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
1. 翠翠
恭县,
一个离上京城数百里的小县城。
干净的院落,角落安了一架千秋,旁边的石缸养了两只红鲤,围着一株水莲交错戏游。
对面墙角,木头支架支起蓬乱的藤蔓,就此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蔽荫处,光影斑驳,隐隐绰绰。
随琅乖巧的躺在铺了层厚实羊绒的躺椅上,身上盖了床薄毯子。
院落起了动静,片刻,一个浅绿衣衫的姑娘停在随琅身边。
安寿单膝跪在地上,轻唤随琅:“姑娘,外面风大,我们回屋休息好不好?”
随琅眼皮一颤,慢慢睁开眼。
随琅双颊并没有其他姑娘那般饱满,微微有些病态的凹陷,见骨的瘦,愈发衬得那双瞳孔漆黑的大眼睛更加的大,她双眼望着你时,呼吸忍不住停滞一瞬。
安寿声音轻柔:“姑娘,我们回屋吧。”
随琅眨了下眼,手从薄毯中伸出来,手指指节分明却也透着股柴气。
“好。”许是刚睡醒的缘故,随琅绵软的嗓音中带着分低哑。
安寿下意识看向随琅的嘴唇,唇色偏白,但好在其中还缀着几许粉色,就像末冬枯枝上不合时宜发的嫩芽,萧条而生机。
随琅由安寿扶起身,单薄的芯子裹在衣衫里,显得整个人愈发细弱。
随琅在床上躺下,头侧向窗户那边。
安寿将窗户关好,掩上门离开。
随琅看不见外面的景象,慢慢闭上了眼。
熙攘的街道,一眼望过去,属印着“钱庄”两个大字的铺子最为热闹,而靠在它身边的小巷却与它格格不入,冷清而安静。
时不时有人从那条冷僻的小巷钻出来,喜悦的走向街道,也有鼻青脸肿、焦急钻进钱庄,匆匆进去,匆匆出来,再匆匆走进小巷的。
尤泾一夜没睡,天刚蒙蒙亮,就去了早点摊买包子。
摊主今天是第一次出摊,原先的老摊主因年龄大了便将这个摊位转给了现摊主,依旧和从前一样卖包子。
摊主一边往纸包里装包子一边拿眼偷瞄眼前的男人。
男人杵着挺拔的身躯睡眼惺忪的站着,一张明显熬了夜的脸隐隐泛青,薄唇呈一条直线微微抿着,眉头微蹩,也不知是因一夜没睡而生起的烦躁还是不耐装包子的速度太慢。
尤泾突然睁开眼,摊主吓了一跳,心虚的移开视线。
摊主匆匆将最后一个包子装好递给尤泾。
尤泾打开纸包,热气冒了一脸,一口下去,半个包子没了踪影。
尤泾耷拉着眉眼,腮边一鼓一鼓嚼着包子,英俊的五官上透着浓浓的倦怠,人颓懒的往巷子里走。
尤泾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中,抬脚朝印着“赌坊”两个黑粗大字并用布条掩着的一道小门走去。
还没等靠近,布条猛地被人从里面掀起,一个男人横冲直撞闯了出来。
尤泾眯眼看去。
紧接着布条后跟着跑出来一人,看见尤泾,神情一喜,忙大喊:“泾哥!他要跑!”
尤泾利落解下腰间的玉佩,用纸包包紧,猛地朝已经跑到巷子口的男人砸去,纸包正中男人的太阳穴,男人瞬间倒地。
后面跟出来的男人见状,松了一口气。
尤泾走到男人身边,扫了疼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弯腰捡起纸包,打开后,看到里面的玉佩裂成两半,便将玉佩扔在男人面前:“记得赔。”
男人挣扎爬起身,一脚踩过玉佩,打算继续逃。
尤泾眉一蹩,揪住男人的衣领,拳头直往他脸上落,手起手落时,手背上的青筋直冒,凛冽的垒着。
一拳接一拳,满是狠劲!
直将男人揍的有气出无气进,尤泾才罢手。
刚刚喊“泾哥”的男人走近,一把揪住地上男人的头发,哀叫声顿起,可终归是没了力气,只一会儿,声音便消弭下去。
尤泾望了眼软在郭乾手中的人:“这人怎么回事?”
郭乾:“欠了赌债,想跑。”
尤泾表情并不意外:“签了借据?”
“嗯。泾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将人带回去了。”
尤泾弯腰捡起玉佩,丢到男人怀里:“算他账上。”
郭乾点头:“明白。”
尤泾本来打算回赌坊拿工钱,可经过刚刚那遭,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尤泾是赌坊的打手,对于刚刚那种情况,他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望着郭乾将人拖进赌坊,他才转身离开。
尤泾走在人影稀落的街上,路过花院时,脚步一停,抬头往上望去。
只见楼上的支摘窗倏地重重关上,被关在窗外的粉色绣帕被窗里的人迅速抽回,行云流水、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尤泾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像是透过窗户望到了窗后面之人的羞恼状,眼中笑意点点,也隐隐透着丝浑不吝的恶劣。
像是故意开屏的公孔雀,自傲的满足,尽管尽量收敛,那股含了雄性激素的浪荡之意也不见减少半分。
尤泾没停留多久,收回目光,继续往家的方向去。
回到家,尤泾反手关上木门,回屋。
他家很简单,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外带一间睡屋和厨房,与隔壁只有一墙之隔。
“唧唧啾啾...唧唧啾啾...”
随琅昨夜睡得晚,今早又起得早,虽然补了眠,但可能因为是回笼觉的缘故,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再加上外面的动静,人迷迷糊糊半醒过来。
随琅迷蒙的睁开眼,被细汗濡湿的鬓发软趴趴的贴在脸颊,有些粘腻和不舒服,但她没管,等脑里的昏劲过去后,慢慢从床上爬起身。
随琅很白,但身上却没有几两肉,去够屏风上的衣服,衣袖滑落至胳膊肘,露出白而柴瘦的手臂,仿佛只要轻轻一折就能听到骨头错位的脆响,然后那只胳膊就会无力的塌软下来。
天大亮,阳光四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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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的每个角落,随琅仰头看向正头上的太阳,撑着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不一会儿,低头看向地面,眼前黑蒙蒙一片。
眨了两下眼睛,慢慢等眼里的酸涩感消下去。
“唧唧啾啾...”
随琅寻着声音找过去,一只鸟正卖力的啄着木门。
翠翠是随琅爹娘专门买来给她解闷用的,这只鸟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的确为这个院子添了几分聒噪。
望着翠翠的动作,随琅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缓,半晌,她弯下腰对啄食的翠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翠翠屁股上的羽毛翘的老高。
下一秒,随琅柴细的手指就捏住翠翠进食的尖嘴。
翠翠剧烈挣扎起来,尖嘴的面积实在太小,随琅根本捏不牢,很快,翠翠就四窜叫起。
随琅抿唇,听着翠翠愈发大的声音,只能走到藤蔓下的躺椅上坐下,让翠翠以为威胁不在了,继续回来啄食吃。
随琅看着翠翠试探性的往木门那边蹦跳,翻了个身,将后背对着它。
片刻,熟悉的啄门声再次响起。
随琅在想翠翠什么时候吃饱。
另一边,躺在床上的尤泾眉头紧紧锁着,翻了个身后发现还是睡不着,干脆起身,套上外衣,门也不关的出门。
一刻钟的时间,尤泾去而复返,脸上的神情已不复刚才的烦躁,而是颓懒的耷拉着眉,眉宇间透着一股即将被满足的松弛感。
尤泾离开时手上什么都没拿,回来时手里多出了个麻袋。
他走到墙角,打开小幅度蜷动的麻袋,做完这一切,头也不回的回屋。
随琅算着时间,想着翠翠应该吃饱了,打算起身过去看看。
可下一秒,人定在原地,眼里满是惊恐与不敢置信。
望着半个身子在蛇嘴里的翠翠,随浪终于回过神来,身体下意识的往前走。
安寿拿着披风过来,看到站在藤蔓底下的随琅,刚想出声,余光就瞥到挂在木门上的那条蛇,人吓了个激灵,心惊胆颤的小跑过去将僵硬的随琅拉扯回屋。
又急急忙忙跑出去叫人来处理那条蛇。
当天夜里,随琅发起高烧,随琅的娘杜敏在她床边守了一晚上,直到天亮,随琅额头上的温度才勉强退下一点。
清晨,随益过来望了女儿一眼,刚要离开,看到床上的女儿不舒服的呓语,望了眼天色,看还早,便没急着离开。
随琅额头满是细汗,一睁开眼,见爹娘都在,不等她出声,便听她爹温和开口:“院里怎么会有蛇?是不是从隔壁院爬过来的?”
随琅脑海里闪过昨天的场景,蛇上半身的身子悬挂在木门上,将翠翠一点一点吞下,而下半身的身子在墙的另一头,很明显是身子还未完全从墙那头爬过来,但着急想要享受眼前的美食,所以便有了蛇身和蛇头分别在墙两头的场景。
随琅从回忆里回过神,朝随益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不是。”
2. 高墙
随益见女儿不舒服,也没多问,只嘱咐她好好休息,离开时,又叮嘱杜敏叫人将所有院子都检查一遍以及在角落里撒上些雄黄。
等人都离开,随琅翻身对向窗子:“安寿。”
安寿紧张的望过来:“怎么了姑娘?”
随琅低低开口:“有些闷。”
安寿快速走到窗户前,将其支起一条缝,然后回头问:“姑娘,这样好些了吗?”
随琅透过窗缝望着院里的木门和墙壁,“嗯”了一声。
因视角和视野的原因,随琅透过窗缝望到的木门和墙壁让人有一种压抑、看不到头的感觉。
一种窒闷感,即使闭上眼不去望那堵窄狭而又高耸的墙壁,也依然挥之不去的窒闷感。
不算难受但也不舒服。
尤泾是被饿醒的,再次睁眼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他下床点燃蜡烛,趿着鞋子去厨房弄吃的。
尤泾锅铲里外都翻了个遍,家里就剩一颗白菜和半小碗面条,他煮了半颗白菜下面条,只堪堪饱。
今明两日他休息不用去赌坊,吃完后,碗筷往锅里一丢,也没了睡意,往角落里光秃秃的躺椅上一躺,闲懒的望着近在咫尺而又密布的繁星。
五月中旬的天,闷热的燥意不着痕迹的覆盖了初春的凉意,此时坐在院子里乘凉,是正正好的舒爽。
繁星是很美,可望久后也就那样,人渐渐无聊起来,目光盯着一个点不动,脑袋慢慢放空。
“咳...咳咳...”
咳嗽声将尤泾的思绪拉回,脑袋下意识扭向声源处,看到隔壁院暗黄的亮光,不在意的收回视线。
刚刚的白菜面条根本不抵饱,不一会儿,人就又饿了起来,望着那半颗孤零零的白菜,眉头皱起,从躺椅上起身,出门。
不一会儿,尤泾拎了个纸包回来。
尤泾回到躺椅上坐下,纸包随意摆在地上,拿出里面的东西,一壶酒,几只鸡爪和小半碗花生米。
几下将鸡爪和花生米吃完,闷了一大口酒,胸口顿生热意,昏劲慢慢涌上来,尤泾放下酒壶,趿着鞋子回屋睡觉。
可能是被吓得狠了,随琅病了好几天,这天精神劲稍微好点,看到安寿要去喂鱼食,便揽下她的活。
安寿见怪不怪,顺从的将鱼食递给随琅。
鱼缸里一共就两条红鲤,随琅抓两颗鱼食撒在水里,看着红鲤分别将两颗鱼食吃下,又抓了两颗鱼食撒在水里,如此循环往复。
喂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一碟子的鱼食才喂完。
“吱......”
隔壁院子的开门声。
随琅手一顿,紧接着,隔壁院子响起关门声。
等脚步声不再,随琅见天色不早,净了净手便去往正院。
一进到正院,随琅就看到她娘从婢女手中端过一碗亮黄的汤水,再走近一步,一股熟悉的生姜味涌入鼻中。
生姜人参茶,
涩、怪......
杜敏回头看到随琅,唤她到自己身边。
随琅乖巧的走到杜敏身边,目光没往汤水上望上一眼。
杜敏摸了摸随琅的手,感觉到温热,面上一松,将生姜人参茶放到她面前:“病好了也不能大意,这生姜人参茶还是要继续喝的。”
随琅眨了下眼,乖巧的端起汤水,慢慢饮尽。
杜敏怜爱的将她嘴边的汤渍擦干净。随琅没在正院久待,主要是她娘担心她的身体没养好,说了会儿话后便将她赶回了院子。
回到院子,安寿照例先给随琅倒茶水。
喝了差不多四、五杯,随琅才觉得口中刺鼻、直冲天灵盖的味道消散了些。
尤泾本打算出来买个饭,可半道碰到赌坊里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方泉,几句话下来,尤泾便跟着方泉去了花院。
方泉是赌坊东家的小舅子,旁的本事没有,吃喝嫖赌、狐假虎威绝对占得上名号,尤泾不好得罪,提着买好的饭菜跟着一道去花院。
老鸨见到方泉这个熟客,笑眯眼的迎上去,又将方泉常点的花娘叫来陪客。
方泉搂着花娘往阁楼上走,老鸨笑着看向尤泾。
尤泾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给老鸨,老鸨笑着接过,转而问道:“公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帮您去叫。”
刚刚给出去的三两银子已是尤泾全部的家当,尤泾换只手提饭菜,语气没有起伏:“不用。”
老鸨不着痕迹的望了眼尤泾手里的饭菜,笑容没变,没再提花娘的事:“公子需要酒菜吗?”老鸨不经意的点到,“方公子以往来我们花院都是要点酒菜的。”
尤泾看了眼方泉离开的方向,取下腰间佩戴的玉佩丢给老鸨:“方管事常吃的酒菜备一份。”
这玉佩是他从一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大概值二两银子。
老鸨笑容满面的离开。
尤泾拎着饭菜上阁楼,一进去,就看到方泉和穿着清凉的花娘腻歪的搂抱在一起。
尤泾无视花娘直勾勾、露骨的眼神,在方泉的招呼下坐到二人对面。
尤泾将饭菜摆在桌上,花娘眼神在那打包的饭菜上顿了一秒,随即媚笑着转回头与方泉继续腻歪。
对面粘腻的声音很明显,尤泾身上微微发热,眉不着痕迹的一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向半敞着的房门。
一条粉色的绣帕闯进尤泾的视线,尤泾顺着绣帕往上看,一个身量丰满纤长的花娘映入眼底。
花娘长了一张娇艳的脸,红唇、明眸。
尤泾和花娘的眼神黏在一起,花娘盈盈一笑,眉眼间尽是风情。
尤泾勾起唇角,目光不清不白的与花娘对望。
花娘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花娘便脸染胭脂的与同伴走了。
尤泾闻着若有似无的粉香,勾唇笑了。
对面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方泉一脸玩味的望着尤泾:“认识?”
尤泾起身毕恭毕敬给方泉倒茶:“不认识。”
方泉呷了口茶:“喜欢?”
尤泾没立即回答,方泉笑起来,适时显摆、立威:“你只要好好跟着我,帮我做好事,你喜欢的迟早有一天会是你的。”
尤泾立即恭敬弯腰,满嘴感激:“多谢方管事!”
尤泾抬头,视线与方泉腿上一脸媚意的花娘对了个正着,余光瞥到方泉不安分的手,尤泾识相的开口:“方管事,小的在楼下等您。”
方泉与花娘勾在一起,不耐的摆手:“不用,你回去吧。”
“是。”尤泾阖上房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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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尤泾再次登了花院的门,依旧是方泉带他去的。
但这次方泉带尤泾去花院不是叫他去付钱的,而是带他去消遣的。
而方泉之所以这么大方完全是因为前两天发生的一桩事。
赌坊有个男的赌输了,将家底赔个精光,后面不知为何方泉和对方的妻子好上了,后面男人发现了这事,找方泉理论,希望拿钱私了,方泉没答应,两人谈崩,男人恼羞成怒,拿出藏于袖中的匕首刺向方泉,尤泾当时就在旁边,及时制止了男人的举动。
从刀尖缓过神来的方泉白着脸,恶狠盯着刚才想杀他的男人,朝尤泾吩咐:“拖去后巷处理了!”
方泉不满尤泾的迟疑:“还不快去!”
尤泾回头看了眼地上鼻青脸肿的男人,上前一步,低声提醒:“方管事,这人还差赌坊三百两。”
方泉恼怒:“三百两而已,我们赌坊不差这钱!”
尤泾顺着他:“这钱自是入不了方管事您的眼,但他招惹了方管事您,若就这般轻松的处置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方泉其实一开口就后悔了,可是碍于面子他还是硬着头皮将话说完。
尤泾看方泉的脸色略有缓和,没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方泉赞同道:“既惹了我,自是不能便宜了他去,等他还完赌债再处置他!”
尤泾将半死不活的男人带出赌坊,去到偏僻处,将提前准备好的银票丢到男人面前:“五百两,你点一下。”
男人往前爬了两步,急切的拿起银票,点完银票,男人脸上的笑容变大,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渣:“您放心,既然拿了您的银子,我自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等男人走远,尤泾才往回走。
第二天,方泉带人上男人家催债顺便要再打上男人一顿,可推开男人家的房门,就看到男人吊死在家中。
方泉带人把他家前后里外翻了个遍,连一个铜钱都没看到,最后,方泉晦气的吐了口痰,神色不愉的带着人离开。
另一边,钱庄里面,尤泾将五百两递给掌柜。
掌柜点完钱,确认无误后,将借据拿给尤泾。
尤泾一出钱庄,撕了借据,碎片落了满地,又随风四处飘散。
这事没过两天,方泉便以尤泾护主有力的名义,将尤泾再次带进花院,说要犒赏他。
一进到花院,方泉立马朝老鸨点了两个花娘,丽娘和瑕娘。
两个花娘一进来,丽娘径直坐到方泉身边,瑕娘坐到尤泾身边。
方泉望了眼瑕娘,目光最后定在尤泾身上,笑道:“我说了,只要你好好做事,你喜欢的都会是你的。”话说完方泉便旁若无人的跟丽娘调起情来。
相较于方泉他们那边的“热闹”,尤泾这边就显得冷清许多。
杯中酒喝完,尤泾再次拿起酒壶倒酒,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覆在尤泾手背上,似黄鹂般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子,奴家帮您。”
说着,将尤泾的手掌轻勾到自己大腿上放着。
尤泾没拒绝,背朝后一靠,玩味的望着瑕娘。
瑕娘颊起嫣红,玉手端起酒壶斟酒,酒杯递到尤泾面前,尤泾刚要接,瑕娘手一偏,没让他得逞。
尤泾眉一挑,由着她去了。
3. 彩色鹦鹉
瑕娘将酒杯递到尤泾嘴边,尤泾配合的低头,你来我往,好不默契。
因举着酒杯的缘故,瑕娘的身体离尤泾很近:“那日,公子为何那般看我?”
尤泾偏头,含着笑意,说出来的话轻拢慢捻:“你又为何那般看我?”
尤泾见瑕娘不说话且双颊嫣红愈甚,唇角的笑意越发的大,收回视线,好心情的道:“我为何那般看你,瑕娘心中应该是最清楚不过。”
瑕娘双眸似水,身体靠尤泾愈发的近。
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尤泾放任那只柔弱无骨的手轻勾、慢晃自己的袖子。
“咳咳...咳咳...”
尤泾看向对面,就见方泉一脸玩味的望着自己:“我说过,只要你好好跟着我干,你喜欢的都会是你的。”
尤泾收起脸上的暧昧、沉迷之色:“多谢方管事。”
方泉:“你来赌坊多久了?”
尤泾抽回陷在温柔乡的手:“三年了。”
方泉点头:“是不短了,我看你脑筋挺好使,就甘心一直在赌坊做个打手,没点其他打算?”
尤泾神色恭而卑:“能在方管事手底下做事,小的已经很满足,不敢再生出别的念头。”
方泉满意他的识趣:“我姐夫,也就是这赌坊的东家,明天要来赌坊一趟,明天你随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去见我姐夫。”
方泉又道:“以往我姐夫来都是我一人去见,若不是念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你根本就没资格去见我姐夫。”
尤泾起身为方泉斟酒:“小的明白,方管事的大恩小的铭记在心,日后,方管事指西我便去西,绝不会往东迈半步腿。”
方泉见人上道,心中又满意一分:“还记得前两天吊死在家中的那个男人吗?”
“记得。”
“他身上不是欠了我们赌坊三百两吗,明天,这笔烂账由你亲自跟我姐夫解释。”
尤泾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了一下,没立即出声。
方泉脸色不好起来:“怎么?不愿意?”
尤泾似回过神来,连忙点头,语气恭敬而讨好:“小的明白,这笔烂账本就跟方管事您没有任何关系,明日小的会跟东家解释清楚。”
方泉满意的点头:“你明白就好。”
见两个男人说完事,丽娘想继续与方泉亲昵,只不过方泉拒绝了她的靠近,挥手让两个花娘出去。
瑕娘愣了一下,转而望向尤泾。
尤泾神色平常,没朝瑕娘那边望上一眼。
等两个花娘出去,方泉意味深长的敲打尤泾:“别急,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尤泾笑的寻常,面上无半点不满:“方管事说的是。”
尤泾陪方泉在花院待到很晚,什么都没做,就是纯喝酒吃菜,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方泉让他先走,而他自己则留在花院。
尤泾走在夜色中,除了那笙歌热闹的零星几个地方,周围不见一点灯火。
踏着月色回到家,打开大门,一道微光从隔壁院传来,突兀的暗光让尤泾驻足了一会,反手关上门,回屋。
第二天,尤泾提前来到昨日方泉说的地方,方泉的家。
与赌坊东家见面的地方就是方泉的家。
小厮没开门让尤泾进去,而是让尤泾等在门口,直到天光大亮、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小厮才打开门让尤泾进去。
方泉刚起,一进门就看到立在一旁的尤泾:“怎么来的这么早?”
说完这话,方泉就抽了自己脑门一下:“瞅我这记性,忘了是我叫你早点过来的了。”
话题一转,方泉再次敲打尤泾:“一会儿到我姐夫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都明白吧。”
尤泾点头:“明白。”
尤泾跟着方泉到门口接人,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朝他们这边驶来的马车。
尤泾侧前方的方泉面色激动、紧张起来。
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一双眼尽显精明。
尤泾跟着方泉走过去,听到方泉热情的唤男人“姐夫”。
男人视线扫到尤泾,一顿,方泉连忙解释:“姐夫,赌坊有一笔烂账跟他有关,我特地叫他过来给姐夫您请罪。”
尤泾开口唤人:“东家。”
尤泾低眉顺眼的任由张善打量,半晌,尤泾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撤开了来。
张善视线回到方泉脸上。
方泉被盯的一阵紧张,忙开口:“姐夫,酒菜已准备好了,您府里走。”
张善没变脸,被方泉等人簇拥着往府里走。
方泉殷勤的为张善布菜,尤泾候在一边。
等两人吃的差不多,张善支开方泉,转而看向尤泾:“知道赌坊烂账的规矩吗?”
赌徒的账一旦烂掉,这笔账就会转嫁给负责收这个赌徒账的人身上,除此之外,烂账金额数目大的,收账人还要付出一条胳膊的代价。
尤泾回话:“知道。”
张善饮茶漱口,茶水吐在痰盂里:“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叫人来帮你?”
尤泾走到张善面前,笔直跪下:“东家,这笔账烂在小的手里,您即使要了小的两条胳膊都是小的该的,但万万不能让东家因为小的而损失那么大笔钱。”
对于尤泾的诚惶诚恐张善见得多了,眼皮都没抬一下。
尤泾小心觑了张善一眼,大着胆子道:“小的有一拙计,就是不知能不能行?还望东家指点。”
许是觉得意外,张善抬眼望向尤泾。
尤泾硬着头皮顶着对方的压力,但好在沉默的时间不长。
张善开口:“说来听听。”
尤泾松了口气:“赌坊放出去的账有一半是烂账,之所以收不回来,其原因是因为那些赌徒还不上账,那如果那些赌徒有了还账能力呢。”
尤泾看一眼张善的脸色,继续道:“东家何不妨将这些没有还账能力的赌徒收到自己麾下做事,用他们每个月的工钱来抵他们的账。”
“同时,赌坊还可以告诉那些赌徒,只要他们带了人进赌坊,根据他们带进来的人的身家的不同,奖励他们不同的报酬。”
“这样一来,烂账的笔数和赌坊的客源都能得到解决。”
......
方泉进来时感觉气氛跟他离开时有点不一样,以为是张善发作了,要处置尤泾,他走过去,装模做样的说了两句好话:“姐夫,您消消气,千万别因这点小事气坏身子,他这人不会做事,回头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张善淡淡开口:“起来吧。”
尤泾顺从的起身。
反倒是方泉怔了一下,疑惑姐夫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张善吩咐旁边的下人重新做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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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看向尤泾:“过来坐。”
方泉傻眼的望着这一幕:“姐夫,这是......”
张善说出自己的决定:“从今日起,”话说到一半卡了下来,问对面的尤泾,“你叫什么名字?”
尤泾受宠若惊的开口:“回东家话,小的叫尤泾。”
张善继续道:“从今日起,尤泾便是赌坊的二管事,”转头对方泉道,“他是从你手上提起来的人,想来你们日后共起事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尤泾立即开口:“东家放心,小的定会好好做事,不会给方管事添任何麻烦。”
方泉脸色不好,但碍于张善望着他,他只得道:“姐夫放心,赌坊的事有我...和尤泾。”
张善走后,方泉望着一脸卑顺的尤泾,脸色不好的下逐客令。尤泾赔着小心离开了方府。
尤泾出了方府后,转头就往西街去,买了酒、炒的咸香的花生、卤香的鸡爪以及一包酱香牛肉。
买这些东西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银子。
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只受伤的彩色鹦鹉,尤泾脚步一停,弯腰抓住鹦鹉的翅膀,一起带回家。
回到家,将鹦鹉随手丢在院子里,转身去放酒菜。
半炷香的时间,再回头找那只彩毛鹦鹉时,鹦鹉已不见了踪影。
尤泾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目光最终定在院墙上,鹦鹉一瘸一拐的想努力在院墙上站稳。
尤泾失笑,觉得这只鹦鹉还不算太笨。
望着肢体不协调的鹦鹉,他谑笑:“怎么,怕我炖了你?”
他的确打算炖了它。
鹦鹉受了伤,在墙头上根本立不住,看见尤泾走近,身体一晃,歪倒下去。
不过没倒在尤泾这边,而是倒在了隔壁的院子里。
尤泾觉得有点可惜,毕竟少了一嘴肉,刚想转身离开,一道绵软、微哑的女声自墙对面响起:“是你的鹦鹉吗?”
尤泾停下脚步,等了会儿,没听见其他声音,觉得对面的人应该是在和自己说话,他走近一步,懒懒开口:“嗯。”
他猜的没错,对面的人的确是在和他说话,只听墙对面的人又道:“我怎么把鹦鹉给你?”
想到到嘴的肉又飞回来了,尤泾便懒散的靠着墙:“你扔过来就行。”
对面安静了几秒,就在尤泾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对面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好,我从木门这边扔,你躲开些。”
随琅听见轻微移动的脚步声,又听对面的人开口:“丢吧。”
随琅抿了抿唇,轻答一句:“好。”
随琅用力将鹦鹉扔到对面,听到“砰”的一声后人也没离开,而是继续站在原地。
尤泾捡起鹦鹉就要去厨房烧水拔毛,刚走一步,便听身后又传来“砰”的一声。
疑惑回头,一个钱袋子静静躺在地上,紧接着,就听对面的人再次开口:“我力道大,想来那只鹦鹉被我扔伤了,这是我赔给鹦鹉的药钱。”
尤泾稀奇的往墙头望了眼,想着即将被自己热水下锅的鹦鹉,倒也没反驳对面的“好意”,笑着开口:“那我就替我家鹦鹉谢谢你了。”
掂了掂钱袋子,约莫有二两银子,他后面几天的饭钱有着落了,将钱袋子揣进腰间,提着鹦鹉进厨房。
随琅站在原地,直至对面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她才转身离开。
4. 钱袋子
尤泾再次被方泉打发去醉香楼拿饭菜,提着方泉点名要的饭菜,尤泾往回走。
经过脂粉摊,步子一停,眉一提,神色兴味起来。
片刻,他一个大男人径直走向脂粉摊,拿起一盒胭脂打量起来。
摊主以为尤泾是来给家中娘子挑胭脂的,殷勤介绍起来:“公子好眼光,这是当下最时兴的胭脂,公子若买回去,您家夫人必定欢喜。”
尤泾反问:“是吗?当真能让人那么欢喜?”
不等摊主回答,尤泾转向旁边的人,胭脂也跟着递过去:“喜欢吗?”
瑕娘脸色不太好,抿着唇没说话。
尤泾也不在乎她的冷淡,可惜的“啧”了一声:“可惜家中没个娘子,要不然就买回去了。”
瑕娘婉约开口:“公子若是喜欢,买了它回去又有何妨。”
尤泾没接话,笑着将胭脂递给摊主:“将这盒胭脂打包给我身边的这位娘子,”把钱袋子里的大部分钱拿出来揣好,剩下的胭脂钱连带着钱袋子一并递给摊主,“钱袋子也一并给我身边的娘子。”
瑕娘一怔,下意识看向自己腰间的钱袋子,因长时间使用,她的钱袋子已经洗的泛白。
再抬起头时,男人已经走远。
望着尤泾的背影,瑕娘身边的绯衣娘子开口:“他是你的恩客?”
瑕娘点点头又摇摇头:“点过我一次,只是单纯喝了些酒。”
绯衣娘子蹩眉:“那人样貌虽好,但一看就是个穷的,你可别犯蠢。”
瑕娘接过胭脂和钱袋子,挽着绯衣娘子离开:“我知道。”
另一边,随琅目光从瑕娘她们身上收回,放下车帘。
安寿疑道:“姑娘,刚刚那位公子给出去的钱袋子怎么跟姑娘您的一模一样?”
不知是不是吹了风的缘故,随琅的脸色有些白,她摇摇头,软着嗓音开口:“你看错了。”
安寿疑惑,那只钱袋子上两条嬉戏的锦鲤明明与姑娘钱袋子上的锦鲤一模一样,难道真是她看错了?
到了规定的时间,下人见随琅没有开口,想到主母立的规矩,主动道:“姑娘,该回府了。”
随琅好脾气的点头:“嗯。”
回到府上的时间刚刚好,杜敏很满意,给随琅掖了掖衣服,拉着女儿去用膳。
入夜,听着安寿关门、走远的声音,她才摸黑下床,偷偷点燃一根蜡烛,黑暗的屋子顿时昏暗起来。
像带了黄的月光洒进屋里。
直至半夜,才听到隔壁院开关门的声音。
黄色的月光落了下去。
尤泾系好腰带,睡意朦胧的去到井边打水洗脸,直至冰凉的井水碰到脸,睡意才褪去。
盆随意的搁在一边,囫囵吃了几口凉饼,就要往外走。
自从他被提为赌坊副管事,就一直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一天能睡两个时辰都算是好的,通常都是睡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匆匆爬起来给方泉买早点,然后在规定的时间到方泉家门口候着等他起床,等天大亮,他买的早点已经凉透。
再这样下去,他觉得他可能会过劳而死。
嚼着硬涩的大饼,不小心咬到舌尖,下意识蹩眉,除去其他不说,他如今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他快没钱了。
这段时间方泉的所有开销都是他在应对,他能借的能赊的都走了个遍,如今是再没有其它渠道让他借账、赊账,他的工钱又被方泉压着不给。
尤泾将大饼咽下,得找个法子来钱。
刚摸到门,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尤泾吓了一跳,连忙看过去。
四下无人,又惊又疑间,声音再次响起,仔细一听还有些耳熟。
等反应过来那是谁的声音,尤泾不由骂了句脏口:“草!”
随琅一顿,继而选择忽视他的咒骂:“先生不好意思,你能把那天我扔给你的钱袋子还给我吗?”
尤泾深觉对方有病。
没听到对方的声音,随琅抿了抿唇,软着嗓音解释:“那是姑娘家的私物,不、不能给旁人。”
大早上的被吓了一跳,尤泾心情不顺的很,根本没功夫理隔壁的人,拉开门就要走。
可听到对方接下来的话,他立马收回已经迈出门槛的那条腿。
眉一挑,轻松的走到墙边,好声好气的开口:“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那本就是你的钱袋子,姑娘要回理所应当,谈什么钱不钱的。”
随琅觉得他话还没说完。
尤泾歉意开口:“我今天早上本来要将钱袋子还给姑娘,谁曾想,昨天上街时不小心将姑娘的钱袋子遗落,被有心之人拾了去。”
“我跟那人讨要姑娘的钱袋子,谁知那人竟狮子大开口,竟要讹我十两银子,我本身就不富裕,如何拿得出这么多钱来,这钱袋子遗落,我实在对不住姑娘你。”
随琅沉默片刻:“我的钱袋子当真拿不回来了吗?”
尤泾心情微微放好,冤大头要上钩了:“也不是真的拿不回来,只是会让姑娘吃些亏,为了个钱袋子不值当。”
随琅抿唇:“旁的不打紧,拿回钱袋子才是要紧的。”
“我知道那人的住址,若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将银子转交给我,我去将姑娘的钱袋子赎回来,只不过,可能十两银子已经不够了,要十五两才行。”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对面的声音,尤泾不慌不忙的解释:“若是姑娘你亲自照面的话,那人可能会拿姑娘的身份做文章,到时姑娘即使浑身是嘴,也是说不清的。”
随琅垂下眸:“可我没有那么多银子?”
尤泾皱眉:“姑娘现在手头上有多少银子,若差的不多的话,在下可以去外头帮姑娘借些来补上。”
“我只有十两银子。”
尤泾皱着眉头:“差得有点多,但不要紧,我费点心,勉力应该能借到的。”
没听到对面的动静,尤泾有些不耐烦,但语气依旧温和:“我现在就去帮姑娘借银子,然后把姑娘的钱袋子赎回来。”
又等了一会,才听对面道:“多谢先生,我现在把钱扔给你,你躲开些。”
尤泾靠着墙懒懒的挪个步,望着散落一地的银子,弯腰一一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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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泾掂了掂银子,足足十两,他好心情的揣好银子,敷衍的安抚对面的人:“姑娘等我的好消息。”
“嗯。”
尤泾先去铺子里挑了个精致的钱袋子,又去糕点铺装了些点心,拿着这些东西去了花院。
面对老鸨笑眯眯的寻问,尤泾像模像样的作了个揖:“小人是方管事的手下,来替方管事送东西给瑕娘。还望妈妈行个方便。”
尤泾将准备好的糕点递过去:“这是方管事孝敬妈妈您的。”
老鸨让人领着尤泾去找瑕娘。
瑕娘见来人是尤泾,怔了下。
尤泾笑眯眯望了眼身后的小厮,拿出钱袋子递给瑕娘:“这是方管事特意给你选的钱袋子,方管事还说,他有一个钱袋子落姑娘你这了,让小的捎回去。”
尤泾淡淡补充:“就是那绣了两条鱼的钱袋子。”
瑕娘解下腰间的钱袋子,倒出里面的钱,递给尤泾。
“有劳姑娘。”顿了顿,尤泾又道,“这钱袋子是特意选的,希望姑娘会喜欢。”
安寿见姑娘一直频频望向院子,开口问道:“姑娘是要去院子里拿什么东西吗?”
随琅摇头:“没有。”
一直到后半夜,随琅才听到隔壁院开门的声音。
屋里独影的蜡烛一直没熄,直至燃尽才作罢。
天擦亮,尤泾揣上两个热乎的包子就要出门。
“先生。”
突兀、幽幽的嗓音吓了尤泾一大跳,嘴里咬着的包子也掉在地上。
尤泾烦躁的走到墙边,用力将钱袋子扔过去,也不管砸没砸到人,不阴不凉的来了句:“姑娘不会是一夜没睡,一直守在这儿吧。”
随琅被砸了个闷响,疼是不怎么疼的,就是没回过神来,呆呆的望着躺在地上的钱袋子。
尤泾气顺了点,刚要走,又想起什么,退回墙边:“姑娘,昨日那五两银子我已经借到了,钱我也已经全都拿给那个讹你的人了。”
随琅捡起钱袋子,软软道谢:“谢谢先生。”
尤泾见她迟迟没有下一步,主动开口:“这五两银子是我用尽全部的力气借来的,这钱我本不该提,可我如今实在拮据......”
随琅微微仰头,墙头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我现在没有银子了,能不能缓两天再给你?”
尤泾捡起地上的包子,把脏了的外皮撕掉,咬了一大口,咬到肉馅,他干脆利落的回:“行!”
被方泉打压的这段时间里,尤泾帮方泉解决了几个棘手的问题,虽然方泉依然看他不惯,但看在他用起来顺手加上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恭顺的份上,好歹没有像之前那般为难他了,工钱足额补给他后,还带他上了花院。
也是这个时候,尤泾和瑕娘真正勾搭了起来。
尤泾是个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的成年人,但奈何手头不宽限,所以他去花院的次数并不多,一般一个月左右去一次。
倒是瑕娘忍不住开口邀过他几次,说她可以趁出来的时候,去他那里。
尤泾没拒绝也没答应。
5. 还银子
天还未暗,隔壁就有了动静。
随琅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的确是隔壁院传来的动静。
今日回来的比往常早。
不一会儿,随琅就看到隔壁的炊烟升起。
随琅唤来安寿伺候她洗漱。
安寿将随琅的鞋子摆好:“姑娘今日怎么睡得这般早?”
随琅乖乖将被褥拉至下巴,眨了下大眼睛:“有些困了。”
安寿帮她掖了掖被角,拉上门离开。
过了一会儿,随琅熟练的起身,穿上衣服去院子。
明明晚膳吃的很饱,但这会儿闻着若有似无的菜香味,她觉得她又有点饿了。
她肠胃不好,入夜后就不能再食,她端着一杯清水,一点又一点的浅啜着,缓解饥饿感。
隔壁碗筷碰撞的声音没了,转而变成水声,等水声渐歇,随琅也刚好喝完一杯水。
她站到墙边,刚仰头,想到什么,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衣服摩挲声和脚步声略大。
回到墙边,再次仰起头。
尤泾洗好碗后就躺在躺椅上,隔壁的动静他是听的一清二楚,隔壁院的姑娘说起话来软软糯糯的,没曾想走起路来倒不输那魁梧大汉,这到底是有多胖啊。
这般想着,那软糯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先生?”
尤泾没搭理。
对面孜孜不倦:“先生?”
尤泾翻了个身。
软糯、怯怯的声音大了些:“先生,我来还钱。”
尤泾起身,慢悠悠踱到墙边:“嗯,在。”
随琅松了一口气:“先生,我来还钱。”
尤泾不耐烦:“听到了。”
听出对面的不高兴,随琅底气瞬间弱了下去:“先生,你躲开些,我把钱扔给你。”
尤泾抱臂:“扔吧。”
尤泾掂了掂银子,皱眉:“一两?”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羞愧:“我现在只有一两银子,”随琅急急补充,“但先生放心,我不会赖账的,剩下的四两我一定会还给先生的。”
尤泾揣好银子,不想在这个事情上与她纠缠,就“嗯”了一声。
尤泾重新躺回躺椅上。
随琅回房将被褥抱出来,往躺椅上一躺,厚厚的被褥盖在自己身上。
隔壁很静,她这边也很静。
像在黑色幕布上发光的星星也很美。
随琅早上用早膳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杜敏紧张的看向女儿:“怎么了,是不是昨晚受凉了?”
杜敏厉色看向安寿:“你是怎么伺候姑娘的!?”
安寿“砰嗵”跪下。
随琅坐到杜敏身边,挽上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不是安寿的原因,是我自己没忍住贪了杯凉。”
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杜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活该!”
等回到院子,安寿才说出自己的疑惑:“我记得姑娘昨日没喝凉的呀,是不是夜里踢被子受凉了,奴婢从今夜起,每到下半夜都来给姑娘掖被子。”
院子里的躺椅被阳光照的暖烘烘的,随琅摇头:“不用,你半夜来帮我掖被子我反而睡不踏实。”
“那奴婢在姑娘屋里放个热炉,这样姑娘你再踢被子也不会着凉了。”
“好。”
这几天隔壁院一直没有动静,早上没有关门声,晚上没有开门声。
随琅躺在躺椅上,被阳光烘烤的手心直冒汗。
可往汗上一模,却有些发凉。
“吱。”
是开门声。
随琅瞬间跳起,匆忙间绊到了躺椅的支脚,人倒是没摔,就是椅子翻倒在地上,弄出好大的响动。
尤泾关上门往屋里走。
“先生?”
尤泾脚步没停。
“先生,我是来还钱的!”
尤泾调转方向:“扔过来吧。”
随琅好半晌没动作。
尤泾深吸一口气:“不是还钱吗,扔啊!”
随琅也深吸了一口气,出口的话有些小心翼翼:“我这几天一直想还钱给先生,但先生好像没在家,这钱就一直没有机会还给先生。”
“先生?”
“嗯!”
随琅掩着失落的情绪。
银子自墙头落下,尤泾一看就觉不对,语气不太好:“这里一两银子都没有吧!”
“先生,我现在只有半两银子,剩下的我会还你的。”
聊胜于无,尤泾捡起半两银子回屋。
这天,尤泾宿在花院,瑕娘再次提起去他那里的想法。
尤泾把玩着她的手没说话。
手中的柔荑挣了挣,尤泾这才懒洋洋的抬脸:“我这不是心疼你,怕你吃亏。”
瑕娘被取悦到,软软的倒在他怀里:“这么多天见不到我,你就不想我?”
“想啊。”
没几天,瑕娘外出买东西,去到尤泾等她的地方,同他一起去了他家。
听到开门声,随琅拿着半两银子走到墙边,刚要开口,听到有陌生的女声,半张的嘴巴慢慢阖上。
嬉笑、挑逗声尽数钻进随琅的耳朵。
声音离她越来越远。
“先生!”
这乍然响起的声音让亲密的男女滞了一下。
随琅在出声后就后悔了,手指胡乱的拧着,语无伦次的找补:“先生,对、对不起,我、我还你钱。”
尤泾皱了下眉,没理,搂着瑕娘进屋。
可能是一个时辰可能更久,隔壁院再次响起开门声。
随琅猜想,他应该是送那位姑娘回去了。
她原以为隔壁不会再有动静,可没一会儿,开门声又再一次响起。
尤泾回来了。
随琅张了张嘴又闭上,一会儿,又张了张嘴又再次闭上。
“先生。”她身体下意识的紧绷。
尤泾现在心情不错:“嗯,什么事?”
“我、我还你钱。”
尤泾走到墙边:“扔吧。”
随琅望着手心里的三两半银子,把这些还给他,她就不欠他银子了。
手高高举起,用力一掷,对面没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银子硌得随琅的手心发疼。
她用力攥着,忍了忍,没忍住:“恭喜先生。”
“什么?”
“先生未过门的妻子一定很漂亮,等先生成亲时,我会随礼的。”
尤泾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后,深觉对面人的脑子里可能有豆腐渣。
尤泾爽快答应:“行啊。”
没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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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驳,随琅心底沉了又沉,沉默片刻,她软软开口:“先生,你躲开些,我扔了。”
“嗯,扔吧。”
三两半加上之前的十一两半,全还清了。
安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姑娘双眼微红的样子,一怔,连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随琅让安寿将她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
她数了数,一共五十两,还是太少了些。
她把银子妥帖放好,扭头嘱咐安寿:“从这个月起,我每个月的月例都省下来。”
安寿点头:“是,姑娘那要省几个月?”
随琅低头掩饰自己又红起来的眼眶:“我也不知道,省到我随礼那天吧。”
安寿不解:“随礼?”
随琅没有多说:“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是。”
过了几天,随琅再次听到上次那个女音,也是同上次一般,待了许久才离开。
原先,随琅以为他带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回来就是为了跟她见见面,一解相思之情,可在今天夜晚她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随琅睡不着,将躺椅搬到鱼缸旁边,和两条鱼一同乘凉。
许是离隔壁院屋子较近,随琅隐约听到一些声音。
起先没在意,一道难抑、闷哼的声音响起,男女混杂的声音也越来越怪异,随琅想到什么,面色一白,随着时间拉长,她白着的脸颊爬上两抹可疑的薄红。
她慌乱的扭头,院子四周没人,按理说,这个时间不会再有人进她的院子,可她就是下意识的心慌。
她红着眼眶、不安的等隔壁的声音变小、直至消弭。
她不知道为什么人的胆子可以这么大。
随琅这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梦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一会儿有人被女方父母堵在院子里打,一会儿姑娘名声狼藉跳了河,揪人心的很。
一大早,天还未亮,随琅就翻出一本书、裹着被子坐在院子里看。
天色还暗,书里的字根本就看不清,但随琅依旧看的认真、专注。
尤泾翻了个身,被子盖住头,可根本不抵用,隔壁扰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也不念下一句,就一直重复着那几句!
