,周灵又返回大堂把剩下的桌椅给擦了。
整整换了五桶水,周灵才把大堂的四套桌椅、楼梯扶手,还有各种犄角嘎达的角落给擦洗干净了。
她洗净手站到门口处,朝里头放眼望去,地面干净光洁,朴素的家具表面擦净后反射出温润的木色光泽,整间客栈焕然一新,洁净得令人心神愉悦。
“怎么样,我打扫完这里漂不漂亮?”周灵心情颇好地逗弄坐在边上的周芸,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话里的意思。
扎着俩冲天辫的小女孩见阿姊笑容满面,也跟着乐呵地笑:“漂亮,漂亮。”
不知在说客栈漂亮,还是阿姊漂亮。
“真是个嘴甜的宝宝。”情绪价值拉满,周灵忍不住挼了挼她的小辫子。
“阿姊,快来看看,这又是什么!”后院传来周岩的呼声,隐隐透着点兴奋。
这小子又发现什么宝贝了?周灵疑惑着,撩开帘子往后院走去。
她在伙房旁的杂物间里找到周岩,见他蹲在地上,好像扒拉着什么东西。
周灵走近了一看,地上搁了块木板,木板下边好像有缝隙,似乎藏了东西。
掀开木板一看,底下竟是一方地窖!
周灵隐约回想起来,原身的记忆里,伙房旁边的确有一处地窖,平日囤了些耐放的食材。
可周老爹回乡前,基本把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地窖里如今还能剩下什么?
她正思索着,周岩却耐不住性子,泥鳅一样就要往地窖里钻,她眼疾手快把他拉住了。
“你这莽撞孩子,地窖不能随意下,尤其封闭了那么久的地窖,有可能会闷死人的。”
周灵拉开他,等地窖通风了一阵子,再抛了根点着的木柴下去,见火光没有立即熄灭,才顺着梯子往下走。
周岩也跟在她身后爬了下来。
地窖里昏暗,幸好墙边钉了一盏油灯,周灵掏出火折子点燃,整个地窖便笼罩在昏黄的火光中。
“原来这地窖也没多大啊……”周岩伸展手臂比划,语气略有失望。
周灵失笑:“咱们家又不是地主,还能挖个地库藏宝贝么?”
不过地窖里的确立了三个封口的黑坛子,不知装了什么宝贝疙瘩。
周灵小心揭开其中一个坛子,扑鼻而来一股浓郁的辛酸味,难道什么东西放坏了?
她揉了揉鼻子凑近一看,暗色的菜疙瘩整齐码放在坛中,浸泡着黄褐色的汁水……这应当是酱菜?
她让周岩折返去橱柜里取了干净的碗筷过来,夹了一块菜疙瘩出来,谨慎地尝了一小口。
脆爽的酱菜在口中爆开,浓郁咸香的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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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口齿生津,让空腹干活半天的周灵一下子觉得饥肠辘辘。
这酱菜味道不错,应当没坏,而且还挺开胃的,就粥就饼皆宜,简单凉拌或是跟肉炒,都会是酸香过瘾的下饭好菜。
周岩眼巴巴地望着她瞧,看见她嚼得津津有味的表情,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你肚子咕咕叫呢!”周灵笑着打趣他,转身也夹了一块酱菜给他尝尝。
周岩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塞进口中,一边细嚼一边不服气道:“阿姊,刚才你肚子也咕咕叫了耶……”
周灵:……
好吧,忙活一下午,骗得过脑子却骗不过自己的胃,本就空载的胃被这开胃爽口的酱菜勾引得,一下子更饥火烧肠。
再尝尝另外两个坛子的咸淡,她就该上去觅食,准备晚饭了。
另两个坛子依次打开尝了尝,也都是酱菜,只是腌的蔬菜不同,一个是酸豆角,另一个是酸萝卜,但都同样酸脆爽口。
周灵每样夹了一小碟,端上去准备配晚饭吃,然后将三个坛子小心封回原样,免得放坏了。
“咦,这是什么……”周灵眼尖地瞥到其中一个坛子下方,好像压住了什么东西。
周灵一下子兴奋起来,她深知藏在这种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小玩意,一般都是很有用的线索。
她把坛子抬起来一点,让周岩把底下压着的东西抽出来——
“阿姊,好像是张字条……”
周灵把叠成豆腐块的字条展开来,往油灯下一照,上面记载的竟是制作酱菜的方子!从食材配料到腌制时长都详细写在纸上。
