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男主绝对只是普通同学[都市异能]》
1. 晋.江首发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漆黑。
【在很遥远的过去,那个文字都未曾诞生的年代……】
视线中心浮出了莹亮的流光,白色的丝丝缕缕的气流旋转着,拖尾处旋出五彩的斑斓彩带。
无数的气旋交织环绕,伴随着耳边阵阵萨克斯的悠扬音调,仿佛世界都在为之欢呼。
【气流、海水和陆地相互交融,不分彼此】
【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生灵,被后世称为‘神’——它们上天、入地、游水,无所不能……】
忽地,音乐骤停。
【直到那场“灾祸”突然降临……】
阴森可怖的水琴声后,叹息、悲啸、呼救……背景音乐中传来了一阵阵绝望痛苦的呼喊。
感觉这段历史要讲很久。
少女想了下,果断按下了{跳过}。
【至此,生灵们有了“自我”的私心,巴别塔轰然倒塌,生灵之间不再亲密无间,大地上充满了谎言、攻讦乃至战争】
【因着环境的不同,大家有了各自的语言和进化方向。在经历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后,世界终于稳定地被切割成了七个国家,陆地和海洋相互分离,分属于不同的生灵】
【天族,生而有各色的羽翼,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因此占领了最接近神灵居所的[高空]……】
不会要把七个国家都介绍一遍吧。
在天族的一闪而过的黑色剪影中,少女“啪”地按下了{跳过}。
【北境,是一个90%国土被冰雪覆盖的极地国家……】
过。
【锈蚀海,被酸雨腐蚀的沿海废墟,无政府地带……】
过!
不知道按了几遍“跳过”,屏幕上飞快地排满了七个形态各异的剪影。
随后,伴随着玻璃碎裂的音效,这些剪影轰然碎裂,猩红的血迹渗出,像是倒灌一般,最终铺满了整个屏幕。
然后,画面骤然收缩——
是一只眼球。
占据了一整个屏幕的,巨大的、非常巨大的……眼球。
少女一时词穷。
“巨大”本身就是一个无法逃避的强有力的标签,除开这个词,她不知道要用什么去形容它。
【在令人恐惧的世界级灾厄酝酿下,“它”终于在无数扭曲的怨念中诞生】
【眚神】
……这是什么感觉?
像是深渊在拖着她的脚踝,万鬼在绝望中疯狂地嘶鸣。
不愧是游戏里最大的BOSS,只是看到了这两个字,居然情绪就已经受到了相当程度的负面影响。
少女皱了下眉,那股浸染着阴湿的不舒适感一下子消弭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耳边仍然响着情人絮语般的低吟,听不出性别的吟诵者一字字地诉说着——
【至此,四分五裂的生灵们,终于想起曾经携手对抗“恐惧”本身的那段经历】
【在灭世的压迫下,对抗眚神成为了第一优先级的任务】
【三十年后,由七个国家联合举办、目标是猎杀眚神和它的信徒的学院——“七烬盟”,终于在重重阻碍和困难中,艰难成立】
——————
[菱妞,怎么停住不看了?]系统问道。
“查资料。”
少女的声音很脆,是一块荸荠在牙齿间撞开的那种嫩生的脆。周遭环境热闹得近乎嘈杂,但因着那点特殊的清澈泠然,惹得不少人看了她一眼。
系统好奇地看了一眼,只见少女的搜索栏里赫然是——
【眚怎么念】
——眚,音同“省”(sheng第三声)。
【眚是什么意思】
——本意为眼睛生翳,后引申为灾殃、祸患的意思。
【眚神的意思是】
——灾祸之神。出自游戏《眚师》,但在游戏中,它的背景尚未揭晓,仍是一个谜团。
原来如此。
少女在搞清楚以后,终于觉得身上没了蚂蚁在爬的挠心挠肺感。
系统:[……那只是游戏的特型世界观而已,没必要太在意。]
它心中感慨万千:也就是第一次出任务的新员工才会这样。
像它这样的老油条,早就丧失了新鲜劲。无论穿多少个世界,主线和内容都是换汤不换药,乏味得很。几十个世界下来,能记住的男女主名字都很有限,大多数都是脱离即遗忘。
再加上,系统对中二的东西不感冒。
《眚师》这个游戏,世界观弄得神神鬼鬼的,但估计又是那一套,主角们叫着什么友情啊羁绊啊就冲上去了,最后不负众望地正义战胜邪恶……
没劲。
少女摇摇头:“不是为了出任务才……”
她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
算了,她在想什么,也不是很重要。没必要特意说明什么。
她心想。
忽地,一道阴影悠悠飘了过来。
“啊呀,是你。”明朗优雅的声音落了下来,带着一股芬芳的花草香,“终于接到任务了?”
*
“小月姐。”阿菱慌张地起身,对她鞠躬,“嗯,有任务派发给我了。”
声音中是掩不住的欣喜。
事实上,阿菱接到的只是E级任务,属于最低的那一档。但是,考虑到在这之前,阿菱已经在总部无所事事地等待了三个月,这无疑是史诗级别的飞跃。
值得一边高呼“噫!我中了!”,一边在泥地里上蹿下跳、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的超长待机!
她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一个个大步向前,唯有她被落在原地。
跟阿菱同批培训的员工,最快的那个,已经接到第五个任务了,最慢的也接了两个,并且不乏B+这样的高难度任务。
这件事细想下来,其实挺奇怪的。
培训的时候,阿菱的成绩称不上是最好的,但也称不上是最差的——最后却是独独她被剩下来。
不过,转念一想,她觉得似乎也很合理。
没进时空局以前,她的人生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好得不够拔尖,差得不够亮眼——是最容易被老师遗忘、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批中游。
如此美美地吃了三个月的干饭,上面好像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在不停地浪费粮食了。
于是……
在系统无言的跳脚中,阿菱高高兴兴地接下了其他人推来推去的E级任务。
[完蛋了啊!你知不知道,新人的第一个任务是很重要的……]
系统长吁短叹,恨得代码乱窜:[这下前途尽毁了……]
眼见阿菱不懂,系统在悲鸣了几十声以后,终于说出了其中的利害干系。
时空局内部的鄙视链很严重,各个派系互有争斗。各派系吸纳新人的时候,非常注重出身背景,不仅会看培训时候的导员是谁,还会考察员工接的任务。
如果第一个任务只接到E级,那完蛋了,这名员工会直接沦为人下人,属于连路过的狗来了都能踢一脚的程度。
[以后一辈子都是打杂的命了。]系统沉痛地总结。
阿菱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想法。对她来说,工作只是一个她跟其他人交流的手段,不要显得太不合群就好了。
不工作,阿菱开心;
工作,阿菱也开心——不用每次去食堂,都被周围一圈人关心地问一句“阿菱你怎么还没接到任务呢?”。
横竖都是她赢。
系统对她这样没出息的想法深感鄙视。
*
至于面前穿着制壳部制服的“小月姐”,则是她当时的培训导员樊砂月。
干练、优雅,轻飘飘的白羽织穿在身上,却显出了贴身的质感,一看便是精明能干的类型。
樊砂月笑吟吟地把手里的方形玻璃盒递过来:“怪不得让我送过来,原来是让我看看最后一个出师的弟子啊。”
阿菱拘谨地回了一声。
整个培训期间,她跟樊砂月都没单独说过几句话,如今小月姐纡尊降贵地亲自送她去小世界,阿菱的身上又有蚂蚁在爬的感觉了。
她不太习惯这种被特别关注的感觉。
为了转移话题,阿菱低头看手里的玻璃盒:“呃、这个是……?”
少女的眼睛不经意地扫到了里头漆黑的水体,随即,她的视线一顿,瞳孔因为惊恐而骤然放大。
那、那是什么东西啊……!
盒子里充斥的液体是一种肮脏而不均匀的黑,仿佛一滴墨水在热水里氤氲沉浮,丝质一般蛄蛹着抽散、舞动。
在这样恐怖的色泽里,居然还有一根银白色的、身上闪烁着不明流光的长须状根茎物,头尾均有细小的绒线状细丝。最关键的是——
它、在、游、动。
它、是、活、的——!?
“拿好了,这是要给男主的外挂道具。”樊砂月道,“把这个给他,然后找个机会死掉,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阿菱手忙脚乱地接过,恰好,警告声也响了起来。
【员工·邹菱双,请迅速前往你的‘茧’,准备穿越小世界的屏障……】
“知道了。小月姐,我走了。”她抱着透明的小盒子一边往后跑,一边大声喊道。
“樊砂月”站在原地,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那视线着实是奇怪,阿菱跑了两步,忍不住在系统的警告声里回过头,看了最后一眼。
……奇怪。
那里已是空无一人,像是从未有人出现过一样。
来不及多想,少女踩着台阶,卡着最后的时限,冲进了“茧”里。
*
“樊姐。”其他员工在对樊砂月打招呼。
樊砂月“嗯”了一声,从制壳部的千面回廊里穿行而过。两旁是无数在空中像蒲公英一样旋转的六棱柱,每一根冰柱都代表着一个制作出来的壳。
制壳部的白羽织在她的身后飘荡,轻飘洒脱地不住翻飞。
忽地,她顿住了脚步,想起来一件事:“阿菱是不是出任务了?”
