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余蓉》 第1章 一觉醒来，我穿越了？ 虽然不喜欢寒冷的寒假，不过有假期总比没有好，坐在大巴车上的我这样安抚自己。 过去一周我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为通过期末考试，我费了不少工夫来背记临考前从同学那里抄来的课堂笔记或重点，因为平时不太听课，所以期末考试时我是靠背记课堂笔记和重点过关，尽管每次都是临阵磨枪，但还是能获得较高分数。 从学校所在城市回家坐大巴车走高速公路需要一小时左右，当大巴车平稳驶上高速公路后，我决定小睡一下。但没过多久，我感觉身体开始剧烈摇晃，随后脑袋从原本的位置猛地摔向后面，重重撞到座位上后又迅速向前撞去，我睁眼看到的是急速变大的前座。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开始慢慢恢复，我却觉得严重缺氧，眼皮似有千斤重，怎样都睁不开，身体也被束缚住，当我快支持不住时，大量空气涌入肺部，我不由地张开嘴想吸入更多空气，在肺部充满足够空气后，我才放松下来，可我还是感到胸口很闷，忽然有什么东西一下从胃里翻到口中，我本能的侧身将口中的东西吐出来，随后又昏睡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只觉得满口血腥味，嗓子干燥不已，想开口说话又发不出声。 「格格您醒了？奴婢去请福晋来。」女孩稚嫩的声音引起我的注意，我微微偏过头，就见一个梳着简单发髻，身着淡绿色衣服的女孩背影消失在门口，外面传来她的声音：「福晋，格格醒了。」 女孩声音落下后过了片刻，身着暗绯色旗装的妇女出现在我视野里，她梳的旗头上装饰有简单绒花和宝石，在床边面对我坐下后，轻抚我额头的同时低声说道：「昨天吐那么大口血，可把额娘吓坏了。」 格格？福晋？额娘？这是哪儿跟哪儿呀？我到底在哪里？大脑开始运转，之前的记忆慢慢回到大脑，我从学校坐车回家，估计是在高速路上出车祸了，但出车祸还能到别人身体里？ 「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妇女说着从一旁小女孩的手上接过碗，用勺子舀勺水，试过温度才放到我嘴边。 待温水滑过喉咙，我才开口：「这里是哪里啊？」 「傻孩子，这是你卧房啊！病的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了？」妇女有些好笑地说道，用帕子将我嘴角上遗留的水珠擦干，并帮我掖好肩膀处的被子：「好了，额娘还有事要忙，晚点再过来看你。」妇女说着站起身，往外走的同时嘱咐那小女孩：「月兰，看顾好格格，有事叫我。」 我再次偏过头，正好看见那端茶杯的小女孩随着妇女走出去。两人刚一走，我就挣扎着坐起，想看看周围的情况。 「格格您还是躺着吧！」回到屋里的女孩见我坐起，连忙上来想将我按回床上躺下。 我躺在一张雕刻精致且不算大的红木床上，四周挂着青色绣有芍药花的床帐，厚重的红色被褥盖在我身上，而我所在的房间呈长方形，床对面是雕花木窗，但此时窗户紧闭，窗户上糊着厚厚的白纸，所以看不见窗外情况。窗下摆着木质书桌，桌上摆有笔架，砚台等物，笔架上挂着大小不等的毛笔四五只。床右边靠墙放的是梳妆台，梳妆台上有各式各样小盒子和梳子。夹在书桌和梳妆台中间的是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籍，还有其他一些摆设品。床的左边是唯一进出房间的门，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收回视野时，我瞄到梳妆台上放着的一把铜镜。 「能把那面镜子给我么？」我指着床左边梳妆台上的小声地说道。 「是。」女孩应了一声，便走到梳妆台前取过铜镜放到我手中。 当我将铜镜对准自己的脸时，铜镜里呈现的影象使我惊讶到说不出话。我睁大眼睛想看清镜子里那人的样貌：她和小时侯的我很象，只是比我小时瘦。小脸上有弯弯的眉，细细的眼，尖下巴，但再怎么看，镜子里始终都是一个年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我突然觉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怎么可以回到十岁？ 「天啊……」 「格格您怎么了？」女孩紧张地问道。 「怎么可能……」放下镜子，我用手撑住晕的厉害的头。 「来人呀！快来人！」女孩大声叫道，同时将我慢慢放平回床上：「格格您可别吓唬奴婢啊！」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妇女的声音，还有双暖暖的手放到了我的额头上。 「刚才格格坐起来就要镜子……」声音变的嘈杂，混乱，我的头也越来越晕旋。 梦境，看不清的梦境，白茫茫的一片，隐约飘着白色的东西，是雪吗？我伸出手，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有个穿明黄色衣服的修长身影走在我前面，是谁？我努力想跟上那个身影，想看清他是谁，但却怎么也赶不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慢睁开眼，头还有点晕，一张脸也渐渐清晰，还是之前那个妇女。 「怎么样？好些了吗？」妇女注视着我，满眼的关怀。 「我……」我眯起眼睛。 再次醒来后，我的思路也渐渐清晰，难道我重生了？回到不知名的年代？不会吧？天啊！脑袋又有些晕旋！吸口气，镇定！先不管其他，活下去才最重要，看这妇女的着装，似乎挺有地位，那么……只好装可怜了。 「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额娘？」妇女温柔地笑道：「难道一觉醒来就不认得额娘了？」 我用一种混合着犹豫，可怜和不知所措的眼神看向妇女，轻声说道：「可是……我真的……真的不记得了……」 妇女先是一愣，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真的不认得额娘了？」 我微微皱起眉头，无奈地摇摇头。 「我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啊！这辈子来惩罚我？」妇女突然哭起来。 「福晋您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端茶水进屋的女孩惊讶于妇女的哭泣，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梳妆台上后走到妇女身边扶住妇女的肩膀。 看到哭泣的妇女，我不禁想起早世的母亲，我伸手拉过妇女不停捶着胸口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这是我小时候的习惯，只要母亲难过我就会这样做。而“额娘”似乎是清朝满人对自己母亲的称呼，既然这个妇女说是我母亲，那她应该不会伤害我：「很难过吗？这样应该就不会难过了。」 「我可怜的孩子，都是额娘不好。」我的动作似乎令妇女感到意外，但随即扑到我身上又哭起来。 第2章 家境 之后几天我都躺在床上，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给我把脉，把完脉就走，我隐约听见外面有人说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就是需要好好调养。所以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喝药吃饭睡觉，如此循环，周而复始。再加上除了吃饭喝药睡觉也无事可做，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过的浑浑噩噩，当我都懒的细数我在床上躺到第几天时，我终于被批准可以下床啦！ 下床后换上绣有芍药花的湖绿色旗装，梳个简单头饰，脖子上挂好长命锁，本来还要我穿上被喻为“花盆底”的旗鞋，我以还有些头晕，怕穿上走路不稳为由，再加上些许撒娇，额娘便应许我可以不穿那鞋了。 换好衣服后，额娘仔细端详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便将我带到居住房间所属的明间，明间里摆着整齐对称的桌椅和其他各式家具，有些家具上还放有陶瓷花瓶等装饰品。此时屋里或坐或站有五六人，一个留山羊胡，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上位东边的位置，他左下手第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年轻男子。 屋子正中央摆有一张镂空瓷凳，额娘领我在瓷凳上坐下后，自己在留山羊胡子的男人右边空位上坐下。坐在凳子上的我左看右看，不解地看着这群同样看着我的那些人。 「这失忆症能治好吗？」留胡子的男人问向站在旁边一个看着像大夫的男子。 「格格的情况在下也不敢说，可能只是短暂失忆，但也有可能是长久的。」那个穿灰褂子的人小心翼翼地答道。 「这可怎么办？」问话的男人有些为难，还不停地打量我。 「阿玛额娘，这失忆症也未必是坏事，妹妹的精神明显比之前好很多。」一直未开口的年轻男子忽然说道，说完看向大夫：「是吧？」 「没错，格格的脉息是比从前平稳许多，只因格格天生身子孱弱，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调养身体。」那大夫又说道。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男人沉思片刻后，身体微微向前倾斜，看向我并温言问道，我无奈地摇摇头，「连阿玛额娘都不认得了？」我再次摇头，男人这才坐直身体。 「别为难孩子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等养好身体再说其他的。」额娘小声说道。 「只能这样罢。」男人坐直身体后轻轻叹口气。 几人又在屋里说会儿关于我病情的话才起身离开，妇女和那少年走在最后，待前面的人都走出去，妇女才转过身细细地看着我。 「你回房休息吧，午膳我会让月兰端到房里，午膳后额娘再去看你。」额娘脸上挂着柔和的笑，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我所谓的“失忆”。 「好。」我乖乖点头应下。 就目前情况来看，局势不明，不知道今后会怎样，所以除了装乖没别的办法，日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说这个额娘对我挺好的，过去几天大部分时候都待在我的房间内，喂我喝药吃饭，对于幼年丧母的我来说这样的照顾真的让我很感动，我只期望这个母亲别再象我以前的母亲一样早世。 「广成你也回去吧，你阿玛最近要处理的事情多，都没顾及到你们兄弟几个。」额娘转过头又对年轻男子说道。 「是。」年轻男子应道，答完却转头注视我，我抿嘴冲他一笑，对方才笑着离去。 「格格回房吧！」月兰伸手扶住我的手肘，不等我仔细看清院子的样子，就将我强行拉回房间内：「格格原本该有自己的房间，不过因为您从小身体不好，所以一直被福晋带在身边，吃住都跟着福晋。现在您住的是西耳房，耳房外就是福晋的房间，别看这房间小，冬天的时候可暖和了。」 这个名叫月兰的女孩是“我”的贴身丫鬟，平常像穿衣梳头一类的事都由她来做。月兰的年龄虽然比我小两岁，不过却聪明稳重，做事也很利落。 「恩。」我微微点头并应了声。回到房间并在书桌前垫有软垫的椅子上坐下后，我才又开口：「刚才问我话的那个人是我阿玛吧？」 「是的。」月兰答道，随后又补充道：「老爷现任察哈尔总管，不过奴婢听说最近老爷和雍亲王走的近。」 「雍亲王？」听到这个词后我不禁失笑，那不就是后来的雍正皇帝吗？如果这位皇帝还在做亲王，说明现在还是康熙年间：「很好啊！」 「很好？真的很好吗？」月兰一副不太明白的表情，同时将小丫鬟送来的手炉塞到我手中：「格格，奴婢总觉得您不是失忆了，倒像是……」 「像什么？」月兰话说一半却不再说下去，小心地看着我，似乎在看我脸色，我却笑着反问。她或许察觉到我的失忆症是假，但只要我还活着，其他事也应该没什么关系。 「奴婢说不出来。」月兰有些失落地摇摇头。 「呵呵。」我不禁笑出声。如果我说我是从几百年后的现代社会穿越过来并占用这个身体，恐怕这一家子都会认为我得了失心疯，那时就不单单能用失忆症蒙混过去了。不过现在那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现在的年份，如果能事先了解现在所处的时代，那么在事件发生时我也不会太过意外：「月兰，现在是康熙几年？」 「康熙六十一年三月初十。」月兰流利地答道：「怎么？」 「要变天了。」我伸手并推开半掩的窗户，缓缓说道，而月兰则不太明白地看着我：「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 日子一长，我才慢慢了解到自己身处的家庭环境：我的阿玛，也就是我的父亲，是察哈尔总管，满洲镶黄旗，老姓富察；而我的额娘，是阿玛的嫡福晋；之前看到的那个年轻男子是我的同胞哥哥，兄弟中排行老大。除开他家里还有六个哥哥两个弟弟：嫡出哥哥五个弟弟一个，庶出哥哥两个弟弟一个，算上男生我在家排行老八，但家里独独就我一个女孩子，这让我有些莫名高兴，毕竟穿越前我是独女，突然有了那么多兄弟，我又是嫡出，真的是捡了个大便宜呢。 第3章 我会是谁？ 由于这个身体从小体弱多病，所以当我第一次醒来时额娘并没有发现不对劲，也因为体弱的缘故，自我醒来后，每天三次的汤药就没断过，虽然喝完药有甜到发腻的果脯可以吃，喝药却是难事，因为月兰要一勺一勺地喂我喝，我实在受不了那苦，每次都是喝几勺我就抢过碗来一口喝尽，月兰拿我没有办法，又拗不过我，只好任由我那样。 自从能下地走动，麻烦事也随之而来。首先就是学规矩，行礼的规矩，吃饭的规矩，甚至连说话声音大小都要控制，等等，这些烦琐的被称之为礼仪的东西，额娘都耐心教我，而所有规矩第一条便是每日的晨昏定省，意思是每天早晚定时到父母面前去请安。但因为我有赖床的习惯，再加上大夫又说身体刚恢复，额娘同阿玛商量过后便免了我半年的晨昏定省，这也让原本还不太习惯的我在高兴之余也开始慢慢适应，甚至觉得或许留在这个时代也不错。 渐渐的，我有了个习惯，就是每晚都会坐在梳妆台前注视铜镜中的自己，有时也会想，我到底是谁？只是镶黄旗富察家唯一的女孩子么？我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否也会在历史的洪流中留下自己的印记？太多疑惑充斥着我的大脑，让我感到不安和烦躁。 「格格又在看了。」月兰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路，我没答话，只是放下手里的铜镜。月兰将盛有瓷壶和水杯的木盘放到床旁小几上后，走到床榻边一边铺床一边说道：「也不知道您到底在看什么，每晚都看，难道您想进宫当小主？」 「说什么呢？」我翻个白眼，动手拆头上的头饰。 每天早上起床后，月兰都会将我按在梳妆台前坐下，然后在我头上一阵鼓捣，本来还想在我脸上涂点东西的，说是能显的我气色好，最后都被我强行制止，只允许她在脸上抹些淡淡地红粉胭脂。古时候的化妆品，尽管是百分百天然，但做的不如现代化妆品精细，光是看着那盒子里的东西，就让我有种在脸上涂油漆的感觉。 「不就说说么……」月兰嘟哝一句，铺好床后便走到我身后帮我弄头发，我则再次拿起桌上的铜镜照起来，却听见月兰道：「格格您长胖了。」 「是么？」我一手拿起镜子一手揉着脸颊。 「头发也长许多。」月兰拆掉头饰后，拿起梳子轻轻梳着我的头发。 「希望别变成大胖子。」头发的长短我自然清楚，毕竟早上起来梳头的时候看的见，可是这胖瘦，我还真没感觉出来。 「这是什么话？」额娘的声音打断了我和月兰的对话。 「额娘？」我意外突然出现在的额娘，额娘已换下了正装，一身白色里衣，头发也披在背上。 「为什么不希望成为大胖子呢？」额娘接过月兰手中的梳子，继续为我梳头。 「因为没人会喜欢呀！」我说的理直气壮。 「呵呵！傻孩子！身体不好才不会有人喜欢呢！」额娘笑道。 「额娘啊~」我夹起声音叫道。 「怎么？」额娘却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就是……就是……我多久可以出去啊？」我绞着衣角，悄声问道。 「觉得闷了？」额娘的语气里带有明显笑意。 「是啊，天天待在房间里，连院子里都不能去。」我抱怨道。 「现在正是春天飘柳絮的时候，风又大，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自然不能让你出去。」额娘答道。 「可是额娘，您看我身体哪儿不好？脸都这么圆了！」我举着镜子，指着镜子里的人说道。 「身体好不好大夫说的算，小丫头可做不了主！」额娘说完将梳子放到桌上，开始催促我上床睡觉：「好了，快睡觉吧！」 「额娘~！」我开始进行撒娇攻击。 「乖孩子，不闹，快睡觉！」额娘说着走到床边将铺好的被子拉起一角。 「可我真的很好啊！」我蹬掉鞋子，爬上床，钻进被窝里。 「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待我躺下，额娘帮我掖好被角。 「那什么时候可以说？」我穷追不舍地问。 「等你阿玛说可以的时候。」 每天早上吃过早饭，我都会从书柜上随意拿出一本书，慢慢研究上面繁琐的文字，直到两眼昏花，也就到该吃午饭的时候。 春末，终于换上稍微清爽些的衣服，衣服的颜色图案也与冬天穿的衣服不同，这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不过即使如此，我的衣服依然比别人厚重。我曾发挥惯用的撒娇来争取更轻薄的衣服，可反抗过后依旧一无所获，我穿着厚厚的衣裳过完春天。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夏天午后自然困乏，我怕午睡后起不来，就只得选择继续翻看那些让我头昏的书，可坐在桌前又忍不住昏昏欲睡，再加上从窗外吹进来的徐徐微风，眼皮不自觉的合拢到一起，再不肯分开。 手中握着的书突然被抽走，我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原来是傅广成。 「干嘛？真是的！」我埋怨道，随后揉揉眼睛，再不顾形象的伸个懒腰。 「坐着也能睡，真有你的。」傅广成将书合上并放到书桌一角后，笑道。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最后揉揉脸，我才算恢复了精神。 「即使再困也不能在这睡呀！跟我出去走走吧。」傅广成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在我耳边小声地说道：「难道你不想在出去转转吗？」 「想啊，可是额娘不准我出去。何况额娘就在外面，怎么出去？」我嘟嘴念道。 「怕什么？有我呢，而且我方才进来时没见额娘在外面。」傅广成说完伸手轻捏我的脸颊：「就算额娘问起，我帮你挡。」 「好吧！」我假装思虑片刻就立刻应下。本来我就很想出去，现在又是傅广成提出带我出去，我便更觉得安全。 第4章 难得逛逛 我跟在傅广成身后走出耳房，四处看了看，确定额娘不在，便安心迈开步伐。 走出房门，傅广成带我上回廊，往府邸后面走去。我这才发现原来院子两边的长廊相通，且能通向后面。 月兰告诉我，傅广成读私塾以前的名字不叫傅广成，是去私塾念书前阿玛给改的。傅广成很聪明，读书习武都不错，失忆症这个幌子可能瞒的了其他人，但我不确定能瞒的过他，毕竟有哪个得失忆症能得成我这样的？ 「还是外面好。」我深深地吸口气，开口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整天待在房间里，再好的身体也会出毛病，何况你身体本就不太好，适当到外面走走也是好事。」傅广成也笑起来。 「没错没错，我和额娘说过很多次了，额娘就是不准我到外面，连房门口都不让我站。」我连连点头。 走上长廊，拐过弯，就发现一个被大片竹子挡住的院落，若不是被这片竹子吸引视线，我都没发现这里还有个院子。 「那里面是做什么的？」我指着那院子问道。根据来时方向，这个院子应该就在额娘所住的院子后方，再加上竹子挡了不少院子里的光景，看着很荒凉。 「一直没人住，因为紧靠额娘的小院，所以就被当做是放东西的地方了。」说着，傅广成指向左边一排房子：「我住那里。」 「很近啊！」我笑道。 「以后可以常来找我。」傅广成说着向前走去，我抬脚跟上他。 还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个女子，身穿淡粉色喇叭花旗装，旗头上只有简单装饰，身后跟着个丫鬟。这人我认得，她是傅广成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大嫂，是个非常和蔼的人。因为我的“失忆症”，额娘近来忙于照顾我，所以将很多家事都交给大嫂处理，大嫂也时常来看望我，还时不时给我送好吃的。 「什么事？」没等大嫂停下脚步，傅广成便开口说问道。 站定后，大嫂向傅广成福了福身体才说道，声音柔和：「阿玛让你去书房。以为你出门了，后来才知道你在额娘房里。」说完大嫂转头看向我：「妹妹身体可好？」 「还好，让您费心了，也谢谢您送来的好吃的。」我向大嫂笑道。听大嫂提起阿妈，我便向傅广成问起：「阿玛最近干嘛呢？我很久没见过阿玛了。」 「皇上预备临幸圆明园，四处都在为这事做准备，阿玛自然也没闲着。」傅广成答道，说完看向大嫂：「我送英琦回房就去阿玛那里，你先去忙吧。」 「是。」大嫂再次向傅广成蹲身行礼，才转身离开。 「没办法，只有改天再带你转转了。」傅广成转过身，一脸遗憾地看着我。 「这有什么？来日方长嘛！」我笑道。 说着我们便沿来时的路往回走，刚走进小院，就见额娘常使唤的丫鬟站在门外，我心里一惊，有种不好的感觉。 傅广成和我先后走进明间，就见额娘坐在正中间，我和傅广成互看一眼，傅广成率先向上座靠过去，我则往他身后躲了躲，才跟在他身后往里走。 「去哪里了？」额娘放下手里的茶盅，低声问。 「回额娘的话，儿子来时恰巧额娘不在，见妹妹一人在屋里打瞌睡。」傅广成说着看我一眼：「因怕妹妹着凉，才带她出去走走，就在回廊上，没走多远。」 「你妹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怎么能随便外出走动呢？如果再病了怎么办？」额娘有些生气。 「是儿子考虑不周，额娘您别生气。」傅广成安抚道，并不作过多的辩解。 「你阿玛找你好一会儿了，快去书房吧。英琦你也回房去。」额娘说道。 「是。」我低声应道，转身往耳房走去。跨门槛时我突然回头向傅广成吐舌头，傅广成不由地笑起来。坐在位置上的额娘看了个满眼，正要开口，我连忙逃回房间内。 康熙六十一年三月时，皇帝接连两次临幸圆明园，四月初，阿玛才得空回家好生休息。 「下个月皇上启程到避暑山庄，一住就是几个月，秋天还要木兰秋狝，那时我也要随行前去。」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过几天我要进宫去向太妃们请安，家里恐怕没人照应。」是福晋的声音。 「家里的事也该交给广成处理了。」男人说道：「对了，皇上在圆明园时召见了雍亲王的四阿哥。」 「我记得王爷膝下的四阿哥年岁很小啊。」 「没错，只比咱们女儿大一岁，但聪明伶俐，皇上很喜欢，已下旨带回宫里养育，虽然雍亲王没有表现出来，当然，亲王一向如此，不过我想亲王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小小年纪就得皇上这般疼爱，以后必成大器。」福晋说到这里没再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儿，福晋突然大声叫道：「英琦出来！」 「是！」靠在房门上的身体一僵，大声应道。 待我聂手聂脚的出现在阿玛额娘面前，额娘才问道：「你在里面做什么？是不是在偷听阿玛额娘说话？」 「没有，女儿是想听听是不是阿玛的声音。阿玛这么久不来看女儿，女儿想阿玛了嘛！」我撒娇道。 「到阿玛这里来。」阿玛招手示意我去他跟前去，然后将我拉到他身边坐下：「最近都在做什么？」 「习字，看书，跟着额娘学规矩，学针线，有时也随大哥在回廊上走走，不过多数时间待在房间里，对了，还有喝那难喝的汤药。」我嘟哝着嘴，抱怨起来。 「你的身体并未恢复完全，这汤药自然不能断，到外面的次数肯定不能多，习字看书是好习惯，至于针线嘛……」阿玛说着抬手刮了一下我的鼻梁：「慢慢来吧。」 「女儿知道了！」我笑着应道。 「好孩子。」阿玛也笑起来。 第5章 上学去啦 随着我身体渐好，我见到的人也多起来，其实就是除傅广成以外的哥哥弟弟们：傅广成自不必说，常在额娘处走动，其次是二哥傅清，三哥傅宁，四哥傅文，五哥傅宽，六哥傅新，七哥傅玉和兄弟中排行第八的傅谦。五哥七哥和傅谦是阿玛侧福晋所生，其他几个哥哥和我则是一母同胞。最后不得不提的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傅恒。傅恒去年正月二十一才出生，如今已有一岁多。当我看到乳母怀里的傅恒时，我伸手轻捏傅恒脸颊，又抚过额头，傅恒被我捏后并未哭闹，只偏头想躲开，我越看越喜欢，心中更不禁感叹，乾隆朝的名人居然是我亲弟弟。 「傅恒出生后你一直病着，便没让你见，没想到你竟这么喜欢他。」额娘见我很喜欢傅恒的样子，颇为意外。 此时傅谦已到入私塾读书的年纪，除大哥二哥已谋得职位，自三哥起都还在私塾读书，因此阿玛便送傅谦到哥哥们读书的私塾上学，傅谦虽是阿玛的侧福晋所生，但每天上学前都要到额娘面前来露个脸，渐渐也和我熟络起来。 后来我问过傅玉才知道，那私塾是富察氏各家出资办的，在私塾读书的大多都是富察氏的族人。 傅恒还小，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哪儿能和我玩儿？只是连傅谦都去读书了，剩我一人在家，心态上就冷清不少，我转念一想，不如我也去读书，跟着哥哥弟弟们去私塾，读书上有伴儿，大家在一起也热闹，我便和额娘说起此事。 「女孩子读什么书呀？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没想到额娘当头就是一棒，即刻驳回。 「额娘，谁说女孩子就不能读书了？」我揽过额娘的手臂撒娇道。 「不行就是不行。」额娘断然拒绝我的要求，完全没有回旋余地。 搞得我呕了大半夜，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去和阿玛说才行。 「进私塾读书？」趁着阿玛到额娘这里来商量事情，我和阿玛说起想跟着哥哥弟弟去读书的事，阿玛倒是挺意外的：「读书是好事，只是你这丫头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事？」 「傅谦都去读书了，女儿也想用功。」我说道。 「家里的书还不够你看的么？」阿玛反问。 「看是一回事，有夫子解答又是另一回事了。」我答道：「阿玛，求您了嘛，我真的很想跟着哥哥们和傅谦去读书。再说等过两年傅恒到了识字的年纪，我还可以教他，也算帮阿玛额娘分忧了。」 「老爷可别依她，哪有女孩子去私塾读书的？没得叫人笑话。」一旁的额娘见阿玛有要同意的意思，赶忙劝阻道。 如此求了几次，阿玛终究磨不过我，勉强同意，还特意为我置办了套去私塾读书时用的笔墨纸砚和一方镇纸，又叫来三哥嘱咐一番，不过是要三哥多照看我。 几日后，阿玛特意抽空和额娘一起送我出门去私塾。 「到私塾多听你三哥的话，可别调皮。」阿玛说着抬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嗯，女儿会听话的。」我点头应道。 「老爷就不该准她去上私塾。」一旁的额娘不免怨道。 「愿意读书是好事，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便罢了，咱们的女儿自然不一样，多读点书也好。」阿玛说道。 见我兴高采烈的样子，带我乘马车去私塾的傅宁不免失笑。 「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不好好在家待着，怎么想着去私塾？」傅宁开口说道。 「你们都去私塾了，我为什么不能去？」我反问道。 「其实是一个人在家无聊吧？」傅宁眼睛一眯，不怀好意地问道。 我嘴巴一撅，正想回嘴，眼角瞄到一旁盯着我看的傅宽，到嘴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家里兄弟几个，你五哥的字写的最好。」傅宁看一眼傅宽，才冲我笑道。 「哦。」我只应一声便不说话了。 傅宽和傅玉是阿玛侧福晋所生，自然不像同胞哥哥们一样能常常见到，再加上傅宽不苟言笑，我见到他也不会像见到同胞哥哥们一样自在。但我和傅玉相处的还是比较融洽，可能是因为年纪相仿，与其说傅玉是哥哥，不如说更像是朋友或玩伴。 到私塾所在的地方一看，在私塾读书的人还挺多，年纪大小也不一样，但唯一特别的就是只有我一个女孩子。傅宁带我进屋时，不少人都看向我，且都窃窃私语个不停，后面再来的人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你和傅玉傅谦坐一块儿吧！」傅宁将我和傅玉傅谦安排坐同一张方桌。 「好。」既然傅宁这样说，我便乖乖坐下：「那你呢？」 「我就在边上。」傅宁往旁边一指，就在我们三人坐的边上那桌，傅文已经在那边的方桌边坐下，傅宽则和傅新另坐一桌。 「夫子凶不凶啊？」我冲傅宁招招手，傅宁弯下腰靠近我，我便轻声问道。 「看对谁。」傅宁笑答。 我正要接话，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走进屋，傅宁立刻回到自己座位上去坐着了，房间里的窃窃私语也瞬间消失不见。 「各位先温习昨天的课文，我一会抽问。」夫子说道。 「是。」教室里的人齐声答道。 「格格第一天来上学，带的什么书？」夫子踱步到我身边，开口问道。 我一听到夫子我名，立马翻开面前的书。 穿越前，我从小养成包书的习惯，小学开始，不管什么课本，通通拿牛皮纸把封面包起来，但是旧时候的书不像现代书，现代书的书脊那里是用工业化胶水封好后再封上封面，旧时候的书是手工在书脊那里打几个洞，然后拿线穿过洞绑紧，想要包书比较麻烦。阿玛同意我到私塾上学后，我在家研究许久才给论语做了个封面。 「哦，论语。」先生一副意外混合着满意的表情，但又立刻问道：「格格，会吗？」 「不会。」我即刻摇头否定。 夫子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一时语塞，便慢慢踱开了。 私塾上课只上上午，十一点下课就能回家了。 到第二天，我依旧跟着三哥上私塾，夫子看我面前摆的还是论语，又问我“会吗？”，我还是答“不会”。 第三天，夫子终于忍不住发难。 第6章 挨罚 查哈尔总管李荣保膝下唯一的女儿闺名唤作英琦，康熙六十一年二月初十，从小身体就不好的英琦突然病重，李荣保请来京城里几个有名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这可急坏了李荣保和嫡福晋，毕竟英琦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正当李荣保和福晋商量该怎么办时，下人匆忙来报说小格格看着不对劲，两人慌忙来到女儿的房间，只见床上的小人儿全身紧绷，脸颊涨的通红。小人儿忽然张嘴吸了一大口气后，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随后身体微微一偏，一口暗红色的血“哇”的吐出来，被褥和床踏都溅上不少，下人们见状纷纷上前整理，待气息平稳的英琦被放平后，门外等候多时的大夫们才一一上前诊脉。可每位大夫诊完脉后都是一脸不解。不过当第三天英琦再次醒来时，福晋却发现爱女居然忘记所有事，经大夫初步诊断，多半是得了失记症，比起女儿时好时坏的身体，这件事更令李荣保头痛，但毕竟是唯一的女儿，看着女儿一脸无辜，李荣保也不再苛求什么。 虽说女儿莫名其妙得了失忆症，但却比以前更得李荣保欢心，成天阿玛这阿玛那的叫，嘴巴甜的不行，让李荣保感受到以前很少体会到的快乐，所以一些不足之处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令李荣保意外的，是女儿提出想去私塾读书，福晋却一直反对，女儿反复央求，他不忍女儿失望，最终还是同意，原本他也没觉得女孩子读书是坏事。于是李荣保和家族私塾打过招呼，女儿便成为唯一一个在私塾里读书的女孩儿。其实李荣保也是想让女儿适当接受旁人异样的眼光，以后总有益处。但李荣保始终有些担心，送女儿上私塾两天后，他叫来儿子中的老三询问女儿的情况。 「夫子看了妹妹带的书问妹妹“会么？”，妹妹两次都答不会。」儿子答道。 「不会？」李荣保听完颇为意外，不禁说道：「她怎么不会？她会背的呀！」 「妹妹可能误会了夫子的意思。」儿子说道，毕竟那个主动提出要去私塾的妹妹聪明伶俐，在家时论语可是背的溜溜的。 到女儿进私塾的第三天，李荣保在孩子们前脚出门上学后，后脚也跟着出门，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居然在私塾外遇到了自己的两位兄长。 「二哥三哥怎么在这里？」李荣保问道。 「听说你把你女儿送来读私塾了？」马齐问道。 「丫头调皮，送来私塾关一关，总好过在家里疯玩。」李荣保答。 马齐马武两人听后对视一眼，并未多言。 三人依次往里走，刚在学生们所在的屋外站定，便听到里头夫子问道：「格格会么？」 「不会。」一个女声回答。 「那格格会什么？」夫子又问。 「我只会背。」那女声立刻答道，语气理所当然。 窗外三人先是一愣，还未反应过来，窗边那桌背对窗户的人便“噗嗤”一声笑出声，李荣保自然听出是谁的声音，脸色立刻变的难看到不行：女儿年纪小不懂事也罢，怎么连傅宁也这么不懂事？ 「哦，夫子你是指我会不会背？我一直以为夫子你问我会不会解其意。」女声过了片刻才说道。 马齐听后立刻展颜笑起来，这个侄女还真有趣。 兄弟三人未再往里走，按原路返回，到大门口后，马齐才笑起来。 「你这个女儿呀！」马齐冲着李荣保笑道。 「依我看，私塾恐怕不适合女孩。」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马武开口说道：「实在不行就在家请个先生吧。」 傍晚时，从李荣保家的主屋里传出骂声。 「私塾是想笑就笑的地方吗？啊？那么大个人了，一点分寸都没有！」屋内的李荣保大声说道。 「老爷说的是，是傅宁不懂规矩。」接着是嫡福晋的声音：「可女儿体弱，老爷罚一罚便让她起来吧，若再病了可怎么好？」 「不提她也罢！」李荣保气道，忽然掀竹帘出来，指向其中一人，却把那人吓一跳：「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唔……」英琦嘴巴微微动了动，才低声说道：「顶撞夫子。」 「还有呢！？」李荣保又问。 「嗯……唔……」英琦抿嘴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知所谓！不懂装懂！」李荣保气急，抬脚就朝女儿屁股上踢了一脚：「真不知道我干嘛要送你去私塾！丢人现眼！」 「阿玛，我错了嘛。」英琦也不以为意，只噘嘴委屈巴巴地说道。 「老爷您这是干嘛呀？」一旁的嫡福晋看不过去，不免怨道。 「你们两个就给我跪在这里！没我的准许谁也不许起来！」李荣保说完转身回屋，英琦见亲爹进屋，松口气的同时坐到自己小腿上，不成想，屋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吓的英琦立马跪直：「给我跪好！」 盛夏白天热的不行，晚上暑意慢慢退去凉气袭来，英琦不免微微发抖，再加上跪了许久，自然困倦，竟偏偏倒倒往傅宁身上靠去。傅宁察觉到妹妹的异样，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妹妹肩上。英琦被傅宁的这个动作惊醒，心里有些暖意，想了想，转头看向傅宁。 「你不冷？」英琦问道。 「我身体好。」傅宁答， 英琦叹了口气，嘴角垮的厉害。 「知道阿玛的厉害了吧。」傅宁看到妹妹的表情，反而笑起来：「以后少惹阿玛生气，不然可不止罚跪这么简单。」 「还说我，你还不是挨罚了。」英琦撇撇嘴，低声说道。 「我习惯了。」傅宁答到，英琦听完，下垮的嘴角才往上翘了翘。 「三哥，我们还要跪到什么时候啊？」英琦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到自己小腿上的同时靠到傅宁身上。 「很快的，英琦，很快的。」傅宁伸手紧紧搂住妹妹的肩膀，自己挨罚还罢了，妹妹也跟着被罚，阿玛这关过了，额娘那边还不知要怎么说过去。 第7章 三哥傅宁 当英琦倒在垫子上，身披傅宁的外衣，头枕在傅宁腿上呼呼大睡时，傅广成才出现。 傅广成先意味深长地看宁一眼，才转头向屋内说道：「请阿玛、额娘安。」 「老爷让大少爷进去。」片刻后，嫡福晋的贴身侍女出来冲傅广成说道。 傅广成这才抬脚往内走去，约一刻钟后又出来。 「不管怎样还是先把这家伙带回去吧？」傅宁抬眼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傅广成：「这样靠着我，好不容易才好些的身体怕是又要病了，二来我也挺累的，自己罚跪还要顾着丫头。」 「阿玛让我带妹妹回去休息，以免额娘担心。」傅广成说道，傅宁脸上出现得救的表情，随后傅广成话锋一转：「阿玛还说，让你再跪足一个时辰才起来。」 「哦。」傅宁只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傅广成有些无奈地走下台阶，轻轻抱起熟睡的妹妹。 等英琦再睁眼，已是第二天上午。 「我怎么回来的？」英琦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女。 「大少爷送格格回来的。」侍女答。 「大哥……」英琦低声念道，抬手挠挠脸颊：「昨天一天都没见着他，晚上倒来了。」 「要不是大少爷，格格和三少爷还不知要跪到什么时候呢。」侍女笑起来，继而又说下去：「格格您倒好，靠着三少爷就睡了，可苦了三少爷。」 英琦起床后先去东暖阁见嫡福晋。 「额娘。」英琦站在房门口低声叫道。 「起来了？」嫡福晋坐在炕上翻看面前小几上摆着的账簿，并没有多言，但终究还是将女儿招呼到面前问道：「还去读私塾吗？」 「要去……」英琦抿了抿嘴，低声答到。 「这么不经教训！」嫡福晋听完自然气急。 嫡福晋虽然气，但转天还送是女儿去了私塾。 「三哥病了。」坐在英琦边上的傅谦见姐姐一直盯着傅宁的位置看，悄声说道：「姐姐还不知道吧？前天半夜发高热，今天还昏昏沉沉的。」 下私塾后，英琦回到家直奔傅宁的卧房，果然见傅宁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 「三哥……」英琦的眼泪立刻掉下来。 「我还以为你铁石心肠，不知道心疼人。」傅广成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 「是不是因为三哥把外衣给我才病的？」英琦扭头看向傅广成并问道。 「那是你三哥疼你，心甘情愿。」傅广成上前为妹妹将脸上的眼泪抹掉。 转天下私塾到家，英琦一听傅宁醒了，便火急火燎地冲到傅宁的卧房。 「三哥！」英琦奔进卧房时，见傅宁靠在床头，立刻扑到傅宁怀里哭起来。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了吗？」傅宁轻拍英琦的背。 「可是昨天……」英琦抬头看向傅宁。 「听说你昨天来看过我，还没谢你来探望。」傅宁笑道。 「昨天来看过你以后，丫头眼睛都哭肿了，晚上还在问你醒没有。」坐在一旁的嫡福晋说道。 「咱们家以后要是谁生病了，请妹妹来哭一哭就好，什么药石什么大夫，都抵不过妹妹的眼泪。」站在嫡福晋身侧的一个年轻妇女笑道。 「可不是。」嫡福晋听完也笑起来。 「你学着点三弟，最好呢，是欠妹妹个人情，以后若有需要，请妹妹来哭一哭便都好了。」年轻妇女忽然转头冲站在旁边一个年纪比傅宁稍大些的男子说道。 「傅宁的花花肠子我可学不来。」男子无奈地摸摸额头，才又说下去：「即便不欠妹妹人情，让妹妹来哭妹妹还是会的。」 「二嫂别笑话我啦。」英琦低声说道，随后看向男子，嘴巴一撅，脸上露出十分的不高兴：「二哥你千万别生病，我哭不过来。」 「我也不过是说说嘛。」男子露出憨憨的笑容。 又过了两日。 傅广成从李荣保的书房出来后直奔嫡福晋院子，正好遇到英琦下私塾后在嫡福晋处用午膳，便说起李荣保交代的事。 「阿玛说，让妹妹下午到五弟那里去。」向嫡福晋请过安，傅广成说道。 「去傅宽那里？做什么？」嫡福晋听完不禁问道。 「儿子也不知道。」傅广成说完，转头看向同样一脸疑惑的妹妹。 傅宽的性格确实是家里兄弟中最沉闷的，和其他兄弟们都极少往来，更别说家里这唯一的女孩子。 英琦虽也疑惑，但终究安耐下性子，用过午膳并稍作休息后，便前往傅宽所住的偏院。 「格格来了。」李荣保的侧福晋赫舍里氏坐在正屋东暖阁暖炕上绣着一张帕子，眼角瞄到有人掀起竹帘，抬头一看，就见英琦走进明间，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去，见到英琦前来似乎也不意外，想是一早就得了消息，英琦笑着向侧福晋福了福身体。 「侧福晋安。」倒是英琦身后的侍女开口叫道。 「正好到傅宽习字的时候。」侧福晋不以为意，只笑道，亲亲热热地携上英琦走出正屋，向着东边的屋子走去。 侧福晋和英琦进到傅宽的书房时，傅宽刚在桌上把习字用的纸铺开，抬眼见侧福晋和英琦出现，眉心不自主的皱了皱。 侧福晋冲侍女挥挥手，侍女立刻抬出一张镂空雕花凳子放在傅宽左手边，又将一盘盛有四五块桃酥的瓷盘放在书桌边上。 「五哥。」英琦走到桌边，轻声叫道。 傅宽听后只点点头，便自顾自地坐下，然后拿起练字用的小笔，沾上漆黑的墨汁，开始下午的必修课——习字。 傅宽练字专注，倒不觉得时间难过，英琦坐在一旁看着，却觉得无趣的很，但这事是李荣保吩咐的，英琦不敢推脱，不然可不单是罚跪就能解决的。 「家里兄弟几个，你五哥的字写的最好。」英琦忽然想起第一天上私塾时傅宁对她说的话，才大概明白父亲的用意，何况这个时间点要她来，不就是要她看傅宽习字么？ 第8章 五哥傅宽（上） 英琦自知自己写的字不好看，下笔太重，字体也不规整，天天练着还没多大起色，最近确实在为此事伤脑筋。再看傅宽：右手握笔，姿势端正，连背也挺的直直的，只轻轻转动手腕就能书写，每个字从落笔到提笔一气呵成，似乎毫不费神费力。 英琦不由地抿嘴，心想如果自己也能把字写成这样就好了。心里想着事，人却不安分，小小的人挪到凳子边缘，伸手抓起盘子里一块桃酥，放到嘴边并一口咬下去，桃酥渣纷纷落在衣服上，地上也掉落很多。 英琦如今才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失忆前身体不好，吃的少，如今失忆了，身体却好很多。