她眼前一亮,惊喜得暂时忘了腹中饥饿。刚才她还暗中发愁,酱菜以后吃完了不知怎么续做,没想到酱菜方子就藏在坛子底下。
周灵把酱菜方子小心收好,熄灭油灯后爬了上去,搬回地窖口的木板挡住入口。
这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暮色四沉,街坊邻舍飘过来起灶弄饭的诱人香气,直把人腹里的馋虫往外勾。
包袱里还有从乡下带过来的干粮——三个干得发硬的窝窝头,周灵本想拿这窝窝头蘸酱菜,就着凉白开吃一顿,就算做今晚的晚饭了。
毕竟他们前些日子在乡下,每日都是这么对付着过的,吃糠咽菜是寻常,甚至还没有咸香可口的酱菜。
可附近人家的炊烟里带着蒸米饭的香甜,猪油荤腥的脂香,随晚风飘荡进院子……就显得那几个窝窝头,格外难以下咽。
“阿姊……我们晚上吃什么呀?”周岩试探地问周灵,虽没明说,但看得出被邻居家的饭菜香味馋坏了。
不止是他,连坐在门边凳子上的小丫头,都一边吮手指一边流口水。
“饿啊……阿姊,饿饿……”周芸发出含混的口水音,嗷嗷喊饿。
周灵自然也想吃顿好饭,只是她手里虽还有些铜钱,但此刻天昏日暮,也碰不到卖米面肉菜的集市了……直接去其他食肆里吃一顿,又太奢侈,最好还是能买些食材来自己做,比较精打细算。
她站在客栈门口踌躇片刻,瞧见不远处院子里的炊烟,忽然想起来曾阿婆家就在对面。
她抓了把铜钱揣身上,走过去叩响曾家院落的门,打算花钱从阿婆那买点口粮应应急。
周岩和周芸坐在门口,翘首以盼阿姊带好吃的回来。
不多时,周灵提着几个布口袋,鼓鼓囊囊地回来了。
3. 开业前的准备
曾阿婆家里是普普通通的矮楼小院,儿子儿媳不在家,只有阿婆和孙儿曾玉在一块吃饭。饭食简单,仅有的几块炖肉,阿婆都夹到了孙儿碗里。
周灵进去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景象,颇有些不好意思,怕给他们添麻烦了。
她再三表明,自己要拿银钱按市价买一点口粮,可曾阿婆却怎么也不肯收下。
“钱拿回去省着花,别跟阿婆客气。”曾阿婆一边推开递过来的银钱,一边拿了几个布口袋,打开家里储粮的橱柜,把粟米、麦粉、稻米和大豆每样装了一些,甚至还把院子里晒的腊肉割了半块下来,硬塞到周灵怀里。
“往年你爹娘还在的时候,每年过年从乡下回来,都给我带点腊鸡腊鸭,我老婆子也要知恩图报。”
话说到这,再执意给钱,反倒显得见外。周灵索性接过鼓鼓囊囊的布口袋,大大方方道谢。
她打定主意,等客栈顺利开张了,她也时不时拿些好吃的过来给阿婆。礼尚往来,才是人情交往长久不衰的秘诀。
周灵满载而归回到客栈,一一解开布口袋,看得周岩两眼放光。精米白面都有,甚至还有腊肉,自从周家贫病交加后,多少时日不曾吃上这样精细的粮食了!
“小妹,咱们总算能吃顿好的了。”周岩的眼角隐约有反光,他悄悄蹭了蹭妹妹的衣领,又假做无事地笑了起来。
他俩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平日忍饥挨饿受了不少苦,却总忍着不说出来,看着别家孩子吃零嘴,只是眼巴巴望着,口水往肚里咽。
小孩子的反应最是直白,看到眼前几口袋的粮食,他们都忍不住欢呼雀跃,眼睛亮晶晶,嘴角咧得很开,好像忽然就感受不到身体上劳累困顿的酸胀感了。
大家都饿了,周灵一刻也没耽搁,舀出三碗稻米,腊肉切下一半泡水,其余原样收好。
她洗米切腊肉的时候,周岩已经把伙房灶台的火生起来了,涮干净锅后,先烧了一锅水。水开之后,舀出大半盛在一旁晾凉,余下的水用来蒸米饭。
腊肉泡过水之后,表面发白的盐粒溶掉了一些,露出泛着油光的肉色,肥瘦相间,十分诱人。周灵穿越前原本不爱吃肥肉等油腻的东西,但如今太久没尝到肉滋味,她切肉的时候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刀工一向不错,抓着把刀口有些钝了的菜刀,也能把腊肉片得薄厚均匀,脂肪层晶莹剔透,泛着蜜色的光泽。
周岩的鼻子很灵,坐在一旁烧火便频频探着脑袋望过来,盯着案板上切好的肉片问:“阿姊,这腊肉你打算怎么做?”
腊肉本就是熟成的肉制品,风味十足,周灵觉得不需要过多的烹饪手法也能做得好吃,她看了眼锅里正在蒸的米饭,道:“等米饭差不多熟了,腊肉直接搁在米饭上一起蒸,这样蒸出来的油脂可以渗到米饭里,米饭也有腊肉咸香的味道了,你觉得怎么样?”