樊砂月其实也觉得诧异。以阿菱的成绩,虽然偏科严重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被搁置三个月,甚至首个派发下来的还是E级。
但上面自有一套评定规则,她去申诉后无果,也只能选择接受。
樊砂月的专属系统搜索了一番,回答:[是的,就在18分钟29秒以前。]
“她什么时候去小世界?我现在去给她的壳加点额外属性,应该还来得及吧。”樊砂月不免有些担心。
系统搜索了一会儿,回道:[她似乎已经开始穿越世界屏障了。]
“好快。”樊砂月这下是真的有些讶异了,“这么点时间,连小世界的背景都看不完吧?”
[E级任务,其实不看背景都行。]系统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横竖就是冲上去扇男女主巴掌,或者偷偷猫在后面给他们下合欢散……之类的。没有技术含量,基本上也只有一两句台词,没有特意给准备时间的必要。]
这么一说……倒也是。
樊砂月从来没接过E级任务,只给20分钟准备时间正不正常,她一时间倒也说不上来。
面容扫描后,门开了。
前台抬起头,惊讶道:“嗯……?樊姐,你怎么又进来了?”
这句话,她当时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
【载入中...】
少女的手臂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还能看到上面细细的如同电路图一般的像素分割块。
半透明的茧子把她包裹起来,缓慢沉入粘稠的晃荡的液体中。
这是在穿越世界屏障。
跟“生产”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少女无端地产生了在羊水里艰难蠕动的错误联想。
忽地,周遭变成了一片漆黑,在高空,猩红色的眼眸顿了顿,慢慢地原地左右旋转,似乎是在寻找“异样”的源头。
[天道。]系统的声音有点紧张,[好敏锐,不愧是高危小世界……]
这么多次在小世界里降临,它还是第一次在穿越屏障的时候,就被天道注意到了。
阿菱抬起头。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那颗巨大的猩红色眼球也随之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缝。
阿菱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去看它的时候,眼球像是非常矮的一堵天花板,让人压抑得几乎要透不过气。
但一旦抬起头看,却发现它实际上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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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挂在非常遥远的位置,遥远到……别说是触摸,甚至连和它对焦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它像是在沉睡,但在微微打开的满是皲裂的眼皮中,它的瞳孔正在冰冷而迟滞地转动着,暗色和猩红交织的边缘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宛如一只在深海中摆着尾巡游的巨型不明生物。
[菱妞,保持大脑空白,不要想这个世界以外的东西。]
手里的玻璃盒子硌着她的手心,可能是神经太紧张了,她竟觉得手心像揣了个火炉,烫得吓人。
不要想这个世界以外的事……她只能默念着目前她最熟悉的东西。
陆写容。她的任务目标。
强烈的心悸感降临在她的背脊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又或许只有一瞬,周围又逐渐恢复了圣洁的白色。这意味着“安全通过”。
细密的茧线附着在少女身上,按照设定的数值,细细地编织出柔软的手臂,修长的脖颈,乌黑的发丝……
直至和本人一致为止。
[路人真是没人权。]系统发牢骚道,[好偷懒,这个‘壳’真就跟本人一模一样啊。]
虽然说E级任务本来就是底层中的底层,但发现真的就只给个空壳,没有附带任何Buff,系统还是感觉有点无法接受。
这可是A级高危小世界啊?
而且任务里头还有一个“全程不能联网”的要求,这意味着如果出现危险情况,员工甚至不能向总部求助。
有没有搞错……就这?就这??
少女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随便吧,都可以,无所谓。
能完成任务就行了。至于完成得轻不轻松,也不是她一个底层牛马能决定的事。
[别死了。]系统叮嘱道。
话音未落,少女已经是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地上有一根凸起的长长的锁链,跟地面几乎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楚。
系统立刻改口:[……就算死得快,也要死在男主面前啊。]
少女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平地摔很丢人,她再大惊小怪的话,就会显得这件本就丢人的事更丢人了。
值得庆幸的是,摔倒的千钧一发之际,玻璃盒被她举高了些,倒是没什么损伤。
不过,阿菱一低头,却发现她的手肘似乎是撞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了一个口子,血液从里头渗出。
在鲜血的味道弥漫开的同一时刻,玻璃盒里的银白色根状物忽地像是从睡眠中苏醒过来似的,开始“卜卜卜”地拍打着盒子。
那姿态颇为急切。
阿菱想了一下,把盒子颠倒了一个方向。
小东西飞快也跟着调转了方向,继续对着伤口徒劳地拍打玻璃。
它似乎对鲜血格外敏锐。
“这是什么东西?”阿菱询问道。
[刚刚好像有一段资料,跟盒子一起传送了过来……哦,有了。]
【缠髓萝·枯荣】,《眚师》游戏的男主陆写容的大外挂之一。
缠髓萝是出自翡翠群岛的禁忌共生体,可以给半径一定范围内的同队队友进行回血(越近效果越好),并且有断肢重生的功能。
少女思考了一会儿,将受伤的部位靠了过去。
还真的有用。
不过,跟她想象中和平的“回血”画面不一样。
从豁开的划痕处,细细的银白色须条从模糊的血肉深处陡然抽出,像打绑带似的,两侧的银白色藤萝须交织在一起,再一拉——
伤口立刻并拢了起来。
闭合的皮肉不断蠕动着,不多时,从外表看,原本可怖的伤口就已经完全愈合了,只留下未干的血迹。
“好厉害的外挂。”少女真心赞叹道。
就是愈合的过程有点难以形容,说不出的掉san。很难想象,作为正义象征的男主角,居然用这么邪门的外挂,说不出的违和感。
缠髓萝,出自翡翠群岛……
她想起来,翡翠群岛是七国之一。它是一座漂浮于赤道海域的珊瑚群岛,岛屿由活体珊瑚增殖形成,以编辑生物基因为强项。
因为时间紧张,阿菱只是草草在论坛看了一点风评和反馈。
不过,在她有限的瞄几眼里,翡翠群岛的风评并不好。或者说,是差得出奇。
里头出来的角色奇形怪状,多半是将人类的基因和各种其他生物拼接在一起的改造人。
另外,许多人都怀疑,所有恐怖事件背后的终极主谋正是翡翠群岛。
之所以是“怀疑”,是因为《眚师》这个游戏似乎不负众望地烂尾了,留下了一堆坑,连眚神这个终极BOSS都没出场,就强行画上了句号。
[真的是够烂的,怎么连外挂都需要我们带进来。]系统发牢骚,[这种事,制作组随便安插一条支线进去不就行了吗?还需要我们擦屁股?]
阿菱无所谓。随便吧,牛马而已,想那么多真没必要。
不要影响她干饭的心情。
“我们预计是降落在序章,男主还没进七烬盟的考试会场,这段剧情吧?”阿菱跟系统确认,“那我们现在,是在翡翠号上头?”
[不知道,无法联网,我无法具体确认降落地和时间线。]系统顿了顿,[哦,这里好像是一条船。那确实有可能是在翡翠号上面。]
翡翠号。
翡翠群岛的黑奴交易根深蒂固,许多马戏团都会从这里进货一些外貌稀罕的改造人从事马戏娱乐,其中不乏皇室成员。
他们把改造人养在“八奇珍馆”之类的地方,像观赏动物一样地观赏他们。
翡翠号则是专门运输这些奴隶的一辆中型货船。
很好。
已知翡翠号是专门运送奴隶的中型货船,那么她的身份是什么,简直呼之欲出。
如果系统有实体,它此时大概眼珠子会掉出来:[哈??我们是奴隶?]
阿菱:“不,是奴隶主。”
少女身上的衣裙颇为华贵,价值不菲。她的尾指上还戴着一颗靛蓝色的硕大珠宝,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女孩。
但还不如当奴隶呢。
敢在少年漫向的游戏里当奴隶主,已是有取死之道。
2. 晋.江首发
不过,她真的是“奴隶主”吗?阿菱思考着。
身上的衣服虽然材质精细,却有些微妙的不合身,腰身的布料粗糙地堆叠着,那颗靛蓝色的尾戒也是明显大了一圈,欲坠未坠地挂在细瘦的指节上。
整体貌似精致,但细节处处透露出漫不经心。
想到这实际上是一个游戏,阿菱恍然大悟。
建模失误,无须在意。
系统大叫:[明显不是这个原因吧!]
菱妞你是糊弄学大师吗?还有啊,这根手指挂不住戒指的话,换一根不就好了嘛?
阿菱摇摇头:“先不了。”
当前情况未知,一切先遵循旧样比较好。
少女很庆幸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因为下一秒,前方就传来了冷淡恭顺的声音——
“菱小姐,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心脏,忽地一跳。
似有所感,手中的玻璃盒里,缠髓萝的冲撞声也骤然响亮了许多。
闻不到的血腥味……在飞快地靠近。
*
“……哎?”
出人意料的是,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奇怪、危险……乃至恶心的东西。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赏心悦目。纤细的身躯,金沙一般灿烂的金发,仿佛一件精美到不似活物的艺术品。
但恶意却是浓重得很。
“请立刻回您的房间。”对方向她徐徐靠近,雌雄莫辨的秀丽面容上是冷淡而强忍的不耐,“未经许可,您不可随意外出……请记住,乡野村妇才会无所顾忌的抛头露面。您需要谨记自己的身份。”
恭敬包裹着显而易见的指责之意,仿佛突然向她投掷了一座山。
因着这汹涌的气势,阿菱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字,就已经有了矮了对方一截的错觉。
阿菱先问了系统:“这谁?”
系统:[不知道,八成是炮灰一个。资料库里没有,没法联网也不能精准查询。]
好吧,不能偷懒了。得自己猜。
阿菱终于仔细地打量起对方的外貌。
尖细的耳朵,琉璃一般浅到近乎透明的眼眸,还有最标志性的,身后一双纤薄的翅膀。
……精灵吗?