“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君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自身”
......
尤泾烦躁的掀开被子,穿衣洗漱,砸上门,离开!
随琅瞬间噤声,心中有些忐忑,她刚刚的声音够大吗?
赌坊,郭乾掀开帘子就看到支了个凳子倚在上面睡觉的尤泾。
听见声响,尤泾拿开盖在脸上的衣服,坐在凳子上弯下腰,搓了把脸。
郭乾:“泾哥,你昨晚没回家?”
尤泾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嘶哑:“回了。我隔壁太吵,家里睡不着,就来赌坊歇会儿。”
他皱眉,隔壁院念的是什么东西,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一大早,耳边就像飞来一群苍蝇,嗡嗡地叫。
郭乾拿上借据:“那泾哥你歇着,我先出去干活了。”
“嗯。”
尤泾蒙上脸,打算再歇一会儿。
6. 尤泾觉得隔壁的人脑子有病
自打随琅念过那几句句子后,隔壁就没再带过那姑娘回来,随琅以为是她的句子起了作用。
松了口气的同时难掩低落。
她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但怕爹娘担心,还是硬着头吃了往常的量。
很不舒服,生理性的抵触食物,但又不得不吃。
这天晚上刚吃完晚饭回院子,随琅就隐约听到隔壁院有男女的说话声。
见到安寿进来,随琅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眼睛瞥向院子隔墙又迅速撤回:“安寿,我要休息了,你去打水过来。”
安寿不疑有他:“是。”
随琅胆颤心惊的快速洗漱完,生怕在这个时候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她自己解衣,打发安寿离开。
清晨,她早早捧起书读起那几句话。
“君之责......”
尤泾砸门离开。
接下来几天,随琅每天早上都要读那几句话。
循环,重复,以期牢记。
这天早上尤泾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深深吸口气,觉得有必要去提醒下扰民的人了。
尤泾心平气和的走到墙边,几次深呼吸后,缓缓开口:“隔壁的。”
随琅顿住,紧张的捻着书页,忘了回答。
尤泾耐心告罄:“姑娘,你声音小点,扰民了。”
随琅慌张的站起来,不知所措:“对、对不起。”
随琅眼睛一闪:“我、我下次会注意,”顿了下,解释道,“这几天我一直弄不明白我读的这几句话的意思,所以便习惯性的大声朗读,想弄明白其中的意思,今天弄明白了,原来是人要有责......”
尤泾打断她的话:“读可以,但不要扰民。”
随琅话堵在口中,吞咽不得,半响,讷讷答应:“好。”
闹了这么一通,尤泾也睡不着了,干脆套上衣服去赌坊。
自从提醒了隔壁的人,隔壁的人收敛了几天,尤泾也舒服的睡了几天好觉。
人一睡饱,心情就好,心情一好,就有闲情逸致想男女之事,他打算让自己更高兴一点。
当天,他把瑕娘带回了家。
但俗话说的好,物极必反,当天夜里在他送完瑕娘回到家后他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扰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尤泾黑着脸、步子踩的极响的去到墙边。
他粗声粗气:“隔壁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人来了,随琅鼓足勇气说出想说的话:“先生,这几句话我一直不太懂,我能把我理解的意思说出来,你帮我看看我理解的对不对吗?”
尤泾觉得墙对面的人真有意思,她一个知县的女儿,不说知书达理,但也是读起诗书典籍来畅阅无碍的人,一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来问他一个没读过书只是识字的人书上的内容。
他给人的印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尤泾不耐:“没功夫!”
随琅犹犹豫豫的开口:“可、可若我今天弄不明白这书上的内容,我就、就睡不着,就、就会一直想朗读,这样一来,我就会吵到先生休息,我心中会过意不去。”
“还望先生帮帮忙,耽搁不了多久的。”
尤泾气笑了,觉得对方是真有病,黑着脸转身,不想再搭理。
随琅一急,脱口朗读:“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君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自身”
尤泾步子越迈越大,只几步就回到屋,反手关上门。
随琅心急,一直重复念,越念越快。
隔壁没了动静,随琅除了一直念,不知如何是好。
“砰!”
对面的开门声犹如黄鹂般悦耳。
随琅声音慢了下来,单听着隔壁极重的脚步声,都能猜到对方现在的火气有多大。
“你说!”尤泾喘着粗气。
随琅弯了下眼,语气怯软:“刚刚那几句话的意思我是这样理解的,也不知道对不对,还望先生矫正。”
“说!”
随琅说的缓慢:“人要有责任、有担当,要讲信用,要知礼、守礼。”顿了下,又道,“先生,不知我理解的对不对?”
尤泾哪知道对不对,他胡诌:“对的。”
“谢谢先生解惑。”
“还有要问的吗?没有的话......”
“还、还有一个。”
尤泾深吸口气:“你说!”
“因为我身体不好,所以经常生病,有打扰到先生的地方还希望先生见谅。因为我爹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我平时生个小病他们都会紧张的不行。”
“嗯。”
随琅抿了抿唇,继续道;“我想父母都是一样的,孩子有个病痛都会担心的不行,尤其是家里有姑娘的人家,磕了、碰了,家里人都会担心的不行,更别说有个其他严重的事,我想,若真有个什么事,她家里人应该会去拼命吧。”
尤泾不是个傻的,听到这已经察觉到不对了,联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他有了个模糊的猜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知县的女儿应该不会认识那个地方的姑娘。
尤泾觉得应该是自己想错了。
说完这些,随琅心里轻松了点:“先生对不起,打扰你这么长时间,我不会再朗读了,你安心去睡吧。”
尤泾望了眼黑漆漆的天空,转身回屋。
之后两个月,尤泾很忙,随琅也没再朗读过书上的内容。
尤泾忙完赌坊的事后,第一件事便是回家睡觉,睡了一天一夜,才觉得人活了过来。
尤泾揣着一大包银子出门。
这包银子是他这两个月拿命换来的,两个月前,赌坊的东家张善要去外地办事,出发前点了让尤泾一同去。
他们走的是水路,张善仇家多,一路上报复的人不少,加上船上尽是金银珠宝,惦记的盗匪也不少,几次下来,尤泾立了不少功,还在致命关头替张善挡了一刀。
这钱就是张善赏给他的。
钱被尤泾分成了两份,一份大头他孝敬给了方泉,方泉本就对他被张善点了随行不悦,若是他独吞了这笔钱,日后在赌坊也不好行事,为此,大头他给了方泉,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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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留着。
他又从自己那份里拿出一些赏给了下面的兄弟,剩下的他准备带去花院,给瑕娘一部分,再拿一部分出来给老鸨,包瑕娘一段时间。
尤泾将瑕娘带回家,欢好过后,瑕娘摸着尤泾胸前狰狞的刀疤:“受了这么重的伤,可要好好将养将养。”
“砰!”
瑕娘吓了一跳:“什么声音。”
尤泾倦怠的抚着瑕娘的肩头:“隔壁院的动静。”
瑕娘放心下来,继续卧在他怀里。
随琅苍白着脸,失神的望着鱼缸,脚边是被她打翻的木盆。
尤泾不在的这两个月随琅是知道他去了哪里的,尤泾离开的前一天,他朋友来他家找他,她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尤泾被他的东家提携,要跟东家出门办事。
可,为什么会受伤?
脚边的水慢慢浸进她的鞋袜,她回过神,急急回屋拿钱。
安寿见姑娘拿着钱急急往外走,疑道:“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去药铺。”
安寿吓了一跳:“姑娘你身体是不是哪不舒服?你别吓奴婢。”
“没有。”
安寿见随琅的确没有不舒服的样子,松了口气:“那姑娘去药铺做什么,要买药给谁吗?我们先去禀明夫人吧,要不然出不了府。”
随琅愣住,是啊,她去买药给谁?
随琅身上的力气瞬间卸下,她往回走。
安寿:“姑娘?”
随琅低低出声:“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会儿。”
另一边。
尤泾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认识知县的女儿?”
瑕娘摇头:“不认识啊。”
瑕娘仰头望他:“怎么了?”
尤泾低头就看见瑕娘身上的白腻,浑笑起来:“问问你跟知县的女儿是不是姐妹?”
瑕娘恼羞起来,捶了他一下:“你什么意思?”
尤泾眉眼中尽是荡意:“要不然你怎么会那么好,比那知县的女儿还好呢。”
瑕娘受用极了,过了会儿,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知县女儿好?”
尤泾手伸下去,不正经的笑起来:“我不知道啊,我就只知道你的好。”
随琅心里一抽一抽的,睡意来袭,睡过去前模糊的想,她明天早上要早点起来,温故而知新。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天还未亮,随琅就爬了起来。
她点了根蜡烛,在纸上写着字,写了许久,外面天微微亮了。
她将纸张拿去外面的躺椅上放着,人回到屋子里,时不时就往院子里瞟上一眼。
望着那纹丝未动的纸张,许久,她起身走过去。
尤泾推开门,迷蒙的双眼在望到院子里的景象后,怔了下。
哪来的那么多纸?
他顺着那些纸张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去并拾起,最后停在墙边。
目光顺着墙往上走,一根竹竿正左摇右晃的把一张纸顶了过来,轻压在纸张上的小石子也一同落了过来。
石子滚落在他脚边。
尤泾望着那做贼心虚般快速缩回去的竹竿,幽幽开口:“隔壁的,你在干嘛?”
7. 霞娘,瑕娘
“咚!”竹竿摔地上。
尤泾重复:“隔壁的,问你刚刚干嘛呢?”
一直没听到对面的动静,尤泾也不催,反正他现在耐心的很。
随琅紧紧抿着唇,一张脸通红,她抬脚跨过躺在地上的竹竿。
“隔壁的?”尤泾再次幽幽出声。
随琅收回想要跨过竹竿的腿,拿起倒在地上的竹竿,长长的竹竿瞬间在墙头冒了头。
“问你话呢,你把这些纸顶到我院子里干嘛?”
随琅一动不动的握着竹竿,身形宛如雕塑一般,她认真回话:“先生对不起,我的纸张被风吹到你那边去了,我刚刚是想着能不能拿竹竿把我的那些纸张捞回来。”
尤泾认真听完她的胡说八道:“哦,那你捞着没?”
“没有。”对面的声音很低,低到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忽略了去。
“刺啦。”尤泾甩了下手里的纸张,“需要我帮忙吗?”
随琅抠着竹竿:“谢谢先生,但那些纸张应该都脏了,我、我不要了。”
一道女声响起,她听到那女声在问:“这是什么?”
“隔壁飞过来的。”
瑕娘见纸张上的字全是写责任、担当和礼节的,问道:“你隔壁住了书生?”
“女的,知县的女儿。”
瑕娘想到他在床上问她的话,脸色难看起来,扭他的腰:“你是不是早跟人勾搭上了?”
尤泾笑着躲开,搂着她的腰往屋走:“她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再说了,谁人能有我的瑕娘好。”
娇嗔调笑音逐渐变远。
随琅默默的把竹竿放在角落。
把瑕娘送走后,尤泾回家在躺椅上躺着,悠闲的望着手里的纸张,拿开一张看下一张,又拿开一张看下一张,翻到底,尤泾眼里晕了笑意。
几十张纸都是一样的内容。
尤泾将纸张随意丢在桌上,闭上眼享受起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那天的事似落花入水,除了一开始泛起细小的波澜,余下的只剩平静。
之后隔壁院再有个什么动静,随琅除了把安寿打发出自己的院子,也就不做什么了,她已经逾矩做了那么多,再做其他的话就不合适了。
随琅在数她存了多少银子,一共六十两,还是太少了。
抬起头,她的愁眉苦脸和另一张愁眉苦脸对了个正着。
随琅将银子收好,问安寿为什么愁眉苦脸。
安寿欲言又止,还望了望院里的隔墙。
随琅面上没什么,但心里却因为她的这一眼砰砰跳个不停。
“到底怎么了?”
安寿压低声音:“姑娘,奴婢听说隔壁的人经常、经常去那种地方。”
随琅的嗓子眼随着安寿的话提起、落下,她嗓音软糯:“去什么地方?”
安寿有些难以启口:“就、就是那种地方。”
见随琅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尽是不解,安寿心一横,脱口道:“就是男人去找女人的地方。”
安寿见随琅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般,连忙问:“姑娘你怎么了?”
察觉到安寿在看她,随琅低下头,遮掩脸上的表情。
随琅再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已没有异样:“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安寿摇头:“没有,据说经常去找一个叫瑕娘的花娘。”
瑕娘?随琅皱了下眉,怎么那么耳熟。
“姑娘?姑娘?”
随琅回过神:“你说什么?”
“姑娘,要不我们跟夫人说一下吧,让夫人把你的院子换一下。”
“不用!”
意识到自己的激动,随琅缓了语气:“我的意思是,这间院子我已经住惯了,要是换了别间院子我会不习惯的,夜里也会因此而睡不好,长久下来我担心自己的身体受不住。”
见安寿被她劝住,她又道:“隔壁的事你也不要跟爹娘提起,省的他们多想,更何况,这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我们不要跟着去掺和一脚。”
“是。”
随琅望着安寿离开,瑕娘,这两个字她到底是在哪听过?
后面几天,随琅每次用完膳,白天就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晚上就躺在躺椅上乘凉看星星。
就像星星等黑夜,太阳等白天一样,顺理成章,没有任何违和。
这天,她终于等来了她的星星。
她凝神细听,两个人的脚步声,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她翻了个身,目光落在什么都没有的前方,绵软的声音足够周围的人都听清她在说什么:“瑕娘,瑕娘,你在吗?”
空气静了片刻,接着隔壁院响起女音。
“姑娘是在喊我吗?”
随琅猛地闭上眼,眼睫颤了又颤,一颗心紊乱的跳个不停!
“姑娘你也叫瑕娘吗?”随琅的声音有些哑,仔细听不难听出颤音。
可隔壁的两人都没注意到这点,只疑惑随琅怎么会知道瑕娘的名字?
瑕娘望了眼身边的尤泾:“姑娘唤我有什么事吗?”
随琅翻了个身:“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养了只狸奴,也叫瑕娘,冒昧的问一句,姑娘的瑕是哪个瑕?”
瑕娘没作他想:“白玉无瑕的瑕。”
随琅:“我的狸奴是霞光的霞。”
随琅再次道歉:“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会给我的狸奴改名字的。”
瑕娘:“没关系。”
尤泾搂着瑕娘进屋。
瑕娘回头看了眼那隔墙:“我刚刚还以为知县的女儿会生气我的名字和她的狸猫名字一样呢。”
尤泾搂紧她的腰:“这么担心啊?”
瑕娘嘟起嘴,捶了下尤泾的胸膛:“当然了,人家是知县的女儿,我又是什么。”
尤泾在她脸上嘬了一口,在她耳边道:“没事,若她生气,我就偷偷唤你,关上门谁也听不见。”
瑕娘两颊爬上红晕:“我才不要你唤。”
尤泾收紧她的腰:“那你要谁唤?”
“反正不要你。”
随琅一整夜没睡,透过窗缝望着又亮又圆的月亮,那亮黄色似夜间的暖风,拂过她的心间,微微荡漾。
第二天瑕娘离开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子硌了脚,等挪开后才发现是碎银子。
而且还不少,零零总总有个二十两左右,不算少了,够普通人家半年多的用度了。
瑕娘问银子是不是尤泾掉的,尤泾摇头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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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子是在尤泾院子里捡到的,瑕娘自然而然把银子给尤泾。
尤泾笑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浑身的不正经:“怎么,要养我?”
瑕娘恼羞成怒,银子也不乐意给他了,跺跺脚转身就走。
尤泾朝隔墙那望了眼,片刻,追了上去。
随琅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听着二人的对话,知道瑕娘已经拿了银子。
尤泾没要那二十两还额外多给了瑕娘五两,让瑕娘把钱带回花院,当她的贴己,买漂亮衣裳穿。
尤泾如今手头上算是宽裕了点,但也没钱多到能乱用的地步,所以每次给瑕娘钱都是量力而行,钱多时就多给点,钱少时就少给点。
尤泾倒也没算是亏待她。
随琅等了几天,终于在这一夜,等到尤泾再次把瑕娘带回家。
入夜,随琅起身穿衣。
第二天,随琅这边炸开了锅。
安寿来唤随琅起床的时候,看到床上的人一脸通红,昏昏不醒的样子,人吓得连忙去叫大夫。
尤泾一起来就听见隔壁的动静,但也没在意,收拾收拾就送瑕娘回花院,再转头去了赌坊。
......
听着隔壁人仰马翻的动静,瑕娘依偎在尤泾怀里:“若我没记错,隔壁的姑娘病了许久了吧?怎么还没好?”
其实尤泾也不知道隔壁的人到底病了多久,听瑕娘提起,他才回忆起来。
瑕娘见尤泾眉头皱起,问道:“怎么了?”
尤泾朝隔墙那边的方向望了眼,他想或许是他想多了。
杜敏夫妇见女儿的病一直反反复复,嘴角都急得长了疱。
杜敏心疼的望着床上昏昏睡睡的女儿,眼眶是红了又红。
随琅难受的睁开眼,安慰她娘:“娘你别难过,等我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求个平安符,保佑我们平平安安。”
杜敏给她掖了掖被子:“娘知道了,你现在先好好休息,娘等你病好了一起去求平安符。”
等女儿睡熟,杜敏跟随益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打算明日去请道士来家中一趟。”
随益皱了下眉,但想到病中难受的女儿,便也默许了杜敏的想法。
第二天,随琅刚刚睡醒,杜敏就带着道士来了她房间。
随琅不解的问她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杜敏怕吓到女儿,只道:“道长就是单纯的来探望你一眼,探望过就走了。”
道长看向杜敏,杜敏意会过来,转头吩咐身边的安寿:“你跟我去厨房拿药。”
“是,夫人。”
杜敏站在门外,紧张的望着紧闭的房门。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杜敏吩咐安寿照顾好随琅,随即引道长到正厅说话。
一到正厅,杜敏就急急追问结果:“道长怎么样?”
道长面容慈祥:“夫人放心,姑娘过两天就没事了,但...”
杜敏着急:“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姑娘院子隔壁是不是住了一位独身男子?”
杜敏点头:“是那男子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那男子的问题,是那男子房子的问题。”
8. 第 8 章
杜敏脸色一变:“我现在就将小琅的院子换到别处。”
道长制止杜敏:“夫人不可,姑娘现在的院子极利姑娘,若是草率挪动怕是对姑娘不利。”
杜敏慌张起来:“道长,那这该怎么办?”
道长:“那位男子如今住的房子也是极利姑娘的,夫人只要让那男子在这半年内不要带任何女子回家即可,这般,方可保姑娘平安大吉。”
杜敏听到有可解之策,欣喜不已:“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
过了三、四天随琅的病果然好了起来,也没再反复,随琅也注意到隔壁院再也没有出现过女声。
尤泾这几天一直忙着安抚瑕娘。
前两天知县随益来他家找过他一次,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道长说了若是这半年内有女子来他家,那可能会有损他女儿的健康,为了他女儿的身体着想,这半年希望他不要带任何姑娘回家,当然,不会让他白做这件事,随益很大方的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尤泾没有拒绝,他也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他爽快的接过一百两,承诺这半年内不会带任何女子回家。
就半年而已。
而瑕娘却觉得他这些事都是编出来骗她的,他肯定是在外面另有新欢了。
尤泾安抚过,但瑕娘却坚持认为他就是另结新欢了,他的这个理由纯粹是为了摆脱她而编造的。
既然安抚没用,尤泾也不打算再白费那个功夫,每天重回两点一线,家和赌坊。
他每天早早出门,半夜回来,偶尔和朋友去酒楼坐一坐。
郭乾望着手指玩转酒杯、微敞开的衣领泄出一片淡红胸口、眉眼间藏在醉意的男人,开口:“泾哥,这么久不去找瑕娘,你当真舍得?”
尤泾夹了颗花生米丢进嘴中,目光专注的望着酒楼中央拉二胡的老者。
郭乾识趣的不再提这个事,低头吃起菜。
饭桌上散了后,郭乾醉的不行,尤泾送郭乾回家,将人交给郭乾的父母,老人边念叨边搀扶儿子回家。
尤泾久久望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许久后,他才携着酒意回家。
月色并不是很亮,他跟着昏暗的月色回家。
到家推开门,隔壁院暖黄的亮光让他驻足了片刻。
等凉风吹来,他才掩上门,洗漱回屋。
这天夜里的尤泾睡得并不踏实,那些快记不起来的人和事,像大了水井口几倍的打水桶零零散散的强塞进他脑里。
尤泾是个孤儿,一生下来就被人弃在了泔水桶旁,父不详、母不详。
尤泾大了点后曾想过,他父母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把他弃下,可他又想,若真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怎会把他弃在泔水桶旁。
望着面黄肌瘦、声音犹如病中小狗的婴儿尤泾,没人愿意收养,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家里还有自己的小孩难养活,又怎会收养一个男婴分去自己孩子的食物。
但望着奄奄一息的婴儿,大家还是狠不下心来不管,就这样,婴儿时期的尤泾在东家吃一口、西家吃一口的辗转中长到了五岁。
五岁的尤泾缺衣少食,但大家对他都还不错,谁家有馊了的米饭,会记得端给他吃,谁家的小孩衣服破的缝不起来,会记得拿来给他穿。
吃不饱,但饿不死,穿不暖,但也不会冷死。
五岁的尤泾已经长得唇红齿白,小小模样是当时他们那里长得最好看的小孩。
尤泾嘴也甜,经常大娘、大婶、大叔、大伯的叫,所以入冬时,也经常会有好心的伯娘让他进屋烤一会儿火。
通红的小手在火光下映得更加通红,每每那个时候就是尤泾最开心的时候。
尤泾五岁那年下的大雪,是最冷的一场大雪,那场大雪冻死了许多庄稼,而那些庄稼是多少人家的命。
但当时小小的尤泾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单纯的伤心,伤心那些伯伯婶婶要跟他一样饿肚子了。
小孩的伤心不会持续太久,转头,尤泾又蹦着步子往村口伯伯家走,伯伯说了,他今天可以去他家烤火。
尤泾还没到伯伯家、隔着老远就听到了伯伯和婶婶的声音,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的声音很大,大得他耳朵疼。
再接下来,伯伯和婶婶将他带进了他们家,还给他了一个馒头,虽然那馒头有点硬,但却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
他吃馒头的期间,有一个男人进了伯伯家,伯伯把他交给了男人,男人给了伯伯一袋米,然后牵着他的手离开了伯伯家。
男人将尤泾抱上牛车,牛车赶在风雪里,尤泾蜷缩在角落也无法抵御彻骨的风寒一二。
男人带尤泾去了一户人家,将他交给那户人家后,男人拿着钱袋子离开。
老管家带尤泾去换了衣服,很厚实的棉衣,他穿上瞬间就不冷了,还给他吃了两个大白馒头,很香很软但他觉得没有伯伯给的那个馒头好吃。
老管家人很好,带他吃饭、给他衣服穿,唯一一处不好的就是他每天身上都很疼,被老管家称为老爷的男人,每天都要打他一顿。
那段时间尤泾常常在想,他是哪里做的不对吗?为什么这个伯伯每天都要打他。
老爷不会打尤泾的脸,只会往被衣服遮住、看不见的地方打,那段时间,尤泾连睡着时都是皱着眉的。
后来他疼的受不了了,觉得身上的棉衣其实也没有那么暖,手里干净热乎的白馒头也不是很香,他就悄悄躲到泔水桶里,被运泔水的工人运了出去。
尤泾等周围没动静了才从泔水桶里爬出来,浑身脏兮兮的,恶臭难闻。
尤泾是吃了两个大白馒头后才爬进的泔水桶,所以即使晚上没东西吃,他也不是很饿。
等实在饿的不行了,他就学人上街乞讨,乞讨的人多,但得到东西最多的是他,这在极大程度上惹了其他乞讨孩子的不满。
所以尤泾经常被揍,但尤泾也不是吃素的,那些孩子揍他的时候,他就死死咬住领头揍他的孩子王,死也不松口,这样的次数多了,那些孩子被咬怕了,倒也不敢再随意招惹他。
明面上是不敢再惹尤泾,但暗地里还是时不时的欺负下他。
尤泾也没在意,还会把自己的食物分一部分给那些孩子,渐渐的,那些孩子就没再欺负过他。
尤泾慢慢的长大,他依旧在乞讨,这天,他看见一个少年从一辆宽大的马车上下来,那少年往他缺了个口子的碗里扔了一两银子,那个少年是他见过的最阔绰的人。
后来他用那一两银子和他这些年攒起来的钱买了一辆牛车,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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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泾辗转来到芈县,他进到芈县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牛车转卖。
闻着喷香的馄饨,尤泾肚子直叫,他走到馄饨摊前:“来一碗馄饨。”
摊主见他脸生,攀谈起来:“是来芈县走亲戚的吧?”
尤泾没否认,接过馄饨:“谢谢店家。”
一碗馄饨很快见底,尤泾放下银子离开。
尤泾花两天时间逛了芈县一圈,回到客栈休息了一天,从第四天开始,每天晃荡在一条小巷的街口。
尤泾无所事事的蹲在街口,饿了就去饼摊前买一块饼回来蹲在小巷口吃,时常一蹲就是一天。
尤泾在小巷口蹲了近半个月,身上仅有的几两银子也快花干净了,他每天住客栈要花钱,吃饭要花钱,这银子根本禁不住花。
尤泾晚上回客栈把房退了,省下钱来吃饭。
等入了夜,他就坐靠在小巷口睡,他并没有睡死,有人从小巷里出来,他就迷蒙着眼睛望过去,等人走远,他又睡过去。
尤泾在芈县待了近一个月,身上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等天黑下来,他搓了搓手臂,坐靠下来,打算睡一会儿,缓解饥饿。
半睡半醒间,尤泾听到一阵吵闹声,人立马清醒,回头看了眼里面的情形,眼睛微亮,起身就往飞奔往这边跑来的男人跑去。
奔跑间,尤泾快速捡起地上的石子狠狠朝男人砸去,男人被砸的后倒下去。
尤泾趁机踢了男人一脚,迅速将男人的手反制在身后。
尤泾身手不错,但终归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力气较成年的男性还是弱了一截,男人很快就挣开了尤泾的钳制,与尤泾殴打起来。
尤泾下手狠、快、准,男人很快就招架不住,尤泾看准时机,扭着男人的手,一把将男人的脸死死按在地上。
同时,一直追逮男人的几人也来到尤泾面前,接过尤泾手中的男人,拳打脚踢了男人几下,压着男人往回走。
领头的男人望了尤泾一眼:“小子,身手不错啊。”
尤泾连忙作揖:“东家谬赞了,跟东家您比我什么都不是。”
男人笑了一下:“这几天看你一直在巷子口徘徊,是有什么事吗?”
尤泾再次深深作了个揖:“小的名叫尤泾,原是东县人,今年家中闹饥荒,父母皆亡,小的无奈之下来到芈县讨生活,不想盘缠被人偷了,现下已无路可去,还望东家收留。”
男人上下打量尤泾,想到什么,眼睛一闪:“赌坊缺个打手,愿意来的话,每月工钱一两,睡的地方?你就睡在赌坊,床是没有的,你到时自己找空地睡就行。”
尤泾连连躬身:“谢谢东家,谢谢东家。”
男人领着尤泾进赌坊:“我不是东家,我叫郭旭,你叫我郭大哥就行。”
尤泾改口:“郭大哥!”
郭旭是赌坊的管事,办事利落、靠谱,赌坊的东家很是器重他。
尤泾是赌坊里年纪最小的打手,许是看尤泾的年纪和家中幼弟的年龄相仿,郭旭对他也还算照顾。
遇上尤泾不懂的事,郭旭也会指点一二,一来二往的,郭旭发现尤泾很聪明,慢慢的,郭旭办事的时候也会时不时把尤泾带上。
尤泾年龄不大,但做起事来却有一股狠辣劲,有时候连郭旭都忍不住乍舌。
9. 那眼神我在五岁时就见过
这天办完事,郭旭带尤泾上馆子,点了一桌尤泾从来没吃过的菜。
尤泾先给郭旭斟上酒,又把肉菜里最好的一块夹给郭旭,接着就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郭旭笑着喝酒:“慢点,没人跟你抢。”
尤泾胡乱点了点头。
等尤泾吃的差不多了,郭旭再次开口:“后天跟我去湖县一趟。”
尤泾点头。
郭旭好笑的给他夹菜:“就不问问去那么远的湖县做什么?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尤泾啃着鸭腿摇头。
郭旭又给他夹了个鸡腿:“就这么信任我?”
尤泾放下手中的鸭腿,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那郭大哥会把我卖了吗?”
郭旭在他认真的目光中一怔,随即笑开来:“怎么会。”
尤泾也跟着笑起来,笑过后,继续低头吃菜。
湖县距芈县有五百里,尤泾他们骑了三天马才到。
也是来了湖县后,尤泾才知道赌坊只是赌坊东家的其中一门生意,东家还有其他生意,一些不太见得光的生意。
京城有些权贵爱搜罗容颜姣好的男子和女子藏于后院观赏亵玩,而他们东家在早几年前就搭上了这根线,每年派人去往各地找寻各种美人进献给京城的权贵。
他们去湖县就是跟送美人来的人接头,然后再由他们将美人送到京城。
尤泾守在门口,郭旭在里面和接头人交涉。
尤泾对上接头人打量的眼神,郭旭也转过头来看他,郭旭跟接头人说了句什么,接头人眉宇一松,移开了放在尤泾身上的视线。
尤泾也移开自己的目光。
两人在湖县停留一晚,郭旭沐浴完后去尤泾的房间找他,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开门。
郭旭神色有些难看,刚想下去问问掌柜的有没有看见尤泾,尤泾就从楼梯口走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袋纸袋。
看见郭旭在他房间门口,尤泾有些意外:“郭大哥你找我?”
郭旭脸色不好:“大晚上的你去哪了?”
尤泾将手中的纸袋提起来:“我到街上买了点鸡爪,今天路过那卖鸡爪的摊位时,那味道馋死我了。”
郭旭闻着尤泾身上散发的鸡爪味,脸色好看了些:“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别瞎跑。”
尤泾点头,推开房门:“郭大哥要进来吃点吗?”
郭旭摇头:“不了,你吃完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好。”
关上门,尤泾脸上的笑意落了下去,他将鸡爪丢在桌上,脱下衣服,后背处的淤青明显。
第二天一早,尤泾二人离开客栈。
来到船上,看着人将一箱一箱的箱子抬到船上,直至最后一箱箱子上船,昨天接头的人都没露面。
郭旭问接头人的属下:“你们林管事人呢?”
属下一脸难色:“管事他、他昨夜喝醉了,说今天不必等他,一切听郭管事你的吩咐,他说您办事他放心。”
郭旭不悦:“胡闹!你跟你们管事说,今日的事我会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东家的!”
接头人的下属一脸谄媚的目送他们的船离开。
两艘船,带来的打手在第一艘船上,尤泾和郭旭连带着那些箱子在第二艘船上。
船行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尤泾例行去检查箱子。
突然间,一声惊呼从船尾传来,郭旭神色一凝,抓过桌上的剑奔向船尾。
船尾躺了两个人,一个面朝地,一个面朝上,两人周围全是血渍。
一把匕首插在尤泾胸口前,尤泾紧握着胸前的匕首,苍白着脸昏躺在地上。
而那个面朝地的人不知道是谁。
郭旭上前探了探尤泾的鼻息,见没了气息,皱了下眉,转头去看躺在另一边的人是谁。
手刚要把人翻过来,瞳孔瞬间放大。
郭旭能感觉到衣领处濡湿了一片。
血滴答滴答的落在躺在地上的人的身上。
郭旭捂着不断血涌的脖子,惊恐的转回头。
随后害怕的瞳孔中多了抹震惊:“为什么?”
说完这句话,人就倒在地上捂着脖子抽搐起来。
郭旭眼睛看向第一艘船的方向,艰难吐字:“你、你是、是逃不掉的......”
尤泾蹲下来,挡住他的视线:“我就没想逃。”
尤泾望着郭旭不敢置信的眼睛:“你刚刚问我为什么?”他手伸向旁边的人,将人翻了过来,是昨天的接头人林管事。
望着郭旭越发惊恐的眼神,尤泾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轻轻道:“那天,你和林管事看我的眼神,我在五岁时见过。”
尤泾等着郭旭咽气:“昨天晚上我去找了趟林管事,也是林管事跟我说,你们到了相应的地点后就不会再往前走,而是由我独自上京城联络京城的接头人,他还跟我说,以往送美人去京城的那些人都要把命留在京城,否则京城里的人不放心。”
尤泾见郭旭断了气,一把将他推入湖里:“可我才十五岁,郭大哥。”
尤泾将早已死透的林管事抱起来,让他一只手搭着他的肩,一只手握着他胸前的匕首,做出林管事将匕首刺进他胸膛的假象。
尤泾转头对着第一艘船大喊:“来人啊!来人啊!林管事杀了郭管事!林管事杀了郭管事!”
第一艘船的人听到动静,急忙往尤泾这边赶。
尤泾见人多起来,再次大喊:“救命啊!林管事杀了郭管事!林管事杀了郭管事!救命啊!”
见第一艘船的人即将登上第二艘船,尤泾握住林管事的手,将自己胸口前的匕首拔了出来,在旁人看来,就是林管事在尤泾胸前狠狠刺了一刀,拔出匕首打算再刺第二刀。
尤泾“砰嗵”跌入湖中,竭力朝船只行驶的方向游去。
尤泾胸口有伤,游到半路就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昏过去的前一秒他有些遗憾的想,早知道会死在这湖里,前天在客栈时就把那鸡爪吃了。
尤泾再醒过来时,人已经不在湖底,他身下不再是冰冷的湖水,而是绵软又暖和的被褥。
尤泾沉默打量身边陌生的环境。
白平端着药进来时就看到少年一脸警惕的打量屋子,看见他进来,更是警惕的直盯着他。
白平无故想到流浪的野狗。
白平把药摆在尤泾面前:“别怕,我在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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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了你,你怎么会掉进湖里?你姓什么?家在哪里?等你病好了,我送你回家。”
尤泾抿着唇,警惕的望着他。
白平暗叹了声:“我叫白平,花甲之年,是我救的你。你呢?你叫什么?”
眼前精神矍铄的老人并不像是赌坊的人,尤泾缓缓开口:“这是哪里?”
声音干涩、嘶哑。
“恭县。”
白平清楚的看到,在他说出‘恭县’两个字后,少年眉眼间的警惕少了许多。
白平再次寻问,“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通知你的家人来接你?”
尤泾摇头:“不记得了。”
白平皱眉:“姓名、家人都不记得了?”
尤泾摇头。
白平没再多问,将桌上的药递给他:“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尤泾望着眼前黑乎乎的药碗,接过一口饮尽。
白平嘱咐尤泾好好休息,随后拿着空碗去厨房做饭。
尤泾望了望胸前包扎好的伤口,又静静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见没有异样才慢慢的躺下。
白平话不多,尤泾“失忆”了,话也不多。
两人安静的相处着。
所幸尤泾胸口上的伤并不深,在第十天,已经能下床走动。
白平做好饭,一边盛饭一边唤床上的人:“过来吃饭了。”
尤泾走过去,拿过米饭坐下。
两人安静的吃着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白平夹了一筷子肉给尤泾,又夹了些青笋给他。
低头吃饭间,白平不经意的问:“你胸口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尤泾扒饭的动作一滞,片刻,若无其事的继续扒饭:“忘了。”
白平又夹了一筷子肉给他:“忘了也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值得记得的事。”
白平又问:“家呢?”
“忘了。”
白平又夹些青笋给他:“别光吃肉,素菜也要吃些。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后与我作伴就是。”
尤泾没出声,白平也没再开口。
吃完饭后尤泾想去洗碗,白平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去躺着。”
尤泾没推脱,放下碗筷,转身去床上。
白平每天给尤泾炖一只鸽子,鸽子不大,刚好够尤泾一个人的量。
望着尤泾吃完鸽子,白平提出建议:“家里没菜了,你要不要跟我去街上买菜?”
尤泾顿了下,他是该出去了解下周围的环境了,点头:“好。”
白平带尤泾去鸽子摊买鸽子。
鸽子摊的摊主望了眼白平身边的尤泾,寒暄道:“白爷爷这就是你孙子啊?”
白平笑着点头:“嗯。”
摊主用布带缠紧鸽子腿后递给白平:“你孙子的身体好些了吗?”
白平:“好多了,多亏了你的鸽子,我孙子才能好的这么快。”
白平又去买了些蔬菜和猪肉,那些人见到尤泾无一例外都说了跟鸽子摊摊主类似的话。
白平拎着大包小包回家,刚刚把东西放下,就听尤泾在身后道:“你跟那些人说我受伤的事了?”
10. 尤泾
白平去锅里烧水:“没说,只说了你身体不好,要将养将养。”
尤泾望着他微躬、忙碌的背影没说话,半晌,转身回屋。
白平将烧开的热水铲到盆里,又将放了鸽子血的鸽子放到盆里,热水浇到鸽子身上,鸽子毛被轻易拔掉。
鸽子炖煮的时间要长些,要先炖上鸽子,他才能去处理其他菜。
“尤泾。”
白平动作一顿,回身看向说话的人。
尤泾回望过去:“尤泾。脑海里出现过这个名字,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名字。”
白平眼尾的皱纹挤在一起:“那我以后就叫你尤泾。”
尤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回屋。
白平也不在意,蹲下身继续麻利的处理鸽子毛。
傍晚吃完饭,白平收拾碗筷的间隙嘱咐尤泾:“明天我要去山上一趟,你在家好好休息,饭菜我放在锅里热着,你醒了就能吃。我不在家,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尤泾没多问,点了下头。
第二天,白平早早的就去了山上,直到夜里才回来。
白平回来的时候,尤泾早已睡熟。
第三天,炙热的阳光强有力的穿进房间,直直的照射在被褥上。
尤泾被阳光晃了眼,翻个身,慢慢睁开眼,眼睛发空的望着前方,屋外是锅碗瓢盆乒乓作响的声音。
白平正在刷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笑了起来:“起来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尤泾脸上的睡意未退:“不是。”
“那就是饿了,再等一会儿,我再炒一个菜就吃饭了。”
尤泾没反驳。
他去院子拖了个凳子到厨房坐下,厨房是敞开式厨房,四周透风但也亮堂堂的。
油烟呛起,白平赶尤泾出去。
尤泾懒得动。
等菜做好,他又拖着凳子去桌边坐好。
白平将炖好的鸽子放在他面前:“趁热吃。”
饭桌上,白平道:“我明日要再上山一趟,菜我温在锅里,饿了就自己吃。”
尤泾将鸽子汤喝的一滴不剩:“好。”
白平去了山上一天,夜里也没回来,尤泾翻个身,睡过去。
晃眼的眼光将尤泾照醒,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尤泾下床去厨房找吃的,锅盖掀开,锅里面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白平给他准备的饭菜昨天晚上就已经吃完了。
尤泾饿的有些烦躁,打算回屋再睡会儿觉。
睡了大约半个时辰,尤泾烦躁的起身,穿上鞋,“啪”的一声关上门,出门!
白平是被人送回家的,在山上的时候,他看见一株十几年的灵芝,本想去摘,没曾想被脚下的树枝绊倒滚下了坡,人瞬时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也不知道在山上昏了多久。
但还算幸运,知县随益那时也在山上,就把他背下了山。
白平问随知县今日是什么日子,得到回答后,人一怔,这么说他在山上昏迷两天了,也不知尤泾会不会做饭,有没有饿肚子。
随益将人送回家,见四下无人,不由问道:“白伯,你那孙子呢?”街坊四邻都知道白伯有个远方的孙子来投靠他。
白平:“可能去买菜了。”
随益往院子里望了眼,厨房灶台旁还有些菜,那量够人吃几天的了。
随益有些不放心白平一个人在家:“白伯你上我家去吧,等养好了伤再回来。”
白平刚要说话,就被院子里巨大的动静打断。
尤泾大力推开院子门,脚步踩的极响的走到屋里。
随益见一个白俊的少年一脸怒气的走了进来,少年在看到他后,脸上的怒气消了下去。
白平看到尤泾,笑了起来:“随知县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孙子在家,他会照顾我的。”
随益没勉强,嘱咐了几句后便打算离开。
经过少年旁边时,听到少年恭敬唤他:“知县大人。”声音中不难听出谄媚。
随益望了他一眼,点点头,抬脚离开。
白平望着鞋子底裹着一片泥土、衣服凌乱、树枝树叶暗藏在头发上的尤泾:“你去山上找我了?”
尤泾没否认:“嗯,”顿了下,补充道,“昨天白天就去了,一直到今天才回来。”
白平低头翻银子:“饿了吧,”白平把银子递给尤泾,“去买点吃的。”
尤泾接过银子,揣进怀里:“吃了,晚上太饿了,就猎了只野鸡吃。”
白平催他:“那再去吃点。”
尤泾没理他,往院子里去。
白平侧身将身后的窗子打开,就看到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堆的野兔、野鸡、野鹌鹑。
他失笑。
白平腿受了伤无法下地,所以在白平养伤的这段期间都是尤泾下厨。
别看尤泾年纪小,但别说,厨艺还不错。
吃完鹌鹑肉,白平不由地问他:“你厨艺那么好,是跟你父母学的吧?”
尤泾扒完最后一口饭:“忘了,或许我爹是个厨子,我就是跟他学的厨艺。”
白平点头:“我觉得有可能。”
尤泾笑:“我也觉得有可能。”
白平伤好的差不多后,他要再次上山一趟。
尤泾洗着碗筷,头也没抬:“我跟你一起去。”
这话说了没几天,白平就上了山,尤泾背着箩筐跟在身后。
傍晚,两人回到家,白平将箩筐里唯一的一株人参拿出来,叫上尤泾一起去隔壁院敲门。
尤泾望了人参一眼又扭头,随后又望了一眼:“这人参可值不少银子,你确定要把它送人?”
白平握紧手里的人参:“上次随知县在山上救了我,这株参是我该给人家的。”
尤泾一怔:“我们隔壁住的是知县?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我没跟你说过吗?”
不等尤泾接话,面前的门就打开了来,开门的人是随府的下人。
白平朝人说明来意,那人就引着他们进了随府。
尤泾习惯性的四处打量,察觉到带路的人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眼观鼻鼻观心的收回视线。
随益来见他们时一脸的疲色。
尤泾正色,恭敬问好:“知县大人。”
随益点头:“嗯。”
白平将人参递给随益,随益连忙推脱说不能要,这时,有下人匆匆来报说姑娘又发起了烧。
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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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朝白平作了个揖,接过人参,匆匆离开。
等回到家,尤泾才开口:“知县的女儿生病了?”
白平:“嗯,随知县女儿的身体不好,经常三天两头的生病。随知县又只有这一个女儿,每每女儿一生病他就急的不行。”
尤泾回想了下随知县的样子,体魄健朗,不像是不能生的样子。
白平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随知县身体没问题,随知县跟他夫人感情甚笃,他夫人自从生下女儿后就伤了身体,随知县便没再要第二个孩子。”
尤泾觉得有些荒唐,随益一个知县,是恭县最大的官,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即使跟妻子感情再好,但总有想贪鲜的时候,男人的劣根性他能忍住?
八成就是身体有毛病,不能生。
之后白平上山,尤泾都会跟着一起去。
跟着白平上山的次数多了,他也知道了哪些地方好长人参,哪些地方好长灵芝,其他草药也杂七杂八认了个全。
白平在某天早上收到一封信,看完信后,就回屋收拾屋子,他边收边道:“我远方有个亲戚过世了,我要去湖县一趟,尤泾,你收拾两件衣服跟我去湖县。”
尤泾啃着玉米,摇头:“不去。”
白平皱了下眉:“你作为小辈,理应要去祭奠的。”
尤泾把吃完的玉米棒棒随手一扔:“不去,太远了,懒得动。”
白平想了想,也不勉强他,拿给他五两银子:“我大概要去半个月,这半个月你自己买吃的。”
尤泾收好银子,点头:“知道。”
白平离开的当晚,隔壁院也灯火通明。
第二日一早,尤泾就背着箩筐出门。
“咚咚咚...咚咚咚......”