在嫡福晋房里时，嫡福晋给备有各种吃食，英琦若饿了便能立刻吃到，侧福晋也是听闻这个事，才备了一碟子桃酥。 可英琦这一口桃酥下去，在安静的书房里显的异常大声，连坐在外间的侧福晋都听见了，侧福晋扶着侍女的手站起来，悄悄走到房间门口，透过布帘缝隙往里面看。 桃酥不大，英琦两三口便吃完了，还未等侍女递上手帕，英琦两手一拍，再拍拍衣服，算是了事。 傅宽习字时周围环境向来安静，英琦吃桃酥的动静显然惊动到傅宽，傅宽放下小笔转头看向英琦。 「掉了一地。」傅宽倒没露出不高兴，只开口说道。 「扫了就是了。」英琦一听，忽然不高兴起来，转头看向侍女：「去拿扫帚来。」 侍女见英琦如此吩咐，也不敢不从，转身出去取扫帚进来，英琦从凳子上跳下，接过扫帚，几下便将地上扫干净。 「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傅宽忍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说道。 「不过吃个桃酥。」英琦噘嘴念道。 「以小见大，小事上不注意，以后若遇大事，如何处置？」傅宽不由反问。 其实在两天前，李荣保叫傅宽去过书房。 「前几天私塾里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李荣保背手站在书柜下。 「是。」傅宽微微垂下眼睑，低声应道。 「从前不见这样，失忆后倒更见淘气。」李荣保难免唏嘘。 英琦与夫子间的对话在傅宽听来是有丝故意的感觉，但英琦的表情又令人觉得她确是无心，难怪李荣保生气。何况自英琦失忆以来，嫡福晋对英琦更加疼爱，说以前身体不好，如今又失忆了，自然更疼惜，便凡事都依着英琦的性子行事，这一点最令李荣保头疼。 「我想过两天让英琦去你那里，一是看你习字，二嘛，也算跟着你静静心。」李荣保说着回身看向儿子：「小丫头在你那里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尽管说她。」 李荣保的话让傅宽一惊，被嫡福晋捧在手心里的嫡出妹妹，哪轮的到他这个庶出哥哥来说教？ 「你不用担心，嫡福晋那里自有我去说。」李荣保仿佛看穿傅宽的心思，开口道：「如果这家伙听进去便罢了，若只会一味哭闹任性……到时候你来和我说说她的反应。」 所以傅宽也是鼓足很大的勇气才开口对英琦说刚才那番话。 英琦正要反驳，却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回去，脑中闪过无数个想法，终究还是安耐下性子，重新坐回凳子上。 虽然之后几天英琦照例到傅宽那里看傅宽习字，却不敢再吃东西，更不敢多言。 晚膳时，英琦遇到到嫡福晋处请安的傅广成。 「傅宽为难你了？」傅广成离开时，英琦尾随出来，还未等英琦开口，傅广成便问起。 「也不是为难。」英琦低声答到，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会儿才伸手牵住傅广成的袖口：「大哥，你可不可以去和阿玛说说，不让我去五哥那里了？」 「和我讲讲傅宽怎么你了？」傅广成见英琦这副模样，心里暗道不好。 李荣保让英琦去傅宽那里的用意，傅广成倒是猜了个大概：一是因为傅宽是兄弟几人中性格最孤僻的，甚少和其他兄弟来往。失忆后的英琦性格活泼，让两人相处几天或许会有所改观；二来多半想让英琦跟着傅宽学学写字；三嘛，恐怕是觉得嫡福晋太过宠爱妹妹，特别是妹妹失忆后，一直将妹妹捧在手里，凡事也由着妹妹的性子，唯恐开口说要约束妹妹，嫡福晋知道了又不高兴。但如今看英琦这样子…… 英琦拉着傅广成走到小院门口，才悄声道：「五哥不准我吃东西。」 傅广成一听，差点笑出声来。 「本来有桃酥的，我第一天去时吃桃酥落了一地渣子，五哥说我没有大家闺范，还说了其他什么的，我答不上来，这几天我就不敢吃了。」英琦噘嘴说道。 「依你的性子你还怕他么？」傅广成压下笑意，问道。 「我是不怕他，但我怕他去阿玛那里告状。之前罚跪还有三哥顶着，这次如果五哥告状我可惨了。」英琦说道。 傅广成不再掩饰笑意，抬手戳了戳妹妹额头。 「我知道阿玛是觉得我淘气才叫我去五哥那里，但五哥太吓人了，我不想去了。饿了也不准吃，哪有这样的？」英琦嘟囔道。 「你可误会了傅宽的意思。」傅广成缓口气，才向英琦道：「不是不准你吃，是说你吃相不好，还说怕告状呢！若被阿玛知道，照样罚你。」 「反正我不想去了，在那里坐着真难受。」英琦扭捏地说道：「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和阿玛说说？」 「这事我可爱莫能助。」傅广成笑道：「这段时间你老老实实在傅宽那里待着，安静一阵子，阿玛自会放你出来。」 第9章 五哥傅宽（下） 英琦在傅宽那里不自在，嫡福晋不是看不出来，桃酥的事也有所耳闻，倒没有怪侧福晋，何况这事本就是李荣保吩咐的，若硬生生把女儿接回来，一是驳了李荣保的面子，二来孩子们的感情也会生分，再说傅宽的脾气秉性就是那样，一直觉得自己是庶出，便很少和其他兄弟来往，因此嫡福晋才没有开口，如今只有委屈女儿一段时间，见机行事了。 没想到嫡福晋想要的这个机会第二天就来了。 英琦下私塾到家，才换过一身衣裳，还未坐下休息，便被嫡福晋叫去给李荣保送点心，英琦不解，却也还是按照嫡福晋的话，端着一盘点心去了李荣保的书房。 看着跪在书房外台阶下的傅宽，英琦有些疑惑，都走上台阶到门口了，还是转身回到阶梯下。 「五哥。」英琦叫道，一直低着头的傅宽听见英琦叫自己，抬头看向英琦，英琦这才问：「为什么呀？」 「不知道。」傅宽答道。 「你们俩说什么呢？」傅广成掀起竹帘正好听见两人间的一问一答，听的有些莫名其妙，英琦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而傅宽却知道英琦是在问什么：「不要让阿玛久等。」 英琦无奈，这才端着盘子进屋。 在将盘子放在李荣保左手旁的空位后，英琦忍不住问起：「阿玛，为什么罚五哥啊？」 「让他自己想。」李荣保看了眼外面跪着的傅宽，说道。 在书房站了约一刻钟，英琦忍不住开口求道：「阿玛就让五哥起来吧。」 「你每天去你五哥那里，他亏待你了吗？」李荣保抬头看着女儿。 「没有啊。」英琦立刻回答道。 「我听说你额娘给你备着各种吃食，怕饿着你，可你五哥并没有。」李荣保又说道。 「那是因为五哥要习字啊！再说阿玛让女儿去五哥那里不就是为了看五哥习字么？又不是去五哥那里吃。」英琦本能的脱口而出。 英琦的回答令李荣保很是欣慰，他的苦心女儿不是不懂。 「那你五哥有手把手教你练字么？」李荣保又问。 英琦先是一愣，过了两秒才低声回答：「没有……」 李荣保向女儿解释道：「不知照顾弟妹，方才你问我为什么罚你五哥，这就是原因。」 「五哥是男子，不懂这些。」英琦小声应道。 「那为什么你大哥二哥三哥凡事都想着你？」李荣保反问，见女儿一时愣住且又说不出理由，继续道：「连傅谦都知道要把好的留给你，何况他还是哥哥。但既然你为他说话，我便饶过他罢。」 「真的？」英琦一听，表情由阴转晴，见李荣保点头应下，英琦快步走出书房到傅宽面前：「五哥起来吧，阿玛不罚你跪了。」 跪在书房外的傅宽将书房里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他没想到自己从没亲近过的妹妹居然会为他向阿玛求情，虽然这段时间他确实对她照顾不周。 「你不必为我求情。」傅宽开口说道。 「那就给我跪着！」英琦还未开口，却听书房里的李荣保厉声说道。 「阿玛金口玉言说了不罚五哥，不能反悔！」英琦站在门外冲屋里回道。 「他可没领你的情！」李荣保的声音里已然带了丝怒气。 英琦一时语塞，却转头看向傅宽。 「五哥你是大傻子么？」英琦盯着傅宽好一会儿，忽然问道。 「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傅宽被英琦的问话问来一愣，片刻后低声说道。 「什么欠我人情，你是我哥哥啊！哪有什么欠不欠？听着不可笑么？」英琦听完傅宽的理由，觉得莫名其妙：「照五哥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欠了三哥一个天大的人情。」 傅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抿嘴不说话。傅宽一直因为自己是庶出而自卑，这种自卑让他把所有人都往外推，也不去和任何人亲近。但刚才英琦那句“你是我哥哥”将他心里的壁垒打破：「但我不是你的同胞哥哥。」 「傅玉就从没这么觉得过。」英琦听完傅宽的话，低声向傅宽说道：「五哥果然是个大傻子。」 自此以后的四五天，英琦像是赌气一般不和傅宽说话，也不再去看傅宽习字。 傅广成到英琦房里看望妹妹时，英琦正在练字，傅广成在书桌边坐下后，试探性的开口：「还在生你五哥的气？」 「我没那闲工夫。」英琦一边写一边说道，语气不善。 「傅宽就是这脾气，你也别较真。」傅广成说道。 「谁管他。」英琦气鼓鼓地说道。 「还有个事。」傅广成开口：「自从你失忆后，一直都是给什么拿什么，如果有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你买回来。像你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或是其他的小玩意儿。」 「想要的东西？」英琦放下手里的小笔，抬头看向傅广成：「我想想。」 若是日常用的胭脂这类东西，府上多的是，且质量不错，再说英琦失忆后很少抹脂粉，首饰之类的东西，英琦更相信眼见为实。 「我也不知道想要什么，不如大哥带我出门去逛逛吧！」英琦大眼一转，看向傅广成的同时说道。 「不行。」也许是没想到妹妹会提出这么离奇的要求，傅广成愣了片刻才拒绝道：「一个女孩子哪能随便出家门？」 「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出家门？再说咱们满人也不在乎这些呀。」英琦反问。 第10章 和好 北京夏天来的快，在我的字练的稍有起色时，已经到六月最热的时候。 「要去哪里啊？」当我发现马车外的街景和以往不同时，我转头看向傅宁。 「大哥与阿玛说起家里兄弟们惯用的笔该换了，阿玛便同意今天下私塾后你随我和老四老五去买笔纸的地方找大哥。」傅宁答道：「其他三人不宜上街，已经回家去了。」 「意思是我可以上街咯？」我听完傅宁的话，嘴角不由地向上扬起。 「谁让你之前和大哥说你想出门，可能大哥想趁着去买笔纸时带你在外面看看吧。」傅宁说道。 「只是顺便带我哦。」我听完表情自然垮下来，低声念道。 「若你不想去找大哥，一会儿我下了马车就送你回去。」傅宁笑道。 「那还是算了。」我撇撇嘴。 马车又走了约十分钟才缓缓停下，傅宁率先跳下马车，站稳后即刻转身来扶我，傅文傅宽坐的另一辆马车在后面停下后，两人也分别下车。 「谢谢三哥。」我说道。 站稳后，我转头看向路边店铺：大门上方挂的匾额上写着“文宝斋”。 「这家文宝斋的笔墨纸砚在京城中算上乘，咱们家所用的笔墨纸砚也多在这里买。」傅宁说道。 「定点买？我还以为哪儿哪儿都行呢！」我和傅宁正说着，这时从店铺里快步走出一名留有小山羊胡子，年龄大约四十岁的男子。 「请几位小爷安。」男子向傅宁等人打千行礼，站直身体后仿佛才注意到站在傅宁身侧的我：「这位是？」 「胞妹英琦。」傅宁答道。 「小的请格格安！」男子又冲我打千行礼，这令我有些不习惯，男子站直身体后，转眼向傅宁说道：「大公子已经在里面，几位快进去吧！」 刚进入店铺内，就见傅广成正坐着喝茶，见我们几人进来，便放下手里的茶盅。 「大哥！」我快步上前并拉住傅广成左手。 「今天夫子有考你课文么？」傅广成反握住我手的同时问道。 「只让我背了《大学》。」我答道。 「那就好。」傅广成微微点头，随后转头看向老板：「笔纸还是老规矩，只是多要一份，再要两支妹妹练字用的小笔。」 「好嘞！您几位稍等。」老板应道，随后就带着伙计去后面准备了。 「我们买了笔纸就回家吗？」我轻拉傅广成的手悄声问道。 「怎么？你还想去别的地方？」一直站在后面的傅文开口问道。 「难得出来，自然要去别处走走。」我转头看向傅文。 「那我先回去了，免得被阿玛知道私自上街，我怕挨罚。」傅文说话时一副认真相，傅广成傅宁听到这里，互看一眼，只笑不语：「大哥自然会为你说话求情，三哥肯陪你罚跪。」傅文说着先看一眼傅广成，又看眼傅宁，再看向傅宽时，说道：「我可不做大傻子。」 我一时没忍住，上前猛踩傅文一脚。 「英琦，哪有女孩子的样子？」傅广成见状忍不住说我：「傅文不过是和你说着玩儿。」 「四哥最讨厌了。」我这才躲到傅广成身后。 「也就你把傅文的话当真。」傅宁笑道：「咱们用过午膳才回家。」 几人在店内四处闲逛，我则被一方砚台吸引。 「丫头眼光不错呀。」身后忽然传来傅宁的声音。 「是很好的砚台？」我出声问道。 「你觉得呢？」傅宁反问。 「我只是觉得好看。」我答。 「这是洮砚，宋以后已经极少见。」身后又传来另一个声音，我转头一看，是傅宽。 我心里一阵发堵，又不想同傅宽多言，便转身走开了。 中午是在一家装修豪华的饭馆吃的，与家中饭菜不同，虽然不如家中做的精致，但更有市井气。 用过午膳启程回家，傅广成、傅宁和我同坐一辆马车，傅文和傅宽坐另一辆马车。 「英琦，赌气归赌气，也别太过，傅宽今天主动和你说话已属不易。」上马车后，傅广成率先开口道。 「谁稀罕和他说话似的。」我撇嘴说道。 「气一阵便算了，无谓伤了兄妹间的感情。」就连傅宁也开口劝道。 「我知道之前的事的确是傅宽不对，不如让他买样你想要的东西送你，权当赔罪。」傅广成又说道。 「我看刚才那块砚台就挺好的。」我说道。 其实我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当真，没想到傅宽还真买来送我。 「五少爷来了！」站在外面的小丫鬟大声通报。 「格格出去见见吧。」站在房门口的月兰轻声说道。 傅宽主动找来已经很稀奇，偏偏这时候额娘还不在，这样一来我还不得不出去见了。 「妹妹。」见我出来，傅宽低声唤道。 这是我第一次听傅宽这么叫我，从我“失忆”到现在，哪怕是阿玛让我到傅宽那里看他习字，他连我闺名都不曾叫过，更别说这样叫我了。 「五哥有事吗？」我不太情愿地问起。 「这个送你。」傅宽抬手递上一个精致的盒子：「之前去“文宝斋”时你说你觉得那块洮砚好看，我买来送你。」 「既不过节又不过生日，送我干嘛？」我反问。 被我这么一问，傅宽顿时语塞，想了会儿才开口：「之前阿玛罚我，你帮我求情，我还冲你说气话，是我不对，所以买这个送你，给你赔不是。」 「你不是说洮砚很少见么？那岂不是很值钱？你怎么会有钱买？」我又问道。 「反正你收下就是了。」傅宽憋了半天才冒出这么句话。 「收下的前提是我不生气，但是我还是气五哥的。」说着我不由地爵起嘴。 「我知道你还气我，我也确实是个大傻子。」傅宽听我这样说，眉心有些皱起来。 过了半晌，我才接过傅宽手里的盒子。 「看在五哥你承认自己是大傻子的份上我就收下了。」我说道。 由此，我和傅宽之间才算好些。 第11章 鼓楼 夏天天色暗的晚，我见额娘不在房内，便趁机开窗通风透气，刚推开窗就听见外面遥遥传来一阵鼓声。 「月兰，你听到了么？」我转头看向月兰。 「听到什么？」月兰不解地反问。 「刚才的声音呀！」我说道。 「奴婢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月兰答道。 「我刚才明明听见了。」我低声说道。 「听到什么了？」房门口传来傅宁的声音。 「刚才外面传来的声音呀！」我转而看向傅宁：「你没听见吗？」 听完我的话，傅宁沉思片刻才又看向我：「是听见了。」 「是鼓声，对吧？」我走到傅宁面前，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 「你竟然不知道是什么？」傅宁反问道，那语气就像我应该知道似的。 「我当然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莫名其妙地反问：「那个鼓声是什么？」 傅宁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不告诉你。」 我一时气结，傅宁见状，笑呵呵地离开了。傅宁不解释，我自然要去找别人。刚出院门就遇到来向额娘请安的傅广成。 「刚才你听到鼓声了么？」我伸手拉住傅广成的右手。 「鼓声？」傅广成开始有些疑惑，但很快反应过来：「嗯，是听到了，怎么？」 「哪里传来的鼓声？哪里在敲鼓啊？」我问。 「你不知道？」傅广成反问。 「我就是不知道！你和三哥怎么回事啊！？都这么问我！」我不禁放大音量。 「真想知道是什么？」傅广成问道，我用力点点头，傅广成忽然不怀好意的一笑，开口说道：「不告诉你。」 「大哥！」我一听傅广成也说不告诉我，我瞬间抓狂。 在傅广成这里也得不到答案，我气呼呼地冲出房门，心想大哥三哥揣着坏心，我转而去找傅玉，万万没想到傅玉居然也说不告诉我，我当场尖叫起来。 我从傅玉那里出来时天已经墨黑，我也没心情干别的事，便早早回到卧房躺下了，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么早就躺下了？」门口传来额娘的声音，原本面向内侧的我才翻身看向门口。 「额娘~」我叫道。 我话音刚落下，又有鼓声隐隐从窗户的缝隙里传进来。 「额娘你听你听！」我立刻拉住额娘的手让额娘听那个声音。 「闹一晚上就为这事吧？」额娘握住我的手，轻声问道：「日日都有这声音，怎么偏偏今日就听见了？」 「从前哪里有这声音？」我反问。 「格格每日晚间都要去几位少爷房里，话都说不完，哪里听的到这些？」站在一旁的月兰笑道。 「咱们家里就你一个女孩儿，你这些哥哥们虽然心疼你偏袒你，但也想逗逗你，平时问你什么你都答的上来，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机会，可不都抓着不放。」额娘笑道。 「大哥三哥和傅玉都坏，再也不理他们了。」我不由地抱怨道。 「若你真想知道那鼓声是什么，额娘给你出个主意。」额娘说着放低声音：「咱们家老八最服你，明日晚些时候你去问老八，保准能知道。」 第二天一早，虽然还是和傅宁同坐马车去私塾，但我们两个一句话都没有说，傅宁倒是笑呵呵地看我一路。 下私塾后，照例坐马车回家，到家门口下了马车，站我身后的傅宁抬手按住我的头：「可别气了，三哥告诉你还不行么？」 「哼！」我抬手打开傅宁按住我头的手，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走进家门。 「你怎么她了？」身后传来傅文的声音。 晚膳后，我随意拿上一本书准备去找傅谦，就听见房门外传来一阵细细地说话声：「你去……你去……」 我走到门口，猛地拉开房门，就见傅广成，傅宁和傅玉站在门外，三人因为我突然开门而吓一大跳。 傅宁戳了戳傅广成的腰，傅广成才笑呵呵地开口：「妹妹。」 我才懒得理这三人，抱着书从三人间的缝隙挤过去，出门去找傅谦了。刚走到傅谦的房门口就听见那鼓声。 「傅谦你听！」我站在门口向里面说道。 「是鼓楼的鼓声。」傅谦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我身边说道：「每日晚间戌时开始，每更敲一次。」 「哦，原来是鼓楼敲鼓的声音。」我这才恍然大悟。以前只知有钟鼓楼，但从没听过钟鼓楼上有过敲鼓和撞钟的声音。 「姐姐，为什么生三哥气啊？」傅谦问。 「三哥是坏蛋。」我冲傅谦说道。 「不就没告诉你是鼓楼的击鼓声么？怎么就成坏蛋了？」院门口传来傅宁的声音：「那大哥和傅玉又怎么算？」 「你们三个都是坏蛋！」我转头冲傅宁说道。 「你说要怎么样才能不气吧？」傅宁问。 「你们自己想。」我说道。 转天一早，傅清难得休息在家，竟然在门口送一群小的去上私塾。 「二哥。」我不禁靠进傅清怀里。 「今天上私塾得乖些，夫子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别耍滑头。」傅清搂住我肩膀，说完放低声音又悄悄对我说：「等你下私塾回家用过午膳，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一听能出门，不由地抬头看向傅清，笑容也浮上脸颊：「真的？」 「二哥还能骗你？」傅清笑问：「二哥只带你一人，不带他们。」 「好！」 一上午的时间我都在想傅清承诺午膳后带我出门的事，哪里还有心思听夫子讲课，只盼着时间快过去，可越是希望时间过的快，时间越是过的慢，我艰难的过完一上午。 「难得二哥能带你出门，高兴了吧？」回家路上，傅宁笑问。 我没答话，反而将头偏向一旁。 「好了。」傅宁见状，伸手捏捏我的耳朵：「若不是大哥开口，二哥哪儿能带你出门？」 「我不管！」我噘嘴说道。 「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也就大哥惯你。」傅宁感叹似的说道。 在家用过午膳，我便迫不及待地跑去傅清房里。 第12章 出门逛啦！ 二嫂见我快步进屋，不由地向傅清笑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只要听见能出门，哪里还顾的上歇午觉？」 「嘿嘿。」我一听就知道二嫂料定我用过午膳就会来找傅清，咧嘴一笑：「二嫂，就放二哥带我出去逛逛吧。」 「哪儿能不放呢？」二嫂拉住我的手：「只一点，跟你二哥出门，可别乱跑。」 「嗯。」我用力点头并应道。 「大少爷来了！」二嫂还想嘱咐几句，门外传来侍女的通报声。 「能跟你二哥出门，这下高兴了吧？」傅广成进来向我问道。 「可不，午觉都不歇就跑来了。」一旁的傅清冲傅广成道。 「你们俩别再说了，再说咱们家大姑又气啦！」二嫂搂住我笑道。 「跟着老二出门，别到处乱走，咱们家就你一个女孩子，可宝贝你了。」傅广成笑过才转头看向我。 「那怎么不告诉我鼓楼敲鼓的声音？」我反问。 「图个好玩儿，行不？」傅广成又笑起来。 「大哥最讨厌啦！」 好不容易跟着傅清踏出家门，我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大哥逗你玩儿呢，就别气了。」傅清笑道。 「一边说宝贝我一边又惹我生气，大哥真的好烦！」我撇嘴说道。 「但哥哥们是真疼你的。」傅清微微收起笑容。 「二哥疼我我信。」我挽住傅清的手臂。 傅清和我乘马车大约走了十分钟，下马车后又步行五分钟才到地方，我抬头一看，居然是到钟鼓楼了。但钟楼城楼上的房子已毁坏，只剩下残破的城楼。钟楼南面的鼓楼还比较完好。 「怎么样？」傅清见我盯着鼓楼看，开口问道。 「什么怎么样？」我转头看向傅清并反问。 「大哥说你知道钟鼓楼后可能想看看，所以才让我带你来瞧。」傅清说道：「是这样么？」 「也没有啦。」我听完傅清的话低声答道。比起紫禁城和京城里的一些皇家禁苑，我其实也没有特别想亲眼看看钟鼓楼。但大哥能想着让我亲眼看看，我还是挺高兴的。 「既然都来了，你去逛一圈回来，我在这儿等你。」傅清说道。 「那二哥你就站在这里别走哦！」傅清准我绕鼓楼走一圈，我自然不会拒绝，但我又怕傅清逛到别处我回来找不着他，便郑重地冲傅清说道，傅清点头应下。 鼓楼砖砌城台的体量其实蛮大的，中间有三座相通的门券，通往这三座门券的不是楼梯，而是斜坡。城台左右两边又各有一门券。 傅清和我原本站在东南角，我顺时针围绕鼓楼走了大半圈，走到东北角时发现墙上有一开着的门，我一时好奇，便走上斜坡到那门口往门内探头。门内特别黑，我刚把脑袋伸进去，眼睛都还没适应里面漆黑的环境，就听见有人大喊：「干什么的？！」 我被那声音吓一大跳，忙缩回脑袋往斜坡下面走。才走一半，后面就传来声音：「站住！」 我只回头看了眼，就见门口站着个人，并死死地盯着我，我扭头赶忙一溜烟地往傅清在的地方走。 也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我就走回到原点，傅清果然没有去别处，我慌慌张张地走到傅清面前，一把抱住他。 「怎么？」傅清自然看出我慌张的模样，开口问道。 「我绕到背后发现东北角上有个门，我去看了眼，什么都没看清楚，里面就冲出来一个人，好可怕。」我抬头向傅清，说完回头看向我来的方向，发现刚才站在门口盯着我的那人正往我和傅清站的地方来，我拽了拽傅清的衣服：「就他就他！」 那人走到离我们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见我抱住的人是傅清，表情才缓和下来，并向傅清抱拳：「傅二哥。」 「是你啊。」傅清看清来人后，道：「有一阵子没见你，你现在守鼓楼么？」 「是，上月才调至此处。」那人答道。 「这是我胞妹，调皮的很，方才是否惹了事？」傅清说着拍了拍我的背。 「不知是格格，多有冒犯。」那人一听，先向我打千行礼，站直后又向傅清道：「格格只在门口站了会儿，并没有惹事之说。」 「里面黑漆漆的，我可什么都没看到。」我忙向傅清解释。 「胞妹在家胡闹惯了，你多包涵。」傅清对那人说道，说完低头看向我：「我们出来许久，时候不早，该回家去。」 「我还没看完呢！」我仰头看向傅清。 「听话。」傅清搂住我背的手用了用力。 「二哥~」我撒娇般的低低叫道。 「回去晚了额娘会担心。」傅清又说道，我这才不情愿的同意。 「鼓楼那边离不得，小的这就回去了，傅二哥与格格回去路上小心。」那人冲傅清与我说道，傅清向他微微点头，他才转身离去。 「你看，又惹事了吧？」傅清见那人走远，才又低头看向我。 「我真的只在门口看了眼，还没适应里面环境就退出来了。」我忙不迭地解释。 「时候不早，我们确实该往回走了。」傅清无奈，轻声说道。 「真只看个鼓楼就回家？」我似有不信地反问。 「那你想怎样？」傅清问道。 「我还想去什刹海逛逛。」我答。 「改日再带你去。」傅清却坚持要回家去：「能带你来看眼鼓楼实属不易，什刹海那边人多，我一人顾不上你。」 「走都走到这里了，就带我去看看吧。」我拉住傅清的手撒娇道。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傅清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吓的我一抖。 「阿玛安。」傅清转身过去，作揖并说道。 「阿玛。」我往旁边跨出一步，露出脑袋，就见阿玛站在离我们两人五步远的地方。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去？」阿玛问道。 「正准备带妹妹往回走。」傅清答。 「那还等什么？」阿玛又道，说完看向我：「成天就想往外跑，有这时间不如多背背书。」 「是。」阿玛语气不善，我哪敢多言，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下。 第13章 雍亲王 阿玛在此，我岂敢再同傅清说去什刹海逛的事，乖乖跟着阿玛和傅清回家。额娘早等在家门口，见傅清和我随阿玛一起回来，就知道我们兄妹俩在外面闲逛被抓了个现成，除鼓楼别的地方哪儿都没去成，只得拉着我进家门。 此事过了两三天，阿玛突然叫我去书房，我去之后才知道是阿玛要我抄经文。 「我听说你最近练字练的勤快，抄一篇给我看看吧。」阿玛说道。 「阿玛先答应女儿，若达不到期望，阿玛别生气。」我想了片刻才开口。 「好。」阿玛微微点头应下。 得到阿玛的承诺，我才在一旁稍矮的书桌边坐下开始抄写金刚经。 抄经文于我的好处只是静心，但我从不抄经，觉得那是老年人或是佛教信徒才做的事，但是最近没什么可以临摹的，抄抄经也算是练字了吧。 就在我快抄完时，门外突然传来通报声：「雍亲王到！」 我一惊，忙放下小笔，阿玛更是起身快步往外走去，但还未走到门口，便已有人进屋。 「不知亲王大驾，未能远迎，还望亲王恕罪。」阿玛躬身请安，并说道，屋内所有人更是忙不迭行礼。 「无妨。本王回王府时路过你家，便进来看看。」只听来人说道，声音浑厚，随后又吩咐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谢恩起身。 「本王看你这书房不错。」说话的人环顾四周，语气中带着一丝赞叹。 「王爷谬赞了。」阿玛微微低头说道，我看阿玛未抬头说话，我也不敢抬头去看。 其实我特别好奇雍正本尊的长相，不，目前应该称之为雍亲王。虽然我看过他的画像，但画像有美化嫌疑，不能完全相信。 我正想着，雍亲王踱步到我抄经的小桌前停下，拿起桌上的经文看了几眼。 「此字大有欧阳询之骨。」雍亲王拿着我未抄写完的经文回头看向阿玛，问：「出自谁笔？」 「是拙女习字。」阿玛如实答道。 「哦。」雍亲王听阿玛这样说，才又看向我：「格格今年几岁？现下在读什么书？」 「回王爷，臣女今年十岁，已学过《论语》《大学》。」我一听在问我，忙答道。 「师从何人？」只听雍亲王又问。 啥？问夫子是谁？这我哪知道啊？也没人和我说夫子叫什么名字。 「是福敏，康熙三十六年进士，后选为庶吉士。现散取在家，他又是富察家族人，故此请到家族私塾里教授学业。」阿玛立刻答道，我这才微微松口气。 「眼见为实，格格写来如何？」雍亲王听完阿玛的话后，再次向我说道。 「亲王您乃书法大家，皇上都称赞亲王之楷笔，此幼童怎敢在您面前献丑。」阿玛见雍正要我立刻写来给他看，便婉拒道。 连康熙都称赞雍正的书法，那说明雍正的字确实写的好，我的字那么丑，写出来会被笑话的，心里默默感谢阿玛婉言拒绝。 「你是富察家贤人，怎的如此俗套起来？」雍亲王说道：「格格尽管写来。」 雍正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不写了。 刚才阿玛提到康熙，令我想起前日夫子讲过康熙的一首五言绝句，我便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新纸，提笔沾墨，轻轻写下： 古北口 断山逾古北，石壁开峻远。 形胜固难凭，在德不在险。 「的确写的不错。」见我写此诗时一气呵成，雍亲王不禁开口赞叹：「格格可知其意？」 「回王爷，师父已讲过。师父讲了其意，臣女才知“在德不在险”出自《史记》。长城固然坚险，可是没有德政，没有明政，再好的天险也挡不住我满族巴图鲁。只有修仁、修德、修明，才能治理好天下。」我将之前夫子的解释几乎原封不动地照搬来答。 听完我的话，雍亲王眼里露出些许赞许之意。 之后雍亲王又和阿玛聊了些其他话题才离去，走前居然还把我写的康熙御诗给带走了。 送走雍亲王后，阿玛明显松口气。 「不枉送你去私塾读书。」阿玛说着轻拍我的头：「没给咱家丢脸。」 「阿玛也觉得女儿答的不错？」我笑问。 「夸你一句你还真上天了。」阿玛听我这样说，不禁笑起来。 也不知是雍亲王突然造访时我表现太好还是阿玛觉得我最近几天太乖，几日后傅广成突然告诉我阿玛准我下私塾后可以再去街上逛逛。 「真的假的？」我收拾书桌上练字用的纸时不敢相信地反问。 「我现在可不敢乱说，不然还得想法子让你开心。」傅广成笑道。 我原以为这次是傅广成和傅清带我出门，没想到还有傅宁、傅文和傅宽。 「这家伙在家里的地位已经远超咱们几个了。」傅清见了我，感叹的同时抬手用力按了按我的头。 「听闻亲王回去后还以此训了王府上的三位阿哥，英琦多大面子。」傅宁接下话题。 「以后我可得用功读书，免得突然被问起时答不出来。」傅文酸溜溜地说道。 「四哥，我以后不踩你脚了。」我上前牵住傅文的手。 几个哥哥带着我东绕西绕，结果只带我到地安门外。 傅广成傅清走最前面，傅文傅宽随后，而傅宁则落到后面悄悄问我：「我看你有些失望。」 「之前二哥不是带我来看过鼓楼了么？那时我和二哥说想去什刹海，我就以为这次是去什刹海或是外城之类的地方。」我也放低声音。 「你这心眼可够大的。」傅宁听完我的回答，颇为意外：「外城是汉人住的地方，有什么可去的。」 「听说正阳门外面很热闹，是真的吗？」我又问。 「多是些酒馆茶馆之类的地方，其实和地安门差不多。」傅宁说道：「不过咱们满人住内城，自然在内城走动的多些。」 「可我想去外城，特别是正阳门外面。」我笑道。 「你们两个躲后面说什么呢？」傅宁正要回答，却被前面传来的傅广成的声音打断：「英琦你可别乱跑，一会走散了找不着你。」 第14章 走丢 从前我只知正阳门外热闹，没想到地安门外也是很热闹的。再加上地安门正对钟鼓楼，又挨着什刹海，人来人往也很拥挤。 眼角瞄到街边一个卖泥人的小摊，我被小摊上好些彩色泥人吸引，走过去看了两眼。 「三哥你看！」我指着那泥人开口叫道，可回头一看，身后哪里有人？ 我立刻慌了神，向刚才走来的方向快步走过去，四处查看也没见到傅广成等人。 「大哥……二哥……三哥……四……」我变得不知所措，只低声喃喃叫到：「五哥……」 找不到几个哥哥，我又不知道回家的路，我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转，忽然想起我可以依照记忆往回走，但走着走着，路边店铺好像和来时也不太一样，这下我可彻底懵圈了。 眼瞧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天色也慢慢暗下来，我只得在一个胡同口停下脚步，眼泪控制不住的在眼眶内打转，我不敢喊更不敢随便拉陌生人问，此刻我体会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一个人，一回头就看到站在胡同口的我，那人大步跑到我面前，并叫到：「英琦！」 「五哥！」我一听声音，眼泪立刻从眼眶里流出来。 「你跑哪里去了？！」傅宽急急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到处找你！」 「那你们去哪里了呀？」我一边哭一边反问道，同时伸手去拉傅宽的手：「呜呜呜呜，我就去看了几眼路边卖泥人的，一回头你们就都不在了！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听到我最后一句话，傅宽先是一愣，表情和语气才缓和下来：「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五哥，以后可别丢下我自己走了。」我紧紧拽着傅宽的手不放，唯恐再被留在大街上。 这时又出现好几个人，见傅宽和我站在胡同口，纷纷围过来。 「五少爷！」其中一人叫道，听声音像是府上的总管：「好格格！找你可真不容易！府上都急的不行了！」 傅宽牵着我往家走，我的情绪才慢慢平复。 走到门口时，家里几乎所有人都站在家门口，额娘的眼睛更是红的不行。 「英琦！」见傅宽领我回来，额娘第一个走下阶梯，将我拉到怀里，眼泪立刻落下来：「你这丫头跑哪里去了？」 「额娘……」我原本忍住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我以后不乱跑了。」 为着我走丢的事，阿玛真是好气又好笑，原本想着傅清能一个人带我去鼓楼，五个哥哥一起带我出去更不会有问题，何况还只是在地安门外转转，结果竟闹出这么大动静，傅广成傅清肯定急的不行，一直四处找我，而傅宽连家都没回，几乎把什刹海那片走了个遍，傅宁傅文回家报信，府上还派了管家和几个得力的下人出门找我，就差去报官说我走掉了。阿玛看我回来时抱住额娘哭地稀里哗啦的样子，也不好说我的不是，只得按耐下不提。 五月初，我死乞白赖地缠着额娘准我独自住个小院，额娘虽然早早遣人将那个被用作堆放杂物的偏院收拾出来，又添置了新家具摆放其中，可秋分前才让我搬进去。 这个小院其实是依托额娘住的院子建的，和额娘的院子仅一墙之隔，且有回廊相连，虽然也开有正门，但我几乎没有走过，而且门口种了许多竹子，也不太看的出来哪里是正门了。 「快秋分了啊。」我从正屋里踱到小院子里，看着墙外已经有些发黄的竹子。 「您什么都知道，就不知道多披件衣服。」月兰将一件薄外衣罩在我的肩膀上。 自从我在地安门走丢后，额娘怕再出现那样的事，便让月兰贴身随侍，哪怕去私塾也跟着，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我不是指这个。」我说着回身在屋外回廊上坐下。 「那是指什么？」月兰不太明白我的意思：「记得年初时您就说要变天，可是……」 「不出三个月你就会知道。」我笑道：「康熙六十一年秋天可是一个多事之秋呢！」 「奴婢还是不明白，格格能不能说清楚点？」月兰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我将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这样一个封建且又混乱的时代，多说无益，况且现在又处于一个极其敏感的时间点，应该更小心才对。 「格格您又来虚的！」 七月初时康熙皇帝启程前往木兰围场秋弥，阿玛在随行之列，阿玛出门前说我不用再跟着傅宁去私塾，而是让夫子每隔一天到家里来教书，这样一来，我唯一一个出门的机会都随阿玛出远门而消失。 阿玛出门没多久，傅广成傅清被阿玛一封急信也叫去围场，大哥二哥不在家，剩下的哥哥弟弟们每天早上去私塾，下午还要学骑射或是其他东西，留我一人在家实在无趣的紧，每日在家不过是温书，习字，练琵琶，或是突发奇想搞些事情。 我很快学到《春秋》，夫子和我说起，说傅宁最近也在温四书五经里的《春秋》，我便捧着《春秋》跑到傅宁房里。 「格格来了！」站在房门口的小丫鬟通报道，并为我打起竹帘。 「三哥！」我进屋的同时叫到。 「用过午膳了么？」傅宁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在额娘房里用的。」我寻声拐进东暖阁。 我第一次来傅宁房里，自然左顾右盼。此时傅宁正坐在南窗下的书桌旁，面前摆着一本书，我将《春秋》随意丢到书桌上，便四处溜达：北墙多宝阁上只有四五样摆设，都是样式简单的瓷器，东墙木质书架上却满是书籍，书架对面的西墙上挂了张弓，我一时好奇，便踮起脚尖伸手去摸弓弦，轻轻一拨，弓弦就发出“嗡嗡”声。 第15章 有事？ 「小心伤了手。」傅宁提醒道。 「我只摸摸，哪里就伤到了？」我回头看向傅宁，见他坐在窗下，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只觉得他难得祥和。 「过来。」傅宁抬手招呼我到他跟前，拉过我的手细细查看刚才摸过弓弦的手指是否受伤，我反手将他的手摊开一摸，才发现他左手手掌和右手手指上都有薄薄的茧子。 「傅恒以后也要练？」我抬头问道。 「咱们八旗子弟，骑射是必备功课。」傅宁合掌将我的手捧在掌心：「听闻郭络罗家的女子骑射不输男子。」 「三哥这么说是嫌我不会骑射咯？」我反问。 「你从小身体不好，阿玛额娘哪舍得让你学骑射？还是先养好身体要紧。」傅宁展颜笑道：「还没问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干嘛？」 「来找你一同看书啊！」我不等月兰动手，自己搬了凳子在傅宁身侧坐下，再将《春秋》摆到面前：「我听夫子说你温书温到《春秋》了，所以来和你一起看。」 「《春秋》？」傅宁听完我的话先是一愣，才问道：「你之前不是才把《礼记》学完么？这么快就学《春秋》了？《易经》呢？」 「我听夫子讲《易经》听的都快睡着啦，《易经》太难了，我看一遍也没看懂，好歹求夫子跳过《易经》，那就只有学《春秋》咯！」我笑答。 「福敏也是依着你的性子。」傅宁不禁摇头：「阿玛回来若问起你的功课，谨防挨骂。」 「但是《易经》真的很难懂啊！」我说着耸耸肩：「何况阿玛回来自然先问过哥哥弟弟们的功课，才问我的，万一你们都没学好，哪里还顾的上我？」 「你这小心思！」傅宁听完笑起来：「我们做哥哥的上学都比你用功，一来是为将来入仕途做准备，二来也是要给弟妹做个表率。」 「说的好像不是怕阿玛责问一样。」我说着白傅宁一眼，引的傅宁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 「若是过来看书，就坐着好好看一会，话这么多，闹的我也看不成。」傅宁坐直身体。 「好！」我也坐正身体，将面前的书翻开。 我其实是找个借口来见傅宁，毕竟自从阿玛不准我去私塾上学后，我见傅宁的时间大大减少，再加上傅宁最近常出去见一些朋友，十天里有七八天都见不到他。 傅宁如今已经快十七岁，他方才提起入仕途，我想大约是要入仕途了，只是不知道做什么，若他出去做官，见面次数恐怕更少。再说古时男子结婚早，说不准今年就要娶亲，想到这里我心里难免失落，一直陪我玩儿的哥哥要去顾及别的地方啦。 傅宁和我才看了半个小时书，门外就传来傅文的声音：「出了件大事！」 傅文进来发现我在傅宁边上坐着，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回去。 「什么事？」傅宁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傅文看我一眼，忙摇头。 「是我不能听的事么？」我见傅文那样，心里自然有数。 「难得你安静看了两刻钟的书，出去逛会儿再回来。」傅宁像是明白了什么，向我说道，这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想。 「我不！」我立刻拒绝：「什么大不了的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偏偏你们两个悄悄说。」 「越发任性了。」傅宁难得拉下脸来，我只噘嘴不说话，傅宁见状，才又软语劝道：「你去外面逛一圈再回来，我叫他们备两样你爱吃的点心，你回来吃。」 「我们两个就说几句话，好妹妹，你就宽容宽容吧！」傅文笑着将我从凳子上拉起，连哄带劝地将我推出屋子：「明儿你要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四哥都想办法帮你带回来。」 我从傅宁处出来，一时也不知要去哪里，便往额娘屋里去，却见大嫂二嫂都在额娘房里陪额娘说话，额娘和两位嫂子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三哥四哥说悄悄话，额娘和大嫂二嫂也凑一起说话，今天可真奇了。」我进屋后说道。 「从傅宁那里来？」额娘问道。 「是呀！本来找三哥一起看书的，结果被他们俩赶出来，不要我听他们两个说话。」我答：「是阿玛让人带了避暑山庄的消息回来？」 「避暑山庄那边都好。」额娘说道，见我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便拿帕子为我拭去：「你阿玛还问起你有没有好好温书呢！」 「天气热，妹妹可别在太阳底下久站，小心中暑。」大嫂接过月兰手里的茶盅，回身递到我手里。 「好。」我冲大嫂点头并笑道：「额娘和大嫂二嫂说什么呢？」 「该叫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一天天的见不得别人背着你说话，总问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哪家格格像你这样话多。」额娘眉头一皱，不禁念道。 大嫂二嫂听完不禁掩嘴笑起来。 「我不过随口问问，三哥四哥凑一块，额娘也和大嫂二嫂在一块，多稀奇呀！」我说道。 「好了，喝两口茶还是回傅宁那里去罢！」额娘说着将我捧茶盅的手抬起：「也就傅宁能和你说到一块儿去，两个人一天到晚说不完的话。」 在额娘房里坐了几分钟便回傅宁房里。 我进屋时傅文已经走了，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只剩傅宁一个人坐在桌前出神。 「三哥想什么呢？」我走到桌边，开口问道。 「没什么。」傅宁应道：「往哪里逛去了？」 「回额娘那里去了。」我重新在傅宁边上坐下：「我晚上在你这里吃吧？」 