啊,不对,《眚师》世界里没有精灵。
要说来龙去脉会比较复杂(其实是阿菱不知道,毕竟她跳过了绝大多数的背景说明),简单来说就是,现在精灵已经全员陨落,仅存于世的只有少量的画像,能让人窥见当年这一族的耀目风华。
——只有画像。
这意味着,眼前这位是彻头彻尾的改造人。
移植了狞猫、深海斧头鱼以及蜻蜓的基因,再通过一系列的编码,以及一些(或许是很多)运气……最终拼凑而成的这样一个形象。
很是优雅的外形,不只是外貌,也是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来的气质。
骨子里居高临下的假意和善,一看就是从排场很大的家族里出来的……额,奴隶。
无论身上的衣服穿着有多矜贵,剪裁有多么得当,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手里的缠髓萝持续活跃着,“卜卜卜”地拍打着玻璃盒。
阿菱有些困惑。
好奇怪,总觉得这精灵出来以后,缠髓萝就异常躁动。
受伤了吗?
阿菱的视线从脸部往下移动。
领口那条乌黑领带勒得很紧,几乎要陷进那新雪一般冰冷的皮肤里,卡出一条凹陷深沉的阴影。
白色西装挺括得近乎傲慢,在腰侧形成两条显眼窄细的折线。布料将这具橱窗展览一般的纤细躯体包裹得密不透风,完全看不出端倪。
阿菱的视线还要往下扫的时候,精灵却是眼睫一拢,半遮住透明的瞳孔。
“请不要使用这样的视线……”他冷着声,微妙地跟她错开了目光,“乡野村妇的做派,很无礼。”
阿菱顺从地应了一声“好的”。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视线”是哪样的视线,老实说,她觉得可能还是对方的视线更无礼一些。
果然炮灰NPC没人权。阿菱像点评局外人一样平静地想着。
这边的阿菱无动于衷,那边的系统已是大为震惊:[不是,他一个改造人,一个奴隶——好吧,他可能有点职位,但再高级也就是一个高端点的奴隶——他敢这样跟人说话?]
*
系统这倒不是什么泄愤下的刻意贬低之言,而是《眚师》的世界观就是如此。
翡翠群岛的阶级是非常分明的,在岛内,人类属于绝对的至高存在,改造人则是属于底层。
人类只需要养尊处优地享受美好生活即可,一切的劳动以及脏活累活均是由改造人包揽。除开天族,翡翠群岛大概是七国里最接近“封建”形态的国家。
改造人不算人,不好用的工具杀了就是,再换一个好用的上来——这是翡翠群岛内部的共识。
在其他更为“现代化”的国家看来,这属于妥妥的异族落后思维。
如果不是离海群岛有天然的地理屏障优势,加之生物科技实在发达,恐怕翡翠群岛早就以“不人道”之类的借口被其他国家讨伐并瓜分一空了。
在如此前提下,面前的精灵敢如此高高在上地指责她,莫非,是“壳”的身份比较低吗……
还未等阿菱深思,便听见精灵用傲慢的声音缓缓道:“让您回房间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毕竟有如此严重的凝血障碍,万一受伤,哪怕只是破开一个小口子……也不是我们翡翠号全体上下能担得起责任的。”
那双透明的眼瞳凝视着她,像是没有感情的两颗玻璃珠:“呆在没有任何危险的温室里,这才是您的最佳的选择——这一点,菱小姐请时刻牢记,万不可为了区区享乐就抛之脑后。”
凝血障碍?
阿菱有些意外地低下头,看着恢复如初的白皙手肘。
竟然还有这种设定。
还未等她说什么,精灵已经自顾自往下说了。
“贵客们已经开始陆续登船。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请随我来,勿要和这帮您的乡野旧识打照面……啊,很抱歉,我只是觉得,您大概是不认得回房间的路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精灵嘴上说着“贵客”,语气却硬生生让人听出一种“臭叫花子来上我们翡翠号要饭来了”的不屑感。
但随便吧。
阿菱心平气和。无所谓,他什么态度,跟她没有关系。
她只是一个序章就要死的路人NPC,就算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复仇戏码,那也只能用尸体的身份来等待杀青了。
于是,阿菱普普通通地应了一声。
这态度大约不太寻常。精灵整齐的金发下,那透明的眼珠仔细地将她的脸颊扫视了一番,似乎是想要从上面找出一些她在强忍愤怒证据。
阿菱用有点呆的表情望了回去。
——得到的是对方立刻转身,身姿平稳地大步向前。
好像她是什么瘟神一样。
阿菱听话地跟了上去。不过,就在迈开步伐的那一刹那,她的脚步忽地又缓了下来。
*
她现在还不确定缠髓萝的回血机制,唯一知道的是治疗效果跟距离有关系……那还是离对方远一些为好。
阿菱心想。
缠髓萝虽然能回血,但那场面实在是邪门,甚至还有点恶心。
虽然她是无所谓,但保不齐旁人会受不了伤口突然钻出银白色根须、咻咻把皮肉粘合起来画面。
……所以这东西为什么会是男主的外挂,用起来当真有些过分显眼了。
而且她记得,在《眚师》的世界观里,回血道具似乎获取难度很高,连一次性的消耗药剂都很少。
这岂不是意味着,只要男主一受伤,大家就会发现,“哎哟,这小子不就是拿着那个回血神器的那谁谁嘛”。
感觉男主会被眼馋的人给围殴致死。
算了,别替人担心了。男主总有出路,但她一个路人NPC没有。
为了能完成任务,她还是谨慎一点为上,能苟就苟。
“菱小姐。”
很奇怪,刚还一脸鼻孔朝天的精灵,此时无端又唤了她一声。
不知为何,这句话一出口,阿菱的背脊忽地窜起一阵寒意。
“为什么不跟紧一点呢?”精灵轻言细语道,“您在……害怕什么吗?”
头顶的灯光发出柔和的色泽,但洒在精灵身上时,却是不带一丁点温度。
寒冷得就像在冰柜里一样。
背后的汗毛竖得越来越直,阿菱很困惑自己为什么会感觉这么不自在,但她还是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我在害怕铁链。”
“……铁链?”
有点讥讽的语气,似乎觉得阿菱是在把他当小孩子耍。
但是……
下一秒,只听“啪嗒”一声巨响。
阿菱感觉,连她脚下脆弱的地板都跟着震颤了一下。
“哗啦哗啦”的金属抖动声在簌簌作响。
那精灵已经平地摔在了地上,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地上卧了起来。
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大步朝前,只留下那条拿下二杀的铁链兀自颤抖个不停。
——速度快到阿菱甚至来不及伸手。
她垂下头,假装没看见精灵黑着脸爬起来的模样,以及……那精致的鼻子下面摔出两行蜿蜒鼻血。
[菱妞,刚刚不怪你。]系统安慰道,[你看是个东西都要来这里摔一下,可能这铁链的效果就是‘百分百让人平地摔’。]
抱着“卜卜卜”的频率逐渐懒散的缠髓萝,阿菱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
阿菱刚一回到房间,门就立刻关上了。
活像是把一只好不容易抓回来的鸟赶紧关进笼子里。
“不要让菱小姐出去”——她听见外头传来了这样的声音,以及“好的,炽药总管”之类的应声。
炽药,应该是精灵的名字吧。
总管。好吧,是一个有一定地位的改造人,那瞧不起她这样一个吉祥物定位的养女也很正常。
刚刚被精灵阴阳怪气了一路,阿菱已经差不多搞清楚情况了。
这艘船明面上隶属于一个不大不小的中型企业,专门做这一块儿海域的海上贸易。
但背后的大股东其实是邹家,即翡翠群岛的三大财阀之一。
翡翠群岛的最高权力属于母巢议会,但平时的日常管理却是由三大财阀把持……
阿菱:{跳过}
邹家控制着翡翠群岛90%的奴隶贸易……
阿菱:{跳过}
系统:[对着大活人也能手动跳过,我们菱妞恐怖如斯……]
总结一下就是:作为一个在翡翠群岛呼风唤雨、咳嗽一声都能引发海啸地震的大家族,在半年前,邹家毫无征兆地宣布,要在民间选择一位至纯至善、心无欲念的女性,收养她作为邹家的女儿。
光海选就来了三百多万人。
大家都想享受一步登天的快感,哪怕这概率跟陨石砸头上差不多,也挡不住人趋之若鹜——有些人甚至是拖家带口,把妻子和女儿都拉来了。
船票也被炒到天价,无数赌徒为此发了狂,压上一切也要来搏一搏这个翻身的机会。
从顶级富豪的私生女,到贫民窟刀口舔血的流浪汉……大家都在猜测,这个所谓的“至纯至善、心无欲念”到底是什么意思,评选标准是什么样的呢?
没人知道,但这不妨碍大家发动浑身解数,总结出入选者的共同点,并有模有样地整理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规则。
于是,就这样过了一轮轮的海选,区选,百强,三十二强,十六强,八强……
舞台上,大家光鲜亮丽,仪态优雅,尽显美好与善良;舞台后,杀红了眼下注的赌徒们使得招数肮脏不堪,各个打得头破血流。
各方势力纷纷介入,这套规则被完善到至臻地步。
入选的八位养女候选,无一不是符合到极致的象征,谁也无法把其他竞选者筛选出去——那么,这位幸运儿到底会花落谁家?