下人打开大门,看到来人,疑道:“尤小公子,你怎么来了?”
尤泾笑的乖顺:“我找知县大人。”
下人引他进门,带他去见随益。
一见到随益,尤泾就恭敬作揖:“知县大人。”
随益点头:“有什么事吗?”见他独身一人,便问,“白伯呢?”
尤泾恭敬回话:“爷爷的远方亲戚去世了,爷爷回去祭奠了。”
随益望着眼前的少年郎:“你怎么没去?”
尤泾:“那天我刚好生着病,所以爷爷并没有带我去。”
随益点点头:“那你找我什么事?”
尤泾放下箩筐,从里面拿出一株灵芝递给随益:“知县大人,我昨晚在院子里听到大夫、药之类的词,便猜是随姑娘病了,这是我到山上采的灵芝,希望知县大人不要嫌弃。”
随益没接:“不用了,小女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随益将灵芝摆在地上,背起箩筐,垂头低语:“知县大人救过我爷爷的命,于我而言知县大人就是救命恩人。”
说完这话,尤泾对随益作了个揖,转身离开。
随益一言不发的望着少年的背影,刚刚少年说话的样子就像是受到了误解,但因面前的人是恩人,所以又不想为自己辩白。
若是旁人,许会因尤泾的倔强、委屈而感到愧疚。
随益收回目光,吩咐下人将灵芝给姑娘熬作药。
11. 回礼
尤泾后面又拿着药材去敲了知县家的一次门,可惜人没让他进门,也拒绝了他的药材。
尤泾又陆陆续续去了山上几次,每次从山上下来,他都背着箩筐去敲他家隔壁知县的大门,等人来开门之际把灵芝等药材放在门口,做完这一切也不杵在门口,转身离开。
下人开门取药的时候刚好能看到踩着一双裹满泥土的鞋、背着箩筐开门回家的尤泾的背影。
下人将灵芝带回去交给随益:“大人,隔壁的尤小公子又来送药了。”
随益望着下人手里的灵芝:“这是他第几次送了?”
“回大人话,是第四次了。”
随益让人将灵芝拿下去熬煮,回屋去看女儿,离开前留下一句:“下次他再来就让他进来吧。”
尤泾的确是再去了,他在山上逗留了几天,好不容易挖到一株人参,趁着泥土还新鲜之际,赶下山,送去随府。
这次再敲门,尤泾刚走到家门口,随府的下人就喊住了他:“尤小公子请留步!”
尤泾唇角微微向上扬了一秒,他转回头:“怎么了?”
“我家大人有请。”
尤泾面上犹豫,片刻,跟着小厮进了府。
见到随益,尤泾恭敬问候:“知县大人。”
随益:“坐吧。”
尤泾顺从的坐下。
这时,一个下人走到尤泾身前,双手奉上一个钱袋子。
尤泾不解的望向随益:“知县大人,这是......”
随益放下手中的茶杯:“这是给你的谢礼,钱不多,但算是我作为长辈的一点心意。”
尤泾面色通红,推着小厮的手将钱袋子推开:“知县大人,这我不能收。”
随益口吻温和:“好孩子收下吧,你爷爷如今不在恭县,作为长辈,我也理应要照拂你的。”
尤泾将小厮的手推的远远的:“知县大人,这我真的不能收。”
随益也不强塞,抬手示意小厮离开。
尤泾一张唇抿的紧紧的,双眼倔强的不行。
随益笑着指了指尤泾手边的糕点:“钱不能收,糕点总归能吃的吧。”
尤泾眼神软了下来,抿着唇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随益笑眯眯问他:“好吃吗?”
尤泾由衷称赞:“很好吃。”
尤泾吃着糕点,随益就在一旁陪着他吃。
尤泾吃完糕点,便起身告辞离开,随益没留他,吩咐下人送他出府。
快到随府大门口时,尤泾脚步一顿,柱子转角处有道绿色身影迅速晃过。
尤泾回头望了望,什么都没瞧见。
小厮见他停下,问道:“怎么了尤小公子?”
尤泾回过头:“没什么。”
等人离开,绿色身影才从转角处走出来。
随琅素来苍白的脸上此时飘着两抹红晕:“安寿,你说他刚刚看到我们了吗?”
“我会不会很失礼,不仅没出去迎客,还偷偷躲在暗处观察客人。”
安寿:“应该没有。”
随琅眨了下大眼睛:“是没有看到我们还是我没有失礼?”
安寿:“没有看到我们。”
回家后,尤泾拿了包花生米躺在躺椅上吃起来。
刚刚那抹绿色的身影应该是知县的女儿。
那又白又柴、手上却没有一点老茧的手想来不会是婢女的。
白平回来时给尤泾带了一堆东西,吃的、玩的、用的,反正能买的他都买了。
尤泾一一拆开那些包袱,都没啥新意,就是些衣服肉干之类的。
白平让他试试衣服,尤泾拿着衣服回屋换上,别说,这新衣服一穿,整个人都跟小白杨树似的,挺拔而精神。
白平让他把另外几套也换上试试,尤泾臭着脸照做。
......
无聊时,尤泾拉着白平问隔壁院的事:“随知县的女儿长什么样,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出门?”
白平搓着尤泾的脏衣服:“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大大的,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想到什么,白平叹了一声:“小琅今年都十二岁了,都还没有出过一次门。”
尤泾睁大双眼:“一次门都没出过?”
白平:“嗯,”顿了下,解释道,“随知县夫妇就小琅一个女儿,小琅身体又不好,所以对小琅难免就有些过度保护。”
尤泾突然觉得无父无母也挺好的。
白平下巴往左边隔墙一抬:“小琅就住在那个院子,你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去隔墙那里陪她聊聊天,你和小琅年纪相仿,应该会聊得来。”
尤泾张嘴就要拒绝,但想到随知县对女儿的宝贝程度,便换了口风:“行。”
尤泾说做就做,揣着钱上街挑了许多小玩意带回来。
第一天,他将买的布老虎丢到隔壁,隔壁没反应。
第二天,他将买的拨浪鼓丢到隔壁,隔壁依旧没反应。
第三天,他将买的桂花糕丢到隔壁,隔壁还是没反应。
这天,他丢了一块小石头过去,终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闷哼。
尤泾耳朵趴在墙上:“隔壁的?”
没听到回应。
尤泾又叫:“小琅?”
“嗯?”像猫一样的声音。
尤泾咧了咧嘴:“你身体好些了吗?”
尤泾拉近两人的关系:“小琅你还记得我吗?那天我来给你送药,你还躲在转角处偷看我来着。”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非假,他直接甩上证据:“你那天穿了绿色的裙子。”
对面的随琅一张脸通红,很久,她才软声回:“那天偷看你是我不对。”
尤泾摆摆手,摆完后才发觉对方看不见,说道:“那不重要。”
随琅仰头望着有她两个人高的隔墙,迷惑的睁着大眼,既然不重要,那为什么要提?
尤泾邀功:“我丢给你的东西收着了吗?”
望着躺在原地一次都没动过的布老虎、拨浪鼓、桂花糕还有刚刚丢过来的小石子,随琅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给我的。”
尤泾紧追不舍的问:“你没收?”
随琅再次道歉:“我等下就收。”
尤泾不在意这些:“小琅你身体好点没?”
隔壁突然没了动静。
“小琅?小琅?”
一阵小跑声传来,紧接着尤泾被什么东西砸中“哎呦”!
随琅紧张的声音响起:“砸到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尤泾呲牙咧嘴的揉着被砸疼的脸:“没事,不疼。”
随琅有些不信:“真的吗?”
尤泾觉得不止脸疼,连带着牙也疼:“真的,没骗你。”
尤泾捡起砸他的东西:“你拿什么东西砸我?”
随琅实话实说:“玉佩,我爹娘给我的玉佩,还去寺庙里开过光。”
尤泾吓了一跳,既然去寺庙里开过光,那想来是保平安的。
尤泾连忙解开布袋,见里面的玉佩没坏瞬间松了口气。
尤泾把布袋的丝带重重一系,语气有些不好:“你丢这个给我干嘛!”
随琅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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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上说了,别人送你东西,你也应当回礼,我在给你回礼。”
随琅语气有些不好意思:“你给了我那么多东西,我却只有一个玉佩给你。”
尤泾可不敢要她的玉佩,他缓了语气:“你接着,我把玉佩还给你。”
随琅:“这是我送你的,你不用还给我。”
尤泾急着把烫手山芋扔出去,随便扯了个理由:“我不喜欢这个玉佩,你要给我回礼的话,就给我扔些吃的之类的就行。”
随琅听话的点点头:“好。”
尤泾有些不放心就这么把玉佩丢过去,他去屋里找了件衣裳裹在玉佩外:“我扔了啊,你接着点。”
“好。”
“接到没?”尤泾追问。
随琅点头:“嗯嗯,接到了。”
“那你把衣服扔给我。”
“好。”
尤泾抖了抖衣服:“小琅你身体好点了吗?”
随琅点头:“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等你病了,我再去山上给你采人参。”
说完后,他觉得这句话有点歧义,开口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生病了,我会去山上给你采人参作药。”
随琅点点头:“谢谢。”
“对了,我叫尤泾。”
“嗯。”
这天跟随琅胡扯完后,他发现之后的每天他家院子里都会出现一包糕点,只要看见糕点,他就会去隔墙边陪随琅说话。
一开始,要尤泾叫随琅,随琅才会到墙边跟他说话,但时间长了,随琅会主动到墙边等尤泾跟她说话。
......
随琅吃完饭,挑了些她觉得好吃的糕点去院子里。
糕点扔到墙对面,对面却没人说话。
尤泾回来时吓了一跳,一开门,隔墙那边躺了一排的糕点纸包。
他先将糕点全拢到桌上,然后再到墙边试探开口:“小琅?”
蹲在墙角的随琅眼睛一亮:“尤泾?”
“你怎么丢那么多糕点过来?”
“我以为你没看到我扔的糕点,所以就多扔了几个。”
尤泾嘱咐她:“你以后不要扔那么多了。”吃都吃不完。
尤泾想到今天在街上看到的蜜饯,开口道:“你下次可以扔点别的东西过来,比如说蜜饯肉干之类的。”
随琅认真记下:“好。”
随琅的确是个病包,没有几天人就又病倒了,尤泾听到隔壁慌乱的动静,背上箩筐去了山上。
他在山上待了一天一夜,拿着还沾有泥土的人参敲开了随益家的大门。
这次他没见到随益,小厮说随琅病的比较重,随益抽不开时间过来。
尤泾将人参转交给小厮,人离开了随府。
尤泾坐在床上,白平给他后背上药。
尤泾呲牙咧嘴的叫他轻点。
尤泾的背被树枝划出了一道血痕,白平上药其实已经很轻了:“我说了小琅很可爱吧。”
尤泾没在意:“还行。”
尤泾想着那根人参,下意识嘟哝了句:“也不知那小厮有没有跟知县说那根人参是我拿来的?”
白平动作一顿:“小琅没有朋友,你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她很高兴。”
尤泾打起瞌睡:“是吗?”
“你为什么对小琅那么好?”
尤泾头一点一点:“你不是说我是她朋友吗,对朋友好不是应该的吗。”
药上完,尤泾也困的睡了过去,白平给他弄趴着睡,被子盖好,去院子里洗碗。
随琅病好已经是过年那段时间了。
12. 卤猪蹄
尤泾醒来时忍不住扶了下额,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疼痛欲裂。
他脸色青白的起床,去厨房弄吃的。没什么胃口,喝了碗白粥后,去了赌坊。
一到赌坊,郭乾就满脸笑容的迎上他,而旁边的方泉则脸色不好的望着他。
尤泾移开视线,问身边的郭乾:“发生什么事了?”
郭乾一脸的喜事:“东家来了,让你进去找他。”
尤泾随意“嗯”了声,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等再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郭乾追问东家找他做什么,是不是有要事要他去做。
尤泾笑了下,余光看到一旁的方泉:“东家能有什么要事交给我,若真有要事那肯定是交给方管事才会放心。”
尤泾回家时还早,想了想便去了蜜饯铺一趟。
到家后,直直走到隔墙边,懒懒开口:“隔壁的?”
随琅躺在躺椅上小憩,正迷糊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以为是在做梦,便没管。
可不想,那道声音再次响起:“隔壁的?”
随琅觉得这梦境有些过于真实了,睡意去了大半,凝神细听。
“隔壁的?”
随琅一怔,是隔墙对面发出的声音。
“隔壁的?”声音不耐烦起来。
随琅匆匆从躺椅上起身:“嗯?”
紧张间,什么东西从那边扔了过来,她的心忍不住跳了跳。
尤泾的声音再次响起:“隔壁的,听说你病了,好像还是因为我的缘故,那包蜜饯是我的赔礼,”顿了下,又道,“你因我病了不短时间,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买来给你。”
随琅上前捡起地上的蜜饯,紧紧握在手中:“我生病皆是因为自身的缘故,先生不必自责,”她脸有些红,“但还是谢谢先生的蜜饯。”
尤泾斜靠着墙,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不怪罪就好。”
过了几天,尤泾又闲闲的走到墙边:“姑娘?”
随琅条件反射的站起身,声音有些含糊:“嗯?”
“你蜜饯吃完了吗?”
随琅看了眼桌子上的那盘蜜饯,点点头:“吃完了,”顿了下,又加了句,“谢谢,蜜饯很好吃。”
“好吃就好,西街那家铺子的蜜饯很出名,我特意去他家买的。”
随琅口中的蜜饯差点咽下去,呛咳起来“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随琅呛咳的更加厉害。
又听对面道:“你要不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随琅涨红着脸开口:“不、不用,我只是呛到了,没有生病。”
“那快去喝点水?下次要注意些,呛到也是很难受的。”
随琅呛得停不下来。
隔壁又扔过来一个东西。
随琅的呛咳瞬间止住,她扯着被呛疼的嗓子开口:“先生,这是?”
尤泾:“西街的蜜饯,吃完了跟我说,我再去买。”
“......谢谢先生。”
听着对面的脚步声离开,随琅拿着蜜饯进屋。
翻出前几天到街上买的檀木匣子,把蜜饯仔细的放到里面,盖好盖子,妥善放到妆奁旁边。
望着孤零零、单调的匣子,随琅转身出门。
两刻钟的时间,随琅拿着几枝虞美人、天人菊和一个玉瓶回来,把几枝花插到玉瓶里,摆在匣子旁边。
淡静的春意盎然。
尤泾盘算着随琅的蜜饯应该快吃完了,趁着休息时,又去了西街一趟。
拿着包好的蜜饯出来时,一位脂粉味浓的姑娘从他面前走过,脚下一停,回身再进了蜜饯铺。
他去了趟花院,跟老鸨点了瑕娘的牌,拿着东西进了瑕娘的屋。
因着老鸨的缘故,瑕娘并没有赶尤泾离开,但面上的神色却不是那么好看。
尤泾将蜜饯和口脂递到瑕娘面前:“喜不喜欢?”
瑕娘冷淡的望了眼:“多谢官人的赏。”
尤泾见她这样,脸色也淡了下来,他并不喜欢勉强人,他将蜜饯和口脂放在桌上,拉门离开。
门刚关上,里面就传来“砰”的一声,是什么东西被扫落的声音。
尤泾眉眼没抬半分,拿着手中剩下来的蜜饯头也不回的离开。
尤泾到家后,将蜜饯丢在桌上,人往躺椅上一躺,双腿大敞着,右手搭在额上以挡住刺眼的阳光。
等他再睁眼时,头顶上的太阳已经落了几分。
他侧头看着静静躺在桌子上的蜜饯,半晌,起身拿着蜜饯去到隔墙边。
“隔壁的?”声音带着丝怠意。
随琅是知道尤泾早就回来了的,此时听到尤泾唤她,连忙答应:“嗯?”
尤泾抛玩着手里的蜜饯:“蜜饯吃完没?”
随琅轻轻“嗯”了声:“吃完了。”
“接着!”
“砰!”对面丢过来的东西刚好砸在随琅的肩膀上,然后掉落。
尤泾听到两声落地声,不甚在意的开口关心:“是不是砸到你了?我下次扔的时候注意点。”
随琅刚想摸肩膀的手放了下来,摇头:“没有。”
随琅弯腰捡起蜜饯,拍了拍上面的灰,眼睫半垂:“先生,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怎么,你想帮我?”
随琅肩膀还在隐隐发疼:“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帮先生。”
尤泾扯了下嘴角:“可惜了,这事你帮不了我。”
两人都没再出声,大约过了一刻钟或是更长的时间,尤泾才再次开口:“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自己能解决。”
“刚刚给你的蜜饯吃了吗?”
“还没。”
“可以打开尝尝,蜜饯铺子这两天新出了一种新蜜饯口味,你尝尝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下次给你多带点。”
随琅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拿了一颗前两次没见过的蜜饯放进嘴里。
有点酸又有点甜。
“怎么样?”
随琅含着蜜饯出声:“很好吃。”
她很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那我下次给你多带点这个口味的。”
“好。”
尤泾没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再一次给随琅带蜜饯的时候,她喜欢的味道给她买了不少。
安寿进来给随琅收拾屋子的时候闻到一股酸酸甜甜的香味,可望了一圈,都没找到能发出这种味道的东西。
她又怕是随琅有什么东西坏在了屋里,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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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着味道找来源。
最后人停在一个匣子面前,安寿打开一望,顿时傻眼,怎么有怎么多的蜜饯?
随琅刚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匣子被打开,身体比脑子先作出反应。
跑过去一把拿过匣子关上。
安寿急急解释:“姑娘,奴婢是怕您有东西坏了,给您的屋子招来老鼠,这才私自打开姑娘您的匣子的。”
随琅缓了脸色:“我没怪你,这股酸甜的香味很好闻,我便拿了些放在房间里摆着。”
安寿:“姑娘,那奴婢再帮您去厨房里拿点,把匣子里的换出来,感觉匣子里的有些不新鲜了。”
随琅把匣子放回原处:“不用,以后你收拾屋子时不用碰匣子里的蜜饯,我自己会换的。”
“是姑娘。”
尤泾这段时间有些忙,他一忙起来,一些没走心的事就忘的一干二净,还是到家后,听到隔壁的声音,才想起来他还有什么事没做。
“先生?”
尤泾有些累:“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我、我蜜饯吃完了。”
尤泾现在没心思聊这个:“哦。”
对面没了声音,尤泾没心情等,抬脚回屋睡觉。
“先生早先休息,我就不打扰先生了。”
回应她的是关门声。
尤泾睡醒后,人精神了很多,到院子里洗漱,瞥到一旁的隔墙,这才想起昨晚的对话来。
他不急着去赌坊,给自己煮了碗面条。
几口吃完,洗好碗,才慢悠悠的走到隔墙边喊对面的人:“隔壁的?”
他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喊隔壁的人的,毕竟天那么早,隔壁的人应该还没醒。
可没想到竟听到了回应。
“嗯?”随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尤泾怔了下,过了一会儿才再开口:“今晚给你带蜜饯。”
随琅的瞌睡醒了大半,她的声音又软又乖:“好,”顿了下,借着睡意还在,斗着胆子提要求,“我还想吃东街临河那家铺子的卤猪蹄。”
尤泾皱眉:“我今日事忙,只来得及去一家买。”
随琅急急开口:“那我要卤猪蹄!”
等尤泾晚上拿着卤猪蹄回来时,卤猪蹄已经凉透了,本想明天再把猪蹄给隔壁院的,但见隔壁院还有亮光,就走了过去:“隔壁院的?”
随琅披着衣服小跑出来:“嗯?”
话刚落,一个油纸包就落在她面前。
“这家的卤猪蹄过了夜,味就不正了。”对面淡淡出声。
“嗯。”随琅打开泛凉的油纸包,低头闻了闻,味道很香,然后拿着吃起来。
等随琅吃完,隔壁早已漆黑一片。
随琅闹了一夜的肚子,直到安寿来伺候她洗漱才瞒不住了,安寿将这事告诉杜敏,杜敏急匆匆赶来。
望着一张小脸苍白、虚弱的躺在床上的随琅,杜敏心疼的不得了:“怎么会闹肚子呢?”
想到什么,杜敏不愉的看向安寿,“你是不是在入夜后给你家姑娘吃东西了?”
安寿砰嗵跪下:“夫人,奴婢没有,奴婢怎敢在入夜后给姑娘吃东西。”
随琅虚弱开口:“娘,不关安寿的事,是我自己起夜时没忍住贪了杯凉茶。”
13. 卤猪蹄骨
杜敏有气撒不出,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女儿,扭头吩咐安寿:“姑娘屋里的茶水以后要用小暖炉一直温着,不能凉。”
“是。”
安寿送杜敏离开。
杜敏停在门边,皱着眉道:“什么味道?”
随琅双手紧紧抓着被褥,面上无半点异样:“隔壁的菜香味。经常这样,隔壁一做点味道大的菜,味道就会飘来我院子里。”
杜敏没怀疑,只皱了下眉就走了。
尤泾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猪蹄,一个啃完的猪蹄。
随琅紧张的听着对面的动静,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随琅率先出声:“先生!”
尤泾望了眼地上的猪蹄骨:“嗯?”
“先生不好意思,我吃完猪蹄后就忘记收拾了,然后那猪蹄骨就被我的狸奴叼到了墙头,然后猪蹄骨就掉到了先生的院子里。”
尤泾意外的抬眉:“你是说,你养的那只叫霞娘的狸奴把你啃完的猪蹄骨抬到了我的院子里?”
随琅声音小小的:“是抬到墙头。还有,我养的狸奴改名字了,不叫霞娘了,叫市蜃。”
尤泾抱臂靠着墙:“要不把你的狸奴叫过来,把猪蹄骨抬回去,省的它惦记。”
随琅:“......它出去玩了,要很晚很晚才回来,有时候可能要好几天才会回来。”
“那还挺不巧。”
“嗯。”
尤泾动手把猪蹄骨扔出去,回来时,看到地上躺了一锭银子。
尤泾捡起银子,问隔壁的人:“你银子也被猫抬来我这边了?”
“......不是,你给我买了很多东西,我却什么都没有给你买,那锭银子是我的回礼。”
尤泾眉眼冷了下来:“还有这么好的事?”
话说完,门口传来敲门声,是郭乾。
郭乾母亲是个信佛的,儿子在赌坊做事她一直放心不下,所以只要儿子一有时间,就会拉着儿子一道去寺庙求神拜佛保平安。
郭乾母亲每次带儿子去寺庙都会捎上尤泾,郭乾来就是说这个事的。
尤泾点头应知晓了,把手里的银子抛给郭乾:“拿这钱去买点香烛。”
郭乾:“泾哥,要不了这么多?”
尤泾眉都没抬:“剩下的帮我捐给寺庙,当积福了。”
郭乾有些意外:“泾哥,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个了?”
尤泾:“偶尔信一次。”
......
除了赌坊,寺庙是第二个人挤人的地方。
尤泾有些想不明白,人为什么总是不想着靠自己而是去靠一尊佛像,这香火这么旺盛,菩萨哪忙得过来。
郭母带着两人去庙里跪拜。
尤泾目光随意一瞥,顿住,又随意的移开。
长高了,也漂亮了,在诸多姑娘中出挑的紧。
随琅也看见了尤泾,人来人往,路过的人频频将视线落到尤泾脸上,窄腰宽肩加上一张俊脸,难怪引得众人暂时忘了佛祖,频频看向他。
尤泾偶尔也会回望之,若是姑娘,他嘴角就扯起不正经的笑,若是男的,则皱眉移开视线。
随琅听到娘在叫她,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随琅跪在蒲团上,郭乾的娘叫尤泾过来跪上,尤泾没拒绝,顺从的跪在蒲团上。
随琅和尤泾各跪在左右两边,中间隔着郭乾以及郭乾的娘。
跪拜完后,随琅拿着杜敏给的钱去捐。
郭乾也要跟他娘一起去捐钱,尤泾喊住他:“昨天给你的钱还剩多少?”
郭乾把钱拿给他看:“还有不到半两银子。”
尤泾一把抓过他手里的银子,越过郭乾去捐钱。
尤泾来的巧,刚好排在随琅后面。
尤泾身后的姑娘搭话他:“公子也是来为家人求平安的吗?”
尤泾望了眼那姑娘,笑起来:“来求佛祖让我明年讨个新媳妇的。”
排到随琅,随琅虔诚的将银子捐出,然后绕开众人走到杜敏面前。
尤泾捐好钱,走向郭乾。
郭乾纳闷的望着尤泾脸上的笑容:“怎么这么开心?”
尤泾瞥了眼前面那个不算陌生的背影,视线移到她红着的一双耳朵上,心情好的开口:“佛祖可能听到我的愿望了。”
郭乾好奇:“你许什么愿了?”
尤泾转向郭母:“郭婶,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回去了。”
郭母点点头。
尤泾绕路去了趟西街,回到家后,隔壁已经有了动静。
他走到隔墙边:“隔壁的?”
随琅软软答应:“嗯?”
尤泾算账:“今天没看到我?”
随琅抠着指甲:“看到了。”
尤泾得理不饶人:“那怎么没打招呼?”
随琅闷闷的答“你也没打。”
尤泾嗤了一声:“去寺庙干嘛?”
随琅语气软绵:“求平安。”
尤泾追问:“都给谁求了?”
随琅脸蛋通红:“都求了。”
尤泾笑起来。
随琅现在不止脸红,耳朵也红了起来,声音很郁闷:“你笑什么?”
“我好像知道了一件事。”尤泾现在心情不错。
随琅不说话了。
尤泾循循善诱:“你就不问问我知道了什么事?”
随琅还是不说话。
尤泾促狭捉弄:“那我告诉你了,我知道了......”
随琅声音蓦地提高:“先生!”
尤泾闭上嘴,好整以暇的回应:“嗯?”
随琅镇定无比的开口:“先生,秘密是不能告诉旁人的,否则就不是秘密了。”
尤泾又笑出了声:“可我没说那事是秘密呀?”
随琅耐心解释:“先生,我是没有任何权利窥探你的事的,这是不道德的。”
尤泾哄她:“我给你这个权利。”
随琅涨红着一张脸:“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能做违背道德的事。”
“好吧。”尤泾语气有些遗憾。
想了想,随琅认真跟他讲道理:“先生,很多时候人都是因为守不住自己的嘴,而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先生,你的私事最好不要告诉旁人,”最后她还加了句,“先生,我这是为你好,真的,我不骗你。”
尤泾忍着笑:“嗯,我相信你没骗我。”
“先生,你为什么一直笑?”随琅的声音很郁闷。
“我明天给你带吃的好不好?”
“想吃什么?卤猪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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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糕点之类的?”
随琅声音不自觉带了娇意:“我想吃卤猪蹄。”
尤泾继续哄她:“还有呢?”
“还想吃西街那家的蜜饯。”
一包东西从隔壁扔到随琅面前,拿起一看,是西街的蜜饯。
“你什么时候买的?”
“回来时想着你的蜜饯可能已经吃完了,便去了西街一趟。”
“姑娘?”是安寿的声音。
随琅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蜜饯藏到身后,镇定开口:“怎么了?”
安寿将杜敏的话转达给随琅:“夫人叫你明日醒来时去她院里一趟,夫人请了人上府做衣裳。”
“好。”
望着人离开,随琅才呼了口气。
尤泾倒也不在意:“你明日要做衣裳?”
“嗯。”
“你要做什么样式的?”
“不知道。”
尤泾回想起今日在寺庙里的一瞥:“蓝色的衣裙很衬你。”
随琅红着脸没回答。
尤泾有些疑惑:“你平时都不吃饭吗?”
随琅乖乖回答:“吃的。”
“那你的腰为什么会这么细?腰围一尺八?感觉轻轻一碰就要断了似的。”
随琅耳垂红到滴血:“先生,我没有盯着你的腰看过。”
尤泾理解的点点头:“那下次你可以盯着看看。”
随琅喉咙被堵,想解释什么,又说不出话,她、她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她没有盯着他的腰看,那他也不应该盯着她的腰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尤泾语含笑意:“嗯。”
随琅一口气堵在胸腔,上不去也下不来。
算了!
随琅想到什么,脸上的红温迅速褪了下去:“先生对姑娘家的腰围很有心得?”
尤泾笑了一下:“谈不上。”
见对面的人没了声,他开口逗到:“怎么,想在这个上面跟我比一下?”
尤泾大言不惭:“那你可得做好输的准备。”
随琅声音闷闷的:“先生,这是姑娘家的私事,你这般跟我讨论是无礼的。”
尤泾不以为意:“是吗?”
随琅口吻很重:“是的。”
随琅一副为你好的口吻:“先生,你跟我讨论讨论就算了,我不会计较,但如果你跟别的姑娘讨论这个事,你会被打的,而且会被打的很惨!”
尤泾乐得配合:“真的吗?那我以后不跟别的姑娘讨论这个事了。”
尤泾正经不过三秒:“我不跟别的姑娘讨论,那我能跟你讨论吗?”
随琅严肃的摇头:“不能!”
尤泾语气遗憾:“好吧,我尽量忍着。那要是我忍不住了怎么办?”
随琅循循善诱:“你可以跟我讨论别的呀。”
“哦,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的腰为什么这么细了吗?”
“......不能!”
听着隔壁的人恼羞而走的声音,尤泾脸上的笑意落了下来。
他在躺椅上躺下,置身于黑暗之中,头顶的星光明明灭灭,终究比不过早晨的艳阳。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起身回了屋,随着他房间变暗,隔壁院的昏黄也熄了下去。
14. 四根蜡烛
随琅在杜敏的院子里待到午饭过后才回自己的院子,随琅刚把安寿支走,隔墙对面就响起了声音。
“隔壁的?”
随琅把院子门关好,走过去:“嗯。”
先后两个油纸包从对面扔了过来,尤泾的声音紧随其后:“两个卤猪蹄,一个是东街铺子那家的,一个是我自己做的。”
她望着两个油纸包:“先生,哪个是东街铺子的?”
“油纸包颜色深一点的那个。”
随琅打开浅色的油纸包,香味扑鼻,她刚吃完午饭,胃还很撑,但还是拿着猪蹄慢慢吃着,她觉得她还能吃下一点。
尤泾问她味道怎么样。
随琅慢慢嚼着猪蹄肉,点头:“很好吃。”
尤泾算着时间耐心的等她吃完猪蹄,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开口问:“吃完没?”
随琅望着手里的猪蹄骨,打了个饱嗝,她缓了下,才道:“吃完了。”
“那把骨头丢过来。”
随琅沉默了下,半晌,摇摇头:“不用,我自己丢就行。”
尤泾耐心解释:“我门口有只野猫,你把骨头丢过来,我扔给它吃。”
“这只野猫会不会就是你的那只狸奴,霞娘?”
随琅裹油纸的动作一顿:“我的狸奴叫市蜃,它不叫霞娘,”裹好后,她很郑重的道,“先生,你不要再叫错了,它会不高兴的。”
尤泾笑了:“我哪有叫错?”
随琅望着墙头,眼睛里面全是认真:“你有,一共两次,上次猪蹄一次,这次一次。”
“先生,我的狸奴叫市蜃,你不要总是把你心中想的那个名字叫在我的狸奴身上,这很不好,非常不好!”
尤泾失笑:“我想什么了?”
随琅声音很轻:“我哪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你自己不是最清楚的吗。”
尤泾皱眉:“我清楚什么了?”
“先生,你让开,我要丢了。”
尤泾顺势一让:“你说说我清楚什么了?”
“砰”油纸包落地。
随琅皱了皱眉:“先生,我哪知道你清楚什么。”
尤泾啧了一声:“这吃了猪蹄,口齿都变伶俐了。”
随琅觉得现在的尤泾很聒噪:“先生,胡搅蛮缠的是你,不是我。”
尤泾:“我没说过你胡搅蛮缠。”
随琅不接话了,坐在躺椅上呆呆的望着院中的藤蔓。
尤泾低头望着地上的油纸包,光打在他脸上,鼻梁上方落了一层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平时很忙,哪有空想一些乱七八糟的。”
随琅抿了抿唇,软软开口:“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刚、刚刚是我不对。”
尤泾避开这个话题:“怎么只有一个猪蹄骨?”
随琅:“我只吃了一个猪蹄。”
尤泾拿着猪蹄骨丢给门外的野猫,回来时,淡淡道:“你腰细的原因我大概猜到了,这么点小猫胃,腰不细才怪。”
随琅脸瞬间涨红:“我中午吃了饭的!”
尤泾震惊了下:“吃那么多,腰还这么细?”
随琅不知道为什么又绕回到了她腰上,她急急转话题:“先生,你午饭吃了吗?”
尤泾没再逗她:“嗯。”
随琅松了口气。
尤泾离开前问她:“你早上起床早还是晚?”
随琅如实回答:“早,”顿了下,又补了句,“一般卯时就起了。”
“行,我知道了。”
......
等第二天一早,随琅才大概明白他昨天问她起床早与晚的原因。
“隔壁的?”
随琅披着衣服跑出来:“嗯?”
对面的尤泾好像笑了下:“早。”
“......早。”
晚上尤泾回来时,看到隔壁的光亮,过去喊:“隔壁的?”
随琅跑出来,仰头望着墙头,轻快回应:“嗯!”
尤泾:“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怎么那么高兴?还是说听到我的声音就高兴?”
随琅脸上迅速升温,小声反驳:“先生,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高兴,还是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就高兴?”
随琅红着脸,正色道:“先生,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走了。”
一件包袱丢到随琅面前:“给你的。”
随琅好奇的拿起包袱:“什么东西?”
“衣服。”
一件湖蓝色的衣裙,很漂亮,随琅很喜欢。
“这太贵了,我不能收。”
“收着吧,这件衣裙值不了几文钱。”
随琅把衣服妥帖放好:“先生,你有想要的吗?”
尤泾淡淡一笑:“有啊。”
随琅追问:“是什么?”
尤泾:“是......”顿了下,他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随琅想知道:“先生你放心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而且说不定你要的东西我有,我可以给你。”
尤泾:“我若当真跟你要了,你怕是舍不得给我。”
随琅满脸的认真:“不会的,我会给先生的。”
“现在不急,我以后会跟你要的。但是,你可要牢牢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是反水,我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随琅郑重点头:“我不会的。”
“先生,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我现在扔你,你接着。”
尤泾望着手里的平安符,愣了下。
随琅声音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去寺庙那天求的,过两日就是端午节了,先生戴着它保平安、辟邪。”
尤泾没说话。
随琅:“先生?”
尤泾将平安符揣到怀里:“我会一直戴着的。”
随琅红着脸,声如蚊蝇:“嗯。”
“小琅?”
随琅怔住。
“小琅?”
随琅眼角有点泛红:“先生,怎么了?”
“我就随便喊喊,介意我这么叫你吗?”
随琅一个劲的摇头,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对面的人看不到,连忙出声:“不介意,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怕他不信,又补了句,“相反,我很开心。”
说完这话,随琅下意识屏住呼吸,耳边尽是自己跳如擂鼓的心跳声。
她紧张而又兴奋的等着对面的回应。
“你回头试一下衣裙,若有不合适的地方你就拿给我,我拿去换。”
随琅狂跳的心脏瞬间平静下来,半晌,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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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好。”
......
端午节那天,随琅陪父母吃完饭,借口说自己有些累,就回了院子。
她将安寿打发出院子,没留任何人伺候。
随琅将躺椅搬到隔墙边又把小桌子搬过来,把提前准备好的粽子、小食全部摆上。
随琅等了很久,才听到隔壁院人回来的动静。
随琅急忙叫住离开的脚步声:“先生!”
尤泾停下脚步,今天是端午节,赌徒没有几个,东家开口,让他们早些回家过节。
他手上拎着在摊位上买的几个粽子和小食。听到随琅这时候叫他,他还有些意外:“嗯?”
等反应过来后,他道:“你没和父母去过节吗?”
随琅避重就轻:“我家吃饭早,我已经吃好了,先生怎么这么晚回来,是和朋友一起过节去了吗?”
“没有,他们都回家陪父母了,我刚下工回来。”
随琅轻轻捻着刚从屋里拿出来的蜡烛:“我饭吃早了,现下又有点饿了,若先生不嫌弃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吃点吗?”
她补充道:“先生可以在墙边支个小桌子,我也在我这边支个小桌子,点上蜡烛,也算是一起......吃饭了。”
尤泾没什么意见,一个人是吃两个人也是吃。
随琅在桌上点了四个蜡烛,她这边亮起来的时候,尤泾那边也同时亮了起来。
随琅软软寻问:“先生,你点了几根蜡烛?”
“四根。”
随琅眉眼弯弯:“我也点了四根,先生,你桌上有些什么吃的?”
“两个粽子和一些小食。”
“我也是!”
“先生,你要不要尝尝我的粽子?”
尤泾看了眼桌上的两个粽子,打算开口拒绝。
随琅:“我的粽子味道很好,......是我自己包的。”
尤泾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行。”
既然随琅给了他一个粽子,那他也得表示点什么,他把自己其中一个粽子扔给随琅:“街上买的。”
随琅吃完尤泾给的粽子后就没再动筷,撑着下巴望月,今晚的月亮不是最亮最圆的,可,却是最美的。
尤泾还在吃,听隔壁的人问道:“先生,你以前逢年过节是怎么过的?”
“像平常一样过。”
随琅:“你那些朋友呢?他们不陪你?”
尤泾咬一口白糯糯的粽子:“他们要回家陪父母、妻儿。”
随琅觉得今晚的月亮有些醉人:“先生,其实那些时候有人陪你。”
尤泾皱眉:“什么意思?”
随琅摇摇头,没回答他的问题:“先生,我包的粽子好吃吗?”
尤泾吃完最后一口粽子:“还行。”
尤泾还记着随琅刚刚说的话:“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随琅将头轻轻靠在墙壁上:“先生......”
两端突然都静了下来。
尤泾突然觉得过节什么的,也还算不错。
月色越来越亮,可两边的人都没有丝毫睡意。
最后是尤泾率先开口:“不早了,去睡吧。”
“好。”
随琅把东西收拾好,等对面陷入黑暗后,她才吹灭蜡烛入睡。
15. 小琅
那夜后随琅胃不舒服了两天,等她病好后,她发现隔壁院的人养了只小狗。
问了之后才知道,是尤泾朋友家的狗,朋友这两天有事,他帮忙喂两天。
尤泾幽幽的倚在月色下,不错眼的望着正流着哈喇子吃肉的大黄狗:“你想不想过来看看这只小狗,很可爱。”
随琅抬头望了眼月亮:“可......现在会不会太晚了?”
尤泾诱哄:“只看一小会儿,要不了多长时间的,小琅,就像从前一样好不好,我拿梯子给你,你爬过来,好不好?”
随琅觉得今晚的月亮太大了,大的像是要掉下来一样:“先生,其实我不是很想看小狗。”
尤泾:“它很可爱的,毛茸茸的,真的不想看?”
随琅摇头:“我不是很喜欢小狗。”
尤泾声音冷了下来:“随便你。”
随琅发现,自从那晚她拒绝去隔壁院看小狗后,尤泾对她的态度就冷了下来。
她去隔墙那喊他,他要么不理,要么冷冷的答应一声就离开,这期间他也没有主动跟她说过话。
这一晚,随琅再次叫住回来的尤泾:“先生,你能帮我去西街买点蜜饯吗?”
尤泾脚步没停:“没空,你可以叫你的婢女帮你去买。”
“先生......”
回答她的是关门声。
早上,随琅早起跟尤泾问好,尤泾一声不回,关门而去。
随琅怔在关门声中,眼眶有些酸酸的,过了会儿,她跑去屋里拿出一盆鱼食一股脑的倒进鱼缸。
见鱼食铺了满满的一层,她心中的恼怒才少了点。
随琅纵使是个泥人,也是有两分泥脾气的。
他不理她,那她去理他就好了,哪知她三番四次用热脸贴冷屁股,不就是没去他那里看小狗吗,至于这么生气吗!
听到隔壁院开门的声音,随琅就从院子里走回屋子,听到隔壁院关门的动静,随琅才会从屋子里出来。
过了几天,随琅开始想,她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人家毕竟只是让她过去看看毛茸茸的小狗,她干脆拒绝,是不是有点太伤人家的面子。
随琅越想越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大,于是,她逮了一天在尤泾出门前叫住他:“那只小狗还在吗?”
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情面的关门声。
随琅涨红着脸,心口也涨涨的、堵堵的。
入夜,安寿伺候随琅洗漱。
随琅呆呆愣愣的望着妆奁上的匣子。
安寿时不时抬头望向随琅:“姑娘,您怎么了?”
随琅目光移向旁边的玉瓶:“你说要是别人要你做一件事,你却没做,然后那人不高兴了,你该怎么办?”
安寿将随琅脚上的水渍擦干净:“那要看对方是什么人了,如果是和自己私交一般的,那就无视,但如果对方是自己的朋友,肯定要去哄她。”
“怎么哄?”
“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或者做她想让你做的那件事。”
“那如果她让你做的事不合礼法呢?”
“那就不做。”
随琅跟安寿聊完后心里并没有畅快多少,反而越来越堵。
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听到隔壁开门的动静,更是将被褥拉过头顶,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唰”猛的掀开被子,披上衣服开门去院子里,看到隔壁黢黑一片,又踩着脚步回屋,吹灭蜡烛上床睡觉。
随琅一夜没睡好,起床的时候头又闷又重,安寿也被她脸上的青白之色吓得不轻。
“姑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随琅摇头:“没有,只是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有些没睡好罢了。”
安寿立马道:“那奴婢吩咐厨房给您做碗安神汤。”
中午时,随琅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也不是很安稳,总是觉得隔壁院有开门声,等凝神一听,又没有任何动静,好不容易要睡着,又听到隔壁的开门声,等再凝神一听,又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个午觉睡下来,醒醒睡睡、睡睡醒醒,比没睡还累。
本来这几天吃的就少,如今再加上觉也睡不好,身体累的厉害,傍晚,人就发起了烧,迷糊又难受。
得知消息后,杜敏把安寿斥责了一顿,还罚了她半个月的月钱,在随琅床边守了一夜,等天亮见随琅的烧退下来了点,才回屋小憩。
随琅迷迷糊糊病了小半个月,一直窝在屋里养病,直到病好的那天才被准许踏出屋子。
等安寿走远,随琅下床点燃蜡烛,披着衣服去院子里的躺椅上躺着。
今晚的月亮,只有一个月牙,不大也不圆。
听到隔壁的开门声,她眼睛一亮,但很快就黯下去。
听着对面没有任何迟疑的脚步,随琅拖了下躺椅,动静不大,但在安静的夜晚还是能听的一清二楚。
脚步依旧没有迟疑,随琅咳出声。
听着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她越咳越难受,越咳越剧烈。
“病好些了没?”
随琅一边咳一边愣愣的望着隔墙,半天没反应过来。
“外边夜凉,别久呆。”
直到再次听到脚步声,随琅才反应过来,急急开口:“先生!”
随琅:“先生我想吃西街的蜜饯了。”
对面半晌没声,随琅等着等着,眼眶红了起来。
就在她以为人不会再理她的时候,对面的男音再次响起:“过几天买给你。”
“为什么要过几天才给我买?”
随琅的语气中有点哭音,虽然被本人极力压制,但终归是经历的事太少,掩饰情绪的能力还是太欠缺。
尤泾语气柔了下来:“你病刚好,还不宜吃太甜的东西。”
随琅很小声很小声的吸了吸鼻子:“你这几天在干嘛?”
尤泾耐心答:“上工、赚钱。”
“你这几天都没有理我。”
小姑娘的委屈很明显。
尤泾弯了下唇角:“你不也没理我吗。”
“我理了,理了好几次,后面是你不理我,我才没有理你的!”
小姑娘的控诉也很明显。
尤泾声音放柔:“是我的错,你别不开心。”
随琅强辩:“我没难过!”
尤泾顺着她的话道:“好,你没难过,是我在难过。”
随琅求证:“你真的难过了吗?”
尤泾张嘴就来:“嗯,真的,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
“那你知道我生病了还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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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又委屈了。
尤泾哄她:“你生着病,我一找你,你肯定跑到院子里来,这样一来,你的病别想好了。”
“真的?”
“嗯,不骗你。”
“我想去你那里看小狗可以吗?”
尤泾无声笑了下:“可能不行。”
“哦。”声音听上去很失落。
尤泾解释:“狗已经被接走了。”
“嗯。”
......
随琅这一晚睡得很安稳,一觉睡到天明,连隔壁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随琅的病刚好没两天,尤泾就病倒了。
随琅担心的在隔墙边唤他:“先生?先生?”
许久,才听到尤泾虚弱的声音:“嗯?”