光听她这样一描述,周岩就已经能想到米饭有多香了,他以前老馋同村的王二虎吃的猪油拌饭,今天竟能吃到更好吃的腊肉饭,他忙不迭点头,更卖力地拉起了风箱。
火势一瞬间更猛了些,锅盖边缘冒出蒸腾的白气,带着稻米的甘香。
切好腊肉,周灵拿碟子盛在一旁,顺手把案板洗了,案板旁边的碗里装着方才泡过腊肉的水,她也顺势要倒掉。
“诶别……”周岩忙起身去拦,“这水也有味道的,别可惜了……”他宝贝似的接过水碗,放回灶台上。
周灵:……
她过去没有这般俭省的习惯,下意识就想给倒掉了。但想想先前在乡下住的时候,许多人家连洗米水都要特意留着,拿来浇花浇菜甚至洗脸。更何况这泡过腊肉的咸水,里头溶了不少盐分,在盐价不菲的古代,自然是不能轻易舍弃的。
“可这泡肉的水没烧开,是生水,吃了容易闹肚子。”周灵劝道,“不如我用酱菜和这碗水,烧份简单的酱菜汤吧。”
周岩点点头同意了,他从前并不知道闹肚子是喝了生水的缘故,村里的人在外干活并不总是带着水囊,大多是就近喝井水甚至溪水,他也有样学样,只是有时会突然闹肚子。
可不知为何,前些日子阿姊忽然就不许他喝生水了,总是叮嘱他水要烧开了再喝。他听话照做,果真没再肚子疼了。
周灵取了些酱菜疙瘩,切碎后用腊肉水打了个汤,虽然瞧着一般,入口却滋味丰富,酱菜的酸香和水中的咸味、腊肉香味混在一起,尝一口就很开胃。
米饭和一菜一汤都做好了,摆在伙房的小桌板上,姐弟妹三人围坐好,便迫不及待地动筷子,不消一刻钟,桌上的饭菜便被吃得精光。
“嗝……今天的米饭特别香,腊肉和酱汤也贼好吃!”周岩捧着空碗,久违地打起了饱嗝,然后小声道:“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饭菜就好了……”
周芸在一旁高兴地拍手,学舌地重复:“好吃,好吃!”
两个小孩尚未读书识字,词藻匮乏,只会用单调重复的“好吃”来表达内心的感受,但周灵依旧从他们的眼里读到了真切的欢欣与渴望。
“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饭菜就好了……”周岩朴素的愿望在她耳边回荡,令她心中倏然一紧。
老实说,今晚的饭菜绝对算不上丰盛,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可这样简单的饭食,却成了他们心底小小的盼望。
周灵思量,等客栈开起来后,先不想着能挣千百两的银子这样的宏图志向,首先要能让自家人吃得饱,吃得好。
“傻小子,咱们来客栈的第一天就吃上米饭和腊肉了,往后客栈挣钱了,肯定天天都能吃好的呀,到时候就怕你们嘴都吃刁了,还挑食哩!”周灵打趣着宽慰,实则也是许诺。
周岩挠了挠头,坚决否认:“咋可能嘛姐,有这样的饭菜我还能挑食?我直接变成饭桶!”
周灵但笑不语,一般说这种话的人多半是要被打脸的,她姑且先记下来小老弟放出的大话。
填饱肚子后,眼皮子就开始打架。
周灵揉了揉眼睛,瞧见周岩洗碗时连打了几个哈欠,周芸更是靠着桌沿睡着了,口水淌了半边手臂。
辗转半日进城本就辛苦,当时坐在牛车上又热又颠簸,身子都快摇散架了,打扫整理客栈又累了半日,此刻身体的疲乏感终于如潮水般袭来。
周灵撑着眼皮,把周芸抱到里屋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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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下午已经把铺盖摊好了,三个人暂时睡在一处,床中间用帘子隔开,周岩枕着小包袱睡在靠窗的一侧。
夜色渐深,外头的人声低下去,鸟叫蛙鸣清晰起来。
周灵吹熄蜡烛,给睡在中间的周芸掖了掖被角,额头抵着墙沿睡着了。
*
可能是附近人家没有养鸡的缘故,周灵比平时多睡了一个时辰才醒来,睡足之后神清气爽,起来活动一下筋骨,昨日肌肉酸痛的感觉也基本消散。
她去院子里打水洗漱,心情颇好地哼起了小调。
早上的吃食没有昨晚那般“奢侈”,毕竟腊肉也不够吃。周灵熬了一锅粟米粥,三个干硬的窝窝头掰开来蒸软了,再配一碟酱菜端出来。
窝窝头蒸软之后变得适口,夹着酱菜一裹,再低头喝口香软浓稠的粟米粥,三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酱菜真的很百搭。周灵一边吃一边感叹,有了这酱菜相佐,寡淡的主食也变得可口多了,这样也不至于浪费了乡下带来的窝窝头。
用过早饭,周岩自觉刷锅洗碗,周芸也跟在后面帮忙。
而周灵独自坐在院子里,杵着下巴发呆。
其实她在思索,客栈开业前该准备什么,开业后该卖些什么,身上仅有的两吊铜钱该如何花销,又能花多久?
一个个问题萦绕心头,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托曾阿婆的福,她慷慨赠予的几袋口粮不仅解了昨晚的燃眉之急,也让他们未来半个月里不必为吃食犯愁。
但这点米面豆子用来客栈开业做买卖,自然是不够的,还是要趁早去市集上采买一番。说不定去市集上转转,便知晓该买些什么了,总比坐在这儿空想更好。
周灵换了身衣服,把钱囊藏在不易被偷的夹层里,便准备去城东的集市逛逛,听阿婆说那里的农货比较实惠。
出门前,她乍然想起,周老爹以前的账册上写着米面粮油的采买记录,正好可以看出常见食材的市价如何。
周灵找出账册来翻了一遍,发现客栈以往采买麦粉要比其他谷物更多,这也许意味着,客栈过去的客人更中意吃面食?