赌庄热火朝天,疯狂跳动的倍率一直波动到最后一秒。
结果到了宣布的那天,大家都傻眼了。
全场哗然。
「这个‘菱小姐’是谁?」
「根本没有这个人……不是八强里任何一个!」
现场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和嘈杂。
不少人捏着酒瓶,青筋直跳:「也不公布外貌,也不公布全名,比赛评选规则也什么都不知道……」
到最后,声音汇聚成了整齐划一的两个字——
「黑幕!黑幕!黑幕!」
主持人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叠着手冷冷地看着台下。
「黑幕!黑幕……」
在整个场馆声嘶力竭的抗议声中,只听见二楼的雅间传来一声恭顺的“遵命,小太子”。
这念得很轻,也没有使用什么扩音设备,但所有人都清晰地听见了。仿佛这声音是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传进了人的脑中。
下一秒,谁也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好像只是呼吸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
「黑幕……」
在整齐划一的嘶吼中,那个在台下踩着凳子、叫嚣得最大声的人,已经缓缓地倒了下去。
他的脑袋像摔碎的西瓜一样,炸得粉碎,血浆一直喷溅到五米开外。碎开的骨头裹着红红白白的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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稠物,像礼炮一样纷纷扬扬地急速落下,还额外划破了三个人的皮肤。
「眚师……」有人终于意识到了,满眼恐惧,「他们聘请了一个眚师来镇场子——!」
「不是‘一个’。」那主持人“好心”道,「是三位。最高六阶,最低三阶,不知道哪位热心观众想要以武会友啊?」
在一片死寂里,主持人朗声笑着:「难得的机会啊。刚好,几位眚师大人都说这两天的工作实在是太轻松,也想要活动活动筋骨……有想要体验的,尽管来嘛。」
没人吭声。
光是三阶的眚师,就够杀光场内的带武器的了,只是效率低一点、慢一点的区别。
六阶……那属于是可以在七烬盟的考试会场当救援导师的级别了。
那蠢蠢欲动的想法被压制了下去,转而萌生的是横生的怨气——但俱是无可奈何。
邹家敢不设安保,的确是有恃无恐。
迎着这些怨毒的视线,主持人镇定自若道:「可笑,可笑……并非在说某一个人,我是说,你们所有人,都是如此可笑!」
这狗东西疯了吧——这是大家的第一反应。
「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是哪里出的错……就像是在沙漠里苦苦寻找海洋,何其荒谬,却因着被蒙蔽双眼,在错误的道上越走越远!但这般令人发笑的蠢人,竟然如此之多……可悲、可叹!」
「我敢问诸位,还记得我邹家迎接养女的标准吗?」
大家的脑海中,立刻浮出了那八个他们一直看着、却从未真正往心里去的字。
至纯至善、心无欲念。
不少人的脸色慢慢地变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这……根本是邹家的陷阱。
「不错,蠢人们,你们似乎还有那么些能跟动物区别开的领悟能力。」
主持人文质彬彬地耻笑道:「我可问,这八位女士,看着如此美丽、优雅、高贵、圣洁,比起天族也不遑多让……但被淘汰出去的女士们,她们就不美丽、优雅、高贵、圣洁吗?她们跟这八位的区别,又在哪里?是还不够美丽、优雅、高贵、圣洁吗?在坐的各位啊,请回答我!」
沉默。
让人难堪的沉默。
主持人轻松地笑着,眼中的凌厉倾泻而出,口中却悠悠道:「各位尊贵的女士都是有自己的拉票团,有支持自己的人,也有反对自己的人。比赛期间,几家之间互相爆的料够多了。我们邹家也不是不上网的原始人……」
一位盛装的女士忽地失声痛哭,泪珠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在台上几乎瘫软得站不起来:「那些都是他们放出来的黑料,是假的,我澄清过了啊……我根本没做过那些事……为什么、为什么要因为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否认我呢!」
她语无伦次地把双手往前面抓握,仿佛如此一来,她就能抓住离她只有一线之隔、如今却远在天堑的希望:「我一直与人为善,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昨天刚扶老奶奶过马路,发现她不需要,我又给她扶回去了……我、我……」
主持人只是笑:「女士,会站在这个地方,您谈何‘心无欲念’呢?」
真正心无欲念的人,根本就不会来参加这个选拔赛。
那名女士的脸一片灰白,在舞台下沉之前,她硬生生喷出了一口血,在惊呼声中倒在了地上。
就此,邹家的养女之战就在一片纷争和口水仗、以及一点点无需在意的血光之灾里,顺利地落下了帷幕。
后来,大家都说,这位“菱小姐”根本就是翡翠群岛放出来的烟雾弹。
举办什么“收养”,只是为了拉动翡翠群岛当地的旅游经济……
实际上呢?
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吧,哈哈!
心无欲念——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都不想要的人呢?
那跟“神灵”……有什么区别?
*
阿菱总结:“所以,我这次的‘壳’,就是那个没救的炮灰加烟雾弹。”
系统倒是嘿嘿嘿地笑:[我们菱妞是神灵~哼哼~]
阿菱:……
少女把手僵硬地举起来,压了压耳边的鬓发,摸了摸嘴唇,最后把那双无处安放的手又局促地放了回去。
系统发现了新大陆:[菱妞不太会应对夸奖喔?]
阿菱:…………
她同手同脚地在原地无意义地绕了一圈,局促地转移话题:“听炽药的意思,翡翠号的航线会转向考试会场,是因为‘壳’的要求?”
系统被顺利地转移走了:[是的,说要把同学护送去考场吧。]
在成为邹家的养女以前,“壳”在蛟门一所没什么名气的学校里就读。
这所学校平平无奇,没什么值得细说的,但学生却很是特殊。
它是“培养眚师的摇篮”——换句话说,就是眚师预科班,或者少年班。什么称呼都行。不重要。
“壳”在(外人眼中的)一步登天以后,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没有要求山珍海味,没有要求珠宝首饰,只要求邹家找一艘船,把原学校里报考了七烬盟入学考试的人,统统拉到现场。
这所学校原本地理位置偏僻,离会场颇有距离。学生们为了参加考试,往往需要提前10天甚至更早就出发,经过复杂的火车倒汽车倒马车(?)倒牛车(??)……
如此,才能堪堪赶上考试时间。
中间若有耽搁,错过了考试时间,只能明年再来——这样的事也屡见不鲜。
这大概是学生们第一次临近考试三天,才慢悠悠地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哎……不太对。]系统意识到自家小宿主搞错了一件事,[虽然可以说是‘壳’的要求。但理论上说,这是‘你’的要求。菱妞,你理解成是自动托管好一点。]
它纠正她:[壳的行动是参考你本人的数据的。]
阿菱没有问这个数据是怎么采集的。
显然,她所在的工作单位侵犯了一些人权和隐私。但考虑到她在“本世界”已经死了,没准骨灰都给扬得没影了——连个人样都没有了,很难说她还有没有人权这种东西。
算了,这也没什么好去细想的。
唯一能肯定的是——
“如果是参考我本人的思考方式……”阿菱若有所思,“‘我’会这么要求,那么,第一……”
少女竖起一根手指:“男主应该就在‘同学’里面。”
系统认同。
于是,第二根纤细的手指立了起来。
阿菱用确定的语气笃定地下判断:“第二,他跟‘我’关系比较一般。”
最好也不过是普通同学。甚至有可能是很差。
非常差。
讨厌她的那种差。
3.晋.江首发
大约是任务有了方向,因此哪怕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妙,少女本来有些呆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浅浅的一点笑,整张脸倏地生动了起来。
[是这样吗?]看着这张宛如冰雪消融一般柔和的面容,系统莫名其妙也跟着傻傻地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它才慢半拍地问道:[……啊?为什么啊?]
“因为邀请了全校,太招摇了。”阿菱给它解释,“如果关系很好,只要单独邀请男主就好了。”
[哦……]系统反应过来了,[是怕哪怕邀请整个班,男主都不会搭理吗?]
阿菱点点头。
全校性质的集体活动,那肯定有随行的老师了。这种情况下,为了方便管理,自然不会让男主一个人脱队行动。
那看样子,确实关系有可能不太好……
怎么办,有点发愁了——正当系统这么想的时候,却见阿菱把手伸进那大风帆一样的裙摆里。
捞了好几下,才把手机给捞出来。
阿菱的表情有点失望。
“就是……普通手机的样子。”她呆呆道。
系统大惊:[那你觉得手机该是什么样的啊?]
“不知道。但总觉得不应该这么普通……”阿菱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解锁屏幕。
不知道密码。
还好可以面容解锁。
解锁后,许多消息纷至沓来。
【菱双,你是真的彩票中了两个亿吗?哇哇哇分我点啊!】
【邹姐邹姐,我有一个梦想,我打小就胃不好,我想吃软饭……】
【阿菱,你一消失就消失了一个月,没事吧……?真的跟别人说的那样,是去……】
阿菱统统无视,目标明确地在搜索框里敲下“陆写容”三个字。
……什么啊,对话空白。
她跟男主一句话也没说过。
系统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但此时此刻,它还是难以置信:[菱妞,你不会是要……]
而阿菱已经发了出去。
【陆同学你好,方便的话来我房间一趟好吗】
【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发完,少女就起身,开始翻箱倒柜。
她要找水果刀。
系统:[不是,啊??你等等?]
这样也太突兀了!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先跟男主培养点好感度,两个人互相熟悉,再在一个关键的场合为了保护男主而死去,死前再把道具塞进痛不欲生的男主怀里,泪盈盈地说出“你要好好活下去,连带着我的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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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在男主的嘶吼、落泪乃至无法抑制的心脏抽搐中,唯美地嘎掉吗!