随琅:“先生你煎药喝了吗?”
“没、没有,我等有力气了再煎药。”尤泾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随琅头无意识的往两边看了看:“先生,我帮你煎药吧,你把药给我,等药煎好了,我递给你。”
尤泾又咳了一声:“不用了,药从你那递过来会洒一地的,没事,我再熬几天就好了。”
随琅脱口而出:“怎么能熬呢!我过来帮你煎药。”
尤泾弯了下嘴角,声音听起来愈发虚弱不堪:“没事的,你过来的话不太合适。”
随琅左右找着什么,最后仰头望着墙头:“先生,你那边有梯子吗?”
尤泾把墙角的梯子搬过来:“真的不用,而且你爬梯子我也不放心。”
随琅催对面的人:“我吃了先生那么多的东西,现在到我给先生回礼的时候了,我不回礼才是于礼不合,先生你把梯子递给我。”
尤泾把梯子递过去:“麻烦了。”
随琅颤颤巍巍的爬上梯子,等爬到墙头,使劲一点一点把梯子挪到尤泾这边,踩着梯子一步一步往下走。
到半中腰时,脚勾到裙摆,人不稳的往后倒去。
随琅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后背处反而有些暖意。
随琅睁开眼睛去看,和身后之人视线对上的那刻,两人都忍不住愣了愣。
之前在寺庙两人虽见过对方现在的样子,但相隔太远,只瞧了个囫囵样。
随琅的后背贴在尤泾的胸前,她头侧仰愣愣望着他。
还是熟悉的模样,但也多了陌生的样子,眉眼依旧英俊,但也多了丝成熟。
随琅低下头,默默不语。
尤泾也放开了手。
两人沉默的站着,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月色洒在两人身上,只得隐隐绰绰的微光。
最后是随琅率先开口:“先生,你发着烧,我扶你回房吧。”
“嗯。”
随琅把尤泾扶到床上靠着,她能感觉到自从进了屋子后,尤泾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
随琅避着他的视线,目光在屋子里找着药包:“先生,你的药呢?”
“在厨房。”
随琅打算去厨房拿药。
尤泾喊住她:“小琅。”
随琅停下脚步,没回头:“嗯?”
“小琅,我不是先生。”
随琅低低回应:“嗯。”
16. 耳洞
随琅出了屋子后就没再进去,一直在厨房看火煎药。
她把煎好的药倒在碗里,端进去给尤泾。
她把药碗放在床头边,没递给尤泾。
尤泾看了眼随琅通红的十指:“下次可以等药凉了后再端进来。”
随琅低着头讷讷应声:“哦。”
站了一会儿,她拿起汤勺,舀了勺药,吹了吹,递到尤泾嘴边。
尤泾定定望着她。
随琅把药又往他嘴边递近了点:“不烫了。”
尤泾望着她张口,药喂到他嘴里。
见他皱眉,随琅有些懊恼的开口:“我忘记带蜜饯过来了。”
尤泾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坐。”
随琅拿着汤勺没有动。
尤泾扯了下嘴角:“怎么,我床上有脏东西?”
随琅不语的坐下,她再次喂药过去,尤泾凑身过来喝。
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随琅手抖了下,尤泾及时扶住她的手腕,眼睛定定望着她:“小心些,别把床弄湿了。”
随琅眼睛望着被褥:“嗯。”
尤泾松开她的手。
随琅喂完药后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她把药碗放到厨房,打算爬梯子回自己的院子。
尤泾却喊住了她。
他指了指她身边的凳子:“不急,先坐一会儿。”
随琅没动。
尤泾笑起来:“我现在身上还没有力气,等我力气恢复些,我送你过去。你一个人去爬梯子我不放心。”
随琅这才坐下。
尤泾幽幽望着又乖又规矩坐着的人:“之前我们隔着堵墙聊的还算愉快,怎么现在话变少了。”
随琅抓着裙身:“你明天还要去上工吗?”
尤泾:“身上没力气,不去了。”
“那我这两天过来给你煎药的时候顺便给你带饭?”
尤泾没拒绝:“嗯。”
“你喜欢吃什么?”
尤泾不挑:“都可以,能填饱肚子就行。”
随琅点头表示知道了。
“吃不吃四喜丸子?”
“行。”
“清蒸鱼呢?”
“可以。”
“苦菜?”
“换一个。”
随琅点头:“那就四喜丸子、清蒸鱼和苦菜。”
尤泾“啧”了一声,皱眉望她。
随琅避开他的视线,眼睛看看桌子又看看桌上的茶具。
尤泾:“要喝茶自己倒。”
随琅摇头:“我不渴。”
“想不想吃什么,我这......”尤泾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发现他屋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随琅也察觉到了这点:“我晚饭吃了两碗,现在都还很撑。”
尤泾挪了挪后背,身子直起来些:“嗯。”
随琅有些困了,想回去睡觉,但又不知道尤泾什么时候恢复力气,便支着头在桌边打起瞌睡。
尤泾眼神幽暗的落在随琅脸上。
“咚!”随琅的头磕在桌上,随琅一下清醒了许多。
揉着额头去看床上的人,却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跟前的尤泾吓了一跳。
她发愣的对上尤泾的眼睛,胸腔里的心砰嗵跳个不停。
尤泾率先移开目光,抬脚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随琅回过神,连忙跟上去。
她在他后边道:“你力气恢复了?”
尤泾声音冷淡:“恢复了点。”
随琅看他穿的单薄,连忙道:“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尤泾搬过梯子,扶住:“上去。”
“哦。”随琅连忙提着裙摆爬上去。
随琅回到自己院子,刚想跟尤泾打声招呼,就听到他走远的脚步声。
随琅觉得他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她搓了搓手臂,回屋、吹熄蜡烛睡觉。
随琅吃完早饭后,把安寿支去做别的事,锁起院门,喊隔壁院的人。
随琅从楼梯上爬下来,转身就看见尤泾衣服不整的对着她。
她呆呆盯着那片敞开的地方望了几秒,然后迅速移开目光,径直往厨房去。
尤泾跟了上去。
随琅拿了药罐忘记拿药罐盖子,拿了药罐盖子忘记拿药,她快速转头望了身后一直跟着她的人一眼,又迅速的转回头:“你不冷吗?”
尤泾好整以暇:“不冷啊。”
随琅低头拆药:“你还生着病,先回屋休息吧,我煎好药后端进来给你。”
听着身后离开的脚步声,随琅把药倒进药罐里。
随琅如昨晚一般给他喂药,尤泾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随琅头越来越低。
尤泾:“你往哪喂呢?”
随琅匆匆抬头,看准他的嘴,将最后一口药喂给他。
“很热?水在桌子上,自己去喝”尤泾头往桌子那边的方向一抬。
随琅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桌边小口小口抿着。
尤泾拍了拍自己的床:“来这边坐。”
随琅摇头:“不用了,坐在这里挺好的。”
尤泾:“我现在没力气,你坐在那边我跟你说话费劲。”
随琅想了想,搬着凳子坐到他床边。
尤泾皱了下眉:“刚刚的药有点苦。”
“哦,那我给你倒杯水。”随琅放下杯子就要去倒水。
“不用。”尤泾说着就要去拿随琅喝过的杯子。
随琅眼疾手快的拿过杯子,两口喝完杯中的水,转身去倒水,顺带拿走水杯。
随琅把水递给尤泾,是一个没用过的杯子。
尤泾望了随琅一眼,没有说什么,接过杯子喝着。
随琅把杯子放回去,站在桌边对尤泾道:“我先回去了,等中午再过来给你煎药。”
尤泾起身送她。
随琅连忙阻止:“不用!我自己能爬回去。”
尤泾起身的动作一顿:“你确定?”
随琅点头:“现在是白天,我不会摔的。”
尤泾没勉强:“行,那你自己爬吧。”
随琅回到自己院子后,立马呼了口气,站在原地缓了一下,然后才去把院门的锁打开。
随琅午饭是在自己院子里用的,等吃的差不多,才让安寿来收拾。
这次随琅去隔壁院没去多久,煎好药、放下饭菜后便爬梯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听着外面爬墙的动静,尤泾晦暗不明的望着桌上的饭菜。
随琅用完晚膳后,坐在凳子上不愿动,最后还是对面的人喊她,她才磨磨唧唧的提着饭菜去爬梯子。
梯子下到一半,尤泾伸手接过食盒,放在地上,又伸手去扶随琅。
随琅却加快了脚步,还没等尤泾的手扶上她,她人就站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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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泾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随琅让尤泾先吃饭,她去煎药。
等药一煎好,随琅就要走。
尤泾轻轻放下筷子,望着她的背影:“你那只叫霞娘的狸奴回来了吗?”
随琅脚步一顿:“第三次了。”
她转过身,小脸一脸严肃:“尤泾,这是你第三次叫错我的狸奴了!”
尤泾完全不在意:“是吗?”
随琅点头:“是的,我最后说一次,我的狸奴叫市蜃,你再叫错,它真的会生气的!”
尤泾扒了口饭:“嗯,我好像还没听到过你的猫叫?”
送了口菜进嘴里:“不会是一天到晚不着家吧。”
尤泾瞥了眼满脸通红的随琅:“坐下说,你站着影响我吃饭了。”
随琅坐到他对面。
“你把你的狸奴抱来我这边玩两天呗,我这两天正好没事做,缺个解闷的。”
不见随琅答应,尤泾抬眉:“不行?”
随琅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它出去玩了,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回来。”
尤泾不经意的道:“你这猫养了跟没养似的。”
“你的猫哪天要是回来了,跟我说一声,我去见见。”
“......你见它干嘛?”
“我看看它长什么样,天天不着家,是不是长了副野猫的样子。”
“......好。”
随琅不再提离开的事,如坐针毡的坐着。
“我送你的那身衣裳合身吗?”
随琅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她感觉刚刚尤泾提到衣裳时,瞟了她的腰一眼。
随琅小幅度动了动身体:“合身的。”
尤泾吃得很快,收拾好碗筷后,没骨头般的倚在椅子上,瞥了眼站着的随琅:“聊聊?”
随琅扭头望了望屋外的漆黑:“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就一会儿,不会太长时间。”
随琅磨磨蹭蹭坐下。
尤泾不错眼的望着她:“想不想看小狗,我明天把小狗抱来给你看?”
随琅摇摇头又点点头:“都可以。”
“怎么不见你穿我买给你的那身衣裙?”尤泾声音有些哑。
他继续道:“明天穿了试试?”
随琅低着头:“好。”
尤泾目光从她脸上挪到她耳朵上,随琅的耳朵圆润、白腻,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怎么不见你戴耳坠?”
随琅侧了侧头,躲开他的视线,声音低低的:“我没有耳洞。”
“我看别的姑娘都愿意戴耳坠,走起路来微微晃荡,还挺好看。”
“哦。”
“你的耳形很适合小巧、精致的耳坠,你可以打个耳洞试试,”尤泾瞥到随琅有些失落的脸,又道,“你戴起来应该会比其他姑娘戴起来好看。”
随琅脸颊微微有些红:“我怕疼。”
“不会很疼,一闭眼一睁眼就过去了。”
随琅望向他:“真的?”
尤泾笑:“真的,是个姑娘跟我讲的。”
随琅再次低下头:“哦。”
“之前听郭乾的母亲跟个姑娘聊过这事,我刚好在旁边,就听了一嘴。”
随琅遂又抬起头:“真的不疼吗?”
尤泾声音柔了些:“这么怕疼?”
随琅红着脸直视尤泾的目光:“怕。”
17. 狗
两人沉默对视,眼里的东西明明灭灭。
屋内瞬间暗了下去,是蜡烛被风吹熄了。
心跳声在黑暗中尤为的明显,随琅能感觉到某道身影在朝她靠近。
一个热源在靠近她的脸。
随琅僵直着背,紧紧握着双手,在那热源落下的前一秒,倏地起身,仓皇后退。
椅子被绊倒在地的声响在黑暗里尤为刺耳。
随琅慌张跑出门:“我先回去了!”
尤泾伸出去的手顿在原地,隐在黑暗中望着墙边爬梯子的身影,慢慢收回手虚握成拳。
第二天,等尤泾再去唤随琅的时候,被随琅找理由拒绝了。
尤泾站在隔墙边没动,许久,才应了声。
自那天起,两边院子霎时安静了下来。
随琅不会再时不时去隔墙边喊尤泾,尤泾也没有再唤过随琅。
像平静的湖面。
方泉从尤泾手里抢了一笔大单,心情好的不行,下工时喊住欲走的尤泾又叫上郭乾几人一道去了花院。
尤泾身边是瑕娘作陪。
方泉假惺惺的跟尤泾斟酒致歉:“实在对不住啊兄弟,你的单子不知怎么回事就跑到了我手里,我这是挡也挡不住啊。”
尤泾朝他举杯:“方管事严重了,这说明这笔单子跟我无缘,而是跟方管事您有缘,什么时候方管事让我也沾沾您的好运,多少让我账簿上有点进项,否则我这账簿实在难看,东家该对我不满了。”
方泉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方泉绕到尤泾身边再次给他斟酒,手搭在尤泾的肩上,一副好兄弟的样子:“尤兄,自打你进了赌坊我就一直觉得你必是个前途远大的人,好话不多说,我先敬你一杯!”
尤泾干尽杯中酒:“若不是方管事提携,哪有我尤泾的今天,方管事的恩德我一直铭记于心。”
方泉拍拍他的肩膀:“尤兄,你这人不实诚。”
见尤泾着急,方泉按住他的肩膀:“你看,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可你呢,前段时间,我姐夫单独见你,拿了一个大单子给你,你都没想着跟兄弟我说一声。”
尤泾苦着脸解释:“若那真是大单子就好,方管事你也知道我手上这几个月多了不少的烂账,东家哪是给我单子啊,东家是要抽我鞭子。”
方泉怀疑:“真的?”
尤泾点头:“我哪敢骗方管事您啊,若您不信,您大可去东家面前问问,看东家是不是要抽我鞭子。”
“再说了,我要是真有什么大单子,早就拉方管事您入伙了,哪需等您亲自跟我说啊。”
方泉倒没怀疑尤泾这句话的真实性,自从尤泾升为副管事后,有什么好处都会拉他一道,从没有独吞的情况出现。
方泉按了按尤泾的肩膀:“当真?”
尤泾一脸的苦水:“我倒希望是假的。”
方泉松开他的肩膀,好心情的回到座位上:“你呀就是太实诚,脑子不够灵活,做事的门道还需要再多学学。”
尤泾:“方管事教训的是。”
酒酣之际,方泉搂着花娘进房,离开前,暧昧的指了指尤泾身边的瑕娘:“今天晚上,她,你的。”
尤泾偏头望了眼身旁的瑕娘,酒意瞬间上头。
尤泾跟在瑕娘的身后,随她一前一后一道进了屋。
一进屋,尤泾就把怀里的簪子别进她的发间。
瑕娘要拔下来,尤泾按住她的手:“我特意买的,搁在我这好些天了。”
瑕娘手放了下来:“我还以为公子早就把我给忘了。”
尤泾搂着瑕娘到床边坐下:“怎么会。”
两人缓缓躺下。
“咚咚咚...咚咚咚......”
尤泾的手刚要解开瑕娘的腰带,便被门外锲而不舍的敲门声打断,他燥的翻起身,皱眉去开门。
郭乾一见到他,立马道:“泾哥,我家隔壁的小六子刚刚找到我,说我娘摔了一跤,我娘怎么大年纪了,会不会摔出什么事来?”
尤泾跟着他出门:“别急,先找个大夫瞧瞧。”
瑕娘静静坐在床边,半晌,拿下发上的簪子,贴在胸口。
郭母没有任何大碍,只需静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不要做任何重活、累活就行。
郭乾送尤泾离开,出门后,朝尤泾挤眉弄眼:“泾哥,你还回花院吗?”
尤泾没什么心情:“再说吧。”
尤泾最后没回花院,借着月色回了家。
尤泾推开门,驻足望了隔壁院的昏黄亮光片刻,关上门回屋。
尤泾第二天没去赌坊,午膳前去了趟东街,买了只卤猪蹄回来。
随琅听到院子里传来“砰”的一声,过去一看,一个油纸包躺在地上。
半晌,她才走过去捡起。
隔壁的声音响起:“我还以为你不在。”
随琅打开油纸包:“在的。”
“这几天都在干嘛?”尤泾问。
随琅咬着猪蹄:“吃饭、睡觉、读书、习字。”
“有没有做梦?”
随琅一顿:“做了。”
“梦里都有谁?”
“忘了。”
尤泾挑眉:“真忘了?”
“嗯。”
“你的猫呢?”
“出去玩了。”
“你什么时候把你的猫抱过来给我玩一下?”
“市蜃很少着家,它在家的时候你未必在。”
尤泾无声笑了下:“那你跟我说说它长什么样,说不定我在街上能偶遇它。”
随琅抿了下唇:“就是一副猫样。”
“具体点。”
随琅“嘶”了一声,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我描述不来。”
尤泾话语一转:“那要不要来我这边看小狗?”
随琅等舌尖的疼意消下去后又咬了口猪蹄。
尤泾追问:“要不要过来?”
随琅慢慢咽下猪蹄:“你不是说它回它主人家了吗?”
“它主人明天有事,要把它放在我家。”
“那我明天中午去看可不可以?”
尤泾摇头:“中午不行,中午我有事,晚上吧,晚上我刚好下工回来,时间会充足些。”
随琅:“那我后天中午去看可以吗?”
尤泾还是摇头:“后天不行,后天它就被它主人接回家了。”
“......好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你爬梯子过来看它。”
随琅皱着秀眉:“你能把它丢过来,我在我这边跟它玩吗?”
尤泾:“这不行,要是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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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小心把它给摔了,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尤泾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这么说定了,我和它明天晚上在院子里等你。”
随琅皱了皱眉,没应话。
尤泾不放心的叮嘱:“你明天晚上记得睡晚点,别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睡了。”
随琅嘀咕:“我每天睡的都比你晚。”
尤泾没听清:“你说什么?”
随琅摇头:“没什么。”
......
尤泾下工时,去朋友家把大黄接了过来。
大黄平时是条很护家、很机灵的狗,见到陌生人通常会狂吠不止,见到旁的陌生人,大黄总是伸着脖子朝人吠,见到尤泾时,它是一边往后缩一边朝它吠。
尤泾接过大黄的狗绳,大黄闭上了嘴,摇晃着尾巴以示讨好。
尤泾牵着大黄回家,狗绳拴在桌腿,到隔墙边喊人。
“小琅?”
随琅坐在桌边转了个身。
“小琅?”
随琅往里侧了侧。
“小琅,你昨天答应我的,不会忘了吧?”
“你这样,算不算言而无信,非常失礼的那一卦?”
随琅起身走到墙边:“我昨天没有答应你!”
尤泾:“耍赖的是不是更严重?”
随琅满脸通红:“我没有耍赖!”
尤泾放轻声音:“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就过来看会儿狗,我就送你回去了。”
“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尤泾轻声道:“不是你说的想看狗吗,我给你牵来了,你又不想看了,小琅,你这般做,可就对我失礼了。”
听到对面的狗吠声,随琅软软道:“那你把梯子递过来,我爬过去。”
随琅翻到对面后,一眼就看到桌腿旁的大黄,大黄见到陌生人瞬间狂吠起来,随琅被吓得后退一步。
尤泾皱眉看过去,大黄嗷嗷叫了两声,乖乖趴在地上。
随琅原以为是条小狗,没曾想竟是条大狗,。
尤泾问她要不要上去摸摸它,它很乖。
随琅刚想摇头,尤泾就拉着她的手腕去摸大黄。
随琅吓得闭上眼睛。
手下柔软的触感让随琅睁开眼睛,她被带着捋了捋大黄的毛。
尤泾手上不知何时捋下来了大黄的一撮毛,被他随手一扔,飞了随琅满头。
尤泾用手帮她拂去。
随琅半睁着眼,看到尤泾睫毛上落着一根狗毛,她抬手去拂。
尤泾动作停了下来,定定的望着她。
随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
两人安静的又捋了下大黄的狗毛,但没捋多久,尤泾就拉着她进了屋。
尤泾的房间不知何时多了个软榻。
尤泾拉她到软榻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水,而他则坐在椅子上。
“大黄很可爱吧?”
随琅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口。
尤泾笑着开口:“这是酸梅汤。”
随琅眼睛发亮的望他一眼,继续低头喝汤。
片刻,一小杯酸梅汤就没了,尤泾给她续上。
很快,第二杯也没了,尤泾笑着给她续上:“你喝慢点,这里面含了些酒,喝急了容易醉。”
18. 酸梅汤
随琅也不知听没听清,敷衍的点完头后,继续小口小口的啜着。
随琅笑着朝他伸手:“还要。”
尤泾拿走她的杯子,随琅急得上前去抢,人歪歪倒倒的往前扑。
尤泾接住她,随琅不满的在尤泾怀里乱动:“我还想喝。”
尤泾眼眸幽深:“小琅?”
随琅双手环住他的腰,声音低低的:“尤泾。”
“我在。”
随琅用脸颊蹭了蹭尤泾的衣服:“我很想你。”
尤泾眼神软了一分:“那我抱抱你好不好?”
随琅很乖的点头:“好。”
尤泾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环上随琅的腰。
随琅不舒服的嘟囔:“我想睡觉了。”
尤泾收紧她腰上的手:“那我们去床上睡觉好不好?”
“好。”
尤泾打横抱起随琅,朝床边走去。
随琅刚碰到被褥就要拉到身上盖着。
尤泾拉住她的手,哄道:“小琅乖,我们先解衣服。”
尤泾的手放在她的腰带上,眼看就要解开,随琅一把抓住他的手。
尤泾望过去,与双眼清明的随琅对个正着。
尤泾一顿,但很快,清明的双眼被混沌覆盖,随琅望着他乖乖的笑了起来。
“尤泾,你生病我很担心。你以后不要再生病了好不好?”
随琅睁着眼迷糊的往四周看去,视线最后定格在尤泾脸上,朝他伸手:“想回家睡觉。”
尤泾没理她的手:“这里睡不好吗?”
随琅摇摇头:“不好,我是姑娘,要回自己家睡,睡在别人家是不对的。”
尤泾冷淡的望着随琅的脸:“就睡一晚也不行吗?”
随琅眯着眼睛摇头:“不行!”
随琅睁着水润的大眼乖乖的望着尤泾:“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尤泾定定望着她,半晌,说了个“好”字。
尤泾把随琅的腰带系好,漫不经心的搀着她的手臂去院子里。
尤泾在一旁站着看随琅上梯子,等她颤颤巍巍坐在墙头,他道:“一个人能下去吗?”
随琅晃荡着点了点头:“能。”
下到一半,随琅脚没踩稳,整个人跌了下去。
尤泾皱了下眉:“随琅?”
许久,对面才响起一声闷哼:“嗯?”
尤泾皱着眉:“还能起来吗?”
随琅躺在地上,静静的望着月亮:“能。”
尤泾没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屋。
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随琅眼眶热热的,眼角有濡湿感流出,她用手背遮住眼睛,她想,一定是月亮太刺眼了。
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歪歪倒倒的回屋睡觉。
......
随琅的爹随益这几天突然比以前更加忙碌起来,随琅听她爹跟她娘说,京城那边有位贵人要来恭县,她爹这几天就是在忙这事。
随琅她爹为这位贵人准备了一场宴会以作迎接之礼,知县随益、县丞王吉都在陪同之列,京城那位贵人是位好赌的,他要求随益把赌坊的东家以及一众管事都邀来宴席。
随益哪有不应的理,将尤泾、张善、方泉都纳入宴席名单之列。
而随琅则被命令这段时间不能外出,随琅不明白,随益解释道,京城那位贵人是位荒唐的主,若是他看上哪个女子,就没有不得手的。
于是随琅乖乖呆在院子里,哪也不去。
以随益为首的众人早早候在门口,此时离开宴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但京城那位贵人迟迟没有现身。
这时,一辆马车驶到众人面前,众人纷纷下跪迎接:“下官/草民拜见王爷!”
敬王爷是当今皇上的八弟,也是唯一留在身边的皇弟,其他几位皇弟不是死的死就是去了封地,敬王跟皇上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两人自幼感情就好,所以就算敬王行事有些荒唐,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敬王身体有些胖,脸上是被酒色浸出来的轻浮。
众人拥着敬王入席。
恭维声、丝竹声交错迭起。
尤泾是这个宴席里地位最低的,所以他的座位安排也是离敬王最远的。
尤泾低头喝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敬王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
宴席结束,众人散去,尤泾被人拦住。
“尤管事请留步,王爷要见你。”
尤泾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却不显。
小厮将他引到地方后就离开了。
尤泾不着痕迹的望了眼敬王旁边的张善,随后恭声问安:“草民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敬王自在喝着茶,仿佛眼前没尤泾这人。
尤泾“砰嗵”跪下:“草民该死,求王爷恕罪!”
敬王把杯子搁在桌上:“说说,你为什么该死?”
“草民五年前误杀了郭管事和林管事,因害怕私自潜逃,求王爷恕罪!”
敬王:“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那一船的美人迟了半个月才送到京城。”
尤泾头重重磕在地上:“求王爷恕罪!”
张善适时开口:“王爷,此人住随益的隔壁,留着还有用处。”
敬王不悦的皱了皱眉:“来人,将人拖下去乱棍打......一个时辰,打完后扔出去。若他命大还活着,就派两个人跟着他,不许任何人医治,若死了,就丢去喂狗。”
尤泾像条狗一样的被拖走。
小厮们的棍棒挥舞在尤泾的身上。
尤泾死死抱住头,眼睛发直的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许久,他尽力将身体蜷缩起来,闭上眼。
一个时辰到,小厮拖狗一般的把尤泾丢出府。
尤泾静静躺在地上没动,有人驻足而看,但都被尤泾身后的两个带刀大汉吓走。
随益刚从敬王暂住的地方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尤泾,上轿子前让人过去查看。
小厮很快来禀:“大人,敬王说了,任何人不得插手尤泾的事。”
随益静了几秒,放下帘子:“走吧。”
尤泾肿胀的眼睛开了一条缝,身上的骨头应该是碎了,他吃力翻身趴着,一点一点往前爬。
瑕娘出来买胭脂,看到浑身是伤的尤泾,怔了下,连忙放下胭脂走过去:“尤泾?你、你这是怎么了?”
瑕娘的同伴立马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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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走:“你没听说这人得罪了京城来的一位贵人吗,还下令任何人不得管他,你现在过去是不是不想活了!”
瑕娘脸色有些白,又看了尤泾一眼,顺从的被同伴拉走。
尤泾爬到家时,天已经黑透。
两个大汉到尤泾家翻箱倒柜一阵,见没有人,关上门守在院子外面。
尤泾力气已经耗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他人还有气。
随琅缩在墙角,死死捂着嘴,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手掌往下落。
她克制不住的哽咽出声,怕人听见,立马死死咬住虎口。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随琅小心翼翼爬上提前准备好的凳子,她手堪堪攀住墙头。
她根本就爬不上去,随琅缩回手,蹲在凳子上抱着膝盖哭起来,她嘴张的大大的,哭出来的声音却是无声。
她抹了把眼泪,起来继续攀住墙头。
她双脚奋力的蹬着墙头向上,脚卸力一滑,慌忙用膝盖顶住,“呲!”是布料撕开的声音。
爬上墙头,双手止不住的抖着,眼睛往下面一扫,狠狠怔住,仓皇移开视线,攀着墙头往下滑。
她是摔下去的,后背疼的咬牙,但更害怕外面的人听见,一动不敢动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见外面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的爬起来去扶尤泾。
随琅根本扶不住比她重的尤泾,一下又一下的跌倒。
尤泾奋力掀开眼缝,看到面前眼睛通红、鼻子通红,哪哪都红的小姑娘,又无力的阖上眼。
随琅觉得身上的重量轻了些,但也没多想,吃力的背扶着尤泾回屋。
随琅扶尤泾在床上躺下,转身到院子把炉子拿进屋,将药倒进药罐里,在炉子上煎着药,再去院子里把锅里一直温着的水打进来。
做完这一切,随琅小心关上门。
她把尤泾的衣服全部脱下,每脱一处,她就压不住的大声且无声的哭着。
手在盆里探了探,水还温热着,扭干帕子,动作极轻的擦拭着尤泾身上的血渍。
擦一处,她红一次眼眶。
做完这一切,随琅去柜子里找出干净的衣裳给尤泾换上。
她把药倒进碗里,到床边给尤泾喂药。
见能喂的进去药,随琅眼眶又是一红。
随琅擦擦尤泾的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别怕,我回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随琅踩着梯子爬上墙头,解开自己的腰带系在梯子上,翻到墙对面,自己攀着墙头摸索着去够凳子。
一回屋,随琅打开柜子拿出一套衣裙换上,再把换下来的衣裙藏到床底下。
随琅让安寿把饭菜送到她房里,她要在房里用膳,把安寿支出去,快速把饭菜倒在准备的食盒里,等上一炷香的时间,唤安寿进来收拾。
见安寿收拾完,吩咐她没什么事不要来院子里打扰她,等安寿离开,锁上院门,拿起竹竿去够隔壁梯子上的腰带。
腰带垂过来后,她拉着腰带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把梯子拉到她这边,攀着梯子上墙,坐在墙头上把梯子搬到尤泾院子里,下梯子。
她踮着脚尖进尤泾的屋子,食盒放到桌上,药倒进药罐里熬起药。
19. 瘦了
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摆好,她特意嘱咐安寿做了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
尤泾昏昏沉沉根本无法吃菜,随琅只能喂他些粥。
一碗粥见底,碗放在一旁,随琅坐在床边安静的等着药熬好。
听到床上的人难受的“哼”了声,她红着的眼眶立马从药罐移到尤泾脸上。
看到尤泾脸、脖子、手背上的伤,眼泪又控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弯下腰轻轻吹他裸露在外的伤。
吹了许久,再抬头去看尤泾,见他皱着的眉松了些,又继续低头去吹。
直到药熬好,她才起身去拿药。
喂好药后,随琅把尤泾的衣服解开,将带来的药粉轻轻的抹在他身上。
随琅赶在晚膳前回去,但很快就拿着食盒再次回来。
到了晚上,随琅也不敢点蜡烛,就摸黑着给尤泾喂药喂饭。
夜里她也没回自己的院子,就趴在尤泾的床边半睡半醒的睡过去,中途醒过来一次,去查看尤泾的伤势,发现他身上滚烫一片。
随琅慌了神,连忙去院子打水进来给他降温。
她曾经听大夫提过,若是人在重伤时高烧不退,那这人是死是活就得看天意了。
随琅一遍一遍的扭干帕子,放到尤泾额头上。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烧没退下半点,随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难受,尤泾好看的眉眼,全皱在一起。
随琅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其实那天晚上和你隔着一堵墙一起过端午节不是第一次了,是你的第一次,但不是我的第一次。”
“以前我都是偷偷摸摸跟你一起过节的。偷偷摸摸在院子里支起桌子,和你一起过节。”
她抹着眼泪,又哭又笑:“我那时那么坏......我不敢唤你,不敢跟你说话,但我又想唤你,想跟你说话。”
“所以我就每天在院子里偷听你说话,偷偷在心里喊你。”
望着尤泾皱起的眉毛,她哭着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恐怖,是不是也觉得连阴沟里的老鼠都比我光明正大许多。”
随琅越哭越难受:“我也不想的,可、可我就是忍不住。”
“书上一直教导我们要行君子之事,可我成天都在做蝇营狗苟的事,我这样的,下辈子可能会投生在牲畜道,被人宰杀吧。”
“可我一点也不想投生为牲畜,我还想做爹娘的女儿,还想、还想见到你。”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人很贪心,或者你跟我一起投生到牲畜道?还是算了,你投生为人,我投生成你养的鸭子,你饿了还可以把我宰了吃。”
“但你宰我的时候能不能轻点,我有点怕疼。”
随琅哭累了,就将头轻轻靠在他头边:“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迟钝,你就没发现,不论你多晚回来,我房间里的蜡烛都是亮着的吗。”
“我原本睡得很早,但我发现你回来的很晚,所以我也变得睡得晚了,我觉得,你回到家时,比起漆黑一片的屋子还是更乐意看到有亮光的屋子的。至少亮光能让你产生有人等你回家的错觉。”
随琅给他换帕子:“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你不是喜欢瑕娘吗,只要你醒来,我就去给瑕娘赎身,虽然我听说给花院的姑娘赎身要花很多很多银子,但你不用担心,我会跟爹娘借钱的,到时候就能给你的瑕娘赎身了。”
“但我爹娘也不容易,我借我爹娘的钱,你还是要代还的,当然不是一次性还清,你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还,每次还一点都是行的。”
“但你和瑕娘成亲后不能搬家,要一直住在这里,和我...我爹我娘一直当邻居,要不然你跑了不还钱这么办,你当我家的邻居,我们才能放心。”
“但你别多想,我这不是要催你还债的意思,钱你慢慢还,利息我们也不要你的,毕竟你一个人养家也不容易。”
“等你和瑕娘生了孩子,我就给孩子包一个大大的红包,这红包里的钱就抵你的债。”
“如果我给你孩子包了一百两的红包,那你欠的债就少还一百两,咦?好像有哪里不对,不管了,反正两厢互抵总归是没错的。”
随琅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尤泾成亲、生娃、娃读书。最后她俯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要是再不好,我就只能把你搬回我家了,但是,你就娶不了你的瑕娘了,因为我爹娘肯定不会再让我跟你来往,说不定还会急急把我嫁出去,所以我也就没办法跟我爹娘借钱帮你赎瑕娘了。”
“但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还是有娶瑕娘的机会的,到时候我试着跟我夫君借钱,帮你赎瑕娘。”
......
天微微亮的时候,随琅再次摸尤泾的额头,惊喜的发现,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随琅高兴的去煎药,喂完药后急急爬墙回自己的院子。
几天后,尤泾家门口的两个大汉离开了尤泾的家。
这天,随琅像往常一样爬墙,拎着食盒进屋。
一进屋,人就怔在了当场。
随后,她若无其事的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来:“醒啦?饿不饿?渴不渴?想吃点什么?先喝点粥,等中午的时候,我带米饭和菜过来。”
尤泾定定望着她,一开口,声音沙哑难听:“你怎么瘦了?”
随琅低头往粥里夹菜:“是吗?我怎么觉得自己胖了。”
她端着粥到床边喂尤泾。
尤泾没管递到嘴边的勺子,一个劲的盯着随琅:“眼睛怎么这么肿?”
随琅用勺子搅了搅粥:“被蜜蜂叮的。”
尤泾皱眉:“两只眼睛都被叮了?”
“嗯,那蜜蜂许是觉得叮我一只眼睛不够解气,所以,干脆两只一起叮了?”
尤泾一动不动望着她半垂的眼睑:“你怎么惹它了?”
随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笨!”尤泾吐出一个字。
“哦。”
“疼不疼?”
随琅摇头:“不疼了。”
“我看看?”尤泾支起身。
尤泾拇指轻抚在随琅的眼角,下一秒,随琅感受到一股暖风佛在她眼皮上。
她眼睫轻颤。
只片刻,随琅就推开了他的手。
尤泾一怔。
随琅往后缩了缩,重新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粥要凉了。”
尤泾皱了下眉随即松开,嗓音温柔:“累了?”
随琅摇摇头:“我先喂你喝粥,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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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再去给你熬药。”
尤泾只当她是累了,顺从的低头喝粥。
随琅全程沉默喂尤泾喝粥,根本不理对方时不时打量自己的视线。
喂完粥后,随琅再沉默的去煎药。
等药的途中就默默的望着药罐发呆,也不说话。
直到身后的声音提醒她:“药好了。”
随琅回过神,倒好药过去喂他。
尤泾来来回回望着随琅的脸,半天吐出句:“没以前好看了。”
随琅喂药的动作一顿,也不反驳他的话,继续沉默不语的喂药。
随琅收拾着桌上的饭菜,走前留下一句:“我中午带米饭过来。”
尤泾盯着她的背影皱眉。
......
尤泾光着上半身由随琅帮他敷药,随琅敷好后背后转到尤泾身前。
两人离的很近,随琅就差凑到尤泾身上了。
尤泾低头望着趴在他胸前一脸认真的人,笑了。
“现在不守礼了?”
随琅动作一顿,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你身子的。”
随琅擦好最后一处伤,站起来转过身。
尤泾拿过衣服穿上:“现在才守礼是不是有点晚了。”
随琅:“......对不起,这次是事出有因,下次不会了。”
尤泾逮她错处:“还有下次?”
随琅不说话了,沉默的走到桌边收拾桌上的狼藉。
随琅转过身:“你......”
尤泾直起身:“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一愣。
尤泾舒服的靠在床上:“你先说。”
随琅过了会儿才开口:“你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已经能下地了,我明天就不过来了。”
尤泾脸上的闲适瞬间荡然无存:“你什么意思?”
随琅指着桌上的药包:“这些药够你后续吃了,”想了想,又道,“你身体刚好些,别喝酒。”
尤泾皱眉:“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尤泾细细打量她,从脸扫到脚,她的确是瘦了一圈,衣裙松了些许,眼下的乌青也很明显。
尤泾缓了语气:“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
见随琅要出去,尤泾又道:“你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随琅提着食盒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尤泾穿着外衣:“等着!”
尤泾跟着她去到院子里,见随琅拎着食盒就要往梯子上爬,眉一皱,从她手上拿过食盒。
随琅愣了下,然后开口道:“食盒我要拿回去。”
尤泾点头:“我知道,你先上去,我等会儿把食盒递给你。”
尤泾手搭上她的后腰,催她:“上啊。”
“哦。”
随琅慢慢往上爬,等坐上墙头,够下身子去拿食盒。
然后就看到尤泾提着食盒上了梯子。
等尤泾坐到她身边,她急忙道:“你上来干嘛?”
尤泾把梯子拖上来放到随琅院子里,提着食盒下梯子。
站在梯子下面,扶着梯子,望向瞠目结舌的随琅:“下来吧。”
20. 那我去你那
随琅没动,急急道:“你下去干嘛,快上来!”
见尤泾不动,随琅望了眼她院子门的方向,急急翻身下梯子。
尤泾在下面道:“慢点。”
随琅哪慢的下来,片刻,来到地面上,拿过尤泾手中的食盒,推他:“你快爬回去。”
尤泾没动:“急什么?”
随琅使劲推他:“你快爬回去!”
尤泾见她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才不紧不慢的上梯子。
等爬过墙头,随琅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许是一直提着的心蓦然放下来的缘故,随琅当天夜里就发起了烧。
还好她自己发现的及时,唤来安寿,见安寿去找大夫,才迷迷糊糊的晕睡过去。
杜敏赶来守了女儿一夜,第二早上才离开。
“很难受吗?”
随琅听到尤泾的声音,怔了一下,以为是幻觉,便没理会。
直到额上多了一道温热的触感,她才睁开眼。
随琅懵懵的望着眼前的人。
尤泾自顾自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皱眉:“怎么这么烫?”
随琅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过来了?”
“路过。”
“......”
随琅坐起来推他:“你快离开,我爹他们等下就过来了。”
相比随琅的急切,尤泾就显得淡定多了:“我跟随知县又不是不认识,来了我正好跟他打声招呼。”
这么一推一搡间,随琅后背出了一片细汗:“你别闹了,我爹他们真的马上要过来了。”
尤泾瞥见她额头上的细汗,松了力道,被她推着往后退了一步:“知道了。”
尤泾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我走了,你好好养病。”
随琅呆呆望着头顶上方的尤泾。
尤泾离开的背影拉长,直至望不见,随琅才收回视线。
她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上面温热的触感还在。
她和尤泾的角色似乎互换了,现在轮到他每天晚上翻墙过来看她。
她生病期间安寿是一直睡在她屋里的。
尤泾总是后半夜过来,她每每在黑暗中对上他熠亮的眼睛,耳边是安寿熟睡的呼吸声,她的心跳就失律的跳动,她生
怕她的心脏会因此从胸腔跳出来。
尤泾再一次趁夜进入随琅的房间。
随琅假装熟睡。
床边有力道陷入,周围再次陷入安静。
随琅能感受到头顶上方那道强烈的视线。
好半晌,在随琅都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道声音幽幽在耳边响起:“随琅,我刚刚看到你的婢女好像要醒了。”
随琅惊的坐起,对上尤泾好整以暇的目光,她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尤泾的眼睛在夜晚又黑又亮:“睡醒了?”
好在黑暗掩住了随琅脸上的通红:“嗯。”
尤泾“啧”了一声:“脸皮呢?”
随琅却被他这声“啧”吓得差点心脏停止跳动,胆颤心惊的去看安寿,见安寿没被吵醒,悬着的心才放下。
随琅想说话,但看到不远处的安寿,她朝尤泾招了招手。
尤泾看懂了她的意思,顺从的走过去,在她床上坐下。
随琅皱眉,动手推他。
尤泾睃一眼她,顺从的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随琅心急,朝他招手。
尤泾顺从的上前在她床上坐下。
随琅再次推他。
尤泾挑眉:“你到底是要让我走还是过来?”
随琅惊的去捂他的嘴,小声道:“你声音小点。”
见尤泾还要说话,她上半身直凑向他,紧紧捂着他的嘴巴:“嘘!”
尤泾眼睛往下一瞥,一反常态的不再说话。
随琅见他不再开口说话,松了口气,眼睛随意向下一瞥,看到她胸口若有似无的碰着他胸前的衣服,人一惊,直直向后躲。
眼见她就要跌在床上弄出响动,尤泾伸手把她捞了回来。
随琅去挣,尤泾紧紧搂着她的腰不放开,另一只手指指不远处的安寿,手放在嘴边对她比了个“嘘”。
随琅没再挣扎,人凑到他耳边:“你松开我。”
尤泾也学她凑到她耳边:“你说什么,大点声。”
随琅皱了下眉:“我说,你松开我。”
尤泾:“什么?”
随琅气结,望了眼面前这张淡定、闲适的脸,她再一次凑到他耳边:“确定不松开我?”
随琅用手捂上尤泾的嘴巴,尤泾还没来得及疑惑。
腰上顿时麻痛。
随琅死死捂着他的嘴巴,双指使劲揪转他的腰:“松不松?”
尤泾受不了,瞬间松开手。
随琅立马缩回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在外面。
尤泾抬脚想上前,不远处的安寿突然翻了个身,尤泾缩回脚,定定望了躲在床上的随琅几秒,最终转身离开。
随琅见他离开,松了口气,折腾一通下来,她都累了,盖好被子,人睡了过去。
尤泾回到自己房间后没有像随琅那般快入睡,整个人反而有些兴奋的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全是随琅手掐在他腰上的感觉。
平躺着迫使自己入睡,片刻,太阳穴跳了跳,手伸进了被褥里......
下一晚,尤泾再次爬墙去看随琅,推门时,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他在门口站了会儿,半晌,转身离开。
随琅病好后,人就愈发瘦了,杜敏心疼不已,让厨房做了好些大补之物给她补身。
随琅吃了一段时间的大补之物,气色终于好了许多。
随琅吃完晚膳回到院子,靠在躺椅上乘凉。
听到隔壁院的开门声,随琅从躺椅上起身,回屋。
“随琅?”
随琅回屋的脚步加快。
“随琅,我晚上翻墙过来找你。”
随琅脚步一停,片刻,往回走,来到墙边,软声开口:“对不起,我刚刚没听见你的声音。”
尤泾嗤了一声:“光听见我那句‘我晚上来找你’了?”
随琅抿着唇没答。
“随琅,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病已经好了。”
随琅点头:“嗯。”
“那你是不是该过来善会儿后了?”尤泾不缓不慢的道。
“善什么后?”随琅不解。
“自从你病了后,我后背的伤就一直没上药,是你今晚来我这边给我上药还是我去你那边,你给我上药。”
随琅:“你后背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尤泾一锤定音:“那我去你那边,你给我上药。”
随琅连忙出声:“我去你那边吧!”
尤泾不挑:“行。”
随琅刚洗漱好,安寿刚离开,她就听到尤泾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随琅一怔,急忙走出去。
尤泾不知什么时候从隔壁翻到了她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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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琅小跑过去,压低声音:“不是说我过去的吗?”
尤泾点头:“忘了。”
随琅推他:“走走走!”
尤泾站着没动,随琅无奈,只好自己爬上梯子。
尤泾在下面扶着梯子,等随琅顺利爬到墙头,他才利落的爬上去。
尤泾下到地面,扶着梯子,喊墙头上的人:“下来吧。”
随琅慢慢踩着梯子下到地面。
尤泾带她去厨房,揭开锅盖,把一直温着的卤猪蹄拿给她:“一直给你温着。”
随琅望着尤泾手里的卤猪蹄没动,许久,摇摇头:“我不饿,先去上药吧。”
话罢,径直走向屋内。
尤泾望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
没一会儿,尤泾跟了上去。
卤猪蹄被放到桌上,随琅看都没看一眼,只道:“药放哪了?”