「你的膳食都是从额娘房里拨出来的，与我不同，再说你不一定吃的惯我的。」傅宁道，随后抬手指了指书桌边上两个碟子：「你之前不是说在我这里吃的椰汁桂花糕好吃么？快尝尝吧。」 第16章 最好三哥 我瞧过去，只见两个盘子中的一个放着六块乳白色菱形糕点，上面撒了些黄色桂花作点缀，正是椰汁桂花糕。而另一个盘子里放了三块松糕。我先将一块桂花糕放进口中，糕点入口即化，甚是好吃。 「真好吃。」我转头冲傅宁笑道。 「东西都没咽下去就说话。」傅宁抬手为我擦掉嘴角上的残渣。 我吃完桂花糕，又拿过一块松糕来吃。傅宁一直静静地看我吃糕点，也不说话。 「怎么了？」我咽下松糕后才问道。 「三哥希望以后你嫁个普通人家，一生平安喜乐。」傅宁注视我片刻后，才开口说道。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傅宁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我才十岁，哪里就嫁人了。」 「雍亲王嫡福晋十岁便嫁给雍亲王了。」傅宁接过月兰递到我面前的帕子，先为我擦擦嘴，又为我擦擦手：「一入侯门深似海，想想还不如普通百姓家来的安康。」 傅宁这话说的蹊跷，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个时间点的大事，倒是离十一月份康熙离世是越来越近了。 「这两年阿玛和雍亲王走的近，上次亲王来家里，竟没叫人通报就直接到阿玛书房。」傅宁说完见我没开口，又问道：「你说呢？」 「你是不是出去见了什么人，要你站队啊？」我拿过傅宁手里的帕子递还给月兰。 傅宁突然说这么一大通话，又问我意思，我自然懂得。 「不愧是英琦。」傅宁笑起来：「是呢！这段时日出去见了些同窗好友，都问我觉得哪位皇子会继承大统。」 「阿玛和雍亲王走的近，自然是站雍亲王这边，你出去可别乱说话。」我提醒道。 「如今我只问你是怎么想的。」傅宁问道。 「要我说，老八在朝中名声最盛，明面上看自然是老八的可能性最大，但老十四手握兵权，也不是不可能。」我微微放低声音。 「一口一个老八老十四的，这也是你能叫的？」傅宁听完我的话脸色微变。 「我们两个悄悄说，不叫其他人知道，自然没关系。」我说着往傅宁身边靠了靠。 「但十四爷同雍亲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傅宁说道。 「可老十四不是和老八来往密切么？即便老十四和王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兄弟二人不同心，也是空话。」我又说道。 「只是不知道皇上怎么想。」傅宁的眉头拧了一下：「若让你站队，你选谁。」 「当然是雍亲王！」我想都没想便答道。 对于我脱口而出的答案，傅宁反而颇为意外。 「放心吧！你要相信阿玛的选择。」我说着将头靠在傅宁肩头：「再说了，我的话你也不信么？」 「你是觉得阿玛选择的对呢？还是你自己的想法？」傅宁又问道。 「我自己这么想的。」我低声说道。 雍正成为下一任皇帝是历史上的既定事实，我相信不会因为“我”的改变而改变。 到了晚间，我闹着要在傅宁这里用晚膳，额娘便让人将我的晚膳端到傅宁房里。 「托你的福，我晚上可加菜了。」傅宁的晚膳简单清淡：一荤一素再加个汤，如今桌上再摆上我的，比他单独吃时丰盛许多。 「那我以后天天晚上都过来。」我笑道。 「若被其他兄弟知道，要说你偏袒我。」傅宁无奈地说道。 「那又怎样？上次我们俩罚跪，三哥病那么久，我偏袒三哥也是应该的。」我答道。 用过晚膳，我跑到傅宁卧房，将旗鞋一登，直接在傅宁的床上倒下。 「才用过膳就躺着，小心积食，对身体不好。」傅宁跟在我后面进来，见我倒在床上，劝道：「何况哪有妹妹跑到哥哥床上躺着的？」 「我偏要躺着。」我偏头看向傅宁。 「快起来吧！」傅宁在床边坐下并伸手拽了拽我的衣角。 「我不！我就要歪着。」我翻身换个姿势，说话的同时将头靠在傅宁腿上。 「英琦呢？」傅宁正要说话，门外传来额娘的声音。 「我们在这边呢！」傅宁冲门外喊道。 「噢哟，怎么跑你床上躺着了？」额娘进傅宁卧房一看，着实吓一跳。 「耍赖不肯起。」傅宁答道。 「额娘~我能不能在三哥这里睡一晚啊？」我仰头看向额娘。 额娘听完我的话顿时觉得好笑：「听听说的是些什么话？不害臊么？」 「我送你回去吧，正好用完晚膳走动走动。」傅宁见连额娘都说不动我，便低头看向我。 「不要……」我低声说道。 「快起来吧。」傅宁将我扶起。 「那我明天还来看书。」我由着傅宁将我扶正。 「好！」傅宁说完弯腰将我的旗鞋摆好。 额娘走前面，傅宁拿着我的《春秋》和我走在后面，三人一齐往额娘房里去。 「也不见你爱腻着大哥二哥，或是傅文傅宽，偏偏就这么黏我。」傅宁说道。 「大哥二哥已经娶妻，我不方便过去，四哥总变着法儿的挑我的刺，五哥又严肃，见了也只问我的功课如何，多无趣啊！」我答道：「六哥和傅玉傅谦下学要去学骑射，自己的事儿都忙不过来，我更不敢去打扰。傅恒成天就知道睡了吃吃了睡，难得醒着也陪我玩儿不了多久，我可不就只有找三哥么？」 「你们大哥之前和我提起，说英琦刚失忆那阵子最喜欢你们大哥去看望她，还总拉着他问个没完，可自从跟着傅宁去私塾读书，就变得爱和傅宁待一块儿，他这个长兄反而不受关注，失落了好一阵。」走在前面的额娘听见傅宁和我的对话，不禁笑道。 「那是因为在私塾读书时和三哥待的时间久啊！」我说道：「再说之前罚跪是三哥和我一起罚的，我们难兄难妹，自然该多待一块儿！」 第17章 送礼 「可别再提罚跪，为着带你出去逛把你搞丢的事，你大哥二哥还被罚跪了呢！」额娘听我说起罚跪，更是好笑。 傅广成傅清因为我走丢而被罚跪的事我知道，整的我挺内疚，若不是我跑到一旁去看泥人，哪儿至于走丢呢。 「若以后再出去逛，我要拉根绳子，一头拴在我手腕上，一头拴在带我出去逛的人身上，这样就不会丢了。」我道。 「还想着出去逛呢？」傅宁听完不免苦笑道：「我们兄弟几个是不敢带你出去了。」 「你可老实在家待着吧！不省心的丫头，偏偏闹着要去私塾读书，你阿玛每每问起你的功课，听完都生气。学些东西在肚子里，说出来的话都是些歪理。」额娘见我还想出门逛，回手揪了揪我的耳朵。我听完额娘的话，微微抿嘴，不敢多言，傅宁见我的样子只笑不语。 送我回屋，额娘吩咐过月兰等人打水来给我洗漱，便回去了。 「你做什么？」傅宁送额娘出去，回来见我搬凳子，开口问道。 「拿东西。」我将凳子搬到西暖阁的多宝阁前，也不等傅宁说话，便踩上凳子。 「英琦！」傅宁见我登高，连忙来拉我：「你要什么三哥帮你拿，你快下来，小心摔了！」 「不过是拿个瓶子。」我说着伸手将一只青色梅瓶取下来，下地后递到傅宁面前：「喏，给你！」 「这是额娘千挑万选后才放到你屋里的，我哪能要？」傅宁见我要将自己屋里的东西给他，忙不迭的推辞。 「既然额娘给到我，那我想给谁给谁！」我说道。 「罢了，若被额娘知道，我可没好果子吃。再说了，自然是我买好东西回来送你，哪有收妹妹东西的理？」傅宁说着拿过我手里的瓷瓶放回到多宝阁上。 「我是觉得你那里适合摆那梅瓶。」我无奈作罢。 傅宁去我的书房细细看过我练的字，又和我说会儿闲话才离开。 过了两天，我在额娘房里看到一束紫荆芥，偷偷摘下一朵放入之前想给傅宁没给成的梅瓶里，抱着瓶子去傅宁房里，正巧傅宁不在，我便将瓶子放在书桌上，从窗外灌进来的风将紫荆芥吹的微微摇动，很好看。 到晚间我正要洗漱，傅宁屋里的侍女到我房里来回话。 「三少爷说：格格送的花看到了，劳格格费心。」那侍女笑道。 「你回去和三哥说不费心。」我笑着应道。 又过两日，我将百宝阁上一个玉碗送到傅宽那里。 「我不需要这个。」我将玉碗摆到傅宽房里百宝阁空位上时，傅宽站我后面说道。 我回头看向傅宽的同时一噘嘴，傅宽先是一愣，才轻轻叹口气。 「全家上下只有你敢拂你妹妹好意。」送我走时，傅宽生母冲傅宽笑道。 日子一晃到了八月初，夜晚也慢慢变长。 难得听闻傅宁下午在家，我拿着书去到傅宁屋里，走到窗下却听见傅文的声音传出来，我便躲在窗户下偷听。 「你还不知道吧？」傅文言语间带着笑意：「自从英琦拿自己屋里的梅瓶送你，便到处送东西，你之后是傅宽，再来是傅玉、傅新、大哥、二哥、傅谦、傅恒，连我那里都送了。额娘每每到丫头房里查看情况，总发现她那百宝阁上少东西，就给她补上，隔三差五的又少，问过才晓得她拿来送我们兄弟几个。我们和老八老九也还罢了，大哥二哥每月领着职位上的银子，家里又给补贴，大哥前天从避暑山庄回来到额娘跟前请安时就被额娘说不懂事，额娘哪里知道，英琦送东西到大哥二哥房里，大嫂二嫂是有回礼的。更可笑的是，二嫂送去的东西被英琦当作额娘补的东西送给大哥，那东西大嫂在二嫂屋里见过，谁知二嫂送东西过去时英琦不在屋里，想来英琦屋里的丫头忘记和英琦提起。大嫂不敢言语，搞的大哥也哭笑不得。」 「毕竟咱们都不好拂了英琦的好意。」傅宁的声音传出来。 「你别说，还真有人好意思，我听说英琦去傅宽那里时，傅宽就拒绝了。」傅文又笑道：「你也知道傅宽那脾气，想到什么说什么。」 「还好英琦和咱们兄弟关系和睦。」傅宁道：「你也是，平常少和她杠，天天抓着英琦说她这不好那不好的。」 「我哪有？我只是觉得小丫头生起气来特别可爱，忍不住嘛。」傅文接下话：「英琦是妹妹，我哪有不疼她的道理？」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欺负我！」站在窗下的我听到这里，一时没忍住，站在窗外冲里面大声说道。 后来有几天我在傅宁那里看书，看着看着犯困，我便倒在傅宁床上睡觉。 「你的书桌不是放在那边么？怎么搬这边来了？」迷迷糊糊间，我听到傅广成的声音传来，我这才睁眼，一翻身，就见傅广成站在傅宁书桌边上。 「还不是为照看她。」傅宁说着向着我努了努嘴。 「若困了就回自己房里睡，跑到老三这里来算怎么个事？」傅广成冲我说道：「妹妹跑到哥哥房里躺着睡觉，不害臊呢！」 「我明天去你那里睡。」我一边揉眼睛一边低声喃道。 「你也惯她。」傅广成向傅宁说了句。 「英琦是妹妹，自然要惯着，何况过个两三年就要出阁嫁人，到时候想惯也惯不到了。」傅宁坐在书桌前冲傅广成笑道。 「谁说我要嫁人了？怎么就要嫁人了？」我坐在床边整理头发，一听傅宁说要嫁我出去，立刻拉下脸来。 「怎么？你还准备赖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傅广成有些好笑地反问道。 「我哪里说我要当一辈子老姑娘？我爱待在家里，怎么就成赖在家里了？」我越听越气，说完竟忍不住哭了。 第18章 劝和 「我们两个随便说说，你怎么还哭了？」傅广成见我落泪，忙上来为我拭去泪水。 「我老远就听见丫头的哭声。」这时额娘从外面进来，见我坐在床上大哭不已，一时不知发生什么事，便开口问：「怎么回事呀？好端端地哭起来。」 「额娘！大哥三哥不要我了！」我见额娘进来，哭的更厉害，抱住在床边站定的额娘，指着傅广成和傅宁向额娘哭诉：「他们要把我嫁出去，不要我在家里啦！」 「他们是和你玩笑，哪能做主你出嫁之事？」额娘搂住我，拿出帕子为我擦拭泪水：「真是一帮小冤家，一天天的闹个没完。」 额娘送我回到房里，让月兰打来洗脸水，拧干帕子为我擦脸，好言好语劝了半天才离开。 第三天上午，大嫂便踏进我的房门。 「妹妹。」大嫂轻声叫道：「在看书吗？」 「是。」坐在书桌前的我见大嫂进来，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嫂怎么这个时候来？」 「我娘家人送了些专门供给宫里各宫娘娘小主常用的糕点给我，我想着妹妹爱吃糕点，特地拿来给妹妹尝尝。」大嫂笑道，回头示意身后的侍女将东西端到我面前，又亲自打开盒盖，指着盒子里的糕点为我介绍：「听闻这种糕点是宜妃娘娘喜欢的，这是德妃娘娘爱吃的，这个呢，是皇贵妃喜欢的。」 「做的都好精致啊！」我不由赞叹道。 「可不是！」大嫂微微点头：「昨晚被你大哥瞧见，你大哥嘴馋，背着我吃了好些，不然还不止这几个。」 我一听大嫂提到傅广成，嘴角不自觉地垮下去。 「我听闻前天你大哥和傅宁说起你出阁之事，还把你惹哭了。」大嫂合上糕点盒子并递给月兰后，拉着我在床边坐下，才说起前天发生的事：「妹妹以前常年在病中，顾不上说这事，如今妹妹身体渐好，做哥哥的自然希望妹妹能嫁个如意郎君。」 「但我才十岁呀！」我嘟嘴说道。 「妹妹确实还小，也需要慢慢打算起来，何况咱们家里就妹妹一个女孩儿，自你大哥起，都将妹妹视作掌上明珠，唯恐妹妹受一丝委屈，自然要为妹妹细细打算。」大嫂笑道：「你大哥和傅宁是两个不防头的，说话没分寸，也不知道这种事哪是他们能开口拿来说笑的？」 「四哥爱欺负我也还罢了，连大哥也欺负我。」我说着拉住大嫂的手：「大嫂你管管大哥。」 「没让她管你就不错了。」门外传来傅广成的声音。 「眼瞧着好不容易劝好些，你又来闹。」大嫂看向走进屋的傅广成：「再闹起来，我可不能了。」 「我和傅宁不过和英琦玩笑几句，谁知她会哭成那样？」傅广成也是一脸无奈，后又看向我道：「你大嫂娘家人送来的糕点，我也不知道是特地留给你的，才吃三四个就被数落一顿，说我这个大哥不知心疼妹妹，还吃妹妹的东西。」 「既然你们俩都吃了我的点心，就别再闹别扭了。」大嫂说着拍拍我的手背。 「看在大嫂的面上，我暂且就不气了。」我嘟嘴说道。 我有几日没去傅宁那里，傅宁却自己找上门来。 「这几日怎么不去我那里看书了？」傅宁进来见我坐在桌前看书，问道。 我本要说话，最终只是撇撇嘴，没答话。 「丫头还生气呢？」傅宁见我不答话，笑着在我对面坐下：「大嫂为撮合你和大哥和好，拿糕点来讨你开心，你说吧，要我拿什么来送你？」 「谁稀罕你送东西啦？」我白傅宁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肯和我说话，我就当不生气了。」傅宁说着笑起来：「我这几日倦怠出门，明天你还是去我那里看书吧？咱俩作个伴儿。」 「看心情。」 嘴上这么说，但第二天下午我还是捧着书去了傅宁房里。 近来晚间我闲来无事，就学着绣了个荷包，荷包上的芍药花花样还是月兰帮我画的，又为我配好丝线颜色，费了十来天的功夫才做好。做好后，月兰往里面放上驱蚊驱虫的香料，我便天天绑在腰间。 「这个是你自己绣的？」傅宁见我身上突然多个荷包，拿起反复翻看几遍，才问道。 「对啊，额娘早上也瞧见了，说我绣的不好，要给我换一个。」我说道：「我自知失忆后女红不如从前，只有以后慢慢再学。」 「若你换新的，这个就给我罢。」傅宁笑道。 「要这个干嘛？我自己都不觉得好，你还瞧得上？」我不解地看向傅宁。 「就是因为绣的丑，所以挂在幔帐上辟邪。」傅宁一脸认真地说道，见我瞪他，过了片刻才笑起来。 日子如沙，慢慢从指缝间流走，八月十五中秋节悄无声息的来了。 但因阿玛在避暑山庄，中秋节家宴自然由长兄傅广成主持，在家设宴两桌，办的极简单。 「看什么呢？」坐我边上的傅新见我伸着脖子左看右看，问道。 「看有什么好吃的。」我笑道。 「说的好像平常额娘苛待你了似的。」傅新悄声说道：「什么时候你来和我一块儿读书，我蹭着你吃两顿好的。」 「那我也要和英琦一起读书。」坐我背后的傅玉听见我和傅新的对话，转头冲我说道。 「吃了我的，你拿什么送我呢？」我回头看向傅玉。 「不过一两顿，怎么就盘算上我的东西了？」傅玉一愣，连连摇头。 「你以为英琦是个只出不进的主儿？等着瞧吧，以后要你还的地方多了去了。」傅新冲傅玉笑道。 阿玛不在，家宴的确冷清，但无人管束，一顿饭吃下来也算自在。 「姐姐你看外面，真亮！」忽然听见坐我边上的傅谦说道。 众人向正厅外看去，只见正厅外被月光照的发亮。众人离席出来，站在正厅边的阶梯上抬头仰望，一轮圆月正当空。 第19章 变天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我轻声念道。 「阿玛和二哥都不在家，哪里就共此时了？」随我出来并立于我身后的傅谦开口。 「就你话多。」我一听，转头瞪向傅谦，并伸手捏住傅谦的嘴。 「姐姐只会欺负我和傅恒。」傅谦嘟着个嘴含糊不清地说道。 家人听后纷纷笑起来。 「哪里只欺负你们两个小的？咱们几个哥哥也受她欺负的。」傅广成言语间尽是无奈。 中秋节一过，天气渐凉，额娘操持家中换季的各项事宜，我这才发现原来家里事情还挺多，像我和傅谦傅恒身量见长，秋衣冬衣也要一样样做起来。 「阿玛和二哥多久能回来呀？」我在额娘房里遇到前来请安的傅广成，便问道。 「御驾已经在回銮路上，不出二十天应该就会抵达京城了。」额娘一边翻看家中账簿，一边应道。 「阿玛在家要管你，你还盼着阿玛回来？」傅广成问道。 「那不一样。」我说道：「再说了，阿玛和二哥都去多久了？也该回来了。」 「只要皇上御驾一日不回，你阿玛和傅清便一日不能回来，岂是你说该回来就回来的？」额娘说道。 「那大哥怎么回来了？」我指着傅广成问额娘。 「阿玛让我回来帮额娘照顾家里，毕竟从傅宁起弟妹们皆在读书，我这个大哥去应应卯就行，不然留额娘一人在家劳累。」傅广成说完伸手捏捏我的脸颊：「你这个家伙最让人操心，何况家里还这么多事。」 进入农历九月，炎热的夏天渐渐有些凉意，九月初竟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康熙御驾在九月中旬抵京，回京后，康熙只在紫禁城住了几天，月底便搬去畅春园。 十月初下过几场雨后，北京的天难得放晴，可进入十一月，天气转而变的黑压压的。对于知道中国古近代史，又莫名其妙回到康熙朝的我来说，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再熟悉不过，只是我不能告诉家人即将发生的巨变，毕竟康熙皇帝突然去世将原本就因争夺太子位而混乱的局势推向另一个混乱，随后登基的雍正帝又有点“小心眼”，所以在这个时刻闭嘴就变成了最好的策略。 十一月十三日，从畅春园传来消息，皇帝驾崩，先帝遗诏，雍亲王继位，呵，历史的车轮果然不会因为“我”的改变而改变。 康熙遗体被即刻送回紫禁城，灵柩先停灵于乾清宫，后迁到至景山寿皇殿。 因为康熙过世，私塾停课，傅宁等人都不用去上学，夫子自然也不会来教书啦。 「阿玛支持新帝，按理说咱们家应该不会怎样吧？」我悄悄向傅宁问起。 「大概吧。」傅宁只简单应道。 「怎么？」我瞧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凑近到傅宁面前。 「外面谣言四起，说先皇遗诏是亲王伪造的。」傅宁答到。 「成王败寇，有这种话出来也是正常。」我听完只微微一笑。 「你好像并不意外。」傅宁再看向我时，眼神里透露出探寻的意味。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你忘了？」我反问道：「何况阿玛是支持亲王的。」 「我只是觉得无风不起浪。」傅宁微微垂下眼睑。 「夺嫡之事本就是你死我活，不管亲王是否真的做了，只要能稳定大局，假的也可以是真的。」我道。 「你一女孩子，说的话怎么比我还厉害？」傅宁抬眼再看向我，有些难以置信。 「我铁石心肠咯！」我笑道。 从十一月二十八起，北京接连下了四天大雪，京城里一片银装素裹。 我一向怕冷，便躲在房里不愿出门。 「英琦。」门口传来傅清的声音。 「二哥～」正在练字的我立刻放下手里的小笔，起身走到傅清面前，拉住他的手叫道。 「手怎么这么凉？」傅清握住我的双手。 「练字呢。」我答道。 「这屋里挺暖和的，即便练字也不应该冻手，可见还是你身体没好全。」傅清说道。 「家里就二哥最心疼我。」我笑道。 「说的好像别的哥哥就不心疼你了。」傅清笑答。 「二哥你知道么，你和阿玛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哥三哥说要嫁我出去呢！」我不禁向傅清抱怨起他不在家时发生的事。 「我到额娘跟前请安时正巧遇到额娘和阿玛提起此事。」傅清听我说起，脸上露出笑容：「你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哥哥们可不都操心这个事么？即便你才十岁，也要慢慢相看起来，或皇室子弟，或名门望族，自然要甄选一个能配的上咱们家门第，又不会亏待你的，岁数也要相当呢。」 「你们都这么说，可也不问问我的意思，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呢？」我嘟嘴说道。 「好！还是要妹妹喜欢，看得上的。」傅清说着将我搂入怀中，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还想在家待很多年呢！」我低声说。 「现下可如你所愿了，如今先帝驾崩，两年内皆不能有婚娶之事，你是能多待两年了。」傅清说着轻抚我的脸颊。 几日后便是腊八，家里煮好腊八粥，人手一碗，我刚放下瓷碗，外面进来一个侍女，捧着一个放有白色手筒子的盘子。 「这是二少爷让奴婢送来给格格的。」侍女说道。 「兔毛做的？」我伸手轻轻摸上手筒子。 「是。」侍女答。 「你回去和二嫂说多谢二嫂心意，我很喜欢。」我示意月兰收下，又冲那侍女说道，侍女听完笑着点头应下，回身出去了。 「彩云不是说是二少爷送来的么？格格怎么叫彩云回去谢二少奶奶？」月兰放手筒子回来，问道。 「二哥哪有这心思？」我笑道。 第20章 准我出门？ 腊八过后北京越发冷的厉害，本来我还舍不得带二嫂送的兔毛手筒子，最终还是拿出来，然后跑到傅清面前去宣扬一番。 「明明是我说送你，最后反倒没我什么事了。」傅清见我带着手筒子在他面前晃悠来晃悠去，无奈地说道，说完转眼去看二嫂。 「你只开口说送，也没说要做成手筒子啊！」二嫂见我在傅清面前展示手筒子，笑的不行，听完傅清的话才转头看向傅清并说道。 「二嫂送的就是二哥送的呀！都是一样，我谢谢二嫂就是谢谢二哥。」我说着在二嫂身边坐下。 「你们俩还穿一条裤子了。」傅清念到。 腊八节一过，眼瞧着就到年下，家里也开始为过年做准备。 晚膳前我到额娘那里去请安，侍女刚为我打起布帘，阿玛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 「大年初一还是去二哥那里一趟罢。」阿玛坐在东边主位上冲额娘说道。 「阿玛额娘安。」我走到阿玛额娘面前请安道，完了又问：「大年初一阿玛要去哪里呀？女儿也要跟着去。」 「成天就想着出去，不能在家老老实实待着么？」阿玛一听我又想出门，微微蹙眉。 「自从阿玛去了避暑山庄，女儿已经很久没有出门啦！」我低声抱怨道：「连私塾都不能去，可一直在家待着呢！」 「放眼全京城，没有哪家格格像你这样的，闹着去读私塾也罢，还成天想着往外跑，一点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一旁的额娘开口说道。 「也就咱们家这独一份吧。」阿玛听完也面露无奈，片刻后招呼我坐到他身边：「大年初一阿玛额娘要去你二伯家拜年，你的嫡祖母住在二伯家。」 「二伯？我记得！」听完阿玛的话，我想了片刻才记起是二伯长什么样：「大伯呢？」 「你大伯很早就过世了。」阿玛又答道。 「难怪祖母住二伯家。」我微微点头，只是刚才阿玛说祖母是嫡祖母，那这么说来…… 「要不带上广成，傅清和英琦一起去。」额娘忽然向阿玛说道：「以前英琦身体不好，极少去那边露面。」 「也好。」阿玛思虑片刻才答应下。 从阿玛额娘跟前出来，我转而去了傅广成那边。 「去见过阿玛额娘了吗？」傅广成见我来的方向就知道我从哪里来。 「嗯。」我微微点头，然后轻轻拉了拉傅广成的手示意他低下头，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刚才我去阿玛额娘那里请安，进屋时听到阿玛说大年初一要去二伯家拜年，还和我说祖母住在二伯家，但阿玛说祖母是嫡祖母。」 「你怎么不问阿玛？」傅广成听完我的话，直起腰问道。 「我觉得还是问你比较好。」我抿嘴一笑。 「去问你三哥，让他和你说。」傅广成反倒叫我去找傅宁。 傅广成不愿意开口，这更加让我疑惑，我便照傅广成的话去找傅宁。 「真是阿玛说的？」傅宁似乎有些意外。 「对啊。」我点头应道。 「我可以和你说，但是你不能在阿玛面前提这个事。」傅宁说完，看向站在房间内的月兰等人：「你们先出去罢。」 「大秘密？」我见月兰等人退出房间，连房门都被带上，不敢相信地看向傅宁。 「确实是咱们家极少提起的事。」傅宁微微垂下眼睑，同时放低声音：「阿玛虽然是和大伯二伯三伯一同在祖母膝下长大，但并不是一母同胞。」 「意思是阿玛是庶出咯？」傅宁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 「嗯，阿玛生母很早就过世了，所以阿玛就被接到祖母膝下教养。」傅宁说道：「好像正是阿玛开始记事时的事。」 「那祖母对阿玛好吗？」我低声问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额娘怀上我没多久，阿玛就搬出来单过了。」傅宁说道：「所以除了大哥二哥常跟着阿玛额娘去向祖母问安，其他兄弟都很少去祖母跟前说话。」 「我以前也没去过？」我又问。 「你自小身体不好，额娘哪肯带你出门？有年中秋，你不过是跟着在前厅吃顿饭，半夜就发起高热，额娘便不敢再轻易放你出房门了。」傅宁说着伸手敷上我的手，他的手掌暖暖的，像极了冬日里的暖阳。 「那额娘怎么突然和阿玛说要带我去见祖母？」我抬眼看向傅宁：「看不懂。」 「既然阿玛同意带你出门，你便去看看吧，认识认识二伯三伯家的堂兄弟也好。」傅宁忽然话锋一转，笑道。 「你见过二伯家的堂兄弟吗？」傅宁的话令我有些许疑惑，但还是又问下去。 「我自然见过。」傅宁答道：「二伯家的堂兄弟多，但终究不如咱们家这么和睦。」 「哦~」我应了一声，大概明白傅宁的意思，可能二伯那边的堂兄弟嫡庶尊卑分的极清楚：「那姊妹呢？」 「二伯膝下有三个女儿，嫡出堂姐嫁给十二阿哥胤裪为嫡福晋。」傅宁答道：「庶出的姊妹嘛……」说到这里，傅宁停顿片刻，才又说下去：「嫁的都是普通人家了。」 「胤裪？」我低声念了念这个名字，说实话，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十二爷颇得先皇眼缘，时常随先皇巡幸，去年正月还去盛京祭三陵呢！」傅宁道。 「这样。」我听完微微点头。 离过年越近，天气愈发冷的厉害，别说出门去逛，我连房门都少出。 深秋时额娘为我做了件披风，橘红色披风上绣着芍药花，帽子周围一圈皆是绒毛，披在身上特别暖和，我便在晚饭后披上披风去额娘房里问安。正巧阿玛，傅广成和大嫂，傅清和二嫂都在额娘房里。 那披风有些长，再加上披风帽子挡住我的视线，站在门边的侍女为我打起布帘时，我本能地伸去手提披风角，但并没有提起来，我想多半是踩到了，就低头去看，左脚却往屋里跨，还没跨过门槛，整个人就倒了进去。 「哎哟！」我倒下去的同时叫了一声。 「格格！」门内外好几个人都惊叫起来。 第21章 过年 很多双手将我扶起来，有人为我掸去披风上的灰，又有人为我放下披风的帽子。 「可有摔着？」我再抬眼时，就见额娘已经在我面前蹲下身体。 「还没过年呢，就急着给阿玛额娘，哥哥嫂子行大礼了。」我先看向额娘，又看向阿玛，傅广成傅清和大嫂二嫂。 听我这么说，所有人先是一愣，立刻笑出声来。 「可见是没摔疼。」阿玛勉强压下笑意，才开口说道。 「摔疼啦！」我冲阿玛说道：「不过有额娘新做给我的披风，就不觉得疼了。」 「怪不得额娘疼妹妹，媳妇儿要是能像妹妹这么会说，也能多得额娘几分疼爱了。」二嫂在一旁笑道，引的阿玛额娘又笑起来。 待我卸掉披风，二嫂将披风翻起来一看，就见披风摆上被我踩了个大脚印。 「踩脏了……」我嘟嘴念到。 「不妨事。」二嫂笑道，将披风递给她身后的侍女：「快拿去洗干净，再用熏香熏一下，送到格格院子里去。」 「是。」那侍女应道，捧着披风出去了。 「前段时间二嫂送我一个兔毛做的手筒子，可暖和了。」我扭头冲阿玛额娘说道。 「你大嫂给你留糕点，你二嫂给你做手筒子，要是傅宁也娶了妻，以后送你什么好呢？」额娘笑道，并抬手刮了刮我的鼻梁。 「可是有三嫂的人选？」我凑近额娘耳边笑问。 「先帝才驾崩，国丧两年，两年内皆不能有婚娶之事。」偏偏阿玛耳尖，听到我说的话。 「呐，若咱们家对原来的人选不满意，也就还有回旋的余地？」我看向阿玛。 「你听听丫头说的些什么话？」额娘也回头看向阿玛。 「但确实如此。」阿玛先是一愣，又笑道：「看来咱们家有些事还要听听英琦的意见了。」 从阿玛额娘处出来，傅广成和傅清向大嫂二嫂使个眼色，大嫂二嫂便先行离去。 「你这是要越过我们两个头上去了。」傅广成斜眼看我。 「怎么啦？」我一时不解，看看傅广成，又看看傅清：「就因为方才阿玛的话？」 「可不是呢！」傅清在一旁冷哼道。 「二哥~」我知道傅广成傅清不过是吓唬我，傅广成也罢，连傅清也这样，我便靠到傅清身边叫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再说了，我也希望三哥能找个家世好，人品为人都好的人啊，不然以后嫁进来欺负我怎么办？」 康熙六十一年年底因康熙帝的过世而变得有些凌乱，雍亲王虽手握遗诏，但总有于他不利的谣言传出，有些像真的，有些像假的，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尽管如此，新帝登基后还是将事一样样做起来，比如定年号，不出我意料的定为：雍正。 因先帝驾崩，整个北京城的除夕都过的异常冷清，连鞭炮声也是零零星星的。除夕家宴上，阿玛额娘难露喜色，所以除夕守夜也没到太晚，一家人都早早歇息了。 正月初一起个大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汤圆，可别人碗里的汤圆都是六个八个，我和傅谦的碗里就只有两个汤圆。 「糯米不易消化，少吃些罢。」坐我边上的傅宽见我一副不太不乐意的样子，开口劝道。 「五哥能分一个给我么？」我扬起嘴角的同时转头看向傅宽。 傅宽想了想，刚用汤勺舀起一个汤圆准备放到我碗里，就被阿玛制止：「不准分给她！哪有要别人分吃食给你的道理？」 「两个确实太少，四个我又吃不完，只有向五哥要咯。」我低声说道。 「你赶紧吃吧，吃完还要去你二伯家拜年呢。」额娘催促道。 我无奈，只得乖乖将碗中的汤圆吃掉。 用过早膳，稍作休息，便出门去二伯家。 我觉得二伯是个很严肃的人，三伯也是，之前两人来过家里一次，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们，总觉得二人非常可怕，送走两人后，阿玛都说我难得安安静静坐在旁边。 阿玛额娘带我坐一辆马车，傅广成和大嫂，傅清和二嫂则同乘另一辆马车。 「到祖母跟前乖巧些，别还是在家里的样子。」坐上马车后，额娘拿帕子为我擦了擦额发上落着的雪珠，说道。 「嗯。」我微微点头，而阿玛只笑不语。 二伯家离家并不远，乘马车也不过十分钟就到了，下马车后，发现二伯竟等在门口。 「二哥，二嫂。」阿玛下马车后快步走到二伯面前并拱手行礼，后又向二伯身边的妇女行礼，额娘携我站在阿玛身后，随阿玛向二人问安。 「二伯父，二伯母。」傅广成和傅清，大嫂二嫂也向二伯请安。 二伯只向傅广成和傅清微微点头，看向我时开口道：「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些了。」 「多谢二伯惦记。」我再次向二伯蹲身行礼，答道。 「外面天冷，快进来吧。」妇女笑道。 一行人走进去一看，三伯和三伯母已经到了，正坐在正厅上陪一名老妇人说话，正厅里或站或坐着年龄大小不一的少年及妇人。 坐在正厅中间的老妇人身着锈铁色上绣梅花旗装，头发梳的纹丝不乱，旗头上未做过多装饰，但也自成威严。 「额娘。」阿玛率先走上前去，向老妇人行礼地同时并唤道，额娘亦随阿玛行礼。 「祖母。」傅广成傅清，大嫂二嫂也向老妇人行礼，我也随着行礼。 「我正想着你该来了。」老妇人微微翘起嘴角，眼角却瞄道站在最后面的我：「那个就是你常年在病中的女儿么？」 「是。」阿玛应道，回头向我招招手：「躲在后面做什么？还不上前来向祖母问安？」 「快去吧。」站在我前面的二嫂伸手将我向前推了推。 我走到老妇人面前，此时已有仆人放了个软垫在地上，我便在软垫上跪下，向老妇人磕头行礼：「孙女请祖母安。」 「唔。」老妇人应了一声，又说道：「看着倒不像是常年在病中的。」 「去年初春才好些的，一直没能带来给额娘请安。」阿玛答道。 第22章 拜年（上） 「自从穗婕她们三姊妹出嫁，家里难得见到女孩子了。」老妇人感叹似地说道。 「若祖母不嫌弃，孙女以后常来向祖母尽孝。」我轻声说道，老妇人听后只微微点头。 到二伯家时已临近中午，午膳自然在二伯家用，再者今天是大年初一，祖母在上，二伯三伯和阿玛三兄弟齐聚，也算吃顿团年饭。 「大伯膝下子女荒凉，且都在外地做官，听闻已命奴仆送贺礼回来给祖母贺岁。」坐在我左边的傅清轻声说道，并为我介绍过去：「那边和祖母同桌的是二伯父家最年长的嫡长子，娶的是赫舍里家的女儿为妻，嫡长孙都快九岁了，和你差不多大呢！」 我随傅清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和祖母同坐一桌的人里有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男孩差不多八九岁，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他右边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 之前听闻二伯家堂兄弟一共十个，祖母边上那桌都还坐了好几个年纪不一的少年。 「三伯父膝下子女就不如二伯父和咱们家了。」傅清又说道：「今天跟着三伯父来的是两个嫡子，排行老三和老五，老三岁数和大哥差不多，老五和傅宽差不多大。」 饭吃到一半，阿玛额娘起身去向祖母，二伯三伯敬酒，傅广成傅清和大嫂二嫂也起身前去，我自然要跟着去。 敬酒回来，我发现傅清面前的酒杯里剩了些淡黄色液体，我凑近一闻，那液体散发着酒精和橙味，我猜多半是橙酒，我见傅广成傅清大嫂二嫂还在同边上的人说话，脑袋凑近酒杯的同时伸手去拿酒杯底座，却有一只手突然敷在酒杯上，将酒杯按在原处。 我转头看去，却是一个比我高一头的男生。 「怎么了？」傅清的声音传来。 「有人要偷喝你的酒呢！」那男生冲傅清笑道。 「我没偷喝，我是光明正大的喝。」我噘嘴说道。 「在二伯家你还是安分些罢，别摔坏二伯家的东西。」傅清见状，伸手将被男生按住的酒杯挪远。 「摔坏东西不妨事，嫁给我就当赔了。」那男生笑道。 我听完这话眉头一皱，想要回嘴，又唯恐声音大了让二伯三伯听见，只得躲进傅清怀里。 傅清见状，抬眼看向男生并笑道：「若真摔坏东西还是赔东西，妹妹岂是说嫁就嫁的？」 「这么说就是舍不得了？」男生笑问：「之前听闻你们兄弟最疼这个妹妹，看来不假。」 「妹妹常年在病中，如今身体好不容易才好些，自然要在家多留几年。」傅清淡淡说道，搂住我并拍拍我的背：「他是二伯家的老六，叫六哥。」 「堂哥。」我只微微偏过头看他。 「那三叔家的兄弟怎么叫呢？」男生听了我的称呼，并不以为意，只笑问。 「也是堂哥。」我答道。 「看来我以后要多去你们那边走动，就不至于这么生分了。」男生展颜笑起来。 「还是少来，免得二伯觉得你贪玩不上进，再者，你即便来了，妹妹也不一定愿意见你的。」傅清笑道。 用过午膳，家仆撤走饭菜，换上茶果，阿玛和二伯三伯说话，额娘也去和二伯母三伯母聊天，傅广成傅清自然是去同堂兄弟们叙旧，留我一个人不知所措，关键是还把我安排在祖母跟前坐着。 此时祖母半靠在罗汉床上，我回头一瞧，发现祖母也正看着我，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得冲祖母呵呵一笑。 「祖母要吃花生么？孙女给您剥。」我指着面前小几上摆着的几个盘子中的一个问道。 「好啊。」祖母应道。 我剥了三四粒花生放在在掌心，捧到祖母面前。 「皮还没剥。」祖母说道。 「花生皮有补血的功效，祖母还是一起吃吧。」我说道，双手又往祖母面前放了放。 祖母一听，只捻过一颗花生放进嘴里。 「花生皮太涩了。」咽下后，祖母抱怨道。 「孙女挑食也还罢，祖母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也挑食？」我并没有要放下手臂的意思，依旧捧着花生：「不过是三四粒花生，祖母就别挑了。」 「小小年纪倒还说上我了。」祖母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妥协，将我掌心里的花生放进口中，后又指着另一个盘子说道：「那个核桃总该剥皮吧？」 「好。」我无奈，从另一个盘子里拿起干核桃，费了半天劲才将皮细细剥干净，放在手心轻轻一吹，递到祖母面前。 冬天天黑的早，四点过就隐隐有些要天黑的意思，三伯和阿玛起身向祖母和二伯告辞。 「向祖母行过礼，咱们就回去了。」额娘摸摸我的头。 「是。」我应道，回身看向祖母并蹲身行礼：「祖母累了一天，早些休息。」 「少听你两句唠叨就好了。」祖母微微偏过头。 「忠言逆耳，祖母别不高兴。」我撇撇嘴。 二伯二伯母和三伯三伯母在一旁听完，只笑不语。 「额娘年纪见长，大夫嘱咐很多吃食都需注意，我时常规劝额娘，可惜额娘就是不听。」二伯送我们出来，站在门口冲阿玛说道：「今天多亏你家这丫头，有些额娘不愿吃的倒吃了不少。」 「是额娘不和她计较罢了。」阿玛说道：「额娘跟前二哥您多担待。」 「我知道。」 到家后，换身舒服的衣服，才又去到额娘跟前。 「英琦觉得你二伯三伯家的堂哥们怎么样？」额娘搂住我的肩膀轻声问道。 「不怎么样。」额娘这么一问，我脑中闪过的是午饭时遇到的那个堂兄。 「没有一个看入眼的？」我的话似乎令额娘有些诧异。 「初次见面哪看的出什么？」我有些好笑地说道。 在二伯家憋了一天，午饭也没好好吃，晚上不免多吃几口，晚膳时额娘和阿玛说起初二回娘家的事，我吵嚷着也要跟去，阿玛额娘互看一样，竟也同意我跟额娘回外祖家。 第23章 拜年（下） 外祖家比二伯家离我们家远些，在东南边，坐马车要半个多小时，而回外祖家额娘却带的是傅宁和我。 「三哥昨天怎么不一起去二伯家拜年？」我看向额娘。 「你大哥二哥身上挂有职位，自然该多去走动。」额娘答道。 即使额娘这么说，我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既然伯父那边要常联系，那外祖这边也应该常联络，也不至于顾此失彼了。 「到外祖父家就不用像去伯父家那么拘谨。」傅宁说道：「外祖父外祖母对我们兄弟几个都很疼爱的。」 「对你们好不一定对我好，我是女孩子，不一样。」我答道。 旧时代重男轻女的现象很普遍，我在家能颇得宠爱，多半因为是独女的关系，若家里姊妹多，我一定是最讨嫌的。 从家里出发，马车行驶约半小时才缓缓停下，额娘先下马车，然后是傅宁，最后是我。 门口站了五六个年岁比较大的男子和妇人。 「哥哥嫂子。」母亲开口叫道，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方才阿玛额娘还遣人来问你到了没有。」为首的一个留山羊胡子的男子说道。 「也许久未见傅宁了。」另一个年纪稍年轻的男子说着看向傅宁。 「舅父舅母。」傅宁这才上前行礼。 「那个是你女儿么？」站在最先说话的男子边上的妇女看向我。 「大嫂好眼力。」额娘笑道，回头看向我：「快来问安。」 「请舅父舅母安。」我向前两步，在傅宁身边站定，才蹲身行礼。 「以前总听你说她身体不好，如今看，倒不像是常年生病的。」再有一个妇女笑道。 「去年开春才好些。」额娘笑答。 「快进去吧，免得阿玛额娘担心。」站在稍后面的男子说道。 一行人这才说笑着走进大门。 来时路上我才知道，额娘在外祖家排行最末，上面有三个哥哥，只是舅舅们的官职不如二伯父三伯父罢了。 进到正厅，就见两位老人坐在正厅主位上，见舅舅舅母和额娘一齐进来，脸上露出笑容。 「外祖父外祖母安。」额娘行礼后，傅宁和我一同向外祖父外祖母行礼问安。 「傅宁又长高些。」外祖父笑道：「倒是这个外孙女，自从你生下她，只带她回过三四次娘家，近几年都甚少见到。」 「这孩子体弱，一直在家将养，极少带她出门，这次还是她闹着说许久没来外祖家，想来探望。」额娘笑道。 外祖父随和，但外祖母的表情就不怎么好了，看到额娘时虽然露出一丝开心，但很快就收起笑容，总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三位舅舅家的表兄弟姊妹同样挺多的，向外祖父外祖母问安后，从大舅舅家的大表兄开始排着队的来和我打招呼。 大舅舅家的大表兄成婚多年，嫡出表侄的岁数比我还大两三岁呢！傅宁要顾着自己打招呼，又悄悄为我介绍三位舅舅家这些表兄弟们的排行，也是费了不少口舌。 表兄弟们介绍完了，接下来是表姐妹。三位舅舅家的女儿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像我一样家里就一个，大舅舅膝下有三个女儿，二舅舅家是四个，三舅舅家是三个。 傅宁见三个女孩子一齐过来，只说那是大舅舅家的女儿，就借口说去和表兄弟聊天，走开了。 「妹妹。」为首的一个女孩子冲我行礼并笑道。 「表姐。」我亦向她行礼并称呼道，却觉得她的着装和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样。 「我呢，在家排行老二。」另一个女孩子见我看向她，便笑道。 「二表姐。」我一听，便向她行礼。 「只是你们两个岁数差不多，也不知谁大一些。」二表姐看了看剩下那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应该三妹要大些，表妹才十岁吧？」大表姐笑问。 「是，二月份才满十一岁。」我答。 「那瑛琇就是三表姐了。」二表姐笑道。 大舅舅家的三位表姐前脚才走，二舅舅家的表姐妹紧跟着就来了，最后是三舅舅家的表姐妹，如此应付下来，就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 用完午膳，额娘和舅舅舅母们闲话，傅宁自然也扎在表兄弟里聊天，女孩儿们则围坐在外祖父外祖母膝下说笑。 女孩子们聊天内容不过是闺房趣事或是京城里的闲话，不像我，家里就我一个女孩，和兄弟们相处的时间多，听到的看到的终究和表姐妹们不同，我坐在表姐妹中间觉得甚是无趣，何况午后困倦，我难免觉得疲累。直到我感觉有人摸我的头，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外祖母膝上睡着了。表姐妹们见状纷纷掩嘴笑起来。 「你们姐妹笑什么呢？」那笑声引起舅舅舅母们的注意。 「有人困觉，把你们额娘的膝盖当枕头，靠着睡着啦！」外祖父指着我冲舅舅们笑道。 众人一听，纷纷笑起来，我挺不好意思的，不由地将脸埋到外祖母腿上。 「倒是像极了你额娘小时候靠在我膝上的样子。」外祖母冲我说道，表情比之前我们来时看着随和些。 众人见外祖母说起额娘小时候的事，便聊起额娘还未出阁时的旧事，时间过的倒快，申时一刻，大舅舅家的大表姐起身告辞说该回去了，我这才知道原来大表姐已经出嫁，要不是今天大年初二回娘家，平常都是见不到的。 送走大表姐，额娘也说时候不早该走了，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便送出来。 「若外祖母不嫌弃，外孙女以后常来看望您。」我冲身旁的外祖母说道。 「如果是来靠着我睡觉的，就算了罢。」外祖母说道，众人都低下头笑起来。 「外孙女年岁小，觉多，外祖母多包涵咯。」我笑道。 坐马车到家后，额娘让傅宁送我回院子，便去查看家里各处落锁的情况。 第24章 一日暴富 「我们刚到外祖父外祖母家的时候，我看外祖母脸色不是很好。」我冲傅宁低声说道。 「额娘和你一样是家中独女，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们自然疼惜额娘，额娘嫁给阿玛时，阿玛职位不高，外祖母对这桩婚事自然不甚满意。」