不应该是这个套路吗——!?
“我们做任务,要重视效率。”阿菱顶着一张呆脸,用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实际上超级理直气壮的语调说,“反正他得来,他不来,我就打电话给老师,让老师绑着他来。”
系统:[但、但你们一句话都没说过,直接就说要给他东西……男主会怀疑的吧?]
在对面的视角看来,这看着就很像是陷阱吧!?
还是很拙劣的那种。
“不重要。”阿菱已经想好了全套的作战计划,“等他一进来,我就把缠髓萝交给他,让他替我保管。然后我拿着刀去浴室,脱离回血的范围后,把自己血放干。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死在里头了。”
至于之后男主会怎么想,随便吧。反正她任务已经完成了。
系统:[可是……]
阿菱反过来劝它:“只是E级任务,就应该这么简单。”
系统:[……好吧。]
好有道理,它竟说不出一句反驳。
系统是不可以过度干涉员工做任务的,因此,哪怕系统这会儿有了一点不安的想法,但还是闭了嘴。
……这没问题吧?
4.晋.江首发
“邹同学你好,我是陆写容。”
这是男主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阿菱不太理解为什么同班同学还要先做一套自我介绍,但她很上道:“哦哦!陆同学,是你呀,你好你好!啊呀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不愧是我们那个什么……呃……”
在系统拉出来的台词库里,她疯狂地翻找起来。
在“那个什么”循环到第五遍的时候,她镇定自若地往下念道:“不愧是我们大有前途的青年才俊,冉冉升起的一颗闪耀新星,我们宗门有你这样千年一遇的……哦不好意思。”
搞错了,这个是修仙小世界路人(老头/两万岁)NPC的台词。
男主在诡异地沉默。
阿菱觉得,根据她丰富的培训经验,对方应该觉得她精神有问题,并且他的下一句话八成是,“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这!怎!么!行!
于是少女立刻举起手里的玻璃盒,跳过了前头所有无意义的寒暄,直接义正词严地问出了那个她最关心的问题:“你要吗?”
眼见着男主没吭声,阿菱把玻璃盒往前又递了递:“你看,它长得很漂亮吧?”
肮脏的水体,不正常的像鱼皮一样的银色表皮,若干条延伸出来的轻飘飘的触须……
陆写容:……
“很漂亮吧?”
他昧着良心地点了下头。
阿菱再接再厉:“你要吗?”
他又沉默。
阿菱继续推销:“不用给它喂东西,它自己就能自给自足!平时没有自带BGM的时刻,它还能给你敲锣打鼓地配乐……”
她猛拍了一下玻璃盒,示意缠髓萝快点“卜卜卜”起来。
很奇怪,自从男主出场以后,它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一直龟缩在玻璃盒的角落里。
安静得要命。
她又拍了一下,还是无果,所以她只好自行对着玻璃盒敲锣打鼓,然后问他:“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伙伴,是不是很棒?”
他昧着良心又点了一下头。
阿菱喜形于色:“你要吗?”
他再次沉默。
对阿菱来说,没有拒绝就是可以。因此她一步踏出房门,正要试图强买强卖——
一把警卫棍已经横到了她的身前。
两边看了好一会儿的守卫终于慢吞吞说:“菱小姐,你不能出去。”
*
炽药找了人守在门口。甚至是两个改造人。
阿菱:“呜呜。”
守卫的脸都扭曲了,大概是想笑,但职业素养让他们没有笑出声,只是重复道:“菱小姐,炽总管已经跟我们说过了,你这样的身体状况,是绝对不能出去的。”
还没轮到阿菱再“呜呜呜”一通化身火车头,男主说了来这里以后的第二句话:“身体状况?”
“啊,对。怎么,你不知道?不是同班同学吗……”左边的守卫看着是个嘴巴比较话痨的中年人,用教训的口气道,“我们菱小姐有很严重的凝血障碍哦,你可得顺着她一点,不然我家小姐万一气出个内伤……”
右边那个守卫一警棍抽在他脸上:“闭嘴,说什么呢。”
当着小姐的面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小心被解雇。
阿菱倒是完全不在意,她只顾着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不能惹我生气的……所以你要吗?”
“……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那一刻,阿菱脑子什么都没想。
因为,这是演技课上反复教的经典套路。就跟“how are U”后头要接什么一样,属于根本不需要动脑子、同时也无法动脑子的东西——
“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是说,在这个班里。”
她说得掷地有声。
与这句话配套的还有:略微上扬的明媚声线,竭力表达无辜的双眼,还有灿烂到近乎虚假的笑容。
这,就是阿菱演技课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三板斧!
说出来以后,她才警觉:不对,好像说了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东西。
另外这三板斧刚刚已经用过了,似乎效果很差。再用一遍,只会起到反作用吧?
果然,男主又稍稍偏头,仿佛是觉得她这模样实在是难以令人直视——
哎?
就在阿菱以为弄砸了的时候,眼前突然一花。
手侧擦过一点冰凉感,下一秒,掌心已是一空。
再定睛一看,男主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但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玻璃盒。
他拿走了。
阿菱根本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切就结束了。
“好……好快……”左边的守卫已然是目瞪口呆,“这就是眚师的实力吗,连预备眚师都是这样的怪物……这也太可怕了……”
系统也开了眼界:[不愧是刺客定位……]
要知道,现在还是序章,男主理论上还只有LV1,属性什么的都还没加上去,但阿菱的视线已经追不上他的移动速度了。
右边的守卫冷笑一声:“这就吓到了?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学校而已。七烬盟那边,可多的是比这种无名小卒要可怕得多的天之骄子……”
虽然这算是被人指名道姓骂了,男主本人倒是没有一点反应,只是维持着惯性的沉默。
阿菱抿了抿唇。
来这里以后,她第一次拿出了大小姐的脾气,对守卫用上了命令的口吻:“对他道歉。”
倒不是别的,她主要怕回头这守卫就死了,还连累到左边的那个大叔。做任务,还是得尽量减少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
虽然她感觉男主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太可能等会儿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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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顺手给人一刀……但“天道”怎么想,那可说不好了。想创造出一些能让人死于非命的场景,那属于是轻轻松松。
右边的守卫很敷衍道:“我道歉。”
陆写容顿了顿。
他可能是在看阿菱吧,也可能没有。
然后,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玻璃盒,猝不及防地问出了一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邹同学,你消失了很长时间……是去什么地方了吗?”
*
老实说,阿菱一直觉得,男主的语气和咬字都很特殊,称得上是过耳难忘。
他的语气略显平直,乍一听像是毫无起伏变化,但落在耳中,就会意识到它的前段是向下的发沉,但尾音却是轻飘飘的。
非要形容的话,像是小狗跳了过来,然后用蓬松的尾巴很快地扫了一下主人的手腕。
——看上去很无害,却微妙地隐藏着一股让人心率上升的压迫感。
阿菱答不出来,她什么剧情也不知道。
所以她只是露出一个含糊的、心虚的笑容,随后“啪”地关上门,强行中断了对话。
*
结束了!
噢耶噢耶噢耶!
“我这个速度,应该算E级任务里比较快的了吧?”她问系统。
系统全肯定:[王者!]
在阿菱的想象中,她已经完成了一套旋转跳跃的小跳步,但实际上,她只是呆着脸,用一种堪称悠闲的姿态走到主卧。
越是到收尾,越是要谨慎对待。
浴缸里已经提前放满了热水,是为了加速血液流失。
她没能找到水果刀。这个房间不仅没有任何尖锐物,甚至玻璃都没有。
但还好,有镜子。
她打碎了主卧的镜子,并拿了最尖锐的一块,攥进手里。
考虑到之后其他人会发现她的尸体,衣服她就不脱了。
浅绿色的裙子像水草一样,宁静地漂浮着散开。
系统问她:[菱妞,我跳过中间的这部分,直接进入死亡了?]
少女点点头,把身体完全浸没进水里。
下一秒,她的眼前一黑。
*
本世界。
这是一个像平时一样,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平常的午后。
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躺平的躺平,社交媒体上是稀松平常的新闻,没有明星出轨,没有天灾地震。大家无聊地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骂来骂去,然后又在下一个帖子里失忆似的抱成一团。
就是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时间段,一款在半年前就宣告完结的游戏,忽然弹出一则更新公告。
【《眚师》版本重大更新】
【全新DLC来袭,“翡翠号”相关剧情即将解锁!】
【晚上8:00正式上线】
6.晋.江首发
华灯初上,整栋宿舍楼被雪色的灯光映得通明。
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二分,而宿舍里已经是开大会一样的理应严肃、但实际手忙脚乱的气氛。
“鸡爪,鸡爪收起来,等会儿别影响大顺发挥。”舍长一边清扫着地上的垃圾,一边把淌着红油的凉拌鸡爪放到远一些的地方。
这种东西搞不好会污染键盘和桌面,拿开拿开。
爆米花和可乐先满上!
手机嗡嗡直响。
挂掉电话,他转过头,对另一名正在拿打气筒打气球的舍友喊道:“外卖来了外卖来了!有两个!老幺,先别布置场景了,下去拿一下。”
“知道了!”
游虞子,本名游顺,蒙树直播网的知名主播,此刻正在电脑前头满头大汗地进行最后的调试。
他得确保七点五十能准时上播,八点准时开跑。
舍友有人失笑:“上一次我们这么严阵以待,还是等《烈火焚原》那本漫画的大结局吧?”