尤泾解着衣服:“在你之前放的地方。”
随琅把药翻出来,转身就看到尤泾光着半个身子半靠在床上。
随琅耳尖悄悄升红,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她站在床边,轻声道:“衣服其实不用全脱。”
尤泾转了个身,将后背对向她:“这样方便些。”
药粉抹在尤泾后背,随琅用手将药粉铺平,察觉到尤泾僵直了后背,她轻了力道。
可尤泾的后背却越来越僵,连肩膀下方的两处肌肉都紧紧绷着。
随琅:“很疼吗?”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应该这么疼啊。
尤泾好半天才开口,声音有些哑:“不疼。”
随琅却觉得他在逞强:“那我再轻点。”
尤泾哑着嗓音:“不用。”
随琅力道已经放轻了很多,但尤泾后脖颈那处还是冒出了一层细汗。
药刚上好,尤泾就快速穿上衣服。
药摆在一旁,随琅刚转过身便对上尤泾的眼神。
幽暗又带着克制。
随琅在他的目光下慢慢红了双颊。
她狼狈的移开视线:“你后背的伤这次涂完药后,就不用再上药了,”尤泾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先回去了。”
话说完,也不管尤泾是什么反应,就要转身离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随琅埋头加快了脚步。
可终究没有身后的人快,刹那间,前面的路就被尤泾挡住了。
随琅定在原地,镇定的望着他道:“怎么了?”
蜡烛随风摇曳,映的尤泾的目光也明明灭灭,好半晌,他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桌上的卤猪蹄拿回去吃。”
随琅看过去,走过去拿起:“那我先回去了。”
尤泾跟在她身后:“我送你。”
随琅没拒绝。
还是和之前一样,尤泾扶着梯子等她爬上墙头,然后他自己再踩着梯子翻上墙头,下到她院子,又扶着梯子等她下来。
随琅在他也爬上墙头时,张张合合了几次嘴,欲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出口。
望了眼下面的人,随琅磨磨蹭蹭下梯子。
刚站稳,随琅就不动声色的拉开和尤泾的距离。
随琅去拿尤泾手里的卤猪蹄,尤泾身子一侧,让她的手落了个空。
尤泾拿着卤猪蹄爬上梯子:“这卤猪蹄过夜就不能吃了,我下次重新带一只给你。”
尤泾很快就消失在墙头。
随琅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转身回屋。
21. 人情
尤泾伤好后,便继续上工。
上工这天,他听到隔壁的动静,才慢悠悠的起身。
临走前,在墙边唤:“随琅?”
过了几秒,才听到对面人的回应:“嗯。”
尤泾吃着手里的大饼:“有没有想吃的?蜜饯?卤猪蹄?还是别的?”
随琅说出来的话分寸有礼:“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有什么想要吃的。”
尤泾没多想,应了声就去上工了。
第二天早上,尤泾同昨天一般来到墙边:“随琅?”
几秒过去,对面的人“嗯”了一声。
尤泾咬着包子:“今天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蜜饯?卤猪蹄?还是别的?”
随琅说出来的话依旧分寸有礼:“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有什么想要吃的。”
尤泾这次没走,而是靠在墙边继续问:“那用的呢?口脂?头饰?亦或是其他小玩意?”
“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东西我都有,先生不必为我破费。”
尤泾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听到有人进了随琅的院子,便没开口。
是她的婢女安寿。
尤泾在原地站了会儿,见快要到上工的时间,才迈着步子离开。
尤泾晚上回来后,又去到隔墙那喊随琅。
听到回应,尤泾扯话跟她闲聊。然后就听到对面向来软糯的声音带着些清冷的说道:“先生,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对面回屋关门的声音。
尤泾静静站了会儿,望着对面的亮光暗了下去,他转身回屋。
尤泾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冷水碰脸,目光瞥了眼隔墙的位置,擦好脸,帕子丢在盆里,走过去。
“随琅?”
对面没有人应。
“随琅?”尤泾又叫了一声。
依旧没有人应。
尤泾仰头看着墙头,皱了下眉,没再叫,拿起桌子上的包子出门。
尤泾这天下工很早,回到家时,随琅刚好吃完晚膳,尤泾听到隔壁院的动静,唤道:“随琅?”
对面静了下,半天才回道:“嗯。”
尤泾想到早上的事:“你今天早上什么时候起的?”
随琅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今天早上我多睡了会儿,起的比较晚。”
尤泾没说什么,只道:“我给你带了西街的蜜饯,我从木门这边扔给你,你躲开些。”
“谢谢先生的好意,但,不用了。”随琅软软的说道。
尤泾动作一顿:“我买都买了,你不吃浪费了。”
随琅软软拒绝:“先生的好意我真心领了,但,家里的厨娘今天做了许多蜜饯送来我房间,我已经有很多蜜饯了,先生的那些还是给别人吧。”
尤泾眉宇有些烦躁:“你慢慢吃不就行了。”
随琅摇头:“先生,我真的吃不了这么多。”
尤泾沉了语气:“你让开些。”
“砰!”油纸包扔到随琅院子里。
......
夜完全黑透,尤泾翻墙到随琅院子。
尤泾来到随琅房门口推门,推不动,门从里面上了锁,他再转到旁边的窗户,窗户也关的死死的,半点缝都没漏。
尤泾在随琅窗边待了会儿,直到听到窗子里面熟睡的呼吸声,才转身离开。
他朝梯子走去,脚底被什么东西硌到,往后退了一步,一个熟悉的油纸包出现在眼前。
拾起,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蜜饯。
尤泾拿着油纸包翻墙回去。
随琅第二天醒来时望了眼院子里光秃秃、什么都没有的地面,平静的收回目光。
郭乾发现今天的尤泾下手格外的狠,以往去收烂账的时候,尤泾通常的策略都是先来软的,软的不行再来硬的,可今天,尤泾直接跳过了软的,来了硬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尤泾大口吃着面,碗里突然多出了一个荷包蛋,他抬头望过去。
郭乾笑嘻嘻的道:“泾哥,我请你的。”
尤泾继续低头吃面。
郭乾端着碗坐到他旁边,望着尤泾的侧脸,斟酌道:“泾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泾哥,你也是知道的,我父母就我一个儿子,要是我出了什么事,我父母就没有依靠了,他们年纪这么大了......”
尤泾继续吃面。
郭乾:“泾哥,若是旁人动你,我肯定眼都不眨一下的帮你,可这次、这次动你的是敬王爷,我、我实在、实在......”
尤泾吃完面,嗦了口汤,这才抬起头来:“我明白,没怪你。”
郭乾面上一喜:“泾哥,你真没怪我?”
尤泾低头咬了口荷包蛋:“怪你什么?”
郭乾松了口气,忙将剥好的蒜放到尤泾手边:“泾哥,吃蒜。”
尤泾吃下最后一口荷包蛋,将蒜递回给他:“我面吃完了,你自己吃。”
郭乾笑嘻嘻的低头吃面:“泾哥,你等我吃完这碗面,我们一起回赌坊。”
尤泾靠在椅子上:“嗯。”
郭乾边吃边问:“泾哥,你到底是怎么得罪敬王爷了,惹得他发那么大的火?”
“打碎了他一个心爱的玉瓶。”
郭乾震惊:“就这?”
“嗯。”
郭乾不敢置信中带着点害怕:“泾哥,我们以后还是离这个敬王爷远些为好。”
尤泾望着街对面的簪子铺:“你说一个从前对你很殷勤的人突然对你不殷勤了,甚至还有些躲着你,这是为什么?”
“想跟你保持距离,不来往了呗。”
尤泾皱眉看向郭乾:“不可能!”
郭乾忙着吃面:“殷勤说明这个人想亲近你,那不殷勤不就是说明这个人不想亲近你。”
郭乾疑惑的抬头:“泾哥,你问这个干嘛?”
尤泾紧皱眉头:“没什么。”
郭乾想了下:“泾哥,你说的是不是瑕娘?”
郭乾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泾哥,你不会是喜欢上瑕娘了吧?”
尤泾睨他一眼,没搭话。
郭乾面也不吃了:“泾哥,你好好想想,你从前为哪个姑娘想过这种问题,很明显没有啊,你喜不喜欢瑕娘我不知道,但瑕娘在你心中一定是特别的。”
尤泾皱着眉头:“没有的事,就是欠了对方一点人情。”
郭乾可不这么认为:“泾哥,如果只是单纯的欠人情,你还人情就好了,用钱用物去还,哪会在意对方远不远离你的,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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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了这个问题,说明你对对方是有情感在的。”
尤泾眉越皱越深,喜欢?
不可能!
尤泾起身去结账,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回赌坊。”
郭乾望着他的背影喊:“泾哥,说好了我请客的,你怎么付钱了!”
......
晚上尤泾回到家,煮了一碗面条在院子里吃完,余光看到隔壁昏黄的亮光暗了下去,整个院子陷入黑暗,尤泾几口将面条吃完,碗随意搁在桌上,回屋关门睡觉。
第二天,尤泾拿上大饼开门离开,下一秒,大门从外面打开,尤泾去而复返。
他几步来到隔墙边,不耐烦的开口:“随琅?随琅?”
尤泾烦躁的靠着墙:“随琅,我知道你醒了,说话!”
“我有话跟你说。”
“看来你是更喜欢当面说!”
屋里的随琅僵了一下,慢慢走到院子:“先生你喊我?”
尤泾嗤了一声,也不跟她打太极:“之前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是能力范围之内的我都能给你,就当还你的人情。”
想了想,补充道:“当然也不是不可以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但若是这样,办起来可能就有点困难,但也不是不行,我尽力。”
“说吧,想要什么?”
随琅摇摇头:“多谢先生的好意,那就是个举手之劳,不需要先生还我什么的。”
尤泾皱眉:“不是你说的,人与人之间要有来有往,说,到底要什么!”
“先生,我真的不用你还我什么。”
尤泾烦的直想骂脏话,但他忍住了:“我不习惯欠别人人情!”
随琅想了想:“先生,要不你给我一两银子吧。”
尤泾眉都不带动一下:“不行!重新说一个!”
随琅:“要不半两银子?”
“银子不行,你重新说一个。”
“那要不先生你给我买五盒胭脂?”
尤泾皱眉:“你要这么多胭脂做什么?这东西抹多了,小心烂脸,重新说一个。”
随琅抿着唇:“那先生你给我买几只卤猪蹄吧。”
尤泾:“这么多卤猪蹄你吃的完吗,别到时候身体吃出毛病来怪我。”
随琅皱眉:“那就一只卤猪蹄。”
“不行,一只不够还你的人情,你再重新想一个。”
“要不先生买几包蜜饯给我?”
“不行,蜜饯放久了就不新鲜了,换一个。”
随琅眨了下大眼:“先生,要不你看着来吧,你还我什么,我就要什么。”
尤泾眉头紧锁:“也行。”
尤泾中午休息时,抽空去了趟成衣铺子。
郭乾见尤泾往外走,连忙跟了上去:“泾哥,你去哪?”
“买点东西。”
“我跟你一起去。”
来到成衣铺子,郭乾以为尤泾要给自己买衣服,便去男衣那边帮他相看。
郭乾看中一套,喊尤泾:“泾哥你来看看这件,还不错。”
没听到回答,郭乾目光找了过去。
看到尤泾在女衣那边,人一怔,放下衣服,朝尤泾走过去。
“泾哥,你要买衣裙给瑕娘?”
22. 上心吗?
店家给尤泾推荐了一件,尤泾皱眉望着那深敞的衣领,移开了目光。
店家又给尤泾推荐了一件,尤泾翻看了一下衣领,很保守的领子,他比较满意,便拿了这件。
郭乾在旁边开口:“泾哥,这衣裙尺寸是不是买小了?”明眼人都望的出来瑕娘是丰腴类型的,可尤泾手里拿的这件衣裙明显就是清瘦的人穿的。
尤泾没搭话。
见尤泾往赌坊的方向走,郭乾又道:“泾哥,你是不是走错了,花院的方向在这边。”
尤泾拿着衣服往赌坊走:“没走错。”
郭乾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去:“我懂,泾哥你这是要晚上的时候去找瑕娘。”
......
尤泾晚上下工回到家,走到隔墙边:“随琅?”
屋里的随琅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走到院子里应了:“嗯。”
尤泾语气散漫:“你让开些,我往木门这扔东西给你。”
随琅往旁边移了移:“好。”
是件衣裙,一件湖蓝色的衣裙。
随琅知道这是尤泾还她的人情,没拒绝:“谢谢先生。”
尤泾:“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尺寸。”
随琅没动:“应该是的。”
尤泾皱眉:“你去试一下,若不合身我拿去换,否则白花钱了。”
尤泾催:“快去!”
随琅拿着衣裙去换上。
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不可否认,尤泾的眼光是不错的。
许久,尤泾才听到隔壁的脚步声,他问:“合身吗?”
随琅点头:“合身的。”
尤泾把梯子搬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墙头,目光往下一看,眉瞬间皱了起来:“你没换衣服?”
随琅被头顶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人也吓得后退了几步。
缓过神来,她秀眉紧皱:“先生,你怎么能随便翻人家墙头?”
尤泾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衣服呢?”
随琅:“先生,衣服我试过了,很合身。”
尤泾不满:“你换上给我看看,要是你穿着丑,我就拿去换了,省的白花钱。”
随琅满脸拒绝:“先生,衣服我刚刚试过了,很合身,也、也不丑。”
尤泾还要说什么,这时,随琅听到院子外有动静,紧紧抿着唇,一张脸通红的望着尤泾。
尤泾望了着急、恼羞的随琅一眼,没再说什么,爬下楼梯。
安寿进来的时候,尤泾刚把梯子撤走。
随琅呼了口气,见安寿拿着洗干净的衣服往她房间里去,她人一惊,连忙小跑过去。
可惜安寿已经见到了床上那件湖蓝色衣裙。
随琅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将衣裙折起,放进柜子里。
安寿又望了眼随琅刚刚放进去的衣裙。
随琅走到桌边坐下,视线紧紧跟着安寿的身影:“安寿,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吩咐厨娘做些糕点端过来。”
安寿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柜子里:“是姑娘。”
望着关上柜门的衣柜,随琅心底七上八下。
第二日中午下工时,尤泾再一次踏足成衣铺子,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包袱。
夜里回家,尤泾再次唤随琅:“随琅?”
屋里的随琅翻了个身,拉过被褥蒙住耳朵。
“随琅?”声音近了些,就像是在她房间门外喊她似的。
随琅从被褥里惊坐起,然后倒回床上,将被褥拉过头顶,假装自己已经睡熟。
尤泾把包袱放在随琅的门口,对着漆黑的屋子开口:“随琅,衣裙我放在你门口了,你记得拿。”
随琅闷闷的声音从被褥里传出来:“先生,你欠我的人情已经还清了,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你把东西拿回去吧。”
尤泾眉眼冷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随琅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先生,你欠我的人情......”
尤泾莫名其妙的笑了声,推了下随琅的门:“开门,你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我进去,你当我面说。”
随琅声音顿住,接着软声软气的道:“先生,衣服我会记得拿的。”
尤泾嗤了声,提醒道:“别忘了。”
随琅在被褥里摇摇头:“不会的。”
听着尤泾翻墙离开的动静,随琅把头伸出被子,静静躺在床上,半晌,下床开门。
望着地上包袱许久,随琅才弯腰拿回房间。
尤泾靠在墙边,听着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他才慢慢踱着步子回屋。
......
郭乾发现尤泾这段时间特爱买一些姑娘家的玩意,他们刚吃完午饭,回去的路上尤泾便又买了一支发簪。
郭乾乍舌:“泾哥,你前两天不是刚买了一支发簪,怎么今天又买了。”
尤泾把发簪揣进怀里:“好看。”
郭乾:“泾哥,你现在对瑕娘真的很上心,你不会真喜欢上瑕娘了吧?”
尤泾不在意的道:“上心吗?”
郭乾点头:“上心的。”
尤泾没觉得:“只是还人情而已。”
郭乾不解:“泾哥,你欠瑕娘什么人情了?”
尤泾没答。
随琅头疼的望着藏在床底下的东西,尤泾还她人情,已经快还满一床底了,再还下去,她床底就藏不下了。
“随琅?”
隔墙对面再次响起尤泾的声音。
随琅走出去,不等尤泾开口,她就道:“先生,你欠我的人情已经还完了,真的不用再还了。”
“你让开些。”话落,一个用布包着的小东西从对面扔了过来。
“顺手买的。”尤泾声音淡淡。
随琅望着地上的发簪没动:“先生,我真的不能再收你的东西了。”
尤泾皱眉:“我没有欠人情不还的习惯。”
随琅仰着头,望着高高的墙头,认真道:“先生,你欠我的人情真的已经还完了。”
随琅走过去将布包捡起,扬手扔到对面:“先生,你躲开些。”
尤泾没动,东西刚好砸到他的肩膀。
随琅听到砸到人的声音,立马道:“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你的东西我真的不能再收了。”
随琅口吻认真:“先生,你真的不要再买东西给我了,这些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东西若是被我家里人看到,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听着对面走远的声音,尤泾捡起地上的簪子,转身出了门。
花院。
瑕娘坐在尤泾身边给他斟酒:“你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生瑕娘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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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泾拿出怀里的发簪别在瑕娘头发上:“怎么会。”
瑕娘放下酒壶,人凑过去搂着尤泾的手臂。
尤泾低头望了她一眼,人比桃花,当真是艳丽无极。
尤泾收回目光继续喝酒,期间,瑕娘总是若有似无的往尤泾身上蹭,尤泾偶尔也回应一二。
酒酣人热,瑕娘扶着尤泾往床边走,尤泾也顺从的跟着她的脚步。
瑕娘解开自己的腰带,尤泾半倚在床头,眯着眼睛望着她。
尤泾后背热意阵阵,搅得燥意腾升。
瑕娘覆了过去,尤泾手搂上瑕娘的腰。
温香若有似无,尤泾手臂紧紧绷着,青筋分明。
瑕娘唇贴在尤泾耳边:“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没来我这,就不想瑕娘吗?”
尤泾猛地睁开眼,双臂用力握住瑕娘的腰。
瑕娘吃疼的嘤了声。
瑕娘软着身体往尤泾身上凑。
酡红间,瑕娘被一股大力掀到床上,她茫然的睁开眼。
尤泾倏地从床上起身。
瑕娘跪着过去,手搭上尤泾的胸膛:“怎么了?”
尤泾闭了闭眼,推开她的手,哑声道:“我还有事。”
瑕娘不甘的咬唇,身体软软的往他身上凑:“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想吗?”
尤泾双手握上瑕娘的手臂,手背上的青筋泛起,用力将人推开,声音沉了许多,重复道:“我还有事。”
瑕娘冷冷望着他。
尤泾捡起地上的外衣,头也不回的拉门离开。
尤泾没再往随琅的院子送过东西,恢复了早出晚归的作息,他早上出门时不知道隔壁院的醒没醒,他晚上回来时,隔壁院的烛火才熄。
随琅透过窗户怔怔望着隔墙发呆。
等安寿进屋才回过神来。
安寿给随琅换床铺:“姑娘,隔墙那里是有什么吗?您最近怎么一直望着它发呆?”
随琅摇头:“我没有在看隔墙,我是觉得藤蔓的长势很好,所以多看了几眼。”
见安寿蹲下身来要去够她踢落在床底下的鞋,随琅立时走过去,拉起安寿,在安寿的怔愣中道:“安寿你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我有点饿了。”
“好的姑娘,奴婢把姑娘的鞋子拿出来就去看。”安寿说着就要弯下身。
随琅拉着她:“你先去看,鞋子我自己拿就行。”
安寿点头:“是姑娘。”
望着安寿离开,随琅弯下腰去拿鞋。
望到那一床底的东西,眼眶突然就涨了起来。
她眨了眨眼,起身去翻自己存的银子。
空完匣子,随琅数了数,她拢共存了二十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
安寿端着饭菜进来,看到随琅在数银子,疑道:“姑娘,您银子是不是少,”说着一惊,“府里不会是遭贼了吧!”
安寿匆匆放下饭菜:“奴婢去告诉夫人!”
随琅立即道:“没有遭贼,是前段时间出门时不小心弄丢了。”
随琅收起银子,不经意的问道:“安寿,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那种地方吗?”
安寿没有听懂:“什么地方?”
随琅走过去吃饭:“就是那个叫什么娘的,对,就是那个叫瑕娘待的地方。”
23. 花船
“姑娘说的是花院?”
随琅:“原来那地方叫花院。我上次出门的时候经过了那,见那些姑娘都很漂亮,那像她们这般漂亮的姑娘想必很多人求娶吧。”
安寿摇头:“她们的身契在老鸨那,若有人想求娶,就得去老鸨那赎身契。而且赎身的价钱还不菲。”
随琅夹菜送入嘴里:“那是要多少银子?”
说完,眉微微皱了下,端起旁边的水喝了口,嘴里的辣味才稍稍淡点。
“奴婢听说一般漂亮的姑娘赎身大概要二百两银子,而很漂亮的大概要四百两银子。”
随琅回想之前听到的如黄鹂般的女声,手无意识的戳着米饭,瑕娘一定很漂亮。
她现在只有二十两,那就是说她还要存四年的钱,才能存到四百两。
随琅吃好饭放下碗筷,去妆奁边。
安寿端着碗筷要离开,听随琅说道:“安寿,你收拾好后来我房间一趟。”
“是姑娘。”
妆盒里的首饰被随琅一股脑的倒在床上,发簪、发饰、手镯之类的被她一一归类好。
随琅的爹随益是恭县的知县,一年的俸禄五十两,每年的养廉银是两千五百两银子,总共两千五百五十两银子,而随琅的娘杜敏是她爹娘唯一的女儿,所以杜敏的嫁妆也不少。
这么些年来随益和杜敏就没在钱财上短过随琅,穿的、吃的、用的都是尽量给女儿挑的最好的。
随琅挑出一半的首饰,另一半首饰装回妆盒。
见安寿进来,随琅把首饰拿给她:“这些首饰我不要了,你拿去丢了吧。”
安寿睁大了眼:“姑娘,真要丢了?”
随琅点头:“嗯。算了,丢了怪可惜的,你帮我拿去外面卖了,卖了的钱我拿了重新买新的。”
安寿:“......是姑娘。”
随琅的那些首饰品相都是极好的,不愁卖不出去。
没过几天,安寿把卖到的钱拿给随琅。
不多不少,刚好五百两。
随琅收好五百两,把自己原先的二十两递给安寿:“这两天辛苦了,这点钱你拿去买点好吃的。”
安寿推拒着不敢要,随琅强塞给她:“我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你一直尽心尽力照顾我,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
见安寿没再拒绝,随琅弯了眉眼。
等安寿离开,随琅不经意的道:“安寿,我卖首饰的事你不要跟娘提,我怕娘唠叨我。”
“是姑娘,奴婢明白。”
郭乾前段时间在一个赌徒那得了一个簪子,他留着也没啥用,就打算给尤泾。
尤泾看都没看一眼:“给我这个干嘛?”
郭乾挤眉弄眼:“不是给你的,是让你给瑕娘的。”
尤泾皱了下眉:“你自己给她。”
郭乾发现尤泾最近有些不对劲,姑娘家的东西不买了,花院也不去了。
“泾哥,你不会是跟瑕娘吵架了吧?”
郭乾觉得自己猜中了:“泾哥,你是男的,大度点,”把手里的簪子递给尤泾,“泾哥,你拿着这支簪子去哄哄瑕娘,瑕娘看到这簪子,保定心软,就不跟你置气了。”
尤泾眼皮都没动一下:“我人情还完了,用不上。”
郭乾还想再劝,但尤泾已经走到对面的角落,用眼神示意手下的人注意赌徒中那个还未赌就一脸兴奋、喜意的男人,可能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他们赌坊也不干净,但来他们赌坊的赌徒必须是手脚干净的。
果不其然,那绿衣男子想在赌坊的眼皮底下做鬼,刚好尤泾这几天心里不得劲,绿衣男被逮住后,尤泾亲自将人带去了后巷。
尤泾从后巷出来的时候,右手指骨和尺骨处多了抹青红之色。
尤泾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隔壁昏黄的亮光还没暗,他进屋关上门的那刻,隔壁的昏黄才熄下去。
尤泾头枕着双手静静躺在床上,觉得这样也挺好。
他转过头,吹熄蜡烛。
随琅早上起来时,望着隔墙边发了会儿呆,安寿急急进来,伺候随琅穿衣洗漱:“姑娘,府里来客人了,夫人叫您过去见见。”
随琅问:“谁来了?”
安寿摇摇头:“奴婢也不认识,只知道是一位夫人和一位年轻公子。”
随琅一顿:“娘叫我过去做什么?”
安寿实话实说:“夫人叫您带那位公子在府里逛逛。”
这时,隔壁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声音大的吓了正在说话的两人一跳。
安寿:“隔壁的也太粗鲁了。”
随琅没说话。
尤泾晚上回来的时候,隔壁院昏暗一片,一点亮光也没有,他也没回屋,径直躺到躺椅上。
随琅回院子的时候,目光下意识的看向隔壁院,她软软开口:“安寿,把屋里的蜡烛点着。”
“是。”
等房间亮起来,安寿伺候随琅洗漱:“姑娘,明日陪周公子游湖您可要多穿些,免得着凉。”
“嗯。”
“砰”隔壁院突然传来很响的关门声。
安寿皱眉:“姑娘,要不奴婢去跟隔壁的人说说,隔壁院的开、关门声这么大会影响姑娘您休息的。”
随琅摇头:“不用了,他、隔壁院的也不是天天这样,你先下去吧。”
“是姑娘。”
尤泾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赌坊。
郭乾一进赌坊,就发觉尤泾脸色不好,眼底青黑,眉头微微皱着,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郭乾拿出怀中的簪子递过去:“泾哥,你要不还是拿这支簪子去哄哄瑕娘吧。”
郭乾以为尤泾还是不会要,打算收回簪子。
没想到尤泾竟接过了他的簪子:“谢了。”
尤泾站起身,声音虽朗朗,但微皱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就像你说的,我许久没去花院了,是该去一下了。”
尤泾带着郭乾去了花院。
尤泾花了大笔银子包了瑕娘和另一位花娘去湖上游船,花船行驶在湖中央,红绸绿带,异常的扎眼。
瑕娘看了眼旁边作乐饮酒的香娘和郭乾,转回头看向心不在焉的尤泾,端起酒壶给他斟酒:“您是还邀了什么朋友吗?”
这时,尤泾目光一凝,瑕娘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不远处只有一艘普通的船只,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瑕娘还欲再看,尤泾却收回了视线,将她搂入怀中,低低问:“瑕娘刚刚说了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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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娘没了旁的心思,拿起桌上的酒杯递到尤泾嘴边,尤泾笑着饮尽。
随琅坐在周时对面,心不在焉的吃着糕点。
周时是隔壁县昌县知县的儿子,昌县距恭县不算远,一百里的路程,所以随益跟昌县的知县周升平时也有来往。
这次周升的夫人带着儿子来恭县游玩,就是随益夫妇接待的他们。
周时看了眼随琅:“要不要喝点水?”
随琅目光从湖上收回:“谢谢,我还不渴。”
两人都不是闹腾的性子,这一问一答后双方便再次安静了下来。
船晃动了一下,随琅在发呆没注意,人一下就要往湖里栽去,周时及时拉住她,等随琅身体稳住后,立马松开手。
周时皱着眉头:“小心些。”
随琅知道若自己走神不小心掉到湖里不止她自己不好受,说不好连和她一起出来的周时都会受到连累,所以对上他不愉的视线,她羞愧的埋下了头。
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
可她这话刚说完,船身就剧烈晃动了一下,周时一把拉过要倒下去的随琅,扶站着等船身变稳。
周时开口问船家:“出什么事了?船为何这般晃动?”
船家的声音有些急:“公子你们没事吧?刚刚有一艘大船直直朝我们的船撞了过来,所以船才会这般晃动。”
周时走出去,随琅被迫跟着一道走了出去。
随琅往对面看去,目光一顿。
尤泾亲昵的搂着一个姑娘站在船头。
尤泾的目光随意的扫了眼对面相邻而站的两人。
周时侧头望了随琅一眼,随后,往她身前一站,挡住她的视线。
尤泾笑起来,语含歉意,但面上并无半点歉疚的样子:“实在抱歉,我们船上的船夫没注意,不小心撞到了公子你们的船。”
说着,尤泾从腰上解下钱袋,丢到随琅他们船上:“这钱是我对二位的赔礼。”
周时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就听船家惊呼了一声:“周公子,我们这船漏水了!”
尤泾搂着瑕娘离开的步子一停,转身对周时道:“公子若不嫌弃的话,可上我的船。”
望了眼不断渗水的船只,周时朝尤泾抱拳恭身:“叨扰了。”
周时上到尤泾船上,转身去拉身后的随琅,而旁边有一只手比他还要快一步。
随琅看见尤泾伸手过来,递出去的手下意识的往后一缩,但尤泾却快她一步的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上了船。
上到船后,不等随琅挣开手腕上的手,尤泾就先松开了她的手。
尤泾看都没看随琅一眼,径直对周时道:“船上简陋,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两个貌美的姑娘,船身被红绸绿带点缀,桌上琳琅满目,担不上简陋二字。
周时客气笑道:“是我们叨扰公子了。”
尤泾:“既撞上了,就是缘,公子也不用公子公子的称呼我,公子唤我尤泾就行。”
周时亦回:“在下周时。”
尤泾看向随琅:“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随琅这才抬起头,看向他,认真道:“我叫随琅。”
尤泾点头:“是那个随便的随和琳琅满目的琅吗?”
24. 看着面生
随琅点点头:“嗯。”
尤泾带他们去船内:“我在恭县没见过周公子,周公子不是恭县人吧?”
周时点头:“我是昌县的。”
尤泾点点头:“昌县的啊......,昌县的好啊,昌县是个好地方。”
尤泾视线往周时身边的随琅一扫:“姑娘呢?不会也是昌县的吧?”
随琅抿了抿唇,视线匆匆往尤泾搭在瑕娘腰上的手一扫:“我是恭县的。”
尤泾扯了下嘴角:“姑娘看着面生,若姑娘不说,我还以为姑娘跟周公子一样是昌县的。”
随琅垂头:“我很少出门。”
尤泾笑了下:“难怪了。”
引周时他们坐下,并向他们简单介绍了下郭乾,便懒懒的搂着瑕娘不再说话。
郭乾活跃起气氛:“周公子和随姑娘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到时我一定去蹭上一杯喜酒喝。”
随琅顿住,一张脸通红不已。
周时摇头,温和道:“郭公子误会了,我和随姑娘只是普通朋友,并非郭公子口中的那种关系。”
郭乾有些尴尬:“我见二位很是般配,就以为二位也是一对,实在对不住啊。”
随琅样貌虽不似瑕娘般艳丽夺人,可也是吸引人的主,一双眼睛又黑又大,一颗浅色的痣点在眼尾,再配上有些病态
白的肤色,整个人就像一朵滴了滴鲜血的栀子花,明明纯净却又隐隐勾人。
周时样貌清秀,性子也是温和有礼。两个样貌不差的男女单独坐船游湖,很难不让人误会。
自随琅两人上船后,尤泾和郭乾就没了寻欢作乐的劲头,一人搂着一个花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相比尤泾他们的熟稔、闲适,随琅他们就显得安静多了,只周时偶尔来一句“渴不渴”,再听随琅回一句“不渴”。
两边倒是谁也不打搅谁。
这一待,就待到了湖面陷入橙黄之色。
郭乾望了望西下的太阳,又望了眼把人请上来又不搭理人家的尤泾,再望了望对面安静的两人,低头喝酒。
周时温和开口:“尤公子,天色不早了,能否先让船家送我们上岸?”
尤泾好似才发觉船上多出来了两个人:“瞧我这脑子,实在是景色误人,景色误人啊。”
尤泾转头吩咐船家靠岸。
等船靠岸,尤泾拉着瑕娘下船。
周时伸手去扶随琅,旁边的人却先他一步。
随琅余光看到尤泾身边的瑕娘,顿了顿,没伸手,自己提着裙摆小心翼翼下了船。
两拨人分开。
随琅、周时一道回随家。
周时和母亲刚来恭县时本要到客栈住,但却被杜敏热情的留在了随府,说是府上冷清,他们来了,府上才添了丝热闹。
周时母亲没怎么推脱,顺势在随府住了下来。
所以回去时随琅是和周时一起回的随府。
尤近送瑕娘回花院。
到花院,尤泾站在花院门口没进去.
瑕娘欲言又止的望着尤泾:“你不送我上去吗?”
尤泾摇头:“不了,待会儿还有事。”
目送瑕娘回花院,尤泾和郭乾回了一趟赌坊。
路上,郭乾不经意的道:“那位周公子虽说他和随姑娘只是普通朋友,但我觉得,他们这朋友也做不了多久,他们双方的父母怕是有意在撮合他们。”
尤泾步子一停,郭乾望过去:“泾哥怎么了?”
尤泾拿出怀里的簪子丢给他:“你的簪子。”
郭乾收好簪子,连忙跟上前面的人:“泾哥,我记得住你隔壁的知县也姓随......”
尤泾没搭他的话,径直回赌坊。
......
尤泾这天休息,没去赌坊,吃完饭后,躺在躺椅上小憩。
周时拿着棋盘来找随琅,随琅看向一旁的安寿,安寿心虚的低下头。
周时指了指棋盘:“伯母说你棋艺不错,来一盘?”
随琅点了点头。
安寿给他们在院子里支了个桌子,两人在院子里下起棋。
一开始,周时以为是杜敏夸大了随琅的棋艺,可下完一盘棋后,周时才知道杜敏所言非虚。
周时目光在静眉沉思的随琅脸上停了几秒:“你的棋艺是跟谁学的?”
随琅抬起视线:“是跟棋治棋先生学的。”
周时笑了下:“我的棋艺也是跟棋先生学的。”
随琅眼睛一亮:“棋先生他现在还好吗?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
周时摇摇头:“我也许久没见过棋先生,所以也不清楚他近况如何。”
随琅点点头:“棋先生向来自由惯了,一个地方待一段时间的确是他的风格。”
周时的黑棋堵住白棋的路:“棋先生对学生最是严厉,我都吃过他好多戒尺,你爹娘倒也舍得让棋先生教你棋艺。”
随琅的白棋突围,讶异道:“棋先生最是和善不过了,我都没见过他拿戒尺来授过课。”
周时苦笑:“想来是你在棋艺上的天赋好,容易教,所以棋先生对你也就严厉不起来,像我这种比较笨的学生,被棋先生的戒尺打那都是家常便饭。”
随琅眉眼弯弯:“你是不是在棋先生的堂课上打瞌睡了?”
周时回想了下,朝随琅认真点了点头:“还真是。”
随琅忍俊不禁:“棋先生最烦在他堂课上打瞌睡的学生,你都打瞌睡了,他不拿戒尺打你打谁。”
眼前的随琅,不再像之前那般病怏怏的,苍白的脸颊上染上薄红,眼尾处的小痣生动迷人。
周时收回目光,也笑了起来:“还真是。”
周时心里有些发痒:“你还记得棋先生最喜欢吃的东西吗?”
随琅笑着点头。
两人同时开口:“臭豆腐!”
说完,两人齐齐笑了起来。
随琅笑的咳了起来,周时倒了杯水给她。
随琅缓过来后,向他道谢:“谢谢,你也喜欢吃臭豆腐吗?”
周时摇头:“不是很适应那味道。”
随琅又笑了起来:“棋先生每次授课时都要带一盘臭豆腐,你既然不喜欢,那又是怎么在棋先生的堂课上睡着的?”
周时:“可能是睡意比臭豆腐的味道更难忍。”
随琅把白棋下到棋盘上,眼睛亮亮的望着他:“你又输了。”
周时低头一看,他的确是又输了,他脸上没有半分输了的懊恼,满是喜意:“我现在才真正有点明白棋先生为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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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得拿戒尺罚你了。”
随琅好奇:“为什么?”
“又乖又聪明,换作是谁都舍不得罚你的。”
周时的声音刚落下,就听到隔墙对面传来一声哼笑
“嗤!”
空气安静了一秒,周时若无其事的道:“你们隔壁还住了人?”
随琅点点头:“住了。”
周时:“认识?要不要邀他一块过来下棋?”
随琅摇头,声音放低了些:“我和隔壁的不是很熟,我们自己下就行。”
周时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周时都会来随琅院子里找她下棋,这日下完棋后,周时收拾棋盘:“你明天能陪我去一趟街上吗?”
见随琅不出声,他又道:“我要到街上买些东西给家中的幼妹带回去,可我又不知道姑娘家喜欢些什么,所以希望你去帮我出出主意。”
随琅把最后一颗白棋拾到棋盒里:“我要先问下我娘。”
周时一喜:“好。”
次日,随琅和周时一道上了街。
经随琅的提醒,两人去了首饰铺。
周时拿起一个发簪给随琅看,随琅摇了摇头,两人转头去看其他样式的首饰。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觉得这个发簪好看吗?”瑕娘带着娇意的声音响起。
尤泾有些敷衍:“还行。”
“随琅?”
随琅回过神,看了眼周时给她看的手镯,她诚实给出意见:“我觉得还可以再看看。”
除了随琅和尤泾,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对方。
周时和瑕娘在边上,随琅和尤泾在中间,两人同时拿起一支簪子,两人谁都没有放手。
最后是随琅率先松开了手,拿起旁边的另一只簪子,看了看,又放下。
尤泾把手中的簪子别到瑕娘发间:“很衬你。”
瑕娘开心的去照铜镜。
店家推荐说里屋还有其他首饰,若有需要可以随他进去看看。
周时打算去看看。
随琅望着周时道:“你进去看吧,我在这里等你。”
周时点头,转身就要跟着店家进去,视线随意一瞥,人一怔:“尤公子?”
尤泾惊喜道:“周公子也来看首饰?”
周时点点头:“为家中幼妹买的。”
尤泾点点头,转而看向瑕娘:“你不是说想跟店家进去看看其他首饰吗,去吧,我在这等你。”
瑕娘望了对面的随琅一眼,和周时一道随店家进了屋。
尤泾看了眼随琅的背影,径直走向她。
看了眼她手中拿着的簪子,低声道:“喜欢?”
随琅放下簪子:“还行。”
尤泾低笑了声:“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随琅转身要去另一边,尤泾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去哪?”
周时和瑕娘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外面。
随琅挣不开他的手,低低道:“我想去那边看看。”
尤泾拽住她,将刚才的簪子别进她发间,认真打量她的脸庞,低声道:“很漂亮。”
随琅脸颊慢慢变红。
尤泾盯着她的脸,凑到她耳边:“你娘想让周时做你随家的女婿?”
25. 五百两
随琅的脸颊越来越红,瓮声瓮气:“我不知道。”
尤泾双眸沉沉望着随琅面上的变化,嗓音带着蛊惑:“那你想吗?”
随琅摇头:“我不知道。”
尤泾沉沉笑了,眼里却没任何笑意:“你知道你身上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随琅茫然望着他:“什么?”
尤泾吐出两个字:“实诚。”
尤泾接着道:“那你知道你身上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随琅不说话了。
“也是实诚。”
屋子那边有脚步声靠近,尤泾放开随琅的手,周时和瑕娘走了出来。
随琅在原地缓了片刻,随后走到周时身边:“有挑中的吗?”
周时看了眼侧前方的尤泾,随后视线回到随琅脸上:“嗯,挑了对耳坠。”
尤泾问瑕娘:“挑了什么?”
瑕娘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喜欢的,”抬头看向尤泾,“我们走吧。”
周时结好账,和随琅一齐离开店铺,走到门边时,店内的店小二叫住随琅:“姑娘,您还没付钱。”
随琅回过身,确定店小二是在叫自己后,茫然开口:“我没买东西。”
店小二看向她的头发:“姑娘,您头上的那支发簪还没付钱。”
随琅懵了一会儿,抬手去摸发间,想到什么,脸迅速升温,忙拔下发间的簪子:“不好意思,刚刚忘记了。”
店小二问:“这支发簪您还要吗?”
随琅把发簪递给店小二:“不要了。”
店小二刚接过,旁边的瑕娘娇声开口:“这支簪子能给我看看吗?”
随琅他们的目光看向瑕娘。
店小二将簪子递给瑕娘,瑕娘把簪子别进自己发间,转头问尤泾:“好看吗?”
尤泾瞥了一眼,淡淡道:“不是很衬你。重新挑一支吧。”
瑕娘深深的望着尤泾:“可我就喜欢这支。”
尤泾移开目光:“随你。”
随琅收回视线,对身旁的周时道:“我们走吧。”
夜里时,随琅辗转睡不着,听到窗外有动静,心砰砰直跳,等窗外的响动消失,她才小心翼翼打开窗户。
窗台上躺着一支簪子,是今天在首饰铺别在她发间而她后来又不要的那支。
她静静望了几秒,没有动作,随后,关上窗。
第二天醒来,随琅打开窗户,窗台上空落落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随琅收回目光。
......
杜敏有拜庙的习惯,刚好她这次拜庙时周夫人在,两人一商量,决定带着随琅和周时一起去拜庙。
随琅和周时跟在杜敏她们身后进行跪拜,等拜完后,两人又被赶着去求了签。
杜敏和周夫人问了他们的姻缘之事。
老和尚看看随琅的签文又抬头看看她。
“姑娘的签文是支中签,过程虽坎坷,但最终能得偿所愿。”
杜敏时而皱眉,时而展眉。
随琅却怔住了,连老和尚是怎么解周时签文的都没听到。
解完签后,随琅跟着杜敏他们离开,刚走了一会儿,随琅发现自己的签文没拿,转身要回去拿。
杜敏吩咐婢女去帮她拿,随琅摇头:“娘,我自己去拿吧。”
杜敏点头:“快去快回。”
随琅去到老和尚那里找签文,可绕了半天都没看到自己的那支签文。
她正有些疑惑,眼睛不经意的往旁边一瞟,随后,顿住。
尤泾目光落在她身上,巧的是,他手里也正好拿着支签文。
随琅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缓缓走向他。
尤泾把签文递给她:“是不是在找这个?”
签文上的字就是随琅刚刚求的那支签。
随琅伸手去接:“谢谢。”
尤泾随意问道:“求了什么?”
又不经意的道:“是不是姻缘?”
随琅捏着签文:“求平安的。”
尤泾:“签上怎么说?”
随琅:“有惊无险。”
尤泾轻皱了下眉头:“最近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
随琅摇头。
尤泾轻声道:“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不要硬撑着,要第一时间告诉你爹娘。”
随琅软声应好:“我知道。”
沉默了几秒,尤泾又问:“周时呢?”
随琅:“什么?”
尤泾:“我刚刚看周时也求了支签,他求的是什么?”
尤泾笑起来:“他一个大男人求的不会是姻缘吧。老和尚是怎么解他那支签文的?”
随琅:“我不知道。”
“......你跟他站在一处,你会不知道。”
随琅诚实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当时我走神了,老和尚解他签文的时候我就没听清。”
尤泾:“不管他求了什么,你最好告诉他不要轻信,这个东西一看就是糊弄人的。”
“哦。”
许是停留的太久,杜敏带来的下人找了过来,随琅捏紧签文:“我先走了。”
尤泾也看到了随家的下人:“嗯。”
随琅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他:“我也觉得老和尚说的不准。”
尤泾手里其实有两只签文,她刚走过来的时候,恰巧看见他把其中一支签文塞到了身后。
杜敏见随琅回来,皱眉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随琅乖乖道:“找签文花了些时间,最后是一位好心人捡到了我的签文。”
杜敏没再说什么。
......
没多久,周家母子便要启程回昌县了,杜敏找了一天去随琅的院子。
杜敏问了随琅对周时的印象。
随琅实话实说:“像哥哥。”
杜敏明白了,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转身去了周夫人的院子。
周家母子离开的那天,周时给了随琅一个盒子:“昌县很美,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
随琅应了声“好”。
......
随琅翻出五百两银票,周家母子在的时候,她希望他们能尽快离开,可真等他们走了,她却又希望他们能多待一段时日。
她将五百两银票揣好,等着天黑。
一直到天色黑透,隔壁才响起动静。
随琅叫住隔壁的人:“先生?”
