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穿成反派了为何还会被强制》
1. 第 1 章
听说人间,有一位万人唾弃、闻名便觉晦气的瘟神。
差点以一己之力断了所有人成神的登仙路。
丈夫是仙门之首踏云天的宗主,对她爱护有加。可她偏放着好好的仙术不学,勾搭上一群为非作歹的邪修,屠戮弱小宗门,做尽饮血夺财的强盗之举。
好在此举被踏云天宗主揭露,将所有邪修就地正法,才免世间祸乱。
毕竟有多年夫妻情谊,踏云天宗门也不忍兵刃相向,可邪修毕竟是邪修,骨子里生是狠戾的根髓。
在某天月夜,邪修逃出了踏云天宗门的禁锢,差点将踏云天弟子屠杀殆尽。
听说,最后这邪修死无全尸,弃尸于乱葬岗任野狗分食。
似乎是她夫君踏云天宗主出的手……
——
这样的传闻刚穿越不久的宋无命已经听乱葬岗的鬼魂说了无数遍了。
只不过一直不敢确认。
因为这位大名鼎鼎的邪修就叫宋无命,名字和自己一字不差。
起初,她只以为是巧合。
直到看见自己一身明显是古代人的红色长裙,有数不清的割裂痕迹。
袖边有一圈像是没有被晕染到的浅色在这条精致银丝绣裙上十分突兀。
后知后觉才明白——
这条裙子原本就是浅色,经过生前的鲜血浸泡,才使原本的浅色变成了暗红的血污。
如此想来,自己还真十之八九是那位大名鼎鼎被亲夫弃尸于乱葬岗的邪修。
身上数百条割裂痕迹也没准是那位杀妻证道的手笔。
只不过,杀人只需一刀,她这一身的刀痕,也未免狠毒了些。
不像除邪,更像泄愤。
乱葬岗的鬼魂对于这位邪修唾骂居多,也不知是生前遭她暗算,还是死于她之手。
总之,对于宋无命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宋无命散了头发,拖着残破的红裙看起来更接近恐怖片里的女鬼。
所幸这种场景在乱葬岗死相奇形怪状小鬼中并不突兀,没谁关注一个快要魂飞魄散的倒霉鬼。
他们更关注的头顶法阵上的光刀什么时候落下。
“以前是一个月法阵触发一次,如今三天两头就一次,谁能抗得下去啊!”
哀嚎的小鬼面目全非,捂着被削掉半个肩膀的残躯战战兢兢盯着上方的动静。
“都多少年了,要我说鬼见愁早就魂飞魄散,也不知道还把我们困在乱葬岗做什么,当初屠踏云天的又不是我们,为什么我们死了还要被这个祸星连累。”
鬼见愁说的是她,因为原身屠宗之举,死后弃尸乱葬岗,连累了一批困在乱葬岗不得超生的阴魂,所以得了这个名号。
抱怨声逐渐增多,宋无命把散乱的头发又拨了些挡在面前,踱步到角落。
她相信要是让这些鬼发现,自己一定会被生吞活剥。
修仙祸害啊!
为什么自己穿过来不是主角就算了,还是个人人喊打像只过街老鼠一样见不得光的反派。
所以她这是戏份还没走,就要gameover?
“鬼见愁死不死还真不一定,听说踏云天的宗主找了二十年,想必是预知鬼见愁没死也不一定。”
“找了二十年!”腐烂了半面脸的骷髅架子,惊得张大白骨下颌,“这是旧情难忘?”
另一只鬼,摆了摆枯爪,“非也非也,没准是想鞭魂。别忘了,那鬼见愁可是邪修,最擅长御鬼,她只是死了,若魂未灭,没准还得兴风作乱。”
半边脸的骷髅架子面露不信,“我们平时说鬼见愁那么多坏话,她要是真没死,还不把我们吃了。”
枯爪顿了下,“也对,贤弟说得在理。”
继杀人不眨眼宋无命又得了个恶名——吃鬼。
在她听来有些可笑。
也不知道原身是何方神圣,过了二十多年,也依旧让人闻名丧胆。
她运气不好,没赶上风光的时候,只听得一些口耳相传的‘光辉伟绩’也马上要带进坟墓。
这副残魂已经破到像是穿了几百年的衣服,再经点风霜就要化为糜粉。
下一次法阵触发时,只有魂飞魄散。
宋无命掐着时间,没有像其他小鬼一样找个可以躲避的石堆,瘫坐在地上,等着倒计时来临。
天空中,梵文浮现,像不可逃脱的网,慢慢将这片天空笼罩。
“喂,死丫头还待着不走,不想活啦。”
身后一股强大的力将她一拽而起,拖到唯一能够遮挡的半人高石后。
看清楚拉她的正是先前对宋无命激情开麦的枯爪鬼,她愣了下。
见她呆愣模样,不耐烦撒手,“可不是我想救你,只是想到我女儿小月儿如今差不多和你一般大。”
男人旁边依偎着一个虚弱的女人,闻言,泪眼朦胧,“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她,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如何长大。”
“陈山你说我们是不是错了,不应该叫人围杀宋无命。”
男人沉默了,久久未出声。
宋无命没想到这还真是生前的仇家,只是不知道何番恩怨,最后不得善终。
眼前的石堆虽能躲人,但加上一人,就免不了有人身体露在外面。
夫妻还在低语当年往事,抬头才发现,刚才拉过来的小姑娘,已经起身离开了庇护的石堆。
而这时,阵光大亮。
落下的不是光刀,而是有人从在用剑劈开了乱葬岗的结界。
一人踉跄着进来,摔在面容凄惨的宋厉鬼跟前。
“不找到宋无命别想出来。”
划破的结界随着声音消失合上,瞧不出外面的变故。
宋无命直觉不妙,双腿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后的路就被一群看热闹的鬼堵上。
“鬼见愁还真没死啊!踏云天都派不怕死的弟子进来找了。”
“乱葬岗上哪一处地方我没去过,哪有鬼见愁的影子,”他看着面前总是披散头发的女子,开起玩笑,“总不至于是我们眼前的姑娘吧。”
重重鬼影中,红裙逶迤,黑发及腰的影子一言不发,所有的情绪都被发丝覆盖,但微微侧首的瞬间,陈山似乎青丝缝隙中瞥到一抹玩味的笑意。
片刻又被青丝隐埋。
被推进来的少女望着前方空荡荡的地方,只觉那处格外阴寒,仔细看除了朦朦胧胧的寒雾又什么没有。
哆哆嗦嗦的样子哪里是不怕死,分明已经吓破胆了。
毕竟她面对差点屠宗的宋无命,宋芷未曾见过她,却听过宋无命,人人见之丧胆。
但不是因为她实力有多恐怖,而是她的真面目,是常人无法抵抗的恐惧。
当被凝视的时候,死亡便会跟着如影随形。
宋芷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油纸密封的帕子,忍着立马丢掉的冲动,快速念咒:“物随主人行——去”
手帕在手中自燃,飞到空中,像是失了方向一般打转。
宋芷松了口气,还好!这里没有手帕的主人。
正想着随便抓只小鬼交差,天上盘旋的火星却散落而下,旋转着绕成火圈。
残破的红裙渐渐从火光中浮现。
及腰披散长发被风吹开,苍白秀丽的面容猝不及防出现在面前。
恢复平静的心跳,躁动如雷,绷紧的心脏差点不堪重负。
只一眼,宋芷就无比确信眼前的就是传说中的鬼修宋无命。
双手双眼,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面容秀丽,虽不是见而惊艳的美人,但也不至于恐怖到传言中能吓死人的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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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法阵多年磋磨,能明显看出她的虚弱,甚至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弱态。
如今,一个小小的法咒就能把她困住不能动弹。
心里揣摩出来的惊惧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难以抑制的兴奋。
“没想到你这搅起世间腥风血雨的魔头,终有一日会死在我手里。”
只可惜,这荒凉之地没观众,不然,她宋芷便要就此扬名立万。
此地,观众不少,只是宋芷没有看见。
暴露身份时,身后有如实质怨毒的目光,几乎要刺破宋无命的脊背。
“她竟然真的没死!”
“我们还和她相处这么久,早知道一定让她魂飞魄散。”
“恶人自有恶报,躲了几十年又如何,如今还不是难逃一死。”
围在宋无命的身上的火枷困住了手脚,犹如刑架赴死的罪人。
众鬼被隔绝在外,欣然看戏。
宋芷从腰间取出一把桃木短剑,考虑将魂魄切碎带回去的可能。
桃木剑专克邪祟,虽没有开刃,但钉在鬼物的身上,不亚于烙铁烫在皮肤上。
“你可别怪我,你不仅欠着踏天宗数百条人命,还有其他被人无辜杀害的性命,我不过奉命替天行道。”
宋无命没在意她行刑前的一番正义发言,只盯着少女的脸道:“你长得和我很像。”
这句话像是刺到了她,少女瞬间变脸,“谁和你像了,手上沾满鲜血的罪人怎么能和我相比。”
她才不是宋无命的影子。
要说刚才还有几分攀谈的耐心,眼下就只剩下急躁了。
宋芷觉得宋无命这种祸害还是早死安心。
举剑正要刺入心脏,就听见从牙缝中挤出压抑的低笑。
那张从散乱发丝若隐若现苍白的脸,布满崩离破碎的痕迹,被鲜血染红的唇角笑意蔑视。
半空的剑就这样定住。
“你笑什么?”
没有什么比毫无还手之力的疯子唬住更难堪。
鲜血随着厉鬼唇角开合滴落,“可惜,我这个人从没有替人背债的习惯。”
宋无命做的孽,关她什么事!
没有谁的笑让宋芷心里如此发毛,她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曾经差点屠了踏云天的人。
即使经过乱葬岗二十多年的磋磨,狼狈的像阴沟里的落水狗,但每一丝的气息都透露着绝非善类。
桃木剑复又落下。
疯子像是看不见已经快要落下的刀,微笑的弧度都没变动一丝。
干瘦的右手扭动,不顾已经被烫出白骨的手腕,拖着火链,深入胸膛,从里面抠出一块嵌在血肉中的碎片。
而她像是不怕痛似的,没有微笑之外的表情,宋芷被这双漆黑的眼珠子盯得汗毛竖起,心惊肉颤。
然而,恐怖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那已经血糊糊的胸膛里伸出一只手,似乎要撕裂伤口从里面挤出来,而在此刻落下的桃木剑。
恰好又精准的被这只手握住。
滋啦的声响仿佛生肉触碰烙铁,这东西的惨白的手心顿时焦黑。
却仍旧紧握,一边小心翼翼从胸膛窄小的伤口中挤出来,完全抵挡在宋无命面前。
油面桃木短剑变成焦黑木炭,被细白柔软的手指嫌弃丢在地上,似乎在嫌弃它损伤了自己的美貌。
于是,翻手间细白指尖变成尖锐暗黑的长甲模样,死死掐在宋芷的脖子上。
“是你要欺负我姐姐吗,真是不知死活啊?”
她完全爬出来的时候,可怖的面容也赤裸裸展现眼前,宋芷几乎惊到失声,“...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来,人人谈之变色的传言竟是真的。
人的身体里,怎么能长出另一个人。
2. 第 2 章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见识到的时候,饶是宋无命也心口震颤。
在清楚自己是鬼物时,她就感觉到身体里可能藏着另一只鬼,那东西一直在呼唤着,期待着与她交流。
她自然是拒绝了这东西的引诱。
在她眼前的不是某个个体,而是一团组合物,这张脸简直可以用种类繁多来形容。
不同的鼻子眼睛全都拥挤在一张脸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躯干上的肢体有的已经挤到了背上,全都像揉面一样糅合在一块。
无法言说的诡谲,也难怪旁人提到宋无命这几个字,除了恨之外更多的是怕。
指腹拂过手中被鲜血浸染的碎片,明亮的光影从眼底闪过,竟是一枚破碎的镜片,背面是凸起繁复的纹路,透露古朴的气息。
宋无命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体里,但可以确定的是镜片能把这邪物封在自己体内。
宋芷被掐的双眼发白,在她手里不堪一击,那只鬼爪游离着爬上天灵盖,瞬息之间便将宋芷的灵魂从身体里揪出来,三两口吃了下去。
宋无命的身后传来一阵阵吸气,针扎般的视线顷刻散开。
面对宋无命的,是一张稚嫩的娃娃脸少女,声音甜糯,笑容天真,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姐姐怎么一个人跑出来,我好担心,还好赶上了,没叫那个坏人得逞。”
跑出来?听起来这东西和她很熟。
也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发现不对劲,宋无命做出百无聊赖的高深姿态,“无聊而已。”
即使冷淡已经溢于言表,也没能阻止她的热情,兴奋地指着地上的宋芷,“这是个绝佳的夺舍躯壳,一定能帮姐姐恢复身体的。”
乱葬岗法阵只囚阴魂,按照修仙的说法,她必须夺舍重生才能出去。
但是——
夺舍这门课,她没学过啊!
见她不动,少女疑惑地看过来,与此同时,阵外密集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宋无命下意识逃离凶杀现场,后背却挨了一掌,一头栽到宋芷身上,“来不及了姐姐。”
……
乱葬岗的法阵如同结界将阴阳两隔,而这结界如今被划开了一道可以联通的缝隙。
穆雪如愿看到了自己想见到的场景。
地上的人脖颈布满淤青,胸膛毫无起伏,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生息,闯进乱葬岗的生人落得如此下场并不奇怪。
“哪个天赋出众的不想争着挤进踏云天,可偏偏你竟然被他亲自带回。”
“我以为你有多独特,原来也不过是个缅怀的替身。”
“正主都死了,你这个替身也绝不能留。”
“怎么回事?”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周遭的平静,一佩剑少年踏步而来,看清地上的人脸色微变。
穆雪连忙解释,“我进来时就发现宋芷已经……许是路上她听见了此处有宋无命游魂的消息,才做出这种蠢事。”
宋无命……
徐潮生已经许久没有听说这个名字,但他知道宋无命是那个差点灭了他们踏云天的人。
如今侥幸存活的踏云天弟子,没有谁不恨宋无命的。
他发现了一旁桃木剑上焦黑的痕迹,上面依旧残留几许让人作呕的味道。
是邪祟腐蚀的痕迹,可见穆雪的话也有几分可信。
伸手探脉果然气息全无。
可宋芷是师父看重的人,出了事,他该怎么交代。
怕是只能先收尸,再做定夺。
“……即可回程,此事师父自会查明。”
穆雪:“那宗主交代我们的射日弓不找了吗?”
任务还没开始就死人了,徐潮生哪还有心情顾及这些,翻出一块裹尸布,正要盖上,就见紧闭的眼皮倏地睁开。
半盖不盖的裹尸布惊得一抖,彻底盖上了。
不过须臾,又被猛然扯开。
“——你没死。”
宋无命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盯着他手里的裹尸布,“只是晕了而已,你要给我收尸?”
徐潮生判断失误,也知自己的做法不厚道,尴尬用灵火将裹尸布毁尸灭迹,转移话题,“听穆雪说你进来找宋无命的魂魄?”
“啊?有吗?”
尖锐的视线扎在后背,宋无命不出意料瞥到了穆雪淬毒的目光。
徐潮生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那你的意思是穆雪撒谎害你?”
宋芷这个贱人敢胡乱攀咬,她有法子让她永远开不了口。
可偏偏宋无命猝然笑道:“哦,刚才脑子糊涂了,我进来确实为了找人。”
好像,刚才要揭穿的样子,只是随意挑逗的玩笑。
穆雪无端觉得宋芷变得有点邪门,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总叫人不舒服。
徐潮生本就对宋芷不上心,见人没死,也没再追问细节,总之宋芷真受了委屈,也不是他来宽慰,他那师父一会调查。
几人匆匆踏出乱葬岗。
对于原身的事情,宋无命不甚了解,路上始终保持沉默,在穆雪看来,这副唯唯诺诺的宋芷倒让她放心不少。
从队伍攀谈中,宋无命了解了两人的姓名,以及此行的目的。
两人皆是她便宜前夫君宗门踏云天的弟子,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失踪多年的长老。
那长老手里,有一重要神器射日弓,威力一箭破苍穹,更能追魂碎魄。
只是找神器射日弓的目的就很微妙了。
穆雪不怀好意笑着说,“当初宋无命身亡,宗主缉魂数日,却毫无踪迹,想必她早就金蝉脱壳,逃之夭夭。”
“若乱葬岗的杀阵还灭不了她,难不成他还能躲过射日神弓吗?那可是上古流传的神器。”
这就是所谓的正道魁首?
原身即使有错也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这样还不够,一定要挫骨扬灰,魂飞魄散才能消恨?
那人真的爱过自己的妻子吗?
宋无命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一定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住嘴。”清俊端方的少年难得沉下脸,“师父并没有说取射日弓是为了猎魂,休要胡言乱语。”
穆雪冷笑一声,“不是为了她,为什么忽然宗主命我们一定要找到已经失踪多年的射日弓,还有乱葬岗的困魂杀阵,不是怕她秽土转生,卷土重来吗?”
见她不依不饶,徐潮生神情更加严肃,“冤魂不得往生者,因怨气生成邪祟,设乱葬岗杀阵是为了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为祸四方。”
“以后,切勿在提及这个名字。”
宋无命是踏云天的禁忌。
徐潮生是踏云天的首席弟子,从小跟在宗主身边,却没有随了他师父那冷俊的性子,待人随和宽厚,没有半点架子。
但在此刻的警告之下,那道凝聚的眸光中竟迸出和宗主一般慑人的压迫。
穆雪心口一跳,本想端着长辈的架子呵斥一番,嘴中的话最终在目光逼视下噎住。
若不是宗主旧伤未愈闭关多年,她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宗主夫人了,哪里轮到小一轮的晚辈站在自己头上。
“夜色已晚,我们先在客栈休息明日再做安排。”
徐潮生安排好一众找了一天一无所获的弟子,发现身侧那道注视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看够了?”
“别介意,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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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你有点像一位故人。”
察觉到他语气不善,宋无命忙解释。
原主宋芷应该平时人缘不怎么好,失踪半天,脖子上挂着一圈明显淤青,也没有一个上前关心的人。
徐潮生眸色更冷,转身便走,显然不相信如此拙劣的理由。
不过,宋无命倒真不是瞎说,刚才她的脑中确实浮现一位故人的影子,但隔着云雾始终看不真切。
已是夜静无声时,徐潮生依旧辗转反侧,二十年前宗门一战,长离长老随着本命法器射日弓一同坠入武陵地界。
他们在此地找了大半月,根本没有半点影子。
可师父的意思分明确信长离长老依旧还在武陵。
巴掌大的地方,人究竟能藏在哪呢?
还有让人费解的是,长离长老为何二十年都不曾回去,貌似除了发生不测,没有其他更有可能的结果。
徐潮生翻身闭目,摆在桌上的佩剑发出微颤,未能松懈的神思骤然紧绷。
过于安静的环境,一点动静都会格外明显,比如门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门外人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彻夜未眠,注意到轻到能被风吹掩盖的动静。
锋利剑光破门而出,抵在一截淤紫纤细的脖颈前刹那停住,“宋芷!”
“你半夜不睡做什么?”
审视的目光压过来,宋无命轻抬眼皮,摸着脖子皱眉,“痛得睡不着觉,想看看有没有医馆卖药。”
抵在脖前的佩剑放下,但并不代表着徐潮生相信她的话。
“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有半夜开门营业的。”
“我知道啊。”宋无命眨了眨眼,“所以,我是去撬门偷药。”
“你以为我会信你胡——”
几个药瓶,从她兜里掏了出来。
“你还真的偷东西!”
一本正经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宋无命感觉刚放下的剑下一秒就要重新架在自己脖子上,依旧不忘嘴硬一句,为自己辩解。
“怎么是偷,我留了钱,借用而已。”
身旁冷气更甚,一个物体朝她袭来,以为是暗器,宋无命下意识做出规避动作但依旧被砸个正着,不偏不倚落下手掌中。
是个精致的细颈玉瓶。
冰冷冷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外敷,一日三次。”
手臂骤然一紧,她已经被徐潮生拽出门外,挨家挨户确认无辜被撬的医馆门,最后在他的严格监视下,几瓶药又被完完整整还了回去。
至于被撬坏的锁,徐潮生还留下了致歉的银子。
给宋无命看得一愣,没想到她那冷血夫君手底下还能养出如此有趣的弟子,虽然看着脾气冷硬,却不改纯善底色。
不过,到底年轻,被她激几句,就暴露出少年人的稚气,板着脸瞪了她一路,活像扮演家长的小大人,看得宋无命也觉得有意思。
“好困,好困,再不回去睡一觉天就亮了。”
她支起懒洋洋的身子,打个哈欠半点也没有受到教诲的样子,气得徐潮生把脸撇到一边,一人走在前面,眼不见为净。
宋无命暗笑一声,跟上去扯住他的衣袖,徐潮生不耐烦地把那衣角扯回来,“你又做什么!”
“嘘”
宋无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哭?”
徐潮生愣住了下,以为她又在作妖,就听见巷子里还真传来不太明显的哭声。
像是母亲睡前的童谣,带有岭南一带的腔调。
“天苍苍,心慌慌,我家糊涂小二郎。”
“十年外出人未还,桃花仙境不知返。”
“儿啊,儿啊,何时返……”
3. 第 3 章
夜色朦胧下,分不清是人是鬼,待‘咚咚’的声音靠近,才看清那是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老妇人左手紧抱着蓑衣,步履蹒跚,大概是因为焦急,速度并不慢,很快便融入夜色之中。
两人小心跟上去,路过乱葬岗时,徐潮生眼神骤然凌厉。
“法阵没了。”
设在青龙位的阵石,腐败成焦黑的颜色,凑近闻那股腐烂的味道叫人作呕。
法阵是从外面被破坏的,看不出是谁的手笔。而几个时辰前,此处阵法还依旧完好。
“天地万物,运转不息,即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死后依旧能不入轮回,这里的阵法目的是散魂碎魄,是不是过于残忍了些。况且里面的鬼不是每个都十恶不赦。”
“咱们宗主当真恨透了宋无命,还要设阵灭魂?”
也不知是哪句刺到了徐潮生,他毫不犹豫反驳,“不是师父做的,师父不会这么做......”
声音戛然而止,后面有几句呢喃她没有听清。
“如今天地灵气愈减,怨气横生,滋养了许多邪祟,祸害百姓,更有甚者夺舍重生,继续兴风作乱。”
宋无命撞进他凝重的目光中,“仙门中总有想要自保的,即使是牺牲他人为代价,而这于生者百利而无一害自然无人反对。”
“原来如此,是我愚钝了。”
宋无命原以为他会将法阵修好,却不料徐潮生只是过来看一眼后,就转身离开。
落在后面的宋无命,听见她的催促,“快点跟上,人快跟丢了。”
两人的步伐都很轻,始终和老妇人保持不被发现的距离。
“你夜里是何时出来的?”徐潮生问。
“...应该子时吧,我没看时辰。”
“可有发现异常?”
宋无命揣摩着他的意思,“你怀疑是我做的?”
他的声音有片刻停顿,“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发现线索,你不用过于敏感,况且,你的灵力能破阵?”