宿舍的老幺余姬气喘吁吁地提着两大盒炸鸡上来了,听到这句话,顺口吐槽了一句:“那可不是,那次也是准备了一大堆的零食……结果顺哥哭得太狠了,最后一块炸鸡都没咽下去。”
“这次不会又要重蹈覆辙吧?”
游虞子听到这话,不乐意了,说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一年前被兔贼背刺还只会默默流泪的那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我了!”
*
他口中的兔贼,正是漫画《烈火焚原》的作者彩笔兔啾。
彩笔兔啾是一个在漫画圈非常特殊的作者。它应该算得上是有名,每部漫画都有一批忠实的拥趸,但名声之臭,也是极其罕见。
原因在于它的斑斑劣迹,该人似有玩弄笔下角色(和读者)的喜好,创造的辉煌战绩包括但不仅限于——
大结局让女主角噶掉男主角的头;
漫画前中期就让当时人气第一的女主角死亡,掉线到大结局才重新上线;
万众瞩目的男女主重逢,是意味不明的黑屏,导致这部分内容只能靠读者二创……
等等。
许多人对其又爱又恨,一边看一边骂,精神状态极其扭曲。上一秒还在大结局的评论区破口大骂“兔贼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下一秒,论坛说兔贼开新作了,又骂骂咧咧地念着“我倒要来看看它又端出来一坨什么屎”地飞快冲进来了。
但这种事,跟聪明、智慧、意志坚定的游虞子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会再掉进兔贼的坑里了。”他连连摆手,“我现在看见它就绕道走,它新的连载漫画我也没看。”
虽然彩笔兔啾的漫画极其对他胃口,尤其是女角色——他还记得当年看到《烈火焚原》的女主角的时候,只一个黑发飘起的画面,他当场垂直入坑,认定了这就是他挚爱的纸片人女儿——但他不会再追了。
被恶劣的作者疯狂玩弄感情、为纸片人女儿发疯乱爬这种事,经历过一次就好。
多来几次,他真的会怀疑人生。
怎么会有人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绝不可能。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
【游老师终于上播啦~~】
【好多零食……不是,这个横幅怎么回事,“庆贺《眚师》疑似不当粪作的第一天”,你们宿舍有点离谱了是[爆笑]】
【全宿舍都被这游戏创了吗[惊讶]海鲸默你害了多少人】
游虞子跟观众一边唠嗑,一边盯着游戏下载的进度条。
他开玩笑道:“希望这次DLC给力一点,把之前的坑该补的都补上。这样我还是会愿意改掉我八百字那的无知狂言,改为拥护《眚师》加冕为王。”
该说不说,免费的DLC还是香。
但这个下载的量……
游虞子虽然理论算生活区主播,但他玩过的游戏不算少,这导致他在这时候,就已经微妙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该怎么说呢,这个内容似乎挺大的,但如果想填坑,似乎又太少了……
不过,此时他的情绪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并没有想太多。
【更新完成】
【是否启动《眚师》?】
哦豁,可以提前两分钟偷跑。
不过,为了(一部分卡点入场的)观众考虑,游虞子还是等到了右下角时间跳到【20:00】的时候,才在万众瞩目之中,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是】。
在游戏界面弹出的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居然加速了。
好久没有这么新奇的体验了……他心想。
漆黑的屏幕中央,慢慢浮出了丝带一般缠绕、旋转的气流,不多时,那拖尾部分的白色增加了彩色的部分,宛如纯白的世界逐渐染上了彩虹的斑斓。
交织、舞动,它们在欢呼雀跃着观测者的重新入局。
已经战斗中听了无数次的萨克斯,悠扬地响起来。
很奇怪,其实也就几个小时没听,但这一刻,游虞子心头莫名浮出一阵亲切感,甚至有了恍若隔世一般的感慨万千心态。
【是否存档?】
哎?
上来就存档吗?
游虞子心头一紧,但还未等他做出什么动作,界面忽地展开——
是存档界面。
【自动存档中...】
【存档成功】
最上方的自动存档位,多了一团彩色缭绕的混沌画面。
“……哈?”
他发出了短促的疑问音节。
【检测到已达成白金成就:在世界的中心感受无边困惑】
【那么……】
【您是否也同样感到困惑?】
“……啊?”
游虞子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鹦鹉,只会“哈?”或者“啊?”。
这是在跟谁说?玩家吗?
困惑?好吧。他按下了【是】。
确实是困惑得不得了,不仅是为了眚师最后的迷惑剧情,也是为这个问题。
——海鲸默你稍微看看社区和论坛,都该知道你们的祖宗十八代都被困惑的玩家们祭天了吧?
还有脸问?
屏幕上浮现出水波一般的特效,所有的字和画面都消失了。
镜花水月——游虞子忽地想起这个词。
【接下来的故事,是虚假的、不必当真的、无需在意的】
【是无意义的】
【您是否同意?】
游虞子毅然决然按下了【否】。
别开玩笑了,虽然故事是假的,但带给他的伤害可是真实的,他怎么允许“你”对此进行私自的定义——
“没事了,不按【是】不能玩。”
游虞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踢”回主界面,悻悻道。
直接说“本故事纯属虚构”不就好了,还假模假样地问一句,无聊。
在满屏爆笑的弹幕中,游虞子灰溜溜地读取了自动存档,接着往下跑剧情。
这次他选了【是】。
屏幕闪了闪,在全黑的屏幕里,对话框跳了出来——
【这是一切的、最初的困惑】
【所有无序的起点】
【——《翡翠号·序章》】
“序章!”游虞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是不是传说中第0章!”
弹幕也炸开了锅——
【啊啊啊真的有第0章!】
【我还以为是论坛瞎猜的……海鲸默原来真的有序章的废案?】
【我当时跑游戏就很奇怪了,怎么是直接从七烬盟的入学考试开始的,按理说主人公的背景会交代一下的……原来是二周目才能开启吗?】
【是哦,小狗的过去其实一直都没详细说过】
【我想起来了,游戏开局,在考试开始之前,小狗是不是说过一句“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我当时还以为是丢了什么重要道具,但好像一直到游戏最后都没能对得上这句的】
【这一句……对哦!弹幕不说我都忘了】
【难道要填这个坑了!?激动激动】
【翡翠号,感觉是游轮之类的东西?那地图场景是不是都是新的?海鲸默突然这么良心,我有点适应不了了】
海浪的声音,一波又一波地从音响里灌了出来。
屏幕上跳出了对话框——
[???]:【……】
[???]:【头好痛……】
[???]:【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血的味道……】
“这个声音,是我们卷毛小狗吧。”游虞子很轻松就认了出来。
毕竟也是听了一整个游戏了,加上陆写容的发音和咬字实在是很特殊,连对声音区分不敏感的人,也能很轻易地听出来。
“血?受伤了吗?”游虞子本能地猜测起来。
海浪的声音持续地鸣作着,像是一场漫长而温吞的歌谣,永无止境地回响着。
在这样平缓的气氛里,他毫无心理准备地按了一下鼠标——
“我嘞个咪咪喵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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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他当场坐直了。
*
血迹。
大量的血迹,喷洒在黑色卷发少年的手上。殷红的色泽和苍白的肌肤交相辉映,鲜血从指节缝隙处大块地垂挂下去,宛如帘幕一般滴滴答答地……坠落。
周围是粘稠的、红到发黑的不明物,宛如在什么巨兽的胃里,或者腔管里,脚底是如血管一般震颤的有弹性的红色圆弧状管子,还在跟心脏加压一般,一抖一抖地颤动着。
少年低着头,那平时被凌乱卷毛遮蔽的双眸露了出来,瞳孔放大到惊骇的程度。
脚下是……尸体?
无头的、四肢扭断的、拦腰截断的……一具具异常但姑且还能看出人类外形的“东西”以诡异的姿势堆叠在一起。
游虞子下意识算起了眼前的尸体数量。
一、二、三……五、六……不行,太多了,算不过来。
何等的地狱绘卷。
然而,游虞子还没操作什么,眼前的画面突然闪了闪。
原本血腥恐怖的画面一扫而空,转而变成了一个光线明亮的酒吧。
萨克斯的音乐缓缓响起,是变调过的主题曲,听上去充满了轻快的感觉,很是温馨。
……温馨个毛啊?打一棍子再给颗枣是吗?
这会儿酒吧内已经有了不少人,大家都各自找地方或坐或站,旁若无人地交谈着。
这些人明显是同一个学院出来的,身上穿着统一的制服。
……跟刚刚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
对话框消失了。
什么情况,怎么就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开始自由活动了?
*
游虞子在酒吧里光明正大地偷听了一阵,才知道这艘叫翡翠号的船是一个叫邹菱双的女同学包下来的。
本次航行的目的地,正是七烬盟的考试会场。
“失敬,失敬,是富婆请客啊。”游虞子开始合理的猜测,“这个邹同学应该是个重要角色吧?”
【不见得。一般这种主办方啥的,大概率是背景板】
【确实,唯一的意义就是提供一艘船,然后看着它被炸掉】
那也确实。
一艘船放在这里,它的结局如果不是被炸掉,他会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嗡——】
[???]:【啊、手机……?】
屏幕一转,切换成了消息界面——
【陆同学你好,方便的话来我房间一趟好吗】
发消息的人正是本该是背景板的富婆。
弹幕当即转了风向——
【猜错了,看样子富婆应该是个重要人物】
【有剧情啊!挺好挺好,开赌开赌,是幕后黑手还是队友?】
【压boss】
【但按小狗说的,是“重要的”……那应该是队友?】
【可是也没说失去的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啊,不一定是指人吧?】
【失去了不为金钱折腰的气节(不是)】
【我希望她是boss!后头剧情没有这个新角色,说明她应该挂在序章了,如果是队友我真的要哭哭哭哭】
黑发少年低着头,指节曲起,抵在唇瓣上。
[???]:【陆同学……是说……我?】
那种不太对劲的感觉又浮了出来。
游虞子惊讶道:“小狗是失忆了吗?”