眼下她手中的铜钱不多,周灵翻看完账册,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盘算。
出了客栈一直往东走上两里路,便到了城东的集市,果然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两侧商户沿街依次排开,衣食住行相关的各色货品都有出售。此外还有摆摊叫卖的小摊贩,有卖自家编织的土布、篾篓的,或是从附近乡间带来的鸡鸭鹅等家禽渔获的。
最令人垂涎的,要数那些当街叫卖的小吃摊,不论好吃与否,那热气蒸腾的香味就足够勾人。
周灵捂紧了兜里的铜钱,要不是她吃饱了肚子才出门,当下难免要被这些小吃摊给牵绊住。
她加快步子,迅速经过小吃摊,到了一家粮油铺门前。
进门前她瞧了眼门头,偌大的招牌上漆着四个大字“金氏粮铺”。
嚯,好气派。
她此时并不知晓,金氏是这雍都城里最有钱的货商,城里四分之三的大小商户都免不了要跟金家打交道。
4. 白赚五两银子
东市上卖粮油的铺子有三四家,但眼前这家金氏粮铺开得最大,里头摆放的粮食种类也最齐全,因此周灵下意识便走进来了。
柜台后的掌柜正在低头记账,听见动静抬头瞥一眼来客,复又低着头拨珠算账,颇为冷淡的样子。
只有一个年轻伙计迎上前来,主动问周灵要买些什么。
周灵没把掌柜的态度放在心上,她自知衣着寒酸,一瞧便不是掏得起银子的大主顾,自然劳动不了掌柜的花心思迎客。
比起无关紧要的殷勤,她当下更看重的是童叟无欺的价格与好货。
金家铺子里五谷杂粮都有,有今年收获刚磨出的新粮,也有往年囤积的陈粮。不过粮货并没有新陈混卖以次充好,而是依品质好坏分开陈列,一样一个价。
周灵问了伙计一圈价格,并没急着买,而是走出去又转了几家粮油铺子,比较一下,价格总体相差不大,金氏铺子的略高几文,其他都跟周家账册上记载的粮价差不多。
不过其他粮铺的谷物质量参差不齐,有的把潮了的陈粮和新粮掺杂在一起卖,有的是稻谷麦粉里尚有不少未脱干净的糠壳。这样相比起来,金氏略高几文的市价,反倒显得货真价实。
周灵看重粮铺的信誉和质量多过于价钱,于是折返回了先前的金氏粮铺。
她掂了掂钱袋子,走到去年末研磨的麦粉跟前,观察麦粉色泽均匀,没有发霉结块,依旧新鲜,价格又比今年新打的麦粉便宜一些。
金氏伙计说,今年新打的麦粉是180文一斗,而去年底的麦粉是150文一斗。
周灵豪气地挥手,让伙计量了两斗去年的麦粉,又买了粟米、新稻、大豆各三升,和糖盐酱醋等调味料,伙计每样包好后,报上总价:“女郎,这些总共510文。”
周灵愣了一息,她今天身上才带了一吊钱,也就是一千文铜钱,这么快就用掉了半吊多钱……她后知后觉地想,方才是不是有些大手大脚了?
没办法,买东西时容易上头是她一贯的毛病,如今囊中羞涩才感到为难,稍后采买其他物什需要花销的地方也不少,剩下的铜钱会不会不经花?
可眼前要买的粮食佐料也都是客栈做生意与日常生活要用的,况且伙计已经都包上了……
周灵正咬唇纠结,这时门外冲进来一个火急火燎的男子,从她身侧嗖地经过,一下蹿到了柜台后面。
身边的伙计没催周灵结账,反而转身走向刚闯进来的男子,恭敬地拱手鞠躬行礼:“少爷。”
少爷?难不成这个风风火火的锦袍男子,便是金氏粮铺的少东家?
周灵好奇地默默打量着,只见那男子神色焦急,手里举着个不寻常的方形木块,拉着算帐的掌柜问:“张叔,你算术一向最好,快帮我瞧瞧这个重排九宫,怎样解最快?”
张掌柜搁下算盘,接过金纶手中可以滑动的数字木块九宫格,上下左右滑动了半天,解出了答案:“少爷,像这般移动,花二十步可解。”
“二十步?”金纶皱着眉发脾气:“怎么能花二十步呢!我跟林长栋打了赌,他只要十五步就能解出来,你却教我二十步的解法,这不是让我等着输吗!”
“我不管,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更快的解法。”金纶抱臂坐在柜台前,无赖似的盯着张掌柜。
张掌柜无奈,又拿起九宫格滑动半天,小心觑着这位不好惹的少爷,犹豫道:“这回比刚才快了些,但也得……十八步。”
金纶咬着腮帮子生闷气,骄纵的脸庞又气又悔,难不成他又要输给林长栋了?
张掌柜僵立在一旁不停流汗,不知如何请走这位小祖宗,恰在此时,周灵出声道:“我有办法,不用十步便可解。”
金纶望过来,上下打量这个夸下海口的小女子,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周灵抿唇轻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从前常玩数字华容道的小游戏,方才听到“重排九宫”,便多看了两眼那个九宫方形木块,果然是她以前解过的谜题。
张掌柜瞥了眼这个年轻面嫩的小丫头,并不相信她能比自己还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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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不用十步便可解出来。但眼下有人能转移金纶的注意力,让自己免遭责骂,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金纶把九宫滑块递过来,让周灵演示给他看,如何能不到十步便解出谜题。
周灵接过来,手指抬到一半又止住:“我就这么白白给你瞧?我这解法鲜有人知,也不是无价之物噢。”
金纶不缺银子,但身上鲜少带钱,于是他从张掌柜兜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你若是能十步之内解出来,这五两银子便是你的,你方才买的这些东西,也都不计银钱。”
五两银子!