傅宁答道。 「难怪。」经傅宁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外祖母的脸色为何不好：「但阿玛额娘过的和睦，这才是重要的。」 「谁说不是呢？」傅宁应道：「舅舅舅母们也这么劝，但这终究是外祖母心里的一个结。」 自满人入关以来，过年习俗吸纳不少汉人习惯和风俗，因此从除夕夜开始，每天所食食物都不带重样的，自然比我穿越前丰盛。 初五午过后我闲来无事，照例到傅宁房里看书，墨竹端着一个木盘从外面进来，盘子里盛有两支狼毫小笔。 「二伯家老六送的吧？」傅宁抬眼看向墨竹。 「是，送东西到门口的人指明说给格格的。」墨竹答。 「看来初一去二伯家拜年，你可留了个好印象。」傅宁笑道。 我没接话，只盯着那两支笔皱眉。 「怎么？」傅宁见我皱眉不语，问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说着别过头不看那两支笔。 傅宁听完我的话，有些好笑：「什么非奸即盗？送你两支笔怎么了？」 我这才向傅宁说起那天在二伯家发生的事：「初一中午不是在二伯家吃午饭么？去敬酒回来我瞧见二哥的酒杯里盛的像是橙酒，不过凑近闻闻，他就和二哥告状说我偷喝二哥酒。二哥让我别摔坏二伯家的东西，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摔坏了不怕，我嫁给他就当赔了。」 「难怪你生气。」傅宁听完笑的不行。 「不是说二伯家管教甚严么？那个样子哪里像管教甚严的？」我不免向傅宁吐槽。 「他就是那德性，你别和他较真，你越较真他越得意。」傅宁劝道：「二伯家嫡出的堂兄弟里只有老六岁数比你大，其他三个比你大的堂兄却是庶出。」 「和我说这个干嘛？」我偏头瞪向傅宁：「嫡出庶出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我多言。」傅宁微微一笑，才说道。 初六午后，二伯家奴仆来传话，说祖母要我初七去一趟，初七上午派马车来接，吃过午饭，又用了点心才送我回来。初十这天，大舅舅也遣人来接我到外祖家待够一天才放回。 离开大舅舅家时，外祖父给我一个盒子，叫我到家了才能打开看，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也每人送了我一个小匣子，三个小匣子看着都挺精致。 「舅母们的心意侄女心领了，东西还是算了罢。」我看着三个捧匣子的侍女，冲舅母们笑道。 「你安心收下，若你阿玛额娘问起，自有咱们回。」大舅母笑道。 「唔……」我有些犹豫不决。 「我给你的你都收下了，你舅母们送你的怎么不好意思收？」外祖父见我犹豫，笑问。 「不一样。」我微微摇头：「外祖父送我的东西，回去让额娘过目了额娘会还给我，但舅母们送的，回去给额娘看完额娘就收缴啦！」 众人听完纷纷大笑。 「哎哟，你这个机灵鬼儿。」大舅母搂住我笑个不停。 「你额娘出阁前很稳重，哪像你这个样子？」外祖母好不容易安耐下笑意，才说道：「你就安心收下罢。」 「既然外祖母叫我收下，我就收下了。」我笑道。 到家后，我先到阿玛额娘跟前请安，才回到自己的小院。进屋后就见圆桌上放着四个盒子，一个是外祖父送我的，另外三个小匣子是舅母们送的，只是现在一看，匣子除去颜色有区别，外观差不多，我倒有些分不清了。 我唤过月兰到桌边：「月兰，你分的清哪个是谁送的么？」 「这是大舅夫人送的，这是二舅夫人送的，这个是三舅夫人送的。」月兰先指着一个大红色匣子说道，又指向边上暗红色匣子，最后指向边上一个深桃红色匣子：「格格要看么？」 「先看外祖父送我的。」我说道，月兰便为我打开外祖父送我的盒子。 打开一看，盒子里面铺着红绸，上面放了柄玉如意，玉如意成色非常好。我将如意捧在手里翻看，握在手里竟没有一点凉意。 「外祖父出手真大方啊。」我说完将如意放回到盒子里，手指尖无意中摸到红绸子，总觉得下面似乎还有东西。 我将如意拿出来平放到桌上，再把盒子中的红绸翻看一看，我和月兰不约而同地倒吸口气，反手将红绸猛地盖上。 「月兰，是钱么？」我抬头看向月兰，不太肯定地问道。 「嗯，是金锭子和银锭子呢！」月兰使劲点头。 我正要和月兰说将金锭子和银锭子藏好，门外就传来傅广成的声音：「听闻今天有人收获颇丰。」 「嘘！别和大哥说！」我低声对月兰说道，手上不停，用红绸把下面的东西裹好。 「藏什么呢？」说话间，傅广成已经走到我身后。 「哪藏了？才打开外祖父送我的东西，你就来了。」我说道。 「给我看看外祖父送了你什么？」傅广成自径在桌边坐下，就看到桌上摆着的玉如意：「外祖父疼惜额娘，爱屋及乌，也疼惜你。这如意光看成色就知道不错，何况还是整块和田玉雕刻而成，可见是外祖父的旧藏了。」 「我也觉得是好东西，握在手里都不生凉的。」我答道。 「其他的呢？」傅广成又看向另外三个小匣子。 「舅母们送的。」我说道：「我还没来得及细看，方才带去给额娘过目，额娘说就当是舅母们为我增添妆奁了。」 月兰先打开大舅母送的匣子，里面有玉镯一对，耳环一对，以及其他一些首饰，匣子虽小，可还是装了满满一匣子。 「都是些做工精致的首饰。」傅广成说道。 再打开另外两个匣子，也都差不多。 「若你以后出嫁，光这些东西就能帮咱们家省不少钱。」傅广成笑道。 「大过年的不能说句好话么？」我朝傅广成翻了个白眼。 第25章 是谁呢？ 「那柄玉如意下面还有东西吧？」傅广成突然抬眼向我并说道，我听完一惊，不由地去看他。见我瞧他，傅广成才又说下去：「那个盒子的深度远超如意的厚度，下面必定有东西。」 「我可不知道下面还有东西。」我安耐下心绪，装做听不懂的样子。 「你若真不知道，我可自己验证了。」傅广成说着起身伸手要去掀那盒子里面的红绸。 我一看要暴露，连忙去拦：「啊啊啊啊！你干嘛！」 「怎么回事？怎么又叫起来了？」门外传来额娘的声音。 「大哥眼红外祖父外祖母和舅母们送我的东西，动手来抢呢！」我大叫道，并扑到匣子上护住装如意的盒子。 「我哪儿眼红了？犯不上眼红妹妹的东西呀！」傅广成一听我告状，忙不迭地向额娘解释。 「你们兄弟几个都小心些，叫我知道你们贪图英琦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额娘横傅广成一眼，转身出去了。 「你这个丫头怎么……」傅广成送额娘出去后回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叫你伸手来翻的，你好好说我就好好给你看。」我嘟嘴念道。 「岁数不大，竟这么守财。」傅广成听完哭笑不得。 我这才站直身体，将外祖父送我的如意和装如意的盒子抱到面前：「那可不，你方才也说这是省的咱们家给我的嫁妆钱，我可不得守好么？若以后你们不帮我准备嫁妆，我就靠这些东西翻身了。」 「里面到底装的什么值钱东西？」傅广成重新坐下后才问道：「单这柄和田玉如意就够值钱的。」 「我悄悄给你看，但你得保证不告诉别人。」我放低声音。 「好啊。」傅广成应道。 我回头看了眼门外，确定没人，我才将红绸轻轻掀开，让傅广成看到红绸下面的东西。 傅广成往里一看，惊叹一声：「呵！外祖父可真是大手笔啊。」 「我觉得不光是外祖父，也有外祖母的意思。」我将红绸重新盖住藏在下面的金锭子银锭子，将如意放在上压好，最后才将盒盖合上。 「外祖母嘴上说不乐意额娘嫁给阿玛，但还是心疼额娘的，只是不好在额娘面前露出来，只有将心思放在你身上。恐怕连舅舅们都不知道外祖父外祖母有这些。」傅广成说道，说完抬眼看向月兰：「里面的东西晚些时候你清点清楚，再到我这里来报个数。」 「干嘛？这些都是我的！」我一听，一下就不乐意了。 「你知道这些价值几何么？」傅广成反问：「我既然知道了，自然要帮你看着，免得掉了都不知道呢！」 吃过晚饭，月兰将外祖父外祖母给的金银数量清点清楚，到傅广成那边回过话才回来。 正月十五一过，这新年也算过完了。经过我反复游说，额娘才同意带我去城北外的庙里烧香。当我走出软轿，看到进进出出的人群，大半年没出过门的我恨不得赶快冲进去。 「英琦就不要进去了。」正当我兴奋异常的准备冲入人海时，站在我身后的额娘说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我关在庙门之外。 「啊？为什么啊？女儿想陪额娘进去嘛！」我再次展开撒娇攻势。 「里面人多，烟大，你就别进去了。」额娘拉过我的手轻轻拍拍。今天的额娘很不正常，居然这么坚定地拒绝我。 「好吧，那女儿在外面等您。」我无奈妥协。 「英琦在这附近逛逛，可别走远。」额娘说道，又嘱咐月兰几句，便进到庙里去。 「真没意思。」额娘身影消失在庙门口后，我不高兴地嘀咕一句。 「谁让您闹着要跟福晋来上香呢？」月兰掩嘴笑道。 「在家很无聊啊，所以想出来走走，谁知道额娘又不让我进去。」我一边埋怨一边踱到庙门口并向里望去。里面的人比外面更多，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在庙内四处走动，其中也不乏僧侣：「香火很旺啊！」 「这里是京城附近香火最旺的地方之一。」四周嘈杂，月兰不由提高音量：「而且也有皇亲国戚来过。」 「哦~」我轻声应道。 我走下台阶准备绕到别处看看，可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引起我的注意，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男孩骑着一匹棕色半大小马在庙前急急停下，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骑马的随从模样的人。 把马勒住后，男孩翻身跃下马背，将缰绳随意扔给两人中的一人，大步走上台阶，但男孩刚走到庙门口却突然停住脚步，猛地回身看向站在台阶下的我，这让我有些不防，本能地退后两步。 看清男孩相貌后，我脑海中产生一个想法：这人年纪虽小，可相貌气质却与同龄人不同，着装看上去也是非富即贵，直觉告诉我对方很特别，但又说不出特别在那里，且一定是我熟知的人，那他到底是谁呢？ 「四爷。」男孩身旁的男子低声叫道，男孩这才转身走进庙门。 随额娘从京郊那庙回来后，我以为阿玛就会准我回私塾上学，可春天都快过完了我也没再出过家门。我又变回无所事事的状态，所以我不得不想些事来做。到春末困倦期，院门口竹子被风吹动时所发出的“唦唦”声却让我无法安然入睡。 我靠在贵妃椅上听那声音听的一时有些入迷，待我回过神来，我胡乱穿上旗鞋向屋里走去。 不过随手几笔，几竿竹便出现在纸上，我左看右看，再添几笔，算是完事。 「英琦！」门外传来傅清的声音，随后一个身影走进屋里。 「二哥。」我将笔挂回笔架上的同时叫道。 「在画画？」傅清见桌上摆着宣纸，凑近一看，开口赞叹道：「不错啊，没想到你还有这才能。」 「我可厉害了。」我笑道。 「嗯嗯，是很厉害。」傅清顺着我的话应道。 「二哥你也太捧她了。」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傅文随后走进来。 第26章 耍赖 「我也觉得，除去傅谦傅恒不说，咱们兄弟七个里只有二哥最捧丫头的场。」傅宁的声音跟着进屋。 「那是二哥人好，不像有些人，总等着看我笑话。」我说道。 「说傅文就说傅文，别攀扯上我，别忘了去年是谁陪你罚跪的？」傅宁赶紧撇清关系。 「怎么赖我身上？」傅文一听，开口说道。 「那你说件你对英琦好的事，便与你无关了。」傅宁笑道，傅文一时语塞，接不上话。 「我看妹妹这竹画的很有傲骨呢！」傅清不也不管傅宁傅文拌嘴，只看我的画。 「琴棋书画已占三样，只剩棋这一项不知好坏。」傅文上前看了眼，说道。 「听说四哥你棋下的好，就教我下棋吧！」我蹭到傅文旁边轻轻拽了拽傅文的衣袖。 「还是不了，我可捧不来你。」傅文一听，转头看向别处。 「你也从没捧过我啊。」我笑道：「四哥，你最好了！」 傅文拗不过我，勉强同意教我下围棋。 将围棋规则大概讲解给我听后，傅宁提出说再多都不如来一局，便吩咐月兰将额娘房里的围棋端过来。 「我不和四哥下。」我一看对面坐的是傅文，连忙说道：「四哥你下棋最厉害，我和你下必输无疑啊。」 「那和二哥下如何？」傅宁问道：「二哥人好，总不会欺负你。」 我听完便欣然同意。 可只下了一会，我就看出不对。我抬头看向傅文，傅文见我瞧他，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我只得求助傅宁。 「若觉得输了就说输了。」傅宁说道。 我不愿承认自己输了，只得抿嘴低头再看棋盘。可也不过是一时的抵抗，棋盘上的败势愈加明显。 「不玩了！」心中恼怒，我伸手在棋盘上左右一挥，就将黑白子打乱了。 「输就输了，哪有这样耍赖的？」傅文见我搅乱棋盘，说道。 「四哥你下棋不能耍赖，我偏偏就可以！」我赌气说道，对面三人一时不解，都疑惑地看着我：「因为我是妹妹！」 这事传到傅广成耳里，傅广成见着我也说是我的不是。 过了两三天，晚膳过后，傅宽难得来找我。 「英琦。」傅宽唤道。 彼时我正在花架子下面将牵牛花的藤蔓绑在架子上。 「五哥。」我听门口传来傅宽的声音，立刻丢下手里的藤蔓。 「听说你和二哥下棋时输了，还把棋局搅乱。」傅宽开口就问起下棋的事。 「唔……」我轻声应道，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其实若我大大方方认输也没什么，本来就是第一次下棋，输了很正常，哥哥们肯定不会笑话我，只是我自尊心作祟，不愿认输而已：「我知道是我任性太过，但我再任性，哥哥们也不会真生我的气吧？」 「自然不会。」傅宽伸手摸摸我的头。 傅宽给我出了个主意，要我带着之前画的那副竹去找傅清，请傅清帮忙带出府去裱起来，其实就是找个借口去和傅清说话。 第二天下午傅清难得在家，我便照傅宽的主意去找傅清。 我走到傅清的卧房门口，也没敢立刻进去，只敢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 「妹妹来了。」二嫂面对卧房门坐着，一抬头就见我站在门外，笑着叫道。 傅清背对房门而坐，一听是我，身体微微一震，也不回头，只坐着假装看书。二嫂见傅清不理会，抬手戳了戳傅清的额头。 「二嫂。」我轻声叫道。 「妹妹快进来罢。」二嫂见状，起身走到门口将我拉进屋。 「二哥。」我走到傅清身侧，叫道。 「来干嘛？」傅清没好气地说道。 「二哥还在生我的气么？」我低声问道。 「他哪有那气性？」站在一旁的二嫂笑道：「我这里有些新做的糕点，妹妹和你二哥说会儿话，我去端来给妹妹尝尝。」 「我可不敢生你的气。」二嫂出去后，傅清才开口说道。 「既然二哥不生我的气，二哥就帮我把我之前画的竹带到外面裱起来吧？」我笑道。 「越发蹬鼻子上脸了。」傅清转头看我的同时说道，似乎并不意外我的要求。 「我知道我错啦。」我说着将怀里卷起的画纸放到傅清面前的小几上：「二哥你最好了，就别气了。」 「下棋就下棋，谁像你这样乱来的。」傅清没好气地说道。 「呐，如果二哥你帮我把画拿去裱好，我就听话以后不那样做了。」我笑着走近到傅清身侧，并轻轻拉了拉傅清衣角。 傅清性格向来敦厚，我知道即便他再生气，也不过是假装生气而已。 见我服软，傅清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带着我的画出府到专门裱画的店，花钱帮我裱好，又找了个盒子封上送还给我。 「你看二哥，气归气，但还是出钱又出力。」傅清来我院子时，傅文也在，不免摇头。 「那是二哥人好。」我将装画的盒子扔在一边，拉住傅清的手呵呵直笑。 「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妹妹，能不对你好吗？」傅清无奈。 「即便不止我一个女孩，二哥也会对我最好，对吧？」我笑道，傅清傅文因我的话脸上一瞬间失去血色，可很快又回到往常。 「自然会对你最好，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傅文说着垂下眼睑。 又过了七八天，原本已经将画的事抛到脑后的我，家里却来了位贵客，还指名要见我。 为此额娘特地为我换上一件绣有绯色芍药花的旗装：「英琦，到前面好好答话，别使性子。那客人连你阿玛也要敬三分，到人跟前千万别失了礼仪。」 「额娘别担心，女儿知道分寸。」再怎么尊贵也是人，弄的一家子都紧张，让我对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人感到厌烦。 第27章 第一次见面 在他的记忆中，阿玛很少有过真心的笑容，对自己的功课也是督促的紧，与之相伴的，便是阿玛与叔叔们间尔虞我诈的争斗，那段血雨腥风过去，他要如何忘记呢？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在祖父举办的千叟宴上，十一岁的他与诸皇子皇孙们一起奉命向老臣执爵献酒，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祖父，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枯黄的脸上有些因出痘而留下的小坑，但却无法掩盖老人身上所散发出的坚毅。他清楚的知道在这样的公共场合，自己的行为必须更加小心，这是近几年他从父亲身上学到的最为重要的一点，所以他小心地站在人群中，并向所有的老臣献酒。 康熙六十一年三月，皇上在圆明园召见了他。他能感觉到是父亲从中作了安排，但不论怎样，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他不愿放弃，所以当那个穿着黄袍的老人提出各种问题时，他才能对答如流。老人见他如此聪明乖巧，自然非常喜欢，便将他带入宫中亲自养育，这让原本因争夺太子位而混乱的局势似乎倒向了雍亲王。老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雍亲王的四阿哥在这时得到老皇帝的赏识，真真是为雍亲王加了不少筹码。 康熙六十一年四月，皇帝起驾前往热河避暑山庄，他也在随行队伍中。九月木兰秋弥，他首次在众人面前露出自己的骑射技艺，实为光鲜了一次，这是他为阿玛，更是为自己下的最大的筹码，因为只有他和皇帝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皇帝最近在想什么。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初，皇帝突然病危，众人慌作一团，太子位的争夺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皇帝驾崩于畅春园，遵遗诏，雍亲王继位。看着雍亲王手上的遗诏，黄绸上的黑字赫然出现，红印为据，大臣为证，没人敢说句不是。 不论父亲是否真的用了手段，用了怎样的手段，他都不在乎，因为他从来都认定，该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的，不该自己的，追也追不到。可他的那些叔叔们，今后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他猜也猜的到。 雍正元年春天，他依旧到京郊那座香火极旺的庙里去送香火钱，却在庙门口遇到她，一个在他看来相当特别的女孩。当他回头看向她时，她也同样注视着他，眼里充满疑惑，猜想，脸上还带着傲气，不屑，还有一丝好奇。这是个多么有趣的女孩？他心里想着，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冒然去叫她，因为他这次到庙里来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所以他走进庙里后嘱咐身后的人去调查下那女孩的身份。回来的消息令他意外，原来她是满洲八旗名门之一，老姓是富察的李荣保家里唯一的女孩子，这让他稍稍安心，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随时随地随便找个理由去见她了。 可当他正为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而苦恼时，京城里突然相传李荣保家的格格画了幅相当不错的竹，他命人多方打听确定此事后，才笑呵呵地踏进了她家的大门。 当那个身着粉红色旗装，没有做任何过多装饰的女孩慢悠悠地走上前厅，并注意到他时，他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震惊，这更让他觉得有趣。 「能否让我看看那幅竹？」他提出要求。毕竟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只要他提出要求，一般情况下应该是会被满足。 他如愿看到了那幅画，带着她独有的柔美，也带着她独特的气息：灵动，叛逆，甚至还有不屈和傲慢，但他也注意到画的主人那张带着一丝不满和不屑的脸。 「画的很不错。」他夸赞道，希望能让她高兴一下。 「谢谢您的夸奖。」她只礼节性地，淡淡地应道，没有任何情绪，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夸奖。 「听说这是你第一次作画。」他走到上位上坐下后，说道。 「回四阿哥的话，是的。」她礼貌的回答道。 他与她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这样格式化的结束了。除了尴尬，她的一丝不屑和那幅竹，就再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印象，所以在回宫的路上，他忍不住猜想她是否不屑于他的身份和赞美，毕竟就普通八旗少女而言，他这阿哥身份是很难攀附的，想得到他的赞美更是难上加难的事。但她脸上那丝不屑却是头一次让他没有开口向她要那幅竹，难道她身上那种特殊的气息是因为她出身于八旗名门之一的富察家？应该不会，在他看来她并不是没有礼数的女子，而且作为八旗名门富察氏，对子女的管教也应该是相当严格的，今天就是个例子，虽然没讨好他，但也没怠慢他，所以他并不生气，因为在庙门前，她就已经将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呈现给他了。 第28章 他是四阿哥？爱新觉罗弘历？ 走到正堂的偏门，额娘又嘱咐几句，再次帮我整理过衣服，才让我走进正堂，可当我走进正堂看见坐在上座上的人时，我却愣在原地。 「这便是拙女英琦，家里就她一个女儿。」阿玛开口冲那人说道，然后看向我：「还不快向四阿哥请安？」 「请四阿哥安，四阿哥万福，请阿玛安，阿玛万福。」我分别向二人行礼。 四阿哥？阿玛说他是四阿哥？雍正的第四子？那不就是后来的乾隆皇帝？难道面前这个和我差不多大，年初在庙门前见过一面的男孩就是爱新觉罗弘历？天啊！我居然遇到了他！是说见到他时感觉很特别，没想到居然是爱新觉罗弘历！ 「能否让我看看你画的那幅竹？」四阿哥笑问。 将四阿哥送走后，阿玛回身看向我，似有不放心：「四阿哥没提什么要求吗？」 「没有。」站在阿玛身后的我只简单回答道。 「四阿哥还和你说了些什么？」阿玛的口气中带着不放心。 「没说什么，只是夸那画，真没别的了。」我答道。 「别以为阿玛不知道，你以后少用那种不屑的口气，要吃亏的！」阿玛的脸上划过一丝担心。 「女儿谨遵阿玛教诲！」我忽然笑着向阿玛福了福身体。 「淘气丫头！」 回到小院，我才舒口气。 「早听说皇子们与一般人不一样，今天一见，果真如此！」月兰笑道。 「那把你嫁给他好了。」我抬眼看向月兰。 「瞧格格您说的！要嫁也是您嫁啊！」月兰脸色变了变，压下声音，我却没说话。见我不答话，月兰似乎有些急：「格格，您有在听奴婢说话吗？虽然奴婢没读过书，但奴婢知道，后宫一向是争斗最厉害的地方，若能嫁给四阿哥，总比进宫好。」 「好了！」我微微皱眉：「我饿了。」 「是。」月兰见我不愿再听，抿嘴应了一声才转身出去。 月兰走后，我用手指揉着太阳穴。 我何尝不明白月兰的话，这个四阿哥……哎，有时知道太多未必是福。今天我是看出来了，这四阿哥多半是冲我来的，初春庙门前一见后，他肯定暗中调查过我。不过说来也怪，我那么冷漠地对他，他应该会生气才对，居然还笑呵呵的，似乎还在讨好我，真是越想越想不透那四阿哥到底要干嘛。还有一点我也不明白，他来家里不为别的，居然只是为看我画的竹，不知道那幅竹有什么好的，他就偏偏要看。 我跟着四哥学围棋的事阿玛听闻后颇为意外，也没多问，可能是觉得我能耐下性子是好事吧。 「哎……」看着圆桌上的盘棋，我叹了口气。 「格格，您都看一早上了。」月兰笑道。 「怎么没一点长进呢？」我撇撇嘴，这才慢慢从凳子上站起。 「反正有的是时间，再说格格您那么聪明，很快就会学会的。」月兰说着开始收拾棋盘。 「希望我的时间还够。」我走到屋门口并靠在门框上，时间总是一瞬而过，如今都已经到雍正元年四月了：「真真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啊！」 「您说什么？」月兰抱着棋盒出现在我身后。 「我说要找机会出去玩呢！」我笑着回屋在书案前坐下，拿起一本只看了一半的书继续看起来。 才坐一会儿，月兰便出声叫道：「格格。」 我不知道从紫禁城到我们家需要多久，但我真的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你上哪儿去！？」见我转身往里走去，阿玛厉声叫道。 「我站累了嘛。」我停下脚步，转身一脸委屈地看向阿玛：「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这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也是，英琦的身体哪儿能站这么久？」额娘将我拉回原地的同时笑道，又转头去吩咐月兰：「快抬凳子来给格格坐。」 「是！」月兰应了一声，如同变戏法一样抬出张凳子。 「英琦乖！」额娘将我按在凳子上坐下，唯恐我再走掉，阿玛则摇着头转过身去。 「还不快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马蹄声，声音渐渐靠近，阿玛猛地转过头低声叫道，我被吓的连忙站起，凳子也在我起身的瞬间被抬走。 马车在门前缓缓停下，驾马车的太监挑起帘子，马车内的少年这才跳下马车，阿玛率先上前向那少年作揖，额娘跟在阿玛身后向少年蹲身行礼，我在额娘身后也向对方行礼，少年却只是点了点头，目光随后落在我身上。 午膳过后，四阿哥让我带他逛逛家里的小花园，最后两人在凉亭里坐下。 「老盯着我看干嘛？」我忍不住问道。这人从进门起就一直盯着我看，特别奇怪。 「你和别的女孩儿不一样。」四阿哥答：「你不像普通八旗的格格们，也不像其他人，在知道我的身份后会来讨好我，吹捧我，虽然那感觉不错，不过……」四阿哥说到一半顿了顿，继而又问道：「我是谁，我的身份，对你而言是否真的不太重要呢？」 「嗯，算是吧。」四阿哥的问题在我脑中停留两秒后，我才缓缓说出这几个字，毕竟在这样一个时代，即使我的灵魂不属于这里，我也无法为身体做出选择，连婚姻也要等到进宫选秀结束之后才能有所抉择，所以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即使知道面前这个名叫爱新觉罗弘历的少年十三年后会成为皇帝，也没有太大意义。 「真的不同呢！」他又笑起来，并问道：「想不想出去玩？」 热闹的大街，来往的人群，源源不断的吆喝声，如果不是四阿哥在，我恐怕要高兴地飞起来，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也不知到什么时候能出府。 「谢谢你。」我说道，弘历脸上出现诧异的表情，这让我忍不住笑起来：「谢谢你带我出来。」 「你不常出府？」弘历反问。 「恩，我从前身体不好，极少出门，去年还是因为跟着哥哥去上私塾才能出门，但都是坐马车来回，后来我阿玛让师傅到家里来给我上课后，我几乎就没再出过门。」我轻声说道。 第29章 局势 到农历五月间，天气渐渐热起来。 「格格，三少爷请您过去。」我正站在书架前想下午要看什么书，身后就传来月兰的声音。 我进到傅宁书房发现傅广成傅文傅宽都在：「你们在干嘛？围一块儿说什么事呢？」 「太后突发疾病，薨了。」傅文说道。 我听完一愣。 「难得有你意外的事。」傅宁将我的表情尽收眼底。 「确实很意外。」我撇撇嘴：「之前并未听闻太后身体抱恙，怎么突然就薨了？」 「宫里边有消息传出来，说太后不是病故，是触柱而亡。」傅广成放低声音。我不禁倒吸一口气，不敢相信地看向傅广成，傅广成则继续说下去：「先皇过世后，太后闻得是皇上登基，说“非我所愿”。皇上听了这话，和太后之间多少有些嫌隙。而且皇上想让太后移居慈宁宫，但太后一直不肯，至今也未移驾。」 「非她所愿……」我念道：「意思就是太后原本觉得应该是老十四登基而非皇上，何况老十四还手握重兵。」 「但先皇驾崩时十四爷并不在京城，而是作为西征的抚远大将军去了西北。」傅宽说道。 「多久去的？」我问。 「康熙五十七年。」傅宽答。 「唔……」我应了一声，突然笑起来：「皇上好计策。」 「什么好计策？」四人皆是一副不懂的表情看着我。 「手握兵权没关系，被封为抚远大将军也没关系，只要不在京城且一时半会赶不回京城，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咯！」我笑道。 「你的意思是……」四人中傅宁似乎最先懂我的意思。 「若我是皇上，我也不要兵权。何况还要去西北那么远的地方，即便被封为抚远大将军，只要不在京城，说什么都是枉然。老八结交前朝大臣，博得贤王之名，又拉拢老十四，老十四得兵权看似是为老八助力，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毕竟等京城的消息传递到西北，什么都迟了。」我说道：「皇上不争兵权确实是明智之举，何况西北战事一向绵延，只要过去，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说不定还是皇上把这兵权送到老十四手里的呢。」 「那这么说来……」傅广成听完我的话，喃喃念道。 「皇上和老十四虽为一母同胞，但皇上并未养在太后膝下，老十四却是太后亲自带大的，自然得太后喜爱，期望愈高，失望愈大，登上皇位的是四皇子而非十四皇子，太后肯定失落。」我笑道。 「你这小丫头。」傅文忽然用力捏了捏我的脸颊。 「我觉得奇怪的是：不论是当今皇上还是老十四登基，太后终究是太后，她的地位是不会变的，若真如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所说，太后为什么非要触柱而亡呢？」我轻声说道：「如果皇上苛待太后，也会落得个不孝的名声，我想皇上应该不会这样做的。」 康熙皇帝的丧期还未过，又遇太后驾崩，对雍正确实是个不小的冲击，再加上流言不断，说是雍正逼死太后，如此心力交瘁，是我我也活不长，难怪雍正在位只有十三年。 日子到了六七月间，北京的温度直线上升，身上的衣服却依旧里三件外三件，热的我不行，一天到晚扇子不离手。 傍晚时分，太阳西落，温度渐渐降下去些许，傅文唤我过去，说给我看些新奇玩意儿，我过去一看，竟是三把样式不一，图案也不一样的团扇。 「这个好看。」我拿起其中一把八角团扇，扇面是用半透明绢布绷的，绣有一朵半开荷花，用淡绿色荷叶衬着，甚是好看：「谁给你的？」 「外面寻来的。」傅文微微眯起眼睛：「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或是都拿去，咱家就你一个女孩儿，这些玩意儿可尽着你挑。」 「我要这个，另外两把你给大嫂二嫂一人一把吧。」我一边说一边来回翻看那把团扇，居然还是双面绣呢。 「我听闻二伯家老六有想娶你的意思。」傅文忽然说道，我一惊，眉头瞬间皱起，嘴巴更是噘到天上去，傅文将我的表情看了个满眼：「看来是不愿意了。」 「我不喜欢他。」我低声喃喃地说道。 「还好，也不过随口一提，还没到要怎样的地步。」傅文伸手抚平我的眉。 「我不喜欢他。」我又念一遍。 「若为和他斗嘴的事，我们兄弟几个自会为你出气，让他以后不会怠慢或欺负你，咱们家也会为你撑腰。」傅文说道：「何况咱们家和那边是叔伯关系，关系还算熟络，若真嫁过去，以后常回娘家来也不会有人拦着。」 「就是不喜欢他。」我低垂眼睑：「何况你也说两边是叔伯关系，那就是堂哥，哪有嫁给堂哥的？多可笑啊？」 「哪里可笑？」傅文听完我的话却笑起来：「二嫂还是额娘的远房侄女呢！论辈分也是表姊妹，不也和二哥成亲了么？」 「反正我不行，我不愿意。」我微微侧过头。 「好好，不愿意就不愿意罢。」傅文见我说的毫无回旋余地，才作罢。 雍正元年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康熙和太后的丧仪处理的差不多，关于太后过世的谣言也渐渐平息，想必皇帝才有心思过他登基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吧。宫中庆贺，民间自然效仿。 好不容易盼到吃饭的时辰，一家人才往正厅上去。 正厅上已摆好三张圆桌，桌上也已摆上凉菜，阿玛额娘坐正中间的圆桌，傅广成和大嫂，傅清和二嫂，傅宁，我和已有两岁半的傅恒与阿玛额娘同坐一桌，两位嫂子帮忙布菜，并侍奉阿玛额娘用膳，还要照顾我和幼弟，阿玛的两位侧福晋与傅文傅宽傅新傅玉傅谦坐另一桌，府上有头有脸的管事或仆人则坐了稍小的一张圆桌。 第30章 又挨罚！ 看着下人们将热菜端上桌，我迫不及待地想开吃。 「慌什么？阿玛还没说开席你就要动手了？」正当我准备去拿筷子时，傅宁将我的右手按下去。 「饿了嘛，下午我可什么都没吃，留着肚子就等这顿呢。」我小声答道，傅宁听完我的话，抿嘴笑起来。 傅宁和我才说了两句话，便听阿玛开口说道：「去年中秋，我随先皇去了热河，今年把去年的补上。既是家宴，各位也不必客气！」 阿玛宣布开席后，我面前碗里的食物几乎就没断过。 傅清到隔壁桌去向阿玛的侧福晋敬酒，一阵微风吹过，混合着桂花和酒精地味道从我鼻尖飘过，我伸头在我左边的酒杯上一闻，就闻到一股桂花味。 「闻什么呢？」傅清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可以喝一口么？」我指着他的酒杯问道。 「不许给她喝！」只听坐对面的额娘说道。 「没事，只让她抿一口尝尝。」一旁的阿玛却同意了。 「我就尝尝，不多喝。」我冲额娘笑道。 傅清重新拿来一个干净酒杯，往里面倒了一点桂花酒，才递到我面前。 「就只准尝一口，多了可不行。」傅清叮嘱道。 「好。」我点头应下，将酒杯放到唇边，只抿一口便忙不迭的放下酒杯：「好辣。」 「这下知道厉害了吧？」额娘见状，笑问。 「下次试试低浓度的梅子酒。」阿玛笑道，见额娘瞪他，才又说道：「你额娘的酒量不必说，你大嫂还在闺阁里时，外间就传她是好酒量了。」 「你二嫂和你一样喝不得，这几年常出去应酬，酒量才练出来的。」大嫂笑道。 「那我也要多出去应酬，不然酒量练不出来。」我笑起来。 「应酬是假，想出门才是真吧？」傅广成听完笑道，大嫂用手肘撞了撞傅广成，众人见状都笑起来。 「出门暂且别想了。」阿玛说完，转而吩咐傅广成：「你带弟妹们在正厅外放灯吧。」 「是。」傅广成领命，招呼上兄妹几个往正厅去放灯。 「大哥，还是带我出去玩一次吧？」我在傅广成身侧悄声说道。 「这么贪玩。之前带你出去把你丢了后，阿玛额娘可没少训我们几个。」傅广成说起把我搞丢的事还心有余悸：「再说不是和四阿哥出去过一趟吗？怎么又想出去了？」 「能一样吗？跟着那四阿哥，想去的地方不能去，想吃的东西不能吃，想买的东西不能买，都快憋屈死了。」我怨念道。 「我就知道，看着你没表情的出去，心里还不一定念叨什么呢！」傅宁听到我和傅广成的对话，凑过来开口说道，语气中尽是无奈。 「哥哥们最好啦，就找机会带我出府去转转吧！或是找个什么理由我们一块儿出去。」我说道。 「好，过段时间找机会带你出去。」傅广成拗不过我，只好先答应着。 傅广成原本答应我过完中秋就带我出去转转，可中秋一过，就再没一点儿消息，我有些着急，这感觉逐渐变成不安，总觉得要出大问题。 「格格您心里是不是有事啊？」帮我研墨的月兰突然出声说道，才让我回过神来，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笔放回原处：「这两天您都在出神。」 「在想什么时候我能出门去玩。」我示意月兰不用再继续磨墨，起身往外走。 「老爷来了。」还没走出房门，就听见墨竹的通报道。 「请阿玛安，阿玛万福。」我向阿玛行礼问安。 「英琦啊。」阿玛径直在明间主位上坐下，意味深长地叫道，阿玛脸色异常不好，不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是，阿玛有事吗？」我小心问道。最近我有很乖，在家读书写字练女红，好像并没有惹事。那四阿哥也没来找我，所以谈不上惹尊贵的四阿哥生气，难道是四阿哥重翻旧账，向阿玛告状说我对他有不敬？ 「我听说你让你二哥把你画的那幅竹带出去裱起来了，那幅画还在你那里吗？」阿玛说道。 「是，还在女儿这里。」阿玛突然提那画作什么？真是奇怪。 「英琦将那幅画送给四阿哥可好？」阿玛问道。 「给四阿哥？」阿玛的话令我非常诧异，也开始不爽。 「不错，虽然四阿哥没有明说，但阿玛看的出四阿哥是喜欢那画的，英琦就把那幅画送给四阿哥吧？」阿玛商量的口气下却带着命令。 「可是……可是女儿不愿送，如果想要就应该自己来和女儿说，干嘛让阿玛来要？」本来只是有些不服气，现在是彻底不情愿了。 「这么说是不愿意咯？」阿玛反问。 「本来就是，女儿自己的画，想给谁就给谁，只要女儿不愿意，当今皇上也拿不走！」我赌气般说道。 「你！」阿玛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猛地一拍桌子：「跪下！」 虽然极度不情愿，但我还是在冰凉的地上跪下。 「就算女儿有天大的错，老爷也不该如此罚她呀！」额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额娘说完直径走到阿玛面前，跟在额娘后面的傅宁走过我旁边时轻轻拉了拉我，示意我起身。 「不要！」我生气地扭了扭身体。 「再说了，英琦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外柔内刚，脾气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您何苦为难她呢？」额娘劝道。 看着那画轴，我心里无名火起，拿起画轴并用力扔到地上，这个动作将屋内的月兰和墨竹吓一跳。 「格格！您这又是唱的哪出？」月兰转头看向我。 「不准捡！」眼见墨竹蹲身要去捡那已经半散开的画轴，我大喝一声，吓的墨竹立刻抽手，并退到一旁。 「奴婢知道您在想什么，只是……」月兰上前将卷轴捡起来，裹好后重新放回到桌上：「恕奴婢多嘴，与其现在看见这画就烦，还不如应了老爷的话，把这画送给四阿哥呢，这样一来，既皆大欢喜，您还不用受这罪。」 「你还提他！」被月兰戳中痛处，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但小腿上的疼痛却让我不得不坐回椅子上。 第31章 又是为四阿哥，生气！ 因为我固执地不愿将画送给四阿哥，再加上我不肯认错，阿玛一怒之下用竹板抽了我的小腿，还让我在书房外跪到半夜，这让我更加恼怒，从小到大我都不曾受过这种委屈。 「谁在外面？」窗外闪动的身影引起我的注意。 「您坐，奴婢去看看。」月兰说道，转身出去。 「请姐姐安。」月兰领着一脸惨白的傅谦走进房间：「前日听说姐姐受伤，今日特来看望姐姐，不想还是惊扰到姐姐。」 本来还想发脾气，可又不好对着傅谦发气，憋的难受。 「罢了，月兰你去抬椅子来。」我向月兰吩咐道，又看向傅谦：「你坐对面吧，姐姐腿疼，动不得。」 「是。」小孩乖乖应道。 「最近身体可好？学问可有增进？」我又道。 「劳姐姐挂念，傅谦身体很好，昨日师傅讲了＜大学＞，读后很受益。」傅谦答。 「那就好，以后一要听阿玛的话，不然就像你姐姐我一样，会挨打的。」我愤愤不平地说着，小腿肚上隐隐作痛。 「起先问的还挺好，最后一句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千万别把弟弟教坏了。」门外传来傅宁的声音。 「还不是你们的错，让你们带我出去玩，拖这么久都不带我出去，这下可好，再也出不去了。」我也不管坐一旁的傅谦，继续抱怨。 「如果你规规矩矩把画拿给阿玛，你天天出去玩都没人拦着。」傅宁边说边走进屋里。 「那是我活该咯？」我瞪着傅宁。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傅宁一脸无辜地看向我。 招呼傅谦重新坐下后，傅宁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我就不懂了，不就一幅画么？你至于紧紧拽在手里不放？」傅宁满脸不解。 「给谁都可以就是不给四阿哥！」我怒道。 「送给阿玛总可以吧？你管阿玛送给谁？都与你无关，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挨打不说，还罚跪。」傅宁说道。 「才不！明知道阿玛会送给四阿哥，我还给阿玛，我不是有毛病？」我说道，声调又提高些。 「看看看，又来了吧？」 此事过了两三天，二伯三伯对我挨打的事略有耳闻，就连外祖父外祖母也都知道了，派人来瞧，送创伤药和慰问品，各种关心。 自从傅文和我说起二伯家六堂哥想娶我后，我对二伯那边送来的东西总有疑虑，觉得是故意为之，连带对三伯那边也有了疑心，再细想下去，舅舅那边的表哥也送过东西给我，这些人不会都有这种想法吧？ 「你可成家里的宝贝了。」傅广成来看望我时，冲我直笑：「外祖父外祖母听说打你是为不肯把画送给四阿哥，还把阿玛叫去说了一顿，叫阿玛少去攀附皇亲国戚。还说二伯家已经有嫡女嫁给当今皇上的兄弟，没必要把你也嫁进皇家。」 「还是外祖父外祖母疼惜我。」我说道，心里暖暖的。想不到外祖父外祖母竟会为这点事说阿玛的不是。 「是呢！」傅广成笑道：「毕竟你是额娘膝下独女，能不心疼你么？若嫁给普通人家，以后还能常相见，嫁进皇室可就难说了。」 一听傅广成说起嫁人之事，我难免面露不悦。 傅广成见我不高兴，立刻猜到是为何：「是不是听说了二伯家老六想娶你的事？」 「我若不愿意，但阿玛额娘坚持，会怎样？」我抬眼看向傅广成。 「阿玛额娘不会不顾你的感受。」傅广成伸手轻抚过我的额头：「何况先帝才驾崩，两年内皆不能有嫁娶之事，你不也说，为傅宁选定的婚娶对象还有回旋余地么？」 听完傅广成的话，我没开口。 「就这么不愿意嫁过去？」傅广成问。 「嗯，哪怕是舅舅那边的表哥我也不愿意。」我嘟囔着答道：「堂哥表哥都是亲戚，我心里跨不过去这个槛。」 「好吧，阿玛额娘那边我会去说，你放心。」傅广成笑道。 转天一早，我猛然睁开双眼，轻轻舒口气后，我挣扎着坐起并掀开身上的被子，似乎梦到什么，可又不太肯定。 「月兰！月兰！现在几更天了？」我唤道，小腿还在隐隐作痛。 「卯初三刻。」月兰一脸还未睡醒的样子。 「才卯初三刻呀……」内心不好的感觉让我感到不安，今天说不定又有事要发生。 「格格，时候还早，再睡会儿吧！」月兰拉过被我掀到一边的被子，重新盖在我的腿上。 「恩。」我恍惚地重新躺下，虽然努力睁大眼睛看向床顶，但眼皮却忍不住再次合上。 「格格！格格！」