他才意识到,一直到现在,对话框上的名字都是[???]。
[???]:【名字、是……?】
“难道二周目可以自己取名字了吗……”游虞子刚说完,取名界面就弹了出来。
还真可以自己取名。
他没太纠结,把【游虞子】三个字输入了进去。
“不对……”少年冷静道,“她认为的‘我的名字’,应该不是这个。”
游虞子:……
他填上了【陆写容】。
通过了。
游虞子大叫:“搞什么啊!这种意味不明的环节好多啊!”
他刚吐槽完,就出现了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剧情。
屏幕上的少年转过身。
略显凌乱的卷毛很乖顺地翘着,遮挡住他的双眼,但游虞子无端觉得,对方在谨慎地、冷淡地审视着他。
——从屏幕后面的世界。
[陆写容]:【……游虞子。】
[陆写容]:【了解。】
[陆写容]:【这是……你的名字。】
心、肺、骤、停。
7.晋.江首发
【时间:20:27】
【论坛:南霞堡·国游专区】
作为国内流量最大的论坛,南霞堡每天帖子的刷新量是相当惊人。而国游专区又是论坛里最热的几个板块之一,常年飘着“HOT”的标志。
厮杀激烈程度可想而知,平日常常是多家手游的玩家进行无差别混战,互相发出一些类似于调情的嘲讽。但自晚上八点以后,首页却是齐刷刷地变成了某一款单机游戏的模样——
【眚师二周目怎么上来就端meta元素啊?我当场给吓叫起来了】
【我真谢谢这破DLC不是半夜12点发布的,哥们真会以为见着鬼了[惊恐]】
【meta元素是什么?不咋玩游戏,别笑话我】
【呃很难说……可以理解为游戏角色直接与玩家(Player)本人对话,一般会有游戏角色修改存档、或者角色操控游戏进程之类的剧情】
【我上次玩过一个meta元素的游戏,我跑的那条线的女主角直接把其他的攻略角色全删了,就留她一个,存档都读不了。她还说要一直看着我,敢去攻略别的女人就来现实世界找我,要把我乱刀砍死,吓得我半年没敢买新游戏[投降]】
【那半年后呢?@楼上老哥】
【还是买了,就那屎一样的眚师。筝妹,筝妹你踢死我吧——你带我走吧筝妹——!】
在其他人惊恐大叫“网警这里有变态”的时候,那人还不忘补一句:【说穿了,系统弄得再吓人,也还是游戏人物嘛,咋可能来现实里砍我[憨笑]】
这也是其他玩家共同的看法。
因此,首页飘着的绝大多数帖子,都是在惊叹《眚师》开局的交互设计,猜测是怎么实现这么惊艳的效果。
其中不乏一些搞笑片段。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当时输了“向你的大胯捏一把”,小狗还一脸诚恳地问我是不是少数民族,为什么名字这么长……然后他说“如果这是您希望的,那么我将会这样称呼您,大胯同学”,俺不中嘞】
【《诚恳》,俺也不中了】
【啊?真的要一直称呼你叫大胯同学了吗??】
【不不不!后头他问我要不要更改称呼,我怂,连滚带爬去改了个正常点的(诚恳)】
【容子哥,一款看上去礼貌得很有迷惑性、但仔细一听根本是在阴阳怪气的阴湿男……】
【哦靠,这方面我还真有话要说!我跑一周目的时候,我就一直有一种感觉,感觉小狗特别礼貌的时候好像都是在嘲讽人。但一看到他那表情,特别真挚,又感觉不像,我就也不太确定……
现在摊我自己头上了,我确定了,他就是在嘲讽(大叫)】
【有没有人觉得,这次跑二周目,感觉小狗的心黑程度显著上升……】
【确实,输名字那一下,完全毫无防备……现在回想一下,这丫根本是在诈我们吧,还假装自己失忆了(瞳孔地震)】
【对我们玩家耍心眼子,这对吗?】
【一个队里总共100个心眼子,小狗跟驳子共占101个,筝妹还倒欠1个[允悲]】
【还好我一开始输的就是陆写容……后头小狗正常问了“怎么称呼您”,上了论坛才知道其他人这么惊悚。害得我都想读档回去乱输一个了,感觉少玩了五块钱[滑稽]】
【很久没看到南霞堡首页全都在集体讨论同一个游戏的盛况了……一般只有手游出大型活动才会这样吧?】
【那可不。海鲸默这次整的花活效果好到爆炸,蒙树直播那边,#游虞子这是你的名字# 都上热搜了,我服了,又给海鲸默省了一大批宣传费。求求你们别溺爱这傻比制作组了,这才这么点剧情线就夸起来了?我总觉得后头又要拉坨大的】
【刚进论坛就吓一跳,怎么都在说眚师……】
【感觉回到半年前了一样】
【是啊】
【好怀念】
*
“嗯,不错……这个游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适合背板,来一场追逐战。”
游虞子操作人物转过楼梯,试图假装自己看不到那些满屏催他去看热搜的弹幕。
笑话,他那时候吓得表情管理都忘了,肯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谁要去看啊!
哒、哒、哒——并不存在这样的脚步声。
少年上楼梯的步伐极轻,无声无息便越了过去。
这是三层。
他们所在的甲板实际上是二层(最下层不让进,地图还未解锁),装修风格整体偏朴素,除开酒吧这种承担了一定社交功能的场所,其他基本都是工作人员的活动区域。
而往上走一层,一切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很明显的不一样。
是一种“你不属于这里”的……微妙的、近似于排挤的气氛。
黑色卷毛的少年稍稍偏过头:【……香水味。】
丝丝缕缕从奢幔中流淌出的,是泡在碎冰之中的柑橘清香,混合着银莲花的冷冽。再往前一步,缠上来的变成了天鹅绒包裹的沉香木,碾碎了海盐浸泡得透亮的晚香玉。
颇有种沉闷疲懒的倦怠感,仿佛骤然沉入了纸醉金迷的深渊之中。
加重了这种奢靡荒诞感的,是脚下铺着翡翠色的豪华绒毯,以及墙面上悬挂着手工的织画——游虞子看了几幅,看不出来是什么。
很抽象。他不懂艺术。
只是画面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像是被钉死在春日花园里的小鸟,纯洁的脖颈淌出血,只留下干涸的血痂印。
“谁啊?”两个冷面的守卫警觉地看过来。
陆写容礼貌地停住了脚步。
在身形交错中,少年的视线落在了他们身后的房间门牌上。
不像二楼的那些房间塑料门牌,那是一块很华丽的鎏金雕花木牌。上面也不是简简单单地标注着一个数字作为房间号,而是用珍珠色泽的珠宝碎片,拼凑出象牙一般的三个字——
养雀笼。
*
【养雀笼是什么东西】
【圆明园的那个西洋楼吗?】
【好像是的,当时是因为南北侧屋笼养孔雀之类的鸟,所以叫养雀笼】
【好恶意的房间名字啊……】
游虞子面色凝重。
养雀笼。
养什么雀?“富婆的养雀笼”,这指向性未免有点不容乐观吧?
再仔细往下深思一下,富婆为什么只叫了主人公?
再再往下挖掘下去,门口为什么会有两个凶神恶煞的改造人守卫呢?
【我有点不敢往下看了,别告诉我接下来是小狗被俩改造人大哥架进去,然后被迫不可描述吧】
【哥们儿!你应当向我支付看到这条弹幕的费用!】
【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这个走向啊!!】
游虞子都有点紧张了。他开始琢磨这里是不是应该来一场遭遇战,因此深呼吸了一下,先查看了一下属性面板——
好好好,LV1是吧,各个能力都低得离谱。
躺平吧,根本反抗不了一点。
【别想那么多啊,没准只是普通的栽赃、陷害、挑拨离间呢?】
【对啊对啊,就不能是简简单单的阴谋诡计吗?】
【对啊对啊,也可以是简简单单地把小狗抓起来,鞭打、烙铁、践踏……】
【完蛋了,我现在满脑子富婆的形象都是叉着腰在“桀桀桀”地狂笑(瑟瑟发抖)】
游虞子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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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秒钟,欲言又止。
不是,你们说的这些……它能播吗?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忽地涌进来一批新观众,发出了一些跟当前完全不相干但异常欢乐的弹幕——
【赶上了赶上了!噢噢噢噢耶耶耶!yes!!!】
【谢天谢地,我们菱宝还没出场是吧!期待下游老师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本来是自己在玩的,玩到菱小姐出场的时候,我觉得不对,这种事我要来看大家的反应,赶紧停下来了】
【菱宝,菱宝,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其他观众:?
什么东西,这是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游虞子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按下了键。
在两边守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黑发少年镇定地走上前,按响了门铃。
叮——
悦耳的门铃声像是鸟鸣一般响起。
忽地,这声音和其他的杂音一起变得很弱。与之相反的是,门背后的另一种声音,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轻快的、雀跃的脚步声,软靴和地毯摩擦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它的主人,心情似乎很愉悦。
【谛听】,是陆写容的天赋技能之一,可以选择性放大某些声音,一般是刺客潜行状态才会使用出来——为什么会现在发动?