周灵眼睛一亮,唇角掩不住笑意。五两银子对于金家少爷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对于周灵来说,却是好大一笔钱,够她精打细算花上许久了!
“成交!”她立刻应下,随后把重排九宫的解法演示给金纶看。
“往这边走再上移,可以省去好几步……这样便是最短的路线,只需九步。”
金纶眼睛都看直了,呆呆地望着周灵,舌头像打结了一样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眼前的女子实在聪慧过人,是他生平见过最机敏的,可他向来不习惯夸人,此刻别扭地说不出夸赞的话。
“你是不是没看明白?”周灵拨回九宫格,问他要不要再来一遍。
“不、不用了……”金纶涨红了脸,口气生硬地为自己辩解:“我记性很好,看一遍就记住了。这银子你拿去吧。”
周灵不客气地收下银子。
金纶瞥见她买了不少粮食,一个人也不方便搬回去,便吩咐店里的伙计稍后驾牛车帮她运回去。
周灵笑着连声道谢:“多谢金少爷慷慨相助,只是我还要去买些其他东西,晚点再过来搭车行吗?”
金纶点头,等她离开粮铺,他吩咐店里的伙计:“留意这位女郎的住处,晚点告知我。”
张掌柜诧异地瞧了金纶一眼,目光有些复杂。其实金纶的想法很简单,他没想那些风月之事,只是想找个军师帮他解题,这样将来再有赌约,便不担心输掉了。
5. 小鸡养殖计划
手里有了充足的银钱,接下来的采买便顺利多了。
周灵在李屠夫那儿买了一大块猪板油和两块五花肉,又走到卖家禽的摊位前,打算买些鸡蛋。
鸡蛋三文钱一个,她买下二十个后,瞧见旁边笼子里有一窝小鸡仔,毛茸茸黄澄澄的小鸡崽子抱团窝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地叫不停。
可爱死了。周灵好想拎起一只小鸡崽子在手心里玩,又怕不小心捏死了。
“这鸡崽子怎么卖呀?”
“八文一只。”
不算太贵,周灵想着买回去养大以后,还能下蛋,平日里拿卖剩下的饭菜喂一喂,也不浪费,两全其美。
她最后买了五只小母鸡崽子,装进柳条编的简易鸡笼里带回去。
卖家说再养三个月便能下蛋了,周灵顿时觉得时日有些久,就问当下已能产蛋的老母鸡要多少钱,没想到要二百文!
算了算了,还是买小鸡崽子自己养吧!自己养大的小鸡崽子,说不定下的蛋更香呢,她熟练地安慰自己。
周灵在几个摊位间转了转,不知不觉时辰已近晌午,东市上赶集的人多半是早市过来,临近晌午便收摊回去,热闹的市集渐渐冷清下来,没有早上那般热火朝天、人头攒动的景象,街边只有稀稀拉拉的行人。
周灵想着今日买的东西也够多了,一日也不可能都买全了,来日方长,过日子有什么缺漏的再慢慢补上。
待她返回金氏粮铺,店里的伙计已经套好牛车等着她了。采买一上午的各种粮食活禽,都被伙计帮忙搬到了牛车上,堆了半边车厢。
周灵坐在牛车上,心想今日多亏了这金家少爷,既让她不费吹灰之力白赚了五两银子,又顺便让伙计帮她运送粮货回去,不然她一个人真难把这半车的货都抱回去。
搭车之前,她还往粮铺里多瞅了几眼,没瞧见那位出手阔绰的金少爷,估计是离开了。看来他平日不在粮铺里,今日出现也是偶然。
平时不出现,一出现就爆金币……这不就是游戏里随机刷新的特殊NPC?一旦遇到就能触发各种特殊事件,帮他解谜就能爆金币。
周灵摸着下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才第一回碰到他,就无痛搞到了五两银子,成了她客栈开业前的第一桶金……那往后手头紧了,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偶遇这位少爷,刷新任务爆金币啊?
想到这儿,周灵噗嗤笑出了声。虽然穿越后日常的真实感,让她时常觉得这儿的生活并不像一场游戏,但是她依然可以苦中作乐地幻想一番,把自己当成是这场游戏的主角,心态也变得更从容——
一切发生皆有利于我,不必为眼前的困顿灰心。
牛车很快到了安阳巷附近,周灵对赶车的伙计示意:“在前面左拐的路口就到了。”
“是这间……云溪客栈么?”匾额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了,伙计有些吃力地辨认。
“是噢,就这里。”周灵也瞧见门头匾额灰扑扑的,木纹干裂字迹不清,昨日打扫时没留意,漏掉了这么重要的客栈招牌。这样破落的招牌挂在门头,怕是会劝退不少客人上门。
牛车停了下来,周灵把匾额的事情按下心头,先跟伙计一起把车上的货物卸下来。
粮货卸在客栈门前,她跟伙计连声道谢。虽然是金家少爷吩咐伙计帮她送过来,可伙计也辛苦帮她搬了好多东西,周灵请他进去喝口水歇歇脚再走。
伙计摆摆手,说粮铺里离不开人,得先回去了。临走前问周灵,这客栈之前关门歇业许久了,如今是要准备着重新开起来么?