尤泾脚步一停,第一反应觉得是错觉。
直到第二声传来,尤泾才发现不是错觉。
他步子迈的有些急,不过眨眼的时间,人就到了隔墙边:“嗯。”
没等随琅出声,他先开了口:“这几天怎么没听到周时的声音,他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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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昌县了。”
尤泾紧接着问:“你怎么没跟着去?”
随琅:“我为什么要跟着去?”
这时,吹来一阵凉风,吹干了尤泾身上粘腻的汗渍,身上渐渐清爽。
随琅拿出准备好的银票:“先生?”
“嗯?”
“你是不是很喜欢瑕娘?”
“......嗯?”
随琅折好银票,用力丢到隔壁:“先生,这是给你的。”
尤泾捡起一看,有些意外:“你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
随琅眼眶又开始涨了,她觉得即将吐出来的字也有些烫嘴:“我问过了,给瑕娘赎身要四百两,这里有五百两,够给瑕娘赎身了。”
尤泾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整个人闷笑出声。
随琅试着扯起嘴角,可她发现这是徒劳,她没再强迫自己。
她有些艰涩的开口:“你寻个时间去给瑕娘赎身吧。”
尤泾折好银票揣进怀里,点点头:“好。”
随琅忍了忍,没忍住:“瑕娘赎身后住哪里?”
尤泾懒靠在墙上:“住我这。”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还没想过。”
随琅用手背擦了下眼睛:“我觉得能尽快成亲就尽快成亲,时间拖长了对你们都不好。”
尤泾带着笑意“嗯”了声:“听你的。”
随琅鼻音明显:“其实你也不用听我的。”
尤泾:“那我到底是早些成亲的好,还是晚些成亲的好?”
对面许久没声。
随琅垂着眼:“你跟瑕娘商量吧,问问瑕娘是想早些成亲还是晚些成亲。”
尤泾:“毕竟是你给的钱,所以问问你的意见也是应该的。”
随琅又用手背擦了下眼角,眼尾的小痣都被擦的有些隐隐泛红:“我觉得瑕娘应该会想要早些成亲吧。”
“嗯,那等我问问她。”
......
随琅每天听到隔壁院开门的声音,头就下意识的偏去看,静静听了会儿没听到任何女音,便又收回视线,这样的状态她持续了整整十天半个月。
这天,随琅终于忍不住了,喊住了对面的人:“先生?”
尤泾拿着花生米走到墙边:“嗯?”
“瑕娘还没赎回来吗?”
尤泾丢了颗花生米进嘴里:“没空。”
“哦,那你什么时候去赎瑕娘?”
尤泾搓了搓花生米,把外衣搓下来:“等我把棋艺学会了就去。”
随琅想不通他的行为:“你学棋艺做什么?”
尤泾吹走花生米的外衣:“瑕娘棋艺很好,总不能等她来了,她想下棋时找不到人陪她下吧。”
“我总归要学个皮毛的。”
“我记得你好像会棋艺?”
“......嗯。”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付你银子,你时不时来指点下我的棋艺?”
随琅拒绝:“我棋艺不是很好。”
尤泾声音轻了下来:“我这几天每天都睡不好,就想着快点学完棋艺,把瑕娘接回来。”
随琅:“我棋艺虽然不是很好,但勉强能够教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指点你一二。”
尤泾将最后一颗花生米丢进嘴中:“那就这么说定了。”
26. 花完了
“......好。”
当天晚上,尤泾把随琅喊了过去。
尤泾像模像样的把棋盘摆好,朝随琅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你先。”
望着棋盘上被尤泾下的乱七八糟的棋局,随琅移开视线,往远处望了望,片刻才挪回目光。
尤泾瞥了她一眼,在心里哼了一声。
一开始,尤泾下棋的确没有任何章法,随琅每每看见那些棋局,眼皮都会直跳,可慢慢的她发现尤泾下的棋局都是乱中有序。
一开始,尤泾回回都输,可后来,也能赢她一回两回,最后,两人的输赢竟是对半分。
随琅望着又赢了她一局的尤泾,说出心中的疑惑:“你的棋艺当真是刚学的吗?”
尤泾收着随琅的白棋,睨了她一眼:“不然呢,你以为谁都像姓周的那么笨。”
随琅正好喝着水,闻言被呛了下:“你偷听我们说话!”
尤泾:“你怎么不说是你们声音太大了?”
随琅把茶杯放下,垂眼看棋盘上的棋路,低声道:“你棋也学的差不多了,打算什么时候去给瑕娘赎身?”
这局,尤泾先下:“五百两被我花完了。”
随琅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你说什么?”
尤泾催她:“该你了。”
随琅把棋随意一摆:“你把钱花完了瑕娘怎么办?”
尤泾去堵她的路:“什么怎么办?”
随琅手搭在他手背上,不许他再动:“你不赎瑕娘了?”
尤泾拿开她的手:“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赎她?”
随琅怔怔的望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尤泾却不再开口。
随琅缓了许久才缓过来,她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拿白棋围住黑棋的路:“你不是说你喜欢瑕娘吗?”
尤泾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喜欢啊。”
随琅捏着白棋没动,又听尤泾道,“瑕娘肤白、貌美,只要是个男的,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吧。”
随琅喉头有点堵:“......嗯,瑕娘很美,难怪你......你们都喜欢她。”
尤泾望她一眼,黑棋下到另一条路上,没有堵死白棋的路:“我是喜欢瑕娘,但远没到要把她娶回家的地步。”
“那你想娶谁回家?”随琅下意识问。
尤泾抬头望着她,定定望着她,没有说话。
随琅镇定的挪开与他对视的视线,白棋胡乱一摆:“该你了。”
见尤泾的黑棋落在棋盘上,她软软道:“五百两你都用完了?”
“嗯。”
“那五百两你得还我。”
“嗯。”
“我不急。”
“好。”
夜已经深了,但随琅却没有丝毫睡意。
尤泾见她手边的茶杯已经空了,开口问:“喝不喝酸梅汤?”
随琅有些想。
尤泾看出她脸上的迟疑,劝道:“少喝一点,不会醉的。”
随琅点头:“那我就喝一杯。”
尤泾回屋去拿,见尤泾取了整整一酒壶出来,随琅强调:“我就只喝一杯。”
尤泾给她倒上:“知道了。”
随琅尝了一小口,眼睛亮亮的:“比第一次的还好喝!你这酸梅汤在哪买的?”
尤泾把从屋里拿的糕点放到随琅面前:“我自己做的。”
随琅没动那盘糕点:“你怎么不喝?”
似是想到什么,尤泾微微皱了下眉:“我不喜欢那股味道。”
随琅没接话,捧着那杯酸梅汤喝着,睫毛一颤一颤的,没一会儿,杯里的酸梅汤就见底了。
尤泾要再给她倒上,随琅捧着杯子没让,有些迟疑的说:“说好只喝一杯的。”
尤泾:“这次做的酸梅汤我特意少放了些酒,多喝点没事的。”
随琅把杯子递过去:“那我就再喝一杯。”
“嗯。”
随琅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喝了几杯,脸也热热的,身上也热热的。
尤泾声音轻柔:“要不要躺一会儿。”
随琅头有些晕,点点头又摇摇头:“就在这躺。”
尤泾把躺椅搬到随琅身边:“嗯,就在这躺。”
尤泾扶着随琅躺到躺椅上,又回屋拿了床薄被给她盖上。他在她身边坐下,转头望着她:“头还晕不晕?”
随琅有些委屈:“还晕。”
尤泾笑起来:“那我去给你煮杯解酒茶好不好?”
随琅摇摇头,身体往后缩了缩,拍拍身下的躺椅:“你也躺上来。”
尤泾望望那不过一掌宽的位置,又定定望着随琅:“你确定要我躺上去?”
随琅重重的点头:“嗯。”
尤泾目光移到随琅有些侧开的衣领上,一小截白腻比烈酒还醉人,他伸手把她的衣领扯正,声音微哑的道:“太挤了,我坐凳子上就行。”
随琅没勉强,舒服的翻了个身,正对着头顶上的月亮。
尤泾侧头望着她。
月光盈盈洒洒的落在随琅的脸上,苍白的肤色像沁了水一样,眼尾的小痣生动起来,微微一笑,多了分媚人的意味。
随琅笑着转过头,与尤泾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她不知道他望了她多久,可他眼里的东西取悦了她。
随琅弯了眼,语气里含了丝娇意:“你看着我干嘛?”
尤泾转回头,望着又亮又圆的月亮,没回答她的问题。
随琅也不纠缠,转回头继续赏月。
在随琅转回头之际,尤泾再次转过头望着她。
随琅迷迷糊糊、阖上眼皮之际,脸上传来很轻的温热触感。
随琅觉得不止今晚的酸梅汤醉人,连今晚的月色也醉人的紧。
随琅是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她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想到什么,她双颊粉粉的,连带着眼尾处的小痣都泛了粉色,她猛地把被褥盖过头顶,许久,才掀开被褥下床。
打开窗户,目光就被躺在窗台上的簪子定住,半晌,她拿起簪子别在头发上。
随琅莫名的觉得今天的时间过的很慢,许久许久,天才黑下来。
听到隔壁回来的动静,还不等她开口,对面就出了声:“随琅?”
“嗯。”
“我做的酸梅汤再不喝就坏了,你要不再过来帮我喝点?”
随琅没有任何迟疑:“好。”
尤泾扶着随琅下到地面,目光在她发上一扫,又随意的移开视线。
尤泾今天很忙,忙完后也没在外面吃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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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带了些吃食回来。
尤泾把吃食摆好,回屋拿了壶酒出来。
随琅慢慢喝着酸梅汤,尤泾一会儿吃口菜一会儿饮口酒。
两人各自吃喝着自己的食物,很安静。
吃完饭后,随琅坐在躺椅上,尤泾不知从哪里拿出另一把躺椅摆在随琅躺椅的旁边。
两人并排躺在躺椅上。
随琅的右手边是尤泾,她抬起右臂搭在额上,唇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尤泾把他手边的酸梅汤递给随琅,半天没有人接,他转头看过去。
没看到随琅的脸,出声提醒:“酸梅汤。”
随琅吓了一跳,下意识直起身,尴尬的望着尤泾。
尤泾皱眉望着她:“你怎么了?”
随琅慌张的接过酸梅汤,匆匆喝了一口:“没怎么......”
“咳咳......咳咳咳......”随琅瞬间呛咳起来。
随琅想把酸梅汤放下,却又找不到能放的地。
见尤泾伸手来接,她慌张把杯子递过去,哪知用力过猛,杯里的酸梅汤倾洒出了一部分在尤泾的身上。
随琅咳的满脸通红,她倾过身想去擦尤泾身上的酸梅汤,右臂没杵稳,整个人重重跌在躺椅的扶手上。
随琅疼的直吸气。
尤泾急急去扶,让她重新躺在躺椅上。
眼睛看向她衣领下方的位置,顾不上许多,手放了上去,帮她轻轻揉着,边揉边问:“好多了吗?”
随琅的阵痛慢慢缓了过来,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睁开眼怔怔望着眼前的人。
尤泾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随琅的脸嫣红动人。
许是酸梅汤的酒劲太大,随琅鬼使神差伸出双手,慢慢勾住尤泾的脖子。
尤泾也配合的弯下身。
两人相距不过咫尺,随琅心砰砰直跳,避开尤泾的眼神,受不住的缓缓松开手。
尤泾却一把按住她的手,制止住她想逃的举动。
尤泾的呼吸带着薄薄的酒味,明明是让人不舒服的味道,随琅却忍不住的凑上去闻。
尤泾绷着的后背在望到随琅的动作后,蓦然一松,甚至带了点麻意。
他呼吸粗重了一分,哑声开口:“还疼不疼?”
随琅脸一红:“不疼了。”
随琅眼尾的小痣颤颤生动。
尤泾定定望着她,白瑕的肌肤,强自镇定而又轻颤的睫毛,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尤泾身体慢慢靠近随琅,随琅圆睁着眼睛。
尤泾克制而颤抖的吻上随琅眼尾的小痣,久久在上面停留。
随琅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低喃开口:“先、先生......”
尤泾轻轻咬了下随琅的眼尾,哑声道:“我不是先生。”
“尤、尤泾......”
尤泾胸膛微微起伏,没张口,胸腔吐字沉沉“嗯”了一声。
随琅后背一麻,整个人软在躺椅上。
眼睛,鼻子、脸颊无一能幸免。
尤泾呼吸粗重的撤开些身子,目光肆意的留恋在随琅脸上。
随琅闭着双眼,睫毛颤的厉害,眼尾的小痣泛着勾人的潮红。
27. 这样?那样?
尤泾再次俯下身,唇齿相贴,紧紧纠缠,暧昧的津液声,受不住的闷哼、低吟,被夜色无限放大。
尤泾的手慢慢下移,勾住随琅的腰带,轻轻一扯,腰带就松散开来。
他的手摸进衣服里,顺着往上。
随琅喘息着睁开眼,拉住尤泾的手。
尤泾离开了她一些,呼吸粗重、眼角泛红的望着她。
随琅收回些理智,用力拉出他的手,呼吸急促的朝他摇头:“不行。”
尤泾同样呼吸急促的望着她,许久,克制的在她嘴角落下一吻,俯倒在她身上。
两人呼吸急促,胸口相互碰撞,像一场追逐游戏,从开始的兴奋、热烈到最后的平静、和缓。
许久,尤泾站起身,望了躺椅上的随琅一眼,背过身。
随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自己半敞不敞、凌乱的衣服,羞红着脸起身。
随琅背过身,理好衣服,系好腰带,等做完这一切,才转过身:“我、我有些困了,想先回去睡了。”
尤泾转过身,走到她面前,注视着她:“时辰还早,我们再赏会儿月好不好?”
随琅不舍拒绝,答应了下来。
尤泾扶着随琅躺在躺椅上,随后,自己也挤进了随琅的躺椅。
随琅一边缩起身子一边道:“会不会太挤了?”
尤泾半抱着随琅,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方,哑声回应:“不会,刚刚好。”
两人安静的望着月亮,过了会儿,随琅不舒服的动了动。
尤泾后背一僵,自己缓了下,然后扶开随琅,起身去旁边的躺椅上躺下。
随琅不解的望着他。
尤泾声音暗哑:“是有点挤。”
两人静静的望着月亮,谁都没有说话。
这一呆就呆到了后半夜,尤泾转头看向头一点一点的随琅,轻声开口:“起来,我送你回去。”
随琅迷糊的起身,跟着尤泾去爬梯子。
等回到房间,随琅躺进床准备入睡,可刚刚在隔壁院子还困的瞌睡,她一躺到床上就没有了。
她闭着眼睛慢慢入睡,她越想入睡,之前的画面就越一股脑的钻进她脑子里。
她羞红着脸,恼怒的拉过被子蒙住头
随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她懒懒在床上赖了会儿床,然后,用被子蒙住头,小幅度在床上滚了一圈。
安寿伺候随琅洗漱时,不由笑着开口:“这是奴婢伺候姑娘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姑娘您赖床。”
随琅把帕子递给她:“昨晚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整个人累得不行,便多睡了会儿。”
安寿笑道:“姑娘今日的气色好了很多,夫人见了定会欢喜不已。”
另一边。
尤泾刚到赌坊就碰上了方泉,方泉臭着脸色叫住他:“我姐夫叫你去他府上一趟。”
尤泾一怔,随即应了声“好”。
尤泾去到张府,由下人带去见张善。
尤
泾看了眼在亭子里往池塘里投鱼食的张善,随即低下头,恭眉顺眼的走过去:“东家。”
张善又投了一把鱼食:“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尤泾朝他恭身:“回东家,已经快了。”
张善满意的点点头:“要抓紧时间,你要知道想抢鱼食的可不单单只有你一个。”
尤泾:“小的明白,小的永远不敢忘记东家对小的的提携之恩。”
“你明白就好。”
夜晚时,随琅再次爬墙翻到尤泾的院子里。
随琅一过去就看到院子里两个躺椅中间的扶手不知何时被拆了,现在两个躺椅紧紧并在一起,就像一个大号的躺椅,上面还细心的铺了层毯子。
尤泾把酸梅汤和酒摆在他手边,随琅要想喝,只能通过他的手去拿。
尤泾把酸梅汤递到她嘴边,随琅凑过去喝。
随琅咽下口中的酸梅汤:“你这酸梅汤这么好喝,都可以拿去卖了。”
尤泾仰头懒懒的望着头顶上的明月:“你的口味可代表不了别人的口味。”
随琅也望着月亮:“其他人就没说过你做的酸梅汤好喝吗?”
“我做的酸梅汤就你喝过,其他人怎么评价?”
随琅先是一怔,然后就没说话了。
尤泾朝她那边望了眼,看到她脸上如偷了腥的猫笑容,也扯了下嘴角。
随琅:“那你可以多做些给别人尝尝,如果他们也觉得好喝,我们就可以拿出去卖了。”
尤泾枕着右臂:“做给谁尝?”
“你认识的人啊?”
“赌坊的那群人还是花院的人?”
“......都可以,看你想做给谁尝。”
尤泾把另一只手也枕在头下:“没时间,只做的了你一个人的量。”
许是月亮太刺眼,随琅用手挡住额头:“哦。”
尤泾侧过身,凑上去看她:“你笑什么?”
随琅放下手,小脸一本严肃,眼神无辜:“我没有笑。”
尤泾重新躺回躺椅上,眼中笑意点点:“好吧,算是我看错了。”
随琅皱了皱鼻子:“本来就是你看错了。”
随琅侧身望着他:“你知道西街卖豆腐的王婆婆吗?”
尤泾“嗯”了一声。
“王婆婆无儿无女,但好在她有一门做豆腐的手艺,所以日子过得也是很舒服的。”
尤泾不甚在意的道:“怎么,你想去跟王婆婆学做豆腐?”
随琅顿了下:“我是觉得你做的酸梅汤是真的很好喝,跟王婆婆做的豆腐一样好。”
尤泾睨了她一眼:“想让我把酸梅汤的秘方告诉她?”
尤泾收回眼:“独家秘方,概不外传。”
随琅抿着唇,静静望着他几秒,随后,翻身仰躺在躺椅上。
察觉到身旁人的沉默,尤泾侧身拿过酸梅汤递到她嘴边,轻哄:“不是说好喝嘛,那再喝一口。”
随琅顺从的张开嘴,浅浅抿了一口。
两人之间静了下来,许久,随琅再次开口:“尤泾......”
尤泾开口打断她:“要不要再喝一口酸梅汤?”
“尤泾我不是......”
尤泾拿着酸梅汤递到她嘴边:“乖,再喝一口,你看你嘴唇都干了。”
随琅静静望着他脸上的柔意,垂下眼,又抿了一口。
尤泾有一下没一下的递酸梅汤给随琅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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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随琅喂完最后一口酸梅汤,望着她因醉意水润起来的双眸,目光渐渐深了起来。
他哑声开口:“好不好喝?”
随琅点点头:“好喝。”
尤泾朝她俯下身:“我也尝尝。”
随琅嘤咛了一声,推他的胸膛。
尤泾把她的手扣在头上,肆无忌惮的在她口中作乱。
尤泾不再满足,头渐渐下移,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服遍布在随琅的身上。
随琅难受的小幅度扭动身体。
尤泾后背升起热意,知道再继续下去可能就收不了场了,用力吮了一口,重重压在随琅身上。
尤泾和随琅的胸膛剧烈起伏,匆匆碰撞又匆匆移开。
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丝丝钻入对方的耳里,阵阵麻意和愉悦自耳畔散开。
随琅委屈的声音在尤泾耳畔响起:“你欺负我。”
尤泾缓过劲,在她耳边低低笑了起来:“我怎么欺负你了?”
随琅耳朵被震的发麻,她下意识用耳朵蹭了蹭尤泾的耳朵:“你就是欺负我。”
尤泾支起身子,好笑的望着她:“那你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随琅眼睛润润的望着他:“你就是欺负我,你不仅对我这样还对我那样。”
“这样?那样?”
尤泾望着随琅眼尾染上绯色的小痣,吻了上去:“是不是这样?”
随琅推开他的脸,控诉的望着他:“就是这样,但不止这样。”
尤泾低头再次吻上她的小痣,声音暗哑:“还有哪样?”
“是不是还有......”说着,头又再次向下移。
随琅立马揪住他的头发不让他动:“不是这样!”
尤泾:“那是哪样?”
随琅很委屈:“反正你就是欺负我。”
尤泾把她的手拽下来:“那我让你欺负回来好不好?”
随琅摇头:“不好。”
尤泾亲了口她的手:“那你让我欺负?”
随琅把手抽出来不给他亲:“也不好。”
尤泾又改去亲她的脸:“你脸怎么那么软?”
随琅推他的脸:“你不准亲我。”
“好。”尤泾答应的很痛快,但唇还留在随琅脸上。
尤泾喃喃开口:“你的脸是不是豆腐做的?好软。”
“我能不能咬一口?”
随琅使劲推他:“不能。”
随琅话刚落,尤泾就咬了一口,随琅吃疼的嘶了一口。
尤泾松开嘴,又轻轻在他咬的地方啄了下:“疼不疼?”
随琅委屈的很:“疼!”
尤泾轻吹她脸上浅浅的牙印:“吹吹就不疼了。”
尤泾吹着吹着又贴了上去,随琅烦的继续推他的脑袋:“不许你亲。”但身上的人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推也推不动。
尤泾暗哑出声:“我也疼。”
随琅停下动作,润润的眼睛望向他:“你哪疼?”
尤泾抬起头,目光深深的望着她。
随琅看不懂他眼里的东西:“你哪疼?我帮你吹吹。”
尤泾只一个劲的盯着她,不说话。
随琅上上下下打量他的脸:“你哪里疼?我帮你吹吹。”
28. 市蜃
尤泾又往她脸上啄了一口,暗哑道:“我舌头疼。”
随琅急急开口:“那我帮你吹吹。”
说完这话,随琅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紧紧闭上嘴,涨红着脸望着他。
“不是说要帮我吹吹?”
随琅目光游离,就是不接话。
尤泾又啄了她一下:“小骗子。”
随琅转回头,眨了眨眼,嗫喏道:“你还有别的地方疼吗?我可以帮你吹其他地方。”
尤泾呼吸重了一分:“是还有处地方疼。”
随琅很积极:“在哪?”
尤泾重重压在她身上:“我以后告诉你。”
随琅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身体往旁边挣了挣:“你那处能疼那么久吗?”
尤泾低低笑起来:“嗯,见到你就会疼。”
随琅扭头认真的看着他:“你要不要去看看大夫,让大夫看看是什么问题,拖严重了就不好了。”
尤泾:“这病大夫看不了。”
随琅皱眉:“那怎么办?”
尤泾啄了下她的耳垂:“别担心,以后会好的。”
随琅有些不放心:“真的?”
尤泾轻轻咬了口她的耳垂:“嗯,真的,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随琅的注意力被耳朵上又麻又疼的感觉吸引,她不满的控诉:“你为什么总咬我,我都没咬过你。”
尤泾:“那我给你咬一次?”
随琅摇头:“我不咬,你也不要咬我了,你咬的我不舒服。”
尤泾:“不舒服吗?我怎么觉得挺舒服的。”
随琅困了:“我想回去睡觉。”
尤泾哄她:“在这睡,等睡着了,我送你回去。”
随琅扯了下头,想把耳朵离他远些:“在这我睡不着。”
随琅推了推身上的人,委屈道:“我真的困了。”
尤泾动作一顿,过了会儿,翻身躺到躺椅上,把随琅搂进怀里:“睡吧。”
随琅睡过去前喃喃提醒:“你要记得把我送回去。”
尤泾紧了紧怀中的人:“知道。”
随琅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安寿伺候随琅洗漱的时候看到她脸上有个小小的红印,疑道:“这个季节就有蚊子了?”
随琅也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红印,她静静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看了安寿一眼,见她没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心虚的收回视线。
等晚上尤泾再在隔壁唤她的时候,她没再翻墙过去。
“我今天想早点睡,就不过去了。”
尤泾皱眉:“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单纯的想早点睡。”
“你今天不喝酸梅汤了?”
“有些腻了。”
“腻了?”
“嗯。”
“你是对酸梅汤腻了,还是对其他东西腻了?”
随琅:“暂时对酸梅汤腻了。”
尤泾没出声,随琅试探的道:“那我先去睡了。”
尤泾“嗯”了一声。
随琅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屋子并落上锁。
随琅以为尤泾第二天晚上还会喊她,她连为什么不过去的借口都想好了,但尤泾意外的没有喊她,洗漱、回屋、熄灯、睡觉,没有半点要喊她的意思。
随琅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她回屋关上门,吹熄蜡烛,睡觉。
半梦半醒间,随琅隐隐感觉有个人影在床头,睡意顿时惊没,还不等她想出该怎么办,影子出了声:“醒了?”
随琅睁开眼,怔怔的望着头顶上的人:“你怎么进来的?”
尤泾在她床上坐下,提醒她:“你今晚没锁门。”
懊恼在随琅脸上闪过,她以为他今晚要早些休息又加上今晚他没有喊他,所以她就没锁门。
随琅气鼓鼓的:“你故意的!”
尤泾要扶她起来,随琅揪着被子不让。
尤泾没强求:“行,躺着也能说。”
随琅膛目结舌的望着尤泾躺上了她的床,甚至还扯了扯她的被子,想分一点盖在他身上。
随琅用力推他:“你起来!”
尤泾没动:“你不是要躺着聊吗?”
随琅裹着被子坐起身:“我想坐着聊。”
尤泾瞧着她那副又怂又警惕的模样,嗤了声,从床上坐起身。
随琅紧紧裹着被子:“你要聊什么。”
“我给我院子里的躺椅多加了层毯子,这样躺着就会软上许多。你明天要不要去试试?”
随琅摇头:“我明天要早点睡,”想了想,她又加了句,“我这几天都要早点睡。”
尤泾:“我重新改良了下酸梅汤的配方,现在的酸梅汤比之前的还要好喝。”
随琅摇头:“我还是想早点睡。”
尤泾定定望着她,随后,去扯她的被子:“你是不是身上哪不舒服?”
随琅死死揪着被子:“没有。”
尤泾眼里有不解:“那你怎么了?”
随琅红着脸:“昨天安寿看到我脸上的印子了。”
“什么印子?”
“就、就是、是你咬的印子。”
“她猜到了?”
“没有。”
“那你在担心什么?”
随琅红着脸小声解释:“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猜到的。”
“那我下次轻点?”
随琅瞪他:“没有下次。”
尤泾没跟她争:“行,你说没有就没有。”
“真的不去尝尝酸梅汤的味道?”
随琅有些心动。
尤泾看出她的犹豫,哄道:“喝完酸梅汤后,我立马送你回来。”
随琅望着他真诚的眼睛,点了点头:“喝完之后我就要回来的。”
尤泾点头:“好。”
见随琅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他问:“怎么了?”
随琅打了个呵欠:“我要睡了。”
尤泾:“你睡你的。”
随琅声音绵软:“你在这我睡不着。”
尤泾轻哄:“我房间太空了,我想在你这再待会儿。”
随琅躺到床上,睡意朦胧:“那你别待太晚,明天该起不来去上工了。”
尤泾定定望着她:“傻不傻?”
随琅睡意起来,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嘟哝道:“你说什么?”
尤泾:“你的那只猫呢?我都来你这那么多次了,怎么一次也没见到它。”
随琅一下睁开眼,人瞬间清醒:“它、它出去玩了。”
尤泾笑:“它天天这么不着家,你就不怕它变野了,再也不回来了吗?”
随琅一本正经的回:“若是它真的不想回家,我也不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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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的。”
随琅反问他:“你为什么天天盯着我的猫问?”
尤泾:“我拢共没问几次,你这么心虚做什么?”
随琅眨了下眼:“我哪有心虚,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总是问我的猫。”
尤泾:“我只是好奇你口中只闻其猫不见其猫身的家猫。”
“哦,对了,它叫什么来着?”
“市蜃。”
尤泾:“这个名字也不好听,没有它原本的名字好听。”
随琅翻了个身,背对着尤泾:“我是它的主人,我想给它取什么名字,它就叫什么名字。”
尤泾:“那我以后也养只猫,然后把市蜃原本的名字拿来给我的猫用。”
“随你,那是你的猫你喜欢叫它什么名字就叫它什么名字。”
尤泾得寸进尺:“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高兴?”
随琅把被子蒙到头上:“我没有不高兴,那是你的猫,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尤泾扯了扯她的被子:“我没说你是因为我的猫的名字不开心啊。”
随琅死死揪着被子不让尤泾扯开:“我很困,我真的要睡了!”
尤泾一把将她的被子扯开:“我以后养的猫就叫海楼。”
随琅急的要去拉被子,等听清他说了什么后,一张脸从脖子红到头顶,被子也不拉了,就这么侧躺着背对着他。
尤泾戳了下她的背:“你觉得这个名字好不好听?”
随琅瓮声瓮气:“我不知道。”
尤泾望了眼她红透的耳尖:“那就叫这个了,你的市蜃是公的还是母的?”
“若是公的,我就买只母的回来,若是母的,我就买只公的回来,海楼和市蜃,你看连名字都这么配。”
尤泾不依不挠:“随琅,你的猫是公的还是母的?”
尤泾也不要她回答:“既然你不说话,那就这么决定了。一个海楼,一个市蜃。”
随琅身上热的很,她用手挡住耳朵:“随便你。”
尤泾继续逗她:“我把海楼买回来后,你让市蜃出来跟它见个面,培养培养感情。”
随琅一下从床上坐起,恼羞成怒的望着尤泾:“尤泾,你是故意的!”
尤泾一脸无辜:“我故意什么了?”
随琅气鼓鼓的瞪着他。
尤泾靠近她,低低道:“那我买两只猫好不好,一只叫海楼,一只叫市蜃?”
随琅脸上的恼羞愈盛:“随你。”
尤泾望着她淡粉的唇,凑了上去,吻上她的唇角。
随琅哪肯给他亲,头一偏,让他的吻落了个空,迅速拉过被子盖住全身。
随琅闷声闷气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来:“我困了,我要睡了。”
说着,人连被子就躺到了床上。
尤泾好笑的望着那团蚕蛹:“那你睡,我先回去了。”
片刻,随琅的声音才再次从被子里传出来:“你不看我睡觉了?”
尤泾:“不看了,你好好睡。”
随琅声音有些闷:“名字好听的。”
“什么?”
“我觉得你给那两只猫取的名字很好听。”
尤泾眼神一软:“嗯。”
等尤泾回到隔壁,随琅下床点燃蜡烛,等屋子昏黄起来,她才接着上床睡觉。
......
29. 回去
尤泾下工后被张善叫去了他府上,在张善府里待了两柱香的时间,才从张善府里出来。
回家的路上尤泾步子迈的极大,三柱香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缩短成了一炷香。
尤泾大力的拉开院门,走进去,反手关上门,到角落把梯子搬到隔墙边,唤对面的人:“随琅?”
“嗯。”
“我把梯子递过去,你自己爬过来,小心些。”
随琅觉得尤泾的有些怪怪的,自从他病好后,每次去他那边,他都会翻墙过来带她过去,从没有一次例外,今天他是怎么了?
随琅没深想,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刚下到地面,后背一疼,人就被身前的人推到了墙边,不等她开口,面前的人影就覆了下来。
随琅嘴角一疼,紧接着,双唇被迫张开,她的舌尖慢慢发麻发疼,神智混沌不堪。
尤泾不再满足,唇渐渐向下。
随琅的脖子、胸前都没能幸免。
尤泾把随琅放到地上,他覆了上去。
身前渐渐清凉,直到一阵凉风吹来,随琅的神智才微微回笼。
随琅想推开身上的人,可手臂虚软无力,推在人身上就像抚在人身上一般,不像是拒绝倒像是迎合。
“尤...尤泾......”
尤泾没回应,唇渐渐上移,来到她的唇角,探进她的口中。
没一会儿,吻移向她的脸颊来到她的眼尾处,察觉到眼尾处的湿润,尤泾睁开了眼。
身下的人衣衫凌乱,一双眼通红的望着他。
身下的人怯怯开口:“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尤泾用尽全身力气从随琅身上起来,不敢再往地上的人看一眼,转过身,声音哑的不像话:“穿好衣服。”
随琅回过神来,软着手把一旁的外衫拿过穿上,等系好腰带,才开口:“穿好了。”
尤泾还是没转过身,声音比刚才还哑:“你现在爬墙回去。”
随琅:“尤泾,你怎么了?”
随琅想上前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可刚抬脚,尤泾就哑声道:“如果你想刚刚的事情再发生一遍,就尽管上前。”
随琅脚步顿住,紧张道:“尤泾你到底怎么了?”
尤泾缓了语气:“我没事,你快爬墙回去。”
见随琅还是没有动作,他加重语气:“回去!”
随琅无措爬上梯子,尤泾忍耐着在下面嘱咐:“注意脚下,小心点,回去后记得把门窗都锁好。”
听到随琅落地的声音,他不放心的再次嘱咐:“回屋后一定要把门窗锁好。听到了吗?”
没听到对面的声音,他加重语气:“听到没有?”
随琅低低回应:“听到了。”
听到随琅回屋落锁的声音,尤泾才转身离开。
尤泾去到井边,一桶凉水接一桶凉水的浇在自己身上。
直至天色微亮,尤泾才脱力的倒在地上,身上发起高热,只是这次的热不是昨晚的那种热,是发起高烧的热。
尤泾脸色发白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随琅耐着性子吃完早膳,把安寿支开,翻墙去了隔壁院。
看到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尤泾,随琅骇了一跳,她心慌的走过去,扶起尤泾。
手刚碰到他身体就被他身上的温度吓了一跳,他身上很烫。
随琅看向周围,望着侧翻的水桶和满地的水,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把尤泾扶回房间,脱光他的衣服把他塞进被褥里,又去衣柜给他拿了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做完这些后,去厨房把热水烧上,然后回了自己院子一趟,等再回来,她手里多了几个药包。
随琅把药倒进药罐煎着,又把烧好的水舀进盆里,端进屋,把帕子浸湿、扭干,折叠成块放在尤泾的额头上。
一遍又一遍,重复又重复。
又出去把煎好的药端进来喂尤泾喝下。
随琅刚把药喂完,院子外就传来敲门声,还有个男音在喊尤泾:“泾哥?泾哥你在家吗?”
随琅慌张的放下碗,跑到院子里去翻墙。
郭乾见半天没有人回应,担心尤泾出什么事,正准备踹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尤泾皱眉望着他:“你做什么?”
郭乾尴尬的放下腿:“我敲门一直没人应我,我担心泾哥你出什么事,就打算踹门。”
尤泾脸色苍白:“我身体不舒服,要在家休息一天。”
郭乾:“泾哥你买药了吗?没买的话,我现在帮你去买。”
尤泾身上一阵热、一阵冷,他不舒服的皱了下眉:“买了。”
郭乾目光看向他院子隔墙边:“我刚刚在门外听到你院子里有动静,泾哥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啊?”
尤泾脸色愈发苍白:“我家哪来的别人,刚刚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桶。”
郭乾看到尤泾身后翻倒的水桶和洒了一地的水:“那泾哥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尤泾目送人走远才关上门。
接下来两天,尤泾没有出声唤过随琅,随琅也没有出声唤过尤泾,两人极有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尤泾病好后,回了赌坊,之后几天都没回家。
尤泾之所以没回家,是因为东家张善体谅下属的辛苦,出钱在花院包了几个花娘几夜,而尤泾这几晚都宿瑕娘房里。
尤泾再回家时,已经是三天后。
大白天的,尤泾一身酒味,郭乾扶着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的尤泾回家。
尤泾扶着门框,大舌头道:“行了,你快回去吧,你爹娘几天没见着你,心里肯定着急了。”
郭乾担心的开口:“泾哥,你自己能走进去吗?”
尤泾皱眉赶人:“废话一箩筐,赶紧走。”
郭乾要转身离开,想到什么,停下脚步:“泾哥,瑕娘的肚兜在你腰带上。”
尤泾侧头一望,还真是,大着舌头的道:“你帮我还给她。”
说着就要去扯腰上的肚兜。
郭乾连忙按住他的手:“泾哥,这个忙我可帮不了,谁解的谁去还。”不等尤泾反应,人就一溜烟的走了。
尤泾晃晃荡荡关上门,脑袋嗡嗡作响,醉意上涌,眯着眼睛摇摇晃晃走到隔墙边靠了会儿,又再摇摇晃晃走回屋,一头子载到床上再也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尤泾睡了一天一夜,等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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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黑透。
额头隐隐作痛,脸色也不是很好。
他翻身下床,去厨房熬粥。
等慢悠悠喝完一碗粥,走到隔墙边喊对面的人:“随琅?”
半天没人应,尤泾又唤了一声:“随琅?”
尤泾又在墙边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才踱着步子回屋继续睡觉。
第二天起床,尤泾看了眼摆在桌上的肚兜,手一伸,把肚兜塞到怀里,出了门。
尤泾晚上回家时,看到隔壁院还亮着光,走过去喊人:“随琅?”
等了半天没人应,尤泾皱眉又喊:“随琅?”
他这声刚落下,隔壁院的亮光就灭了,陷入漆黑一片。
尤泾这下再反应不过来就是傻子了,他皱着眉头没再唤。
随琅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紧紧闭着眼睛。
听到外面有推门的动静,随琅用手捂住耳朵。
尤泾推了推门,发现上了锁,便走到窗边,窗户虽是关上的,但没从里面上锁,尤泾打开窗户,翻了进去。
尤泾坐到床上,望着鼓起来的被子:“随琅?”
他看着一动不动的被子,继续道:“我们赌坊的东家宴请,我不能不去。”
“我在那醉了几天,什么事都做不了,”他强调,“一壶酒接一壶酒的喝,喝到人就像浸在酒里的一样,醉到脑袋都是蒙的,完全没有力气再做其他的事。”
尤泾许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抵触、难受:“真的,我到现在还想吐。”
随琅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你走吧,我想睡了。”
尤泾没动:“你出来我们说说话。”
随琅声音很低:“你走吧。”
尤泾皱眉,坐着静静望了会儿蜷在一起的被子,才开口:“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被子里的人没出声。
听到关门的声音,随琅才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
一双眼红红的,眼里的酸涩感又涌了上来,她翻个身,侧着身子闭上眼。
尤泾下工回家时特意绕到首饰铺挑了只镯子带回去。
一回到家,他径直走到墙边:“随琅?”
这一声刚落,隔壁的亮光瞬间变暗。
尤泾站了一会儿,半晌,麻利的翻墙过去。
他推了推门,是锁上的,又去推了推窗,窗也是锁上的。
尤泾在窗户前站定,喊里面的人:“随琅,你出来我们聊聊。”
没人应声。
尤泾又道:“随琅,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到底在闹些什么?”
尤泾声音软了下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出来我们聊聊。”
随琅平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没生气,你走吧,我是真的困了。”
尤泾眉头皱起:“随琅,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你走吧。真的,我很困。”
尤泾望了窗户一会儿,把怀里的镯子放在窗台上,转身离开。
尤泾第二天出门时,一眼就看到院子墙边躺着的镯子,他人也不耐烦起来,没理会那只镯子,径直出门。
郭乾晚上约尤泾:“泾哥,我们打算去花院坐坐,你要不要去?”
30. 真醉了
尤泾没心情:“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郭乾撞了下他的肩膀:“你就不想瑕娘?”
听到“瑕娘”两个字尤泾下意识皱了下眉:“你们去吧。”
郭乾见他真的没有要去的念头,便跟其他人走了。
以前这个时候尤泾早已在回家的路上,可今天他莫名不想那么早回去。
他又在赌坊待了会儿,直到后半夜,才踱着步子回家。
尤泾一开门就看到隔壁院的亮光,心里顿时紧了下,又看到墙边躺着的镯子,心里涌上难以言喻的滋味。
他走过去捡起镯子,这次也不喊人,直接翻墙过去。
随琅刚要关门吹蜡烛上床睡觉,一抬头就看到尤泾翻到她院里,她人顿时一愣,然后慌张的关上门。
等她再去关窗时已经来不及了,尤泾的手已经抵了进来。
她死死抵住窗户,不让他翻进来。
尤泾挡住窗户,语气轻哄:“你先让我进去,我们好好聊聊。”
听到他的声音,随琅眼眶一红,摇头:“我要睡了。”
尤泾微微用了点力,眼看就要看到屋子里的人,随琅连忙转过身用背抵住窗户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她连忙道:“我真的很困。”
尤泾推窗的力道忽然小了下去,紧接着就听到他一声闷哼,还叫了声“疼”。
随琅一怔,下意识转身去看,尤泾趁这个机会推开窗户,顺利翻进她的屋子。
随琅瞬间气恼,然后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他。
尤泾走过去,随琅又连忙转过身,尤泾静了会儿,没再上前,在后面软声开口:“我买给你的那只镯子你不喜欢吗?”
随琅平静道:“你走吧,我要睡了。”
身后静了会儿,片刻,才听尤泾应了声:“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随琅低下头,轻轻“嗯”了声。
听着身后离开的动静,随琅绷着的后背松了下来,可下一秒,人就被一股大力转了过去。
随琅呆愣的望着眼前说要走却又没走的人。
尤泾看到她眼中的红意,皱了下眉:“哭过?”
随琅眼眶又一红,别过头:“没有。”
尤泾低头去看,随琅低下头。
望着她倔强的神情,尤泾把镯子拿到她面前:“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你戴上肯定好看,试试?”
尤泾去拉她的手。
随琅不配合的垂着手。
尤泾没勉强,叹声气:“看到镯子被扔回来的时候,我心里也不好受。”
尤泾想了想,又道:“那天去花院,我真的只喝了酒,其他事我什么都没干。”
尤泾柔声道:“我即使想干什么,也没那力气啊。”
他望着她泛红的眼眶,低低道:“你别难过了,你一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
尤泾凑上去,亲了口随琅眼尾的小痣:“我以后都不去花院了好不好?”
见她没有反应,又道:“那天喝了那么多的酒,我到现在胃里还疼着。”
随琅挣开他,心里一抽一抽的,低低道:“那天你和你朋友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一字不落的听得很清楚。”
尤泾回想了下,开口:“你是说那件衣服?”
看随琅抿唇不语的神色,尤泾知道自己猜对了:“花院那种地方向来......”尤泾想了个合适的词,“不拘一格,那件衣服到底是怎么挂到我身上的,我自己都不清楚。”
见随琅不信,他又开口:“我说男的真喝醉酒以后做不了任何事,这句话你可能不太理解,等以后,以后你就会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尤泾给她举了个例子:“就像你生病的时候,你也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一样。”
“你现在不懂这个事,以后我会慢慢教你,你就会懂了,你也就知道我骗没骗你。”
随琅态度软了点:“你现在就可以教我。”
“现在还不能教,你看,我都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了,若是我骗你,等你以后明白了,我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见随琅抵触的神情少了点,他趁机上前把镯子戴到她手腕上:“你看看喜不喜欢?”
随琅没动。
尤泾哄她:“你戴这个镯子很好看。”
随琅眼皮动了下,但还是没看,半晌,她低低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事吗?”
尤泾:“什么事?”
随琅垂着头:“王婆婆卖豆腐。”
尤泾假装听不懂:“你想吃她家的豆腐?没问题,我明天就去给你买。”
随琅抬头看向他,黑眼里满是倔强:“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
尤泾皱了下眉:“那是什么事?”
随琅:“你会做酸梅汤,你有没有想过......”
尤泾打断她,耐着性子道:“我们今天不聊这个好不好,我今天累了一天了,现在就想好好跟你说会儿话。”
尤泾手杵了下胃,露出难受的表情。
随琅顿了会儿,开口:“你去找大夫看了吗?”
尤泾放下手:“没事,老问题了,酒一喝多就会这样,缓一下就没事了。”
随琅去桌边倒了杯温水给他。
尤泾接过喝了一口,皱眉:“怎么是白开水?”
随琅随意道:“我胃不好,不能常喝茶水。”
尤泾想到什么,脸色不太好:“那你晚上还吃猪蹄和喝酸梅汤。”
随琅:“丢了可惜。而且我喝酸梅汤的时候,胃不会难受。”
尤泾定定望着她:“你之前吃卤猪蹄,胃不舒服了几天?”
随琅:“就闹了一晚上的肚子,第二天就好了。”
尤泾皱眉:“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不等随琅回答,他又道:“我以后不给你买卤猪蹄了,晚上也不给你带任何吃的东西了。”
随琅点头:“好。”
尤泾想了想,又道:“你还有哪些不能吃的东西?”