她干笑一声,“那我谢谢你啊,帮我洗清嫌疑。”
笑声未止,手腕命脉就被捏住,一个冰冷的物体就扣在了手上,边缘扁平,面上刻满咒文,看着像镯子。
入手冰凉,片刻就变得滚烫,适应了乱葬岗的腥风血雨,她并没有因为这一下应激。
只抬手询问何意。
“这是个护身的法器,可以避免邪祟侵身,等下还不知会遇上什么,你灵力低微,遇上危险可以挡上一挡。”
“初次戴上,有什么不适及时和我说。”
这份贴心来的不是时候,宋无命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谢谢,除了有点冰之外,倒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徐潮生的眼神说不清诧异还是遗憾,总之带有揣测。
“那就好,若是夺舍邪祟戴上必会感觉如开水般滚烫难忍。”
“.......”
原来这小子是诈她,亏得她以为他贴心善良。
“听起来就不是凡品,此等法宝我不敢收,还是还给你吧。”宋无命使劲褪下,手镯却像焊在手上,怎么也拽不下,那处接口也完全紧密合起。
徐潮生并不感到意外,“除了防身,还能禁魂,以免邪祟夺舍,你要是不想收,待回了宗门我给你取下。”
防身?
这东西的作用恐怕就是禁魂,以防夺舍的邪祟逃脱,看来她已经被怀疑了,徐潮生名为保她,实际已经给她戴上了枷锁,只等回程问罪。
宋无命不了解宋芷性格有出入的地方在所难免,但人的性格多变,总不是时刻表里如一,徐潮生没有确切证据想必也只是怀疑,要不然此刻她就已经被抓了。
非要拖着回宗,就有可能宗门有辨别的方法或者人。
老妇人停在了江边,遥遥望着泛着天光的远方,水天一线间,红日冉冉升起,一叶扁舟破光而来,撑着竹竿的渔人停在江边。
老妇人泣声难掩激动,将怀中小心护好的蓑衣盖在他身上,而渔人只是将船舱中一条用草绳系口的大鱼放在老妇人手里,便要匆匆离开。
丝毫没有顾及,苦苦哀求的老妇人。
蓑帽之下的面容晦暗不清,只有背影毫不留情,仿佛那叶扁舟才是容身之地。
发黄的竹竿又被撑起,蓑帽微微抬起,宋无命听到了一声轻笑,“两位需要过江吗?我知一处仙境两位可要去看看?”
老妇人浑浊的眼珠子骤然澄清,似有话说,但被渔人率先打断,“娘,你先回去吧,我会将客人带回来的。”
“什么仙境?”
宋无命有些兴趣。
渔人笑道:“桃花源。”
桃花源听着倒像是一处仙境,宋无命不知徐潮生为何忽然脸色煞白,半天也没有回神的样子。
“好啊,不知道可不可以捎我们一程?”
身后突兀的声音插进谈话,在客栈中发现徐潮生不见踪迹的穆雪带众人寻来。
一下多了几人,渔人也不生气,笑意和蔼,“这恐怕要多加一只船咯。”
“天马上要亮,客人出发嘞。”
穆雪带上弟弟和徐潮生宋无命坐上渔人的船,其余弟子划船跟在后面。
宋无命注意到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而这反应都是因为渔人口中的桃花源。
此时天光朦胧,视野并不清晰,但能看见江面无人只有渔人的船孤零零飘荡,船舱上的渔网布满青苔和岁月的破洞,很难想象渔人竟然靠这张破破烂烂的网抓到了一只大鱼。
这船也是破旧不堪苍白褪色,只有他身上崭新的蓑衣色彩鲜艳,但依旧盖不住那股浓郁的鱼腥味。
晃晃悠悠中,渔人嘴里哼出不知名的曲调: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
金酋铁骑豺狼寇,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
尝胆卧薪权忍受,从来强项不低头。
思悠悠来恨悠悠,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
歌声渐停,小船拐进一条弯弯曲曲的径流,方才还昏暗的天色猝然明亮,穿过礁石暗道,远远看去是一道刺眼的光,天地一片鲜艳。
满树盛开的桃花树沿着河岸生长看不到边际。
“这里就是桃花源?还真是美不胜收。”
耳边传来嗤笑,“美则美矣,就是不知道地下埋着多少的尸骨呢!”
看着同样一脸莫名的年轻弟子穆雪道:“你们入踏云天不久,想必不知道这里就是宋无命勾结邪修的老巢,当初为了捉拿他们可是牺牲了不少踏云天的弟子。”
“听说此地已被宗主封禁,想不到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我倒要看看这里是不是还藏着当初的漏网之鱼。”
“够了。”
她的话被徐潮生打断,“宗主有令,此事不准再提,违者自刑罚堂领十鞭,你是初犯,我可以当做没听见,绝无下次。”
自家姐姐被当众落了面子,穆宇当即沉脸,“徐潮生别忘了,我和我姐可不是踏云天的弟子。况且,宋无命做的好事凭什么不能说,就凭她和宗主办过一场没办下去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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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站在宗主身边的人是我姐姐。”
“你要是不想待在踏云天可以自行离去,既然在踏云天就必须遵守门规。”
徐潮生看不惯幽州穆家跋扈的两姐弟,要不是踏云天和穆家有合作关系,岂会让他们待在宗主在外面耀武扬威多年。
眼见就要吵起来,穆雪也不得不缓和气氛,挤出假笑,“是我失言,徐师弟莫气,我一定让穆宇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
“不过,桃花源未毁,此事是否要禀明宗主呢?”
她没想到徐潮生竟然犹豫了片刻,摁住想要出言讥讽的穆宇,徐潮生才表明态度。
“找到射日弓,此事我自会禀明师父。”
淡淡桃花香蔓延,一缕花瓣随风而落,飘至眼前,穆雪伸手去接,指腹却忽然一痛。
吸气声引起了穆宇的注意,“怎么了?”
花瓣被揉成糜烂的模样从指缝飘落水面。
宋无命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过很快移开,仿佛那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人间四月芳菲尽,此处的桃花为何五月依旧灿烂,地上更无零落花瓣,似乎永远都是盛开。
在这个不适宜的地方,美得叫人窒息。
船靠在了岸边,渔人正要离去,被一把横剑拦住。
“既然一路相伴,为何不以真面目见人呢?”
但从精致的衣袍就能看出穆宇的出身不俗,样貌倒也算英俊,只是世家骄纵出来的傲慢,在眉眼锋芒毕露,总是给人戾气横生,相处起来不舒服的感觉。
有人惯用阶级压其他人一头,就连问话脱口都是质问的语气。
渔人轻松的语气明显僵硬,“样貌粗鄙,就不污了公子的眼睛。”
穆宇不依不饶,“是不能见人,还是不敢见人呐!”
剑柄不留情面将蓑帽挑开,渔人半遮的面容彻底暴露,绿豆的瞳孔慌张躲闪。
脖子往上密密麻麻分布的鱼鳞是明显非人的样貌,那张嘴像鱼一样突出,惊讶张开时能看见细密分布的尖牙,耳后鲜红的腮一张一合,随呼吸颤动。
没见过世面的入门弟子,忍不住吸气,差点握不住手里的剑。
剑光突闪,穆宇厉喝:“妖邪之物,也敢为非作歹。”
“等等。”
徐潮生来不及阻止,那把剑就已经捅穿了渔人的身体,暗红的鲜血从剑尖滴落,浓重的鱼腥味刺鼻,叫穆宇嫌弃皱眉。
“徐师弟得宗主亲授,想必早就发现不对了吧,那又为何迟迟不动手?”
眼角讥讽更深,“难不成是对这些邪祟之物动了恻隐之心?”
地上的血迹格外刺眼,徐潮生沉默许久才出声,“他没有害我们,况且他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需要赡养。”
穆宇几乎要被他一番单纯之言逗笑,“身为修仙之人倒是对包藏祸心的妖邪不忍心,徐师弟真叫人大开眼界,不知道宗主是否知道他的好徒弟,为了自己的商量赌上一众弟子的安危呢?”
其他弟子质疑的眼神叫徐潮生如芒在背,还在徐潮生平时有危险总是一马当先挡在众人面前,品性在前,弟子们也没有因为穆宇的一句话被带偏。
“若他害人,我必会亲手了结,绝不会让大家置身危险。”
穆宇没兴趣和他辩驳,在河边洗干净佩剑,笑着说,“希望徐师弟说到做到,到时候亲手缉拿和妖邪勾结的老妇人。”
“姐,跟我一起看看,这里是不是还藏着没有剿灭的残党,”他嘴角笑意残忍,“我的剑许久没有饮血,今天就叫这群东西开开刃。”
4. 第 4 章
如此偏僻的地方却未见荒芜,沿着青青幽径,便可见一处处排列整齐的屋舍,门前是一片宽阔的土地,有人正躬身耕种。
遥望天际会不自觉陷入氤氲的粉霞之中,若不仔细看清,竟不知那是一片无边的桃花林。
踏进来的一刻便有种恍惚置身于山水画中的错觉,无人亲眼目睹当年尸横遍野的惨状,但也以为此处白骨遍地,荒凉无人,根本不该是眼前的祥和安宁。
可惜众人不是来赏景的。
穆雪捏紧剑,望着田间的人影,杀意毕露,“果然还有邪修残党余留,长离长老说不定就在这些人的手里。”
“探清楚再说,切莫滥杀无辜。”
徐潮生真怕穆雪不管不顾,直接斩了田里那几个种田的农夫。穆宇因徐潮生指桑骂槐的话暗瞪一眼,“徐师弟真当我们是那屠杀小宗门,劫财害人的邪修不成?”
“有问题自然要审,没有问题,我穆宇自会赔罪。”
阴鸷的目光从周遭扫视,落在宋无命身上时,眼底的鄙夷丝毫不加掩饰,“说不定宋无命的魂魄就在这里呢。”
穆宇其实生的不错,只不过,看人从不把人放眼里,浑身都是被娇养出来的傲慢,和他相处总是叫人不舒服,就是出门也习惯指挥弟子为他鞍前马后。
尽管徐潮生一向不喜和人起冲突,遇上穆宇也屡屡冷脸。
身后弟子胆怯地叽喳,“宋无命死了二十年,恐怕早就被乱葬的法阵杀的渣都不剩了吧?”
穆宇笑容玩味,“谁能确定呢?阴魂总是停留生前执念之地,宋无命在这里也说不定。”
他看向徐潮生,“徐师弟不建议我试试吧?”
徐潮生只见他拿出一块撕裂的碎布,“你这是......”
作为师父的首席弟子自然知道宋无命的遗物早就让师父封存起来,不准任何人触碰。
穆宇知道他在想什么,截断他的话,“从民间搜获得来,徐师兄不必过于惊讶,反正不是偷的。”
“既是民间所得来源也当不得真,就算你用寻主咒,也不一定成功。”
“试试不就知道了,徐师弟为何屡屡阻拦呢?”
于情于理穆宇的做法都没有错,他甚至也无数次在夜里想过,那个让师父记挂多年的女子是否还有在这世间没有消弭的痕迹。
可他不明白,自己内心深处的那股排斥。
宋无命是踏云天的禁忌,不可说的存在,原本只该像烟云在他心口一飘而过不留痕迹,可每次路过踏云天那处被封禁的寝殿时,宋无命这三个字便无声无息刻下一道划痕。
越是遮掩的东西越是引人窥探的欲望,有时候他甚至想,见一见这个女子是怎样恶鬼罗刹般的面容,叫总是高人一等的踏云天至今还念念不忘闻名胆颤。
就连他那最接近神的师父,也会在夜神无人之际,彻夜醉眠在那荒凉的寝殿。
“你能想到的东西,师父早就做过,还是你以为我师父做不到的你能做到?”
打脸不带脏字,徐潮生甚至是用平淡的语气叙述,平淡到轻轻一脚就践踏了外宗弟子穆宇的傲慢的自尊心。
对于普通人可能感触不深,但是在作为从小捧在高处以后也会是世家家主的人而言,一点点轻视都如针刺难受。
用宗主堵嘴,穆宇想骂也骂不出,心火憋了半天,咬牙道:“只不过当做给师弟们演示下低阶法咒,徐师弟又何必认真。”
他笑着话锋一转,“不过,我一个外宗的自然比不上您这位亲传弟子,不知道徐师弟能不能让我见见世面。”
徐潮生沉默地看着他,气氛逐渐微妙。
穆宇叹气一声,似乎拿他当做任性的小辈,“徐师弟要是觉得为难那就算了吧。”
宋无命并无原身的记忆,虽然不懂,但瞧着徐潮生犹豫的神色,穆宇以退为进的咄咄逼人就只这个低阶法咒可能没那么简单。
她的魂似乎就是宋芷用一块帕子念咒抓住的,当时她还没弄清楚情况。
不会,就这么巧吧!
穆宇假装要收回递出去的碎布,须臾间,碎布便已经到了徐潮生手里。
他几乎要笑出来。
最看不惯徐潮生这副装模作样的脸,简直叫人作呕,一个毛头小辈也敢指着鼻子教训他,不过仗着是玉宗主的亲传弟子。
若她姐姐当了宗主夫人,他还敢在自己面前挺着这身傲骨吗?
穆宇的恶毒溢于言表,徐潮生了然于心,之所以顺着穆宇故意使绊子的做法,是因为借此给这些入门弟子解释下寻物咒的要诀,免得这群弟子被穆宇糊弄得胆战心惊。
死物残留旧主的执念,执念追随旧主之魂,魂散则执念散。
此咒不受灵力高低,就连低阶的弟子都能念出,又因为不具适用性,一直被视为不值得修习的低阶法咒。
但极少数人知道,寻主咒以念咒者对亡人的执念为引,执深而魂不散方可成功。
隔着二十年的时间,一块不知主人的碎布,不可能施咒成功。
骨节分明的指节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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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陈旧的碎布捻在指尖,唇齿开合,清泉过山涧的声音流出。
“物随主人行——”
瞪大双眼弟子,都伸长了脖子,短短五个字,果然是好简单的法咒。
但是——
为啥没有半点反应。
就这,能把快二十年代死人挖出来?
他默念宋无命的名字,布条却动都不动,果然是穆宇不知从哪找来捉弄他的垃圾。
正要丢掉向众人解释,指腹间却有一丝异动,那块破布条当真飞了起来,不偏不倚贴在藏于众人身后那人的脑门上。
“......”宋无命头皮发紧。
一个个呆愣住的弟子几乎要拔剑而起,就觉后背一阵凉爽,云纹锁边的弟子服已经随风飘荡,而贴在光亮脑门上的那块破布条也已经悠悠飘远。
“哈哈哈哈”
最先笑出声的是穆宇,“我当那邪修还真叫徐师弟你抓住了,原来是风啊!”
刚吐出一口惊气的弟子,不由疑惑,“......这是成功了还是不成功?”
大好奚落的机会,穆宇是不会放过嘲讽的,“就算不成功,布条也会飞回来。”
此言一出,众弟子神色各异,徐潮生能猜到他们此刻心里在编排什么,但却平淡地承认——
“技艺不精。”
末了,追问一句,“那块布你从哪里得来的?”
“都说了从民间买来的。”
这点穆宇还真没有说谎,这块布是一件衣裙上的,当初买它也是为了试试能不能找到宋无命的亡魂,哪知试了几次都没用,就放在乾坤袋里搁置。
直到今天才想起来,想着耍耍这小子,磨一磨他不把人放在眼底的性子。
“你可还记得当初的买主是谁?”
穆宇被问得不耐烦,“这么多年,谁记得,徐师弟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我买错了吧。”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见他低垂下来的眉眼,穆宇终于觉得心头那股恶气出了。
闹剧揭过,徐潮生落在了队伍最后,原本他注意的那块飘落在草缝中碎布,居然转眼间没了踪迹。
看向无人的小径,目光最终凝在少女的后背。
他确信方才感知到的指尖的力,先风一步而动,在惊诧之下指尖松动,才让碎布和风一起飘出去。
绝对是有阴魂在场。
当真是她吗?
握紧的拳久久不能松开,手心浸透一层湿汗一同将燥热传到了心口。
5. 第 5 章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
“苟不教,性乃迁。”
“......”
郎朗书声遥遥回荡,拨开掩面桃花枝,半人高的矮墙中一个个小不点正捧着书摇头晃脑。
半大的孩子口齿还不清楚,鹦鹉学舌似的一句句学着桃李之下布衣素袍夫子的调子。
重重叠叠盛繁的花枝掩抑中只能从缝隙窥探几分出尘素丽的颜色,墨色黑发蜿蜒而下直至笔直修长的腰线,其余只用一根木簪随意簪起。
手上端着一本破旧泛黄的《三字经》,全身上下找不出其他艳色。
可偏偏周围的繁花似锦都成了他的陪衬,只让画中人从浓墨重彩中越发脱俗。
不像是偏远之地养出来的美玉,合该曾奉于高台之上供众人仰望,感受难掩的光华。
就是不知他为何落入了此地......
宋无命原本想悄无声息的离开,不想微侧的身子忽然转来,猝不及防便撞入一双桃花寒潭般的眸子,虽底色冷清却浮现淡淡春意。
果真是一张淡极生艳的脸。
不自觉入了神竟不知周围的读书声什么时候停了,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探望过来,她就是想走也来不及。
“来了位漂亮姐姐,是漂亮姐姐。”
“我喜欢。”
“我也若喜欢。”
在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中,宋无命隔着矮墙不好意思讪笑,“被此处美景吸引的过路人,无意打扰各位读书,就此告辞。”
孩子们叽叽喳喳表示不满,在夫子冷眼呵斥之下,乖乖拿起书本继续埋头苦读。
“上午背完,下午准备默写。”
话都说不清的小不点简直都要哭出来,有的已经开始低着头抹眼泪,但都未能使冷面的夫子有一点动容。
倒是位严厉的老师,宋无命都怀疑是不是晃眼的桃花给自己造成那双眼睛颇具柔情的错觉,以至于脑中也开始想入非非。
“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夫子从书案前起身,朝内院走去,“此处已经许久不曾有人造访。”
头也不回的样子,似乎笃定她会跟上去。
事实上宋无命也的的确确没有过多犹豫,一半是因为自己作为突然到访的陌生人难免惹人生疑,解释避免不了,另一半是因为,这位格格不入的夫子,让她不能满足的好奇心一直上窜下跳。
内院除了栽种在青石桌旁的桃树,便再无一物,能看见旁边一间紧挨的屋舍应该是夫子平日休息的卧房。
宋无命只匆匆扫过一眼便移开目光,袅袅氤氲,桌上已经倒好两杯热茶,夫子,眼都没抬便挥袖让她坐下。
“有劳。”
落座时,宋无命才把他瞧真切,原来他对襟长袍下还穿着高领的盘扣内衬,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高,遮得严严实实,倒符合他自持守礼的性情。
杯子轻轻搁在桌上,发出的脆响如甩下的教鞭叫人陡然清醒,宋无命探究的视线刚好撞入寒潭的眸子。
她真是眼神不好,怎么会觉得这种人能柔情似水。
尴尬低头,闷声喝茶,余光却发现夫子的高领内衬竟然将手肘也遮得严严实实,只留手掌露在外面。
果真是禁欲系啊。
一杯茶很快见底,“夫子有什么话尽管问?”
“姑娘,不必紧张只是闲谈而已。”
他又贴心续上一杯,与冰冷气质不相符的语气倒是和善。
“此处偏僻难寻,更是远离市集,生活极不便利,为何你们还留在这里生活?要是遇上急症,岂不是连个大夫都找不到。"
若是没有遇上带路,仅凭这一路弯弯绕绕,就是记性再好的人也会失了方向。
“都是些战乱避祸的人,能有一处安身之地就已很不错,哪里还奢望繁华闹市,”他的话中似有叹息,“难道外面就比这里好?”
执杯的手顿住,复又自嘲一笑,“先生倒是看得通透,外面啊,如今表面上一潭静水,实际底下确实暗潮汹涌。”
在乱葬岗的那段时日,她没少看见新抬进来的尸体。
几天便多了一只亡魂,更多的是隔一段时间批量丢进来的,都是一网打尽。
许多没有靠山的小宗门一夜消失殆尽,能看出生存竞争的激烈。
造就如此的原因,宋无命在众鬼的口中了解过,如今天地灵气尽失,修真者唯一的灵力来源便是留存的灵石。
要么修成正果得道成仙,要么灵力殆尽一捧黄土。
总之作为最后的修真者,人人都在拼命求生,为了点灵脉,你来我往厮杀。
普通人终将是这场竞技中的垫脚炮灰。
“我见姑娘不是凡俗之人,怎么会来这处荒山野地?”
“本是为了寻人,意外到了此地,不想这里是二十年前邪修宋无命的老巢......”
她语气停顿片刻,“听说那邪修杀人如麻,先生就不怕哪一天找上门来?”
不知是不是地处偏僻消息不灵,她搬出‘宋无命’的名号竟没吓住他。
“世间的事哪能凭借传言定论,”茶雾晕染了他的眉眼,“再说死人哪有活人可怕。”
“这既是先生选择此地安生的理由?”
阴气深重之地,凡人久住成病,就是修仙者也难抵刺骨寒意,久之便经脉受损,灵气难以运转。
尽管风景再美,但四周飘逸的雾蒙蒙的阴气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地方。
他不知何时注意到了宋无命手上带着像镯子的法器,“姑娘的镯子虽然精美,却不显年轻,不像是这个年纪戴的,看着还有些紧。”
过于古朴的气息,放在一个青春少女身上显得突兀,宋无命本就不喜欢这磨人的东西,被他一说更觉得手上紧得慌。
于是,用手扯了扯没扯动。
“本是朋友的东西,一时兴起试戴没想到取不下来。”
“可以让我看看吗?”
在这双认真的眸子下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宋无命伸手过去。
就见他拿起镯子细细端详,“看着不是普通的镯子,上面像是有某种机关,不知触发后会发生什么,总之不建议姑娘长戴。”
锁魂的法器对于她一个邪祟而言能是什么好东西,八成是用来镇邪的,按照他的说法这东西还没发挥到最大效果。
光戴着都烫手,要是发挥最大效果,她这个小小邪祟焉有命在。
“不知道夫子可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他迟疑地说,“就是不一定能对镯子一点损伤都没有,就看姑娘愿不愿意割爱了。
宋无命松了口气,“夫子尽管一试,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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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紧。”
虽然坏了可能让徐潮生翻脸,但是哪有她的命重要。
他摸索着从袖中拿出了工具,宋无命左看右看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那还一根线吧?
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线,被当做锯子在镯子上来回割动?!!!
伴随着一声脆响,两节镯子掉在石桌上,打着圈子滚到了她手边。
断面割裂的痕迹清晰可见,没错,用那根绳子割断的!