还没等游虞子再想什么,门……开了。
切入的,是一段动画。
先是一点莹亮的光,从侧转的门缝里流淌出来,随后像瀑布倾泻一样,光亮变得越来越大,粘稠地蔓过指尖、肩膀,直至少年玻璃质感一般的眼眸。
黑发少年的瞳孔倏地放大。
撞进视野里的,是一截浅绿色裙摆,像是新抽的树枝,或是在水里荡漾的碧绿水波——总之,是一切和“柔软”相关的集合体。
在明亮的灯照里,她像春日的花圃一般轻飘飘地绽放。
……呆住了。
屏幕内外,全都呆住了。
弹幕甚至出现了几秒钟的断层,只有零星几条“菱宝菱宝啊啊啊我们菱宝”的激动的感慨幽幽飘过,显然是早就看过了这段剧情。
骗人的吧……
游虞子嘴巴张开,又闭拢。如此重复了几遍,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用已经无法挽回的沉痛语气,颤抖道——
“完了,我的钱包,保不住了……!”
女儿——!
这就是他的女儿,谁同意谁反对!!
弹幕当即暴增,大家终于纷纷回过神,开始疯狂打字——
【啊啊啊我反对我反对!!这是我的女儿啊!】
【就是就是!我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女儿我会认不出她长什么样吗!菱宝快来妈妈怀里!!】
【一见钟情是这种感觉吗,我悟了。我直接,嗨老婆(深情)(嘴叼玫瑰)(猿猴啼叫)】
【海鲸默你该死啊,你竟然把我老婆留到二周目才出场!!】
【你们都走开,给我走(流泪兔兔拳)这是我的老婆我的女儿!不准觊觎我的老婆!】
虽然弹幕战成一片,动画倒还是在不紧不慢地播放着,透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悠哉。
“你来啦!”毫不掩饰的喜悦,少女微微前倾身体,像是一只快乐的小山雀。
随着她的踮脚,裙摆划过一道隐秘的弧线,露出一小段纤细白皙的小腿。一条金色的细链悬挂着,无自觉地轻盈摇摆着。
像拴着鸟足的金色锁链。
少年下意识偏过头,甚至倒退了一步,黑色的卷发沉沉地坠着,遮住了他的眼睛,唇角绷得像是一条勒住的线。
“害羞了。”看着他下意识摸了下后颈,游虞子幽幽道。
8.晋.江首发
【诶诶诶!怎么知道是害羞了?】
【小狗一般摸后颈的时候,不是心虚、被当场抓包之类的情况,就是不好意思了】
【搁我我也害羞啊……菱宝跟其他人不在一个图层似的。我感觉她出来以后,屏幕都突然亮了一圈[憨笑]】
确实是。
《眚师》的美术风格偏向沉郁。因着世界基调的灰暗,人物的形象设计多沾染着大块的白灰黑。就算是红、金之类的鲜亮颜色,也像是笼罩在雨天灰雾中那一点隐隐约约的霓虹色泽,拧一下便能渗出裹挟着寒气的水。
但是……“她”不一样。
游虞子的视线从右边移到左边。
那里是少女的立绘。
齐刘海,公主切,极具冲击力的黑与白——没有一丁点的灰蒙漫漶的余地。
乌黑的发丝覆着雪色的肌肤,鼻尖和颊面透出淡淡的粉,宛如山桃花的花瓣坠落在被月光浸透的宣纸上。
“哦哦!陆同学,是你呀,你好你好!”
她的声音是清脆明媚的样子,像是撞进玻璃杯里的一束灿金色的春光。
“百闻不如一见……不愧是我们那个什么……呃……”
她歪了一下头,抱紧手里的玻璃盒子:“嗯……那个什么……青年才俊……我们宗门……”
即便是说出了意味不明的话,少女的表情却还是镇定的,只是身体肉眼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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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僵硬起来。
少女的齐刘海被细细裁剪成规整的模样,原本该是拘谨乃至死板的发型,但配上两侧稍短的公主切短发,加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的僵硬动作,反而变成了一股让人心生怜爱的呆味。
面面相觑了一阵。
“……哦、不好意思。”她镇定地小声道歉,眼睛也变成了慌乱的蚊香眼。
陆写容没有说话,又摸了一下后颈,把头压得更低了些。
“觉得人家可爱是吧。”游虞子吐槽他。
算了,人之常情。
游虞子看了眼满屏“老婆/女儿可爱啊啊啊”的弹幕,沧桑地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人啊——!
9.晋.江首发
[路人真是没人权。]
系统在碎碎念:[好偷懒,这个‘壳’真就跟本人一模一样啊……]
阿菱抱着手里的玻璃盒,望向窗外。
海水,一望无际的海水,青白色上浮着粼粼的光。
海潮的拍打声一波一波地涌来,又落下,间或能听见一些嘈杂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准确地说,是很多人——在登船。
可惜这一侧窗户什么也看不到。
这些细碎的噪音交织着海的奏乐,让整条空荡荡的走廊更加宁静了。
[菱妞……?在看什么呢?]
“啊……”少女回过神,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墙上挂着手工的织画。是有点抽象的轮廓画,但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一只被开膛破肚的小鸟抻着翅膀,脖颈无力地歪仄,黯淡的眼眸凝视着下方的人。
鲜血从它破开的腹腔流淌出来,一直蜿蜒到画布下方看不见的地方。
系统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恐怖游戏就是爱在这种边边角角的地方故弄玄虚。]它嘀咕道。
“嗯。”阿菱抱紧手里的玻璃盒,应了一声。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下一秒,耳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邹同学。”
她的动作,倏地顿住了。
*
……谁?
系统大惊失色:[是男主!]
其实按照游戏的术语,应该称呼他为“主人公”——但算了,都一样,没区别。
[这不对吧?]系统懵了,[怎么会,上来就碰到了……]
按照系统的过往经验,路人NPC往往处于剧情最边缘的位置,得等到深陷危机,才能凭借那么一点好运,辛苦地捱到主角堂堂登场。
可是现在……
系统绞尽脑汁:这里,没有危机吧?
还是说,其实有,但它看不出来?
阿菱倒是没什么感觉。都一样,没区别。
显而易见,现在最重要的事是——
“你要吗?”
阿菱殷勤地双手捧盒,递了过去。
不知为何,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要。”
他口齿清晰地拒绝了。
*
[好无情,好冷酷!]系统大惊失色。
阿菱:……好吧。
看样子,就算是E级任务,也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完成的。
“可、可是……它很好的。”阿菱努力地继续推销,“你看,它长得……”
她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幽幽道:“很漂亮?”
……哎?
“不用喂东西,自给自足,还可以当BGM。”男主的声音听着像一条平直的线,没有一点情绪起伏。
阿菱如小鸟啄虫,只有点头的份:“嗯嗯!”
不妙,这走向究极不妙。
果不其然,在她逐渐绝望的眼神里,男主语气平静地总结:“邹同学,这么好的东西,应该你自己留着。”
那不行!你可是男主,理所当然好东西都是要给你的,让路人拿着像什么话——阿菱差点就说出口了。
但还好,她及时忍住了。
男主现在对她有戒心,她不能再强行推销了,会起反效果的。
……好奇怪啊。
她总觉得,对方身上压抑着一种很负面的情绪,甚至直接就是冲着她来的。
为什么,她惹到他了吗?
她才刚进入小世界,绝不可能是她的问题,所以……是更之前的事?
“邹同学,八点有一场表演‘极乐秀’。老师让我转告你,请到时候准时来参加,不然会扣出勤率。”
少年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
他的手腕,被紧紧地抓住了。
压上来的纤细手指很脆弱、却又很固执,她的指尖压得很用力,把本来淡粉色的血色染成了过分靡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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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深红。
她能感觉到,男主卷毛下的视线忽地凝固了一瞬。
少女立刻识相地松了手,男主看她不顺眼,她老实点比较好。
把声音中的急促按捺下去,阿菱竭力维持着镇定的模样:“陆同学,可以送我回房间吗……?”
*
阿菱觉得,自己上演技课是很认真的。
她还记得,樊姐曾经教过一个有用的小技巧:如果对方讨厌你,你又想跟人打好关系,那就请ta帮忙。
先请对方帮一个随手就能帮的小忙,然后再得寸进尺地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如此一来,对方接受的概率,会增加30%-50%不等。
等对方把她送到房间门口,她就再以“你人太好了,我这辈子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为借口,把玻璃盒当谢礼强塞给他……
阿菱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眼见着少女仰着头,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少年忽地偏过头,用像是很烦躁的姿态似的,摸了下后颈。
阿菱:……
懂了,她应该识相地跟人说再见。
已经是讨厌她到帮这样无足轻重的小忙,都觉得无比厌烦的程度了吗!
好可怕,区区E级任务,竟是天崩开局!
“邹同学……”
就在他即将说出什么(阿菱很怀疑是一些委婉但难听的话)的时候,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转角处传了过来。
少年忽地倒退了一步。
下一秒,他的身形就消失了,像是融化在空气里一般。
她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您在同谁说话?”
——取而代之的,是转角处走出的金发的精灵改造人。
他打量了一下走廊,没发现其他人,遂看向孤零零的阿菱。
精灵的声音很沉冷,却掩不住责备之意:“菱小姐,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手中原本安静的缠髓萝,忽地开始“卜卜卜”地撞击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