随琅摇头:“我没有忌口的食物,我只是入夜后不能吃东西,要不然胃会不舒服。”
尤泾心里有些不舒服:“嗯,记住了。”
尤泾把腰上的钱袋子解下来给她:“想吃什么自己买。”
随琅本来不想收,但想到什么,顺从的接过:“好。”
片刻,随琅问:“你把钱都给我了,你明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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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怎么办?”
“我那还有点,够我吃饭的了。”
随琅想了想,又道:“我过几天要去首饰铺一趟,我想买一支玉簪。”
尤泾想都没想,直接开口:“什么玉簪?你别买了,我明天买回来给你。”
随琅也没拒绝:“好。”
......
郭乾能明显感受到尤泾的变化,前两天的尤泾整日一副谁欠他八百两的讨债神情,今天,神情闲散下来,虽然眉眼没有明显的喜色,但周身给人的感觉就是舒畅的。
中午休息时,尤泾抽空去了趟首饰铺,他不知道随琅要买哪种玉簪,挑了两支去结账,这玉簪一买,他的钱袋子彻底空了。
夜晚拿着玉簪回去,一进门就去墙边喊隔壁的人。
“随琅?”
随琅应了一声,然后尤泾翻墙把她带到了自己的院子。
领着随琅到躺椅坐下,把怀里的簪子拿给她:“你看看,你要的是不是这种玉簪?”
随琅望着玉簪,不经意的道:“这玉簪质地很好,得花不少钱吧?”
尤泾笑:“没多少钱,你戴着就是。两支换着戴。”
随琅看向他扁了的钱袋子:“你钱都给我买玉簪了,你怎么办?”
尤泾不在意的道:“过两天就发工钱了,我的钱还能应付两天。”
随琅弯了眉眼,眼睛亮亮的:“这两支玉簪我很喜欢。”
尤泾望着她的笑脸,也展了笑脸:“你喜欢就好。”
随琅把其中一支递给他:“你帮我戴上吧。”
尤泾接过,帮她戴上。
戴好后,随琅展颜:“好看吗?”
月色洒在随琅的脸上,月牙的笑眼、灵动的小痣。
尤泾凑过去亲了口她眼尾的小痣:“很漂亮。”
随琅痒的躲了躲。
尤泾哪会让她轻易躲开,搂上她的背,温柔亲了起来。
尤泾轻啄她的眼睛、脸颊、鼻子,直至来到嘴边,温柔而又不失力道的吻了上去。
随琅红着脸承受他的力道,渐渐的,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尤泾头渐渐下移,随琅难耐的仰起头。
最后,尤泾将随琅紧紧扣在身前,手背上的青筋因用力明显的凸起。
他在她耳边重重喘息,缓解着身上的难受。
可随着时间过去,尤泾身上的难受感不但没有缓解半分,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忍了一会儿,他喘着粗气在随琅耳边道:“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随琅声音绵软:“什么忙?”
尤泾没说话,而是带着她的手往下。
随琅无知无觉,等手上碰到什么东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尤泾说的帮忙是什么意思。
她被烫的缩回手,一把推开尤泾,迅速背过身对着他,声音又羞又恼:“你、你怎么能这样!”
尤泾被她推的愣了一秒,等回过神来,他贴上她的背,哑声笑道:“我怎么样了?”
随琅一张脸羞得仿佛滴血,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尤泾贴着她的耳垂,诱哄:“就帮一下,很快的,我这样也是因为你的缘故对不对,你总是要负下责的,是不是?”
31. 一夜没回
尤泾去拉她的手,见她没有反对,便搂着她的腰躺在躺椅上,又带着她的手往下。
随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尤泾说的话全是骗人的,他说很快就好,但根本一点都不快,等他好了后,她的手已经酸软的不像话。
随琅背对着他不说话,听着背后悉悉索索的响动,随琅的耳尖越来越红。
尤泾凑到她身后,声音柔的不像话:“我带你去洗手好不好?”
望着鸵鸟似的人儿,尤泾心里软了又软,扶着她起身,带她去洗手。
尤泾往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倒进盆里,又舀了一瓢冷水掺进去,用手探了探,见温度适中,拉着随琅的手进盆里。
他力道轻柔的搓洗随琅的手,等洗好,直接用衣服擦干她的手。
随琅望了眼擦她手的地方,一张脸红了个透。
尤泾见她这般反应,笑着开口:“你放心,这处是干净的,刚刚没弄到这上面。”
尤泾拉着她回躺椅上坐下,随琅这才低低出声:“我想回去了。”
尤泾轻皱了下眉头:“不再看会月亮?”
随琅侧头望了眼刚刚躺过的地方,眼睛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摇头:“我想回去了。”
尤泾也不勉强她,翻墙送她回去。
望着随琅安静的躺在床上,又乖乖的盖好被子,尤泾心里一热,低头亲了口她的额头:“好好休息。”
随琅点点头,等尤泾离开,随琅一把拉过被子死死盖住自己的头。
热的发烫的脸埋在被子里,一双眼在黑夜里又黑又亮。
......
杜敏给随琅做了一套新衣裙,说是过几天是县丞王吉的寿辰,到时候随琅要跟着他们到王吉家贺寿。
很快就来到王吉寿辰这天,随琅跟着爹娘去王吉府上,望着前面与人谈笑有度熟悉的身影,她愣了一秒,她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碰见尤泾。
尤泾也看到了她,只是他的反应没有像她的似的明显,他整个人都显得很平淡,仿佛两人从来都不认识一般。
等尤泾回过头继续与人谈笑,她才怔愣的收回目光。
整场寿宴,随琅都心不在焉,而熟悉的声音时不时恭维、谈笑。
她听到一个男人在调侃尤泾和坐在他身边的瑕娘。
“尤泾你对瑕娘这般体贴,心里怕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随琅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只知道尤泾的语气很是恭维:“难怪东家常说方管事您心明眼亮,我这点小心思全被你瞧出来了。”
方泉笑着对尤泾身边的瑕娘道:“瑕娘,你今天晚上可得锁好门,可别被什么登徒子占了便宜去。”
随琅抬眼看过去,就看到了这一幕,瑕娘娇笑的靠到尤泾怀里,媚意横生的问搂着她的男人:“尤管事会是那个登徒子吗?”
尤泾笑得很开怀:“你说是那就是。”
说完,尤泾视线随意瞟到随琅,下一秒,平淡的收回目光,与怀中的瑕娘说笑。
另一个男人笑着开口:“方泉,你就别逗瑕娘了,小心惹哭了瑕娘,尤泾跟你急。”
尤泾笑着恭维:“东家说的是,可,我可不敢跟方管事急,我怕方家嫂嫂咬我,所以,回头方管事惹哭了瑕娘,我只有关上瑕娘的房门,伏低做小的哄她。”
那一片的男人哈哈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把话题扯到了一直安静的随琅身上。
只见王吉的夫人问:“许久没见小琅,小琅长得是越发的好了,可许了人家?”
杜敏笑着道:“小琅身子弱,我还想再留她两年。”
县丞王吉抢在他夫人前面开口:“姑娘家娇贵,放在身边多养两年也是应该的。”
王吉看向身旁的随益:“况且,放眼整个恭县,能配得上大人千金的怕是找不出几个。”
底下一片附和。
张善跟着开口:“随大人的千金配京城里的贵公子都不为过,恭县实难找出与随大人千金相匹配的人。”
张善笑着看向尤泾:“你识得的人多,不妨你来说说恭县有什么人配得上随大人的千金。”
尤泾笑着看了随琅一眼,眼神里除了平静、冷淡再无其他,尤泾对主位上的随益和王吉躬了个身:“小的以为,恭县没有能与随大人的千金相匹配之人。”
王吉哈哈笑起来:“是个实诚人,”王吉转头看向随益,“大人,您一直与昌县的知县周升周大人交好,属下见过周
大人的公子,那位公子一表人才,也算是堪堪能与小琅相配之人。”
张善转头问尤泾:“你以前不是见过周公子,你觉得周公子如何?”
尤泾附和:“小的曾有幸远远见过周公子一面,周公子仪表堂堂,的确能堪堪与随大人的千金一配。”
随琅抬头望了尤泾一眼,又低下头。
她身边的杜敏见她脸色不对劲,不由问道:“是不是哪不舒服?”
随琅摇头:“没有,就是吃菜的时候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随益端起酒杯朝王吉举了举:“今日是你的寿辰,你才是今日的主角,来来来,我敬你。”
王吉连忙拿起酒杯:“多谢大人。”
底下众人跟着站起来举杯祝寿。
等众人坐下,随琅不经意的往尤泾那边一瞥,瑕娘软软的倚在尤泾身前,尤泾也伸手搂住她的腰,配合的低下身与她说着悄悄话。
瑕娘似乎往她这边指了一下,就见尤泾顺着她的手看了过来。
随琅对上尤泾的目光,她下意识一躲,与尤泾怀里的瑕娘对了个正着,望着瑕娘含媚的眼神,随琅狼狈的收回视线,
低着头望着她面前的吃食,好像面前的东西是什么奇珍异宝一样。
尤泾没看多久,平淡的收回视线,低下头回瑕娘的话:“那天遇见的应该是她?那天有你在身边,我哪记得住旁的女子的容貌。”
瑕娘嗔怪的捶了他一拳,他一把拉住瑕娘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一口:“也不怕打疼了自己。”
撑到宴会结束,随琅脸色有些苍白的跟着随益夫妇离开,离开前,她听到身后有人问尤泾今晚要不要去瑕娘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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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泾说了什么呢?好像是“嗯”了一声。
回到府里后,杜敏又拉着随琅问了一遍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随琅摇头,表示舌头咬的有点狠了,所以一直在痛。
随琅还主动张嘴给杜敏看自己被咬破的舌头。
杜敏这才放下心里,转头嘱咐安寿说姑娘这两天的膳食做的清淡些,交代完后,才放随琅回屋。
随琅一夜未睡,这一夜,隔壁院也一直静悄悄的。
直到第二夜,隔壁才传来响动。
尤泾关上门,来到隔墙边喊对面的人:“随琅?”
原以为不会有回应,哪想对面的人“嗯”了声。
尤泾反而顿了下,半晌,他才道:“想不想过来我这边?”
“好。”随琅应的很快。
尤泾翻墙过去把人接过来,过程中,两人一直很安静,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两人坐到躺椅上,随琅率先打破沉默:“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尤泾望了眼她平静的脸色,斟酌开口:“那天在宴会上的事不是我的本愿。”
随琅点头:“我理解。”
听到这话,尤泾神情中出现打量的神色,似是在想她话里的真假。
随琅主动开口:“另一件呢?”
尤泾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想了想,解释道:“昨晚我的确去了瑕娘的住所,可我没碰她。”
随琅定定望着他,他脸上没有任何说谎的神情,她点头:“嗯,我相信。”
尤泾脸上有些不确定:“你真的相信?”
随琅再次点头:“我相信。”
尤泾松了口气,坐到她旁边就想亲她。
随琅躲了开,她望着他,眼神里全是认真:“尤泾,是不是无论现在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你都会亲她?”
尤泾顿住,神情也冷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琅正对着他,说出心底的话:“尤泾,你心里既然还有瑕娘,为什么不把她从花院赎出来呢?”
她说出口的话刺人、难听:“是因为她是花院出身,若把她赎出来做娘子碍了你的面子是吗,你想娶个清白娘子在家,然后骗着你的娘子,说你的心底只有她没有别人是吗。”
尤泾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随琅满脸倔强:“你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吗?”
尤泾沉了脸色:“你觉得我在骗你?”
随琅摇摇头:“你没在骗我,是我自己在骗自己,你只要勾勾手指头,我就巴巴的送上来,跟你做尽夫妻间才能做的事,我这么一个不自重的姑娘,哪需要你张嘴骗我,你说了句好话,我连帮你骗我的理由都想好了。”
尤泾心里一疼,过去搂她:“你别这么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忍不住想要亲近你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亲近你,那我以后都不亲近你了。”
随琅推开她,双眼红的彻底:“你看,你才这么说了一句,我心里又帮找好了理由和借口骗我自己,你看,我就是这么不自重。”
32. 你到底怎么了?
尤泾心里疼的跟什么似的:“不是的,我是喜欢你的,寿宴上的那些举动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是去了瑕娘的住所,但我一进屋就倒头大睡,连她的半根手指都没碰。”
“还有,我心里也没有瑕娘。”
随琅心里很难受,她分不清尤泾如今说的话是真是假,她手软软的搭上他的脖子:“那你离开赌坊好不好?”
尤泾神色顿住,随后开口:“我什么本事都没有,离开了赌坊以后怎么活都是个问题。”
随琅急急道:“你做的酸梅汤这么好喝,我们可以到街上卖酸梅汤,好不好?”
尤泾静静搂着她:“酸梅汤只是你觉得好喝,旁人未必会喜欢喝,若不喜欢喝的人多了,那赚的钱都不够维持生计。”
随琅手从他脖子上放下来,推开他:“说到底你就是不想离开赌坊对不对?”
尤泾皱眉:“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赌坊?我如今是赌坊的副管事,以后我还会爬到更高的位置,只有这样,我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随琅哄着眼眶摇头:“你不是因为我,你是为了你自己。”
尤泾语气也不是很好:“这两者有什么冲突吗?我原本可以走到更高的位置,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我为什么要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去做一个劳什子卖酸梅汤的!”
随琅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可你不离开赌坊,你今后就会有几百个、几千个不得已的理由去碰一个‘瑕娘’,我更会有几千、几百个理由为你开脱和骗我自己,我不想这样......”
尤泾扶住她的手臂:“不会的,不会这样的,等我走到更高的位置,我就不会有几千、几百个不得已了,我会护着你,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随琅摇着头:“不是的,什么是更高的位置,你即使走的再高,你的头上永远都会有人比你更高,你不会满足的,那时候你的不得已会更多,尤泾,我怕。”
尤泾手上加重了力道:“你怕什么?”
随琅眼泪流了下来:“我怕你有千万个不得已,我怕你受伤,我还怕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自己骗自己。”
尤泾放轻声音:“我不会受伤,我不会有那么多的不得已,我也不会让你每天都欺骗自己,你怕的这些都不会出现。”
随琅推开他的手:“我明白了。”
尤泾皱眉:“你明白什么了?”
随琅擦了下眼泪,站起身:“我累了,我想回去睡了。”
尤泾起身抱住她:“你信我一次,你怕的那些我都不会让它出现,真的,就信我一次。”
随琅头软软靠在他肩膀上,她又一次骗了自己:“好,我信你。”
尤泾面上一喜,连忙低头看向她,望着她眼底的青黑之色,他心疼的开口:“我送你回屋睡觉。”
......
后面的日子,尤泾觉得随琅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他唤她来他这边,她也依旧会过来,从来没有拒绝过,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可他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直到在街上看到一个木偶,他才想出到底是哪里怪。
现在的随琅就有点像提线木偶,别人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很顺从,但却少了分生气。
这天,尤泾翻墙把随琅带到他院子里,带她去看他在院子里做的秋千椅。
他把随琅拉过来坐下,随琅安静的坐在秋千椅上。
尤泾见她没动,以为她不喜欢:“不喜欢这个秋千椅吗?”
随琅摇摇头:“喜欢的。”
尤泾看了沉默的随琅一眼,走到她身后轻轻推晃起秋千椅:“你不高兴吗?”
随琅摇头:“高兴的。”
尤泾低头看她安静的脸庞:“最近有没有想要的,发簪?手镯?还是衣裙?”
随琅摇头:“你已经给我买了很多了。”
尤泾停下推秋千椅的动作:“那你到底是怎么了?”
随琅低着头:“我就是有些累了,想回去睡觉。”
尤泾静了一会儿,没再开口,拉着她走到躺椅上坐下。
两人安静坐着,尤泾一直侧头望着随琅的侧脸,随琅苍白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的暖白色。
望着望着,尤泾凑上前,想吻她的脸颊。
随琅目光一直在月亮上,可当尤泾凑过来的时候,她却偏头一躲,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垂下头,不语。
尤泾在她躲开时脸色就淡了下去:“你到底怎么了?”
随琅依旧摇头:“就是有些累了。”
尤泾不语,这不是随琅第一次排斥他的靠近了,自从县丞王吉的寿宴后,他每每想亲近她,她都会下意识躲开,拒接他的亲近。
随琅的这套说辞尤泾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他根本不信她是累了:“你是不是还在想寿宴那天的事?”
随琅摇头:“没有。”
尤泾不信:“可你现在的样子告诉我,那天的事在你心里没过去。”
随琅抬头望了他一眼,很平静的一眼:“不是你说让我信你的吗?”
不知为何,尤泾被她无波无澜的眼神激的恼起:“那你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是相信我的样子吗?”
“我相信你了。”
“可我没感受到你的半分信任!”
随琅抬起头,认真道:“我是相信你,但我也和你一样,我不知道该从哪相信你,即使这样,我还是相信你了。”
尤泾脸色难看:“合着你从头到尾都没信过我,就憋着这话在这等我呢!是不是?”
随琅低下头:“我没有。”
尤泾根本听不进去:“我说你这几天怎么了,亲也不给亲,问你话你也答的一板一眼,搞得老子像你的东家一样。一开始,我还当你是身体不舒服,现在我是缓过神来了,你这几天的行为都是故意的,故意折磨我呢!”
随琅也上来了脾气:“随你怎么想。”
尤泾脾气更暴:“可不是随我怎么想吗,你都这么做了!”
随琅不想再跟他说话,起身就要回去。
尤泾一把拽住她:“你干嘛!”
随琅皱眉:“我累了,要回去睡觉。”
又是这句,又是这句!尤泾这几天听她动不动就说这句话都要听吐了,他把人拽到身前,霸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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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走!”
随琅脸被气红,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想说的、不想说的都堵在喉咙里张不开口。
随琅红着眼,语气里带了明显的颤音:“我真的累了。”
说着,使劲挣开他的手就要走。
又是这句“我真的累了”!搞得全天下的人就她一个人累似的!
“你不想待在我这,多的是其他人想待在我这!”
听到这话,随琅停下步子,回了句什么。
尤泾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你说什么?”
随琅:“我知道。”
尤泾这次听清了,他不收敛反而得寸进尺:“你知道?那你说说你知道什么?”
尤泾走到她面前,低头望着她:“说啊。”
随琅抿着唇,眼眶越来越红。
尤泾也不是真要跟她掰扯什么,就是这几天被她冷淡的态度惹出了气,今天见她又是那副冷样子,就没忍住刺了她几句,这时看到她隐忍、难受的样子,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他缓了语气:“我刚刚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他软着语气:“我就是想亲近亲近你,但你总躲着我,我心里就不太舒服,所以才说了那番混帐的话。”
尤泾去碰她,随琅立即躲开往后退了一步。
随琅再次开口:“我想回去了。”
尤泾收回手,克制着脾气道:“随琅,你是软硬都不吃是吧?”
随琅没回他的话,而是继续道:“我是真的累了,想回去了。”
尤泾再想软下性子哄人,见面前的人一副臭石头的样子,也没了耐心,他冷下眉眼:“我送你回去。”
尤泾把随琅送到院子后,什么话都没说就翻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天过后,尤泾和随琅就没再见过面。
也是这天过后,恭县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跟尤泾和随琅都有关系。
知县随益在五年前错判了一个案子,是一起杀人案,案件的主犯是一个叫白平的男人。
当时的报案人是白平的儿子白富,他称自己的父亲白平在十几年前杀了他的外祖母和舅舅,亲儿子举报父亲,证据板上钉钉,这起案件很快有了结果,白平故意杀人,被执死刑。
白平本不是恭县人,他原是湖县人,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好在会识药,上山采药卖药的收入还算不错,王蕙的母亲就把自己的女儿王蕙嫁给了他。
婚后没多久,王蕙的哥哥王勇要去外乡谋生,白平也跟着一道去了,而王母则因为不放心儿子,便也跟着一起上了路。
白平三人离开后不久,王蕙便有了身孕,十月后生下儿子白富。
王蕙怀孕、生子期间白平三人都没有回来过。
这三人一去便是十几年,这十几年间,王蕙与白平他们除了书信来往就再也没见过面,谁都以为他们是因为忙所以没有回家。
直到王蕙过世,白平一人来赴丧,其身边不见王勇母子,白富心有疑虑,后偷偷跟着白平来到恭县,这才知王勇母子早已被白平杀害,伤愤之下,就把自己的亲生父亲状告上了衙门。
33. 不会判错的
知县随益定了白平的死罪,而白平也在定罪后,在牢里畏罪自杀。
而这起案件之所以在五年后的今天被翻出来,是因为有新的证人提供了新的证词,说白平当年没有杀人,杀人的另有其人,是白平的妻子王蕙。
新的证人张田是王蕙他们当时的邻居,据他说,王勇母子早在去外乡时就死了,而杀死王勇母子的人正是他们的女儿和妹妹王蕙,而他当时太害怕了,根本就不敢去报官。
后来听说白平因这事死在牢中,他夜夜难寐,最终逃不过良心的谴责,这才来恭县为白平翻供。
知县随益也暂时被撤了职权,此案也交由县丞王吉全权查办,在案件查清之前,随益暂被收押大牢。
随琅陪在杜敏身边,听到下人来报的消息,杜敏人一下软倒在凳子上,随琅也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回过神后,看见杜敏惨白的脸色,连忙安慰:“娘,爹不会有事的,不是说了吗,这起案件还要继续查证,等县丞查清楚后,爹就会回来了。”
杜敏勉强撑起笑:“娘知道,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
随琅不想回去,但又怕她娘分心来担心她,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刚回到院子就听到对面响起开门声,紧接着对面的人喊她:“随琅?”
随琅静了会儿,然后“嗯”了声。
尤泾的声音很轻:“我接你过来?”
几秒,随琅又“嗯”了声。
等两人下到地面,尤泾伸手拥住随琅,轻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随琅没有动作,静静被他拥在怀里,听着他说:“我相信随大人当时的判决是没有问题的,如今就只是出了个小岔子,很快就会没事的。”
半晌,随琅伸手回拥住他,声音低低的:“你真的觉得我爹当年的判决没有问题吗?”
尤泾沉默了会儿,才道:“嗯,我相信。”
随琅退出他的怀里,抬头望着他:“即使当年案件涉及的人是......”
尤泾没让她把话说完便开了口:“我相信。”
回答的太快,反而让人质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尤泾缓了语气:“随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是知道的,当年不会什么都没有查清楚就武断判定案件结果的。”
尤泾望着她,低声道:“你应该相信你的父亲。”
随琅目光一软,眼神里藏着丝害怕和无助,她不想让尤泾看到她的眼神,头低下去,整个人软软的靠在他怀里:“我爹是个尽责的知县,我相信他。”
尤泾回拥住她:“去喝一点酸梅汤?”
随琅点点头。
尤泾拉她到躺椅上坐下后,转身回屋去取酸梅汤。
把酸梅汤递给她后,尤泾在她身边坐下。
随琅喝的不急,但也不节制,小口小口的抿着,不一会儿,一杯酸梅汤喝完,又续上一杯。
尤泾也不劝阻,只在她嘴角溢了酸梅汤水渍时轻轻帮她擦去。
随琅喝酸梅汤时很乖,哪哪都是乖的,眉眼也乖,嘴巴也乖,看的人心里又软又热。
等随琅喝了两酒壶的酸梅汤,眼见还打算伸手向他要第三壶时,尤泾才把她手边空了的酒壶拿走。
随琅不太高兴:“我还要喝。”
尤泾坐着往她身边靠了靠,侧头望着她:“不是不让你喝,是你喝了这么多,肚子不胀?”
随琅低头看了眼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肚子,朝尤泾摇摇头:“不胀。”
尤泾望着她酡红的小脸,柔声道:“不胀也没得喝了,酸梅汤被你喝完了。”
随琅点点头:“那就不喝了,下次再喝。”
尤泾哄她:“我们躺下睡一会儿,好不好?”
随琅点头:“好。”
尤泾扶着她躺下,把薄毯盖在她身上,然后在她身边躺下。
尤泾一躺下,随琅就挨了过去,头轻轻抵在他怀里。
尤泾伸手拥住她,手僵硬的轻拍她的后背。
随琅感受着后背的力度,眼眶湿了起来,她把头又往尤泾怀里靠了靠。
“尤泾......”
“嗯?”尤泾低头看怀里的人。
随琅伸手环住他:“谢谢你。”
尤泾:“谢我什么?”
随琅头在他怀里蹭了蹭:“谢谢你相信我爹。”
尤泾没说话,半晌才“嗯”了声。
两人静静相拥。
后半夜,夜凉起来,随琅在尤泾怀里开口:“我要回去了。”
尤泾紧了紧她腰上的手,没说话。
随琅也没再开口,继续窝在尤泾怀里。
直到天泛起微白,随琅再不回去就要乱套了,她推了推身边的人:“我真的要回去了。”
尤泾紧了紧她腰上的手,没再墨迹,起身送她回去。
尤泾把她送回屋,看着她躺下,柔声道:“再睡不着也要睡一会儿,要不然等随大人回来看到你生病了,他该担心了。”
随琅顺从的闭上双眼。
听到关门声,随琅在黑暗中缓缓翻了个身。
随益在牢里待了三天,第四天时,衙门的人突然来了随府,说要带随琅去衙门一趟。
杜敏挡在随琅身前,强笑着问面前的两位官差:“官爷是有什么事吗?”杜敏转头去吩咐下人备茶,“累官爷跑一趟,我们边喝茶边说吧。”
官差礼貌拒绝:“随夫人,事关随大人的案子,衙门那边需要带随姑娘过去问几句话,问完话后随姑娘就可以回来了。”
官差朝杜敏躬身:“还望随夫人理解。”
人家都这么说了,杜敏也不好再阻挡,脸色苍白的转过身,细细嘱咐了随琅几句。
随琅安慰道:“娘你别担心,他们问完我话后,我就回来了。”
杜敏强撑着笑点点头,然后看着随琅跟官差离开。
随琅跟着官差来到衙门,一进到衙门,看到里面的人愣了一下。直到身边的官差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县丞王吉吩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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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给随琅看座,随琅望了眼站着的尤泾和他身边的陌生男子,摇了摇头:“谢谢大人,我站着就行。”
王吉没勉强,望向站在尤泾和随琅中间的男人:“张田,你把你的证词再说一遍。”
张田把是白平的妻子王蕙杀了王勇母子俩的证词又说了一遍,等说完,王吉问:“张田,本官再问你一次,你所说的这些可都是事实?”
张田点头:“草民说的这些全是事实,若有半句虚言,就让草民天打五雷劈!”
随琅定定盯着张田的脸,张田在说那些话的时候面上并没有半分作假的神情。
可越是这样,随琅的脸色越苍白。
王吉看了眼下方的随琅,再次让人给她看座,尤泾视线跟着望了过去,看到脸色白的不像话的随琅,眉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这次随琅没再拒绝,顺势在椅子上坐下。
王吉看向尤泾,尤泾在王吉看过来前收回了视线。
“尤泾,当年你和白平住在一起,想来是最了解他的人,你们相处时,白平可有任何异样?”
尤泾朝王吉躬了个身:“回大人话,草民在和白平相处时并未发现他有任何异样之处。”
“那你觉得白平人如何?”王吉又问。
“是个有些热心过头的人,也从没跟街坊四邻红过脸,看到街边流浪、受伤的猫狗都会想要带回家来养着的人,”尤泾想到什么,嘴角不热不冷的扯出抹笑,“若不是我拦着,家里已经猫狗成群,人都根本无法住了。”
王吉望了随琅一眼,又问:“那你觉得白平会是杀害王勇母子的人吗?”
尤泾沉默了会儿,随琅死死盯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见尤泾嘴唇一动,她心里一紧,随后,就听尤泾道:“草民觉得他不是杀害王勇母子的凶手。”
随琅愣愣望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渐渐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耳朵嗡嗡作响。
“随琅?......随琅?”
王吉喊了许多声,随琅才回过神来。
王吉面上没有任何不悦,而是关心的望着她道:“若是身体不舒服本官差人送你回去休息,等你身体好些再过来答话?”
随琅摇摇头:“谢谢大人,民女没有任何不适。”
王吉这才问道:“本官听说你的院子与白平家相邻,你平时在院子里时可有听到白平有什么不妥之处?”
随琅摇摇头:“并未,”想了想她又道,“只是以前好奇过,白爷...平为什么一直没有娶妻。后来我才知道白平是娶过妻的。”
王吉又问:“身为白平的邻居你觉得他这人如何?”
随琅没有立即回答,王吉又问了她一遍:“身为白平的邻居,你觉得他这人如何?”
随琅垂下眸:“我不是很了解白平这人,唯一对他有些印象的地方就是他有妻子却一直没跟别人说过这事的事情上。”
王吉看向尤泾:“你们两家从来没有过接触吗?”
随琅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尤泾。
34. 为什么
尤泾看了随琅一眼,忽视她一脸快哭的表情,如实道:“回大人话,有过接触,因随姑娘身体不好,白平还时常上山给她采药,也会亲昵的唤随姑娘的小名。”
王吉皱了下眉,问随琅:“你不是说你和白平从来没有过接触吗?”
随琅白着脸低下头,声音讷讷的:“时间太久远了,我记不清了。”
王吉拿起惊堂木用力拍在桌子上:“随琅,本官劝你想清楚再答,若你撒谎,可是要去蹲大狱的!”
随琅脸上惨白一片,可是依旧道:“回大人话,民女确实记不清了。”
王吉刚要喊旁边的官差把随琅押去大牢,尤泾打断他的话:“大人,随姑娘既然记不清了,大人倒不如找旁人来问问,当年的事,或许旁的人能记得比随姑娘清楚些。”
尤泾朝王吉躬身:“大人,您正事要紧,可切勿因一个姑娘家而误了正事。”
王吉望了尤泾一眼,没再责难随琅,而是吩咐衙役送随琅回随府。
随琅跟着官差离开时朝尤泾的方向望了眼,尤泾神色恭敬的站在堂前没往她这边看上一眼。
见女儿回来,杜敏不安的心才稍稍缓和一点,但又见女儿一脸苍白、恍惚的模样,杜敏的心直直往下沉。
杜敏把让人备着的参汤递给随琅,等随琅喝完参汤,杜敏才试探着开口:“王吉问了你些什么?”
随琅脸色没缓和多少,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抚慰人心:“没问什么,就是问了下我平常可有发现白平不妥之处之类的问题。”
杜敏沉默了下,又问:“这问题只问了你吗?”
随琅也沉默了下来,许久,才答道:“还问了些白平的街坊四邻。”
杜敏没再开口,等缓过劲来,吩咐下人送随琅回房休息。
直到夜沉如水,隔壁院才响起开门的声音,一直蹲在墙角处没动过的随琅幽幽开口:“尤泾,我想去你那边喝点酸梅汤。”
对面的脚步声一顿,片刻,才“嗯”了声。
尤泾翻墙过来接她,他立在墙头,她蹲在墙角,随琅眼里有许多不解、困惑,尤泾率先移开视线,翻到下面把随琅带到他院子。
尤泾把一杯酸梅汤递给随琅,两人沉默的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随琅喝的很急,没一会儿一杯酸梅汤就见了底。
随琅把杯子递给他,低声道:“还要。”
尤泾没去接,随琅再次重复:“还要!”
尤泾望着她,但随琅目光一直没看向他,而是一直望着脚下的地面,好似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一般。
尤泾接过她的杯子,沉默的去屋里给她倒酸梅汤。
尤泾把酸梅汤递给她,他坐下的功夫,随琅已经又喝完了一杯酸梅汤。
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尤泾选择忽视,他平静开口:“没了。”
随琅固执的伸着手,尤泾不理。
两人僵持着,许久,是随琅先收回了手,可下一秒,随琅就站起身径直往尤泾的房间去。
过了会儿,尤泾不紧不慢的起身,跟了上去。
尤泾进去时,正看到随琅站在桌边,静静的望着桌上的那一坛酸梅汤。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随琅幽幽开口:“你不是说没有了吗?”
尤泾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出声。
倒好酸梅汤,随琅端起直喝,许是觉得这样一杯一杯的倒太慢,随琅干脆放下杯子,整个人伸手去抱装酸梅汤的坛。
这时,尤泾才出声阻止:“够了。”
随琅吃力的抱起酸梅汤的坛子,尤泾神色间压着什么,猛地伸手过去夺过她手上的坛子,用力放在桌上。
“砰!”桌面上溅出了一大滩红色的汁水。
这鲜红色的汁水像淌在随琅的心上,潮湿一片。
随琅望着桌上淅淅沥沥、滴答滴答往地上淌的汁水,怔怔开口:“为什么?”
像是在问酸梅汤,又像是在问其他。
汁水滴到随琅的脚尖上,尤泾伸手把她往后一拉,声音低沉:“是事实,不是吗?”
随琅望着脚尖处盛开的汁水,声音带了哭腔:“你为什么骗我没有酸梅汤了,它明明还有那么多?”
随琅转过身,仰头望着他,固执的问他:“为什么?”
尤泾静静回望过去,最终只回了两个字:“看错了。”
随琅怔忡:“都看错了吗?”
尤泾深深望着她,片刻,点头:“嗯。”
随琅瞳孔一缩,察觉到眼眶涨了起来,她立马低下头:“真的是看错了吗?不是别的原因吗?”
尤泾用抹布擦着桌上的水渍:“每个人都有看错的时候,不是吗?我也不例外,原先以为坛里没酸梅汤了,可后来才发现坛里还有,是我自己看错了。”
随琅盯着脚尖,什么东西在她脚尖处的汤渍上再次盛开来:“真的不是别的原因吗?”随琅的声音很低。
湿透的抹布染了尤泾一手鲜红,粘腻不堪,他烦躁的把抹布丢在桌上,转回头望着随琅,语气不耐:“除了看错了还能有什么?”
一滴接一滴的水渍在随琅脚尖处盛开,她慌乱的用手背抹眼,声音哽咽的不像话:“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尤泾没说话,随琅觉得这酸梅汤可真辣眼睛,这弄得她眼泪都控制不住的流:“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随琅眼下出现一双鞋,看到身前的人朝她脸颊上抬手,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头始终埋得低低的:“对、对不起,我、我不想这样的,可能是酸梅汤刚刚溅到我眼睛里了,所以我才这样的。”
尤泾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随琅胡乱的点点头:“谢谢。”
见尤泾还要像以前一样送她回她院子,她连忙开口:“我自己回去就好。”
尤泾望了她一眼,没勉强,站在楼梯下方看她翻回去。
随琅立在墙头,下意识往墙下望了一眼,与尤泾目光对上,又慌乱的移开视线,心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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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一阵的胀疼。
她下到院子,贴着墙壁缓缓蹲下,对面没有响起以往的声音,许久,对面的脚步声响起,逐渐走远。
随琅把脸埋进手臂里,肩膀一耸一耸的,等腿麻的都没知觉了,她才起身回屋。
白平的案子还在查,杜敏担心随益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便让随琅去牢里送些吃的和被褥。
随益把吃食这些接进来,望着女儿憔悴、苍白的脸,他安抚道:“别担心,爹很快就能出去了。”
随琅点点头,随益想了会儿,又问:“让你娘也别担心。”
随琅眼眶一酸,再次点头:“好。”
随琅从牢里出来时,目光随意往前面一瞥,然后一愣。
安寿也跟着随琅的视线望了过去,看到前面的两人,疑惑开口:“那不是王县丞的千金吗?她怎么会跟尤泾在一起?”
对面的尤泾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往随琅这边看了过来,等看到街对面的人是她,眉一皱,侧身挡住王嫣的身影,低头跟王嫣说了句什么,只见王嫣嫣然一笑,朝尤泾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进了首饰铺。
随琅怔怔的望着两人消失的身影,回不过神来。
安寿见自家姑娘脸色不好,担忧的开口:“姑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随琅收回视线:“没什么,我们走吧。”
就在随琅去牢里探望了随益没几天,白平的案子调查清楚了,白平确实是被冤枉的,王蕙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而随益判错了当年的案子,遂从恭县知县贬为恭县主簿。
杜敏得知消息的这天,愣了好半天的神,随琅喊了她好几声她才缓过神来。
随琅见杜敏对她笑的勉强,安慰道:“娘,爹人没事就好。”
杜敏点头:“是,人没事就好。”
杜敏带着随琅去牢狱门口接随益,等接到人,不等随琅她们开口,随益便先开了口:“当主簿也挺好的,时间也多出来了,”他望向杜敏,“我也能有时间陪你了。”
杜敏没说话,沉默的扶着他上马车。
夜里,随琅从杜敏他们房里回自己院里,走到半路发现自己的钱袋子落杜敏他们房间了,便又折回身去拿。
来到杜敏他们房间门口时,刚要敲门就听到随益在安抚杜敏:“别多想了,当主簿也不错,我身上的担子刚好能卸卸。”
杜敏声音带了哭腔:“你当年真的判错了白平的案子吗?”
随益没立即开口,半晌,才道:“事情都过去了,虽然主簿俸禄少了点,但也还算够用,不会饿着你们娘俩的。”
杜敏瞬间哭出声:“你当年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到恭县任知县后又尽心竭力,我、我就是、就是......”
随益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知道,但没关系,当主簿也挺好的,也能继续为恭县做事。”
随琅没再继续听下去,转身离开。
而随益被贬之后,恭县的新知县任命也下来了,是县丞王吉。
35. 热心
这天,随琅收到封邀帖,是县丞王吉,不对,应该是知县王吉的女儿王嫣给她的邀帖,邀她到府上游玩。
随琅望着邀帖没动,安寿开口:“姑娘,若您不想去,奴婢帮您回了王姑娘?”
随琅摇摇头:“不用,你帮我选一份贺礼,应邀那天我要带去王府。”
“是。”
去到王府时,随琅才知道王嫣办的这个宴席就是一个很小的小聚,来的人几乎都是她认识的,典史的女儿张婳、巡检的儿子李索、恭县最大酒楼东家的儿子田录以及......尤泾。
王嫣看到随琅笑了起来,招呼她坐下。
等随琅坐下,王嫣向她介绍身旁的尤泾:“这是尤泾,在赌坊当差,如今是赌坊的副管事。”
王嫣介绍完尤泾,又对尤泾介绍起随琅:“这是......”
随琅打断她的话:“尤管事认识我。”
王嫣话语一顿,随琅见尤泾微微皱了下眉,平淡的移开目光,对着王嫣道:“上次王大人招我到衙门问话,我和尤管事见过,尤管事和我家也是邻居。”
王嫣望着随琅,笑了下:“这么巧?”
随琅点点头,看向尤泾:“是挺巧的。”
王嫣喝茶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尤泾看过去,皱眉道:“有没有被烫伤?”
王嫣不好意思的对他笑了笑:“没有。”
李索在一旁笑道:“小嫣你喝茶可要小心点,免得有人心疼。”
王嫣娇羞的望了身旁的尤泾一眼,又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随琅,嗔道:“你别乱说,有外人在呢。”
王嫣抱歉的对随琅开口:“不好意思,让你见笑话了。”
随琅摇摇头:“没事。”
王嫣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开口:“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所有人都看向随琅,尤泾也抬头看向她。
随琅表情没有任何异样:“是前段时间王大人的寿辰上。”
王嫣惊喜:“我还以为那次寿宴你没注意到我呢。”
怎么会没注意到,那次寿宴上,王嫣频频看向她,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王嫣没再讨论这个话题,转头与其他人说起话来,随琅安静的坐着,没人会不识趣的把话题引到她身上。
随琅愣神的望着坐在王嫣身边眼底含笑倾听她说话的尤泾,尤泾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目光不经意的看过来,看到随琅失神的样子,眉一皱,迅速收回时间,好似很不喜她望着他的目光。
随琅被他眼神里的东西刺了一下,仓惶的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她低头听着王嫣的娇笑声以及尤泾的附和声,她好像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又好像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等天色昏黄下来,王嫣好像才想起她忘了个人,看到一旁安静的随琅,她歉疚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一聊起天来就有忘事的毛病。”
王嫣:“你吃饱了吗?”
随琅面前的食物还是原本的样子,她点点头:“吃饱了。”
王嫣吩咐下人送随琅回去:“都这么晚了,你爹娘见你久久不回去怕是该着急了,今天晚了,我下次再邀你到府上玩。”
其他人坐着看向随琅,随琅在他们的目光中顺从站起身,:“好。”
随琅忍着想往王嫣身边人看过去的冲动,低头跟着下人走了出去。
尤泾淡淡望着随琅离开的背影,等人影消失在转角,又不经意的瞥了眼随琅桌面前丝毫未动的食物,再淡淡收回目光与王嫣聊笑。
夜色暗下来,王嫣到府门口目送几位好友离开,尤泾是最后走的,在尤泾离开前,王嫣喊住他,神色有些不安。
尤泾善解人意的开口:“怎么了?”
王嫣踟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尤泾顿了下,笑起来:“这话从哪里说起?”
王嫣盯着他面上的表情:“我今日把随琅晾在那,让她看着我们说话,没人敢跟她说话,我是不是很坏?”
尤泾目光柔下来:“你们本来跟她就不熟,不跟她说话也是正常的。”
王嫣打量他的表情:“你当真这么想?”
尤泾点头:“当然。”
王嫣见他神色认真,娇笑起来:“那我下次再把她邀请过来,嘱咐大家都跟她说话。”
尤泾也笑了起来:“还是算了吧,她看上去木木的,也不会聊天说话,她一来,大家都不自在,说话也要避着她。”
王嫣笑的越发开心:“那我听你的,下次就不邀她过来了。”
尤泾转身离开的刹那,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他迈着步子走回家。
刚回到家关上门,隔壁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
“尤泾。”
尤泾靠墙待了会儿,半晌,才想起回应:“我过去接你?”
对面的声音很软:“好。”
尤泾把随琅带到自己院子,拉着她坐到躺椅上,静静望着她,把她脸颊边的发丝拢到耳后:“想不想喝酸梅汤?”
随琅望着他一如平常的神情,胸口胀的难受,她移开视线,点头:“好。”
尤泾去给她倒。
他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拿着杯子走到随琅身边,杯子递给随琅,酒壶摆在一旁。
他紧挨随琅坐下,望着她慢慢喝着酸梅汤,喝到一半,尤泾把她手中的杯子抽走,整个人覆了上去。
随琅闭上眼,眼睫轻颤,双手勾住尤泾的脖子。
深磨、慢捻、再辗转。
听着耳边粗重起来的声音,随琅眼角溢出滴泪。
尤泾结束这个吻,气喘吁吁的把随琅拥进怀里,随琅软软靠在他的肩上。
等呼吸平静下来,尤泾哑声开口:“以后若是王嫣再叫你去她府上,就别去了。”
随琅本来还酡红的面色瞬间苍白不已,睁开眼愣愣的望着前方。
尤泾紧了她一下:“嗯?”
随琅回过神,应了声好。
尤泾哑声问:“肚子饿不饿?”
随琅摇头:“不饿,我回来时用了些糕点。”
“嗯。”
随琅:“你和王嫣看起来很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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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泾拥紧她:“有一次在街上救过她,她记着我的情,一来二往便有了来往。”
随琅安静了一瞬,又问:“她怎么了?”
“酒楼楼顶朝她掉下个花盆,我刚好在旁边顺手拉了她一把。”
随琅眨了下眼,把眼中的酸涩眨下去:“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尤泾回的随意:“我什么时候不热心了,而且是顺手的事,谈不上热不热心。”
随琅眼眶胀的难受,等眼上的酸痛感消失,她才又问道:“你觉得是瑕娘好看还是她好看?”
尤泾握着她的双臂,身体往后一退,细细打量一番随琅的脸后,再次把她拥进怀里:“她们都没有你好看。”
随琅缓缓伸手回拥住他:“王嫣她是不是喜欢你?”
尤泾顿了下:“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随琅慢慢闭上双眼:“我没多想,”停了会儿,她又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尤泾想了下,给出中肯的看法:“跟你有点不一样,她是个被娇宠惯的姑娘,有时候事做的是不对,但心思其实没那么坏。”
随琅睁开双眼,无神的望着墙角的梯子:“那你喜欢她吗?”
尤泾把她抱离怀里,好笑的望着她:“我喜欢谁你不知道?”
随琅望着他好看的眉眼,认真摇头:“我不知道。”
尤泾笑容滞住,随后,脸凑近她,两人相距不过一掌的距离,威胁开口:“真不知道?”
见随琅摇头,他低头亲了口她的嘴角:“知道了吗?”