周灵点点头,她的确打算这两日尽快开业,所以急着采买了许多粮货。
眼下知晓这间客栈重新开业的人不多,周灵趁机请伙计帮忙宣扬一番,许诺道:“当日若有东市来的食客,每个算你两文钱。”
东市离这儿不算远,伙计跟东市上的摊贩大多熟识,不过多嘴提一提的事,伙计欣然应下。他也不敢托大:“提一嘴容易,可能来多少人便不可知,还请女郎宽心。”
周灵知道要拓宽客源不能急于一时,她只是想客栈开业的消息尽可能广而告之,雍都城里知晓的人越多越好。
客人也许今日不登门,明日不登门,但说不准哪一日便登门了呢。
客栈经营要细水长流,她不急,清楚赚取银钱与人心,都得慢慢累积。
*
周岩正在伙房灶下烧火,听到门口的动静,他跑过来一看,啧啧赞叹:“阿姊,你也太厉害了吧,一上午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够咱们吃好久了吧!”
“不光是咱们自个儿吃的,过两日客栈开业了,得做成点心拿出来卖的。”
周岩挠挠头,他倒忘了这茬了。
“先把这些抬进后厨吧”,周灵鼻子灵,忽然嗅闻到一股米饭香气,顿觉饥肠辘辘:“好香啊,你蒸米饭了?”
周岩一边搬着麦粉一边答道:“嗯,我估摸着阿姊你晌午该回来了,就先烧火蒸了米饭,现在差不多熟了。”
周灵折腾了一上午,正觉得饿,夸他聪明能干,还知道提前生火做饭。
周岩把两斗麦粉都搬进了后厨杂物间,折返回来问阿姊:“那中午吃什么菜呢,还是切点酱菜打个汤么?”
“傻小子,光吃酱菜啊,你瞅瞅这是啥?”周灵变戏法似的,从一堆粟米稻谷后面变出两块肉色漂亮的猪五花,提在周岩眼前晃了晃。
周岩眼睛直溜溜地跟着晃动的五花肉转来转去,然后如梦初醒般大声叫唤,带着浓浓喜色:“猪五花!阿姊你买了猪五花!这么大块……一定香死了!”
“不止是猪五花噢,还有猪板油、鸡蛋,往后咱们每顿都能吃上荤油了!”
可把孩子激动坏了,周岩一手提着五花肉,一手抱着沉甸甸的鸡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敢想,好日子这么快就来了。
周灵看着他惊喜满足的样子,弯了弯唇角,也被他感染得快乐了许多。过惯了苦日子的小孩太容易满足了,眼下只是有鸡蛋和肉吃,就是一种极大的幸福,仿佛抚平了日子的贫瘠与愁苦。
可对于习惯了物资丰富的现代人来说,要在古代过上舒心如意的日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周芸穿着不合脚的小鞋子,迈着拖拖沓沓的小碎步,撩开门帘从后院小跑了过来。
“阿姊……”她背在身后的小手伸出来,递到周灵面前:“花花。”
白色的小花,花瓣小小的,围着淡黄的花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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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浅淡。应该是墙角杂草丛里长出来的不知名小花,此刻被小女孩紧紧攥在手里,献宝似的送给阿姊。
“哇噢,好漂亮的小花呀,帮阿姊戴上。”周灵语气夸张地赞叹,然后蹲下来低着头,等周芸把花插入她的鬓间。
周岩站在一旁看着,他不懂女孩们的钗环发饰,但他知晓阿姊平日里没有首饰,总是简单盘个发髻,留一条长长的马尾垂在脑后……此刻鬓间那一朵白色小花,倒衬得阿姊头发乌黑,鲜妍活泼。
旁边柳条笼里的小鸡仔们颠簸了一路,来到陌生的地方后安静了一会儿,现在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叫唤起来,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周遭。
“小鸡,小鸡……和小鸡。”周芸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一笼小鸡崽子吸引了,隔着笼子数起了数。
“一二三……不对,一二三…四……”
毛茸茸的小鸡抱团窝在一起,都是嫩黄的颜色,一会儿探出脑袋一会儿又缩着头,周芸掰着指头,数了老半天也没数明白。
周灵笑着摇摇头:“咱们先进去,吃完午饭把小鸡放出来再数。”
东西都搬进了后厨,周灵拿出一块五花肉和三个鸡蛋,准备做红烧肉和鸡蛋羹。
米饭已经熟了,盛出锅后,她用清水涮了遍锅,回头一看周岩正在案板前切肉。
他切肉的经验少,一手按住五花肉,一手抓着钝口的菜刀来回切割,好半天才切下来一块。
周岩抿着唇有些懊恼,明明昨晚看阿姊切腊肉那么熟练且迅速,怎么这把刀到了自己手里便这般不听话,还容易打滑。
他越心急越用力,菜刀在布满猪油的肉块上一打滑,刃缘从他的左手指尖边缘堪堪滑过。
若是刀锋再利一些,只怕要破皮流血了。
周灵忙过去叫停:“搁下刀,我看看,伤着手没?”