“抱歉。”
他似乎也没料到破坏成这么明显的程度。
“......没事,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宋无命并不在意,只是苦于怎么向徐潮生交代,不过,夫子倒是极为内疚,“若不是我手脚鲁莽,也不会弄坏。”
“我真没有怪你,哪有求别人帮忙还反过来怪罪的道理,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名贵东西。”
他强调道:“这是姑娘朋友的——”
宋无命想都没想说,“我跟那朋友不怎么熟。”
“原来如此。”
他的语气顿时轻松不少,就连身上那股寒冰似的气息都有所消融。
茶已经空了,抬头竟然已经晌午,她笑道:“聊了这么久,想必那些小家伙念书都要念哭了。”
“不打紧,他们也不是第一回哭。”
毫无人情味的回答,让她没忍住笑,尤其是面对对方一本正经的眼神。
“...我发现夫子还挺幽默的。”
气氛渐渐疏朗,她发现冷着脸的夫子,嘴角竟也有丝并不明显的弧度,看着像是裹着的严实寒冰忽然化开。
宋无命被他送至门外,踏过院门却踩到一个圆滑的东西,身体飞速后仰,栽进沁着冷香的怀抱。
欣长的手指扣在腰际,稳稳当当接住,不,应该是,牢牢抱住。
几乎没有缝隙的贴在一起,隔着春末的薄衫,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肌肉的纹理,让她有种没穿衣服的错觉。
在小不点羞红脸的嬉笑中挣开怀抱,假装看刚才绊倒她的东西。
“这里怎么会有——”话到嘴边又顿住。
这怎么是一条被啃得七零八落的生鱼,血淋淋的放在碗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偷吃了。
身旁人看着地上的碗,眼神顿时暗沉,视线紧接着朝墙角看去,宋无命注意到那是三根香。
已经燃了大半,被丢在地上余火未尽。
这是用来祭拜的贡品?
“不用害怕,这是用来祭拜过路孤魂的,应该是被被野猫偷吃了。”
宋无命将带血的碗捡起来,放在墙角,把一半的香重新插上去,“那只野猫也许是孤魂附体呢,这样祭品也不算浪费。”
话落,她听到了身后一声淡淡的‘嗯’,还真是句句有回应。
起身时,她又瞥了眼,总觉得那鱼肉撕扯的痕迹不像是野猫啃噬的模样。
出门时,宋无命发觉先前叽叽喳喳的孩子竟有些心虚的样子,搭在腿上的双手似乎在遮掩着什么,见她看过来,心虚的动作更加明显,扯着袍角赶紧往腿上盖。
这群小家伙八成是在课上偷吃怕被逮到,一个个紧张的要命,尤其是她越靠越近的时候。
宋无命瞧着有趣,倒没打算真当恶人,只装作看不见,可正当她转身离开时,却闻到一股鱼腥味。
6. 第 6 章
“宋芷,找了你半天,你在这里做什么?”
后背被拍了下,宋无命惊得猛然回头,是徐潮生。
平息被惊得不稳的心跳,“我跟这里的夫子打探情况,总比瞎转悠好。”
被徐潮生一打岔,再回头,刚才遮东西的孩子已经端端正正坐好,双手放在桌上,腿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仿佛方才所见只是她头昏眼花。
她那微弱的灵力也敢一个人在这里瞎晃悠,徐潮生找了她半夜却只得一句嘲讽,而她的眼神却始终不离书院,像是自己打搅了她的好事一样。
心里顿时憋出一股窝火,“那你探出了什么,有长离长老的消息了?”
“......没有。”
刚才只顾着闲聊了,哪管长离短离的,又不是踏云天的弟子这么用心做任务干嘛,摸鱼一会儿是一会儿。
“呵。”
不出意外的冷笑。
徐潮生锐利的视线精准的落在庭院中的男人身上,“我看全村上下就数这个男人最可疑。”
“人家只是个教书先生。”
徐潮生的眼神更加冷漠,“你和他相处多久就护上了,他是给你灌了迷魂汤。”
不知道徐潮生吃错了什么药说话夹枪带棒,宋无命随便敷衍,“你说是就是吧。”
无所谓的样子让他捏紧拳头,“既然你不怕死,着了什么东西的道的时候怪我没提醒你。”
“现在你的灵力恐怕已经运转不了吧。”
原身虽然灵力微弱,但自从进了这里之后,确有阻塞,身体中的涓涓细流慢慢像被冻结了似的。
变得与凡人无异,连步伐都沉重笨拙。
他的视线落到她藏在衣袖中手腕,“现在还是一点感觉没有吗?”
“.......还好。”
宋无命作势要取下来的样子,“要我还给你吗?反正我也用不上。”
“不用,你留着吧。”他不忘提醒一句,“这东西你自己取不下来,不用白费力气。”
“你便是这里的老师?”
徐潮生抱剑闯入,刚才还活泼打闹的孩子瞬间绷紧,漆黑的眼珠子紧盯着来人,许是环境的影响,被一群稚童围看也叫人生出后背发毛的悚然。
走近一步,高挑的影子便挡在眼前,“请问有何贵干?”
徐潮生只是收回踏出的步子,拉开距离,身体没有挪动半分,“我观此地鬼气森森,身为修道之人自然要探知一二,不想打搅了老师教书,先说句抱歉。”
“村里人长居此地,死了就地掩埋,随处的小路都有无名孤坟,不知道小修士指的鬼气可是这些。”
不知道哪一句让绷着脸的徐潮生表情骤然崩裂,咬着牙说,“我已经二十有五比你只大不小,不用叫我小修士。”
二十五?
宋无命怀疑自己听错了,徐潮生一副少年模样,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原来已经二十多了。
虽然二十多对于凡人而言即将是而立之年,但对于修炼的人而言还很年轻,徐潮生瞧着年轻,性格也是端着少年老成,宋无命觉得有趣,时常逗他。
但想到之前扣上的手腕,作弄的心思也歇了些,白切黑的丸子不好惹啊!
不过就算是修炼的原因,也未必太显小了些。
“原来阁下已经二十五。”他的声音有明显的轻笑,低下头看面前矮一个头的人,以俯视的角度观望,“阁下若有什么痼疾还是尽早行医......哦,我久居此地,见识短浅,若言行有失,还望阁下见谅。”
都是性格清冷的人,天才弟子的光辉却无端在一介凡人面前矮上几分,那份从容的气度,不像是刻意装的。
倒像是经历过惊风巨浪,失去了所有,没有了还能剥夺的东西,再遇风雨都只当是被润湿了衣裳,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而凡人生来便具生老病死,人间最不缺的就是苦难。
这才是天地灵力消退后,逐渐趋于凡人的修真者们最不能接受的。
畅享过去仙人与天同寿,被凡人供于庙堂之上,更加不能接受堕落与凡人一般的境地,更加不能接受被曾经只能仰望的存在打脸叫板。
“峥——”
宋无命听到了剑鸣声,没有看见幻影般的剑,只看到一道剑光直逼夫子面门。
“徐潮生!”
生死之间最能激起人下意识反击,夫子面露惊诧,身体做出躲避的动作也比不上刀剑之快。
快刺到面中一指之距时,剑尖猛然停住撇开角度,从夫子侧面而过,一丝青丝落下,白皙的面庞上留下一道血痕。
只要出手的人把握不好,掉的就是半个脑袋。
霜寒的眸子愣住,挽手收剑,从袖中拿出一瓶伤药,“没想到你真是凡人,是我多有得罪。”
这个男人当真不怕死,还是躲不过?
夫子面色微沉,沉静的眼看不出情绪,“你有疑心也是情有可原,只希望你今日的试探不要放在这些孩子身上,他们不禁吓。”
“当然不会。”
他还不至于用小孩子来试探,男人神情平静,徐潮生绷着的脸却越发心虚,将药品递过去,“抹上一日便消。”
“一日便消,比给我的要好几倍,你可真舍得。”宋无命笑着夺过药瓶塞到站着不动夫子的手里,“他都说是他的错了,不收白不收。”
嘴角的笑意变得勉强,她总觉得脸上的那道血痕格外扎眼,看着很不顺眼。
莫名的情绪被耳边一声冷斥冲散,“看够了就出来。”
徐潮生朝门外吼,眼神却盯向她,弄得宋无命只觉莫名其妙。
门外穆宇笑着现身,跟着他的除了一众弟子,还有一个胳膊被砍断只有一点筋骨还连接,半掉不掉的农夫。
脸色煞白痛晕过去,被人搀扶着进来。
小家伙的眼神顿时变得惊恐,年轻夫子也变了脸色,“你们未免太过嚣张!”
穆宇并没有把一个凡人的话放在眼里,自顾对徐潮生道:“没想到徐师弟用了和我一样的法子,若不是这人忽然攻击我,我那一剑也能收住。”
其他农夫闻言大怒,“明明是你先动的手,李兄弟才拿斧头回击的。”
穆宇不屑嗤笑,凌厉的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这世道啊!鬼神难辨,谁知道这具皮囊之下藏着什么肮脏秽物。”
“你们拿他当朋友,若是他是个披着人皮的鬼,最后吃了你们的骨血呢。”
年轻夫子声音冷冷,“我们的事情自己会处理,若是天意如此,也心甘情愿。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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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是阁下是不是要给个交代?”
交代?穆宇觉得好笑,他费心帮这群凡人找邪祟,还被人质问要交代。
“穆家出手非千金不动,今日,我不收你们费用,这个五百金的伤药就送给你了。”
他扔给地上半昏的人怀里,谁料那人并没有接,穆宇以为没有见识,才没反应。
“这可和你们凡人的药不同,只要你的手没断彻底都能完完整整长回来。”
解释之后,这人非但没有如珍似宝的捡起来,反而直接丢到他脸上,“谁要你的东西,你砍我手,我也要你的。”
奄奄一息的人发疯似的冲过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上来撕扯穆宇,穆宇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他甩开,看沾了一身腥臭难闻的血,只觉得晦气极了。
“不知好歹的蠢货。”
要不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穆宇定要一脚踹过去,岂会让他还有近身的机会。
众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将就在无人居住的荒屋边,宋无命碰了碰徐潮生的衣袖,“你是不是早发现了穆宇?”
徐潮生只低头擦拭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得几颗青涩酸果子。
“你先出手,是不是断定穆宇试不出什么,怕他出手伤人?”
徐潮生眼皮颤动,宋无命知道他在听只是不想理她,她肯定地说,“你知道穆宇试不出?”
他终于转过视线,“若是他们真的没有问题穆宇当然试不出来,就算真有问题,又打不过的情况下,还不如拼死装一装,反正左右都是一死。”
这一点跟着穆宇的众人也很清楚,所以并没有因为白天的试探而彻底放心,尤其是所有人都灵力逐渐失效,处于弱势的情况,不安让神经更加紧绷。
可众人也没有打算就此离去。
“武陵寸土之地,一个灵力出众的长老还能消失多年,除了这鬼地方,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穆宇恨恨道。
穆雪也十分肯定,“诸位忍耐几分,也许长离长老就在这里,我们也不算白来。”
众弟子第一次适应做凡人的感觉,肚子饿到咕咕叫除了吃惊之外更多的是难受,忍了一个时辰没忍住,还是三五成群跑去找东西填腹。
村民没给他们好脸色,就算是金钱诱惑也没换来一张饼子,最后只好赤身下水捞鱼。
等宋无命赶过去的时候,最好的位置已经被穆家姐弟霸占,并眼神逼视她离开。
原本也没打算下水捞鱼,宋无命无所谓离开,却听见身后的呼叫声,“有东西,有东西缠住我脚了。”
在水里扑腾的弟子惊恐呼救,引得其他人大笑。
“被水草缠住脚让你怕成这样,哈哈哈......接剑。”
有人把他的剑丢给他,他使劲朝水里捅去却什么也没有。
其他人的哄笑声让他倍感难堪,心里也对自己刚才胆怯羞耻,只好拿着剑重新摸鱼。
不知不觉身边的弟子已经上岸离开,他看着身边冷冰冰的水缩起身子紧跟上去,小腿间似乎被滑腻的东西蹭过,心中狂喜。
真的有鱼。
双手朝水下摸索果然抓住了,没等他提出来,手腕同样感受到一股被握住的力。
这不是鱼......
这分明是人的皮肤。
7. 第 7 章
越往深处走越是靠近桃花林,那片亮丽的粉云愈加晃眼,宋无命停在半人高的杂草丛,并没有继续往前,在细微的动静响起时,地上的枯枝已经被脚尖踢到手里。
里面的东西窜出来,被她一招打在地上。
没想到是一条新鲜的活蹦乱跳的鱼,挨了一棍子闷劈在地上扑腾两下没了动静。
盯着肥美的从天而降的惊喜,不争气的肚子就先咕噜叫起来,她叹息一声,转头就走。
身后的动静依旧窸窸窣窣,一张碎布扔到了她脚前,被她刚好一脚踩进泥里。
宋无命瞧着熟悉,抬脚用两指将布条从泥巴里捏出来,即使已经脏得不成样子,还是能辨认出是徐潮生念咒的那块。
身后的动静更大了。
宋无命跑到河边把布条洗干净,点了一把火烧了。
“还是永绝后患的好。”
身后的动静彻底安静。
等她回去的时候,几人已经烤上了,抓上的两条大鱼,虽然作为空手指挥的穆家姐弟并没有出什么力,但众弟子还是识相的分了他们一条。
其他人并不情愿的客套几句招呼徐潮生一起吃,被拿着野果的徐潮生拒绝,便也不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空手而归的宋无命在面前递过来只挂着几根肉丝的鱼尾巴时同样选择拒绝,其他人也懒得装模作样多分出一份,津津有味分食为数不多的肉。
咬着鱼肚的弟子越嚼越觉得磕牙,“这里的鱼刺这么硬吗?”
嗦了一口,吐出来,半天说不出话,“这......这是什么?”
“操!”
穆宇一把扔掉手里还剩下打扮的鱼,跑到旁边抠嗓子干呕,其他人凑过去看清楚之后,也是跑到一边拼命抠嗓子眼。
宋无命离得近看得一清二楚,被那弟子拿在手里的是一截细细长长泡得发白的小指骨。
以为是鱼骨还嗦了一口汤汁的弟子吐到上气不接下气,这辈子都对鱼产生阴影。
宋无命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嘴馋吃这里的鱼,可,看徐潮生的样子是早有预料?
很明显他被人误解了。
“徐师弟你早发现不对的话也该提醒我们吧!”
穆宇脸色阴沉,嘴里鱼腥味上来,又想作呕,从一开始徐潮生就选择了酸涩的野果,又巧妙避开其他人邀请分食,很难不让人怀疑。
“我不喜欢下水,也不喜与人分食,大概是运气好刚好避过,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鱼还活着说明吃下去的没毒。”
宋无命差点笑出来,幸灾乐祸的味道未免太明显了,再看穆宇果然脸色又是一白,跑到旁边疯狂呕吐。
众人的遭遇并没有让徐潮生感到一丝身为同门该有的同理心,从到桃花源之后,他就莫名心烦,始终难以平静,他知道不是穆家姐弟是不是的刻意挑刺,但说不出什么原因。
只是平等的,对身边所有人感到厌恶。
原本对于穆宇的尖酸刻薄可以充耳不闻当做耳旁风,可现在穆宇一开口,就让他有一剑捅死的冲动。
原本吃饭只是为了保存体力,现在别说是拿剑杀敌,就是站着都腿脚发软。
吐空了肚子还止不住,连连呕出苦嘴的酸水。
大抵是心情烦躁,面对众人惨状徐潮生连几句敷衍的关心的耐心都没有,无波的眼神在众人间梭巡,“程凡呢?”
吐得上气不接下气,众弟子才意识到少了一个人。
程凡为人胆小,平时又沉默寡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加上现在天气已经昏暗,不是徐潮生的提醒,还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
徐潮生厉声质问,“他不是和你们一起出去的?”
这群弟子平日里逢迎谄媚穆家人,就连自己宗门的人都不顾,眼里对于权势的渴望不加掩饰,赤裸得让人作呕。
如今进踏云天的究竟都是些什么货色。
“谁知道他没回来啊......我们准备走的时候,他还在水里磨磨蹭蹭,兴许还在那摸鱼呢。”
穆雪勉强撑住腰,即使光线昏暗依旧能看出苍白的脸色,“都是半大的孩子,玩心大点正常,让师弟把他叫回来,徐师弟何必发火?”
一弟子在穆雪眼神示意下动身,徐潮生却=觉得不妥一同跟了过去。
正烤着火的宋无命打起哈欠,却被一把薅起,“你也过去。”
嗯?她跟过去干嘛?
就这样莫名其妙拽到河边,除了平静的水面什么也没看见。
身边弟子喃喃道:“难不成程凡已经回去了?该不是他没抓到鱼,到村子里要东西去了?”
刚说完,耳边就传来一句反驳声,“不可能。”
见是宋芷他皱起眉,“怎么不可能?”
顺着水边杂乱的泥脚印,宋无命拨开膝盖深的水草,“应该没人蠢到回去不穿鞋。”
质疑的话堵在喉中,几人朝水面走近,借着天边升起的半月洋洋洒洒的光线,终于看见了水中央漂浮着东西。
围坐在火堆旁的众人,远远看着最先走过来的是脸色不好的宋无命,穆宇并不意外,跟众人嘲讽道:“都说了是师弟贪玩,徐师弟非得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吓得我都要给您呈上一份告罪书了。”
“我看你确实要写一份告罪书。”
火光照应到宋无命身后一张临风玉面,即使衣袍尽湿,腰间长发纠结一起,也未损冷俊风姿。
原来,徐潮生跟在后面。
穆宇沉脸,“徐师弟的架子如今是越来越大,不知我有什么得罪之处?”
看着他落汤鸡的狼狈模样又微微惊讶,“全身湿透,徐师弟不会找不到人还跑水里游了一圈吧?”
“等下程师弟知道你为他做到如此,想必要感动痛哭。”
“你说什么?”
“哦,徐师弟你还不知道吧,程凡早就回来。我就说那小子贪玩,弄了一身的水,现在又一个人跑去找村民借衣裳。”
哭哭啼啼的声音从徐潮生背后传来,“穆师兄你确定吗?”
是刚才跟徐潮生一起去的弟子,躬起身子,背上驼着个人,每走一步,衣角汇聚的水滴就滴滴答答落到哪里。
他走到众人中间,声音哭得更大,把背上的人卸下,“程凡明明已经死了啊!”
火堆里柴火噼里啪啦烧得正旺,明亮的火光,叫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张熟悉、毫无血色的脸。
颤抖的呼吸声格外明显,“刚......刚才程师弟还回来,他.......还和我们说话了呢。”
可地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硬是让人后背发凉。
之前还笑闹的人,一个个如丧考妣。
缩着身体,三两围坐一处离火堆边的尸体远远的。
程凡戏耍他们,再敢出现定要叫他好看。
接二连三的怪事让弟子打起退堂鼓,“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再待下去还能不能活?......要不我们回去?”
徐潮生刚要开口,穆雪抢先一步道:“此地确实怪异,但是谁还记得来时的路?为了安全起见,不如我们白天让那群村民带路。”
穆宇:“那群村民也并不可信,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害人。”
“穆宇说的也有道理,我看我们不如就此晚上探一探这群人的底细,顺便找下此地可有长离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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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踪迹。”
两人一附一和,其他人就算再有意见也不得不听目前最合适的建议。
徐潮生也没有反驳,穆家姐弟说的正是他想说的,让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事不关己明哲保身的穆家姐弟居然如此积极帮他们找踏云天的长老。
穆家和踏云天一直交涉颇深,自从穆家姐弟父母双亡后,两人几乎是住在了踏云天,但这两人可不像是懂得感恩回报。
兴许,另有所求......
明明只是外宗弟子,如今倒取代了他成为队中的领头,这群弟子,就差跟在他们身后点头哈腰。
徐潮生平时便不和宗门弟子亲厚,又是第一次领队,见此也不觉挫败,只朝身侧看去。
站在旁边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影子,还沉浸在议论中的几人显然没有发现。
平静的眸底涌起暗潮,握拳掐指的法诀终究未见半点灵光。
竟迟钝到察觉不出身边的动静了吗?
灵气之于修者,如附宝剑锋刃,然而灵力退却失,本质显露,终究是一把耀武扬威的空把戏。
作为显赫世家穆家姐弟自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吓得战战兢兢,而是将带来的护身法器一件件戴在了身上,这些法器光华四溢,一眼看过去的昂贵便叫普通人望尘莫及。
众人既羡慕,又心酸更加打定跟在穆家姐弟身边。
大世家出来的,果然不一样,就连护身法器都做成了精美的装饰品。
“穆师兄,那几个农夫会给我们带路吗?前不久,我们......”
窥探到穆宇脸色并不好看,他立即截断下面的话。
不久前穆宇还斩了他们中一人的手臂,这些人岂会甘心帮他们做事。
穆宇鄙夷嗤笑,“凡夫俗子最顾及性命,刀架在脖子上他们敢不从。”
弟子闻言松了口气,习惯性看向身旁,却猛得惊住,“徐师兄呢!”
其他人也骤然回神,心里又惊又怕。
作为宗主座下唯一亲传弟子,实力不可小觑,这也是他们在这种阴森地方还有几分心安的原因,但是,现在唯一的主心骨竟然走了。
众弟子心慌不定,他们一路上和穆宇说说笑笑,莫不是徐师兄感觉被忽视而不快?
当真太小心眼了,徐师兄闭门修行,鲜少与他们打交道,不熟是人之常情,怎么能因此置气,不打一声招呼,就一个人离开。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见熟悉的身影几人脸上有眼可见的失望,最后还是穆宇不耐烦地催促着众人执行计划。
“姐,这小子不会一个人跑了吧?”
穆雪笑得坚定,“他可不敢,一个人走了怎么向自己师父交代?不过是小孩子脾气,气你抢了他的风头,人家的大师兄自然不甘心听你指挥。”
“哼,他最好是这样。”
虽对于徐潮生的擅自行动不满,但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少年置气。
穆雪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这未尝不是一个除掉宋芷的大好机会。”
“宋芷?”
宋芷是踏天宗最奇怪的弟子,烂大街的天赋就是拜于小宗门,别人都要再三思索,偏偏这人竟然能得到玉宗主的救命之恩,一桩缘分让她成了被人挤破头也进不来的踏天宗弟子。
起初,听到这不亚于晴天霹雳消息的穆雪是不相信的,但在看到她的一刻,从那张窥见故人影子的脸时,穆雪便明白了。
宋芷终究会成为她挡路的的障碍。
月色虽然不同,但终究有故时之色,难免有人见了触景生情,念念不忘。
可宋无命都死了二十年了,他竟然还忘不掉吗?
8. 第 8 章
从踏入这里的一刻,徐潮生就有种强烈的不安,这股不安搅得心头始终不得安歇,某种封印在心底禁忌的东西似乎就要突破而出。
每当他想要一探究竟之际,剧烈的恐惧无端涌出死死将他包裹住不得喘息,似乎他再继续探究下去,就要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压迫感。
心绪始终乱如麻,等他回神,人已经到了书院门口。
没了白日的朗朗书声、坐在讲台前的夫子,连院中的桃花树都黯淡许多,闻不到浓郁的花香,周围静得可怕,显得脚下枯叶破碎的声音十分突兀。
空荡荡的庭院,不见一人,阴嗖嗖的冷风却在身边刮个不停,淡淡的血腥气随风吹来。
徐潮生在墙角看见了一个带着血迹的碗,里面装着被啃食的几乎剩一点的残破鱼骨,但奇怪的是碗边洒了一圈灰白的香灰。
果然,他在另一处发现了已经燃尽的香炉。
这祭的是何方鬼神?