随琅没说话,眼中闪过茫然,半晌,她主动伸手抱住尤泾。
尤泾也回拥住她。
随琅:“尤泾,我爹被贬为主簿了。”
“嗯。”
“尤泾,我爹任官以来就尽心尽力,从没有懈怠、敷衍的时候,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尤泾沉沉开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好在随大人还能继续任官,这已经很好了。”
随琅头转了个方向,脸对着尤泾的脖子:“我爹说王吉王大人任知县他很放心,以往王大人任县丞时就没有懈怠过一日,想必当上知县后会更加为百姓考虑、为恭县考虑的。”
感受着热气若有似无的飘到脖子上,尤泾眼神暗了下来,哑声道:“随大人既然说王大人是个好官,那王大人一定会是位好官的。”
“尤泾,你以前跟王嫣没有那么熟的。”
尤泾脸色一沉,将她拉出怀抱,望着她:“你什么意思?”
随琅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没什么意思。”
尤泾望着她乖巧、安静的样子,缓了语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跟她熟悉起来纯属是因为一场意外,跟其他事没关系。”
随琅依旧没抬起眼:“嗯。”
尤泾皱眉:“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实都是这个样子。”
见随琅没有反应,尤泾叹了口气,把人重新拥进怀里。
随琅睁着漆黑的大眼,双眸里有茫然有困惑也有挣扎:“那你能和她保持点距离吗?”
36. 脚麻吗?
“随琅,你也知道她爹刚上任知县,很多东西我若是直接拒绝,可能会给赌坊带来麻烦。”
“可你刚刚不是说王大人会是一位好官吗,他既然会是一位好官,又怎会因为这一件小事而为难你。”
“随琅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王嫣她没做错任何事,我无缘无故拒绝与她来往,对她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
随琅双眼暗了下去:“嗯。”
尤泾想了下,开口道:“我昨天在首饰铺里看到一支玉簪,特别适合你,我买给你好不好?”
“我簪子已经够多了,买那么多我用不完。”
“换着戴啊,我见其他姑娘也都是一天换好几次发饰的。”
随琅安静了会儿,她想问他是看哪个姑娘一天换这么多次发饰的,是不是见王嫣这般做过,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不习惯这样做。”
尤泾哄她:“慢慢的就会习惯了。”
“......嗯。”
......
随琅这段时间不管做什么都心神恍惚的厉害,时不时就问安寿恭县新县丞的任命下来了吗。
每每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安寿觉得自家姑娘最近有些奇怪,每每问完她关于新县丞的任命,听到否定的回答后,神情总是透着一股如释重负和不安。
这天,随琅又问了安寿这个问题,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安寿再次在自家姑娘脸上看到了松了口气却又隐隐不安的神情。
“姑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随琅:“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是。”
这天夜里,随琅再次半夜惊醒,醒来后,翻来覆去都再也睡不着,她也不强迫自己,直接睁着眼等天明。
在天微微亮时,隔壁院就响起了人离开关门的声音,随琅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到屋外的脚步声,从床上起身。
等洗漱好,带着安寿出了门。
随琅来到一处酒楼门口,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王嫣在向她招手,她回以一笑,进到酒楼往二楼去。
王嫣望着她眼底的青黑,关心的问道:“昨晚没睡好?”
随琅点点头:“午觉睡过头了,夜里反倒是睡不着了。”
王嫣长话短说:“上次你在我府上我没招待好你,今日找你来就是为了向你赔罪的。”
王嫣把提前准备好的盒子递给随琅:“这是送你的礼物,你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随琅依言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玉镯,很漂亮。
随琅阖上盒子,朝王嫣点点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王嫣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随琅望着王嫣的笑容,觉得她的笑容跟她的名字很配,嫣。
楼下突然传来喧嚣的动静,好似有人在争吵,王嫣寻声望了过去,但她们的的位置根本望不到楼下发生了什么。
王嫣看到对面的窗户,从那个窗户上就能看到下面发生了什么,她直接拉起随琅的手,把她拉到了窗户处。
楼下确实是有人在争吵,是一对夫妻,夫妻俩对对方说着难听的话。
王嫣看的兴致勃勃,扭头间看到从楼梯处走上来的尤泾,开心的朝他招手:“尤泾,我在这里。”
听清王嫣在唤谁,随琅面上一怔,随后慢慢转过身看过去。
尤泾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随琅,看到她的时候表情也明显愣了下,但很快他就面无异色的看向王嫣。
这时,一个店小二端着大托盘匆匆从随琅她们面前走过,王嫣拉着随琅匆匆避让,王嫣避让过度,人直接从窗户摔了
出去,连带着随琅也跟着摔了出去。
好在随琅跌落的位置靠着窗户框,翻出去的一瞬间,慌乱扣住了窗户框,王嫣拽着她的裙摆,她低头望过去,尝试着用手去拉她。
随琅手上渐渐吃力,再这样下去,她们两人都得摔下去。
她收回去拉王嫣的手,伸手去够窗户框。
楼上和楼下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得惊呼了声。
王嫣没支撑太久,没一会儿,人就拽脱随琅的裙摆,朝楼下直直摔去。
尤泾脸色狠狠一沉,立马飞身过去抱住往下落的王嫣。
随琅发怔的望着楼底下拥着王嫣在哄的尤泾,因过于出神,连手上的力道松了都没发现。
还好窗边的人反应够快,在随琅手即将滑落之际一把拽住了她,把她拽了上来。
拉她上来的人关切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随琅撑起笑容对这人道了声谢。又转回头去看楼底下的两人。
尤泾视线刚好对上随琅的目光,尤泾皱眉望了她一会儿,再次低下头去哄怀中的王嫣。
等他再抬起头时,窗边的人已经不见。
尤泾把王嫣送回家后,回了自己家,回到家关上门,站在原地望向漆黑的隔壁院,片刻,没有其他动作,打算回屋。
脚刚迈了一步,角落里就响起一道声音:“尤泾。”
尤泾脚步一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迟疑的看过去。
可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听错,随琅蹲在墙角看着他,也不知道她蹲了多久。
尤泾走过去将人拉起来,望着她吃力站起来的样子,转身在她身前蹲下。
随琅趴到他背上,尤泾背起她往屋里走。
随琅低头望着眼前背着自己的男人,半晌,把头靠了上去。
尤泾脚步一顿,开口问:“蹲多久了?”
随琅摇摇头:“没多久。”
没多久腿会麻成这样?但尤泾也没拆穿她,只道:“下次不要自己翻过来,等我回来后去你那边接你。”
没听到身上人的声音,尤泾又道:“听到没?”
“......好。”随琅收紧搂在他脖子上的手。
尤泾把她放到床上,然后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把她的腿放到自己膝上,力道适中的按揉着。
“今天有没有受伤?”
随琅望着他眼下的阴影,摇头:“没有,”停了会儿,又道,“王姑娘有没有受伤?”
尤泾手下的动作一顿,半晌,才回道:“没有。”
随琅又问:“我见王姑娘今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你回来时她好点了吗?”
尤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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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随琅的另一只腿按揉:“嗯。”
“你今天看到她摔下窗户很担心吧?”
尤泾停住动作,抬头看向她,随琅脸上并没有任何质问的神情,好似她刚刚的话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尤泾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你今天害怕吗?”
随琅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开始怕后来就不怕了。”
随琅望着他强劲有力的手背:“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后来就不怕了吗?”
尤泾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分:“为什么?”
随琅有些吃疼的缩了缩脚,但尤泾手上施力,她的脚没能缩回半分。
她放松绷着的脚背,不再抗拒,任由他在她腿上施力:“我也不知道,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后来就不怕了。”
尤泾没说话,很快随琅的腿就按揉好了,尤泾把她的腿放到地上,自己起身坐到她身边,侧头望着她:“你今天怎么会跟王嫣在一起?”
随琅回望他:“她主动约我,说要为上次的聚会给我赔礼道歉。”
尤泾皱眉:“所以你就去了?”
“她都约我了,我不好不去,更何况她爹现在是知县,是我爹的顶头上司,我不去不好。”
听着这句耳熟的话,尤泾定定望着她。
随琅伸了伸腿:“上次没看清,但今天近距离一看,我才发现王嫣长得很漂亮,笑起来也很好看,”她转头看向尤泾,“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尤泾避开她的目光,不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随琅也不纠缠这个问题,笑着移开视线。
尤泾不错眼的望着她的侧脸,随琅突然又转回头来,对上他的视线软声道:“我今晚能不能在你这里睡?”
尤泾一怔。
随琅软声恳求:“可以吗?如果你觉得我占位置,我可以睡躺椅上的。”
尤泾:“你晚上不回去要是被你家里人发现怎么办?”
“我在天亮前回去就好,他们不会发现的。”
“好。”
望着随琅在床上躺好,尤泾在床下站了会儿,转身去柜子里拿出另外一条被褥铺在床上。
尤泾躺进这床被褥里。
随琅盖着自己的被褥侧身望着他:“为什么不盖同一床被褥?”
尤泾闭着眼睛入睡:“被褥太小了,两个人盖不下。”
随琅靠近他:“我觉得我身上这床被褥挺大的。”
随琅手臂放在尤泾胸膛上压着,尤泾倏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语气不好的道:“到底要不要睡,不睡的话滚回你自己那边去。”
随琅有些委屈:“我平时都是这么睡的。”
尤泾深吸口气:“不许再动了,好好睡觉。”
随琅抬头一寸一寸描摹他的五官,下巴、鼻子、眼睛、眉毛,一切都那么的恰到好处,难怪这么招小姑娘。
目光又移到他下巴下面,她清楚的看见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她盯了会儿,视线又重新回到他脸上,许久,才回道:“好。”
夜晚越来越深也逐渐变白,屋外刚刚擦亮,尤泾就睁开了眼睛,他侧头望着躺在他身边的人,一时间没舍得出声。
37. 如果......
随琅是被推醒的,她迷蒙着睁开眼,望清推她的人是谁后,人瞬间就清醒了。
她扭头看了眼窗外灰蒙的天色。
尤泾见她醒来,翻身下床穿衣,又把她的外衣丢给她:“穿好后我送你回去。”说完人就出门洗漱。
等洗漱回来,随琅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等他了。
尤泾带着她出去,随琅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问:“你今日是要去上工吗?”
“嗯。”
“那你上完工后要去哪里?”
尤泾顿了下:“回家。”
随琅紧追着问:“那你能早点回来吗?”
“嗯,下工就回来。”
随琅笑了。
尤泾把随琅送回家后,出了门。
他绕到早点铺买了一叠小笼包送去王府,把小笼包递给王嫣的婢女后,才踩着脚步去上工。
夜晚下工回来,听到隔壁院的动静,翻墙过去将人带到自己这边。
两人待了一会儿后,尤泾要送随琅回她院子,随琅拒绝了。
随琅看着尤泾,认真道:“我可以再在你这里睡一晚吗?”
尤泾没拒绝,两人相安无事的躺在一张床上,只是这一晚,尤泾一整晚没睡,整晚都在望着睡着的随琅。
天一亮,尤泾把随琅送回去,他则去了衙门。
恭县县丞的任命下来了,名单上的名字挺让人意外的,不是原本就有官职擢升上来的官员,也不是调任过来的官员,
而是名不经传、常年混迹于赌坊这种混乱之地的尤泾。
尤泾接过王吉手里的任命书,朝他恭敬躬身:“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望,为大人为恭县尽心尽力。”
王吉笑着扶他起来:“行了,嫣儿在后院等你。”
尤泾躬身退下:“下官告退。”
尤泾今天心情很好,晚上他想早点回家,但耐不住赌坊人的恭维贺喜,只好先带着赌坊那一群人去了酒楼庆贺。
尤泾一行人喝到夜半才堪堪散去,尤泾把打包好的饭菜提回家。
一回到家,他就摇摇晃晃的走到墙边、靠着墙,喊对面的人:“随琅?”
随琅应了声,但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醉意,她静了下,然后道:“今天我自己过去就行,你不用过来接我了。”
尤泾笑了声,没应,没几秒人就翻去了随琅的院子把随琅带了过来。
随琅闻着他身上浓烈的酒味,眼里有什么东西暗了下去。
尤泾没带她回房,而是把她拉坐到躺椅上,又把提回来的饭菜摆在桌子上,拿出酒杯,给自己倒了酒,给随琅倒了酸梅汤:“陪我喝点。”
随琅晚上不能吃东西,所以尤泾没给她夹菜,只给她喝了酸梅汤。
随琅拿着杯子没动:“你不是才喝过回来吗?”
尤泾摇摇头:“跟他们喝是跟他们喝,跟你喝是跟你喝,这不一样。”
随琅问他:“有什么不一样。”
尤泾却没有再开口,低头吃菜。
随琅望着夜空中清冷的明月,等尤泾喝完一杯酒,她才出声:“听说县丞的任命书下来了。”
“......嗯。”
随琅转头望着他:“你知道是谁吗?”
尤泾没说话,随琅见他许久不说话,也不追问,再次转回头去看明月:“算了,不重要。”
尤泾放下筷子,今天一天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大半:“你不好奇新县丞是谁吗?”
随琅摇头:“不好奇,因为无论是谁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尤泾静静望着她的侧脸,眉眼安静、平和,找不出半点异样。
随琅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向他,两人长久对视,尤泾目光很深望不出什么,随琅目光很静,也望不出什么。
许久,随琅率先移开目光,起身坐到尤泾身旁。
她将头轻轻靠在尤泾肩上,尤泾低头望着她,她轻声道:“有些累,想借你靠靠。”
尤泾没说什么,微微把肩膀朝她的方向倾斜。
等月色躲藏起来,尤泾起身要送随琅回去,随琅没跟他走到墙角,而是站在原地道:“我今晚想在你这睡,”想了想,又加了句,“可以吗?”
尤泾回望她,半晌,带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尤泾把床上多出来的那床被褥放回柜子里,只留一床被褥在床上。
随琅在他身后看着没说话。
等随琅躺好,尤泾吹灭蜡烛也躺上了床。
等尤泾一上来,随琅就自发靠了过去,尤泾僵了下,然后将她拥进怀里。
随琅在他怀里闭上了眼:“尤泾,我总觉得这几天天黑的太慢了。”
尤泾搂紧她:“那我下次回来的早点。”
“好。”随琅软声应好。
听着怀里熟睡的呼吸声,尤泾又紧了紧怀里的人。
直到今夜尤泾才确定了随琅这些天的怪异点在哪里,她像是在告别也像是在等待。
尤泾到衙门上值,到衙门时刚好碰见随益,他朝随益躬身:“随大人。”
随益回以一礼:“尤大人客气了,叫下官随益就好。”
尤泾笑着回:“是随大人您谦虚了,晚辈初来乍到,还有许多地方需要随大人指点,还望随大人莫嫌晚辈笨才好。”
两人寒暄完,一起进衙门。
路上,随益笑着恭喜:“听说尤大人好事将近,下官先在这恭喜尤大人了。”
尤泾一怔,遂而也笑着道:“随大人说的哪里的话。”
随益:“尤大人对下官守口如瓶也是应该的,毕竟事情还没真正定下来,此时大肆宣扬的话未免对王姑娘不好。下官明白。”
尤泾和随益分开前,随益笑着道:“等尤大人和王姑娘成其好事的那天,下官定厚着脸皮来向尤大人你讨杯喜酒喝。”
尤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笑着道:“好说好说。”
日子过得快,转眼,尤泾在衙门已经待了两个月的时间。
这天下值时,尤泾被官差叫住,说是知县找他,他朝官差道了声谢,转身去了王吉的书房。
尤泾进王吉书房时,王吉刚好处理好手上的事情,看到尤泾进来,招呼他在一旁坐下。
王吉坐到他对面,给他倒了杯茶,尤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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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敬的接过。
王吉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道:“嫣儿这两天一直在念叨你,说有段日子没见到你了。”
尤泾放下茶恭敬道:“这段时间忙,等过两天我就去府上看她。”
“你和嫣儿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下官原本是打算忙完这几天后,就去府上向大人您提亲。”
王吉点点头:“要是实在忙的抽不开身,手头上的事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你和嫣儿的事不能再拖了。”
尤泾点点头:“下官明白。”
没过几天,尤泾就带着媒人登了王府的门,亲事定的很顺利,婚期定在了来年的开春。
这喜事一传出去,由方泉带头,带着之前尤泾在赌坊时还算交好的几人,前去祝贺。
尤泾看到方泉时不算意外,他如今毕竟是恭县的县丞,很快又会是恭县知县的女婿,未来的前程肯定不会止步于此,只要不是蠢到没边的人,都想与他打好关系。
方泉之前在赌坊时没少明里暗里压过尤泾,在尤泾升为县丞时他就没来恭贺,现在尤泾即将成为王家的女婿,不论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这一次的恭贺他必须得来,即使不为打好关系而来,也要为前程往事而来。
可以关系一般,但不能关系里带了仇怨。
尤泾跟着方泉去了恭县最大的酒楼,进入厢房,望着两桌上好的酒菜,接受了方泉给他准备的厚礼。
尤泾望了眼手里的匣子,暗自掂了掂重量,不重,但里面的礼肯定不轻。
尤泾笑着把匣子放下,在方泉的热情招呼下坐到主位。
酒酣耳热之际,方泉打算带着众人转场到花院,尤泾笑着拒绝,只说明日上值事多,今晚要早些回去。
方泉吆喝了声,说:“尤大人不去,那草民们也不去了。”
尤泾让他们随意点,想去玩就去。
由方泉带头,都说不想去玩,只想回家睡觉。
尤泾笑着没再说话也拒绝了他们想送他回家的提议,一个人踩着脚步回了家。
回家路上,尤泾打开方泉送他的贺礼,里面满满一叠银票,他数了数,当真对的上厚礼这一次,整整一千两。
回到家关上门后,尤泾惯例翻到墙对面,把随琅带到自己这边。
随琅闻着他一身的酒味,把他扶到床上靠着,自己去外面打水进来给他洗漱。
尤泾靠在床头,闭着眼任由眼前的人擦脸、擦手,随琅动作轻柔的擦着他的额头:“怎么喝这么多酒?”
尤泾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开心。”
擦好脸,随琅转而去擦他的手:“什么事这么开心?”
尤泾不说话了,睁开眼定定望着随琅,随浪抬头望了他一眼:“怎么了?”
尤泾还是不说话,只一味地望着她,半晌,倾身把随琅抱进怀里,用力的拥着。
尤泾闻着鼻边的若有似无的软玉温香,喃喃道:“如果......”之间停顿了下,“我会更开心。”
随琅手垂在他身侧,出神的望着窗户:“如果什么?”
尤泾却闭上了眼,朝床头靠了去:“没什么。”
38. 春天
随琅在床边坐下,出神的望着眼前眉眼间带着愉意的男人,她手抚上他的眉眼,见他微微皱眉,她才放下手。
尤泾半夜惊醒,手摸向里侧的床榻,什么都没有,心瞬间空落落的,他缓了会儿,然后手撑着身子想要靠在床头,却摸到床边的温热触感。
他迅速低头看过去,随琅上半身趴在他手边。
尤泾看着睡着的随琅,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感觉,有些胀、有些热,也有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小心的下床,打算把随琅抱到床上来睡。
刚把随琅放到床上,随琅就醒了。
随琅迷蒙的望着尤泾:“你怎么醒了?”
尤泾把被褥给她盖好,自己也躺上去,搂着她:“你刚刚怎么不到床上睡?”
随琅往他怀里钻了钻:“太困了,就睡到地上了。”
尤泾把被褥往上拉了拉,盖到她下巴处:“睡吧。”
等随琅睡过去,尤泾睁开眼,身前的温热触感就像细小的蚂蚁在他心上爬来爬去,他即使抓挠胸口也无法缓解一二,甚至越演越烈。
他缓缓吐出口气,抱紧身边的人。
但这么做的作用不大,宛如隔靴搔痒,不得其中要害。
尤泾忍了会儿,没忍住,低头狠狠亲了口随琅的额头,然后抱紧她,酝酿自己的睡意。
......
尤泾和王嫣定亲后,会时不时带她出门游玩,有几次还碰到过方泉那一行人,碰见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大家就玩到了一起。
有时候尤泾临时有事要离开,而王嫣不想离开时,尤泾也会托方泉代为照顾王嫣一二,方泉也会恭敬应下。
带王嫣游玩回来后,尤泾送她回王府,路上,王嫣一脸不悦,直到上了马车她才发作:“你从前是不是跟一个叫瑕娘的青楼女子来往过。”
尤泾讶道:“这些污糟的事是谁跟你说的?”
王嫣压着怒气:“你别管是谁跟我说的,你就说你是不是跟这个叫瑕娘的青楼女子有过一段?”
尤泾把她搂进怀里:“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一人。”
王嫣:“真的?”
尤泾:“嗯。”
......
隆冬,夜晚。
随琅听到隔壁院的动静,从屋里走到墙边,很快,尤泾就翻了过来把她带过去。
和往常一般,洗漱、吹蜡烛、上床相拥睡觉。
可这一晚,许是天气太冷,又许是身前的温度过于灼人,随琅一直睡不着。
尤泾察觉到随琅翻身的动静,伸手拥上去,带着未醒的睡意:“怎么还没睡?”
见尤泾醒了,她侧过身来抱住他:“睡不着。”
窗外的寒风呼呼刮的作响,尤泾抱紧她:“是不是冷了?”
随琅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不冷。
尤泾睡意来袭,渐渐的不说话了。
半睡半醒间,下巴处传来温热感,他半睁着眼望去,看清身边的人在做什么后,人瞬间就清醒了。
随琅轻啄他的下巴以及面庞,见尤泾醒过来,睁着水润的大眼定定望着他:“尤泾......”
尤泾瞳孔一缩,片刻,眸渐渐深了起来。
随琅闭上眼,继续轻啄他的下巴。
尤泾也闭上了眼,他浑沌的想,任何时刻、任何男人,在这样一个夜晚被身边的姑娘这般对待,都很难再保持那该死的理智吧。
他伸手拥过去,头渐渐下移,含住那作乱的源头。
被褥向上鼓动,被褥下,潮热、难耐。
随琅的衣服被丢了出去,她伸手抱住身前的脑袋,头难耐的仰起,细细喘息。
她浑浑噩噩的听着身上人的粗重喘息,胸口渐渐酸胀难受起来,她眼角溢出滴泪,嘤咛的出声:“我不喜欢春天。”
随琅说完这句话,身上的人顿时停住了动作。
尤泾从她身上翻下来,拥住她,靠在她颈边粗重喘息,等缓了过来,他侧身吻了吻她的嘴角。
望着她眼角濡湿的一片,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鬓,低头吻上她的眼睛,哑声道:“我去给你拿衣服。”
说完这话,他翻身下床把刚刚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在随琅身边,然后再捡起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
等穿好衣服,也不上床,就在床边等着床上的人躲在被褥里悉悉索索的穿衣服。
随琅穿好衣服,闷着被褥里:“我好了。”
尤泾这才上了床。
尤泾上床时带了一身寒意上来,随琅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被冻的往后缩了下。
尤泾往后挪了挪,可下一秒,随琅就追了上来,一言不发的抱住他。
尤泾皱眉,想把她揪出去。
随琅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
尤泾扯了下没扯动,就由她了。
尤泾任由她抱着,等身体的温度恢复后才回抱住她。
两人安静的相拥,谁都没有睡意。
听着呼呼的风声,她开口:“还有多久开春?”
“......不知道。”
“你喜欢春天还还是冬天?”
尤泾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冬天。”
随琅拥紧他,头埋在他胸前:“我也喜欢冬天。”
......
杜敏见随琅一整个冬天都缩在家里不出门,担心她憋坏了,趁天气暖了点的时候,让安寿陪她出门走走,但也不能久待,一个时辰之内就要回来。
随琅任由安寿在她身上裹上一层又一层,然后带着安寿出了门。
随琅没坐马车,而是带着安寿沿街道走去。
走到桥边时忽然定住,怔怔的望着桥对面,安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什么都没有望到。
随琅怔怔的望着王嫣身边的男人把一匹红色绸布递向王嫣,王嫣就着男人的手凑头去看绸布。
而男人的背影是随琅熟到不能再熟悉的,甚至每天晚上都会搂着入睡的。
“姑娘?......姑娘?”
随琅回过神:“我们回去吧。”
安寿又往桥对面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姑娘,我们刚出来,夫人说我们一个时辰之内回去就行。”
随琅转身往回走:“我有些累了。”
安寿紧张起来,跟上去:“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随琅停下步子,又往桥对面看了眼,她瞧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能感受到他周身的耐心。
随琅收回视线,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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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离开。
尤泾拿着绸布给王嫣看,不知为何,皱了皱眉,转身朝身后望去,视线定格在桥上面,仔细望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王嫣察觉到他的分神,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出去:“望什么呢?”
尤泾收回视线:“没什么。”
最后王嫣定了三匹红绸布、两匹粉色的绸布和青、黑绸布各两匹。
王嫣一边望着店家把绸布收起来一边问尤泾:“你帮我想想我有没有漏买什么?”
尤泾看着店家把一匹匹绸布打包:“这些东西王大人他们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又何必自己出来跑一趟。”
王嫣嗔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他们备的和我准备的那能一样吗,更何况你就不想在成亲之后穿上我给你买的绸布吗?”
尤泾回望她打量自己的眼神,笑道:“当然是想的。”
王嫣这才作罢:“这还差不多。”
随琅回到府里后,怔怔望着隔墙位置出神,她问身边的安寿:“离开春还有多久?”
“回姑娘话,还有不到三个月。”
“这么快......”随琅呢喃。
安寿附和道:“是啊,天气终于要暖和起来了。”
随琅:“你喜欢春天吗?”
安寿摇头:“喜欢,冬天太冷了,往门口一站,那冷风呼呼刮在脸上,刮的人脑瓜子疼,还是春天暖和些。”
随琅喃喃开口:“春天一定会暖和吗?”
安寿点头:“比冬天暖和。”安寿觉得随琅好像有些抵触春天,“姑娘你不喜欢春天吗?”
随琅没回答安寿的问题,让她退下去,她要一个人待会儿。
随琅依旧每天晚上到尤泾房里,他什么都不说,她也什么都不问,就静静相拥到天明。
积雪消融,枝头冒绿芽。
开春的前一天,随琅静静躺在尤泾的怀里:“你明天是不是很早就要起来?”
尤泾吻了吻她的额头:“嗯。”
“那你明天要早点叫我起来。”
“好。”
随琅安心的闭上眼:“那我就放心了。”
尤泾不语,只一昧收紧抱着她的手。
这一晚,两人谁都没有睡,外面天还没亮,随琅就从尤泾怀里起了身。
尤泾半靠在床上,望着她穿鞋袜,等她穿好,他要起身去送她回去。
随琅按住他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今天我想自己回去。”
尤泾没再动作,身体缓缓靠了回去。
随琅弯了眼,俯身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尤泾,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尤泾没立即开口,半晌,才“嗯”了一声。
“我生病,道士说你屋里不宜再有女人我病才会好,瑕娘离开后,你主动给我送一堆赔礼,是真的对我生病这件事感到抱歉吗?”
尤泾沉默。
虽然随琅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这个时候,眼眶还是忍不住一红。
她轻声道:“尤泾,我帮你求了支签。”
“嗯?”
“签上说,你想要的都会一一得到的。”
随琅走后,尤泾才面无表情的从床上起身,去往他新置办的宅子,今天,他要在新宅子里娶他的新妇。
39. 外面
白平这几天一直都在带尤泾上街置办年货,来到成衣店,白平让尤泾自己挑一件喜欢的。
尤泾快速瞟了眼,手随意往中间一指,耳尖微红。
这是尤泾第一次跟人一起过年。
白平让店家将衣服包起来。
大年三十那天,白平忙着炸年货,尤泾站在他身后给他帮忙。
“碗给我。”
“盐够不够?香不香?......”
尤泾嘴快塞不下了,微微拉开了些他和白平的距离。
锅里的油噼里啪啦的响着,院外的鞭炮一封接一封炸着。
“我不同意!”一道突兀的声音自隔壁院响起。
“小琅还在这儿呢,我们别在她面前说。”是随益的声音。
“随益,我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小琅是我的女儿,她从小身体不好,要是出门出了什么意外谁负责!”
“小琅大了,她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个院子里不出门吧!”
“我没说不让她出门,等她大点、身体好点,我会让她出门的!”
随益望了眼随琅,扯着杜敏出了随琅的院子。
白平解下围裙,嘱咐吃着酥肉的尤泾看着火,他去隔壁一趟。
尤泾大爷似的仰靠在椅子上:“那是人家的家务事,你去不好吧。”
白平岂会不知,但让随琅出门这事一开始是他跟随益提的,如今夫妻俩吵架也有他的责任。
......
“尤泾?”
尤泾嘴巴没停。
“尤泾?”
尤泾抹去嘴角的渣屑,端着酥肉碗去隔墙边:“怎么了?”
一大碗酥肉,被尤泾一人吃的都快见了底。
随琅眼尾有些红:“你能跟我说说院子外面好玩吗?”
尤泾摇头:“不好玩。”
“那为什么我爹想让我去外面?”
尤泾嘴里吃着酥肉,眼睛瞄着锅旁边的糖醋排骨:“不知道。”
对面许久没声,尤泾端着酥肉要去糖醋排骨那。
“我想去外面看看,你能帮我吗?”
尤泾忘记了吞咽,接着当没听到一般去拿糖醋排骨吃。
尤泾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他走回墙边,问隔壁的人:“你当真想去?”
对面的哽咽声瞬间消失且带了点紧张的开口:“嗯!”
“行吧。但你要保证若是有人发现你出去的事,你不能跟任何人说是我带你出去的,尤其是随知县!”
“我保证!”
尤泾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把梯子,爬上了隔墙。
两人虽认识了不短的时间,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白俊的少年趴在墙头俯身望着墙头下的少女。
随琅直直的与他对望,双颊悄悄红了起来,视线也慢慢的飘忽起来。
尤泾肆无忌惮的打量墙头下的人,他对随琅最初的印象只有两个字,瘦、白!
尤泾有些后悔答应她了。
尤泾身子半挂下墙头,双手朝随琅伸过去:“手递给我,我拉你上来。”
随琅将手递给他,尤泾用力一拉,眨眼间,随琅就坐在了墙头上。
随琅害怕的闭紧双眼。
尤泾先下梯子,站在下面冲她道:“你顺着梯子下来。”
随琅颤着脚去够梯子,站在梯子上,慢慢的往下挪动脚步。
脚尖被裙摆钩住,人瞬间不稳的朝后倒。
“啊!”
并没有臆想中的疼痛。
尤泾呲牙咧嘴的推身上的人:“起来啊!”
随琅慌乱的睁开眼睛,怔怔的望着身下的人。
随琅虽瘦,但那也是有重量的,整个人压在尤泾身上尤泾也是不好受的。
随琅手忙脚乱的爬起身,慌乱间,手掌按在了尤泾的嘴上。
尤泾疼的“啧”了一声。
随琅爬起来,无措的站着,手掌心沾了些许尤泾的口水,她想去擦但没去擦。
尤泾爬起来,没好气的指了指随琅身后的梯子:“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随琅低着头,没说话。
尤泾望着她委屈的样子,有些火大的想,该委屈的是他好不好。
尤泾放平梯子后,嘱咐随琅跟好他,要是走丢了他可不负责。
随琅点头。
尤泾先带随琅去了热闹的街上。
尤泾转头看一直没说话的人,随琅苍白的双颊上透着红晕,一双眼亮的出奇。
尤泾好笑的收回视线。
平时看腻的街象今天有种奇怪的新鲜感。
转了圈街巷后,尤泾带着她去大河边。
湍流的河水迅急、危险。
风呼呼的刮在两人脸上,尤泾想到身边的人是个病包,开口道:“走吧。”
随琅亮着眼睛摇头:“我想再看会儿。”
过了会儿,尤泾又问:“冷不冷?”
随琅还是摇头,声音在风声中不由自主变大:“不冷!”
尤泾皱眉,这么大的风,他都觉得有点冷,她居然不冷?
他狐疑的望向随琅越来越红的脸颊,盯着盯着,强行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离了大河边。
尤泾带她去到大树下躲风。
不等随琅站定,一双手就摸上了随琅的脸颊和额头。
随琅发亮的双眼定格住,怔怔的望着尤泾。
尤泾眉头越皱越深,这脸颊怎么越来越烫了。
没几秒,尤泾就放下了手,扯着随琅要回家。
尤泾边走边碎碎念:“你回去后记得让人给你煮一碗姜汤,若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旁人。”
“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千万千万别跟别人说我带你出来过,记住了没?”
尤泾没听到身旁人的声音,疑惑的转头,对上一双带笑的双眼。
尤泾一愣:“你笑什么?”
随琅声音不由自主带了轻快:“我觉得你此时很像一个人。”她娘平时就是这么念叨她的。
“像谁?”
随琅不告诉他。
尤泾也不是很想知道:“记住,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带你出来过!”
无论过了多久,这天的事在随琅的心中就像是夜晚的星星,它不是一直出现,但一直都在。
直到很久之后,她都很难形容那天的心情。
若真要形容,她想,应该就像她第一次吃到蜜饯一样,很好吃。
因是第一次外出,茫然、害怕的情绪微妙的转化成紧张而又痛快的陌生感受。
毛孔舒开的颤栗着,她分不清是紧张、害怕所致,还是痛快所致。
尤泾带着随琅一路小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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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白平还没从隔壁回来。
尤泾把随琅送回隔壁,然后把梯子给人送回去。
白平回来的时候,尤泾已经把一碗酥肉吃完,再看向锅,锅里的东西也糊了。
过完年后,随琅被允许出门,只是去哪里、去多久、什么时候去由杜敏说了算。
渐渐的,随琅也有了自己的朋友。
随琅很喜欢坐在她朋友身边,听她们聊各种有趣、不可思议的事。
“随琅,你能帮我们拿一盘糕点吗?”
“好。”
随琅走出院子,想到忘记问她们要吃哪种糕点了,打算折回身去问问。
刚到门口,听到院子里面的对话。
“你们觉得随琅怎么样?”
没人说话,大家的沉默心照不宣。
随琅缩回脚,转身往回走。
随琅把朋友送走后,回屋洗漱。
“咚!”
随琅刚要睡下,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咚!”
随琅起身披上衣服,一打开门,一颗小石子就从隔壁院飞了过来。
随琅试着唤了声:“尤泾?”
“是我!”
随琅看着一地的石子:“你往我院子扔石子干什么?”
尤泾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你交新朋友了?”
随琅的脚尖碰着石子,石子被碰出老远:“嗯。”
“今天来你院子里的那几个就是你新交的朋友?”
“嗯。”
随琅听到尤泾在吃东西:“我们是不是朋友?”
随琅点头:“当然。”
“我不喜欢她们。”
随琅踢着脚边的石子:“哦。”
“没了?”尤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
随琅用脚尖轻轻碾压石子:“那还有什么?”
“你这时候不是应该说:既然你不喜欢她们我就不跟她们玩了之类的话吗?”
“哦。”
“哦是什么意思?”
随琅轻轻晃荡着脚尖,一下又一下轻碰着石子:“就是‘嗯’的意思。”
尤泾笑起来:“哦。”
随琅脸颊微微发热。
随琅再次恢复了自己一个人时候的状态,杜敏也问过她为什么不再邀朋友来家里,是不是相处的不愉快之类的。
随琅说没有,只是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杜敏便没有勉强。
尤泾许久没听到隔壁院杂七杂八、热闹的说话声,便知道随琅没再跟她那些朋友来往,他回屋翻箱倒柜一阵,找出一本话本子,揣上往院子走。
他扔了颗石子到隔壁院子。
果不其然,随琅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尤泾?”
尤泾拖了个椅子在墙边坐下,闲闲的靠着椅背:“想不想听故事?”
“想!”
“天地初开......”
尤泾讲故事时,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但随琅却在他的话语中见到了他口中的世界,触目惊心、险象环生。
尤泾的耐心并不是很好,所以故事并不是每天都讲,逢上他高兴了,他可以一口气给你讲上四、五个,从天亮到天黑,碰上他心情欠佳,十天半个月不带讲一个。
但好在,尤泾心情好的时候比心情不好的时候多。
40. 白平的儿子
有时候故事讲到很晚,尤泾都快把自己讲睡着了,隔壁的人依然精神抖擞。
随琅听见他打哈欠的声音,会歉意让他先去睡觉,剩下的故事明天再讲。
尤泾没搭理她,手指夹起书页继续翻篇。
随琅也没再劝他去睡觉,安静的靠在椅背上,在聚神聆听故事的同时分出心神凝听书页作响声以及...尤泾困倦的呵欠声。
这样的夜晚,蝉鸣声很静、周身暖烘烘的。
随琅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她忘了太阳都是东升西落的,更可况是人。
尤泾注意到白平这两天的脸色不太好,而且总是在日落后出门,问也不说去哪里,只让他洗漱睡觉。
饭后,尤泾主动洗碗,不用白平催就乖觉的洗漱上床,可等白平一走,他立即穿上衣服,拉开门,跟了上去。
尤泾见白平进了一家客栈,他没跟进去,记住白平进了哪间屋子后,转身回家睡觉。
第二天,尤泾早早出了门。
他到街上点了碗馄饨,慢悠悠吃着,目光往前方一瞧,扔下银子跟了上去。
他走进糕点铺,漫不经心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糕点。
手不小心与旁边的男人碰了个正着,尤泾率先笑着开口:“你也爱吃这款糕点?”
男人没理他,拿过糕点就去付账。
男人左摸右摸都没摸到自己的钱袋子,脸急得通红。
尤泾笑了笑,走上前,递给店家一锭银子:“掌柜的,糕点钱我帮这位大哥付了。”
男人没拒绝:“谢谢。”
尤泾少年模样,长得又好,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尤泾接过店家包好的糕点与男人一起走出糕点铺:“你是外乡来的吧?”
白富好奇:“你怎么知道?”
尤泾笑的有些得意:“我从小在恭县长大,恭县有哪些人我清楚的很,哪家有几只鸡鸭、哪家家里捂得严严实实的私事我都一清二楚。”
白富沉默了几秒:“那你知道白平吗?”
尤泾点头:“你说东巷那家的白平?知道。”
白富:“那你知道他有个孙子吗?”
“知道。是白平的孙子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那人根本不是白平的孙子。”
尤泾显得很惊讶:“还有这回事?”
白富:“白平自己是有儿子的,但他不愿意认,这就算了,他还认了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当孙子。”
尤泾很惊讶:“天,他怎么能这样!”
白富奇怪的望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恭县的事你全知道吗?”
“是啊,从我出生起,白平就独身一人,旁人给他介绍媳妇他也不要,谁知道他有个儿子,居然还不认!太不是人了!”
白富深有感受的点头:“谁知道那所谓的孙子是不是为他房子来的,他居然好吃好喝的养着人家,还说等他死后要把房子那孙子!”
尤泾瞪眼:“那对他儿子也太不公平了!”
白富愤愤:“你也觉得不公平吧,房子留给外人不留给自己的儿子,这是要天打雷劈的。”
尤泾:“但那儿子真的是白平的儿子吗?不会是假冒的吧?”
白富激动起来:“怎么不是!白平本不是恭县人,而是湖县人,他年轻时是娶过妻的,后来他抛妻弃子,一个人躲来了恭县。”
尤泾愤慨:“天,他怎么能这样!”
......
目送白富回客栈,尤泾转身往家走。
这个时候白平应该在山上才对,可他却破天荒的在家。
白平回头招呼尤泾吃饭:“饭好了,来吃饭。”
尤泾站在原地没动,白平笑着催他:“看什么呢,过来吃饭,做了你爱吃的酥肉。”
尤泾这才走过去。
吃饭间,尤泾不经意的开口:“你今天怎么没去山上?”
白平夹了一筷子肉给他:“快点吃,吃完我带你去落户籍。”
尤泾拿筷的手一顿:“什么户籍?”
“你一直没个户籍,行事不方便,今天就带你去把户籍落了,姓白怎么样?白尤泾?”
尤泾头一直没有抬起来:“你哪来的钱?像我这样的人弄户籍要交一百两的。”
白平催他:“快吃快吃,前段时间我不是天天山上采药吗,赚了不少,加上我原本的积蓄,够了。”
尤泾扒了口大米饭:“其实有没有户籍对我来说没什么所谓。”
白平给他夹了一筷子苦菜:“别总是吃肉,素菜也要吃些,荤素搭配才好。”
吃完饭后,白平碗筷也没洗就带着尤泾出了门。
白平交了一百两,尤泾的户籍顺利落下。
尤泾定定望着落户的人写下他的名字:白尤泾。
白平看向他,他无所谓的移开目光。
尤泾原以为这样就完了,可没想并没有完,户落好后,白平一声不吭将他房子的房契改成了他的名字。
尤泾一张脸难看的很。
白平却是一脸高兴:“早上饭没吃饱?”要不然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
尤泾梗着脖子:“你房契落我的名字,就不怕我把你赶出去?”
白平完全不在意:“你会吗?”
尤泾粗声粗气:“我会!”
白平完全不受他的情绪影响,心情不错的拉着他去买了好些菜,打算晚上庆祝下。
尤泾冷嘲热讽:“是庆祝你要被我赶出家门了吗?”
白平指着摊位上的卤鸡爪:“吃吗?”
......
尤泾晚饭吃的很少,几乎全程都在看白平吃。
白平要再倒酒,尤泾一把将酒壶拿走:“你喝死了我是不会给你送终的。”
白平只好作罢。
过了两天,尤泾去客栈找白富。
白富一见到他很是高兴,侧身迎他进来。
尤泾走进去:“白大哥,我今天是来邀你上山玩的。”
但白富并不想费力去爬山。
尤泾猜到了,他不急不缓的道:“我们恭县的山和别的山还有些不同,山上草药甚多,若是运气好,采到一株千年人参,那就是数不尽的钱财进钱袋子了。”
白富有些心动,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头。
尤泾透过屏风望着里面换衣裳的身影:“我看白大哥今天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白富口吻有些得瑟:“你看出来了,今天我去官府状告了一人,此时那人应该已经被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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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押进牢里了。”
“砰!”外面发出响动。
“你说什么!?”尤泾语气厉狠。
白富奇怪他的反应大,头探出去:“你怎么了?”
位置上却没了人,“砰!”房门被人大力拉开。
白富走出屏风,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人。
尤泾跑回家,推开门直奔房间,房间里没人,又跑去厨房,两只箩筐好好的呆在角落里。
这个时候白平要么在山上,要么在家里,但家里没人,箩筐也没少。
尤泾狠狠踹了脚箩筐,箩筐滚出老远,直到撞上院墙才颤颤停下。
尤泾面色异常难看的跑出家门。
去到衙门,被人拦下,尤泾缓了下脸色,恭敬的开口:“大人,我想进去看一下白平。”
尤泾手在腰间摸索了下,没摸到钱袋子,出来的急,钱袋子没带在身上。
衙役:“他现在是重犯,任何人不得探视。”
尤泾赔笑:“大人,他是犯了什么事吗?他平时就是个采药的老实人,而且他年纪那么大了,根本犯不了事的。”
衙役不耐,轰他离开。
尤泾也不纠缠,再次回到客栈。
白富见到尤泾回来并不意外,只是脸上没了从前的笑意:“你就是白平的那个便宜孙子吧?”
尤泾阴阴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白富:“房契。”
见尤泾没应,白富开口:“你说白平六十多岁的人了,也不知能在牢里待几天,他犯的可是杀人罪,这可是要杀头的。”
“你放屁!”尤泾气急败坏。
白富:“白平可是我娘的丈夫,两人是有婚契在的,我是白平的儿子,我大义灭亲状告自己亲生父亲的罪状,还会有假,白平是一定会被杀头的。”
尤泾缓了语气:“好,你等我几天,房契我不知道放哪,我找个机会去牢里问问爷爷。”
白富:“那你得快点,衙门可等不了多久。”
尤泾回家拿钱去衙门,这次衙役好说话许多,将钱全给衙役后,尤泾就顺利进了牢房。
走到牢狱的最里面,白平躺在木板床上,半天不见动一下。
尤泾:“这里的床比家里的舒服?”
白平后背僵了一下,坐起来对着他:“你怎么来了?”
尤泾单刀直入:“白富是你儿子?”
白平不答。
尤泾特别烦现在烦躁的感觉:“白富他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见白平一脸沉默,尤泾更烦了:“你抛妻弃子?”
“你杀人越货?”尤泾越说越离谱。
尤泾表情有点凶狠:“你死了心吧,你的房子我是不会给你儿子的!”
这下白平不沉默了:“嗯。”
尤泾恶意满满:“等你死了,我就送你儿子下来陪你,让他在下面给你生一堆亲孙子!”
从牢狱回来后,尤泾在家躺了两天,醒了吃、吃了睡。
第三天,他顶着一窝鸡窝头敲响了随琅家的大门。
下人看到尤泾的时候吓了一跳。
尤泾挤出句:“我要见随知县。”
尤泾等在正厅,见随益进来,开口便是:“白富不是白平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