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阵急切的叫声吵醒：「格格，快醒醒！」 「什么呀？」我不高兴地低喃，早上醒太早，自然要多睡会儿了，再说今天师父又不来家里教书。 「英琦快起来。」额娘焦急的声音出现在床边：「月兰去拿衣服来。」额娘吩咐着，然后坐到床边用力将我拉起来：「英琦乖，快起来换衣服，你阿玛一会儿就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阿玛把我打成这样还不准我多睡会儿？」我耍赖似的又倒下去。 「今天四阿哥要来，你阿玛已经派人回来知会了。」额娘将倒下的我再拉起来：「怎么这么不听话？叫你起来呢！」 「管他谁来！我都不认识！」我在额娘怀里蹭来蹭去，大声叫道：「就是皇上来都与我无关！」 「好了，英琦，别再惹你阿玛心里不爽快，小心又吃鞭子！」额娘把我扶正，接过月兰递上的衣服开始往我身上套：「腿还疼吗？」 「还有点疼。」我答。 「月兰，拿药来给格格上药。」额娘一边说着一边将我拉下床站好：「英琦，听额娘的话，别得罪四阿哥，懂吗？」 「额娘！那个四阿哥到底有什么好的？」我皱起眉头盯着额娘，昨天大哥不是说外祖父外祖母不希望家里结交皇室子弟么？怎么还是要我去见那四阿哥？ 「很多事你还不懂，阿玛和额娘可都是为了你好啊！」额娘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32章 蛮多熟人 看着悠哉悠哉走在前面的弘历，真是越来越讨厌他了，这个幽灵般的人，是不是该找个道士或是法师到家里来做做法？ 「怎么走的这么慢？记得上次上街，你走的可是像风一样快！」幽灵突然开口说话，吓我一跳。 「我累了。」我低声说道，眼角瞄到街边的小摊，我转身走向目标，我才不管你是几阿哥，腿疼才是真的。 「那地方也是咱这身份能去的？」弘历冲到我面前猛地抓住我的手臂，并挡在我面前。 「谁说不能去？」我反问。 「我是怕吃了闹肚子。」弘历答道。 「是你怕被别人看到笑话你吧？」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邪恶地反问，似乎被我说中，弘历的表情窘了一下，我心里忽然有些得意：「算啦！」 我抿嘴压下笑意的同时转过身，却没想将一个从身后走过的女孩撞倒。 「小姐您没事吧！？」另一个年岁稍小的小女孩将女孩扶起来，并查看女孩是否受伤，确定女孩没事后，转头怒视我：「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走路不长眼睛吗？」 「喂，你个小丫头说话小心一点！我家大姑可是你这种人你呀你的随便乱叫的？」一直站在我身侧的月兰挺身而出，毫不示弱地叫道：「何况又不是我家大姑的错，是你家小姐自己走过来撞上的吧？」 「大姑？」小丫头缩了一下头，不太明白地看着月兰。 「月兰，别吓她。」我说道，月兰这才退到一旁。我转头看向那个被我撞倒的女生：「对不起，这位小姐，刚才是我转身过猛撞倒你，你没事吧？」 「没关系，我也没注意到。」女生拍掉身上尘土的同时一转头：「咦？四阿哥？」 「瑶焉？好巧！」弘历有些意外似地说道，原来是老熟人啊。 这时我才得空观察这个被弘历称为瑶焉的女生：她身着一身浅绿色衣裳，梳着典型汉家小姐头式，鸭蛋脸，柳叶眉，单眼皮，大眼睛，小嘴唇，是书中写的那种古典美女呢！ 「她是张廷玉的女儿张瑶焉。」弘历的介绍打断了正在观察女生模样的我。 「您好。」那女孩笑着说道，并向我微微点头。 「她是……」弘历开始向张瑶焉介绍我的身份。 「我姓傅，傅英琦，您好。」我打断弘历的话头并自我介绍道：「刚才冲撞了您，还望您见谅。」 突然的抢白以及有些奇怪的自我介绍让弘历用一种不太明白的表情看我，我瞪他一眼，弘历才将头转回去。 「你怎么在这儿？」弘历转而去关心张瑶焉。 「我出来买胭脂和笔纸。」张瑶焉笑道：「您呢？」 「啊，我……我们……这个……」弘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好像不知该如何回答。 「出来转转。」我答。 「对对，出来转转而已。」弘历附和道，张瑶焉明白似的点点头。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弘历这家伙搞什么呀？人家只是随便问问，这么简单的问题，随便答两句就好了，有那么难回答吗？而且遇见张瑶焉后，弘历的态度明显改变许多，完全不像与我说话时那样，不就是张廷玉的女儿么？至于态度变化这么大？ 小腿上的疼痛拉回我的记忆，看来真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或者直接回家。 「你着急回家吗？坐下来聊聊吧！」不等我开口，弘历便邀请道。 「也好。」张瑶焉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你不是累了？前面有家不错的酒楼，正好休息午膳两不误。」弘历转身对我说道。 「四阿哥说是就是咯！」我答道，弘历脸色变的有些难看。 「小玉，你把东西拿回家，告诉爹我和四阿哥在一起，晚些回去。」 「好的。」小女孩点头应下，与月兰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与月兰互瞪一眼。 热闹的酒楼，正门上挂着刻有“味珍楼”三个大字的牌匾。 「不好意思啊，这位小爷，今天包间都坐满了。」小二脸上赔笑道。 「运气不太好呢！」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弘历转过头看我一眼，我则无奈地耸耸肩。 「算了吧，不行随便找一家也可以，不一定要在这里。」张瑶焉说道。 「四弟！果然是你！」弘历正要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三哥？五弟？你们怎么在这儿？」弘历转身一看，似乎颇为意外见到眼前的人。 「这不是张大人家的千金吗？」一个个子比弘历高点，穿着打扮和弘历差不多的男子惊奇地看着张瑶焉。熟人蛮多嘛，我忍不住心想，男子身旁站着一个比弘历矮半头的男孩，最开始打招呼的男子转而看向我：「这位是？」 「她阿玛是察哈尔总管李荣保。」弘历往前两步走到男子面前，低声说道。 「啊，原来是她。」男子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同时向我投射来一种复杂的眼神。 「这是我三哥和五弟。」弘历转身向我介绍，我则向二人蹲身行礼。 「怎么，没位子了吗？」两人点头回应后，三阿哥问道，弘历微微点头应下：「我定了包间，要不一起吧？」 弘历，我和张瑶焉随三阿哥五阿哥一起上到酒楼二楼，进入包间后，五个人围圆桌坐下，小二为五人奉上茶水便退下了。 「听说张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果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弘时抿过一口茶后笑道。 「不敢当，只是兴趣而已。」张瑶焉谦虚地应道。 只是兴趣就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还谦虚什么呀，听着都叫人不爽。 「英琦的琴棋书画也不错吧？」弘历突然将我拉入话题。 「略懂而已，不过和张小姐比起来就差太多了。」我换上笑容，应道。 张瑶焉的爹张廷玉我还是知道些的，康雍乾三朝元老，多大的面子！他养出的女儿必定不错，只可惜是汉人，不然不知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娶她呢！ 「过奖。」 第33章 应酬难 在酒楼用过午饭，又闲谈片刻，五人便起身出了酒楼。 「四弟，一起回宫吧！」弘时说道。 「唔，好。」弘历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转身后率先看向张瑶焉：「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当然，四阿哥不必担心。」张瑶焉笑道。 「那英琦你……」弘历又转向我，有些为难的样子。 「不敢劳烦四阿哥大驾，我自然是自己回去咯！」现在才想到我，就算你想送我回家我也不稀罕。 三位阿哥分别上马后策马而去。 待三人消失，张瑶焉转身看向我并问道：「傅小姐住哪里？不知是否同路。」 「我家在内城北边，张小姐呢？」我笑答，张瑶焉听后脸色微变。 「我家在外城，不太顺路。」张瑶焉换上笑容。 「是啊。」我略感遗憾地说道。 清朝时的北京内外城分化严明，内城住的都是八旗子弟及家属，而汉人、回民等住外城，且每日城门关闭前必须离开内城。我说我住内城北边，内城北边住的是镶黄旗，张瑶焉说她住外城，这便是旗人与汉人的区别了，想必她也知道这其中的差别。 「那瑶焉先告辞了。」张瑶焉冲我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慢走。」 目送张瑶焉消失在人群，我扶着月兰一步步慢慢地往回走，小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今天不仅耗费了太多体力，也耗费了太多精力。 回府后，我就被阿玛叫去书房问话。 「今天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的？」阿玛见是我独自回府，脸色不太好。 「午膳时遇见三阿哥五阿哥，一起用过午膳，三位阿哥一起回宫了。」我如实回答，今天可不能再触霉头：「还遇见张廷玉大人的女儿张瑶焉。」 「好了，孩子连衣服都还没换呢！等英琦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再问也不迟呀！」额娘见缝插针地进入话题，阿玛手一挥，我忙不迭地退出去。 回房后，月兰扶我到床边坐下，然后拿出药膏为我擦药。 「今天真倒霉，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月兰一边为我的小腿上药，一边愤愤地说道：「格格您只是不小心撞她一下，就弱不禁风倒下去了，奴婢怀疑她早就看到四阿哥，过来找机会同四阿哥说话的。」 「好了。」我打断月兰，虽然我心里对张瑶焉的出现也有些疑惑：「人家可是朝中重臣家的千金，可不能乱嚼舌根。」 「本来嘛，如果咱们没遇见她，格格也不用辛辛苦苦自己走回来。」月兰还说个不停，我瞪了月兰一眼，月兰才不情愿地闭上嘴。 由于小腿开始隐隐作痛，我回房后就没再出过房门，幸而阿玛也没叫我去问话，不然小腿不知要再疼几天。 第二天上午夫子才走，一封信便被递到我手中，信封上规规矩矩写着三个字：“傅英琦”，取出信纸一看，几排清秀且方正的小楷竖于纸上： 「昨日见你行走不便，腿上是否有伤？与瑶焉相撞，后见你脸色不悦，她言语间是否冲撞到你？前些日子我寻到处地方，不过后几日恐怕要变天，等天晴了带你去看看。我命桂顺带了些药膏和信一起与你，睡前叫侍女服侍你上药。」 落款是——弘历。 我有些惊讶于弘历的敏锐，我自认为我昨天走路时并没有露出异常，只是比较慢，他却察觉出我的问题。至于脸色，我不禁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昨天在遇到张瑶焉后我的表情特别不好么？看来以后在外面还是要控制下表情，不能让别人轻易看出我的不高兴。 「格格。」月兰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路：「四阿哥送来很多药膏，奴婢留下几种适合您腿伤的，其余全退回去了。」 「唔。」我只应一声，同时将信折回原样放回信封里，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你说你选了几样，其余全退回去了？」 「是呀，奴婢瞧着送来的药膏太多，所以就选了几样专治您腿伤的，其余全麻烦送信的桂公公拿回去了。怎么？」 「没什么。」我摇摇头。 弘历那么聪明，一定可以从那些被退回去的药膏里看出些眉目，月兰虽是好心，却办了件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的事，不过管他呢，他爱怎样就怎样吧。 「月兰，昨天午膳时我脸色不好吗？」我问道。 「脸色不好？没有啊！奴婢并没有看出来。」月兰答道。 之后几天果然如弘历所说下起小雨，那人是神吗？算的这么准。 秋雨断断续续下了七八天，停雨当天傍晚就放晴了，空气中充斥着混合野草树木的湿气，我站在门廊上，用力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将会有大事发生，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从遇见弘历那一刻开始，如同向平静的湖水丢进一颗石子，惊起波澜。我能感觉到，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即将发生的事，对于我和我所在的家族都是巨大的影响和改变，占据这个身体的我只能顺从，无法改变。 转天清晨，我早早就醒了，莫名的醒来让我感到不安，弘历会来吗？他应该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 明明早就决定要离他远远的，用冷漠也好无礼也罢，不论用什么方法，哪怕是让阿玛生气到下狠心打我，我也要将他远远推开，但他却用更强大的力道将我拉回原处，他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向额娘请过安，我回到小院，刚在书桌前坐下，弘历就来了。 「格格，笑笑总比哭丧着脸好，免得又惹老爷不高兴，格格您的小腿可再受不起鞭子。」为我换衣服的月兰小声劝道。 「又不是我的错。」我抬手理了理衣襟，好让脖子更舒服些。 「话是这么说，但老爷知道您让四阿哥不高兴，肯定又会向您发难，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您。」 第34章 梦江南 坐在有些摇摆不定的马车里，我为避免直面弘历，微微侧过身体面向马车前段，。 「你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弘历突然发话令我一惊，我这才转头看向他，却听这人继续问道：「你阿玛打你了？为什么？」 「哪有？」我皱起眉，不由地反问道。 「你不喜欢瑶焉吧？」弘历转而说起张瑶焉。弘历的话令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古典美女的脸：「我知道的，就像额娘她们那样，表面上看着和气，其实心里是不喜欢对方的。」 「我和那位张小姐并没有利益冲突。」我知道弘历的意思，虽然我的确没原由的不喜欢张瑶焉，但我也不会像宫里娘娘们一样想要置对方于死地，当然，前提是张瑶焉不找我麻烦。 「瑶焉很有才。」弘历说道，似乎在夸耀。 「你喜欢她？」我反问，弘历猛地抬眼看向我，脸上出现一丝诧异。 「不，你知道的，她是汉人，即使我喜欢她也不会有结局。」片刻后，弘历才开口。 「那又如何？当今皇上和先帝的后宫之中也不乏汉女。」我毫不在意地说道。 「够了！」弘历突然冲我大声说道，震的我耳朵疼，弘历的脸也变的通红：「我没说我喜欢她！」 「吼什么？真是莫名其妙！」我不过随口说说就能让他这么生气，我心中大致有数。 「你说我什么？」弘历瞪着我，眉头微微皱起。 「我说你莫名其妙！」我毫不示弱地叫道。 「你……」弘历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只是希望你能和瑶焉成为朋友！」 「她自恃才高，我却很孤僻，我们两个人恐怕很难做朋友。」我偏过头不看弘历。 「瑶焉没有自恃才高，你也没有很孤僻。」弘历将声音放低：「我以为你们可以成为那种互相珍惜的知己，在我看来你们有很多共同之处。」 「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更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我再次看向弘历时有些嫌弃地说道，这家伙果然是当皇帝的料，总是自认为他的想法是对的。 「好吧，以后我不会再和你阿玛说什么，也不会问你要你不愿给的东西。」弘历的态度突然柔和下来，和方才相差巨大。 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停下来。 「或许应该过两天再带你来。」弘历转身拉住我的手臂，以免我踩滑摔倒，口气中带了丝懊恼：「小心些，注意那些泥，不要踩到。」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站在一块较干的空地上，我环顾四周，原来京郊还有这种地方。 「去年随圣祖皇帝去避暑山庄时发现这里的。」弘历的口气从懊恼变成得意：「怎么样？还不错吧？」 「还行。」我淡淡应道。 「你不喜欢？」弘历立刻反问。 「没有不喜欢，只是与我想的不太一样，可能是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吧！」我答。 「与你想象的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你想象中是什么样的？」弘历连续发问。 「当然是好山好水，四季不一咯！」我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有那种地方？」弘历的语气里带了丝怀疑。 「当然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鄙夷地看着弘历：「江南就是那样的地方：碧波西湖，十七孔桥。幽幽绿荷，稀稀夏雨，最好江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刚才那句话！」弘历猛地抓住我的胳膊。 「你抓疼我了。」我用力挣脱弘历抓着我的手，弘历这才回过神似的，悻悻地将手收回去，我这才又开口道：「碧波西湖，十七孔桥，幽幽绿荷，稀稀夏雨，最好江南。」 满足你吧，免得你表面上说不告我的状，背后又去说闲话，最讨厌这种人了。 「你去过江南？」弘历问道。 「没有，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郊那庙。」我揉着被弘历抓疼的地方，怎么说我也是柔弱女子，干嘛用那么大力？ 「那你怎么知道江南景色？」弘历依旧不死心地问道。 「我做梦梦见的，我梦江南，行不？」我不耐烦地回答着。 「你想去江南？」弘历又问道。 「恩，想在不同的季节去，不过我想我不大会有机会。」我说道。 「如果有机会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弘历突然问道，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 「我恐怕没那个福气。」弘历的问题让我很想笑。毕竟乾隆一生六下江南，先不说带去多少人，哪些人，就他带回来的人都不少，我想弘历的桃花运一定很不错：「你要去，去多少次都可以。我就不同了，谁知道以后会怎样？连选秀我都还没参加呢！」 「你想进宫？」弘历口气有些异样，难道他会在乎这种事？我觉得他应该更在乎张瑶焉。 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被咽回肚子里，怎样说都是不对的，我不想因为自己多嘴而牵连家里：「我……」 「英琦你想被我皇阿玛册封？」弘历向我靠近一步，咄咄逼人地问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不论怎样我都要先进宫参加选秀，只有在选秀结束以后才能……才能……」我忽然变的不知所措。 「只要不用成为皇阿玛的妃子，怎样都可以，对吧？还是你已经有属意的婚嫁人选？」弘历双手按住我的肩膀。 「我谁都不属意。」我一听弘历最后那句话，立刻答道。虽然我的确不想进入雍正后宫，可家里透露给我的婚配人选我也不想嫁。 「实话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告诉皇阿玛的！」弘历加大手上力道的同时声量也加大不少。 「我想命运会做出选择的。」我不知道弘历在想什么，要做什么，这种不在掌控中的感觉令我感到讨厌和不安，所以我才会一直想逃吧。 「命运……」弘历有些意外的样子：「英琦你已经臣服于命运了吗？」 「不是臣服，是无法改变和抗拒，这一世的我就是这样。」我看着弘历，看来他是不明白我的处境，即使是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也是无法为自己做出选择。 「如果可以改变，你愿意吗？」弘历反问。 「当然。」我肯定地答道。 「我们回去吧。」 第35章 额娘的劝说 我不知道弘历做出怎样的决定，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变化，我不敢问，甚至是害怕问，害怕问了以后更加陷入属于他的历史中，虽然刚占据这个身体时我有想过自己是否会在历史中留下印迹，但在遇见弘历后，我却不敢再有那样的想法了。 「英琦，最近怎么了？好像有心事。」额娘的声音使坐在梳妆台前出神的我回过神来。 「没有啦！只是觉得无聊而已。」我换上笑容，自己烦恼便算了，可不能让额娘也担心。而那日和弘历从京郊回来后，我将自己关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弘历也没再来找过我，我的生活又回到认识弘历前的那段时间，宁静而悠闲。 「也是，四阿哥都不来咱们家找你，自然会觉得无聊。」额娘拿起梳子为我轻轻梳着头发，话里有话地说着。 「与他无关，四阿哥经常来我也觉得烦啊！」我答道，虽然那家伙不来找我，但落款为弘历的书信却不少，额娘一定知道这事，不然不会平白无故提起弘历。 「对了，英琦见过张廷玉的女儿了吧？」额娘额娘转而问起张瑶焉，让我有些意外和不解。 「恩，是上次和四阿哥一起上街时撞见的，怎么了？」我装糊涂似的反问。 「她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呢！」额娘的语气有些难以捉摸。 「女儿看的出来，那次和三阿哥五阿哥一起用午膳时，三阿哥就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接下话题，额娘突然提起，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不过和咱们家英琦比起来就差太多了。」额娘笑道：「读书写字都不错，更别说英琦的身份了，富察家的大姑奶奶呢！和四阿哥的关系也挺和睦。」额娘笑道。 「额娘！」我不高兴地叫道，怎么又提他。 「好好好，额娘知道你不高兴额娘总提四阿哥，不过你要知道，凭咱们家的地位，你以后的婚配对象绝不会差。而四阿哥人品长相不说，三位阿哥中学识也是最好的，何况先帝在世时还曾被带入宫中养育，是个不错的归宿呢！」 我突然明白额娘的意思：先不说弘历是否会成为皇帝，如果我进宫选秀无果，而后嫁给弘历，必定是弘历的嫡福晋无疑。但弘历肯定是下一任皇帝，成为弘历嫡福晋的我无疑就成为皇后。退一步说，哪怕我进宫为妃，凭我的出身，晋封也不会低。再者，我又和傅广成明说不愿意嫁堂哥或表哥，那阿玛额娘自然觉得弘历是最好的选择。 「当今皇上岁数已大，即便选秀也不会晋封太多秀女，英琦可要好好把握呀！」放下梳子，额娘将手搭在我肩膀上：「如果那张瑶焉要和你争，万万不可轻易放手。」 「额娘，您放心吧，女儿心里有数。」我安慰额娘道。 「那就好，额娘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但就怕你一时糊涂，毕竟你阿玛看人从来没错过。」额娘叹息道。 「女儿知道。」我点头应下。 额娘说的不错，阿玛看人还真准，以前的雍亲王，现在的雍正皇帝，现在的弘历，未来的乾隆皇帝，在这未知的潮流中，阿玛的眼光还是挺独到的。 雍正元年十月，康熙帝的灵柩运到清东陵，千古一帝被顺利安葬，许多秘密也被随之带入地宫，我没机会窥视历史中的盲点，也再也没有机会了。 雍正元年十一月初，温度骤降，天空中飞飞扬扬下起了雨夹雪，冬天来了！ 「格格，这温度降的真快，才端到院门口，那温好了的雪梨汤又凉了。」月兰带着一股冷风进到屋内。 「罢了罢了，快端来吧！」我等的不耐烦，吃个东西都这么麻烦。 「格格，梨本性凉，要吃热的才行呢！」知道我有些等不及，月兰耐下性子劝道：「奴婢已经命人在回廊上放上小炉子，等热好就端来。」 我烦躁地坐回椅子上。 进入这个身体快两年了，那些刚开始还有兴趣的东西我都已经失去耐性，但又因为无事可做，所以也只能继续，再加上规矩繁多，现代社会很多乐趣都不能享受，比如在夏天游泳。 一碗冒着热气的雪梨汤刚递到我手上，傅广成就撩起布帘进到屋内，随即吹起一阵冷风，将雪梨汤的热气吹跑不少，同时也吹的我喘不过气。 「你要吃吗？清肺热的雪梨汤呢！」我将瓷碗递到他面前。 「好啊。」在我旁边坐下的傅广成接过瓷碗，喝了一口就忙不迭地将碗放到小几上：「太甜了，你让他们放了多少糖？」 「有吃的就不错了。」我重新端起瓷碗，两三口就将碗内的食物吃尽。 「格格还嫌不够甜呢！」月兰接过空碗并抱怨道，随随即逃一样的离开了。 「怎么坐在这儿？看刚才我进来时把你吹的。」傅广成笑道。 「外面雨夹雪，就只有在屋里转转，只是碰巧坐在这里而已。」我答。 「那你可得穿厚些，别着凉。虽然大夫说大可放心，不过你自小身体不好，底子薄，阿玛额娘也不全然放心，就怕你下次生病时来势凶猛。」傅广成说道。 「知道了，只怕成天待在这不通风的屋子里才会闷出病呢！」我笑道。 「就知道玩，腿上的伤才好全，又想着出去了。」傅广成无奈地摇摇头。 虽然没有明着答应要带我出去玩，但我相信傅广成是没有忘记的，可能是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吧。 晨起到额娘面前请安时遇见傅谦，这让我产生一个想法。 「傅谦你出门玩儿过吗？」从额娘房里出来后，我叫住傅谦，一张口便是一团白雾。 「没出过。」傅谦老实回答道，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那姐姐带你出门去玩可好？」我笑呵呵地问。 第36章 偷偷出门 「这个……」傅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姐姐随哥哥们出门逛过，既然傅谦你没出家门，那姐姐带你出去玩吧？」这时的我就如同一个拿着棒棒糖引诱小孩上钩的大坏蛋。 「可是……」傅谦有些犹豫，似乎在衡量利弊。 「今天阿玛不在家，额娘又忙，姐姐等你下学回家，你来姐姐院子里，咱们再一起悄悄出去，好吗？」我继续引诱道。其实小家伙就是怕被阿玛训斥，说他不好好读书，合着我瞎玩儿，我倒没什么，反正是要嫁出去的，再说之前就被骂过多次，我也习惯了。可傅谦不同，虽说继承家业不一定轮的上他，但终究会入朝为官，没学问那就真耽误了，而我就是那个耽误他前程的罪魁祸首，所以我干脆给他个定心丸，等他上完学再一起溜出去，即使阿玛追究，傅恒至少不会被连累。 「恩……好吧。」小孩子终究抵制不了诱惑，何况从没出过家门。 「那傅谦你下学就来找我，好吗？」我问道。 「好。」傅谦用力点头，算是应下。 中午吃过午饭后，傅谦悄悄跑到我的小院，我嘱咐月兰几句后，在月兰不安地注视下，我领着傅谦从后门偷溜出去。 「快点！傅谦，快点！快跑！」我拉着傅谦一阵狂奔，还不停地催傅谦跑快点，跑出家门好远才停下来。 「姐姐，咱们为什么要偷偷出来呢？就算咱们光明正大地走出来也不会怎么的。」傅谦不理解地问道。 「如果被旁人看到，是要告诉阿玛额娘的，到时候咱们还能出来逛？」我反问，傅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咱们现在去哪里？」傅谦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反正都出来了，咱们就在附近随便转转好啦。」我笑答。 拉着傅谦在家附近一通瞎转悠，算是大致了解完家附近的情况：周边住的不是大户人家就是书香门第。当我拉着傅谦走过一户门口没有挂任何匾额的人家时，我停下脚步，好奇里面住的是什么样的人。 「这位小姐，不知是否有事？」一男子的声音拉回我的注意力：「您拉着这位小公子在我家门前站了许久。」 「对不起，打扰了。」我转身看向声音来源，声音的主人看上去还挺文质彬彬的。 「没有打扰之说，小姐若有空，也可进府一坐。」男人邀请道。 「不必了，不好意思啊，在贵府门口站这么久。」我笑道。 我话音刚落下，弘历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起，吓的我一哆嗦：「你怎么在这儿？你在别人家门口站这么久，里面是有什么稀奇物事吗？」 「我才要问你呢！突然在我背后说话，吓死人了！」我定定神，假装生气地说道。 「这是谁？」弘历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生气，也不理会我，反而看向站在我身边的傅谦。 「傅谦，我弟弟。」我答，说完拉拉傅谦的衣服：「傅谦，快向四阿哥行礼。」 「四阿哥。」傅谦上前一步，作揖行礼。 「恩。」弘历只笑不语，先看看我，又看看傅谦：「看着不像。」随后转身看向那男子：「苏公子可知道京城里流传很久的一幅竹？」 「有所耳闻，据说是察哈尔总管李荣保李大人膝下唯一的格格画的。」 「没错，其实这位……」弘历说着要做介绍的样子。 「我要回去了，能不能麻烦四阿哥送我回去！？」我见弘历就要说出那幅竹是我的画的，赶紧张口打断弘历的话头，苏公子对我贸然打断正在说话的弘历很是意外，诧异地看向我。 「好吧。」弘历并没有生气，转而面向苏公子：「告辞。」 「四阿哥慢走，恕在下不远送。」男子拱手行礼。 与那苏公子道别后，弘历、我和傅谦三人往我家走去。 「没想到你居然一个人带你弟弟上街。」弘历说道，看我的表情也很奇怪。 「是啊，那又如何？」我不以为然地回应道。 「你阿玛可知道你们姐弟俩出来？」弘历问道。 我一时不敢回答，只转头心虚地看向弘历。 「启禀四阿哥，是傅谦求姐姐带我出来玩的，所以阿玛并不知道。」一旁的傅谦突然答道，算是帮我解了围。 「就是这样，呵呵呵。」我展颜笑道，亲爱的傅谦，回去一定好好谢谢你。 「这样啊。」弘历一脸幸灾乐祸混合和看热闹的表情。 「那个，就是……」快到家门口时，我揣度着该怎么和弘历说让他帮我保密。 「我知道，你想的我都知道。」弘历应道，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 在一条小胡同口停下后，弘历冲着我说道：「从这条小胡同进去就是你家后门吧？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万一被你家人看到不好。」 「嗯。」看了眼胡同深处，我才应道。确实是家里另一个比较隐蔽的后门，虽然出府时考虑过走这个门，但因为不太熟悉附近，所以也就没有走这里。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家的后门他怎么这么清楚？ 「你自己小心点，万一你阿玛问起，可要好好圆圆。」弘历笑道。 我抿嘴没说话，不就刚才没把谎话圆回来么，逮着机会就打击报复，真真是做皇帝的料。 「好了，快回去吧。」弘历催促道。 「那你呢？」我反问。 「还用得着你担心？」弘历笑起来。 「那我回去了哦。」我小声说道，拉了拉傅谦，傅谦向弘历抬手行礼后，才和我一起走进小胡同。 走到一半，我回头望去，弘历还站在胡同口，见我回头，弘历抬手示意我快走。 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感触，和弘历认识还不到一年，他却开始为我考虑，我所说的话，我所想的事，他似乎都放在心上，也都提前替我想到，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不过这种感觉还真让我不习惯。 我轻轻推开木门，确定周围没人，才进到院内，回身将门关上后，带着傅谦往我的小院走，可前脚踏进屋，一抬头，背上立即冒出一阵冷汗。 第37章 私自出门被抓 「你们俩去哪儿了？」坐在明间的阿玛开口问道。 「女儿去看傅谦做功课了。」我答道，同时将傅谦挡在身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在外面撞见弘历，回来又被阿玛发现。 「去大街上做功课？」阿玛语气不善，脸更是黑的比包公还可怕。 「那个……」我一时答不上来，自然结巴，今天不知得罪了哪位神仙，运气这样不好。 「是儿子的错，儿子自小没出过家门，所以下学后赖着姐姐要姐姐带儿子出去。姐姐身体才康复，求您不要惩罚姐姐。阿玛要罚就罚儿子吧。」傅谦从我身后走出来，猛然跪下。 「真是你赖着你姐姐要她带你出去的？」阿玛瞪着傅谦问道。 「是。」傅谦应道，之前那番话说的跟真的似地。 「你胡说什么呢！？我撒谎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乱说？」撒谎的小孩最可恶，怎么能让傅谦撒谎呢？何况这次出去玩还是我连拐带骗带他出去的。傅谦却为了不让我挨打而撒谎，更可恶，就算阿玛放过我们两个，我也会良心不安，虽然我也经常撒谎，比如我刚穿过来时我说什么都忘记了，让大夫们断定我得了失忆症，又比如刚刚我还撒谎说我是去看傅谦做功课。但我撒谎是为了不让我们两个挨打，可傅谦这谎撒的，还不如我那个呢。 「英琦？」阿玛看向我。 「是女儿的错，不该撒谎。今早向额娘请安遇见傅谦，女儿一时兴起，便编傅谦一块儿出去，傅谦本来是不愿意的，是女儿坚持，傅谦才同意陪女儿出去。」我低下头，悻悻地答道。 「老八你的功课做完了吗？」阿玛转头问道。 「回阿玛话，做完了，姐姐让儿子下完课再来，儿子见功课简单，把功课做完才过来的。」傅谦老实答道。 「罢了罢了，傅谦回去将今天的功课抄四十遍，明天早上交给我，英琦嘛，这个冬天都不准出门！」 看着离去的阿玛，我叹口气，这下可好，又不能出门了。 我自知是我连累傅谦，所以我决定帮他减轻负担。但当我看到傅谦的作业时，我差点晕过去，师傅给他布置的功课居然是将《礼记》里的〈月令〉、〈礼器〉、〈内则〉三篇背诵记熟，我才抄〈月令〉一遍头就大了，凭我和傅谦的速度熬个通宵也抄不完四十遍啊！没办法，我只得让傅谦回去自己抄三遍，然后去找傅广成傅清傅宁傅文傅宽傅玉各抄五遍，我自己赶七遍，这样才能凑齐四十遍。 「还不是你自己作的孽！都答应带你出去了，怎么这样沉不住气？」我去找傅广成时，傅广成没好气地说道，大嫂也在旁边劝了半天，他才同意帮我抄写五遍。 好不容易说通傅广成，我立刻去找傅清，拐进傅清的卧房时，二嫂正站在傅清边上不知在说什么，见我哭着走进去，两人才没说下去。 「又惹事了？」傅清见我眼里包着泪花，开口问道。 「我带傅谦出门玩儿被阿玛抓现成，罚我抄四十遍书，明早就要交，我哪儿抄的完啊？二哥你帮帮我吧！」我一开口，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我们兄弟几个带你出门都把你丢了，你居然敢一个人带老八出门，可不得罚你么？」傅清说道。 「我知道错啦！以后再不敢了。」我拉住傅清的手哭诉，完了又去拉二嫂：「二嫂，求你劝劝二哥帮我吧！以后我会乖的。」 「好了，别哭了。」二嫂用帕子将我脸上的泪水擦干：「你二哥疼你，怎会不帮你呢？」 从傅清房里出来我即刻去找傅宁。 想是傅宁早得到消息，见我进屋，没等我开口便说我的不是：「就不能在家安安静静待着么？再这么闹下去，谁还敢娶你？」 「没人娶更好，我就在家待一辈子。」我一边抹眼泪一边低声回嘴。 傅宁不好再提及我出嫁之事，只得道：「我抄完了会让人送到你那里，快去找下一个吧。」 我从傅宁房里出来去找傅文傅宽，没想到两人已经开始抄了，搞的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先在傅文身边蹭了蹭，又在傅宽身边坐了片刻，才出来去找傅玉，没想到傅新和傅玉坐一块儿呢。 「怎么越过我来找他？」傅新指着傅玉问我。 「最近总不见你，才来找傅玉。」我低声答道。 傅玉也不生气，笑着看我：「帮你抄书可以，拿什么谢我呢？」 「你要我怎样吧？」我自知理亏，何况又求傅玉帮忙，自然是他要我干嘛就干嘛。 「五哥之前送你的洮砚借我写几天，怎样？」傅玉问道。 「那你可不能摔坏了。」我犹豫好一会儿才答道，傅宽送我的洮砚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傅玉见我难得松口，便同意帮我抄书，傅新又帮忙研墨，我也懒得再回自己院子，便坐在傅玉的书房抄书。我就没想通了，傅谦才几岁呀？就要背那么多课文。傅谦第二天早上来拿时我还在傅玉书房里坐着抄〈内则〉的最后一遍呢。 无聊且悠闲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到雍正二年新年，京城里过年的气氛比去年浓重许多，想必也是朝廷安宁的缘故。 大年初一，阿玛额娘照旧要去二伯父家向祖母和二伯三伯拜年，为避六堂哥，我自然不会跟去，在家合着傅宁等人放了一天鞭炮，开心的不行。 阿玛额娘傍晚时分才从二伯家回来，叫我过去，说祖母说起去年秋天后就没再见我过去，还担心是不是入秋后我又生病了。 「初三还是去一趟吧，免得你祖母担心。」额娘笑着摸摸我的脸颊。 「不想去。」我低声念道。 「即便不高兴也别在脸上露出来。」阿玛见状，说道：「遇事要自己想办法，别什么事都找傅广成他们帮你，若你以后出阁嫁人了，遇事也回娘家来找他们？」 「是。」我听后不由地抿了抿嘴，片刻后才应道。 第38章 再提婚嫁之事 其实我也知道凡事不能总找哥哥们帮忙，但这两年内我凡事都去找哥哥们帮忙，他们都尽力帮我解决，心态上就很依恋，现在想脱离这种状态恐怕也有点难。 初二额娘带我和傅恒回外祖父家探亲。 「老九长高不少。」见跟着前来的排行最小的傅恒，外祖父不由多看几眼，虽然傅恒才三岁，但却乖巧懂事，自然得外祖父青睐。 「你是长姐，还是要给两个幼弟做表率，别带着弟弟在外面疯玩。」外祖母突然冲我说道。 「是。」我知道外祖母说的是我私自带傅谦出门的事，只低声应道，不敢多言。 「听闻她阿玛管教甚严，还请了先生到家里教书，想必难得出门。」大舅舅听完笑道。 「即便没有教书先生，女孩子家也该少出门。」外祖母说道。 「其实是祖母觉得和表妹一起出门的人不合适吧？」二舅舅家的五表哥突然笑道：「若是咱们这些表哥带着出门也没什么了。」 众人听他这么说，纷纷笑起来，我自然也想到说的是弘历。之前阿玛为我不肯把画送给弘历而打我，如今弘历来家里找我的次数愈加频繁，外祖父外祖母肯定是知道的，自然觉得阿玛额娘不听劝，不高兴也在情理之中。 用过午膳，外祖母借口说要午休，让我送她回屋，我不能推辞，便扶外祖母回屋去。以往到外祖家，极少到后院，更别说外祖母的房间了，外祖母突然要我送她回房，多半是有话要问我。 「如今先帝过世快两年，两年国孝家孝即将期满，京城里各家私下也慢慢说起婚娶之事。」外祖母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拉住我的左手，边走边道：「你下个月满12岁，也到该论婚事的年纪。」 「外祖母，孙女也才12岁，哪里就说起嫁人之事啦？」我答道。 「是早了些，但也该慢慢挑选起来。」外祖母握住我左手的手微微用力：「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和外祖母说说，若有中意的，外祖母自然为你想办法。」 「孙女没什么想法。」我说着搀住外祖母的手肘。 「那就是愿意嫁四阿哥咯？」外祖母听我这么说，不由地转头看向我：「之前你阿玛额娘来，我就问他们是否有意让你嫁给皇室子弟，你阿玛没明说，你额娘倒说起说你不愿意嫁给马奇马武的儿子，我说可以考虑在你几位舅舅膝下未娶妻的嫡子中选一个，你额娘又说你也不愿意。」 「外祖母，表哥堂哥都是亲戚，怎么能说嫁娶呢？多奇怪啊！」我不由地皱眉并答道。 「哪里就不能了？」外祖母一时不解：「你三舅母还是你三舅舅的表妹呢！若你以后嫁过来，自然没人欺负你，哪怕是嫁到你二伯三伯家也一样。」 「我不愿意。」我轻声答道：「外祖母，不是表哥堂哥不好，是我跨不过这个槛，我真觉得表哥堂哥是亲戚，说不到嫁娶这个事上去。」 「那你对那四阿哥怎么看？」外祖母见我说的笃定，又问起我对弘历的看法。 「孙女也说不上来。」我苦笑道：「听闻四阿哥曾被先帝带进宫中养育，他自然有他特别之处才会被先帝看中，只是孙女总觉得他难免有皇室子弟的那种优越感，孙女不喜欢。」 「哎……」听我说完，外祖母不由叹气：「你和你额娘一样，也是个有主意的。」 「自然啦，若没点主意，以后出阁岂不是要受欺负。」我转而笑起来。 初二回了外祖父家，初三便去二伯家见祖母。 「最近你都不来看望祖母，可是你阿玛不准你出门？」我伏在祖母膝头，祖母见我不说话，摸着我的头并问道。 「孙女私自带傅谦出门闲逛，阿玛自然生气。是孙女不对，阿玛要罚，孙女不敢不从。」我微微点头答道。 「淘气的家伙。」祖母笑道：「之前听闻你哥哥们带你出门把你丢过一次，你阿玛额娘自然要看紧你，唯恐你再走丢了。」 「祖母。」我抬起头：「听闻二伯家的堂姐嫁给了皇上的十二弟。」 「对。」祖母应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堂姐和十二爷感情和睦么？」我又问道。 「你堂姐难得回趟娘家，也甚少说起他们二人的夫妻生活，再说了，嫁进皇家多为家族利益，何来感情呢？」祖母说道：「我可听说四阿哥时不时与你见面，可是与你之间有意？」 「我无意于四阿哥。」我连忙摇头：「但四阿哥每每来家里，阿玛额娘碍于他是皇室子弟，不好拒绝，要我去见。连外祖父外祖母都误会说阿玛额娘是想让我嫁给四阿哥。」 「有了你堂姐的例，你阿玛难免不动这心思，何况还是当今皇上的子嗣。」祖母说道：「先帝二废太子后，储君之位空缺，十二爷曾随先帝巡幸，你二伯多少有拿女儿去赌一把的意思，何况两人岁数相当，你二伯就把女儿嫁过去了。只是如今看来，也是空欢喜一场。」 「若阿玛想把孙女嫁给四阿哥，祖母会赞同么？」我抬头看向祖母并问道。 「如果你们二人之间有意，便无妨，何况四阿哥曾被先帝带进宫中亲自教养。可若只为家族利益，不如选个普通人家嫁了。」祖母笑道：「比如你二伯家的六堂哥。」 「昨日外祖母也问孙女，是否愿意嫁给表哥或是堂哥。」我微微垂下眼睑：「可孙女觉得堂哥表哥是亲戚。」 「哦。」祖母一听，便知我不愿意：「亏得你六堂哥还留了好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如今可没处送了。」 「若是做哥哥的送东西，孙女愿意收着。」我说着抬眼看向祖母，笑道。 「古怪丫头。」祖母也笑起来，片刻后收起笑容才说道：「只是若与四阿哥无意，便趁早推了吧，以免之后更不便推脱，还惹他不高兴，于咱们家无益。」 「是，孙女知道了。」 第39章 难得生病 祖母的话一直印在我脑中，我也觉得还是应该趁早与弘历断了，以免日子越久，越难断干净，还惹他不悦，更怕牵连到家里。 