尝试运转灵力,经脉却始终堵塞淤滞,只像是搅了一摊死潭不见半点波澜。
到底是经脉堵塞,还是这里根本没有半点灵气,完全是一处怨气冲天的死地呢。
徐潮生不再用眼睛去看,封住身体各处大穴,耳中再也听不见一点声音,五识封闭,外物无感。
刀尖划破指尖,一滴赤血点在印堂,赤光流转眼睫。
“破障!”
迷惑眼前的幻影被彻底撕开,露出狰狞的本质。
紧闭的眼倏地睁开,眸中闪烁明亮的光彩,他看见身边围着几个萝卜头小鬼,窜来窜去,正是白天郎朗诵读的孩子。
后背凉飕飕的冷风,正是这几个小鬼捣的乱。
“原来是鬼遮眼。”
白日整齐的书院早就破败不堪,蒙上一层灰败的色彩,屋檐青石瓦上长满了青苔,摆放不怎么整齐的书桌也已经腐败得缺胳膊断腿。
院中桃花树只剩下枯枝败叶。
这种地方能开出娇嫩生机的花才是见了鬼。
虽然闻不见,但周围必然是一片腐烂的味道。
几个逗弄徐潮生的小鬼,见着人虚视的目光忽然凝在他们身上,全都僵直了身子,再确认移动位置那目光依旧跟随后,露出惊恐的表情。
“他看见。”
“他看见了。”
徐潮生皱眉盯着几个看起来很吵的小鬼,在他们准备逃跑时,执剑堵住门口问:
“你们见过宋无命吗?”
闻言几个小鬼全都嚎啕大哭,“是来寻仇的,完了,要被修士抓住了,呜呜,会被杀掉吗?”
徐潮生更头疼了,小鬼们七嘴八舌嘴动个不停,都在哭诉遗言,单从唇语分析出关键的句子,简直是他做过最艰难的事情。
他只好放下剑,放缓语气,“我并非来寻仇。”
可惜,这句话似乎并不管用,或者已经被痛苦准备后事小鬼们的哀嚎声淹没,总之几个小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搭理他。
徐潮生第一次感到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手里用来斩邪祟的剑捏紧后,又在几个含泪的目光中放下。
软弱产生的瞬间,师父闭关前的警戒同时出现,“潮生,你作为我唯一的弟子,虽心善志坚,但却又过分善意的软弱,希望你将来面对邪祟时不要依旧摇摆不定,令为师失望。”
仿佛醍醐灌顶的警钟,敲醒了他心里的犹豫不决。
被妖邪引入死地,不得脱身,程师弟至今死因不明,他怎么可能还对这些邪祟心生怜悯,这将师弟们的安危置于何地,又会叫师父如何失望。
手里的剑又被抬起,寒光照在几个小鬼脸上,吓得哆嗦的小鬼,全都在哭喊着,似乎是在叫某个人的名字。
他从唇角分辨出了那一句句呼求,直到耳边似乎也似乎听见了凄厉的喊叫。
——谢安哥哥。
脑海的记忆似乎被撕开了一角,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围着自己要抢热腾腾的烤鸡。
“谢安哥哥,我也要吃。”
“我也要吃。”
仿若一场错觉的梦境,醒来之后,手里的剑不知何时已经掉落,眼眶酸胀难忍刺痛得像有什么东西扎了进去,控制不住眼泪流下。
“谢安是谁?他是谁?”
小不点门吓得可怜,但依旧用凶狠惨白的脸蛋朝他龇牙咧嘴,“谢安哥哥是我们最好的哥哥不准你伤害他,你们都是坏人,黎哥哥都会把你们杀了的。”
来不及逼问,徐潮生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宋芷!”
......
黑云遮月,暮色中的村子几乎完全包裹在黑暗之中,很难看清脚下蜿蜒的小路,不注意便会迷失方向。
宋无命盯着眼前完全与白天不一样的分岔路口陷入沉思,左思右想准备随便抽取左边的,刚抬脚一缕微光乍现,橙黄温暖的灯光从窗口流出,勾着她的眼睛看了过去。
一道俊逸的影子,发丝如墨披散,指节勾勒纤长,身体微微弯曲,盯着手里捧着的一卷书。
恰如浓墨中淡出的一幅画,只能将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窗口被人轻扣两下,吱呀声中,烛光涌出,照映出一张莹润如玉的脸,唇角勾起,颜色更加生动,“夫子,还没睡?”
看着只身前来的姑娘,夫子的眼中有些诧异,但在他不苟言笑的脸上并不明显。
“鄙人姓黎,名九曜,家中独子,姑娘可唤我姓名。”
大概是夜色深沉,面前这双秋霜沉静的眸子也变得晦涩难辨,直直看过来时空气都变得胶着。
“......黎九曜?”
“怎么了?”追问声来得迫切,宋无命还以为是自己的行为产生了误解。
她笑着回,“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夫子的父母竟会取如此霸气的名字。一般的老百姓,大多忌讳取名过大,子息难养,所以才有了贱名好养活的俗语。”
“夫子父母取九曜之名,想必是寄予厚望。”
长睫敛下,他的声音低了很多,“上古时期,九曜凌空是灾祸之象。”
宋无命愣住,她该不会是无意触碰到他的伤心事了吧?
那卷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丢到了桌上,面前的窗口也被重新合上,宋无命被堵着半天没说出话,门口的声音已经飘来。
“夜深露寒,姑娘进来说吧。”
宋无命稀里糊涂被领进屋。
“姑娘找我有事?”
桌上的小火炉烧得正热,茶香四溢,一杯倒好的热茶递到她手边。
“夫子知道村口有个渡船的鱼人吗?藏头遮面,满身鱼鳞,我们就是被他引到此地。”
夫子倒茶的动作顿了下,“此地怨气横生,地下更是尸横遍野,滋生妖邪并不奇怪。”
“哦?怨气横生?我怎么看有点美得过分?”
甚至美得过于虚幻。
指节转动青玉茶盏,温度一点点在掌心蔓延,虽然烫手,但宋无命喜欢极力重生做人的感觉。
还没体会一会儿茶杯就到了另一人手里,“茶热烫手,过会儿再喝。”
她伸开手,手心果然红了一大片,红唇溢出漫不经心的笑意,“夫子,对人一向如此体贴入微吗?”
那眼神怔住,说不清是不是震惊,闪躲着垂下,复又坚定抬起,“我没有对别人体贴......我不是对谁都这样。”
她笑着‘哦’了声。
“方才听夫子的话,似乎并不诧异鱼人的存在,那想必一定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话题又陡然激烈,每一句都如刺尖锐。
“夫子也应该知道当初是踏天宗的人屠了此处的邪修,若当时没杀得干净,遇上昔日死敌,怎会轻易放过。”
“那个鱼人是故意引我们过来,”她的语气笃定,“不过,我很好奇,在这里究竟会发生什么?”
宋无命没听到解释,也没见眼前的人撕开面具,露出真实面目,她只听到了一声极浅的叹息,“我对你从无恶意。”
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对方既然还不打算掀桌子,她自然也没有挑事的道理。
窗外沙沙作响,声音愈发清晰,正疑惑何时起风,身边人便猝然起身,“今日无风。”
声音近了,宋无命才听清不是树叶吹动的声音,而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拽快速飞过的的声响。
脸色一变,立刻吹灭了蜡烛。
屋里完全透不出光,几乎是一团晕不开的墨,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呼吸都越来越轻,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激得她撒手就要甩开。
“是我。”
耳边低语如定心剂安抚人心,“此处入夜多有怪异之事,等天亮便好了。你今晚,最好不要出门。”
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胆子,就算有,现在毫无灵力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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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但,屋里的这个也不能让她完全放下防备,左右为难之际,那东西已经逼近门口。
熟悉的声音此时已经叫她头皮发麻,“姐姐,你在这里吗?”
屋里无人回应,那东西有礼貌性的敲了好几声门,娇俏的女生撒娇似的,“我刚刚明明闻到你的气息了。”
没有回应之后,敲门声变得更加剧烈,显然这东西更焦急了。
门外的窗纸透过朦胧的影子,看上去是一个窈窕可爱的小女孩,然而下一刻,便陡然拉长成清癯的影子,头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后,双丫豆包髻的小丫头,已经换做盘发束冠的男人。
整个身体贴在门上,暗哑的嗓音发笑时带着尖锐,“乖徒儿,还不来出来见为师,多大了,还玩捉迷藏的游戏。”
“师父为你兢兢业业做事,你怎么可以将为师一甩了之呢?”
那个邪修怎么会沾上如此难缠的东西,居然甩不掉。
眼前的这人,不知是那具身体里的哪一个,语气疯疯癫癫,显然不是个轻易被糊弄住的角色,她有预感被这东西缠上是真的一辈子甩不掉了。
紧拴的门被撞了几下,岌岌可危。
终于那根可怜的门栓被直接拽断,宋无命僵住身体,腰上缠上一只手腕,把她拽入床幔之中。
宋无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的身体压在身上,透过单薄的衣裳,几乎是肉挤着肉,对方的膝盖陷入腿心,她顿时僵得像块木头。
为什么会在危急关头,能撞出这种尴尬的姿势。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脸上热得慌。
那东西应该在房里找了一番,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垂下的床幔中。
黑暗中一声轻笑,“原来躲在这里啊!”
指尖挑起了床幔却只看见空荡荡的被子。
躲在床下夹层的宋无命大气都不敢出,刚才她被带着翻身掉进了夹层,摔在青年身上,眼睁睁看着头顶的夹板合上。
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经常发生这种情况,因此卧榻处藏了这样一个巧妙的机关。
床板吱吱作响,那东西似乎不甘心,在里面找了一番,她想抬头去看,被一只大掌压了回来。
“抱歉。”
她还没听清耳边气音,就被忽然吻住,皮肤紧贴呼吸全被堵住。
瞳孔猛地放大,手上的挣扎全被腰上的双手锁住,原本不清晰的视线竟然能看见一点微弱的画面。
这双眼睛竟有种叫人可怕的执着,像是暗夜中寻找目标的狼。
头顶上咯吱的声音小了,但并没有听见走远的脚步,她极力忽然嘴上的触感,竖起耳朵听上面的动静,一道冰冷的呼吸划过。
隔着一层木板仿佛就在耳边喘息,后背被撩起一层凉意。
别说挣扎,就连动都不敢一动,呼吸在上面的东西不断嗅闻的时候,呼吸跟着屏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了一声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宋无命憋不住撑起身体唤气,却被腰上的手牢牢摁住,就在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憋死自己时,一口气渡了过来。
挣扎间,似乎触碰到了某个滑腻的东西,像是要探进口腔舔舐,在她准备狠下心咬时,又退了出去。
几乎要爆炸的胸腔在冰冷气息中舒缓,游离于生死边缘的恍恍惚惚又清醒了些。
片刻后,宋无命清晰的听见踩在床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刚才这东西一直站在床上!
开门声无疑是个障眼法,若她真憋不住气,刚才会被上面守株待兔的玩意抓个正着。
她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腰上的掌控的力才逐渐变轻,确认外面已经完全没有动静后,宋无命触电似的将自己的嘴拔开。
“你......知道这东西会察觉人的呼吸?”一肚子火,憋到嘴边又发作不出来,宋无命说不出的烦闷。
按道理这人救了自己,自己应该感谢才对,但反骨作祟,她总觉得被戏耍了。
“准确的说,是会察觉人的生气。”
黑暗中,她听到饱含着歉意的一句话,“抱歉,来不及解释,只能出此下策。”
撑起身体,离远之后,更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的语气似乎自己什么天大的恶事,宋无命本来不上不下的火硬是生生灭了。
她掀开床板,跳了出来,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语调,“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9. 第 9 章
两人从床底爬出来后,各自坐在一边大口喘气,掌下被褥犹带余温,宋无命撑起一半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盯着还在晃动的床幔,半天也说不出话。
耳边飘来了另一道呼吸,不似她大口喘气,带着矜持的斯文,听起来格外压抑,刺挠着耳朵发烫。
宋无命偷偷看过去,却发现身边的人身体缩在墙角,垂首不语,看不清表情,倒像是生怕她沾上的样子。
耳上的温度燥成一股火气冲上脑门,“刚才还亲着不放,现在倒是矜持。”
闻言,那身影僵住。
闷声从后背响起,“......抱歉,若你不消气可以动手。”
宋无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墙角摸到了床边,起身站在她面前,低头发丝从他背上滑落,挺若劲竹的身体硬生生在她面前矮了一截。
眼神如炬,毫不闪躲,低眉顺眼,任由打骂,态度看起来十分诚恳。
本来就是逞几分嘴快,哪有真脾气,她笑着说,“开玩笑而已,不必在意,亲一下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也不知道为什么,越说他头越低,宋无命只当他愧疚,甚至反过来安慰他,“换做其他人我也不会生气,你不用太在意。”
“——明白了,我去看看外面情况。”
她的话忽然被打断,空气中的气息忽然有些冷,大概是夜深寒凉,宋无命拉紧衣领,也从床上下来。
可,半只脚还没落地,就被人忽然带进床里。
“怎么了?”
宋无命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见他面色沉沉,竖着耳边,“有风动。”
在下一刻,宋无命感受到一股劲风冲上面门的时候,已经被压在床榻,利剑刺破床幔,正扎在头顶的墙壁上,要不是因为躲避及时,一定会被捅个大洞。
“妖物出来。”
“徐潮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徐潮生眼底冷冽的杀气顿时化作惊愕,随即落在交叠的人影上,凝成更狰狞的杀意。
“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你——居然在这里快活!”
“什么快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快活了。”
宋无命尴尬怒骂,手忙脚乱从另一人身下爬出来,却发现衣裳盘扣勾住,半天也扯不开。
姿势暧昧不说,头顶杀人的目光更是越来越凶,她不耐烦用力扯断。
面前的人忽然衣带尽解,大片脂玉般精致,又线条流畅的肌肉一路一路延伸腰腹,让她好半天没回神。
手一抖,心虚地朝徐潮生看去,他的眼神果然如同见了鬼一般。
宋无命烫手似的抖了半天也没把手上的三尺腰带从自己衣服上抖下来。
青年倒是眼疾手快的把落在地上的外衫穿了起来,只是没有腰带束身,胸膛怎么遮也露了大半,怎么看都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勾人姿态。
果然,妖物没一个好东西,徐潮生气得咬牙。
“光天化日,你居然和这个奸夫玩情趣!”
宋无命直摆手,已经顾不得他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拔下钉在墙上的剑,把盘扣扯下来,连同腰带一起丢给青年。
“要不以为你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哪里会发生这个意外。”
他终于在怒火中找到了一丝理智,“你也遇到这里的邪祟了?”
宋无命没说是外面跟过来的,点头默认,把他的剑丢给徐潮生。
“想必其他人情况也不妙,你快跟我过去。”徐潮生不想多看一眼她身后的男人,只想把她拉走。
身后青年已经穿戴整齐,举止蕴藉,恢复了芝兰玉树的模样,紧跟一步,便被横剑拦住,“先生止步,你毫无修为过去反倒添乱,倒不如留在这里,等我们把邪祟收服。”
徐潮生的话更像告知,不等他回答,便拉着宋无命离开,宋无命不好多说,尴尬逃离。
等走出老远,徐潮生才沉声说,“你知不知道学堂里面的孩子全都是小鬼。”
想到供奉血肉模糊的祭品,心里有些些恶寒,“那个夫子多半也不是人,你居然还和他搅和到一起,真嫌自己命不够长。”
语重心长,又心有余悸说了半天,他才发现她的反应根本没有预期的害怕惊惧,平淡到他都愣住了。
她到底有没有用心在听!
可忽然间,徐潮生心里突然有了另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测,“......你早就发现了问题?”
连他都没法说服自己相信,可面前的少女居然没有反驳。
“那这里的村民你怎么看?”
宋无命没有故作高深,“大胆猜测下,这里没有一个活人难道很意外?”
徐潮生哑然。
面对危险时没人会自己代入最危险的处境,她倒是不怕,如此笃定身边没有活人,还从容地和那男人浓情蜜意。
想到这里,心里就是说不上来的堵。
他咬着牙不发作,问,“你就不怕出不去?”
“有人早就准备好的围猎出去谈何容易,你现在把牙咬碎,不如提前防备。”
“你——”
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投去疑问的神情。
徐潮生忽然泄气,一个人闷头走在前面,“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如同脱胎换骨,没有一点原本的样子,想必回去师父都认不出你。”
越是被人怀疑的时候,宋无命越没有停顿太久,大方回答,“原本以为你性格难处,不好惹,没想到——”
前面的人脚步放缓了许多,听她半天不说,瞪了过来。
“没想到你外冷内热,是个负责的好师兄,这不就跟你多说了几句话。”
他冷哼一声,“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油嘴滑舌,你当师父很好骗?”
宋无命见他绷紧冷着的脸,嘴角的笑却隐隐压不住,就知道是个傲娇性格。
好人,好骗。
连忙又厚着脸夸了几句,套他师父也就是传言中她的渣前夫踏云天宗主的消息,只是徐潮生人小嘴严,除了透漏几句,面冷心铁,雷霆手段,让她躲着点的话,便没再透露半点。
宋无命只好收起继续试探的心思。
面冷心铁?倒是和传言中的无可奈何的深情不太一样。
***
夜色昏沉,白日里静谧如画安详的村庄,此刻像变了样似的,裂墙破瓦,半点也不像是人居住的样子,只留空荡荡的卧房,那群白日田间耕种的农夫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不安沉甸甸压在众人心上,几人不得分成小队,快速完成任务,慌慌张张走过漆黑的转角无人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人转眼便没了影子。
黑夜里,少女胆怯地摸索着,凭着感觉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这里没有虫鸣,只有脚下一步一步的踩沙声,渐渐的,声音变得更加明显。
甚至有了回声。
但仔细听又像是有人同时在背后踩着她的脚步一样。
少女停下脚步,回头,身后只有一片漆沉的黑暗。
她像是吓到了,脚步飞快,不敢停留,身后黑暗中一声低笑,“宋芷,你自己瞎跑,可就别怪我咯。”
一点金光浮动,金纱裙摆在夜色中也难掩光彩,穆雪掸去衣裳沾上的草屑,笑意恶劣,像逗弄老鼠猎物似的,迫不及待跟上前面慌乱的脚步。
可霎那间,前面的是脚步声骤然消失,穆雪拧眉梭巡四周,没一人粗的树干根本躲不了人,更别说没膝盖高的杂草,那近在眼前的人如何无端消失的。
手里的剑将周边可能藏身的地方刺了遍,都毫无收获,穆雪才不甘心收剑。
放入一半剑鞘的剑忽然顿住,紧抿的唇线慢慢扬起弧度,她听见了身后细微的脚步,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一下又一下,小心翼翼。
想吓我,宋芷你还嫩了点。
收了一半的剑慢慢拔出,她垂着头似乎很失望的样子,任由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虽然,知道身后是那个废物宋芷,但在独身一人的黑夜被人反跟踪,绷紧的神经一下下地刺激竟有几分惧怕的错觉。
忍着后背发毛,在脚步到达身后的刹那间,拔剑反身后刺。
意料之中的笑意刹那僵硬,手里的剑刺了个空,她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刚才近乎错觉的惧意,一寸寸爬满全身,包裹着整个身体,呼吸也被闷住似的难以喘气,“怎......怎么可能?”
穆雪感觉被人狠狠戏耍了一番,朝背后怒吼,“宋芷,我知道是你,别装神弄鬼,快出来。”
身后毫无回应。
穆雪更气了,变得歇斯底里,“再玩这种把戏,让我抓到,一定扒了你的皮。”
威胁似乎起到了作用,穆雪听到了浓郁夜色中的一声脚步,绷紧的脸恢复了倨傲的神色,“算你识相,滚过来!”
声音愈加清晰,由远及近,快到了跟前,却还没看见人影,最后一声落下,脚边的枯枝,咔嚓断成两截,脸上和汗水纠结在一起的发丝被吐息吹动,像是逗弄僵着不动的。
胡乱砍了一剑,穆雪头也不回朝前面飞奔。
剧烈的心跳声在胸膛扑通,比脚步声还要清晰,心被狠狠揪着,她根本不敢停下。
不是,宋芷那是什么?
回头看了眼,勉强松了口气,还好没跟上来。
没注意前面,跑着和人撞作一团,肩膀痛得要命,可看到和她撞的人,声音瞬间堵在喉中,握剑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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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撞到的人一脸莫名其妙,揉着左肩从地上痛嘶爬起,见她瞪着自己不满抱怨,“是你撞的我,你还瞪我,难不成还想倒打一耙?”
“......宋芷?”
不明白她的反问何意,“你撞鬼了,连我都不认识。”
顾不上身上的痛,穆雪猛得起身,“你刚才是从后面的路过来的?”
被她的逻辑说得一愣,“我刚才难道不是迎面被你撞到?我可是一直在村口那边,见你们都没了人影才找过来的。”
“你到底想问什么?”
穆雪松了口气,“看错了人,我正找你,大家都集合了,你一个人乱晃什么?”
她心虚地闪躲眼神,被骂得哑口无言,忍气吞声跟着穆雪走。
没多久两人便到了桃花林,见宋芷停下脚步警惕朝里面看,穆雪不耐烦催促,“还磨磨蹭蹭干什么,真搞不懂为什么让我来找你,你个人瞎跑,死了也活该。”
宋芷依旧不肯挪脚,“徐师兄真在桃花林?这里,分明没有一点踩踏的痕迹。”
“你倒是有几分脑子。”
见穆雪忽然变脸,宋芷便要跑,一道绳索飞过来缠上身,脚步迈不了半分。
“你想杀我。”
都撕破了脸,谁也没再虚与委蛇,带着面具装好人。
穆雪理所当然说,“你不知道一个人外出很危险吗?就像不知死活的程师弟溺水丢了性命。”
“我们都是同门,难道你一点情谊也不顾,非要置我于死地。”
穆雪看她仿佛笑话,“情谊?谁跟你有情谊,我从不留绊脚的石头。”
翻手作刀砍在纤弱的喉咙上,刚才清脆的声音转眼便成了痛苦无声的嘶哑喊叫,这点动静,就是遭受多大的痛苦都不会引人注意。
少女尽管拼命挣扎,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推向桃花林,撞进一团花团锦簇的枝丫中,尖锐的枝条划破细嫩的脸。
纷纷落下的花瓣在瞬间活了,像受到了刺激乱窜,所有灿烂的花朵全都蜂拥而来,迫不及待。
桃花瓣从脸包裹全身,最后地上堆成了小山似的花堆。
穆雪忍不住退后几步,这鬼东西果然是吃人血肉的。
等到花堆没了动静,穆雪才将花堆里的法器召回,游蛇似的法绳慢慢爬出,支起身子,得意洋洋朝自己的主人炫耀。
穆雪伸手,让它缠上来,得意洋洋的法绳却顿了下,下一刻,瘫在地上剧烈颤抖,扭曲身体。
来不及伸手去捞,法绳便被猛得拖拽进花堆。
穆雪难以置信地看着花堆簌簌抖动,从里面走出一个完好无损的人来,手上还捏着她的法绳,玩泥巴一样扯来扯去,扯得法绳抖着扭来扭去。
“......你怎么会没事?这东西分明是吃人血肉的。”
穆雪早拿无人看管的程凡尸体试验过,确认这东西将尸身吃得一干二净,才决定对宋芷下手。
明明万无一失,为什么会有意外?