“放心,没切着手。”周岩低着头绞着手指,声音也低下去:“阿姊,我太笨了……”
他有些忐忑,担心阿姊会责骂他。从前寄住在姑母家时,他若是做事笨手笨脚或是不小心搞砸了什么,总会被严厉地责骂。
“切菜是熟能生巧的活,哪有什么笨不笨的。这把刀有些钝了,不能光使蛮力,得用巧劲,像这样……”周灵示范给他看,“左手要按牢了五花肉,不然一打滑容易切着手,右手抓着菜刀刀柄和刀背相连的部位,用刃缘相对锋利的部分顺着肌肉纹理切下去。”
没想到阿姊没有责怪他,周岩舒了口气,认真看阿姊的示范。
“你再试试,是不是好切一些了?”
周岩试了试,的确比刚才顺手多了,肉片切出来也均匀一些,不会是厚厚的一大坨。连着切了几块后,菜刀在他手里越来越听话了,他紧抿的唇角浮现一丝笑意。
“刀工都是练出来的,刚开始切菜都不顺手,切多了就好了。别着急慢慢来,没切着手就成。”周灵见他切肉的速度慢下来,不那么急躁了,手上动作沉稳许多,没刚才陡然打滑那么让人心惊肉跳了。
她放下心来,让他一个人练练手,转身提着另一块五花肉去了曾阿婆家。
曾阿婆正在家中烧菜,曾玉跑过来开了门。
“阿婆,是周家姐姐过来了!”
6. 修缮朽坏扶梯
曾玉一嗓门把曾阿婆喊了过来。
周灵把手里的五花肉递过去,笑吟吟道:“阿婆弄饭呢?正好我刚从东市买了两块猪五花,我们吃不完,拿一块给您。”
今年年景不好,猪肉比去年涨价了三成,普通百姓平时都不能日日吃得起,哪有不小心买多了吃不完的道理?
曾阿婆知道周灵是怕自己不肯收,故意这样说的。
“你们三个孩子也不容易,过日子该省着点儿花,挣点儿银钱不容易……”阿婆摇摇头,轻声责备道。她的儿子儿媳长年在外头做工,平时鲜少回来,就这样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太多银子。
如今周家没有大人做顶梁柱,曾阿婆担心这几个孩子少不更事,把自家仅有的积蓄挥霍了,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周灵笑眯眯地应和:“是呢,您说得对,过日子是不能大手大脚,下回我一定注意。可这回已经买多了,吃不完要放坏的,您就先收下吧!”
曾阿婆无奈叹口气,这丫头口齿伶俐,总有说辞来劝她收下。她推辞不过,只好接过了五花肉,顺道邀请周灵留下来吃饭。
周灵忙摆手:“不了阿婆,我家后厨已经做好饭了,我下回再来蹭饭吧。”
临走前,周灵问阿婆借了一块磨刀石,又想起客栈破旧的匾额和朽坏的木梯,她问阿婆:“您可识得修缮屋子的木工,最好近日有空登门的?”
曾阿婆对附近街巷的本地人都熟识,很快给她推荐了芝麻胡同口的木工朱师傅。
“他人有点怪,可是手艺很好的,做事也厚道,不会偷工减料。”
听见曾阿婆这般形容朱师傅,周灵也对此人起了份好奇。
挥别曾阿婆,周灵回到云溪客栈。
周岩已经把五花肉切好了,正准备下锅,又怕自己做得不好吃,平白糟蹋了这么好的肉。
周灵接过锅铲,把磨刀石递给他:“放着我来,你去把菜刀磨一磨,磨利了下回就省事儿了……”
话音未落,周岩便夺下磨刀石,抄起菜刀跑到水井边磨刀去了。可见刚才用这把钝菜刀切肉,实在切得人恼火,早就恨不得把刀口狠狠磨光了。
周灵好笑地觑着他的背影,不忘叮嘱一句:“小心着点,别割伤了手!”
炒菜之前,周灵先把上午采买的糖盐酱醋清点出来,用窄口碗碟每样盛一点,摆在灶台附近一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
她先下入白糖炒了个糖色,再把五花肉放入锅中沾满糖色,最后加水炖煮,临出锅前调味,盛出来便是一碗令人垂涎的红烧肉了。
鸡蛋羹做起来更快,蛋液和温水混合搅拌好,加少许食盐调味,上锅蒸上一会儿,端出来便凝固成型。她火候把握得刚好,蒸好的鸡蛋羹表面光滑,像一块黄色布丁。
可惜没有葱花,不然会更香。她默默记下来,把小葱列入下次的采买计划中。
“菜都做好了,快过来吃饭吧!”周灵高声呼唤,把院子里的两个人都喊进来了。
周岩亮出刚磨光的菜刀,眉眼淬亮,带着几分兴奋几分得意,期期艾艾地问:“阿姊,我磨刀的手艺怎么样?”
周灵看得出来,这小子其实挺满意自己的成果,故意憋着口气,等别人夸他呢。
她故作沉吟,顿了两秒:“嗯……还行吧。”
“就……只是还行么?”周岩挠挠头,语气低落下去。
是个自信心不足的小孩呢,没有得到充分的肯定就开始怀疑自己了。周灵不忍心再逗他,笑着改口道:“刚刚逗你呢,这磨得相当好啦!这么老的菜刀,被你磨得跟新的一样,锃光瓦亮的,肯定砍肉切菜都不在话下!”