过完正月十五元宵节，北京天气不见转暖，又接连下了三天大雪，屋外冷，可屋里却是地暖火盆的用着，我借着过年的由头到哥哥弟弟房里乱窜，进出次数频繁，一时冷热不调，自然生病。阿玛额娘不得不在正月里请大夫来看，可中药起效慢，吃下去不像西药能立刻见效，我病恹恹地过完正月。 二月初时我的病才稍稍见好，阿玛额娘和哥哥们都松口气，唯恐我又回到以前那流连于病榻的模样。 祖母和外祖父外祖母听闻我生病，都挺担心，派人来问过四五次，听闻我的病见好，祖母便安排六堂哥来看望。 「妹妹的闺房你还是别进罢？」门外传来傅清的说话声。 「你们都能随便进，我为什么不能？」随后是六堂哥的声音。 「你能与咱比么？我们是亲哥哥，你可不是，又没自小和英琦一起玩儿，不过是最近送了几样东西过来，妹妹未必瞧上了，只是碍于情面没告诉你。」再来是傅文的声音。 「祖母交待我要亲眼瞧瞧堂妹好没有，我都没见着堂妹，回去如何向祖母复命？」几人正说着，吵闹声进屋，又往卧房这边来：「无论如何还是让我看一眼吧！」 说话间，三四人推推嚷嚷地进到我的卧房，正巧月兰将幔帐拉起，我一抬眼，就见六堂哥看过来。 「祖母要我来瞧你。」六堂哥推开傅文拦住他的手，走到床边冲我笑道：「也不知之前送来的东西你喜不喜欢，若你有想要的玩意儿，尽管告诉我，我去买来送你。」 「别啊，要买也是我们这些亲哥哥买，哪儿轮到你献殷勤了？」傅文一听，赶紧上前来将六堂哥往后面拽了拽。 「你们别独揽这些能挣脸面的好事，也该让我们做堂哥的露露脸，三叔家的兄弟也说起，说你们兄弟几个把妹妹藏的可严实了，轻易见不上一面。」六堂哥冲傅文说道。 「不藏严实点，就被你们这些人骗去啦。」傅宁走到六堂哥身后，捏住六堂哥的肩膀。 「疼疼疼！」六堂哥吃痛，赶紧掰开傅宁的手：「你的手劲真是一年大过一年了。」 我躺在床上将这些人的行为看在眼里，一时觉得好笑，不由笑出声来。 「难得见你笑，每次你去那边向祖母问安，见到我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六堂哥转头看向我。 「那你可要检讨下自己，若不是说了什么得罪妹妹的话，不然怎会不正眼瞧你。」傅文乘机说道。 月兰墨荷等人抬来凳子，几人才面向我坐下。 「怎么看着还是病恹恹的样子，和正月初三到祖母跟前拜年时差远了。」六堂哥瞧了我半天才说道。 「之前家里请的大夫回老家探亲，只有暂且请的别的大夫，吃了几服药下去也没多大起色，连那大夫也说恐怕是英琦体质不服他的药，能这样已经不易。」傅清说道。 「六堂哥回去同祖母说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别让祖母担心。」我偏头看向六堂哥，低声说道。 「我知道，放心吧。」六堂哥微微点头应下。 几人正聊着，墨竹端汤药进来，别人都没动，唯独坐在床尾的傅宁起身，接过墨竹手里的药碗，坐到床边后，舀起一勺汤药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才送至我嘴边，可那药苦的离奇，我才喝了四五口就不愿再喝。 「还有几口。」傅宁见状，劝道。 「太苦了。」我抬手挡开傅宁拿碗的手，低声说道，说完又咳嗽个不停。 「难怪这病总不见好。」六堂哥见状，说道：「一碗药下去未必见效，何况还只喝几口。」 「现下已经算不错，生病头两天，喝进去的药即刻吐出来，大夫又说要忌甜食，蜜饯那些都不能吃，喝药可费神了。」傅清说道。 「依我看，即便算上广成哥，你们都不如他，说是心疼妹妹，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六堂哥说着指向傅宁。 「我们都试过啦！」傅文知道是说傅宁喂我喝药的事，暗指他们放不下身段，不是真心疼我，忙不迭的开口解释：「连老九都捧碗来侍奉家里这唯一的姐姐喝药，还不是吐了。」 「若以后堂妹嫁人，你不伤心死？」六堂哥冲傅宁笑道。 「那也要看嫁谁，若是英琦喜欢的，我只会替她高兴，哪里会伤心？」傅宁笑道，这才将药碗递给墨竹。 众人又说了会话，六堂哥才起身告辞离去，傅清傅宁和傅文便一起出去送他，屋里这才清静下来。 到第二天，家里一直请的大夫才来府上，看过之前那位大夫开的药，说其实并无不妥，只是其中有一两味药不适合我体质，换过药后喝了两三天，我的病明显比之前好许多，阿玛额娘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感冒拖太久，我缠绵病榻到二月底才算彻底好全。身体好后，阿玛额娘安排马车先送我去二伯家，又送我到大舅舅家，以免祖母及外祖父外祖母担心。 到三月中旬，北京天气渐暖，柳絮也随风飞的满天都是。 「对了，格格您还没见过赵嬷嬷吧？」早起月兰为我梳头时，问道。 「赵嬷嬷？谁呀？」我反问道，月兰突然提起，想必是个很熟悉我的人吧。 「是格格的乳母呢，康熙六十年时嬷嬷的丈夫死了，福晋准她回老家去办丧事，服丧三年，大概这几天就回来了。」月兰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边为我梳头，一边说道。 「乳母啊……」我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那个赵嬷嬷肯定比月兰还要熟悉我，毕竟是我乳母，不知道“失忆怔”一说对她有没有用。 「但赵嬷嬷还不知道您失忆了，如果回来发现您失忆，还不知道是什么反应呢！」月兰说着笑起来：「赵嬷嬷以前总说没奶好您，常年生病，虽然现在您失忆了，身体却好了，真想看看她的表情。」 第40章 婉拒 「嬷嬷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 「挺好的，人也和善。」月兰将我的头发盘好后又在头发上放了些珠花点缀：「格格您别担心，嬷嬷最疼您，凡事都以格格您为优先呢！」 「真的？如果知道我失忆后和以前差别那么大，她会不会觉得我很怪？」我不确定地反问。 「不会的，嬷嬷虽然也生有孩子，但都是儿子，而且也知道府上只有您一位格格，可疼您了。」月兰毫不在意地说道。 「希望吧。」虽然月兰这么说，但我还是感到一丝不安，“失忆”这个借口不知能糊弄多少人。 过了五六天，我微微睁眼，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就听见幔帐外面传来陌生的声音。 「格格得的这个失忆症是怎么个失忆法？」一个有些老的声音问道。 「就是把所有人和事都忘的一干二净。」月兰低声答道。 「岂不是连老爷和福晋都忘了？」老声音又问道。 「是啊，老爷福晋愁了好一阵呢！」月兰答道：「不过嬷嬷别担心，格格现在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而且性子也好着呢，前几天我和格格提起嬷嬷，格格还担心因为失忆您不疼她了呢！」月兰笑答。 一阵沉默。 「嬷嬷您怎么哭啦？」月兰问道。 「我奶大的格格，就算是失忆了我也是疼她的呀！」老声音有些哽咽。 「我也这样和格格说呢。」月兰安慰道：「您别急，等格格起床，您见了就知道了。 「月兰。」我翻过身，开口轻声叫道。 「是，奴婢在。」月兰应道，随即又说道：「奴婢之前和您提过的赵嬷嬷回来了。」 「奴婢请格格安。」老声音请安道，似乎还跪下了。 「刚才奴婢还和嬷嬷提起格格呢。」月兰伸手将幔帐的一边挂起：「嬷嬷可别跪，格格不喜欢，您过来看看格格是不是胖了。」 月兰将幔帐完全挂起后，转身去拿我的衣服，一个妇人这才站起身，然后抬头看向我：那是个约四十岁的妇人，身着棕灰色衣服，头饰装扮很朴素，也没有化妆。 「恩，是胖了，胖多了。」嬷嬷仔细瞧我几眼，才笑道，眼里还带着泪。 「是不是奴婢和嬷嬷说话吵醒您了？」月兰拿衣服到我面前的同时并问道。 「我才醒。」我说着看向妇人：「我不记得嬷嬷了，如果有什么不如从前的地方，嬷嬷可别见怪。」 「才没有的事，就算格格忘了奴婢，您也是奴婢奶大的格格。」妇人抬手擦了擦眼角。 自从赵嬷嬷回来，额娘明显没像以前那样看顾我了，我猜额娘对我身边的月兰墨竹等小丫鬟不完全放心，现在有赵嬷嬷在身边，额娘便安心许多。 开春后，傅宽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本字帖给我，说适合我临摹，可我照着写了几天也没啥长进，便在晚饭后去找傅宽想问问怎么回事，傅宽手把手的教我了大半个时辰。 「五少爷性格最是孤僻，以前甚少和其他几位少爷来往，更别说格格，怎么突然变了？」我从傅宽处出来后，嬷嬷一脸疑惑和意外。 「都是托咱们家这大姑的福。」只听旁边一个声音笑道。 「三少爷。」嬷嬷和月兰向傅宁蹲身行礼。 「你们都不理五哥，五哥自然更孤僻。」我说道。 「还说我们呢，最开始你不也不习惯在傅宽那里么？现在倒帮他说话。」傅宁笑道。 「三哥，我想回私塾读书，我都已经快两年没去私塾了。」我抬眼看向傅宁。 「若这两年你乖乖的，阿玛早放你回私塾。」傅宁说着拿过月兰手臂上的披风为我披上。 「不就没把画给四阿哥么？再说了，又不是四阿哥自己来和我要，阿玛至于么？」我忍不住向傅宁抱怨。 「好了，若被阿玛听到你还是这般不乐意，更别想过的自在了。」傅宁劝道。 这时突然刮起一阵风，傅宁连忙将披风上的帽子掀起，并将我搂入怀里。我本就披着披风，傅宁又为我挡住不少冷风，我几乎感觉不到有风吹过。 「以后我要嫁三哥这样的人。」我抬头冲傅宁笑道。 「我还是情愿娶个温柔的女子。」傅宁说道。 「三哥是说我不温柔咯？」我一听，立刻拉下脸。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罢。」傅宁也不回答，笑着拉住我往回走。 转眼间已是四月，我正想如何能出府逛逛，弘历就来了。 「你知道吗？我最近在写诗文呢。」弘历言语间颇为得意。 「哦。」我只应了一声，不愿多说。 弘历每次来家里，阿玛额娘都特别紧张，出门前还不停念叨，要我小心说话，谨慎行事。 「怎么了？难得出来走走，想必你一个冬天都没出家门吧？」弘历笑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我听完也没搭腔，只转头看向别处。 「是我失言。」见我不说话，弘历收起笑容。 「也没说是你的不是。」我这才看向弘历。 「怎么？」弘历眼里流露出些许疑惑。 「没怎么。」我答，随即才开口将想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四阿哥以后别再来找臣女了，臣女不方便频繁出门。何况男女授受不清，叫旁人知道了不好。」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弘历一听，眉头立刻皱起来。 「臣女也不想被人议论臣女或是富察氏攀附皇室。」我直视弘历双眼说道。 听完我的话，弘历愣了片刻才低声问道：「你是认真的？」 「嗯。」我点头应下。 「好吧。」弘历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些失落。 弘历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照旧送我回家，走之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看他那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我想这样做总没错。 第41章 还是傅宁最疼我 晚间，我坐在窗下望着外面出神，连傅宁进来都不知道。 「今天和四阿哥吵架了？」傅宁问道。 「岂敢和他争执？」我答。 「那我看四阿哥一副失落的样子，定是你说了什么他才那样。」傅宁又道。 「我让他以后都别来家里，免得被人说我们家攀附皇室。」我说道。 傅宁听完也是一愣，半天才回过神：「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这么直接和他讲，不怕他伤心？」 我看向傅宁并反问道：「伤心？他有什么好伤心的？若他想娶我，可以直接去找阿玛，何必费神来和我说？也不一定能讨我一句好话，何况我一开始就不想与他见面。」 「若阿玛真想把你嫁给他……」傅宁又道。 「那也应该少见或不见面，反正我觉得经常见面不好，于我们家不利。」我接下话头。 「若你无意于堂兄弟或表兄弟，四阿哥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傅宁说道。 「三哥，皇上是怎么坐上皇位的你不是不知道。」我轻声说道：「何况他贵为皇子，我可不想以后天天应付他的妾室。」 傅宁和我一同坐在窗下，时不时有暖风从半掩的窗户吹进屋里，过了会儿，傅宁才开口。 「自你失忆，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家里。」傅宁的声音很低，站在门边的月兰都未必能听清：「特别是性情，和以前大相径庭。从前虽常年在病中，但和兄弟们并不特别亲近。再者，失忆不记得家人，也该是小心谨慎的模样，你这两年倒做了许多普通闺阁小姐不做的事。」 「哪有事瞒你们？」我微微低头不去看傅宁，唯恐被他看出什么，心想总不能和你们说我只是占据这个身体吧？ 「和我说说，你到底藏了什么事。」傅宁说道。 「没藏什么事，哪里有事？」我连连摇头。 「悄悄和三哥说。」傅宁低头凑到我面前，悄声说道：「三哥保证不告诉别人。」 「真没有……」我说着将头靠在傅宁肩膀上。 「没有么？」傅宁继续问道。 我本不准备告诉任何人我是假装失忆，可被傅宁这么一通追问，我反而有些想说出来，何况这两年有些话我也只和傅宁讲，如果说给傅宁知道，也不会怎样吧？ 「我也希望英琦能靠在我肩膀上和我说悄悄话。」窗外忽然传来傅文的声音：「英琦果然还是和三哥关系最好。」 自从我和弘历说叫他不要再来家里，他到确实没再来过，想必阿玛也知道此事，我每天早晚到阿玛额娘跟前请安时，阿玛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弘历不来，我倒慢慢回归到从前清静的日子，最早那种有点失落的心态也渐渐消失不在，其实现在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的么？ 五月初五端午节，去年因朝局不稳，又遇到二哥那段时间被急召入宫做御前侍卫，不得在家，今年家中人口齐全，额娘便命人包起粽子来。 「傅宁是不是这个月月底去侍卫处报到？」早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粽子时，阿玛突然开口问。 我听后一惊，抬眼看向傅宁。 「是，二十九日报到。」傅宁答道。 「三哥要进宫去做侍卫？」我悄声问额娘。 「去年你二哥不就被急调去宫里做了两个月御前侍卫么？」额娘冲我笑道：「宫中侍卫都是八旗子弟，也是八旗子弟该为皇上所尽之绵力。」 「我不想三哥去。」我不情愿地念道。 「难道一辈子在家合着你疯玩？」阿玛猛地抬眼看我，吓我一跳。 「大早上的干嘛呀？他们兄妹感情深厚，英琦自然舍不得傅宁离家。」额娘见状不免向阿玛抱怨。 「你就是太娇惯她，如今已经十二岁，也该为家里多思虑。」阿玛说道。 「阿玛说的是，女儿少任性便是。」我微微抿嘴并悄声说道。 端午过后，傅宁在外应酬的时间突然陡增，有时我早起洗漱后就去傅宁房里都未必能见到他，我心里不免失落，连出房门的次数都少了。 「三少爷近来常在外应酬到很晚，有几日晚上三少爷来看望，格格却已睡下，三少爷都在卧房门口远远看会儿格格才走。」晚间，月兰为我梳头时，说道。 「真的？」我一听，才来了精神。 我躺下后，让月兰只放下纱帘，便面对里面躺下，眼皮却不争气地合上。 五月的北京已经有些暑气，这个时代并没有凉被薄被一类的东西，所以这个时候盖的是比冬被稍薄的被子，盖在身上不免烦热，我便用被子盖住肚子，背上也露着。隐约觉得有人将我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我半睁眼的同时回身去看是谁。 「还没睡？」耳边传来傅宁的声音。 「三哥……」我开口叫到，声音突然哽咽。 「别哭，明天早上起来眼睛肿了怎么向额娘解释呢？」傅宁劝道。 「就是想你了。」我坐起身来，并吸了吸鼻子。 「大哥二哥几个月不在也不见你伤心难过，我不过是几天不在你就这样。若傅文他们以后也常外出，家里只剩你一人怎么办？」傅宁笑问。 「傅谦傅恒总还在家，我也有得玩。」我答。 「我可听说你这几天都闷闷不乐。」傅宁伸手捏捏我脸颊。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这样。」我伏身趴在傅宁腿上。 「去宫里做侍卫是权宜之计，我不想进入官学读书考入仕途，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傅宁转而轻抚我的头：「咱们家总要有人走这条路。」 「读书不好么？读书还能在家读，我也能陪三哥用功。」我说道。 「你不添乱还罢了，哪里能陪我用功？」傅宁听完笑个不停：「好了，咱们俩也说好一会儿，早些睡罢，若你听话，我明天去见个熟人便回来。」 「真的？」我抬头看向傅宁。 「三哥何时骗过你？」傅宁将我扶回床上躺下，又为我重新盖好被子。 第二天中午我睡过午觉起来，赵嬷嬷说傅宁已经回家，我匆忙换过一身衣服去傅宁那里，却在门外遇见傅文傅宽。 第42章 似真似假玩笑话？ 「也没见我们出门一时半刻不回来，或是几天不在家，担心我们的时候。」傅文见我来的快，冲傅宽说道。 傅宽听完未搭话，转身看向我，伸手将我额头上因奔跑而飘下的头发拨到一旁。 「这也是个向着英琦的。」傅文一看，气鼓鼓地说道。 「四哥吃醋啦！」我忽然笑起来，傅宁傅宽听完也笑了。 「谁吃醋了？犯不上。」傅文先是愣了一愣，才道。 「哈哈哈！」我走到傅文身边，拉住傅文的手臂笑个不停：「四哥吃三哥五哥的醋啦！」 「我怎么可能吃醋？」傅文忙不迭的解释。 「四哥好小气！」我笑个不停，傅文的表情越来越不好。 「你也不管管她，听她说的些什么话。」傅文见我还说个不停，便看向傅宁。 「谁让你去惹这个小冤家。」傅宁笑道。 傅宁好不容易招呼几人进屋坐下，却有人不请自来。 「你们兄妹四个围坐在一起干嘛呢？」只听那声音说道。 「我还想着我们兄妹说会儿悄悄话，你偏偏又跑来凑热闹。」傅宁见来人慢悠悠走进来，面露不悦。 「祖母让我来给堂妹送东西，我去堂妹的院子，说是来你这里了。」六堂哥笑答。 「东西送到就走吧，别碍我们的事。」傅文冲六堂哥说道。 「这是傅宁的屋，你没资格下逐客令。」六堂哥稍稍收起笑容，转头看向傅宁：「看在这么热的天，我辛苦跑一趟的份上，也给我杯茶吃啊。」 傅宁无奈，只得招呼侍女给六堂哥倒茶。 「你每个月都过来一次，不如搬这边来住吧？」傅文在六堂哥坐下后，忽然冲对方说。 「搬过来住也要有个由头。」六堂哥对傅文的话一时不解，答道。 「做我们家上门女婿就是理由啊。」傅文说完嘴角微微上翘。 我听完正要说话，坐我左边的傅宽在桌子下面伸手握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开口。 六堂哥听完愣了有几秒钟才张口道：「我还是喝口茶就走吧。」 喝完两盏茶后，六堂哥便告辞离开了。 「干嘛说那种话？」待六堂哥出去好一会儿，我才看向傅文。 「若他真心想娶你，无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何况我说的是玩笑话，他也不会当真。」却听傅宽说道。 「再说了，你不愿意嫁，即便他真愿意做上门女婿，阿玛额娘也不会同意。」傅文笑道。 「你毕竟是闺阁小姐，交际圈子小，连外面的闺阁小姐都不去交际，更别说男子，说到底还不如这些堂兄弟表兄弟靠谱。」傅宽又说道。 「我就是不愿意嘛……」我低声念到。 「所以还是我们这些哥哥来帮你挡，不然你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他。」傅文说着抬手捏捏我的鼻子。 时光如梭，离傅宁去宫中侍卫处报到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心里也愈加不开心。 午后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几日的热气压下去不少，我在去额娘房里的路上看见傅宁屋的房门开着，拐进去一看，傅宁正在收拾衣物。 「在收拾去宫里时穿的衣物？」我凑到傅宁面前。 「对啊。」傅宁笑答。 我见床上摆了好些衣物，都叠的整整齐齐，没想到傅宁一男子竟然能自己收拾的这么好。但今天才二十二日，现在就开始收拾，那岂不是要提早去报到了？ 「今天才几号啊？就在收拾东西。」我说完将旗鞋一登，在铺满衣物的床上躺下。 「好不容易才收好，你就给我搞乱。」傅宁见状，眉心微皱。 「就不许你收。」我在床上扭来扭去，将衣物搅的更乱了。 傅宁见状，好气又好笑，回身在床边坐下。 我这才翻身起来蹭到傅宁身边，趴到傅宁背上：「三哥，背我出去。」 「什么？」傅宁被我的动作吓的不行，本能似的伸手护住我。 「我不想穿鞋，你背我去外面走几圈吧。」我在傅宁背后笑道。 傅宁一愣，偏头看向我。 「好不好嘛？三哥！」我撒娇道，伸手环住傅宁的脖子，整个人都压到傅宁背上。 「真拿你没办法。」傅宁无奈，将我背起来往外走：「你可搂住别摔了。」 「放心吧！」我靠在傅宁背上说道。 「三少爷，格格？这是干嘛？」外面的月兰见傅宁背我出来，一时震惊到话都说不全了。 「月兰，快把帘子掀起来！挡住三哥出去了！」我叫到，月兰听了我的话，连忙将明间门口的竹帘掀起来。 傅宁背着我垮过门槛走到外面。 「驾！」到了门廊上，我大喊一声。 「当你三哥是马？」傅宁听我在后面这么一喊，反问道。 「快跑！」我抬手在傅宁肩膀上一拍，然后“哈哈”笑起来。 傅宁背着我在院子里跑了两圈，实在有些跑不动，速度才慢下来。刚走到院门口，就遇到进来找我的额娘。 「你们俩在干嘛？」额娘进来就撞见傅宁背着我的样子，脸上表情都变了。 「哈哈哈！」傅宁和我都大笑不止。 傅宁背着我又在院子里转一圈，转身正准备往院门口走，可抬头一看，我们两个都不敢笑了。 「成何体统！！」阿玛站在门口厉声喝道。 阿玛这么一骂，把傅宁和我都吓的不行，愣住原地一时不知要如何是好，片刻后，我微微扯了扯傅宁的衣服，傅宁这才背着我慢慢转身往屋里走。 傅宁背我回屋并在床边坐下，我松开环住傅宁脖子的手，直接倒在床上。 「我们两个这下又惨了。」傅宁回身看向我并说道。 「你们俩真是消停不下来。」我正要说话，额娘的声音传进屋里。 「阿玛呢？」我坐起身看向进屋的额娘。 「去你们二伯家了。」额娘答道，傅宁和我都舒口气。 之后几天我都不敢在家乱跑，唯恐被阿玛责骂，还好阿玛也没有找我的茬。 第43章 最念傅宁 日子一晃便到了五月二十九日。 我比往常起的更早些，可前脚才踏进额娘房里，傅宁后脚就跟着进来，想必他比我起的还早吧。 额娘带我和傅宁傅文等人一起到家门口，一是送傅宁出门去侍卫处报到，二来送傅文等哥哥弟弟们去读书。如今傅宁去当侍卫，去读书的哥哥弟弟里数傅文岁数最大，额娘不免嘱咐傅文要多照顾小的。 「三哥每天都能回来么？」我站在额娘身侧抬头看向额娘并问道。 「看宫里值守安排，何况你三哥也不用天天在宫里值守。」额娘说着将我两鬓的头发往耳后理了理：「舍不得你三哥吧？」 「嗯，三哥在家有趣多了。」我微微点头应道。 「就知道和傅宁一块疯玩儿。」额娘无奈地摇摇头。 「我不在家，你也好好静静心。」一旁的傅宁听见我和额娘的对话，冲我说道。 「我不想三哥出门，去宫里值守多辛苦呀！」我转而靠到傅宁身侧并说道。 「你能心疼我就够了。」傅宁伸手拍拍我的头：「宫里侍卫都是八旗子弟，有些还认识呢，再说宫中值守是几班倒，不会天天都在宫里待着。」 「三哥能回家来一定要回来。」我低声说道。 「自然，你这么舍不得我，我也时时惦记着回来看你。」傅宁笑道。 「姐姐别伤心，傅恒多陪姐姐就是了。」一直站在旁边的傅恒听见傅宁和我对话，上前拉住我的手，安慰道。 「咱们家老小也懂事了。」额娘听完傅恒的话，笑道。 傅宁一走，我像是失去重心，虽然每天和往常一样，但总爱叹气，就连月兰都说我像老太太，成天唉声叹气的。 傅宁在宫中值守了二十天才第一次回家。午膳时说起宫中值守的安排等事宜，我才知道原来宫里侍卫的等级区分还是很讲究的，远远超出我的认知。 用完午膳后我便跑到傅宁房里，进去就见桌上摆了我爱吃的糕点，我就知道傅宁早料到我会来。 「可有想我啊？」身后传来傅宁的声音。 「三哥我可想你了！」我回头一看，就见傅宁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我上前挽住傅宁手臂。 「你也该去粘你四哥，不然他总唠叨说你偏心。」傅宁笑道。 我抬眼仔细看他，只觉得他瘦许多，也比以前黑了。 「可是有变化？」见我瞧他，傅宁笑问。 「嗯，三哥黑好多。」我答道。 我在傅宁房里待到晚间，用过晚膳，傅宁才送我回房。 待我洗漱并换过衣服躺下，傅宁竟然在床边脚凳上坐下。 「三哥别坐脚凳上。」我说道。 傅宁只笑不语，伸手摸着我的头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三哥希望你早点长大，又不希望你长大。」 我听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总是这副小孩子模样，三哥希望你快快长大，但长大了，就要承受很多你不愿承受或是你不该承受的东西。」傅宁将原本笑着的表情慢慢收起来。 「阿玛执意要把我嫁给弘历咯？」我低声问道。 「这个事还没有最后定论，你也别着急。你之前拒绝四阿哥拒绝的太武断，不该那样的。」傅宁说道。 「三哥你知道么？之前在街上遇到张廷玉的女儿，他表情特别奇怪，后来我问他是不是喜欢张瑶焉，他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我特别不喜欢这种。」我悄声说道：「喜欢就说喜欢，喜欢就去争取，东拉西扯的。」 「即便张廷玉是两朝元老，他的女儿也因为不是汉军旗出身而不太可能嫁给皇子。」傅宁听我说完才又笑起来：「你看，即便是皇子也有需要顾虑的地方。」 「他是该多顾虑。」我道。 「好了，早点睡罢。」傅宁说着站起身，忽然又俯下身体将他的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 我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起来。 雍正二年中秋节刚过，阿玛额娘突然为傅宁说起娶亲的事。 「是什么样的人家？」我得了消息便跑到傅广成房里悄悄问大嫂。 「我也不太知道，只听闻家中唯她一个女孩儿，甚得父母疼爱。」大嫂答道。 「独女哦……」我一听，总觉得不大好。 大嫂听我念叨了一句，忍不住笑道：「和你一样。」 「那惨了。」我抬眼看向大嫂。 「怎么就惨了？」门口传来傅广成的声音。 我看向进屋的傅广成：「我是家中独女，她也是独女，她嫁进来岂不是要和我打起来了？」 还未等傅广成说话，大嫂“噗嗤”一声先笑起来，傅广成也笑个不停，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以为谁都像你这副德行？」 「你见过咯？」我反问。 「别人是正经的闺阁小姐，岂是说见就能见到的？不像你，闹着要去私塾读书，又爱出门，成天抛头露面的。」傅广成说道。 「那多没意思？一天到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无趣。」我撇嘴说道。 没过几天，傅宁从宫里值守回来，我便去找他。 「阿玛额娘给你说亲呢！」我在傅宁耳边悄悄说道。 「不用这么悄悄的，大家都知道了。」傅宁见我一副怕人知道的模样，笑的不行：「京城里的人也都知道了。」 「消息传的这么快？」傅宁最后一句话让我有些意外。 「我的岁数早该娶妻，只是遇到先帝驾崩才耽误到现在。」傅宁继续说下去：「我听额娘的意思呢，是看中了佟佳氏的女儿。」 「我听说是她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子呢！」我道。 傅宁听完抬手抚过我的额头：「消息还挺灵通。即便和你一样，从小接受的也是三从四德的教育，哪儿像你，阿玛让你背女训，三五天也背不下来。」 第44章 私下见面 我听完只噘嘴不说话，片刻后才又开口：「可即便是接受了这样的教育，那也是被宠大的，难保脾气不小。」 「可又能怎样呢？娶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岂是自己能做主的。」傅宁说这话时语气里带了一丝无奈。 「不公平。」我一听立刻变的不开心：「即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见都没见过，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说娶回来就娶回来。」 傅宁听完也没说话，只搂住我的肩膀。 自从我知道傅宁要娶妻后，我心里一直惦念这事，有好几天都闷在屋里不到处疯跑。 「果然你和三哥感情最深厚。」傅文下学来我屋里看望时，说道。 「说的好像我和你感情就不好似的。」我说着白傅文一眼：「大嫂二嫂都很贤惠，我希望三哥也娶个那样的人。」 「那我呢？」傅文问。 「我希望你娶个比你还厉害的人，免得总来欺负我。」我道。 傅文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就当没听见，转身走了。 转眼就到十月，傅宁娶妻的事也敲定的差不多，只等到选好日子成亲，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在娶进门之前见见，就找傅广成傅清和大嫂二嫂商量。 「想见佟佳氏的女儿？你这闹的哪出啊？」傅广成听完我的想法，惊愕不已。 「三哥不方便去见，那就只有我去见见咯！」我说道：「主要是想看看她人前人后是不是一样，万一别人夸她如何如何好，结果娶进咱们家一看是个母夜叉，岂不是亏死？」 「不会像你说的这样的。」一旁的傅清强忍着笑意说道。 「即便是你去见也不行啊，哪有跑到人家家里去的？何况傅宁的婚事已经说定，你这个时候跑去，人家肯定知道你想提前看看他家女儿长什么样，不会同意的。」傅广成断然拒绝我的要求。 「我一个女孩子去拜访怎么就不行？我提前去联络联络感情也不行吗？」我扭着不放。 「好妹妹，听你大哥的，就别去人家家里了。」我和傅广成说的不可开交，大嫂听完好半天才开口：「不过我倒有个法子。」 「你可别依着她乱来，若阿玛额娘知道了可不得了！」傅广成一听，忙不迭的制止大嫂跟着我闹。 「你先听我说完。」大嫂冲傅广成笑道：「既然两家的亲事八九不离十，他家女儿肯定要出门去选首饰。」 「若女方自己出门到首饰店去，就可以在首饰店恰巧碰见。」二嫂一听，开口接下话头。 「好好！」我听完即刻表示赞同。 「好什么好？你们俩就由着她胡闹吧！」傅广成听完脸更黑了。 「就让我见见吧！我保证不乱说话不吓唬她！」我拉住傅广成的手。 「先打听好他家女儿什么时候出门，去哪家首饰店，再赶过去。」大嫂说道：「若你不放心，我们两个做嫂子的带她过去。」 傅广成一听，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同意。 「同意吧！同意啦！」我拽着傅广成的手使劲摇：「大嫂二嫂带我去，一来不打眼，二来又有人照拂我，我一向很听大嫂二嫂的话，真的不会捣乱的！」 「哎……」傅广成扭不过我，只得叹气。 傅宁去宫里当值后又过了几日，用过早膳没多久，大嫂突然叫我过去，说是带我出门选首饰，我便知道要干嘛，我只是好奇大嫂是怎么问到人家要出门的。 「我们和额娘说带你出来选首饰，回去可别说漏了。到了地方，也别和人家说你是谁，见见就行了。」马车上，大嫂嘱咐道。 「嗯嗯，我知道。」我乖乖点头应道。 大嫂二嫂带我坐马车，从家里出发走了约有二十分钟才停下，下马车又步行近五分钟才抵达一家首饰店门口。 我们三人相继走进首饰店，这时店内没什么人，除老板和店小二，就一个女生和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妇女，妇女见是进去的都是女的，只端详了我们几眼，便转过头去。 其实额娘曾带我来这家店买过首饰，老板是认得我的。他远远瞧见我，刚要出声叫我，我示意他不要开口，老板立刻明白我的意思，而大嫂二嫂则走到另一边选看首饰。 我绕过桌椅悄悄向女生后面靠近并放慢脚步，走到她左侧时，我探头往里面看，就见她面前摆放的木盘里放了几样首饰：耳环，玉镯，项链，还有个成色和耳环相同的翠玉扳指，但扳指已经被单独放在一边。 「这个不错。」眼见女生要去拿那对翠玉耳环，我一个箭步冲到柜台前，抢在她前头一把夺过耳环。 女生有些意外我的突然出现以及抢耳环这个动作，被我吓一跳的同时侧头看我，我也看向她。 确实是个长相好看的女生，第一眼看上去也不是那种刁蛮或是心思复杂的人，只是被我这么一搅，女生的脸色有些发白。 「你……」女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憋半天才开口弱弱地说道：「若你真喜欢，便让给你罢。」 「但这对耳环和这个扳指是由一块玉做成的，如此，便一分为二了。」站在柜台内的老板说道。 老板的意思就是扳指和耳环必须一起买走，不能分开，我和女生都听懂了，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气氛有些尴尬，我毫不示弱地看着对方，女生见我如此，气势慢慢弱下去。 「算了，我不要了。」我忽然将耳环掷回盘内，然后转身往大嫂二嫂的方向走去。 女生对我的行为也挺意外的，完全没想到我突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送你吧。」女生在我走出几步后说道。 女生说的话也让我意外，我停下脚步站了几秒钟才回身看向她：「你送我？真的？」 第45章 傅宁成亲 「嗯。」女生的语气有些勉强，但还是应下。 「我最喜欢别人送我东西了。」我这才笑起来，看向老板并示意他将那对耳环装好。再看向女生时，我问道：「扳指你准备给谁？」 「是给未来夫婿的。」女生脸色红白交加，但还是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见过了？」我又问道。 「嗯，远远见过三四次，感觉他人很好。」女生居然问什么答什么。 「但愿吧。」我说道。 原本一直站在另一边的大嫂二嫂听到我的话，两人都笑出声，引的女生看那边一眼。 这时老板正好将装耳环的盒子递到面前，我伸手接过。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冲女生笑道，然后走回到大嫂二嫂身边：「我选好啦！」 待大嫂二嫂也选好首饰，我们三人才向那女生和妇人谢过，告辞出来上了自家马车。 「故意抢人耳环还罢，人家大方送你首饰，又说觉得傅宁人好，你偏偏来句“但愿吧”，傅宁要是知道，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大嫂笑道：「亏傅宁辛苦为你，也没得你一句好话。」 「那是我先帮三哥铺垫，万一这女孩嫁给三哥以后发现三哥没她想象中那么好，也不至于太失望。」我捧着手里的盒子说道。 「要说强词夺理，还是咱们家这个小祖宗最在行。」二嫂冲大嫂笑道。 秋风渐起，再加上几场秋雨，北京城也渐渐有些进入冬天的意思了。 傅宁娶亲的事家里早就筹划妥当：先是报富察氏族长，三媒六聘，过程还挺复杂，直到十月初三才办婚礼。 来府上道贺的人很多，主要是阿玛官场上的同僚，其次是傅宁的同窗好友，再加上傅宁人缘好，在宫里当差时还认识了好些人，大都来家里庆贺。 迎亲队伍下午出发去接亲，回来时都已经到用晚膳的时候。在正厅先拜天地，拜过高堂，夫妻对拜后，才将新娘送入洞房，之后就是宴请宾客。 前厅我不方便去，就想着还是去傅宁房里。 我穿着绣有芍药花的桃红色旗装，带着月兰和嬷嬷一路走来，远远就瞧见傅宁房里灯火通明，和以前清静的样子全然不同。 「格格来了！」门口的小丫鬟见是我，向里面通报道，又为我打起门帘，我进屋后，只觉得满眼红色，墙上贴有双喜字，不少地方还有用红绸扎的花。 我拐进卧房一看，发现只有大舅舅家的大表姐在。 「大表姐。」我叫道。 「表妹。」表姐开口回应。 「大表姐多久来的？也不来找我。」我笑问。 「才来一会儿，姑母要我帮忙看顾新娘子，就没得空。」大表姐笑答。 一听大表姐说起新娘子，我转身看向坐在床边的人。 新娘子身着正红喜服，头上罩着绣有鸾鸟的红盖头，端端正正坐在床边，也不说话。 我轻手轻脚走到新娘子面前，左看右看好半天，伸手捏住盖头一角，同时弯下腰准备去看，有个人却猛地抓住我拿盖头的手。 「小祖宗，一刻不看住你，你就要惹事呀！新郎官都还没掀盖头呢！」只听身后有人说道，却是二嫂的声音。 「我只悄悄看一眼。」我站直身体，回头冲二嫂低声说道。 「一眼也不行。」二嫂说着将我的手从盖头上掰开：「你这一掀，岂不是你娶回去了？」 「我也要娶的回去呀。」我嘟嘴念到，引的屋里人都笑起来。 「好了，我的好妹妹，安心坐会吧，可别让人继续看你笑话了。」二嫂一边说一边将我拉到大表姐身边坐下。 估计是前面饭局吃完了，我与二嫂和大表姐才闲聊几句，就有几个小丫鬟端木盘进来，有掀盖头用的喜称，用盘子装好的瓜果，还有一壶酒和两个酒杯。我都没仔细看还有什么，一群人就簇拥着傅宁进屋来。 古时候的婚礼我是第一次见，简直是大开眼界，原来我以为掀了盖头，再喝交杯酒就结束了，结果掀盖头只是开始，整个过程叫合卺礼，事情可多呢！弄半天才算完。 待侍女们退出去，新娘子抬眼环顾屋里，一眼就看到站在二嫂身边的我。 「你……」新娘面上露出一丝错愕。 「是家里唯一的妹妹，脾气古怪，你以后多担待她些。」傅宁冲新娘说道。 「第一次见面，我备了送给三嫂的礼。」我忽然笑起来，然后向站在门口的月兰微微扬了扬下巴，月兰才走进来并将手里的盒子递到我面前。我接过盒子后，打开并放到傅宁面前。 「成色不错。」傅宁说道。 「是三嫂送我的呢！」我颇为得意地冲傅宁说到，屋里人见状纷纷掩嘴笑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见过面？」傅宁听完，很是意外。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我说完看向新娘：「是吧？」 「嗯，是。」新娘有些腼腆的笑着点点头。 「怎么突然就……」除大嫂二嫂，其他人都不明白我和新娘子的关系怎么就这么好了。 「我向来戴不好耳环，手上也没个轻重……」我转身看向站在床边的妇人。 「不敢劳烦格格，还是奴婢来为新娘子带上吧！」妇人早在我进屋时就认出我，见我看她，忙伸手接过我递出的装耳环的盒子，并取出翠玉耳环为新娘子戴上。 「如此，便是完璧归赵了。」我端详戴上翠玉耳环的新娘几眼，才看向傅宁并说道。 「可不是完璧归赵么？方才要不是我进来瞧见，新娘子的盖头就要被这小祖宗给掀啦！」二嫂忍不住开口说道。 二嫂说完，屋里所有人先是一愣，方才笑起来，傅宁不由地叹气。 这晚闹到深夜，我一向睡的早，实在挨不住，便悄悄离开回屋休息了。 傅宁成亲的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月兰摇醒的。 「格格快起来吧！」月兰轻声叫到：「今天三少爷和三少夫人要去给老爷和福晋敬茶呢！」 我一听，才翻身看向站在床边将幔帐挂起的月兰，并眯着眼睛问：「我也要去？」 「连九少爷都去，格格自然更要去啦！何况格格和三少爷感情最好，怎能不去呢？」月兰听完笑起来。 第46章 惹事 我拉起被子遮住脸，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不是特别想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惆怅感袭上心头，几个月内，傅宁先是去宫禁内做侍卫，一月二十多天都不在家，现在又娶了妻子，突然发觉眼角有什么液体滑落，我忙用手擦掉，然后猛地坐起来：「换衣服！」 等我到额娘房里，发现家里所有孩子都到了，就我去的最迟。大嫂二嫂是家常衣服，站在傅宁身后的三嫂则是一身红色新衣。 我进屋后不敢靠阿玛太近，便挤到傅玉傅谦中间。 坐在上位的阿玛正端起茶杯要喝茶，见我进来，微微抬头瞄我一眼，低头抿口茶后才问：「又起迟了？」 「天气冷，起不来。」我低声答道。 「我还打算送你回私塾，看来也不用了，反正你都起不来。」阿玛说着将茶杯放回到小几上。 我一听，本想回嘴，憋了半天才忍耐下去，额娘看在眼里，向我招手让我过去。 「快入冬了，还是在家罢，若出去着凉又要病很久。」额娘将我拉到她身边坐下。 「嗯，听额娘的。」我微微点头。 或许是屋里人多的缘故，我才坐一会就觉得闷，四处晃了一圈便偷偷溜出屋，跑到屋外回廊上坐着透气。刚出来几分钟，天空中竟然开始飘雪，我将手伸出长廊，一些雪珠飘落在掌心，立刻就融化了。 「坐在这里干嘛呢？」身后传来傅文的声音。 「里面闷，出来透透气。」我答道，转而问起傅文：「你怎么出来了？」 「额娘没看到你，要我出来寻你回去。」傅文说着在我边上坐下：「我看你今天没精神。」 「没有啊，我挺好的。」我答道，一阵冷风吹过，引的我往傅文身边靠了靠。 「还说没有。」傅文说着嘴角微微上翘：「以前你看到三哥在，马上就跳到他面前，今天就没有。」 「是哦，我都不觉得。」我放低声音。 「该不会你吃三嫂的醋吧？」傅文说完笑起来。 「说什么呢？」我抬头看向傅文的同时微微皱眉。 「别人看不出来，我看的出来。」傅文这才收起笑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难过。」片刻后，我将头靠到傅文肩膀上。 傅文听完，也没有说话，我们两个就这么坐着。 「即便我们兄弟几个都成亲了，你还是我们的小妹妹，没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也没人能排到你前面去。」傅文说道。 「嗯。」等我开口应答，声音却是哽咽的，眼泪也往下流，我赶紧抬手抹了。 「一会回去可别让阿玛额娘知道你哭，不然还以为你不乐意三哥成亲呢！」傅文也抬手为我抹眼泪。 「怎么可能。」我嘟嘴答道。 「之前我总说你爱靠着三哥和三哥说悄悄话，如今我可如愿了，丫头也靠着我和我说悄悄话啦。」傅文忽然笑起来，我一听，才破涕为笑。 「你就只会笑话我。」我忍不住用头顶了顶傅文的肩膀。 「要是我成亲了，你也会这样么？」傅文又问道。 「也会。」我立刻回答道。 傅宁成亲后没在家待上几天，又恢复去宫里值守了，家里也趋于安静。 又过了五六天，临近午膳时夫子才下课，我盘算着傅文他们应该也下学到家，我便拿上自己这两天临摹的字帖准备去找傅宽。 「我去五哥那里一趟，过会儿回来。」我边说边往外走，也不等墨竹打起帘子，自己猛地掀起帘子往外跨，就听见外面“哎哟”一声，然后是瓷碗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我出去一看，只见一个妇人拿着帕子在年轻女子脸上擦拭，我仔细看过去，发现居然是三嫂。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慌忙将手里的字帖塞给月兰，也拿自己的帕子去帮忙，不过一两分钟，三嫂脸上就红肿起来。 「我知道。」三嫂低声应道。 「碗摔碎了么？」回廊上传来额娘的声音，我回头一看，额娘都走到我身后了，一眼就看见三嫂脸上特别红：「怎么搞成这样？」 「方才我掀帘子掀的太猛，也不知道三嫂在外面，就把碗打翻了，碗里的东西都翻到三嫂脸上。」我非常心虚地低声答道。 「额娘，是媳妇没让小丫头通报才弄成这样的，和妹妹没关系。」