苍白的指尖摸着脖颈青紫的淤青,咔咔的扭脖声音,让人心惊,“你看起来很意外。”
清脆的声音,堵得穆雪心口发闷,喉咙干涩得仿佛她才是受伤的人,跟随她多年坚不可摧的法绳,竟真的像泥巴一样,在一声崩裂后被扯成两段,从苍白的指尖滑落。
轻微的落地声,砸得心口剧烈一颤,脑海疯狂叫嚣着离开,脚步却像钉在地上似的。
只能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扯着诡异的笑容朝自己靠近,“......你是什么?”
每一个字都是抖着从牙缝里挤出。
她笑着,“刚才我们还一起玩游戏,你当真认不住我?”
颤抖的瞳孔剧烈紧缩,见鬼似的,那东西扭着脖子转了个圈,变成一张铜钱鬼脸,素淡的裙子变成一身破旧道袍,声音渐渐低哑,陌生难辨。
在那东西揭下面具时,后背同时伸出好几张陌生死白的脸,形容各异,黑黝黝的瞳孔,盯着她头皮发麻。
面具之下的脸,并非鬼面獠牙,凶神恶煞,相反俊逸非凡,对比其他几张脸,格外出挑,就连嘴角的笑意,都是勾人的邪肆。
林间山鬼,一笑寒凉。
穆雪飞速拔剑,没看清眼前的东西怎么出手的,身体已经被狠狠砸进花堆,喉间血气翻涌,胸口痛得要命,应该是肋骨断了几根。
快,太快了。
根本没有还手余地,不对,是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等漫天花瓣盖上身时,她感觉到了密密麻麻的刺痛,耳边全是啃食血肉的声音,根本没听清那人说了什么。
“怎么会不知死活打我徒弟的主意呢,除了我,谁也不能动手。”
10. 第 10 章
跟着穆宇的弟子,腿脚哆哆嗦嗦如同残疾迈不开腿,没一会儿功夫就落在后面,胆怯地朝他喊,“穆师兄,等等我。”
穆宇很烦躁,因为这些废物已经浪费了大半天时间,害他许久都没在这些破屋里找到那几个藏着的农夫,照这速度还不知能拖到什么时候。
那几个老东西躲起来,没准憋着坏主意想算计他们,为了安全考虑,只能穆宇压着不满,等几个废物跟上来。
忽然,好像有一道细弱的哼吟,仔细听,是前面不起眼的茅屋传出,声音很浅,显然是刻意压制,要不是没有嘈杂的脚步声,很难被发现。
原来躲在这。
废物一声声急切呼喊的靠近让那声音更不明显,穆宇管不上后面几人,急切轻步过去,快速找到声音所在房间。
一脚破门,躺在床上咬着布条痛哼的人一怔,显然没反应过来,有人会忽然破门而入。
穆宇瞧着胳膊上绑着绷带的人,便笑了,原来是老熟人。
“老东西,你们还真能藏!”
对付这种半死不活的废物,穆宇根本懒的拔剑,一脚踩上受伤的肩膀,“不想另一只手也废掉的话,现在带我们出去。”
见他不怕痛似的毫无表情,穆宇更用劲下脚,直到听见脆裂的声响。
可他依旧不见痛色,毫无变换的眼珠阴沉沉盯着穆宇。
平静到癫狂,“出去,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你们踏云天的一个也别想出去。”
竟然是针对他们踏云天的,难怪有如此狗胆,想必是当年桃花源没除干净的邪修残党。
既是仇敌穆宇也没有留情,拔剑将绑着绷带的胳膊彻底斩下。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穆宇也不禁诧异,居然能忍住断臂之痛,那刚才他听到的痛哼难道是错觉?
穆宇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怪,被他眼神盯得浑身不舒服,嘴角咧开冷笑。
“不知道你的骨气能抗住我几剑。”
习武之人最了解人体要害,对于让人倍感痛苦却不致命的地方再熟悉不过。
可再出手之际,双臂全废男人忽然从地上窜起,不过到底是邪修之流,没快过他的剑。
穆宇的剑先一步刺中男人腰腹,男人还是那副毫无表情的样子,动作也只是迟顿了片刻。
便又像发了疯似的,张嘴往前冲,任由捅了一半的剑彻底贯穿身体,穆宇愣住的刹那,脸上便被他绷带缠住的手砸了一拳。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穆宇也发了狠,下手更狠,朝他身上要害捅了好几刀,只留一口气。
浑身捅穿的男人明明像已经破烂的麻袋,双眼依旧阴狠。
又是迟钝片刻,便撑死破破烂烂的身体地上爬起来,仿佛满血复活。
穆宇喘了一半的气哽住,不可置信。
后背的汗水瞬间发凉。
怎么回事?
正常人早该废了,这男人竟还是一点反应,这……究竟是什么邪术!
几拳砸在穆宇头上,疼痛中获得一丝清明,穆宇忽然惊醒,男人被他捅了这么多剑,居然没留一丝血!
在凶狠的手掐向脖子时,穆宇奋力一击,刺穿男人的心脏,钉在地上。
他把男人的衣服扯开,看看这就究竟是什么怪物。
可,眼前又是什么东西?
手下不是一具人的躯体,而是木刻的模子,有明显粗糙的雕刻痕迹,能看出来铸造的人技艺不高,甚至能用粗劣形容。
可就是这个粗劣的造物,竟然有如此惊人的威力,通人性,懂武力,还不怕死!
究竟是谁?有如此可怕的实力。
更恐怖的是这东西明明已经被钉穿心脏,还能挣扎,捏着心口的剑往外拔。
他猜错了,这东西不是不怕死,是根本杀不死。
当他的剑被丢在的地上,穆宇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和这一样的东西,这里究竟有几个?
造出这东西的主人也在此地吗?
他深知不能多留,再次夺剑之后,便斩了男人四肢,终于在男人彻底无法动弹只能像球一样在地上滚时,后松了口气。
汗水滴在地板,嘀嗒,伴随着一声咯吱,破旧的木柜被打开了,里面走出好几个藏着的人。
同样阴狠的眼神盯过来,穆宇脸色顿时煞白
是那几个农夫。
咬紧的牙关快要崩裂,比身上的痛更难忍的是,潮水般朝他包围过来的恐惧,这些东西是冲着他来的。
地上没了四肢不能动弹的男人,露出嘲笑,恨恨盯着他,“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你们踏云天滥杀无辜的时候,可有想到今日也会任人鱼肉,哈哈哈......”
****
众弟子找遍这里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在约定地点集合,却发现不仅队伍的主力徐潮生不在,就连穆家姐弟也不见踪迹。
一行人不敢耽搁,赶紧去找穆宇,听见茅屋一声巨响,冲击而来威压的余韵让他们膝盖齐齐软了一下。
竟然是元婴巅峰之威。
众人都傻眼了。
循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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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只见穆宇靠在墙角大口吐血,手边是一块碎裂的玉佩,这是用来储存强者灵威的灵玉,一般作为保命法器。
穆宇一个金丹,竟然也被逼到如此境地。
再看一地,横七竖八还在颤动的木头人,忍不住吸气,“这、这不是白天的农夫?”
想到引路的鱼人,还有一路诡异的事,有人颤声问,“这里不会没有一个活人吧?”
众人心里有了猜测,没人敢回答。
乍听身后的声音,全都吓一抖。
“恐怕情况如你所想。”
看清来人,众人仿若见到救星,全都围过去,声音抖中带颤,“徐师兄。”
穆宇被人搀扶着起来,俊脸被打成猪头,因为忍痛纠结的表情更加不堪入目。
他睁开肿胀的眼皮,看见徐潮生一起而来的少女愣住了,眼神从众人中间掠过变得难看,“我姐呢?”
有人恍然大悟,才发现还少一人,“之前还跟着我们.......转眼不见人影,我还以为是找徐师兄了。”
徐潮生蹙眉道:“我没见过穆雪,这段时间一直和宋芷在一起。”
怎么可能,穆雪不是找宋芷去了吗?
怎么他姐不在,宋芷还能安然无恙!
穆宇顾不上发作怒火,语气慌乱,“还不把我姐找到!”
有溺死师弟的前车之鉴,单独行动不是明智之举。
阴沉的眸子淬毒的盯向宋无命,宋无命感觉莫名奇妙。
她应该没招惹过穆宇吧。
在徐潮生表示不悦时才稍稍收敛,“我踏天宗的弟子不是你们姐弟的全职保镖,自己弄丢了人要怪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一路上徐潮生算得上是尽职尽责的好师兄,顶多也是对她尖酸刻薄,不留情面。
可渐渐的徐潮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向内敛的隐忍爆发出尖锐的刺,有时她甚至能从那双眼中窥见眼中浮荡的恨意。
不过,转瞬间又恢复常态。
使他看上去有点分裂......
比如现在,被众人针对的她,原本应该是众矢之的,而本应该保持一致态度的徐潮生却调转阵营把枪口对向自己的师弟们,选择维护自己又开始就讨厌的师妹。
宋无命能感觉他的真心,同样也能感受到维护之后刻意的疏离。
似乎他做了一件违背内心的事。
总之,这人有点怪......
“你——”
身边的人转过身去,一副不欲交流的样子。
11. 第 11 章
没人再敢单独行动,众人匆匆离开全是木头残肢断臂的屋子,加入找穆雪的行动,每走几步都要确认身边的人有没有跟丢。
一番寻找无果,穆宇脸色更加难看,直到停在那处桃花林,这是唯一没有被搜查过的地方。
但——
“树上的可不是什么桃花,担心自己的小命。”
不知死活的弟子用手拨开挡路的桃花枝,还未触及,五枚碎石子便将枝上桃花钉在树干上,窸窸窣窣的尖锐声刺耳。
桃花瓣不断扑朔,露出花蕊处满嘴尖牙的骷髅头狰狞惨叫,哪里是什么桃花。
众弟子应激般哆嗦着撤退一大步。
“......徐师兄,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不对?”
徐潮生到了桃花林地界就没再进一步。
冷淡一瞥,堵住了他哭爹喊娘的抱怨,徐潮生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实力,莫逼逼。
宋无命瞧着也忍不住翻白眼,好一群趋炎附势,嘴碎事多的白眼狼弟子,拿着徐潮生当成当成全职保姆,一有点事就张嘴哭喊。
全然没有半点作为师弟的直觉。
不过,能让这群无知弟子如此嚣张,多半也是徐潮生一手造成。
宋无命发现虽然他面冷嘴毒,但是从未做出伤害别人的事,甚至对于自己看不惯的人也会在危机时出手相救,不带一点个人情绪。
完全符合一个正派宗门弟子的做派。
可瞧着和徐潮生截然不同的一群歪瓜裂枣,完全粉碎了名门正派的滤镜。
正派之首,踏云天,恐怕也不是他人口耳相传中的正义。
要是平时穆宇一定要内涵几句徐潮生没有及时告知不顾同门安危,可现在他唯一的亲姐下落不明,根本没了损人的心思。
一股强烈的预感告诉他,穆雪可能在里面,危机感笼罩全身,脚步在层叠的花枝前踌躇不前,半天拿不定主意。
“硬闯进去,九死一生。”徐潮生言简意赅。
“可是万一我姐在里面呢!”
徐潮生想不管他姐的生死,绝不可能。
“关键这东西碰不得,用刀剑砍不行,清理出一条路怕更难。”有人已经打起退堂鼓,就算是讨好穆家姐弟也犯不着把自己命搭上。
单个的小虫子自然不足为惧,但这片林子密密麻麻的粉红亮到晃眼,一旦惊动这些东西一口一口也能把他们吃干净。
“大不了全都烧了,我就不信杀不死这群东西。”
宋无命见他掏出一张符箓,念诀驱动,金火凤凰虚影从符箓中冲出,漫天大火迸发,暴动的桃花虫在羽翅火耀无情的扫荡中化为灰烬。
宋无命不觉看呆。
好强的符箓!
腐烂的焦臭味直冲鼻腔把她从愣怔中拉回现实。
林子瞬间变得焦黑空荡,最后一声凤凰啼鸣伴随着符箓消失。
大火烧毁了桃花林,一同烧毁的还有旖旎浮华的梦境,众人恍然发现,这里是如此的阴森可怖。
到处都是荒坟,脚下还有已经风化的白骨,哪里是他们之前看到的桃花仙境。
众弟子手脚发凉半天说不出话,徐潮生眼神恍惚,心口像是针扎的刺痛。
宋无命并不意外,乱葬岗当鬼当久了,早就习以为常,“有这等宝贝,穆宇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她看着穆宇脸上肉疼的表情,一脸天真发问。
绷紧的脸明显扭曲,似乎能听见牙关紧咬的声音,宋无命快要压不住嘴角的笑。
耳边一道轻声,“适可而止,不然,穆宇真要疯了。
徐潮生叹息,“自从穆师弟父母双双仙逝,能拿的出的保命法器也少了。”
宋无命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连同周遭弟子都竖起耳朵,“为什么?”
“如你所见,这是当初重明山符师乌禹的绝品符箓烈火凤凰,世间所见成品只手可数,不想穆师弟与乌禹关系如此亲近,竟有幸得到,哦,不对......”
像是健忘的人忽然清醒,在穆宇愈加阴沉的脸色下话锋急转。
“抱歉,是我忘了,当初重明山卷入邪修祸事,穆家主带头伏诛,查抄的宗门。”
观望众弟子对于穆家姐弟的奉承,宋无命便知其家底丰厚,不想——
“原来是抄别人的家发家啊。”
宋无命不小心泄露心声,赶紧捂嘴,徐潮生也提醒一句,“莫要乱说,穆家主是为了拯救苍生。”
去他爹的拯救苍生。
他就差把阴阳怪气写脸上。
两人倒是一唱一和,穆宇彻底气疯了。
“艹你妈的徐潮生,敢往我爹头上泼脏水。”
迎面剑斩,杀气毕露,剑气踏之而至,被徐潮生一剑格挡,等危机解除宋无命才从他背后冒头,搬着徐潮生的阴阳怪气,活学活用。
“哎呀,大家都知道你爹拯救了苍生,你还杀人灭口干嘛!”
“你他妈找死。”
穆宇气昏了头,甚至忘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提剑只想把这对狗男女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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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穆宇我没时间陪你发泄私人情绪。奉劝你,如果还记得你生死不明的姐姐,抓紧时间抢救。”
剑招再次被格挡,徐潮生脚步半分未动。
穆宇眼色微变,压下心中的怒火和妒忌,把心思拉回正事。
一个连辈分都轮不上的毛头小子,他有的是时间收拾,还有宋无命这个贱人。
真是命硬,居然还活蹦乱跳。
姐姐,难道没有收拾她?
怕出意外,穆宇脚步更快,直到发现地上断裂的绳索,尘土中零星的血迹便再也忍不住。
手心攥住绳索止不住发抖,“不,不可能——”
顺着血迹,树下桃花虫的尸体堆成了小坟堆,穆宇跑过去拼命扒开,一个闪烁金光的茧躺在地上,穆宇顿时大喜,“是金蝉衣。”
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可见当时情况紧急,可这金蝉衣却没一点破损,宋无命不知道穆雪闯进桃花林的动机,她只对眼前的金蝉衣感兴趣。
上前细细打量,忍不住感叹穆家家底着实丰厚。
就算没了爹,靠爹打下的‘丰功伟绩’就足够横行霸道。
在穆宇焦急的呼叫声中,金蝉衣露出一条缝隙,最后化成一件金纱披在穆雪身上。
穆雪身上到处都是细小的咬口,上面的肉已经吃空形成一个个血洞。
穆宇红了眼不敢再推她,将疗伤的药敷在她身上,穆雪才幽幽转醒。
一睁眼,便是宋无命那张苍白脸,穆雪吓了一抖。
穆宇察觉了她的不对劲,“姐,你怎么了?”
“她......”
这里面绝对有什么东西,装作宋芷的样子,戏耍她,想到夜里那场捉弄的游戏,穆雪就忍不住后背发凉。
这个地方绝对不能待,但宋芷这个贱人也绝对不能留。
“她是那个邪修。”
徐潮生脸色沉下,“穆雪你想清楚了再说。”
“怎么徐师弟还想包庇吗?她就是邪修宋无命,她回来复仇了,要不是我有保命的金蝉衣早就死了。”
穆雪语气激动,“寻主咒飘到了谁身上徐师弟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徐潮生声音干涩,“那是风。”
宋无命想不到自己哪里暴露了踪迹,唯一的可能就是穆雪和宋芷有仇,借此泼脏水。
正要狡辩,手腕忽然一凉,徐潮生的手指擦过手腕皮肤宋无命就顿感不妙。
“手镯呢?”
良久的沉默中,手腕被越攥越紧。
12. 第 12 章
宋无命五步之内已经没有人影,只有徐潮生还在她身侧,捏得她手腕发疼。
穆宇已经丧失耐心,拿出一枚和当初徐潮生戴在她手上一样古朴手镯。
“是不是邪祟一试便知。”
“这是禁魂镯,放心若你是人,自然无害,若你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我只要念咒,你就会感觉烈火焚身。”
初戴时,宋无命便觉得手腕发烫但不至于难忍,没想到是没完全发挥作用。
既然,徐潮生已经心生怀疑,为什么不直接念咒,若是像穆宇所说的烈火焚身她不一定能忍得了。
可就算强撑,穆宇似乎也并不打算放过她。
一把刻满符咒的匕首被穆宇拿在手里,宋无命心中不由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穆宇阴沉着脸,“穆家最不缺的就是灭杀阴魂的法器,就算是你有天大的能耐也逃脱不了。”
“所以你这是打算强加罪名,在杀人灭口?”
被徐潮生攥住手无法脱身,跳动的心也跟着被攥紧。
徐潮生是怕她跑了?
面前的弟子都是她当初的仇人,看她的眼神又恨又惧,亲眼看到当初差点屠宗的邪修回来,不手刃雪恨才怪。
“此法器只伤阴魂,对生魂无害,徐师弟想必也知晓,若大家没有意见,我们尽早动手。”
穆宇拿着匕首靠过来,宋无命忽被一把扯到身后,素色身影挡在面前,声若寒冰,“她是不是宋无命轮不到穆宇你一个外人来审判。”
“怎么我动不得手?当初我穆家亦有弟子死在她手里,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徐潮生你还要护着!”
“谁不知道狡兔三窟,若是宋无命真的魂飞魄散,玉宗主这些年又在找什么?”
宋无命忽然想笑,他们既然这么怕她,为什么又这么迫切的希望她活着。
“徐潮生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宋芷如今这么亲近,三番两次护着,难不成早就发现不对?”
“纵然她是你师父的前夫人,但你也不能置所有人的血仇不顾。”
师父的前夫人,几个字如同警钟狠狠敲在他脑中,嗡鸣声让他有些发昏,以至于迎面而来的飞粉扑过来抵挡的动作慢了一瞬。
穆雪趁机而上,一鞭子将两人分开,“还不阻止你们的师兄,他已经昏了头,连善恶都分不清。”
这群弟子本来就没有主心骨,被穆雪吼一声统统跟着过去制止徐潮生。
虽然没弄清楚状况,但想到出了事顶多牺牲一个宗门隐形人宋芷胆子也大了起来,难不成宗主会为了这个爬床丫头,惩罚他们这些宗门栋梁?
受伤刚刚恢复的穆雪,不是威胁,这些软骨头徐潮生更没放在眼里,但他的躯体却越来越僵硬,连挡剑的动作都慢了一瞬,叫人划破了衣裳。
弟子们发现自己竟有与徐潮生一战之力,心中燃起隐秘的狂喜。
宗主的首席弟子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他们打得狼狈退闪开。
还好有位弟子带了专门记录的留影卷轴,不然就要错过这精彩的瞬间。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踏云天其他峰弟子不比徐潮生差。
徐潮生实力不济,包庇邪修根本不配待着踏云天,更不配做宗主的首席弟子。
攻势越来越凶猛,徐潮生身上也落了不少血痕。
宋无命眸光暗沉,囚缚在心底的毁灭欲,疯狂撞击束缚的枷锁,裹挟着控制不住的恶念,沸腾翻涌。
穆宇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被夺舍,这只是一场单纯的报复。
见她一动不动仿佛吓傻的样子,恶意的笑容不再伪装,“算你识相,放心你若不是邪修不会太痛苦。”
徐潮生顾不上躲闪面前刀剑的纠缠,忍着刀割迎面冲过去,“穆宇,住手。”
向来秉着做事速战速决的穆宇没有半分动容,反而加快了速度,匕首刺在心口的瞬间,穆宇听见一道阴冷的命令。
“你怎么不扎在你自己心口。”
“......什么?”
说不出的冷,一寸寸爬满全身,扎根似的侵入深入骨髓,将身体逐渐冻结,关节的连接失去了原本的掌控,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牵扯着。
一点点扭曲刺向宋无命的方向。
这道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诱哄,又像是绝对性的命令,轻轻的,如响雷劈碎抵抗的意志。
“刺你自己心脏。”
穆宇忽然感觉极大的痛苦笼罩了他,无法反抗,只能被迫承受无边无际的恐惧。
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扭曲。
“穆宇你在干什么?”
徐潮生这小子中了麻药还是一身蛮力,为了拖住他费了半天劲,穆宇竟然在这关键时候呆在那里他是疯了吗?
变故在下一刻显现,穆宇真的按照宋无命说的慢慢把匕首对准自己心口。
穆雪惊到没能回神,在穆宇痛苦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匕首刺入心口,她才惊叫奔过去。
“穆宇!”
真是疯了,真是疯了。
怎么会这样。
其他弟子也全都愣住,只觉得穆宇真的疯了。
胸口的匕首,刺的很深,但幸好如穆宇所说不伤生魂,只要魂魄没有受损,修真界有的是保命法子。
在拔出匕首后,救命丹药像不要钱似的被穆雪灌进他嘴里。
血很快止住,苍白的面色慢慢恢复了少许生机。
“原来真的不会伤害魂魄,只是会重伤啊。”
阴冷冷的调子夹着些许笑意,原本重新获得掌控的身体再次僵住,穆宇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控制。
他哆嗦着用麻木的手臂拖动僵硬的身体,“你、你真的、是宋无命。”
“你在胡说什——”
穆雪的声音倏地哽住,“...言......灵......诅咒。”
她怎么忘了,只有宋无命才会用言灵诅咒控制别人,只有她才有这种生来不祥的体质。
比地狱恶鬼更让人退避三舍。
她就是不祥本身。
穆雪先是猛退一大步,然后求生欲极强地迅速穿上原本收起的宝贝金蝉衣,身上更是多了许多法器。
“诅咒,这个名字确实适合。”
她不知道原本的宋无命是何等的强大,更发挥不了宋无命令人惊悚的实力,只看到刚才嚣张瞬间变脸,畏畏缩缩伸出爪子,恐惧得微微颤抖的手臂。
心里控制不住的愉悦。
除了让人喜欢,让人畏惧,果然同样具有成就感。
她成功的吓住了所有人,可问题是她怎么脱身。
她没有宋无命的实力,言灵诅咒更像是时灵时不灵的开关,就连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生效。
众弟子严阵以待,面无血色,比宋无命的脸色都要苍白几分。
“她真的回来复仇了,她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吗?”