这一番吹嘘,直把周岩听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把菜刀和磨刀石搁下,洗净手坐到饭桌前。
周芸也从院子里走进来,这个小不点刚才消失了许久,原来是一个人蹲在院子角落里看小鸡呢。
她拿着院子里摘下的杂草,一根根塞到笼子里去逗弄小鸡崽子。小鸡崽子们一开始害怕得缩成一团,后来发现没有威胁,渐渐胆子大了,争相啄着草叶玩。
周芸把自己的手指也伸进了笼子里,想摸一摸小鸡,很快被鸡崽子不客气地叨了一口。她嘴巴立马扁了扁,但又不服输地忍住了,没有哭。
周灵带着她去水盆前,把她手上沾染的青绿色草液洗干净,顺便听她咿咿呀呀把刚才和小鸡玩的经过讲了一遍。
“小鸡坏。”软软的童声,即便说气话也是甜甜的。
“等会儿吃完饭,咱们把小鸡都赶到大笼子里,以后就由你来当小鸡的饲养员,好不好?”
周芸不明白什么是饲养员,但依旧兴奋地重重点头,仿佛听到跟小鸡有关的事情都很高兴。
周岩眼巴巴地望着桌上油光红润的红烧肉,口水吞了又吞,手指在筷子上反复摩挲,等不及想夹一筷子,可长姐还在给小妹洗手,他咬着嘴唇忍了忍,还是搁下筷子,伸长了脖子巴望着长姐的背影。
周灵揽着周芸洗干净手,一回头便瞧见周岩板板正正地坐在饭桌前,眼睛却一瞬不眨地盯着那盘红烧肉,喉咙上下滚动……
“你口水流出来了,快擦擦!”
周岩下意识抬手去擦嘴角,唇边一片干燥,哪有什么……他才反应过来,是阿姊在逗他。
“哪有口水……阿姊你骗人。”周岩嘟囔道。
“不逗你了,赶紧动筷子吧,再不吃口水真滴下来了。”
周岩立马把筷子伸向红烧肉,炖得软烂肥糯的红烧肉带着甘香红润的汤汁,不用多嚼便在口中化开,汤汁浸透米粒,直把那股肉香也渗进去。
“这肉炖得真香!”周岩咽下一大口,舔舔唇边的汤汁,意犹未尽:“以前过年节的日子也能吃到五花肉,但村里大多是白水简单炖煮一下,放点盐巴,当时吃不觉得什么,现在想起来,那炖肉有股明显的猪肉膻味,跟阿姊你做的完全像是两种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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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灵知晓贫苦年月里有肉吃就不错了,哪还会花心思把肉去腥膻,变着花样地做出美味呢。她笑眯眯道:“你慢着点儿吃,狼吞虎咽地,脸都吃成花猫了。”
“哪有,我不信。”周岩吃一堑长一智,不相信阿姊的调侃了。
“这次是真的!”周灵见他不信,让旁边正埋头吃蛋羹的周芸来评评理。
周芸抬起头,露出沾上蛋羹的鼻尖,小手对着周岩指指点点:“哥哥是花猫。”
周岩:“你……五十步笑百步!”然后转身打水清洗去了。
周芸听完哥哥的话一脸茫然,又埋头继续干饭。今天的蛋羹特别顺滑,她用勺子舀着吃不过瘾,最后脸几乎埋进碗里,蹭得嘴边鼻尖都是黄黄的,活像一只可爱的小鸡。
午饭过后,周灵本想把那块猪板油给炼了,但想到开业在即,客栈的木梯和二楼客房得尽快修缮好,还是得早些动身去寻那位木工朱师傅。
想起阿婆形容那位朱师傅人有些怪,周灵有些忐忑,也不知是怎么个怪法,好不好相处。
揣着这样的念头,她一路寻到了芝麻胡同口,向周遭路人略一打听,便到了朱府门前。
叩响门环后,一位面善的年轻妇人来开了门,周灵说明来意,妇人转身朝里喊了声“相公”,片刻后,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提着木箱走了过来。
“朱师傅,叨唠了。”周灵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表明自己是曾阿婆的邻舍,想请他修缮客栈的破损处。
她打完招呼,又说了一长段话解释来意,可朱师傅从头到尾漠然听着,只简单地回复:“好,走。”眉目间似有些不耐烦,仿佛不愿和她多说两句话。
周灵无奈地耸耸肩,安慰自己忽略这些细枝末节,能把事情办得漂亮就行。
一路领着朱师傅到了客栈,周灵把通往二楼的木梯指给他看:“这几根木板被水泡坏了,二楼的屋檐漏了,客房估摸着也泡坏了,您看看该怎么修,工钱如何算?”
“先看,再说。”又是简洁的几个字搪塞过去。
好在朱师傅不耐烦多说话,做事却颇细致,小小的木箱里各式工具齐全。他拿着锤子把从上到下的木梯阶层一一检查了一遍,朽坏不稳的木头先用小块的木板钉牢加固一遍,然后小心踩上去试了试承重。
“这样便好了?”周灵看着朱师傅在木梯上下走动,很是平稳。只是许多块小木板一摞摞钉在木梯上,显得有些累赘难看。
木梯好歹是能用了,周灵拿不准,这算不算已经修好了……太难看了也会影响客栈生意吧!
朱师傅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又径直往上走了。
周灵也连忙跟上去,到了客栈二楼。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到客栈二楼,虽然她在原身记忆里看到过一些二楼客房的景象,但这跟她眼前看到的模样……大相径庭。
确切地说,客房的毁损情况比她想象中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