三嫂不顾自己脸上的红肿，还帮我说话。 「快去请大夫来！」额娘也不理我，只吩咐去请大夫，又将三嫂带回傅宁房里。 一直给我们家看病的大夫来给三嫂看后，说是烫伤，开始一两天会红肿的厉害，其他的没有什么大碍，过几天会好转。 「怎么了？」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傅宁的声音，我整个人身体一紧，赶紧往额娘身边靠，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傅宁：「卉娴你脸上怎么红了？」 「问这个小祖宗吧！」额娘也不帮我打掩护，直接将我供出来。 「我……我掀帘子太猛……」我低着头，拽着额娘身上挂着的荷包，断断续续地说道。 「是我没让下人通报，妹妹也不知道我在外面，碗被帘子掀翻了。」三嫂抢在我前面向傅宁解释。 「做事还这么毛躁。」傅宁也不和三嫂说话，直接面向我说我的不是。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敢抬眼看傅宁，只低声说道。 「以后到外面也是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解决么？」傅宁的语气已经不太好。 「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也向三嫂道过歉。」我抬头看向傅宁，傅宁对我一向很容忍，更未像今日这般对我说过重话。 「没事，方才大夫说只是红肿，过几天就好。」三嫂见状，连忙站起来去拉傅宁的手臂。 「你不用帮她打掩护，连我们这些做哥哥的都不能护她一辈子。」傅宁说道，我一听便知傅宁是真气了。 额娘还要处理家里中琐事，坐了约一刻钟就离开了，我也不愿多待，便跟着额娘出去。 第47章 难得一见 第二天一早起来，外面银装素裹，一夜大雪，屋顶和地上都积起约半指厚的白雪。 我在书桌前呆坐大半天，面前虽然摆着书，却一页都没有翻过，临近中午，我才忍不住向月兰问起三嫂的情况：「三嫂怎么样？」 「听闻脸上比昨天红肿的还厉害些。」月兰低声回道。 我正要说话，赵嬷嬷从外面进来：「格格，三少奶奶身边的嬷嬷刚才过来，说三少奶奶说，叫格格不用担心，已经比昨天好些了。」 「你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冰块，再不行收集些干净的雪，别让雪化了，下午和我去三嫂那里。」我冲月兰说道，月兰应下后转身出去准备。 用过午膳，稍作休息，我便去傅宁房里找三嫂，走到门口一问，说三嫂也才午休起来，又听闻傅宁不在，我才稍稍安心地踏进门去。 「妹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三嫂抬眼一看是我，立刻起身拉我进屋坐下。 「来看看你。」我低声说道。 「谢谢你的好意。」三嫂微微点头。 我仔细去看三嫂的脸颊，明显比昨天红的更厉害，关键是还肿起来了，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似乎看出我的想法，三嫂安抚道。 「我听说红肿的话用冰敷会好些。」我说道，让月兰将带来的冰块拿到三嫂面前。 「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三嫂笑起来，我这才发现她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子。 我用帕子包住冰块，交到三嫂身边的嬷嬷手上，嬷嬷拿帕子轻轻敷在三嫂红肿的脸颊上。 屋里暖和，帕子里的冰块化的很快。 嬷嬷换帕子时，三嫂向我笑道：「虽然有点奇怪，可的确觉得舒服许多。」 我才坐十多分钟傅宁就回来了，见我在，也是有些意外的样子，可能觉得昨天他说了我，我肯定生他气，轻易不来这边。 「我回去了。」我起身的同时冲三嫂说道。 「再坐……」三嫂见我要走，也站起来，我不等三嫂把话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站住！」傅宁忽然开口叫到，我才停下脚步：「往哪里去？」 「要你管！」我回头冲傅宁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立马回身冲出去。 回屋后，我衣服都不换，直径在床上躺下并面向里面。 过了十多分钟，才听见有人进来，那人随后在床边坐下。 「英琦。」傅宁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并叫到。 「干嘛？」我一开口，却是哽咽的声音。 「你今天去找卉娴，说明你只是气我，并不生她的气。」傅宁说道。 「我就是气你！特别气！」我回身看向傅宁，一边哭一边说。 「我知道。」傅宁见我哭起来，伸手来为我抹眼泪，我将他的手打开，又重新翻身面向里面，傅宁这才放低声音：「我也晓得你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总不能说卉娴吧？你是妹妹，我只能说你的不是。」 过了一会儿，傅宁才又说道：「我成亲后在家待那么几天，你一天都没来找过我，我就猜到你心里不大开心。你要气就气吧，三哥认了。最近天气不好，你多注意身体，我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傅宁难得在家，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吃早饭。 阿玛想必也知道我掀帘子把碗掀翻并把三嫂脸烫伤的事，一直看我，只是没开口教训我，我也不敢开口，只默默吃饭。 三嫂脸上的红肿过了四五天才好起来。 我在家规规矩矩待到十月下旬，傅广成带给我一个好消息。 「不论明天天气如何，阿玛准你跟我上街去走走。」傅广成下午到我屋里喝茶时说起，这才让我开心起来，毕竟我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过门啦。 热闹的街道，来往的人群，高低起伏的吆喝声，再加上初冬少有的暖阳，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虽然兴致早已不如从前，但至少比整日待在家里不能出门好太多。 此时对面走来两人，有说有笑，甚是高兴，今天不止我和大哥出来晒太阳。 四个人面对面站定，傅广成拱手作揖，我则微微低头并蹲身行礼，再抬眼时便看到弘历一脸尴尬。 「好久不见。」弘历开口说道，神情也不太自然。 「恩。」我简单应一声，转眼看向弘历身边的女子：「好久不见，张小姐。」 「好久不见，傅小姐。」张瑶焉脸上也划过一丝尴尬，转而看向傅广成；「这位是？」 「在下傅广成，是英琦长兄。」傅广成再次向着张瑶瑶拱手行礼并自我介绍道。 「您好！」张瑶焉再次向傅广成蹲身。 「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眼瞧着弘历要开口，我抢先说道。 「告辞。」傅广成再次抬手。 「哦，好。」弘历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傅广成和我绕过二人继续向前走。 「你和四阿哥很久没见面了吧？」走了约五分钟，傅广成突然问起。 「是很久了，他不来找我，耳根子清静许多。」我答道。 「其实四阿哥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傅广成劝道。 傅宁成亲半个月后，陆续有人到家里来向阿玛额娘打探我的近况以及是否有属意的婚嫁人家，毕竟我是嫡出独女，富察氏又是名门，想求娶我的人不在少数。 「他毕竟是皇子，嫁给他就意味着要容忍很多事，我怕我做不来。」我说道。 「我听傅宁说是你说不要四阿哥来找你的。」傅广成又道。 「对啊。」我答。 「难怪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阿玛脸色不好，想必也知道这件事。」傅广成这才反应过来。 「圣心难测，咱们家还是小心点吧。」我抬头看向傅广成并说道。 傍晚我和傅广成刚到家，就有一封信被递到我手上，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写的，本来有些好奇弘历写了些什么，但我还是按耐下好奇心，将信原封不动地放在书桌上。 「如果那张瑶焉要和你争，万万不可轻易放手。」额娘之前说的话突然出现在大脑中。 该怎么办呢？虽然知道额娘说对，但我真的不想刻意去争取，即便我知道弘历的未来，可此时此刻，我一点都不放下身段。 第48章 冬至 日子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每天早晚分别有一封信被送到我面前，我有些搞不懂弘历这个行为的目的所在，明明已经大半年没见面，也少有书信来往，他怎么突然这样了？看着堆积如小山般的信，我变得不知所措。 「格格，奴婢帮您拆封信吧！」月兰鼓起勇气，笑呵呵地说道，随便抽出一封信准备拆开，但最终还是将信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 「帮我把这一堆翻一转。」我指着一堆信说道。 「是。」月兰应道，然后按照我的要求将一摞厚厚地信件翻一转。 看着一行行小楷，我无奈地叹口气。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如何做才能彻底斩断和弘历之间的千丝万缕，只要弘历来找我，就算我全身上下都拒绝，想必阿玛额娘也会将我捆上放到弘历面前，或许我真的已经臣服于命运了吧！ 在最新的一封信中，弘历提到之前他带我去过的京郊的那处地方。 「那地方已经不止我们两人去过，三哥带瑶焉也去过那里了，就在前不久，它已经不再只属于我们两人，所以我在找新的地方，正好你好像也不喜欢那里，放弃也不觉着可惜，我希望能找到一处你喜欢的地方，这样我们就可以常去那里。」 合上信纸，我抬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为什么弘历执意要找个只有我和他去过的地方呢？还要我喜欢的，只要我有一点不喜欢，就算再好的地方也是不好的了。他为何要这样做？从最初他到家里来讨好似地称赞了我随手画的那幅竹，到面对我的冷漠和刻意疏远，他竟没有生气，在半年没见面或是书信往来的情况下，还能说出以我的喜好为优先的话，若不是有所图，谁会这样做？ 提笔想要回信，但直到笔上的墨干了，我也不知道要写什么，该如何写起。突然觉得弘历是如此多话，每天两封信，每封信的内容都不同，我都有些佩服他了。 脑海中冒出一个不算奇怪的想法，将笔重新沾墨后，只在信纸上写下三个字，便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中，让月兰拿给每日下午来送信后都会稍等片刻的桂顺，为每日这两封信，真是辛苦他了。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才有一封信被送到我的书桌上，到这天为止，弘历的每日两封信已经坚持二十五天，而这封午时才来的信比之前那些信又厚重些，我随意拆开信封，取出信纸，里面居然有六七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仅仅三个字换来这样一封信，还没看内容，我就已经觉得很可笑了。 冬至时雍正亲自到天坛祭天，阿玛也在随行官员中。可过完冬至没几天，阿玛突然病倒，不得不告假在家，且病情来势汹汹，一时卧床不起，哥哥弟弟们轮流到榻前服侍阿玛起居及汤药等，我也不例外，但因为我天天在家，所以在阿玛跟前侍奉的时候也多过哥哥弟弟们。这天中午，我服侍阿玛喝过汤药，便靠在榻边打瞌睡。 「英琦。」忽然听见阿玛低声呼唤，我立刻睁眼直起身体。 「女儿在呢！」我说道。 「难得你肯在阿玛跟前多待些时候。」阿玛低声说道。 「女儿淘气惯了，怕惹阿玛生气，自然不敢在阿玛跟前多待。」我听阿玛这样说，不由笑起来。 「阿玛总管你，是怕你以后出去吃亏。」阿玛说完轻轻咳嗽两声，才又说下去：「你都快十三岁了，来咱们家打探你消息的人也多起来，但你还未进宫参加选秀，也就还不能婚配，可如今两年国孝一满，明年的选秀怕是躲不过去了，你总不会想进宫吧？」 「女儿从未想过进宫，女儿只想嫁个普通人。」我答道。 「呵，咱们这样的人家又岂会看上普通人？何况你又是家里的嫡女。」阿玛忽然笑起来。 「女儿也不是会吃亏的人。」我笑道，伸手握住阿玛的手。 「是了，富察家的女儿……」阿玛的话只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下去。 我忽然觉得有人按我肩膀，我像是猛然醒过来似的，回头一看，是傅清。 「我看阿玛睡着了，你也回去休息会儿吧。」傅清轻声说道。 「嗯，好。」我应道，转头再去看阿玛，发现我竟紧紧握着阿玛的手。 阿玛的病时好时坏，一直延绵到腊月，二伯三伯也常来探望。 在阿玛生病的这段时间，阿玛只要清醒着，就会叫额娘和傅广成傅清到病榻前，似乎是在嘱咐什么，这种情况令我不安，有时我会忍不住想，如果阿玛不在了，这个家会怎么样呢？ 鹅毛大雪一下就是好几天，整个北京城都被白雪覆盖，世间被冻结，似乎连记忆也是如此，我已经不太记得穿越前的那些日子，连父母和朋友的脸都像被冻结于冰下的事物，模糊不清，鹅毛大雪将我关在屋内，似乎也将我关在了这个时代，同时令我无法分辨我到底是从未来穿越而来，还是未来的记忆只是我的梦。 过完腊八节没几天，我刚合上书准备去看看阿玛的情况，却有个丫鬟便匆忙跑来。 「福晋要格格赶快过去！」那丫鬟着急地说道。 我一听便知不好，连披风都没穿，急忙往额娘屋里去。进到额娘屋里时，见额娘坐在床边上哭。傅广成和大嫂，傅清和二嫂，三嫂都站在一边。 「额娘……」我低声叫道。 「快来，你阿玛恐怕是不行了。」额娘抬头见是我，哽咽着招呼我往跟前去。 「三哥呢？四哥他们也还没回来呢！」我突然有些害怕，不太敢靠过去。 「已经派人去通知傅宁，私塾那边也派人去接傅文他们了。」傅广成低声说道，走到我身边，轻轻按住我的肩膀，将我带到床榻边上。 「阿玛。」我在床榻边蹲下身体，并轻声唤道，见阿玛没反应，我又唤了两声，阿玛才缓缓睁开眼睛。 「英琦……」阿玛微微偏过头，见是我，开口叫道。 第49章 阿玛过世 额娘从大嫂手里接过盛有参汤的碗放到我手里，我用碗里的勺子舀了些参汤喂给阿玛喝下，喝了三四勺，阿玛的脸色才好些。 阿玛喝完参汤，轻咳两声后，看向我的同时开口说道：「阿玛很多时候都太苛待你了。」 「并没有苛待之说，女儿知道阿玛是为女儿好。」我说道。 这几年虽然阿玛在很多事上对我严格，但我知道阿玛这样做确实是为我，总不能让外面的人觉得我是个怪人。 「你别怨阿玛，也别怨你额娘，我们都是迫不得已。」阿玛又说道：「还有你的哥哥们，他们都是真心待你的。」 「我知道。」我微微点头，眼泪已忍不住流下来。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有好些人进屋，我回头一看，是傅宁傅文等人，乳母带着傅恒最后进来，这样一来，家中子女便都到齐了。 「阿玛终究对不起你……」阿玛说着声音低下去。 「才没有的事。」我伸手拉住阿玛的手，但以前总能用力握我手的阿玛再也不能握住我的手了。 阿玛过世后，家里匆忙搭设起灵堂，所有人换上素衣，无人例外。额娘又命奴仆去二伯三伯和舅舅那边报信。阿玛过世的消息传的很快，傍晚时分，便已有人来家里祭奠，第二天一早，更多和我们家有交集的人或亲自登门或派人来家里祭奠。 短短一个月，从傅宁成亲到阿玛过世，家里的变故来的太快太突然，我人跪在正厅灵堂上，却不由地出神。 寒冷的过堂风从正厅吹过，跪在我两侧的傅谦傅恒不由地靠到我身上。 「姐姐……」两个小孩低声叫道。 「没事的。」我用力搂住两人的肩膀。 「阿玛不在了，咱们家怎么办？」傅谦悄声说道，似乎快要哭出来。 「咱们家有额娘，还有哥哥们，再不济……」话说到一半，我有些发愣，过了几秒钟才又说下去：「再不济，还有姐姐。」 阿玛的过世太出乎我意料，我一直觉得阿玛身体很好，即便生病，缠绵病榻一阵就会好，没想到说去就去了。 傅广成傅清和傅宁都已有职位，也都成亲，可从傅文开始，哥哥弟弟们皆在读书，我也还在闺阁里，选秀未参加，便没资格婚配，而最小的傅恒还不足5岁，哥哥弟弟们的未来都没着落，今后该如何是好呢？思来想去，我能做的，能帮到家里的确实很少，而我能最大限度帮到家里的，也只有我的婚姻。 弘历…… 我是打定主意不嫁给堂哥或表哥，目前也就只有弘历是最好的选择，虽然雍正是秘密建储，但我坚信弘历绝对是下任皇帝，这样一来，嫁给弘历才最能帮上家里。 阿玛的棺椁在家停灵七日，七日后出殡。这七天里，傅广成傅清傅宁帮着额娘操持阿玛丧仪的各项事宜，应付来家里祭奠的各色人等。额娘虽然伤心，但还是勉强支撑完头七天。 深冬本就难熬，自阿玛过世，连着几天晚上我都没睡好，甚至有些害怕睡着，怕一觉醒来家里又有变化。 终于，在处理完阿玛出殡的事宜后，家里才慢慢冷清下来，这个时候也快到年下了。但因为阿玛过世的缘故，家里也没怎么准备过年，毕竟阿玛才过世，哪里能欢欢喜喜地过年呢？再加上是深冬办的阿玛的丧事，额娘也因为操劳过度和受冻，时不时会发高热。 雍正三年新年就在阿玛过世的悲伤里度过，可祖母那边也还是要去请安，大年初一这天，额娘实在支撑不住，便让傅广成和大嫂，傅清和二嫂，傅宁和三嫂带上我到二伯家拜年。 我每次到二伯家，祖母跟前都会专门备一张小几和小凳子，这是专属于我的位置。 用过午膳，我自然还是坐到祖母跟前。 「你还好么？」六堂哥主动上前问候我。 「还好。」我轻声答道。 「哪里好？刚刚还在偷偷抹眼泪。」祖母见状，向六堂哥说道。 「祖母别说了，说出来他又要笑话我。」我嘟嘴念道。 「你阿玛过世没多久，自然伤心。只是你有孝在身，今年的选秀便不能参加了。」六堂哥说道。 「是了。」祖母听完六堂哥的话，才看向我：「今年明年都是不能参加的，我会嘱咐你二伯去和富察氏的族长说这个事，以免把你的名字报上去，那才要出大事。」 六堂哥又说了会别的，多是安慰我的话，便去和傅广成傅清他们聊天了。 「两年内真不能参加选秀？」我转头再次看向祖母。 「是啊，我去年秋天都还在想，今年你恐怕要去参加选秀，毕竟先帝已经过世满两年，今年开始便可以选秀以充实后宫，或是将秀女赐给皇室子弟。只是你阿玛突然离世，你有孝在身，自然不能进宫选秀。」祖母说道。 「祖母别太难过……」我见祖母说起阿玛时脸上露出一丝伤感，便轻轻靠上祖母的膝盖。 「先是你大伯父，如今又是你阿玛……咱们家还有你二伯三伯在，不会让你们兄妹吃亏的。」祖母用力捏捏我的手。 「哥哥们自然会担起家里的担子，更不会来麻烦二伯三伯，叫祖母操心。」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祖母笑道。 「德辉德敏常在祖母跟前，总觉得他们最得祖母疼爱，如今看来，祖母还是最疼惜堂妹。」旁边忽然传来一个有些醋意的声音，我回头看去，是所坐位置离祖母最近的，二伯父家的大堂哥开口道。 「你小时候我也疼，到了德辉德敏，自然有你阿玛额娘去疼。」祖母见大堂哥说话酸溜溜的，抬头向大堂哥笑道：「况且她阿玛才过世，我这个祖母自然得多疼她些了。」 「大堂哥这么说就是嫌我碍眼了，我以后不来二伯家就是，免得惹人厌烦。」我半靠着祖母说道。 第50章 三嫂 「祖母瞧瞧，我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就能惹她这样。」大堂哥听完，好气又好笑地向祖母抱怨。 「以前听说你家里的两个幼弟随你欺负，就连这些亲哥哥都不敢随便说你的不是，还要连带受你的气。」祖母说着指向坐在另一旁的傅广成傅清和傅宁，笑道：「现在连你二伯家的大堂哥都敢说，可见不假。」 傅广成傅清傅宁一听，三人互看一眼，都笑起来。 「英琦是妹妹，我们这些做哥哥的自然要让着她些。」傅广成笑道。 在二伯家坐到下午三点多，一行人便起身告辞回家了。 回家后，我先到额娘跟前请过安，见额娘精神还好，便回自己屋换衣服。 「三少爷来了。」门外传来墨竹的通报声。 我刚抬眼，就看见傅宁进屋来。 「英琦。」傅宁唤道。 「什么事？」我反问。 「你都许久不来找三哥了。」傅宁说着抬手要摸我的头，却被我打开，傅宁见状，问：「难道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 「我小气的很。」我顺势说道。 「哪里说你小气了？」傅宁听后也不生气，低声说道：「自从我成亲，你就不像以前一样常来找我了。」 「你也说你已经成亲，我自然要避嫌，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没规矩。」我噘嘴答。 「是你用这个理由来回避我而已。家里就我们两个关系最好，绝不会因为任何事变生疏的。」傅宁说道。 我一听，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这才低头说道：「我是怕你娶了妻就不理我了……」 「说的什么话？」傅宁听完便觉得好笑：「大哥二哥娶妻了不也一样顾你么？」 「那不一样，我们两个待一块儿的时间比和大哥二哥多多了。」我这才稍稍收起眼泪。 「是呢，总觉得你第一次跟我去私塾上学还是昨天的事。」傅宁笑道。 「那，要是以后我有事找你，你可不能拿三嫂搪塞我。」我伸手拉住傅宁的衣角。 「当然，哪怕是天涯海角，只要你一句话，我都会去帮你。」三哥抬手为我拭去眼泪：「你在我们兄弟九个心里都超过旁人。」 「三哥……」我最终靠进傅宁怀里哭起来。 「以前从没见你哭过，即便阿玛打骂，也不见你轻易落泪的。」傅宽轻拍我的背安抚道。 「我还怕如果我经常去找你，会让三嫂觉得我很奇怪。」我低声说道。 「卉娴和我说了大嫂二嫂带你去首饰店时发生的事，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让她觉得你很奇怪了。」傅宁说着竟笑起来：「你也不和我说要去见她。」 「和你说你肯定不会同意我去。」我抬头看向傅宁。 「你怎知我不会同意？」傅宁笑问：「何况你去见她不也是为我么？」 「三哥……」我低声叫道。 「先是我成亲，后来阿玛突然离世，家里办丧事那几天，大哥二哥和我都没太顾的上你，我这段时间远远瞧着，感觉你的精神也不大好。」傅宁用力按住我的肩膀：「但家里还有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你安心。」 「我知道。」我低声应道。 「还有个事。」傅宁拉我在书桌边坐下的同时说起弘历：「我年前在宫里遇到四阿哥，他向我问起你近况，说阿玛突然离世，他不便到府上来看望你，怕人来人往地看见你们俩说话，还叫我回来和你说，让你别太伤心。」 「是哦。」我听完内心有些感触，即便我说了不要弘历来家里找我的话，回复弘历的信里也只是寥寥几句，但他还是念着我的。 「不是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么？」傅宁问道。 「嗯，是很久了。」我应道：「阿玛过世前我不是和大哥一起出门么？结果在大街上遇到弘历和张廷玉的女儿在一起，那之后他写了很多信到家里来，但也只是写信，没有见面，我都简单回复的。」 「张廷玉的女儿……」傅宁听我说起，轻声念道：「即便张廷玉是两朝臣子，但终究是汉臣，不如咱们家。」 「你也觉得弘历会选我而不是张廷玉的女儿？」我反问道。 「即便不是他本意，若皇上和熹妃娘娘为他选嫡福晋，也只会从满蒙八旗里面选，汉臣之女是绝不会成为皇子嫡福晋的。」傅宁说道，见我说话的表情不对，转而问起：「你该不会改变主意，真想嫁他吧？」 「我是有考虑……」我低声答道。 「不要考虑！不要嫁入皇室！」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声。 傅宁和我听后一惊，同时抬头看向门口，却见三嫂站在门边，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 「卉娴？你都听到了？」傅宁问道。 「我只听到你们兄妹说四阿哥。」三嫂说着走进房间，直径走到我面前：「别考虑了，若能拒绝就拒绝吧。」 我没说话，只是站起来，有些愣愣地看着她。 「皇室太过复杂，咱们家唯你一个女孩子，就别去趟这浑水了。」三嫂拉过我的手并轻轻捏了捏。 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暖意。之前太多人和我说弘历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今天突然有人说要我不考虑弘历，真是难得。 我忍不住伸手抱住三嫂。 「这是……」三嫂或许是被我这个行为吓一跳，过了几秒钟才抱住我。 虽然在新年正月里，但因为阿玛过世，家里不像前两年那样过年。家中最伤心的莫过于额娘，好不容易坚持到正月十五，过后就卧床不起，我一直侍奉在额娘床榻前，也就正月初一去了趟二伯家，初二去过舅舅家，便再没出过门。直到办完阿玛四十九天尾祭，额娘的精神才好些。 第51章 做主（上） 二月初，傅文等人才重回私塾读书。 「姐姐……」门外传来傅谦带了一丝哭腔的声音。 「怎么了？」坐在书桌前的我抬眼看向门口，见傅谦红着眼睛，似乎受了委屈的样子：「是不是在私塾受欺负了？」 「没有。」傅谦答道。 「那眼睛怎么红了？」我招呼傅谦进屋，并问道。 傅谦见我问起，欲言又止的样子。 「和姐姐说说到底怎么了？」我搂住傅谦，轻轻摸着他微红的脸颊。 「之前姐姐你说，咱们家还有额娘，有哥哥，还有姐姐。」傅谦想了半天，才开口。 「是啊，你和傅恒年岁最小，即便再难，家里也会最先照顾你们俩的。」我说道。 傅谦犹豫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就是……就是我觉得三嫂挺好的，姐姐你觉得呢？」 「我肯定觉得三嫂好啊。」我答道，转而问道：「三嫂怎么了？」 「没有怎么。」傅谦说着撇撇嘴，片刻后又说下去：「阿玛过世后，家里办阿玛丧事时三嫂还嘱咐嬷嬷多照顾我，但是我这几天从私塾回来，总听见下人们在说，说是三嫂克死了阿玛……」 「怎么会有这种话出来！？」我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声量不由地放大许多：「谁敢说这种胡话！？」 「之前有没有我不知道，就是最近几天我总时不时听见有人这么说。说三嫂才嫁进来阿玛就过世了，就是三嫂克死的阿玛。」傅谦拉住我的手轻声说道：「可是三嫂对我很好，正月里也常问我是否吃饱穿暖，三嫂怎么会克死阿玛呢？」 「别听这些人胡说。」我说道：「你已经读书多年，应该知道孰是孰非。」 「是。」傅谦听我这么讲，才收起不知所措的表情。 「跟着傅谦的嬷嬷呢？」我冲门外叫道。 「奴婢知错！」门外传来一个有些老的声音，随后一个妇人走进屋来：「奴婢不知今天吃坏了什么东西，肚子不舒服，一时疏忽，才没看顾到八少爷。」 「自阿玛过世以来，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傅谦，等我额娘和傅谦亲额娘养好身体，自然会念你的好。」我不责问她对傅谦看顾不周，反而冲她说道：「最近家中不稳，傅谦的吃住方面你多上心，该叫傅谦知道的不该叫傅谦知道的，你心里也要有数。」 「是，奴婢知道。」妇人听完脸上露出些许悔意，过了片刻才答道。 「你带傅谦回去休息罢。」我说完转头看向站在我身侧的傅谦：「回去休息片刻，还是温温书，要学会自觉。」 「是。」傅谦低声应道，整个人轻轻靠在我怀里片刻，才转身出去。 「奴婢最近两三天也听到有这种话出来，多是在墙角、角门外那些地方，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待送傅谦出去，月兰回来才轻声说道。 我思来想去，这事只有先安耐下不提，我也不好和额娘说，唯恐额娘知道后生气，于养病不利。 过了三四天，对傅谦所说的事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下午从额娘房里出来后，我打算先去傅广成那里透透风，毕竟现在是傅广成持家，他终究是要知道的，可刚转过回廊，就听见额娘院子门外传来说话声。 「真是晦气的很，这些年老爷身体一直很好，三少夫人嫁进来一个月，老爷就过世了。」一个老声音说道。 然后有几个年轻声音附和她。 这是我第一次亲耳听见下人说这种话，字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太阳穴上，扎的我太阳穴直跳，心里的怒火也是蹭蹭往上冒，我默不作声地拐过回廊，悄悄跨过门槛，出去就见三五个女仆站在墙下面，其中几人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我，脸上瞬间铁青，唯有背对我的一个女人还不知晓已经被我撞见，说个不停。 直到有人拽她的袖子，给她使眼色，她回头一看，见我站在她后面直直地看着她。 「格格。」那女人看到我的一瞬间，脸上失去血色，但还算镇静，很快反应过来，向我蹲身行礼。 「哼，聊的真高兴呢！」我冷哼一声，说道。 「奴婢……奴婢也不过是随口说说。」那女人见我看着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倒不知道咱们府上是这样的规矩，下人可以乱嚼主子的舌根，什么话都可以讲。」我又道。 「这话也不是奴婢传出来的。」那女人显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觉得我一向不管家里的事，又贪玩好说话，便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语气也轻浮起来：「即便格格要问罪，也问不到我头上。」 「她是后门上管事的老婆。」赵嬷嬷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难怪呢，仗着管事的，有脸有面，连我也不放在眼里。」我忽然笑道，那女人可能以为我会生气或是无措，没想到我会这样说，身体微微一抖，逐渐有些害怕起来。 「格格服侍福晋一天，还是坐会儿吧！」赵嬷嬷让墨竹抬来一张椅子，冲我说道。 二月的天气依旧寒冷，何况众人站的地方狭长，过堂风一吹，那几人便瑟瑟发抖。而我所坐的椅子正好摆放在额娘院子门外，往外开的门本就挡了风，赵嬷嬷再往我身后一站，冷风几乎吹不到我身上。 「你过来！」我眼角瞄到站在院子门外的一个小厮，便叫他到跟前：「掌她的嘴！」 「奴婢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格格为何要罚？即便要罚，也轮不到格格来罚！」那女人听我这样吩咐小厮，一时情急，抬眼直直地看向我：「奴婢要去见福晋！奴婢要请福晋做主！」 「额娘尚在病中，连大哥大嫂也不敢拿家里的事去叨扰额娘，唯恐额娘操心，你偏偏要去额娘跟前，到底是你不懂事还是我不懂事？」我轻声说道，女子听完，知道无法挽回，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你既然说要找人做主，好啊，那我倒要看看，我是否真的做不了这个主？去叫府上管事的来！」 过了片刻，两个男人匆忙赶来，其中一个我认识，是家里的管家，另一个我却不认识。 「格格怎么坐在这里？」管家见我坐在外面，很是诧异。 「最近我耳朵里落了些闲话，不知你对家中有些传言是否知情。」我看向管家。 「格格所说传言是为何事？」管家反问。 第52章 做主（下） 「问她就知道了。」我慵懒地抬手指向那个女人，管家和另一个男子都看向她，那女人只低头不语。我见她不答话，反问道：「怎么不说话？刚才还理直气壮的说我做不得主，不能罚你。」 「还请格格明示，到底是为何事罚她？」管家又问道。 「方才我从额娘房里出来，听见她在门外说我阿玛以前身体挺好，可三嫂一嫁进咱们家，我阿玛就过世了，是三嫂把我阿玛克死的。」我直言不讳，将刚才我听到的话简明扼要地说出来，完了又看向那女人背后站着的几人：「她们几个也都这么觉得。」 「没有没有！」几人一听，连连摆手，立刻把自己摘干净：「都是郑婶子说的，奴婢们只是听听而已。」 管家一听，脸色立刻黑的不行。 「你个混账老婆！一时不管你你就出来惹祸！」一直站在管家身后的男人听完我的话，冲那女人大声叫到，甚至还要过去打她。 「不可在格格面前放肆！」管家冲男人低声说道，男人才强忍住站在原地。管家随后看向我：「格格的意思是……」 「阿玛才过世，我也不想在家里大动干戈，更不想惊动额娘，只是她这话说的确实难听，若传出去，外面人该怎么看咱们家呢？」我说道：「我知道现在家里凡事都是大哥做主，我也不为难你，你可以先去问问大哥，看我是不是能在这件事上做主？」 「格格这话说的。」管家听完我的话，陪笑道：「即便现在是大少爷做主府上的事，可内院的事，格格当然也能做主，也算是帮着大少爷了。」 「是了。」待管家说完，我这才笑着微微点点头。 「请格格示下，掌多少嘴？」刚才我招呼到面前的小厮见状，走到我面前并问道。 「打到她认错为止。」我轻声说道，仿佛在说毫不在意地事，那女人听完，猛地抬头并惊恐地看向我。 小厮听完，也不等女人辩解，快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就是两三个耳光。 站在管家身后的男人见状，几步跨到我面前并跪下去：「格格！是她不懂规矩才冒犯格格，求格格饶过她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男人说话间，小厮又打了女人四五个耳光。 我向小厮微微抬手，小厮才停下动作站到一边，这时女人的脸已经高高肿起，嘴角也渗出血来。 「格格……」女人好不容易喘口气，立刻跪下并膝行到我面前，眼泪流个不停，含糊不清地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能真心知错最好。」我说道，说完抬眼看向站在较远处的几个女人：「你们也都小心点，别叫我再听见类似的话，若被我知道又有这样的话传出来……」 「不敢不敢！」那几个女人听我这么说，连忙摇头：「奴婢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找大夫来给她看看，所需费用从家里支，若大哥问起，你就告诉他是我说的。」我向管家说道。 「是。」管家听完我的话，脸上浮现一丝赞许，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一对男女：「还不快谢格格！」 「谢格格恩典！谢格格恩典！」两人听后，忙不迭的向我磕头谢恩。 「以后别再说这种没良心的话！」管家说道：「快下去吧！」 待一帮人散去，我才又看向管家并道：「今天的事就不要去和额娘说了，免得额娘生气。」 「是，在下知道。」管家应道：「若没别的事，在下先去忙了。」 「辛苦你跑一趟。」我笑道。 到傍晚时分，傅广成踏进我的屋。 「下午为什么事动怒啊？」傅广成问道。 「管家没和你说么？」我反问。 「只说你生好大的气，赏罚分明，没说为什么。」傅广成在我对面坐下。 「你知道了也生气。」我说道：「幸好额娘没听见外面吵闹，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到底是为何事？」傅广成一脸疑惑，他知道我一向不管家里的事，也从来没在家发火惩罚过下人。 「我从额娘房里出来，听见她们在门外说，是三嫂克死了阿玛。」我低声说道，傅广成听完脸都垮了：「而且这话不止我一个人听见，最早是傅谦来和我说的，把傅谦吓的不轻。」 「若传出去，别人肯定会说我治家不严。」傅广成愣了片刻，才说道。 「你也是第一次当家啊！」我起身走到傅广成身侧，拉起他的手：「以前都是额娘管家里的事，她们都晓得不能乱说话，阿玛过世后，额娘又一直卧床休息，她们就不知轻重了。」 「幸好还有你。」傅广成反手将我的手合在他的掌心里：「以前你从不管家里的事，即便屋里的小丫鬟摔坏东西，你都只笑笑了事，她们便觉得你好说话，都不拿你当回事。」 「如今发了脾气，也叫他们知道我的厉害。」我笑道：「我是觉得三嫂人很好啊，听不惯她们私下乱说，何况阿玛过世太突然，怎么就和三嫂扯上关系了？」 「是了……」傅广成微微点头。 「只是这个事千万别叫额娘知道，不然额娘又要病了。」我低声说道。 傅广成点头应道：「我知道。但这事还是要和傅宁说一声，你去和傅宁说吧。」 「我不去。」我一听傅广成要我去，我连连摇头：「你去吧！」 「你和傅宁关系最好，你去说他才不生气。」傅广成笑起来：「何况你这么维护他妻子，他知道了即便再生气也不会表现出来。」 几天后傅宁从宫里值守回来，原本要先去额娘房里请安，却被我半路拦下。 第53章 悄悄话 「怎么了？」傅宁见我神神秘秘的样子，一时不知发生什么事。 「本来我要大哥和你讲，但是他要我来和你说，说我和你说你就不会很生气。」我拉着傅宁在远离额娘屋子的回廊上停下。 「什么事啊？搞的你们两个这样推来推去的。」傅宁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前几天我从额娘房里出来，听见下面奴仆在院门外说三嫂坏话。」我悄声说道。 「然后你就把人打了？」傅宁接下话题。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一时不解傅宁是怎么知道的，毕竟他这几天一直在宫里，家里的事他应该不知道。 「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而且刚才我进家门时，门口小厮偷偷和我说，你前几天在家发气，把家里有脸面的老奴仆打了。」傅宁说道：「我还在想，你究竟是为什么事发那么大火，若是为卉娴，我相信你什么都做的出来。」 「若是一点小事都还罢了，你都不知道她们背地里说些什么。」我说道。 「我倒是想知道说了些什么，让你生气到打人的地步。」傅宁一脸好奇。 「她们说三嫂才嫁进来没多久，阿玛就过世了，是三嫂克死了阿玛。」我拉拉傅宁的手，示意他弯腰靠近我，才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怎么会有这种话出来！？」傅宁听完也是震惊不已。 「你说我能不生气么？」我说完都还有些愤愤不平。 「没想到你这么维护卉娴。」傅宁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 「本来我不知道有这种闲话，最早是傅谦下学时无意中听见，悄悄跑来和我讲。但这个事除了当时在场的人，就只有大哥知道，额娘那里我也没敢去说，你可别说漏嘴。」我说道。 「我知道。」此时傅宁的表情已经缓和许多。 「两个人又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额娘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我和傅宁一回头，就见额娘领着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和三嫂站在屋门口，齐刷刷地看着我和傅宁，随后额娘向三嫂说道：「你以后瞧见别生气，他们两个一向这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时不时就躲到边上偷偷摸摸的说，我们都习惯了，你若看见他们俩再这样，也别凑过去，就当没看见走开就是。」 「是，媳妇知道了。」三嫂听完，只笑着应下。 「现在次数都少很多了，自从傅宁去宫里值守，难得见他们俩凑一块。」站在额娘身后的傅清说道。 「二哥就是不高兴我粘三哥不粘你，说的好像是我和三哥的错似的。」我和傅宁走到额娘面前后，我才开口。 「咱们家这位格格的一张嘴，错的都能被她说成是对的。」二嫂听完，笑着看向大嫂，大嫂听完也笑起来。 我心里总因为阿玛过世而难过，压抑了整个冬天，随着天气渐暖，屋顶上的积雪也慢慢消融，春暖，心情也平复许多。 原本以为这个春天会平安度过，可还是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 雍正三年春末，皇上命逮川陕总督年羹尧下狱，还定下九十二条大罪，曾经风光的年大将军如今沦为阶下囚，想必前朝后宫都热议如沸吧。 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天午后，桂顺到家里来将我接出府，最后在一家卖字画字帖的地方见到弘历。 这是自去年秋天遇见他同张瑶焉一起出现在街上后第一次见他，掐指一算，差不多也有快半年没见了。 「你还好么？我之前在宫里见到你三哥，我让他……」弘历问道。 「三哥已经带到了。」我打断弘历的话。 「哦，那就好。」弘历先是一愣，表情随后缓和下来：「你阿玛过世，我也不能去你家里，怕被别人说我拉拢你家。」 「你是皇子，自然需要考虑这些。」我说道。 弘历听完，脸上出现一丝失落。我只装作不知道，见面前桌上有两堆字帖，便将其中一堆拉到面前。 「你知道年羹尧吗？」弘历见我没说话，反而去翻看字帖，问道。 「曾经风光的年大将军谁人不知？」我答。 「他被皇阿玛定罪了。九十二条大罪呢！」弘历说道，语气里带着丝遗憾。 「哦。」我只应了一声，并不评价。 「至少说些什么吧？」弘历似乎意外我的冷漠，他可能觉得我应该有反应。 「你见过他吗？长什么样？」我问道。 我从未见过年羹尧，其实挺好奇本人的长相。 「是个高大健壮的人。」弘历一句话带过外表描述，我不由地停下动作冲弘历翻个白眼。 「你听说过一句俗语么？」我说着将另一堆字帖挪到我面前：「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你觉得他理应有此下场？」弘历听完我的话，很诧异。 「或者说有些功高盖主了吧！」我抽出一本字帖的同时看眼弘历：「或许在你看来，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但在皇上看来就不一定是那么回事了。每个朝代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人，他们也许无心犯上，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英琦你看过哪些书？」弘历突然问道，让我摸不着头脑。 「没看过什么书。」我随口答道。 穿越前我不大喜欢看古文，但穿越后发现阿玛书房里放着很多我没见过的古书，还有哥哥们自己搜刮来的一些书籍，甚至包含“违禁品”，阿玛还在世时，我常趁阿玛不在进入阿玛的书房，还拿这个哥哥的书去换那个哥哥的书，搞的家里鸡飞狗跳。 「总觉得你知道很多事。」弘历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我听完只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夏初，弘时的随侍太监突然造访让我意外。 「就说我旧病复发，未来几日都要在家休养，恐怕都不得空了。」我嘱咐月兰这样去回话，却猜不透弘时为何而来。 弘历在去年冬天的来信里不是说他和张瑶焉去过京郊了吗？现在为何又来找我？这事要不要和弘历说呢？如果因为我而让他们兄弟反目，还让雍正知道的话，不知后果会怎样。之前难得在雍正那里留了个好印象，可不能因此毁为一旦。何况阿玛在世时，是选择紧着我去见弘历，而不是要我去见皇子中最年长的弘时，想必阿玛并不觉得弘时出众，那我还是先自己应付着吧。 