这一切看起来像极了宋无命为复仇编织的圈套,就等着他们一个个往里面跳。
可宋无命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怎么被困在乱葬岗中的记忆都了无踪迹。
其他人更是不敢置信,找穆雪拼命求证,“穆师姐,你真的确定宋芷就是宋无命?你在桃花林见到的真的是她?”
“我......”
那人不是宋芷,可那人是谁?
“或许,你们找的是我吗?”
树梢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个人,戴着一张奇怪的铜钱面具,发顶用桃木簪简单挽起,灰色道袍没有穿出半点得道的仙风道骨,相反,鬼魅邪肆。
轻落地上不见半点脚步声。
在目光的聚集下,揭下面具,宋无命发现那是和她一样的脸。
聚集的目光骤然惊恐,那人嘴角笑意更加灿烂。
恶趣味十足。
徐潮生绷紧身体,“你的真面目是什么?”
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眼里却没有其他人的惊恐,倒是有几分胆色。
道士挑眉,“你不怀疑我才是宋芷?”
踏步无声,明眼人都知道她不是修为低微的宋芷。
“阁下不妨说明目的。”
脚步再进一步,那张脸便变了副模样,棱角分明的英俊,因为阴郁的气质总是透着一股邪劲。
宋无命盯了半晌,就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叹息,“哎,小徒弟不听话,我来找人。”
转头对着,还拿着剑发愣的弟子们笑道:“挡路者死哦。”
剑尖齐齐一抖,不约而同避开一条道路。
宋无命看着他朝自己过来,那张脸又变幻成一张熟悉的腼腆小姑娘——
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鬼东西。
原来她们都是同一人。
身边的徐潮生忽然推了她一把,“快走。”
身后传来刀剑的声音,宋无命顿住片刻就飞奔离开。
她留下来只会是负担,更帮不上什么忙,不拖后腿,已经是最好了。
心脏在胸腔中炙烈的跳动,每一次都清晰可闻,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吸引召唤她过去。
还是那间熟悉的房间,屋内灯火葳蕤,清癯的身影此时正端坐在镜前。
他还没走。
她没发出一点声音,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屏住了呼吸。
他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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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无命转换了角度,从窗台的缝隙中,可以窥见澄澈的明镜,一张美人面在灯火中逐渐显现。
冷若寒川,淡然清雅,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见之难忘,所以,她很快头皮发麻,呼吸发紧。
这不是黎夫子那张脸。
但眼前的人就是他,无论是穿着身形,还是气质,无一不昭示着他们是同一人。
随着指尖转动,她的视线也跟了过去。
旁边是个洗漱盆,里面的水在灯光下接近暗红,水中泡着的不是巾帕,而是一张五官俱全的人脸。
宋无命眼睁睁看着那张熟悉的黎夫子的脸被缝了上去,后背已经冒出冷汗。
下颌的位置不好处理,因此,脖颈立领纽扣被解开,霎那间,她看了一眼,眼睛便触电般闪开。
光滑的皮肤就此截断,脖颈处有明显的截面,又被简单粗暴的缝合起来,针脚很乱,也看起来更加明显,和他脸上精密缝合看不出痕迹的功夫截然不同。
根本不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忽然觉得心口很难受,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紧似的疼,不自觉大口喘息着,痛苦得无法呼吸。
过于冲击力的画面挥之不去,脑袋宕机了一样发懵,就连窗口被彻底打开都毫无察觉。
“不必每次都待在窗边,你可以直接进来。”
后背顿时僵硬,头也抬不起来,没有什么比两次都在同样地方抓包更为尴尬的事了。
心里有很多话,却在此刻一句也说不出口。
“引我们过来是想复仇?”
“不,是他们想要复仇。”他的声调未变,宋无命却却能从中感受到那股压抑的情绪。
那群木制的傀儡村民并非没有思想,相反,全都像有意思活生生的人,他们当初就是被踏云天所屠?
按照传言,是因为她勾结这些邪修才叫那位便宜夫君出手。
因果在她,这人是冲她来的。
回想那些相处细节,意外的吻,宋无命也不得不佩服这人为了抓她连勾引的套路都能用上。
外面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她也无意浪费时间,“既然已经撕破脸,不如我们开门见山,你要我做什么?”
若真的想杀她,又何必拖到现在,更不会浪费时间和她周旋。
黎九曜并没有回答,目光透过窗外,点点红光飞来,一只桃花蝶落在他手上。
宋无命皱眉,这鬼东西真的到处都是。
“桃花蝶除了喜欢食人血肉外,更喜欢那些记忆。”
这东西竟然不咬他,她心里的猜测果然没错。
黎九曜不是人。
停在指尖的桃花蝶被他小心翼翼收到身前,痴缠的目光让甚至宋无命怀疑他和这骷髅头的虫子有什么爱恨情史。
指尖甚至温柔轻抚在蝶翼上,下一刻,就被他捏成灰烬。
“.......”
宋无命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人......有什么病吧?
“所有失去的记忆很快都会回来,我在等你,无命。”
不知道是该惊于他如何看到这副躯体换了人,还是他对于自己是宋无命的定论。
每一个宋无命都觉得离谱。
“......我想你认错人了。”
她是打着工猝死穿越的,自己能不清楚吗?邪修宋无命和她有半毛钱关系,顶多同名而已。
黎九曜并没有反驳她。
宋无命看见他点燃了桌上的灯盏,幽幽蓝火照着她脸色发白,明明无风灯盏的火光就朝她飞去。
只一眼,她就确定了自己到底为何被吸引而来。
不是作祟的好奇心,也不是黎九曜使的手段。
是这盏灯。
叫她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嗅闻灯油燃烧散发隐秘的香。
她咬破舌尖,拉回理智,退后一步,企图减弱这该死的吸引力。
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明明香味很淡,却又像充斥了整个房间。
直觉催促她赶紧离开,她坚信越是极具吸引力的东西越危险。
退至门口,却被挡住了去路,那是一把剑,通身雪白剑光,是剑身排列整理鳞片反射的光芒。
可这样集神秘美丽于一体的剑,却没有开刃。
宋无命没有怀疑这把剑的强大,那剑上缠绕的银龙虚影,昭示着这把剑来历不凡。
身后的香逐渐逼近,丝丝缕缕笼罩住全身,惊呼叹息的哀怨也飘进耳中。
“别再离开了。”
双脚似乎陷入一片泥潭,越是挣扎,吞噬越快,直到天光湮灭,陷入一眼走不到头的黑暗。
13. 第 13 章
“小师妹,快醒醒。”
春眠难晓,云床酥骨,一觉入梦,任凭耳边的声音怎么叫也难以清醒,那声音越来越急,推搡着,睡着的人醒来。
“再不醒,大师兄要把你放竹竿上挂着晒了。”
最先复苏的是她赖床被挂在竹竿当衣服晒的经历,刺激刚才还昏昏欲睡的人一个激灵鲤鱼翻身。
眼睛下意识在房间里梭巡,确认没有可怕的人影才揉揉眼睛,“是小师兄呀。”
吓她一跳。
这一觉睡的太长,一时间生出恍惚感,让她以为还是那个加班到周日难得最后一天休息的日子。
“小师妹,师姐们回来了,大师兄让我叫你一起过去。”
还呆呆坐在床上的她被人一把拽起,往外跑。
眼前这个娃娃脸,脸上稚气未脱的是她的小师兄,虽然比她高半个头,年纪却比她小两岁,宋无命比她晚入师门,因此成了辈分最低的。
她是加班猝死穿过来的,没有小说里主角的好命,更没有半点修仙天赋。
当了大半年乞丐,快饿死的时候,爬进了重明山宗门师姐摘灵果的乾坤袋意外带回宗门,最后被几个师兄师姐拉扯长大。
那一年她十岁,小师兄谢安,才八岁,她瘦的像猴看起来比谢安还小。
没养过孩子的师兄师姐们刚开始以为她还没断奶,牵来一头母羊,让她和小羊崽子挤着喝奶时被她义正言辞红着脸拒绝了。
长的小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不会走路,是因为饿到手脚发软。
她开口说话时,几个师兄师姐才知道已经她十岁。
来到山门口,师姐们已经回来,顶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宋无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所幸一向严厉的大师兄并没有计较,反而脸色出奇温和。
师姐的目光没有改变依旧像看待孩子,“多大了还赖床,今天是你生辰总不能忘吧。”
她愣住了。
师姐白霜眼神无奈,递给她一只簪子,“这是抱月簪,主为防御,材料是师姐们出去找的,算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她闷闷道:“谢过众位师姐。”
此簪通身剔透玉色,雕刻仙女抱月,简直漂亮极了。
在白霜师姐为她簪好在头上时,一张符箓也飞了过来,大师兄乌禹摆手道:“拿去玩吧,别把山门烧了就行。”
这是符箓烈火凤凰!
材料极其难寻,炼制更难,乌禹三年也才刻画成功三张。
谢安年纪小,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于是他共享了自己的私房钱,对于缺钱的宋无命来说再好不过。
众人欢欢喜喜吃了团圆饭,直到乌禹收到仙门之首踏云天的传令。
仙门穆家家主与其夫人双双遭斩首,尸身被贼人嚣张挂在城门口,穆家一双儿女带着父母残破的尸身求踏云天主持公道。
乌禹脸色黑沉,“穆家死了人,找我乌禹过来做什么,难不成穆家人的死还和我有关!”
穆雪拍案怒吼,“当然和你有关。”
堂下白布掀开,露出狰狞的漆黑尸身,看到尸体胸膛火烧的凤尾淤痕,乌禹心口一沉。
“看来你是认出上面的痕迹了。”穆雪笑意嘲讽,“谁不知道你乌禹是符箓大师,烈火凤凰唯你独创,想不到你竟用在了我父母身上。”
自己的符箓他再清楚不过,乌禹心下一沉,“我的符箓前些日子被人偷了一张。”
“放屁。”穆少爷怒急要冲上前,被踏云天的长老按住,“穆少爷莫急,踏云天绝对不会姑息任何罪行。”
“乌禹你的话说出来,有人信吗?”
两个不放心跟过来的小不点藏在人群后面,全都紧皱眉头看着被众人审判的大师兄。
天下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宋无命相信乌禹的品性,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乌禹被人算计了。
这让她更加不安,如果是被人算计对方肯定是准备了充足的伪证,不达到目的绝不可能罢休。
不祥的预感得到了验证,踏云天九长老用极其暴力的方式以乌禹拒不认罪将人扣押。
宋无命捂住快要哭出来的谢安,拉着他跑了出去。
“我们赶紧回去,告诉师姐她们。”
谢安哽咽着也清醒过来,两人一路跑得飞快,直到听到宗门内谩骂的嘶吼声才知事情不妙。
带走乌禹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不是想要审判,他们是想斩草除根。
刀剑声太刺耳了,震得耳朵发疼。
“莫要负隅顽抗,束手就擒吧。”
白霜浑身是血,白玉无瑕的脸也被刀剑划开,唯有愤恨的眸光依旧坚定,“无罪,凭什么认!”
“好啊,我看你能撑到何时。”
谢安哭着嘶吼,“放开我师姐。”
熟悉的声音惊醒白霜快要混沌的意识,她的心脏被狠狠揪住,酸涩的眼眶发红,“你们回来做什么走啊!”
清扫尸体的有着踏云天弟子服的也有着穆家弟子服的,果然,是他们算计好的。
领头穆家弟子根本没把两个小人放在眼里,“正好人都到齐了,你们也好一起上路。”
他们不可能打过的,白霜忽然用力抱住领头弟子,对宋无命喊:“快用符。”
宋无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烈火凤凰威力不可小觑,白霜是打算同归于尽。
她拼命摇头,被白霜吼了,“算我求你,救救你小师兄,带他一起走。”
谢安拿着长剑已经冲了过去,迎着穆家弟子无数刺过来的飞剑,咬紧牙关忍耐即将落在身上的剑。
风鸣声从背后飞来,火凤的虚影将长剑卷入爪下捏成废铁,所到之处结成火海。
望着白霜最后一抹笑,宋无命看着周遭所有扭曲成一团模糊的虚影,手背的皮肤被烫到,才发现原来是泪。
***
谢安从前总是天真爱笑,两颊挂着浅浅的梨涡,一夜之间两人仿佛都长大了。
外面还在搜查他们的身影,两人装作普通人在人群中躲躲藏藏,被人当做叫花子打发。
修仙界并不如表面的繁华美好,各行各业都是修仙家族掌控,普通人依旧是底层辛苦的螺丝钉,所有资源修仙者所用,世世代代作为传承。
谢安从小生活在宗门,鲜少入人世,自然不知道那些拥有点修为就自诩为人上人,欺压普通百姓的人。
看到一个修仙者免费在小摊上吃饭并威胁老板谢安怒不可遏,“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修仙者吸收天地灵气,修通天术法,更应该除恶扬善方能修得正道才对。”
谢安做过社畜当过乞丐,经历过世事,倒没有谢安三观崩塌的震惊。
“修仙者不过掌握术的人,是人就免不了人性,凡人争财,修仙者争灵脉不过一样道理,你现在看到的,还不算残酷,背地里杀人谋财才是那群人的真面目。”
谢安沉默了,他想到了乌禹,还有师姐......
两人尾随那人将人套上麻袋打了一顿才出气,又将钱袋子拿走尽数放在小摊老板的钱柜里才离开。
直到黑夜小摊老板才收摊回家,垂头丧气像妻子诉说今天的倒霉经历,妻子忍着委屈安慰,对于这种事情他们早就习以为常直到清点收获的时候才发现多了一大笔银子。
“哪来的这么多银子?”这是他辛苦好几天的收入。
“这......”
男人百思不得其解。
***
重明山的一切湮灭于那场大火,令人意外的是穆家的抓捕文书上,并没有说重明山弟子尽数伏诛,而是除乌禹尽数逃窜在外,并为重明山弟子冠上邪修的罪名。
穆家对于他们的围捕越来越频繁,宋无命知道他们是想杀人灭口。
黑夜中,宋无命将一具尸体放在柴堆中,等到火光将尸体吞没时才落下泪。
“小师兄。”
夜晚的火光格外明显对于还在追杀的敌人而言等同于自爆身份。
“你这个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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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躲在这里。”
枯瘦的老头从黑暗中走出来,面上罩着一层不祥的黑气,宋无命惊得眼泪都忘了掉,拔腿就跑,男人自然不肯放过,“你跑不掉的,若早点放弃挣扎还能少吃点苦头。”
宋无命跑进了林子,专挑刁钻的地方跑,竟也拖了不少时间。
直到对方丧失耐心,从袖中挥出飞虫去抓。
这些虫子每只都有拳头大,浑身尖刺,挥动节肢充满攻击性,在落到她身上时被一道剑气逼退。
“冯长老用这些东西对付一个孩子不好吧。”
剑招干净漂亮,轻飘飘扫过带起摧山排海的力,宋无命没想到出手的是个雪山幽兰般的少年,冰刻的容颜不苟言笑,却单手将她揽在身后。
一剑就能逼退他的虫蛊,此人实力不可小觑。
冯阎本就布满黑气的脸气得更黑,“踏云天缉拿要犯阁下为何多事?”
少年并不退让,“乌禹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就算他犯下大罪和宗门的其他弟子有何关系。”
“有没有关系审了才知道,你切莫包庇要犯惹祸上身。”
“抱歉。”
少年打死不让的态度,叫冯阎生出戾气,他拿出块兽皮似的书,警告:“你可要想好了。”
不等少年回答,另一道急切的声音连忙阻拦,“冯长老且慢,我的弟子不懂事,哪值得您动气,回头我好好教训他。”
冯阎眯起眼睛,“原来是白龙崖的宗主,那这位是?”
“我的弟子黎九曜。”
白龙崖的黎九曜,那个天才少年,年纪轻轻就步入金丹的剑道奇才,难怪一剑能挡住他金丹一击。
这份天赋叫头发花白的冯阎也不免生出妒忌。
“九曜还不将人放开?”白龙崖宗主的眼神不经意瞥过冯阎手上的兽皮,严厉催促。
“师父......”
黎九曜脸色更冷,连同手上的温度都变得寒凉。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身后的小姑娘站了出来,“我跟你走,但请允许我先将小师兄安葬。”
在人前冯阎也不好展示自己的刻薄,寒着脸答应。
看着人被带走黎九曜心里说不出的空洞,“师父你难道不觉得此事有隐情?”
“有隐情又如何踏云天明显掺和了进去,重明山的没救了。”
男人脸色并不好看,对于冯阎手上那张兽皮更是忌讳,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徒弟搭上去。
“师父连你也拦不了吗?”
“拦,怎么拦,神器射日弓,天命书尽在踏云天,刚才冯阎手里的就是天命书,我不拦着,你要赶上去送死吗?”
传言天命书能预知未来,改变命运轨迹,踏云天的崛起也和天命书密切相关。
黎九曜可以将剑招练到极致却在此刻有种无力感。
冯阎出了名的阴险狠辣,善炼蛊毒,手里还有专门试药的药人,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能活下来吗?
破旧的土地庙中,谢安从噩梦中惊醒,冰冷的地面凉彻心扉,身旁的宋无命竟和梦中一样消失了。
他差点分不清事实,狠掐手腕,痛得流眼泪才确认不是梦境。
小师妹呢?
夺门而出刚好撞进一人胸膛,在他警惕心大作时黎九曜率先解释。
“我是白龙崖的黎九曜,你师妹托我照顾你。”
谢安焦急问,“我师妹呢?”
“踏云天的长老追过来了,你师妹先行离开。”
谢安并没有放松警惕,但也没办法选择不相信,他明显打不过这个男人。
黎九曜早就注意到破庙里的小丫头,看她半夜不睡跑乱葬岗好奇心驱使他跟了过去,没想到这小丫头不仅敢扒尸体,更是演了一出好戏。
最后,连冯阎也被那具烧焦的尸体糊弄过去。
这小子是个麻烦,救他对于自己有害无益,可想到那个小丫头豁出命都要保他,黎九曜竟鬼使神差瞒着师父带走了他。
14. 第 14 章
宋无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情况却并非如她所想。
冯阎两眼精光,看她的目光像看一件珍稀的物品,“极阴之体,早夭之命,倒是最合适炼蛊的材料。”
身上忽然瘙痒,上半身触角下半身蠕虫的古怪虫子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她的手臂,在尖锐的刺痛之后,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让这虫子钻入血肉,浑身发麻的恶心让她反胃,恨不得手上那块皮肉都扣下来。
冯阎又拿出了那张兽皮,一面雪白的皮毛依旧带有光泽,不知是什么动物做成了,但冯阎珍惜的样子,必是个不得多的的宝物。
就连白龙崖宗主见到都变了脸色。
兽皮被展开,一道门将她吸了进去。
这样的宝物竟用来对付她,宋无命觉得自己可能会经历比死还可怕的事。
她好像困在了一本书中,里面有山有水有灵兽,只不过边缘的墙体如书卷流淌,上面写着不同人的名字,以及死亡时间。
这里的人死后魂魄依旧被困在此地,变成恶鬼吞食其他人的魂魄,最后夺舍活的人,又沦为新的食物。
修为低微的宋无命成了恶鬼的首选目标,在围追堵截朝她下手之际,却被抱月簪形成的法盾挡了回去。
试了几次,发现无法伤害她,才把目标转到其他人身上。
宋无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墙像书一样翻了一页,形成一道门,劫后余生的人涌了进去。
剩余的人抱团求生,一眼弱鸡的宋无命被排除在外。
这里虽然奇怪,但也有白天和黑夜,会渴会饿,抱团远比单人更容易生存,尤其是那些藏在槐树林阴暗处的恶鬼最喜欢落单的人作为食物。
可没人会选择她,没有谁想要带上一个无用的负担。
她被排挤在人群之外靠近槐树林的危险地带,却意外发现了一个落单少年,似乎和她一样遭人排挤。
处于同病相怜,她拿着辛苦摘来的青涩果子走了过去,“能和你一起同行吗?”
虽然大家可能都实力不行,但好歹能够照应,夜间还可以轮流值守。
少年靠在树上,闻言侧过头,咧开的嘴角近乎夸张的上扬弧度,看着像笑,却阴森至极,说话间猩红的舌头吐露,却不是正常人的弧度,而是像蛇尖长分叉。
“你确定?”
那张侧脸任凭谁看了都要夸赞一句好颜色,可以用山鬼妖魅来形容,极具迷惑性,一眼便能吸引人沉浸其中,因而在另外半张脸显现时,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密密麻麻的细小鳞片从额头蔓延脖颈,纤长上挑的眸子也变成阴冷的竖瞳。
一半妖,一半鬼。
怪不得周围的人都离得远远地,生怕被不祥的厄运沾上。
他看见了少女因为震惊放大的瞳孔,目光移至细白的脖颈,猩红的舌尖舔在嘴角,按耐不住捕猎的冲动。
畏惧他,咒骂他,视为不祥之物,想用除邪的宝剑刺穿他的心脏,他要见怪不怪,可惜这些人最后都会沦为他的腹中之食。
苍白指尖渐渐晕染上暗沉的黑色生成尖锐的利爪,他期待着少女惊恐的尖叫,在他手里戛然而止。
细长的手指刚抬起,便被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握住,他撞进了少女的眸中,那放大的瞳孔哪里是惊恐分明是诡异的兴奋。
“我的天,见到活的closer了。”
“.......”什么是靠色?
炙热的目光在他可怖的面目游离,烫到了习惯生活在黑暗的阴冷生物,杀伤力的锋利生出退意猝然缩起,却被温暖的手心紧紧包裹。
是他渴望的温度,却又让他备感不适。
这双手极不安分,在他手指间摸来摸去,少年瞬间全身僵硬。
多少人画不出来绝美妆造,他居然直接长这样,搁她那里估计能能空降顶流,被女粉丝强吻。
“摸够了吗?”一字一句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听起来忍耐很久。
宋无命讪笑松手,连忙道歉,少年冰冷的脸色依旧未见缓和,退至几十步之外,侧过身体,不欲与她交流。
激动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过界,和调戏根本没有区别。
夜色将至,一个人待着这鬼地方实在太危险,宋无命厚着脸皮凑过去,递过自己辛苦摘的几颗酸涩果实,“抱歉……是我没控制不。饿了吗?我这有多余的食物。”
她刚才看见少年一直舔嘴巴,想必早就饥肠辘辘。
少年的目光有所松动,一直盯着她手里的果实,但是就是没有拿走,宋无命不确定地说,“你......不吃素的话,要不我给你抓两只□□?”
蛇应该吃这玩意吧?
少年的目光有些复杂,拿起果子放入嘴中,忍着酸涩一口吞下去,靠在树上闭目休息,耳边终于清净。
宋无命在旁边支起火堆,用棍子无聊扒拉,明明是送东西,怎么看起来像她欺负人似的。
一天一夜未合眼,眼前的火堆也变得模糊不清,温暖的火光酥了全身的骨头。
夜深时,只有柴火燃烧噼里啪啦,一个人影慢慢摸了过来,朝熟睡的人头上的簪子伸手,这等防御宝器,已经有很多人眼红,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小丫头太过警觉时刻不合眼,又喜欢躲在刁钻的地方让人找不到。
终于等她睡着哪有不下手的道理。
至于她旁边的蛇男,也不知是哪个女子和妖物诞下的孩子,没见他表现出攻击性,更没什么存在感。
况且蛇类冷血动物,怎么会为了刚认识的丫头出头。
男人刚身后,黑夜中阴冷的视线便随之复苏,蛇男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阴冷冷地盯着。
看样子是想多管闲事,好在他多做了一手准备。
暗中做了个手势,另一人便从蛇男背后朝他捅刀,脚步未至腿骨就传来碎裂的声响。
漆黑的蛇尾不知什么时候缠到了他身上,连痛叫都未发出,脖颈就发出断裂声。
男人察觉不对,顾不上偷簪子,拔腿就跑。
又是一声脆响,淹没在柴火的燃烧声中。
两具尸体被丢远,蛇尾朝熟睡的人划过去,一点一点从脚腕缠到腰身,熟睡的人发出难受的哼声,有幽幽转醒的趋势。
尖锐的獠牙伸出,将毒素注入细嫩的脖颈,颤抖的眼皮又恢复平静,少女再次陷入深沉的梦境。
鲜血从脖颈的细小伤口中溢出,被长舌卷入口中。
狭长的眸子享受地眯起,好香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一口吞掉。
獠牙再次伸出,刺到血脉上时又收回来,想到以后可能永远再也吃不到,心中的烦躁便压不住。猩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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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在伤口处舔了又舔才平复汹涌的贪欲。
宋无命是被冻醒的,柴火已经燃烧殆尽,但白日明显比晚上温暖,她的腿还是冻麻了。
尝试起身,却不能动弹,双脚感觉不是自己的,有什么东西酥酥麻麻从皮肤擦过,每一寸毛孔都觉战栗。
猛然掀开裙摆,呼吸顿时被掐住。
黑色的巨大蛇尾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在了她腿上,细长的尾巴尖裤腿的缝隙钻了进去,也不知道伸到了哪里。
总之她现在腿脚被勒到发麻,轻轻动下便是针扎的刺痛。
不知道这种东西什么时候缠上她的,她只能掀开衣服把那该死的尾巴尖拿出来。
“别动,很暖。”
慵懒的嗓音还有没睡醒的倦怠,吹拂后颈的气息寒凉,不用回头她就明白过来蛇尾的主人是谁。
该死的冷血动物,就算喜欢温暖的地方也不能......放她腿心啊。
侧首,蛇男依旧闭着眼睛,不见那双穿透性的眸子,这张脸果然妖到极致。
若是平时欣赏还可以,但和这东西亲密接触她实在无福消受,而且这种难堪的姿势很容易让联想到某种不雅的事情。
不远处,已经有人醒了,眼神刚好朝这边看来,宋无命脸上顿时烧起一滚热火,耳朵烫得厉害。
“醒醒,有人快来了。”
宋无命急切催促,蛇男明明已经苏醒,却还是不肯起来,那边已经有人走过来,她不敢想众目睽睽之下会是多么社死的场景。
秀长眉峰蹙起,蛇男显然听见了她的声音。
“你快——唔”
声音骤然截断。
他居然把尾巴尖伸到了那里!!!
尾巴尖不耐烦但拍打,麻木的身子如遭雷击,手动的比脑子快,借着袖口遮挡,伸进裙子,揪起那截尾巴尖死命掐去。
缠紧的蛇尾猛然颤抖迅速从她衣服里抽了回去。
听到身后忍耐的痛哼,忍着剧烈的刺痛从地上爬起来离他远远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尾巴。
白天还是人腿,怎么到晚上就变身了。
“你掐我?”语气似有不可置信。
那一下她用了十足的力道,黑色的尾巴尖现在还在微微颤抖,他面目紧绷,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心口的燥火让他的尾巴烦躁地在地上拍打。
宋无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甚至怀疑自己和他同行的决定是否正确,锐利的眼神想要把他那截该死的尾巴尖钉在地上。
大抵是她的目光过于凶狠,烦躁拍打的尾巴尖顿时僵住。
从小散养鲜少与人接触的蛇男陷入沉思,根本不理解眼前的少女为什么生气。
宋无命看着他眼底的懵懂那股气更是不上不下,他好像根本不知道作为一个雄性那尾巴尖伸到别人衣服里有多么流氓。
算了,是她倒霉,以后躲远点就是。
“我明白了。”
蛇男像是从宋无命激动的反应中得出了结论。
他捧着自己的尾巴尖,顶着宋无命气到升天的眼神嗅了嗅,“你发情了。”
宋无命:“......”
草!!!!!!!
和他搭话是宋无命做过最错,最后悔的决定。
果然,人和兽终究是有隔阂的。
15. 第 15 章
靠人不如靠己,宋无命独自离开,和之前一样找个地方苟着。
不想半路遭到围堵,是那群首先将她排挤在外的小团体。
他们抬着两具尸体扔在她脚下,愤恨地盯着她,“就算他们想偷你的护身发簪,把他们折磨成未免过于残忍,你还是不是人。”
两具尸体皆是七窍流血,尸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像是一团拧紧的毛巾,双腿拧成正常人不可能完成的角度,皮肤涨到充血。
只有全身的骨头都碎了才能做到如此,看着就让人觉得肉疼。
“你们怕是高看我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能活到现在全都是靠跑得快。
他们自然不会认为宋无命动的手,“你做不到,跟在你身边的蛇男还做不到吗?”
宋无命忽然想到,只有蛇捕猎时才会把猎物狠狠缠紧,直到猎物骨头碎裂窒息后吞吃入腹。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的双腿就被蛇男死死缠住,蛇男应该不是打算吃她吧?后背一凉,宋无命突然觉得双腿有些幻痛。
“既然你们怀疑是他,不如现在就带着尸体去找他,我刚才还看见他来着。”
她随手指了个方向,等众人看过去的时候,宋无命已经跑到林子里。
那群人反应过来,立马追了上去,宋无命没有回头,只听脚步就知道他们在后面穷追不舍。
果然是冲她来的,不敢找蛇男送人头,反过来找她麻烦,不过是看她最好欺负,或者是她和蛇男短暂的相处让他们产生了抓住她就能扼制一个冷血动物的错觉。
无论是哪个角度,对她而言都不利。
她头上的护身法器保了她好几次性命,随着生存处境越来越艰难,这群人怎么可能放弃。
“你们一直追,是为了我的发簪吧。”
那群人面色微动,“你知道就好,早点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宋无命差点笑出来,没了发簪,凭她能活过今晚都是问题,况且这是师姐们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怎么能叫这群恶心的男人脏了。
“有本事就来抢。”
往里就是一片槐树林,还没靠近宋无命就感到一阵阴风。大师兄曾说过,槐树喜阴,为鬼物寄生,久之能成妖邪。
就连阳光都在此阴阳分界,不肯照耀槐树林中。
她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但现实却没有退路。
一脚踏入,寒气从脚底爬上后背,林中淡淡黑色笼罩,一片死寂的沉静。
“等等,那个丫头进了槐树林。”众人脸色铁青,好比到嘴的肉飞了一样难看。
宋无命没再深入,回头看那群人果然被拦在分界线,她就站在原地静等,要是这群人真不要命也要抓她,她不介意带着所有人同归于尽。
反正也不知道有几天活头,她这完全属于破罐子破摔。
事情还没坏到最后一步,这群人还是离开了,估计是不想因为她一个人赔上所有人的性命。
确认安全后,宋无命也往外走,可眼前却升起无端的雾气,路消失了。
后背发毛的感觉又来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再回头看那些槐树,上面已经显露了好几张人脸,有些在此之前她甚至甚至还见过。
树皮似的脸慢慢清晰,从上面挣脱出来,最后是整个身体,他们看着宋无命嘴角流出贪婪的口涎,她忽然想到冯阎那句话——极阴之体,早夭之命,最合适炼蛊的材料。
炼蛊就是把各种毒物放在一起,让他们相互残杀,留在最后的是选出的毒王。
现在这里的情况又何尝不一样。
她就是新投放进来的蛊虫,在这群阴森鬼物眼里等同于食物。
唯一能做的就是跑。
雾里忽然出现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闯了进来。宋无命万万没想到就是刚才那群转头就走的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又跑进来。
他们管不上站在旁边的宋无命,一个个从树上爬下来的阴森鬼物就叫他们腿直哆嗦。
厮杀声很快响起,雾气中她似乎看见蛇男的身影一晃而过。
为了避免被战斗波及,宋无命退到了角落,但她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出不去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忽然,她听到一道声音:
“想出去吗?”
那是一个躺在树上的人,模样英俊,只是脸上的死气表明了他是个鬼。
穿着一身破旧道袍,撑着脑袋看她。
也不知道一个道士怎么沦落到了这里,对于这种匡扶正义的人士,宋无命还是很有好感的。
“怎么出去,你知道方法?”
“那个死老头说了,只有一个人能从这里出去,”他刻意强调,“注意是人。”
下一刻,声音又出现在后背,树上的道士消失了,“也就意味着,这群厮杀出来的鬼物,最终要夺舍人出去,不过我可以附体在你身上,同样也可以保你安全。”
“那你完全可以找其他人不是吗?”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极阴之体?”
冯阎也说过这话,“极阴之体怎么了?”
“无论是夺舍还是附体都没那么简单,就好像不适配的瓶子,就算勉强挤进去,也会被再挤出来,但是极阴之体嘛,就好像能伸缩的瓶子,本就是最适合夺舍的壳子。”
宋无命越听心越寒,难怪这群鬼那么馋她,原来真是为了她的身子。
眼前这只鬼说的冠冕堂皇,但可信度也不高。
他迫不及待追问,“怎么样,合作吗?”
宋无命含糊其辞,“......我再想想。”
鬼道士有些不耐烦,但也知道宋无命的考虑,“放心,我不会抹杀你的魂魄。”
他看着小姑娘连连点头,眼神却飘忽不定,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老话再考虑考虑,感情是在这拖延时间呢。
“知道你不信,算了,我让你看看。”
宋无命看见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好几个头,好几只手脚黏在一起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只有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怎么样我没骗你,我没有吞噬他们的魂魄,所以他们依旧拥有自己的意识,合作吗?”
“不!!!”
她决定了,以及肯定地说,她才不要变成这团恐怖的鬼东西。
话都说到这份上,见她还不答应,鬼道士立刻变了脸色,“就没见过你这么倔的难道你不怕死吗?”
宋无命表现了强烈的抗拒。
“软的不吃,偏要吃硬,你以为以你的体质能抵抗这么多恶鬼,要不是你头上那个还不错的簪子,早就死八百回了。”
宋无命下意识摸上去,却看见一道漆黑的符箓将发簪卷到空中,抱月簪拼命抵抗,却仍旧被这东西死死缠住。
鬼道士语气轻松,“抱歉,你这簪子在我江独枝手里可没用哦。”
宋无命只觉命苦,她是碰上硬茬了,眼前的这只才是最恶的厉鬼。
她眼睁睁按着鬼道士挤进了身体里,脑袋胀痛的像快要炸裂,对于身体的掌控感慢慢消失,意识像是被挤压在一处黑暗的角落。
她看到了那群奇怪的融合物朝她靠近,拉着她的手,要她也融为一体。
“你想要夺舍我。”
鬼道士笑了,“放心,我会好好接管这具身体,不会让你受委屈。”
宋无命想到冤死的师兄师姐,还有下落不明的谢安,怎么能让她安心成为她人控制的傀儡。
那股怨恨在心口凝聚,黑气纠缠在她身上,在快要被彻底拉近那团融合物时爆发。
“滚出我的身体。”
江独枝并没把她的怒骂当回事,可渐渐的,却发现身体僵住,对于符箓的熟练掌控让江独枝很清楚自己被某种咒控制住了。
还未探清,身体就被挤出去。
江独枝心中震惊,连她都不会破的咒,一个仙门的毛头小丫头哪里学的?
“你也会咒?”
宋无命当然不会,只不过天生言灵体质,而且时灵时不灵。
还没编好理由,鬼道士自顾说道:“方才见你怨气缠身,你这咒是以怨气为用?
“仙门的人也会学这种东西?”
“没有。”
宋无命不会告诉她自己根本不会,就是为了让他多一分顾忌,不过,江独枝倒是没有继续逼问,只是看她的目光饶有兴趣。
“我忽然发现你的体质,极适合修阴符,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
刚才还想夺舍她,现在就想收徒,这恶鬼果然诡计多端。
况且宋无命从小待在仙门,听得最多的是除魔卫道,怎么可能做邪修。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修仙之人不修邪术。”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刀有两刃,杀人还是救人全凭良心,你怎么确定修仙的就一定不害人,修邪术的就一定杀人?”
江独枝做事全凭感觉,不听话的总有法子压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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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鲜少有如此耐心劝诫的时候,这群仙门的人个个像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似的顽固,简直叫人没有交流的欲望。
眼前这个黄毛丫头也是个木疙瘩,还和自己犟着呢。
“师兄说,修邪术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小丫头的眼神似乎在说,要不然你怎么死了。江独枝气得心梗,捏住被阴符束缚的抱月簪在手里玩弄,勾起冷笑。
“你看不起阴符,那我倒要看看凭你不到筑基的修为怎么在这群恶鬼中大杀四方。”
好现实的嘲讽,这次轮到宋无命心梗。
果然,进槐树林的没有活的人,那群恶鬼已经把进来的人魂魄吞吃了,最后又相互吞吃,不断重复炼蛊过程。
最后的恶鬼已经完全没了人的样子,肌肉虬节山一般体型,青皮利爪,脸白唇红,野兽般的獠牙朝江独枝龇去警告着不要多管闲事。
他盯着宋无命的躯壳,似乎不满意她弱鸡的模样,“我会成为主人最厉害的兵器,你的身体快献上来给我。”
宋无命在他眼里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她现在有点后悔刚才是不是把话说死了,好歹骗一下,让江独枝帮一把。
而江独枝眯着眼看她,似乎就在等着她主动去求。
“她的身体你要不得。”
雾中修长的身形越来越清晰,几缕碎发遮住满是蛇鳞的半张脸,本就不俗的容颜更叫人移不开眼。
他的目光从宋无命身上短暂的掠过,朝恶鬼走去。
只一会没看住,怎么到嘴的美味就被别的东西盯上。
见来人是需要他低头看的清瘦少年,恶鬼因为他嚣张的语气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个连化形都不成功的小蛇,你是送上来给我打牙祭的吗?”
他强撩起眼皮,抬手握爪虚放在恶鬼胸前,一道黑色虚影从他身上缠绕,渐渐凝聚成黑龙。
黑龙一口咬在恶鬼身上,山一般的身体直接缺了一大块,嚣张的表情变得极其痛苦,恶鬼面容扭曲,几乎惊恐地跪在他脚下痛吼。
这蛇男居然是条龙,不知道是什么血脉,但那道幻影的压迫就足够让恶鬼恐惧。
“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饶我一命。”
黑龙对于食物没有仁慈,神色没有因为恶鬼的痛苦被触动分毫,缠上去很快将恶鬼吞吃干净。
吃完,身体明显胖了一圈,盯了江独枝一眼,又回到少年身上。
而那少年似乎也发生了变化,脸上的原本灰暗的鳞片泛起光泽,头顶慢慢生出两只如同白骨灰白的角,身体逐渐被鳞片覆盖。
直到转换成黑龙的样子。
宋无命愣怔半天,她看到了什么?
这不是古籍里才有的龙吗?她以为的蛇男居然是条龙!
还是一只口味独特的龙。
“没听说过龙还吃鬼啊。”宋无命无意识说了出来。
别说宋无命看愣了,自以为掌握局势的江独枝都没能回神,尤其时黑龙盯她的那一眼,感觉下一刻就要把她放嘴里嚼了。
要是普通的龙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对上眼前的这个物种,江独枝不敢夸下海口。
趁着黑龙还没有转化成功,江独枝拉着宋无命就跑。
“小丫头你真不考虑让我附体吗?”
宋无命见他脸色青白,想必对那条龙也很忌惮,而那唯一能出去的人又是谁呢?
江独枝又自顾说,“我终于明白了,最后能出去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那条黑龙,我们都是他的食物。”
她咬了咬牙十分不解,“死老头在哪抓的上古神兽的后裔。”
“上古神兽?”
“是烛龙,烛九阴,专吃阴魂的冥神,我以为上古神兽早就消弭于世间,没想到血脉依旧存在,不好——”
“怎......”
江独枝的语气骤然紧张,宋无命还没问出口,拉着她的人就消失不见。
她撞在一堵冰凉的肉墙上,跌倒时又被一截尾巴尖捞起。
是那条黑龙,每一片鳞片都有她手掌大小,更别说那双灯笼大的眼珠子,光是看着就足以窒息。
站在旁边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以宋无命的微弱灵力并不能承受。
或者黑龙意识到了这点,很快变成了少年的样子。
宋无命发现他脸上的鳞片消失得干干净净,五官也更加立体成熟,就连身量也高了不少。那双上挑带有妩媚的眼角也蜕变得威严,即使容貌过于昳丽,也不敢叫人生出狎昵的心思。
16. 第 16 章
随着他的脚步靠近,宋无命不自觉后退一步,他应该......不吃人吧?
“生气了?”
蛇类的竖瞳盯住她不断后退的脚步,越发具有攻击性,一寸寸将她钉在原地。
“不是说和我同行,怎么又不辞而别?”
还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男人牵手逃跑,晚来一步岂不是要和人双宿双飞。
翻涌的杀意沸腾到口干舌燥。
他的美味怎么可能拱手让人,那些相争的觊觎者杀掉就好了。
宋无命想了又想合适的借口,合理解释她想甩开他,但在他过于锐利的目光下半天说不出,“我......想给你找点食物。”
理由拙劣到少年压抑不住嘴角冷笑,“所以看见我就跑?”
“......”
残忍的笑意无法收敛,“那个想拐你的男人呢?”
“他不是想拐我,”眼见少年目光更冷,连忙补救,“我和他根本不熟,是被他硬拉着跑的。”
少年鼻翼翕动,并没有在空气中闻到那股该死的阴湿味。
肮脏的老鼠,果然跑得快。
不是看上的猎物,冷血的捕食者很少会费尽耐心,他开始反思,猎物忽然逃走的原因,最好能找到根源,彻底让猎物掌控在自己手里。
“你是因为难受才走的?”
难受?如果是发生和早上那样的事情确实难受,该怎么像另一个物种解释男女有别的概念呢?
宋无命默认了,“我觉得我们在相处上可能有点问题。”
确实有问题,是他忽略了猎物的需求,到了发情期会被欲望驱使渴望纠缠,才叫他手里的猎物去寻找别人的帮助。
捕食者不会允许自己嘴里的肉受到其他染指,少年想了想自己的猎物还得由他来照顾。
“我可以帮你。”
“啊?”宋无命愣了下,她觉得跨物种不仅相处有问题,可能就连表达领会的都不是一个意思。
于是,随便敷衍一句,“呵呵,那谢谢你哈。”
少年只当做她同意了。
眼下宋无命在意的不是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而是——
“我们要怎么出去?冯阎说只能一个人出去。”
他的小师兄谢安还在等她,也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炼蛊自然只需要蛊王,要出去不一定非要冯阎,找到此处器灵就行。”
“那器灵该怎么去找?”
在完成血脉觉醒时,来自上古的血脉传承一同涌入他的记忆。
虽然那些记忆某些片段总是被阴影覆盖,但也能从大概的拼凑中得知全貌。
这张兽皮来自于上古神兽白泽,被古神烛九阴斩杀炼化。白泽知三界,能预知未来,烛九阴炼成天命书后用它来预知未来。
不想随着时间的流转竟落到冯阎手里。
他向少女大概解释了原因,宋无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你是烛九阴?”
“不我只是继承了他的血脉,我名玉京子。”
对于天命书的操控没人能比拥有烛龙血脉的他更清楚,烛九阴对于白泽的操纵每一幕都在传承中一并进入他的脑海。
却又忽然间卡壳。
部分往事记忆,像蒙上了一层雾水看不清,这让玉京子有些暴躁。
好像就在眼前马上得手的东西,却始终触碰不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命书这古怪的东西作祟。
若是区区器物还敢算计他,那就没有留的必要。
玉白长指抬起,翻手间周遭景物消失,一座远古的祭坛出现。
让人震惊的是祭坛上的神兽。
简直漂亮极了。
宋无命虽然认不出,但一眼被祂的神秘美丽吸引。
祂的头上有两只银角,通身雪白皮毛没有一丝杂色,像是雪山中隐藏的精灵,偶然从风雪中现身叫人一眼惊叹。
可祂却被铁链捆缚在神坛上,那些铁链甚至从祂血肉中穿过,也不知过了多久上面暗沉的血肉沁出一层血色。
铁链四角钉在祭坛上,又被挣扎松动的痕迹,想必是祂在反抗这东西的控制。
只是如今祂已经紧闭双眼,奄奄一息。
原本宋无命对于天命书忌惮厌恶,现在更多的是悲凉,这等神物怎么会成为人奴役的物品。
感知到细微动静,细长的眸子眯开一条缝。
“时间过的太久,我竟以为是故人到此。”
宋无命很惊讶地发现,受尽如此折磨屈辱祂身上竟然没有被囚禁的怨恨,近乎慈悲的目光,看上去如此神圣,悲凉。
银灰色的眸子忽然看来,那一眼宋无命有种穿透时间的错觉,好像她在哪里见过祂。
心莫名被狠狠揪着,她不管不顾拿起地上的石头朝铁链上砸。
一下又一下虎口震到发麻,裂出血口,也没能把铁链砸出一块缺口。
再次下手时,被玉京子拦住,“我来试试。”
他握紧拳头鳞片覆盖手背,砸向铁链,刺耳的声音激起铁链震荡,指骨痛得发麻,手上的龙鳞竟然掉了一片,而铁链上只有一处并不明显的裂缝。
“停下!”宋无命急得大喊。
震动的铁链扯到了祂的伤口,血液一滴滴流满祭坛,原本奄奄一息的神兽,几乎马上破碎。
“够了,这铁链不是靠蛮力就能打开。”
祂皱着眉,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对不起。”宋无命走上前抚摸祂的毛发,企图能让祂舒服点,“是冯阎把你变成这样的吗?”
“冯阎?一个弱小的人类还不至于。”虽然马上魂飞魄散的模样,语气却依旧狂傲,“吾名白泽,万年前遭烛龙设计,不想一身血肉竟被我守护的子民捡去炼成器物。”
祂的目光忽然看向玉京子,“你有烛龙血脉?”
“是。”
玉京子陡然警惕,但看着奄奄一息的白泽却生不出恨意,只有浑身血脉翻腾,冲击原本一团雾气的传承记忆。
白泽如今虚弱,正是他驯化收服的好时机,天命书既然有如此危机断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杀念刚起,烛龙血脉忽然不受控制地朝他攻击,吼中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怎么忽然吐血了?”宋无命怔住,这条黑龙这么脆啊?
玉京子:“……”
白泽的死不是烛龙一手造成?那烛龙还这么不安分做什么。
白泽见他警惕的样子叹息一句,叹“罢了,万年前的恩怨与你们这些后辈又有什么干系。”
“虽然我救不了你自由,但可以让你不受冯阎操控。”
玉京子说完就愣住了,他根本没有助人为乐的心思。
他在身体察觉到了某种东西,和冯阎放进他身体里的一样,是控制精神的蛊虫,让已经亡故的神兽失去最后一点可以自由的尊严。
那双眼睛恢复了几分精神,有些诧异,朝两人微微低头,“白泽在此谢过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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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冯阎忽然察觉不到对于白泽的掌控,也不知道这次的人蛊有没有练成,他走进天命书中看到白泽已经束缚在祭坛上才放心。
要不是白泽被困万年,神魂虚弱,加上他蛊虫的控制,冯阎还真没有把握能撬开他的嘴。
可这次蛊虫的效果似乎并不如之前,失效的时间太快。
只能再补一次了。
挥着镰刀钳制的蛊虫,拖着笨拙的下半身,飞向祭坛上的神兽,半空之际被一只飞簪钉死在地上。
“是谁?”
冯阎大怒,竟然有人在他掌控的地方捣鬼。
角落里,两人并行而出,冯阎有些吃惊,“你这小丫头竟然还活着,我以为你早就沦为妖蛇的腹中餐。”
再看那条妖蛇,脸上的鳞片居然已经消失干净,果然化形成功了,也不枉他费一番心思。
“我这人向来命硬,没那么容易死。”宋无命淡定地从地上蛊虫的身体中拔出簪子,擦干净又重新戴回头上。
那被冯阎珍稀材料精心饲养的蛊虫更是被她踩成烂泥,冯阎生生被气笑了。
嚣张无知的丫头,是因为知道要死才如此大胆吗?
炼蛊的材料刚好没了,今天就拿她扔锅里。
“你们是不是忘了身体里的蛊虫,真以为自己能反抗我——唔”
一招利落踢腿,冯阎几乎飞出了百米远,吐出的血中混着小块碎肉,他怀疑自己的脏器都被踢碎了。
“不可能!你们明明被我的蛊虫控制了。”
他清楚、明确的感知到那两只蛊虫还活着,并且就在那两人身上。
玉京子的身影已经踱至面前,“你说的是这两个丑东西吗?”
一只从宋无命身上取出,另一只取自白泽。他身上那只已经被烛龙血腐蚀。
被他亲手用血滋养出来的蛊虫,如今竟然乖巧躺在外人的手心,没有半点攻击性。
锋利的前爪已经收起,拱起头是在......撒娇?
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个丑东西有这么谄媚!
冯阎有种辛苦养大的亲儿子改认他人作娘的背叛感,气得又吐了口血,“......不过低贱的蛇妖,你是怎么做到的?”
“谁说他是蛇妖。”宋无命为他的作死捏了一把汗,看来小说里反派死于话多果然没错。
玉京子的脸色明显阴沉下来,嘴角笑意阴冷渗人,周身阴冷的气息冻得宋无命直搓手。
“我最讨厌别人叫我蛇妖。”
宋无命一个激灵后背发毛,她好像在心里叫了无数次,要是情不自禁说漏一次,是不是得和冯阎一个下场?
两只蛊虫似乎感受到玉京子的怒气,全都用爪子磨蹭讨好,被玉京子嫌弃地用手指弹到了冯阎身上。
“不让他闭嘴,你们也没用了。”
两蛊虫愣了下,狠狠咬了冯阎一口泄愤,才钻进他的身体中。
冯阎刚才还忍痛的表情顿时变成面瘫,放大的瞳孔能看出他极度震惊,嘴巴紧紧闭上,只有喉咙里的嗬哧声。
阴沉的脸色稍霁,玉京子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满意,“喂了一滴烛龙血,就乖的跟狗一样,你养的东西确实有趣。”
他竟是烛龙!!!
难怪两只蛊虫的身体忽然变得油光发亮,跟吃了大补丸似的。
宋无命发现冯阎忽然没了动静,仔细瞧,原来是生生被气昏了。
果然人年纪大了,承受力不行。
17. 第 17 章
两人准备出去时,宋无命被白泽叫住,“我有话和她说。”
玉京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和冯阎一起被扔了出去。
宋无命意识到是白泽所做,松了口气,“我也有问题向您请教。”
她迫不及待说,“玉京子是主角对不对?”
白泽沉默了片刻,“......你知道?”
看祂的反应宋无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忍不住激动地心情滔滔不绝,“未来他是不是会收服一众追随者,还有如花美眷在侧陪他征服世界成为修真强者。”
“幼时一定拥有悲惨的身世,修仙之后得到逆天机缘一路开挂。”
“他会遇到很多困难,但这些困难只会成为成神路上的垫脚石。”
白泽被她说沉默了,“你又知道了?”
宋无命讪笑,“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
这不就是男频文的顶级套路吗?用脚趾都能想出来的后续。
她这是赶上男主成长之前的少年期,难得抱大腿的好时候哇。
宋无命好奇的是自己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
“......我是他身边的追随者?”男主的追随者必定都是强者,但看看自己,宋无命又改口不确定地问,“不会只是过路的炮灰吧?”
白泽叹了口气,宋无命心跟着揪起。
“你要想未来安然无恙,最好远离他,这也是对你的劝告。”
“玉京子会是世间最后一位飞升的神,他的正缘是一位穆姓女子,而你跟在他身边只会招致杀身之祸。”
宋无命傻了。
卧......操了!!!
她竟然是恶毒女配!
好歹和男主还有共患难的友情怎么就流落到这种地步!
难不成后面玉京子遇上女主之后,自己出言挑衅被女主吃醋噶了?毕竟恶毒配角都是这个结局。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从天命书中出来,回到最初冯阎长老的殿中。
“白泽和你说了什么,还没回神?”
欣长的指尖搭在她背上,宋无命受了刺激一般闪开,离主角远点,保命。
但看到他脸上一点点龟裂的笑意,宋无命又觉得头疼,小声嘟囔,“你手上碰了虫子,没洗。”
高挑的身体顿时僵住,当着宋无命的面用了好几遍去尘诀,“之前也洗过的。”
说完,又在殿中接水洗一遍,“干净了。”
宋无命有些不好意思点头,主角小时候除了偶尔脾气古怪外,好像还挺乖的。
殿外传来脚步,端着茶盏的少年蹑手蹑脚进来,见到地上昏迷不醒的冯长老吓掉了手里的茶盏。
“不用担心,我们是冯长老的客人。”宋无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少年跪步害怕缩到角落,明显不信。
宋无命用眼神疯狂暗示玉京子,他才从冯长老几排长长的药架中找到疗伤的药,塞进冯阎嘴里。
幽幽转醒的冯阎看见两人脸色一变,“来——”
求救的话噎在喉中。
他的脸就和抽筋一样,从愤怒恢复平淡,角落里的少年不明所以跪步而来,“长老有什么吩咐?”
“他们是我的客人不用担心,召集所有长老我有事要吩咐。”
踏云天由九位长老主事,冯阎在其中充当相当重要的角色,收到仆人传话,众长老很快集结于主殿。
一同跟来的还有玉京子和宋无命。
众人倒没见过眼生的少年,但旁边的少女——谁不认得!
“冯阎,你还留着这个小丫头,她那张烈火凤凰符箓几乎烧死了我大半的弟子。”说话的是位中年胖男人,长相憨态,拍桌而起,脸上横肉堆积凶相毕露。
“肖丧兄稍安勿躁,不如听听冯长老说什么。”此人看起来像是个白面书生,只不过,双眼细长说话眯着一条缝,那股精明劲让人不敢小觑。
“石无间你真是着说话不腰疼,死的又不是你徒弟!”
九把交椅坐满八人,宋无命一一小心打量,看他们似乎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尤其是叫肖丧的胖老头,眼珠子都快瞪她脸上了,要不是她站在冯阎身后,估计已经提剑砍过来。
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不用紧张,这里没人动得了你。”
他还没吃饱呢,敢动他猎物,只有死路一条。
要是其他人她可能会觉得装逼,但这是主角哥没有他打不了的脸,宋无命忽然觉得心口暖暖的。
可头顶的警钟疯狂提醒,不能沦陷,女主的男人不能惹。
手指一根根从掌心抽出,却又被扣住,欣长的指节强势插入指缝间,十指相扣,任凭她怎么用力也动不了半点。
她用手指敲她手背疯狂暗示,玉京子却只扣得更紧,胆子这么小,又吓跑了怎么办?
“后面那对狗男女能不能滚到一边去!”
旁边的石无间侧过身子,躲避肖丧喷过来的口水,一边劝说,“年轻人嘛,谈情说爱正常,现在不甜蜜没准过活儿就人头落地了呢。”
宋无命忽然觉得尴尬,连头都低了几分。
石无间正笑着,一道尖锐的视线刺到他身上,夹杂的杀意不加掩饰。
是那个少年。
连踏云天的长老都不怕,有点意思。
“够了,今日是有要事宣布。”
另一位长老还没来,其他人也没有等的意思,看上去那人似乎并不怎么重要。
冯阎拿出一本兽皮书,“你们都知道天命书在我手里,也听过白泽那句成神者在踏天宗。”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气氛,顿然肃静。
石无间眯眼,满含兴奋,“可是白泽又有新的预言?”
冯阎:“没错。”
石无间几乎要忍不住手指的颤抖,“难道白泽说了成神的人是谁?”
“确实。”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而来,犹如等待福泽降临的信徒,兽皮卷中传来伸手白泽亘古苍茫的声音,“成神的只有一人——踏云天宗主玉京子。”
石无间拍烂了手下的椅子,“玉京子是谁?!!!我们踏云天可从来没有什么宗主!”
鬼她娘的宗主,踏云天向来只有九长老主事,哪来的无赖敢坐宗主之位!
肖丧板着的脸,也几乎扭曲,“荒唐,白泽一定是说错了。”
冯阎打破了他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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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不会说谎,能预言的神兽也说不了谎。”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冯阎站起身,走到少年身侧,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躬身低头,将自己的椅子放到少年身后。
“是我身边的这位,以后就是踏云天宗主。”
“冯阎,你疯了!他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当众人之尊,当我们都是死的!”
石无间二话不说冲上前,伸出的手还没揪到玉京子衣领,便被一道黑影打飞。
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好快!
阵风而过,众长老惊惧而起,才看清那是一截黑龙尾巴。
刚从地上起身的石无间被巨大的龙爪踩在地上,青玉石板碎裂的声音叫人头皮发麻,也不知道龙爪地下的石无间还活没活着。
黑龙盘踞回少年身后,强大的威压就算是众位修真强者也抵抗不住膝盖发软。
“烛龙,竟然是烛龙。”
上古神不是已经死绝了,居然还有活着的。
难道他是烛龙留下的血脉。
难怪白泽说他会成神。
方才倨傲的众位长老,个个缩成了鹌鹑,没等少年落座,甚至不敢动一下。
宋无命看的两眼发直。
按照正常逻辑,作为主角不应该,先入第一宗门成为长老的宝贝亲传弟子,以天赋异禀获得师父独宠。
再一路打怪升级收获一众小弟,凭着自己的人格魅力登上宗主之位吗?
玉京子,他......直接抢啊!
太粗暴了。
好喜欢,主角就该这么爽。
少年慢慢悠悠歪着身子坐下,绷紧的气氛终于有所松懈。
宋无命站他身旁,却见黑龙殷勤地把尾巴弓成椅子的模样放在她屁股后面,见宋无命不动甚至用硕大的脑袋蹭来蹭去催促。
站着跟木桩似的长老们眼睛都要瞪抽筋,这......跟刚才把石无间脑袋差点暴力踩碎的是一条龙吗?
玉京子歪向她,“不想坐那,可以坐我身上。”
宋无命:“......”
不是,这对吗?
“我喜欢站着。”
黑龙的尾巴尖烦躁地拍打地面,大殿里的气息骤然阴冷。
玉京子觉得对自己的猎物已经算得上娇养,可对方依旧不听话,实在很头疼。
身后的地面硬是被拍出半人深的大坑,每拍一下众人脚底跟着被震麻,脚下的石砖更是碎成渣,站着都打滑,宋无命没稳住一屁股就坐在了黑龙身上。
黑龙的尾巴顿时消停,一截尾巴尖塞进宋无命手心,甚至贴心缩小到适合把玩的大小。
宋无命:“......”
反观玉京子一本正经,“现在不能把手给你,尾巴拿去玩吧。”
宋无命:“......”她看上去像是低智儿童?
她气得把手里的尾巴尖狠狠捏了一把,却得来玉京子果然如此的眼神。
小孩子就是娇气,不过没关系,他皮厚,就是她手掐破,自己身上也不会掉一块鳞片。
宋无命很快把手里的尾巴尖丢了,任凭这东西在跑进自己怀里手也一动不动。
18. 第 18 章
玉京子空降踏云天宗主也有了结果。
暴力敲定,全票通过,没有不服。
满脸横肉的肖丧堪称变脸王,一改凶恶,面带谄媚,“宗主,有些事情您可能不知,您旁边的小丫头,是重明山邪修余党,不仅穆家主和其夫人受到迫害,就连我们踏云天的弟子也死伤无数。”
坐着的人只是撩起眼皮,“证据呢?”
“穆家主的尸体上有重明山乌禹独创符箓烈火凤凰的痕迹。”
轻蔑的嗤笑让肖丧有底气的头颅低了下来,“仅凭这点就敢定论,难不成你们头上装的是猪脑子。”
提到大师兄的事情,宋无命根本不能淡定,怒不可遏站起,“那你敢叫我大师兄来对峙吗?我大师兄说过他的的符箓曾被人偷窃过一张,你们可有查验过!”
察觉她情绪不稳定,玉京子眸色愈深,“乌禹呢?”
肖丧的头更低了,根本不敢回答。
长指敲打在椅背上,“不会说话,还要舌头做什么。”
肖丧舌头一紧,不利索的说,“乌禹......死了。”
“嘭”
一截长尾把他拍飞在墙上。
玉京子笑声更冷,“呵,泼脏水的手段用得不错。”
“以后我不想再听见重明山邪修的传言。”
烦死了,能不能不要都盯着他的猎物。
玉京子在想要不要把人锁起来,不然,她长着腿总感觉会跑。
宋无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殿的,精神恍恍惚惚,不知从何而起又无处发泄的无力感,这就是主角和炮灰的差距吗?
她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洗刷的冤屈,只不过是别人口中的一句话。
真让人嫉妒啊!
他的师兄师姐死了,重明山没了,可久把交椅上端坐的长老们还活得好好的,这怎么够呢?
“那几位长老表面顺从,但心有不甘难免不起反心,不就不怕他们抓到机会,把你从这个位子上重新拉下来?”
玉京子走在他前面听到这话,停下脚步,“杀一个人简单,征服一个人难,与其把他们都杀了招致麻烦,不如好好控制,冯阎这枚棋子不是很好用吗?”
这一刻,她明白了,哪怕如今主角尚且年轻,也已经懂得在局势中分析利弊,操控全局,这比只会鲁莽杀戮更恐怖,一个不仅会玩刀,还会算计的人,他吃定的目标只会不择手段达到。
而成为他的敌人会用吸干每一丝价值。
冯阎在踏云天占了灵力最足,风景最美的流云峰,现在这里成了玉京子的地盘,当他叫人把偏殿收拾作为她的房间时,宋无命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一个外人住在这里恐怕会惹人闲话,不如我还是回重明山吧?”
穿透性的目光似乎要把她的小心思看透,“没有人敢说你闲话,况且重明山已经没了,你还能去哪?”
“没了可以再建,我还在重明山就还在。”
宋无命执拗地说不肯退让。
“你出去等于找死。”
玉京子残忍地剥露现实,“你是觉得穆家人会放过你,还是踏云天的弟子会放过你。”
宋无命还是留在了流云峰,并非自愿而是她流云峰上的七步魁罡阵都没走出去。
流云峰上云雾缭绕,奇花异草遍布,丹桂常在终日飘香,谁能想到这是冯阎用来炼蛊的地方,也不知道这地下有没有埋着不知名的尸骨。
越是瞧着这些鲜艳的花,越是叫人心里发冷。
“怎么了,这就萎靡不振了?”
坐榻上一人翘着二郎腿,手里漫不经心转着一把簪子,“我困在簪子里这么多天都没抱怨呢。”
“你藏在我的簪子里?”难怪这些天没见他的影子。
“我要不是藏簪子里,怎么重见天日。”他的眉头皱紧了些,“就是你身边那条龙太过烦人,我待在里面封闭五识大气都不敢出。”
他从榻下走来,挑起靠在软榻上少女的下巴,“只是我没想到,几日不见我的徒儿竟被人金屋藏娇。”
“谁是你徒弟!”
宋无命正憋着火,拍开他的手,“你不懂用词可以不用。”
“怎么生气了,你在这里出不去,跟金屋藏娇有什么区别,我瞧你和那龙相处的还挺愉快,没准过不了多久就生一窝崽了。”
一巴掌呼了过去,那张惨白的脸都被她打红,宋无命觉得不解气,又是一巴掌,被截在半空。
江独枝因为嘴角的伤口痛嘶了一声,“本事没多大,脾气倒挺大。”
算了,谁叫这是她看中的人。
抱月簪重新插在她的发髻上,脸上不再是吊儿郎当,而是宋无命从未见过的认真,“你真的不想靠自己走出去吗?”
“你尝过拥有实力的滋味吗?”
“被人骂废物时有没有觉得难过,保护不了亲近的人有没有觉得自己是毫无用处的废人?”
“还是你真想靠那个男人过一辈子?”
“当然不可能!”
她的胸口不断起伏,血液中压抑的冲动和野心犹如死灰复燃,宋无命从来就不是甘愿被压制的人。
“叫我师父,我可以帮你哦。”
许久,江独枝才听到细如蚊呐的声音,“师父。”
“算了,不叫就不叫吧。”江独枝无可奈何,指尖捏了捏她倔强的小脸。
这孩子咋这么可爱呢?
还没摸两下,手就被用力拍飞,软塌上的人抱着身子往后缩了缩,“你离我远点,我......我跟你学本事。”
少女看她的眼神似乎在警惕什么饿狼似的,江独枝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到肚子疼,就连角落的小人都被她笑得一脸莫名。
江独枝弯着腰,单手撑在软榻扶手上,宋无命抬眼就是一张夺目的俊脸,心里的火气不上不下,长得不错,可惜心太渣。
江独枝已经猜到她在心里骂什么,笑意更深,“你不会以为我是男人吧?”
“?????!!!!!!”
“你......不是男的!!!!”
帅成这样不是男的!
他哪点不像男的!
这比听到跟她同居多年的闺蜜忽然去泰国变性更震惊。
这张脸过于英气,举止间风流浑然天成,若不是她在穿越之前见过世面还真被撩拨得找不到北。
“你既然不是男人,总是胡乱撩拨人做什么?”
宋无命还真以为她是馋自己身子,所以屈尊降贵愿意指点一个修炼废物。
江独枝不好意思摸鼻,“之前道观香火惨淡,为了吸引女香客不得已用的手段罢了,抱歉一时没有改过来。”
哪个道观会癫到用女道士牺牲色相来招揽女香客!!!
总之,宋无命不信。
江独枝见宋无命沾着的身子终于肯从榻上下来,锐利的目光将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遍,眉头紧皱,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反压在榻上。
???
“你这是做什么?”
“我才不信你是男的。”
“哎,你不要动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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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嘛......”
片刻后,江独枝红着脸从榻上起身,将扯掉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她没料到新收的小徒弟会如此生猛。
她虽然小,但改有的地方还是有的好吧。
“乖徒儿啊,你这行为不好,以后得改,万万不能再对其他人做出……这种事情。”
宋无命点头如捣蒜,低着头不看她,闷声道:“知道了。”
江独枝满意点头,她这徒弟虽然莽撞,倒还挺乖的。
宋无命形容不出自己的尴尬,根本不敢抬头,心里默念一万遍,大家都一样,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
“额......要不我们学第一道符箓吧。”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
“好的。”
尴尬的气氛终于在忙碌的时候没有那么明显。
“阴符和普通的符箓不同,靠怨煞之气为引,你现在生出仙门灵气充裕之地,不一定能成功施展,所以我只能先教你理论知识,至于实践成功得靠你自己。”
“或者,现在我带你出去,大不了以后我们亡命天涯。”
“不,”宋无命坚定地说,“我要靠我自己走出去,况且我还有些事情不明白正好趁此调查清楚。”
要是连流云峰都出不去,谈何报仇。
课程正式开始,江独枝只说了一句,“用你的身体感受阴气。”
“......怎么感受?”宋无命愣住了。
“你的极阴之体,简直就是个万能的无底洞,不要排斥你感受到的阴煞之气,他们都会为你所用。”
“修仙者用灵气,邪修用煞气,你几乎不用去刻意努力,就能轻松获得,所以我说你是个修阴符的好料子。”江独枝语气激动,“将来一定能成为一方大邪。”
按照江独枝的说法,她是绝佳的修炼体质,只不过走错了道。
如是真成了大名鼎鼎的邪修,恐怕骂名不少,不过,既走了这条道,宋无命绝不后悔。
没有什么比无能叫人绝望。
宋无命尝试去感受那些曾经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渐渐的她发现屋里刚死了一只虫子,意识落在虫子身上,死去的虫子又重新活了过来朝外飞去。
能看见的天地更加宽广。
桂树上有一只鸟窝,里面是一只没有破壳成功死去的幼鸟。
远处的那片花丛中能感受到的气息更多,蝴蝶和虫子的死亡的气息更多,气息更重的单属花丛的根部,几乎每一颗上面都缠绕着黑气,也不知道地下埋了多少尸骨。
等她睁眼时,江独枝撑着下巴笑着看她,旁边是刚才那只死去的虫子。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的天赋真让人嫉妒,恭喜你入门了。”江独枝的眼神有些复杂。
宋无命才发现已经过了几个时辰,犹豫不决问,“我学得算快吗?”
“这好比修仙者的引气入体,你说算不算快。”
宋无命的焦虑终于缓解,听说大师兄成功引气入体也用了一年。
江独枝又丢给她一本书让她自己研究,“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然那条龙早晚会发现我的痕迹,不过,别担心,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
她忽然有些不舍,却不懂煽情的离别之语,只道:“小心为上,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江独枝笑了笑,临走前不得不提醒她,“据我所知烛龙喜爱阴煞之物,你这体质在他眼里跟美食差不多,你可千万小心,别把那条龙的食欲当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