第54章 身体抱恙？ 不知为何他会如此在乎她的感受，原本在他看来是处不错的地方，但却因为她的一句“还行”却又不那么完美了，这是从何时开始的事呢？他不记得了。 他清楚她喜欢出门，所以他常去找她，将她从家里带出来，只要她高兴，他也高兴。可年初她忽然让他不要再到她家里去，说怕人知道了不好，也担心别人说她家攀附皇室。他原以为她不在乎这些，何况这一年里他们经常见面，关系也还算熟络，他从没想过她会这样说，巨大的失落感冲击着他。但她都这么说了，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尊重她的选择。 所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按捺下自己去找她的冲动，这种状态折磨了他很久，连他额娘也看出他的不对劲。 「最近总见你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坐在圆桌边的妇女说道，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没有。」他低声答道。 「听闻去年你和李荣保的女儿常见面。」妇女说道。 「最近没有了。」连在深宫中的妇女都知道，那外面不知多少人知道，该不会真有人说她家攀附皇室吧？ 妇女一边夹菜一边说下去：「人家是闺阁小姐，你还是少去找人家。你是皇子，李荣保不好拒绝你，说不定他女儿不愿意见你。」 「她就是说不要我再去找她，说她不方便频繁出门，叫人知道了不好，也不想被旁人议论说她家攀附皇室。」他低声答道。 「真这么说？」妇女听完有些意外，他微微点头，妇女这才笑起来：「是个好孩子。」 「额娘也觉得对？」他抬头看向妇女。 「她是待字闺中的女孩儿，是该自重些。若她无所顾忌的和你频繁见面，于她于你都不好。若再被你皇阿玛知道，更是一场风波。」妇女说道。 他听完才知事态竟可以这样严重，难怪她那么坚决。 「你若中意她，等两年国孝家孝满了，她进宫选秀时，额娘向你皇阿玛请旨，赐她给你做嫡福晋。」妇女笑道。 「哪里中意了……」他听完妇女的话，突然有些慌张。 妇女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中不中意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直到秋末，他都没再去找过她，既然她不愿意见面，那就不见面吧。 许久未和张廷玉的女儿联系，所以在深秋一个难得的晴天，他约上张瑶焉到街上走走，却没想到居然遇到她，他忽然感到惊慌，不知所措，甚至是害怕。 「好久不见。」他说道。的确，他们是很久没见面了。 「恩。」而她却只应了一声，便与张瑶焉打招呼。 她很生气吧？宁可和张瑶焉打招呼也不愿和他多说一个字，他感到莫名不安，看着她冷漠的脸，那样的感觉更加强烈。他快要失去她了，当这个想法跳进他脑海里时，他自己都吓一跳。 回宫后，他慌慌张张写了封信，并命随侍太监送到她家去，却没得到她的回信。之后二十多天里，他用每天两封信才换回她一封信，而信纸上只有三个字：「知道了」。即使如此，他还是感到高兴，但令他遗憾的是，京郊那地方已经不止他和她去过了，正好她不喜欢，所以他也没放在心上。 快到年底时，他听闻她阿玛过世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找她，但仔细一想，去她家祭奠的人一定很多，他若过去，确实不好，终究还是忍耐下。 对于年羹尧，他觉得甚是可惜，原本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打仗也很有一手，所以当皇帝定他的罪时，他为年羹尧感到一丝不公，为此，他试探性地询问她的观点。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或许是功高盖主了吧。」她说的很平静，似乎早知道这结局。 六月初，他终于耐不住性子，决定去找她，毕竟从她阿玛过世到现在，也有半年了，这个时候和她见个面应该也没什么。 她的贴身丫鬟站在正堂上，却不见她的身影，他心底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格格身体有恙。」那丫鬟一脸心虚地低声说道。 他只听说她去年过年时病了一场，最近给他的回信里也未提到她身体不适。 「不可乱讲。」她的长兄冲丫鬟低声说道。 「能否让我见见她？」他试探性的问道。 她所住的院子被一片竹遮掩，若不是有人引领，他根本找不到。 似乎知道他会来，敞开的院门像是在欢迎他。他率先看向右边，那里有一处支架，上面附满藤蔓，挡住强烈的阳光并留下一片阴影，阴影下摆放有一张贵妃椅，椅旁有两个小几，一个上面放着茶壶茶杯，还有一盘果脯，另一个上面则放着书籍、扇子等物。他再看向左边，那里摆放着许多盆芍药花，一个浅蓝色身影正慢慢蹲下，面前花盆的花朵上停着一只紫色大蝴蝶，这哪里像是身体有恙？眼看身影就要扑倒蝴蝶，他有些生气。 「如果身体不舒服，就该回屋休息吧？」 身影一僵，落在花朵上的蝴蝶翅膀一动，飞走了。 第55章 老九傅恒 「如果身体不舒服，就该回屋休息吧？」 许久未听过的声音突然响起，吓我一跳，回过神时，蝴蝶已经飞走，即使我再伸手去扑也无济于事，我愤愤地看向声音来源。 「你到底怎么了？明明好好的，居然让侍女谎称说你身体有恙？」弘历的声音中带着不解。 「只是不想出门而已。」我答道。 「那也应该和我说一声。」弘历黑着一张脸。 「不见得吧？如果我告诉你我不舒服，恐怕你早来了。」我斜眼看向他，黑脸变的窘迫，我则继续说道：「何况还有别的原因。」 「发生什么事了？」囧脸又变成焦急和担心。 我让月兰那样和他说不过是用了打发弘时的借口，没想到他居然还当真了。 「也不是多大的事，何况如果写信给你，被人拦下做手脚也不一定。」弘历的反应让我觉得好笑，随后转身走向花架阴影下的贵妃椅。 「到底怎么了？」弘历随我走向阴影。 「前几天三阿哥派人来我家。」我在贵妃椅上坐下后，将小几上的一盘果脯抱入怀中。 「什么！？」弘历听完，声音瞬间放大许多。 「别露出这副表情。若被三阿哥知道你这个反应，肯定不高兴。」我微微皱眉。 「三哥来找你做什么？」脸色稍微缓和后，弘历才在贵妃椅的另一边坐下。 「不知道，我以身体有恙推了。」说着，我将两块蜜饯放入口中。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弘历反问。 「我刚才说了，写信给你可能会被拦下做手脚。而且去街上遇见三阿哥怎么办？」包着一口蜜饯，我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想的比我多。你不希望我和三哥闹僵？」弘历反问。 「何苦为莫名其妙的事闹的不愉快呢？」咽下蜜饯后，我将果盘放回小几上。 「没想到三哥之前找过瑶焉，现在又来找你。」弘历将头偏向一边，似乎在想着什么。 「都说不是多大事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何况三阿哥又不像你，说身体有恙人家就不再来找。」我淡淡说道。 片刻后，弘历仿佛才回过神，并从袖子里拿出一样被帕子包的东西递到我面前：「对了，给你样东西。」 我接过帕子，将帕子层层掀开，露出一对白玉，我将白玉凑近眼前，想要看清玉的形状，像鸟，又像鸭子，大脑中闪过一个词，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弘历。 「鸳鸯？」我不确定地反问道。 「本来是块整玉，结果被摔成两瓣，这才雕成一对。」弘历解释道，转而又问起：「你喜欢吗？」 「恩，喜欢。」我一边点头，一边仔细看着手中一对玉，一对鸳鸯被雕刻的惟妙惟肖，难得碰到我真心喜欢的东西。 「你喜欢就好。」弘历说着站起身：「我走了。」 「诶？就要走啦？」我抬头看向弘历，好像才来没多久呢。 「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弘历笑道。 我和弘历的关系自此缓和许多，虽然极少见面，但书信却照常。 雍正三年中秋节，家里的团圆饭办的极简单。 中秋节过后没多久，出现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奇异天象，皇帝视此天象为祥瑞，命弘历到景陵告祭。 能代皇帝到景陵告祭，我揣测是雍正变相的向朝中官员宣告继位者的暗示，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懂雍正的这个行为。 傅宁成亲后，家里原本也开始为傅文选看对象，只是阿玛突然离世，这事自然搁浅下来，入冬时，傅文悄悄和我说要等阿玛过世满两年才能再相看，这样一来，他娶妻时的岁数恐怕比傅宁娶妻时还要大些。 「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操心自己的婚事，你还操心这些。再说我觉得男子结婚晚也没什么。」我道。 「傅宽比我小一岁，说不定就在我后面成亲，也不知他会娶个是什么样的女子回来。」傅文说道。 「五哥脾气怪，说不定娶个比他脾气还怪的。」说完，傅文和我都笑个不停。 雍正三年的冬天异常恶劣，大雪一下就是五六天，连夫子也告假不来教课，而每天送信的桂顺却从未耽误过，月兰和我提起桂顺被冻的满脸通红，双手也是，我便在信中让弘历不要再每天写信，不然桂顺会很辛苦，没想到弘历还真照做了，每日一封改成每五天一封。 离正月愈近天气愈冷，为着避寒，我极少踏出房门，便整日坐在书桌前看书。 「九少爷来了。」墨竹的声音透过软帘传进房间，软帘刚被挑起，就听见男童的笑声伴随一个身影跑到我身侧，并扑到我腿上。 我伸手轻拍男童的背并唤道：「傅恒。」 「姐姐。」傅恒仰头看向我的同时笑呵呵地叫道。 「今早去向额娘请安没？」我问道，傅恒听到我的问话，不由地收起笑容，想了想，才微微摇头，我便又说下去：「额娘近来身体不好，你该多去额娘跟前请安，别整日里只知道玩，空闲时要多读书。」 「可我不喜欢读书。」傅恒答。 「九少爷最近舞弄木剑木棍多些。」傅恒乳母尾随傅恒进来，立在门边，听到我们二人的对话，冲我说道。 我听完嬷嬷的话，再次看向傅恒：「不是不让你摆弄这些，骑射是咱们满人的传统，是该学，但读书也是有益的，书读的多了，便懂得更多道理。再者说，你长大后总要入朝为官，单靠骑射是无法在朝中立足的。」 傅恒听完一时没有说话，握住我腰间的荷包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闷声问道：「大哥二哥三哥以前也常读书？」 「我不知大哥二哥如何，但三哥读书比姐姐用功。」我笑答：「想做成一件事，除去天赋，更重要的是勤奋和持之以恒。你看五哥，字写的够好吧？可每日下午还是坚持习字。」 「但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做，就没时间玩了。」傅恒又道。 「傅恒，要学会安排什么时辰做什么事，姐姐只告诉你一句：劳逸结合。」我轻声说道。 「那我每日晚间向额娘请安后，可以来姐姐这里玩儿一会么？」傅恒看向我的同时压低声音问道：「就玩一炷香的时间。」 「姐姐说了，自己的时间自己安排。」我答。 第56章 二月二，龙抬头 之后傅恒每日早晚皆到额娘跟前请安，晚上也有来我这里玩耍片刻，起初我听闻傅恒白日里做事有些乱糟糟的，大半月后才慢慢变的有条例，我想，傅恒还不满五岁，能这样已然不错。 雍正四年正月，皇帝下令削除允禩、允禟宗籍，并分别改其名为阿其那、塞思黑，没过多久，二人皆死于囚所，曾经为那宝座和当今圣上争的面红耳赤的两人现在竟以这种方式结束人生，如果康熙在天有灵，想必也会落下泪来。 「如今还在正月里，你跑出来做什么？」正月还没过完，弘历就将我从家里接出来。 「宫中发生的事你会不知道？」屏退旁人，弘历才开口冲我说道。 「你是说皇上下令削宗籍的事？」我反问道。 「是啊。」弘历一脸复杂。 「人生百态。」我先端起茶杯喝口茶，才低声回答。 弘历放低声音：「但皇阿玛不必到如此地步吧？」 「你管皇上如何做呢？若有一天你成了皇上，也可以照自己想法做。」我说着看向弘历。 「你说什么？」弘历猛地抬眼看我。 「原来你并不知道，算我失言。」我突然想起雍正是秘密建储，我不过是藏身于这个身体，自然知道些弘历不知道的事，若说出来于弘历无益。 「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的？」弘历只瞪着我，脸色不大好。 「我可不知道四阿哥所说之事。」我矢口否认。 片刻后弘历的脸色才恢复到往常：「也罢，反正你与旁人不同，说给你听听也无妨。我上面还有三哥，你所说的事我是不敢想的。」 「若皇上立了你，你会如何做？」我问道。 「当然是赏他们玉蝶。」弘历答道。 「记住你说过的话。」我直视着弘历的眼睛。 过完正月十五，这年算是过完了。家里一直碍于阿玛过世不足两年，因此过年期间不便铺张。 二月初二俗称龙抬头，家里九个兄弟，除在宫中值守的傅宁，其余都在家里剃头，我见傅恒站在旁边很不情愿的样子，笑着伸手摸上傅恒的脑袋。 「不过是剃头，至于么？」我抚着傅恒的前额并问道。此时傅恒已年满5岁，虽然还有些懵懂，但也可以清楚表达自己的想法，此刻却只抿嘴紧紧靠着我，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我越看越觉得好笑。 「自你阿玛过世就一直板着个脸，难得见你笑。」额娘冲我笑道。 「可不是，她大哥正月里同媳妇儿说起，妹妹这一年多来一直愁眉苦脸的，得想个法子让她开心呢。」站在一旁的大嫂也笑道。 「还是老九最能让你姐姐开心，是吧？」额娘招呼傅恒到跟前，为傅恒理了理上衣。 「也不全是，儿子有时也猜不透姐姐的心思，只怕会惹姐姐更不高兴。」傅恒低声答道。 「咱们家里这些个男孩子各有各的淘气，但有了英琦的先例，便将傅谦傅恒都比下去了。」傅广成走近到额娘跟前说道，大嫂抬手为他掸了掸肩膀。 「老九！快来！该你了！」几人才说了两三句话，就听见傅玉招呼傅恒过去。 傅恒一听，扭头跑到我面前，搂住我开始哭：「我不！我不去！」 众人见状都笑个不停。 众人见状都笑个不停。 一家人吃过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我回房后则坐在书桌前出神。 「格格，想什么呢？最近总一个人坐着出神。」月兰为我端上热水。 「因为阿玛过世的缘故，去年的选秀我都没在名单上。」我说道。 「是，怎么也得老爷过世满两年，才能将格格的名字报上去，这样算来，进宫选秀怎么也得[de，三声]是明年的事了。」月兰答道。 「时间过的真快。」我双手捧住茶杯，滚烫的热水透过茶杯传递到我手上，刺的我手指和掌心发痛。 「若格格不想被皇上选中，福晋和大少爷二少爷定会为格格周旋，不让格格进宫。」月兰说道。 「只怕最后会敌不过四阿哥的坚持。」门口传来傅宽的声音。 「五少爷。」月兰向傅宽行礼后出去为傅宽端茶。 「从前年秋天开始，四阿哥的来信就没断过，我看他是铁了心要娶你。」傅宽自己抬凳子在我旁边坐下。 「他没说这种话，我其实也不太想嫁他，毕竟是皇子。可如果阿玛没过世，我或许还有得选，但咱们家如今这情况，实在是……」我轻声说道。 「我懂，可咱们家兄弟九个，你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家里再难也没到要拿你的婚姻来帮家里的地步。」傅宽向我低声说道。 「但总是要选条路，弘历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我转头看向傅宽。 「你这样说就是已经有打算了。」傅宽一听，知道我内心其实已经偏向这条路：「若你真的选择他……」 「以后便绝无回头的可能。」我说道。 「所以你一定要慎重。」傅宽拉过我的手，这个动作让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也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考虑。」 到雍正四年二月十九日，家里难得热闹，我却不明白怎么回事，努力想想，都已经二月了，好像没啥节日可过，再说离阿玛过世满两年也还早的很，家里这是什么情况？ 「格格您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第二天，早起月兰为我盘头时问道。 「是呢，说出来给奴婢们听听。」连整理床铺的赵嬷嬷也问。 「特别想要的东西？」我通过铜镜看向首先发问的月兰，满心怀疑。 「妹妹起来了么？」赵嬷嬷正要说话，门外传来大嫂的声音。 「起啦。」我应道，随后有三人走进我卧房，原来是大嫂二嫂三嫂：「有什么事吗？」 三人互看一眼后才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来问问妹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哈？」 第57章 过生日！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二月二十二日是我虚岁十四岁的生日，虽然不是整岁，但以前过生日不是被其他事耽误就是在病中，去年又遇阿玛过世不足三月，所以今年家里想给我好好过一次。傅广成傅清忙不过来，就让大嫂二嫂来问，傅宁没在家，三嫂想着傅宁和我关系最好，自然要备礼物，三位嫂子就一起来问我，其余的哥哥弟弟倒像是商量好了，分时段来问，搞的我哭笑不得。 「格格尊贵，但待奴婢和嬷嬷都很好，和奴婢又情同姐妹，明天格格过生，奴婢没什么能送给格格，所以现在给格格磕三个头，权当是尽份心意吧。」说完月兰连磕三个头。 「月兰说的是，奴婢也是这样想。」赵嬷嬷也说道，说完同样磕了三个头。 「你们知道我不在乎什么礼物，也不喜欢你们这样。」我说道，即使在这个身体里待了四年，我也还是不太习惯别人向我磕头。 「格格的性子奴婢和嬷嬷都知道，您就受一次吧！」听月兰如此说，我也没有办法。 雍正四年二月二十二日，这个身体十四岁的生日，不知道是因为我占用这个身体而让“我”多活四年，还是因为这个身体而让我又过了一个十四岁，总之呢，过生日是件高兴事，其次，穿越前我的生日也是农历二月二十二日，真是巧。 早起换上额娘为我新做的旗装，向额娘磕头，然后陪额娘用早膳，说是陪同，其实是在额娘瞩目下吃下好些与长寿有关的食物，想必是因为以前常年生病，家里唯恐性命不长，现在虽然失忆，身体却好了，所以难得好好过次生日，自然要多吃些和长寿有关的食物。 用过早膳，我这寿星就坐在屋里笑呵呵地接受哥哥弟弟们的祝贺以及赠送的礼物，哥哥们送的自然贵重些：样式精美的各式首饰，上乘的文房四宝，各种书籍等，而两个弟弟送的就没哥哥们那么贵重了，傅谦送了一首自己作的诗，大致就是感谢我平时的教导和照顾，傅恒则是送的手抄寿字，我挺感念两个小孩这份心意的。 过生日自然高兴非常，作为家里唯一的千金，难得身体好到这般，全家人都高兴，午饭晚饭一家人都围坐在一起为我庆生，这天过的异常满足。 闹到深夜哥哥弟弟们才散去，一回屋，大圆桌上好大一堆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是四阿哥送给格格的生日贺礼。午膳时让桂公公送来的，还说本想亲自来贺，但估摸着府上应该要给过，就没来，送了这些让格格高兴。」我正想问，随后进屋的月兰见我站在桌前，便开口说道。 「中午来的？怎么没见着？」我在圆桌旁坐下。 「那时正用午膳呢，府上很多人都在正厅，门口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厮，并不认得桂公公，桂公公也未让通报，让小厮把东西收了就走了。」 「都不打声招呼。」我翻看着圆桌上的一大堆东西：样式不同却精致的胭脂盒有两三个，还有好几个首饰盒掺杂其中，绣工精细的荷包，竟然还有两块上好的砚台。 月兰说着开始动手收拾屋里的东西：「奴婢也这样说。就算不愿打扰，叫奴婢出去也可以，四阿哥有什么话，由奴婢带给格格，也总归说的齐全些。对了，四阿哥还送了对风筝，奴婢给挂在书房里那白墙上了。」 「风筝？」我起身走进书房一看，唯一一堵没做任何装饰的墙上挂着一对鸳鸯风筝，一雄一雌，活灵活现。 「奴婢记得四阿哥前年秋天也送了风筝来，都不见这么精致，偏偏二月里，您过生这天送这对鸳鸯风筝来，恕说句奴婢不该说的话，想必一定有什么吧？」月兰将哥哥弟弟们送的书搬进书房后，一边说一边将书整整齐齐放上空书架。 「什么有什么？」我看向月兰。 月兰不提我都忘了，前年立秋时，弘历送了几只样式不一的风筝来家里，虽然也都做的精致，但都不及眼前这两个，所以那段时间一连几天，我都拉着哥哥弟弟们在小花园放风筝，起初还只是放着玩，后来见哥哥弟弟们斗风筝，我也忍不住插一脚，只是没想到突然混入的我将所有人都斗败了，有两三天还被阿玛撞见，阿玛竟耐下性子看我们斗，最后大笑着离开。 「富察家的闺女儿也不输给男子呀！」第一次看到我的风筝将哥哥弟弟们的风筝斗败后的阿玛笑着说道。 「有什么当然只有格格自己知道。」月兰笑道，却并没有停下动作。 「才没有什么呢！」我有些生气的说道：「四阿哥不过是阿玛额娘要我见我才见的，能有什么？」 「格格您别生气啊！奴婢随口说说，没有别的意思。」月兰没想到我动怒，收起笑容安抚道。 「这小蹄子今天疯了，格格可别生气。」赵嬷嬷在外面听着不对劲，进书房来圆场。 「是呢！也不知是哪位贵人，疯了一般，巴巴的今天送那么些个玩意儿及一对鸳鸯风筝来！」月兰努嘴往外间去了。 「鸳鸯鸳鸯！什么破鸳鸯！」突然想起去年夏天弘历送我的鸳鸯玉，我竟收来贴身带着，我生气地取出来后猛然摔在桌子上。 「好好的摔它做什么？格格都贴身带大半年了。」赵嬷嬷拿起桌上装鸳鸯玉的荷包，取出玉来细细翻看几遍才又装回香包里：「那丫头不过是嚼舌根说着玩的，格格又何必和这上好的东西动气呢？」 「把它放枕头下面吧，我不带它了。」我说道。 「好！」赵嬷嬷笑着将荷包拿走。 第58章 争吵 鸳鸯玉，鸳鸯风筝，弘历他到底要做什么？或者说是想要什么？我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如果说要和我们家拉近关系，只管去和大哥二哥说。再说以前阿玛在世时，就总要我去见他，现在阿玛不在了，大哥更不好拒绝他，他又何苦来讨好我？送这送那也不一定能得我一个好脸色。 鸳鸯所蕴含的意思我何尝不知道，当初收这对鸳鸯玉时我并没有多想，只是看着喜欢才收下的，现在想来，本不应该收。 之后几天我都待在屋里，心情极为郁闷，全家人以为我过生日时玩累着了，多休息几日也就和以前一样，便没来打扰我。 「四阿哥来了。」月兰小声说道，趴在书桌上的我抬起头。 别人不知道我这几日为何待在屋内，月兰却知道，想着我过生那天说了僭越的话，整日里都小心侍候，不敢多言，若是我发泄出来打她一顿倒也罢，我却偏偏闷在心里。 「来的还有三阿哥和张瑶焉。」月兰低声补充道，我的大脑瞬间充血。 四人坐在不宽敞的马车里，三阿哥弘时最年长，自然坐尊位，我和张瑶焉坐弘时右侧，弘历坐我和张瑶焉对面。 「没想到傅小姐老姓儿竟是八旗名门富察氏。」张瑶焉沉不住气，率先开口，以化解马车里的尴尬。 我微微一笑，并不多说，无意间瞄到一直盯着我看的弘历，见我看他，弘历才将眼神移开。 「想必张小姐一定知道之前风靡京城好一阵的那幅竹吧？」弘时开口问起。 「当然，瑶焉从前有眼不识泰山。」张瑶焉的口气中带着自嘲和惋惜。 「张小姐过奖，若张小姐喜欢，送给张小姐权当一点心意罢。」我随口说道。 如果送给张瑶焉也不错，她爹是老张廷玉，送给张瑶焉当礼物，也算帮家里做点小事。突然想起阿玛曾和我说弘历想要那幅竹，只话已说出口，不能收回，我便看向弘历，弘历的脸色原本就不太好，听我这样说，更是难看了。 「您客气，若能看一眼已是瑶焉的福气。」张瑶焉有些局促地说道。 「那有空可以来府上来坐坐。」我客气道。不要的就算了，正好我也不想送。 马车直奔京郊，让我想起早前弘历带我去过的那个地方。 「京郊有处地方，四弟和傅小姐好像去过吧？而且还是一同前去的。」弘时突然开口道，我一个激灵，心想果然是那儿。 「原来三哥知道啊，我记得和英琦一起去时还是雍正元年秋天呢。」弘历换掉难看的脸色，张瑶焉的脸却难看起来。 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也是，弘历是不错的，不说圣祖皇帝在世时被带进宫廷养育，就单是他的学识和长相也是三位阿哥中最好的，再加上弘历还没大婚，啊呀，古时候的黄金钻石王老五呢！想到这里，我有些想笑，嘴角自然往上弯了弯。 「傅小姐笑什么？」弘时出声问道，让我回过神来。 「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没想到四阿哥还记着，有劳四阿哥了。」我笑道，既然被发现，我也不再掩饰，心下又有许多想法，却都被笑意带过。 「傅小姐觉得那里如何？」弘时问道。 「是不错的。」我笑道，其实不然。 四人一路尴尬，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以讨论，不过是东拉西扯随便聊聊，我和弘时到没什么，只是这一路上弘历和张瑶焉的脸色都不好看，张瑶焉我猜到八九分，不过是因为弘历和我早于弘时和她去京郊，但弘历的心思我就猜不到了。 回程时，马车先将我送回府上。 「张小姐有空就来坐坐吧。」下马车前我说。 「有机会自然是要的。」张瑶焉应道。 第二天中午刚用过午膳，我正要换衣服睡午觉，弘历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四阿哥来了！」站在屋外的墨菊大声通报，月兰慌忙为我将衣扣重新扣上，还未扣好，弘历已掀帘子走进来。 「你出去吧。」我道，月兰便退了出去。 「雍正元年我带你去京郊那个地方时，你明明和我说那地方还行，昨天三哥问你，你为何又说“是不错的”？」月兰刚退出去，我还没开口说话，弘历就大声质问道。 「你竟没听明白我的话。」我抬眼看向弘历，今天冒冒失失地跑来居然是来问我的不是。 「有什么不明白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若你觉得三哥比我好，你说好听的给他听，我比不上三哥，便说不好听的给我听！」弘历厉声说道。 我从没见过他真生气的样子，也有些明白昨天他脸色为何那么糟糕，只是突然跑来说我的不是，我不免皱起眉头：「我何时对你说过三阿哥比你好的话？何况与你认识也比认识三阿哥早不是？」 「那我问你要你画的竹，你都不给我，你昨天怎么又说要给瑶焉？」弘历又问起画的事。 「你何曾亲口问我要过？」说起画的事我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便反问。 「连你阿玛问你要你都不给，若我找你要，你更不会给！」弘历不由地提高音量：「真是枉费我这些年的心！我还竟想着你的生辰！巴巴地给你送了那么东西！」 弘历突如其来的质问本就令我生气，说到那幅竹我更觉得委屈，何况和弘历认识的这几年，虽说不上默契，但我觉得弘历还算是了解我的，很多事无需多说他都能懂，没想到为了昨天那点小事，今天居然跑来质问我这些问题。 生气和委屈涌上心头，弘历又提及我过生时送来的东西，我一情急，便无所顾忌地脱口而出：「劳烦四阿哥您记着！也枉费了四阿哥您的心！如果四阿哥觉得我富察家还能怎样，尽管和我哥哥说去！来和我说个什么劲儿？前些日子送的那些东西若四阿哥您还稀罕，就麻烦您拿回去罢！都在那圆桌上搁着呢！劳您请人来搬回去！还有墙上的风筝也一同摘去！」说起风筝，我又想起那对鸳鸯玉，就回身走到床边翻开枕头，将装玉的荷包拿出来后走到弘历面前并用力扔到他身上：「还有这玉，也一起还给您！如果四阿哥还想清算要回什么东西，请同我哥哥说去，就算是倾家荡产，想必哥哥们也都会为了我尽之所能！」 第59章 气结 我这一股脑地说这么多，倒把弘历说的无话可说。 「哭什么？」弘历伸手想为我拭泪。 「我才没哭！」我立刻将弘历的手挡开，再一捂脸，发现脸颊上竟然都是泪。 「是我的错还不行吗？」弘历取过梳妆台上的帕子为我拭去泪水，又将我手上沾着的眼泪擦干：「昨天听你说那些话我就急了，一晚上都没睡好，自然没细想你话里的意思。中午连午膳都没用，就想来问问你，谁知竟惹恼你。」放下帕子，弘历弯腰将地上的荷包捡起来轻拍几下才放回到我手上：「我是急糊涂了才说的方才那些疯话，你的意思我现在明白了，因为是三哥问你，你才说好，那画你连我都不送，又怎么舍得送给瑶焉呢？什么稀罕不稀罕？我还怕你不稀罕我送的东西，都要还给我呢！」 我抬手将脸上的泪仔细擦干净，却没有说话。 「怎会觉得你家怎样？倒说的我们两个生分了，如果真为什么，我还不和你亲近呢。」弘历说罢，又细声细气地问道：「快别气我了，我给你赔不是还不成？」 「谁稀罕你赔不是了！？」我没好气地反问。 「想必又扰了你歇午觉，真是得罪全了。」弘历退后两步，拱手作揖，完了又抬头看我脸色。 「烦人，衣服都还没换好你就进来了。」见弘历这样，搞的我真是哭笑不得。 「刚进来时见你脸色不好，我想也是这个缘故。」弘历这才站直身体。 「和不同的人当然说不同的话，我得罪你你恐怕还不生气，如果得罪了三阿哥怎么办？」我吸口气，稍微平复下心情才又说下去：「我和张瑶焉才见过几次？送她幅画也不怎么样，如果真送了我也是为我家才送给她的，如果你稀罕，我再画幅给你就是了。」 「是我错怪你，还惹的你哭成这样。」弘历一脸歉意。 「你还没用午膳？」突然想起弘历刚才说他还没吃午饭。 「恩，下书房后着急来找你，便顾不上这些。」弘历说道：「你午膳用的什么？我就吃你吃的那些，剩的也好。」 「就算我要把剩的给你，家里人也不会那样做。都过了用午膳的时候，你去街上随便吃完就回吧。」本来就困，又哭闹一阵，我也累了，只想赶快打发弘历走。 「外面怎么比的上自己家的？你让他们热热端给我就是，我不在乎。」偏偏弘历赖着不肯走。 「你怎么这么拗呢！」我有些生气。 「我知道你现在困倦了，不过是吃顿饭，我吃完就走还不行么？」我没想到弘历竟这么坚持。 让月兰传饭，又吩咐墨竹等人将大圆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我和弘历才在圆桌旁坐下。 「我送的那些东西你喜欢吗？」弘历问道，见我不答话，又自顾自地说下去：「虽然算不上是多好的东西，但都很精巧，我想你会喜欢的。还有那风筝，可是我千叮嘱万嘱咐专门做出的来，等秋天到了你放上天试试。」转而又说起弘时：「我现在知道三哥到底要做什么了，他想把属于我的东西都抢走，瑶焉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打你的主意。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和三哥闹僵，不过我不会允许三哥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 「说什么浑话呢？」原本不想搭理弘历的，没想到他越说越离谱。 「如果你不信就当我是在说荤话。」弘历悻悻地道：「反正也你从来不信我的。」 我正想说话，眼角瞄到月兰带着几个小丫鬟端饭菜进了院子，我也就没开口。 「你今天中午吃的这些？」在月兰布菜的空档，弘历问道。 「是啊，怎么？」我反问。 「二月都要过完了，还吃这么好。」弘历说道。 「我家里疼我，自然好吃好喝的把我养着。」我答。 「也是，原是没有姐妹的。若有姐妹还罢了，但又没姐妹，你家里疼你，怎会舍得你去做三哥侧福晋？五弟还没到大婚年纪，你以后不过是进宫侍奉皇阿玛，再不然嫁给我作嫡福晋。」弘历突然想起什么，喃喃地说道。 弘历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我惊讶地看向弘历：「你说什么！？」 「想必你不愿进宫侍奉皇阿玛，你不愿意，你额娘和兄长定不会强求你，所以等到两年孝期满，你家里自然为你打通关系不让你去侍奉皇阿玛。论你们家的地位，你家里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也断然不会委屈你做三哥侧福晋。这样说来，也只有我还可靠些了。」弘历说着痴痴地笑起来。 「疯了吧你？大白天的说这些话！」我瞪着弘历，他居然还一脸的得意。 「嫁给我不好？」弘历笑问，我一愣，突然不知如何回答，却听他又继续说下去：「我不说了，免得又惹你不高兴，再哭起来我再没办法。」 弘历的话令我气结，又找不到回驳的理由，直到弘历吃完饭，再把他送走，我都憋了一肚子气。 「英琦！」弘历乘坐的马车消失后，额娘黑着一张脸看向我。 「我知道我错了。」我缩着脑袋，低声说道。 「好好的和四阿哥吵什么？」额娘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开口问：「之前见面都还好，今儿怎么就吵起来了？」 「他阿哥脾气，我格格脾气，说不拢自然吵架。」我嘟嘴回道。 「若你阿玛还在，知道你和四阿哥这样吵闹，还不知道要气到什么地步。」额娘叹口气，徐徐说道。 「额娘，我以后不了。」我听额娘说起阿玛，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阿玛还在，估计要气炸吧？ 「你也该为你哥哥弟弟们考虑，别总意气用事。你们兄妹十个，不能有一个出事，不然额娘没法向你阿玛交代。」额娘劝道。 「女儿知道，以后会谨慎行事。」我低声说道。 雍正四年夏天，傅文考入官学读书，能入官学读书不易，也算为以后入仕做铺垫。 第60章 打架（上） 傅文进入官学没多久，就听闻皇帝任命张廷玉为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兼之张廷玉是两朝老臣，都说他颇得皇上信任，相比我家，哥哥们看上去就很一般了。但我还是觉得平安最重要，朝堂之事，翻云覆雨皆在皇上一念之间，只怕走的越高跌的越重，平安富足总好过最后家破人亡。 自傅文进官学读书后，额娘便将傅恒送进私塾读书，毕竟最近两年额娘身体时好时坏，唯恐不能照顾好傅恒，将傅恒送进私塾，也想让傅恒早早明白事理。 傅恒进私塾一个多月，有日傍晚悄悄跑到我房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不习惯私塾里读书的氛围么？」我见傅恒坐在我身侧，小手一直卷我摆在桌上的书的书角，轻声问道。 「不是。」傅恒摇头的同时轻声答道。 「那是怎么？」我又问：「要不姐姐同你一起去私塾？」 「不是我。」傅恒又摇头。 「傅谦？」我瞬间想到傅谦，傅恒这才用力点点头：「你八哥怎么了？」 「我也不知，就是有时觉得八哥不高兴，前几日下学时我看见八哥嘴角有些发乌，我也不敢问。」傅恒悄声说道。 之后几天，每每等傅谦下午学骑射回来，我都以有好吃的为由让月兰去带傅谦来我这里，可月兰回来都讲傅谦说还有很多功课没做完，就不来了。傅谦越是如此，越显的他反常。 好不容易说服额娘同意我去私塾接傅宽等哥哥弟弟们下学，我便早早乘马车出门，到了私塾外我并没进去，只在外面等着。到下学的时候，傅宽等人陆续从里面出来，最先出来的傅宽傅新傅玉见我站在私塾门口，便大致猜到我为何而来。 待三人走到我面前，傅新率先开口：「是为傅谦吧？」 「你们天天和傅谦一起上学，都不知照看弟弟。」我不免怪罪三人。 「我们问过傅谦，是他不肯同我们讲，我们有什么办法？」傅新一脸无奈地答道。 我正要开口，傅谦傅恒从私塾里面出来，我抬手招呼傅谦傅恒：「傅谦傅恒！」 傅谦傅恒刚出大门就看见我了，何况傅宽等三人还站我面前，又听我招呼他们二人，傅恒倒是自然地往我这边走来，傅谦愣了片刻后，却低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八哥，姐姐叫你呢！」傅恒见傅谦往相反方向走去，出声喊道，傅谦也不理会，直径往他和傅恒所坐的马车走去。 虽然我站的位置离私塾大门有一定距离，但我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傅谦脸颊上有一块红红的。这时又陆续有人从私塾里走出来，其中两三人远远瞧见傅谦一个人往马车方向走，快步过去，超过傅谦时其中一人猛地撞了下傅谦的肩膀，傅谦个子本就小小的，被这人一撞，脚下不稳，踉跄两步，又唯恐被我看出什么，急忙稳住脚步的同时快步走到马车边，赶紧上了马车。我将这些看在眼里，脸上瞬间黑的不行。一旁的傅宽忽然按住我肩膀，冲我微微摇头。 傅宽傅新与我坐一辆马车，傅玉与傅谦傅恒坐一辆马车，这才往家去。 「那几人是哪家的子弟？」我向傅新问道。 「郭络罗氏。」傅新答道。 「哼，难怪啊。」我冷哼一声。 「你可别乱来。」傅新低声劝道。 我傍晚时才往傅谦那边去。跨进明间时，傅谦的亲额娘乌雅氏坐在明间抹眼泪，见进屋的是我，就猜到我是为傅谦受欺负的事来，赶紧将脸上遗留的泪水擦干净，才转头看向我。 「格格来了。」乌雅氏道。 「傅谦呢？」我走到对方面前并轻声反问。 「在里面呢。」乌雅氏看了眼东暖阁，又看向我：「在私塾受了欺负，回来也不肯和我讲到底是为什么受欺负，最近好些天都一个人闷闷地不说话，脸上的伤也好一阵歹一阵，我不知怎么办，若和你额娘说，又怕怪我们娘俩儿惹是非。」 「我知道。」我听完答道：「我不会让弟弟受欺负的。」 两人又悄声说了几句，我才去到傅谦的卧房，见他一人坐在书桌边出神，我走到傅谦身侧，先摸摸他的额头，才揽住傅谦的肩膀，让他靠住我。傅谦靠住我的那一刻立刻哭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能轻易落泪的。」我冲傅谦低声说道。 「我知道。」傅谦哽咽道，片刻后才用我递上的帕子将眼泪擦干净。 「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我轻声问道，傅谦只摇头不答话：「不敢和你额娘说，还怕和你姐姐说么？」 傅谦好不容易稳住情绪，才低声说道：「他们说我有爹生没爹养，还说阿玛不在了，姐姐的婚事无人做主，我气不过，就和他们扭打起来，但他们人多，我打不过。」 「无谓和这些没脑子的人争吵，自降身份。他们在你这里逞一时之快，你不理会，他们便会以为在别处也能得便宜，届时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我轻声说道：「即便阿玛还在世，姐姐的婚事也得问问我的意思再定夺，哪有阿玛说什么就什么的？何况五哥和傅新傅玉傅恒还在私塾呢！打不过可以找五哥和傅新傅玉傅恒一起帮你啊！」 「哪有和哥哥弟弟一起惹事的？」傅谦听我要傅宽等人帮他，连连摇头。 「你是懂事的好孩子，也知道不能惹事，所以若再发生这样的事，可别再鲁莽了。」我说着轻抚傅谦的后背。 好不容易劝好傅谦，我才回自己屋。之后三四日我每天都去接傅宽等人下学，傅谦那几日看着似乎好些。但我始终不放心，有一天便提前出门，到私塾门口时离下学时间还早，我直径进到私塾里面。还没走到上课的正堂便听到角落里有说话声，还隐约听见傅谦的声音，我自然往那边去看发生什么事。 第61章 打架（下） 远远就看见两三人围着一人，不知在干嘛，而我走的越近听的越清楚，且这三人都未发现我靠近：「我还以为你找了谁来给你撑腰呢！呵，结果是你姐姐，我还怕她一女的么？再说了，你姐姐和你又不是一母同胞，我听说你姐姐是嫡出你是庶出，你觉得她会帮你？」 我听完自然气到发抖，终究没忍住，快步上前。先是一把拉过傅谦左边那人，不等他反应，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再用力一推，这人本就吃痛，被我推开后直接倒在地上。我回身看向站在傅谦右边那人，也不等他开口，抬起右手照他脸上就是一巴掌，再拽住对方衣领，将他推到已经倒地的那人身上，两人就这么倒在一起。 而面对傅谦的人对突然发生的一切很是震惊，开口冲我喊道：「你谁呀！」 「你问我是谁？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是谁！」我咬牙切齿地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一拳打到他鼻梁上。对方吃痛，抬手捂住鼻子的同时退后两步，我不给对方反应机会，上前用左手拽住他胸口的衣服，右手则用力给他脑门一巴掌。 我的动作令对方猝不及防，用本来捂住鼻子的手挡开我拽住他衣服的左手，脚下却踉跄两步，竟自己倒在地上，我见对方倒地，立刻骑到他身上，抬手照着他脸上就是两三个耳光，并狠狠说道：「我就是傅谦的姐姐！」 对方先是挨了一拳，突然摔倒也令他意外，又接连挨了耳光，但嘴巴却还很硬：「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郭络罗家的！」 「你不说还罢！」我一听更来气，又扇他几个耳光：「你们郭络罗家在先帝朝是得宠，可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朝代？还拿从前的事说事呢！」 「我要回去告诉我阿玛！」可能是被我打狠了，也可能被我说到痛处，对方大声喊道。 「去！快回去告诉你阿玛额娘你在外面被女孩子欺负！」我说着左右开弓，使劲揪着对方脸颊。 我正要再扇他耳光，却听见夫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住手！」 抬头一看，夫子果然站在离我三四步远的地方，后面跟着傅宽傅新傅玉和傅恒。 这时我觉得手上黏糊糊的，定睛一看，发现右手沾上好些对方的鼻血，我一边将血迹在对方衣服上蹭干净，一边忍不住念道：「恶心。」 「还不快扶起来？」夫子侧头喊道，傅宽傅新这才走过来将骑在男子身上的我扶起站直，夫子见状，再次看向我：「哪儿有一点闺阁格格的样子？」 待我站起来，躺在地上的人好不容易回过神，用手挡住脸的同时哭起来。 「读的书不少，怎么行事作风愈发过分？」夫子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向我道，转眼去看倒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男子，眼里也是透露出无奈：「此事我会向你们两家如实回禀，该怎么了结你们两家自己看着办吧。」 夫子如实回禀的结果就是傅宽傅新傅玉傅谦傅恒和我集体在正厅罚跪，傅宽傅新傅玉罚跪的理由是未给弟妹做表率；我和傅谦是因为在私塾打架惹事，毕竟打架的开端因傅谦而起，而我扇耳光正兴起的时候，傅谦也和另外两人扭打在一起；傅恒则是被牵连。 「都告诉你别乱来别乱来，你看你今天干的什么事？」傅新越过傅玉向我抱怨道：「再怎么说郭络罗氏也是名门啊，你骑人身上扇几个大耳光你是打高兴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收场？此时大哥已经去登门道歉，对方愿意善了也还罢，若不肯，你等着吧，看大哥回来怎么收拾你！」 「善不善了都躲不过这一顿收拾的。」傅玉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说道，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关键是姐姐还说恶心。」跪在最末的傅恒加入进来。 「你别断章取义，我又不是说他人恶心。」我看向傅恒并说道。 晚膳时间都过了傅广成才从外面回来，脸色铁青，说不出有多吓人。 傅广成在我们几人面前来回踱步有三四趟，最后在我面前停下：「看来阿玛当年没让你再去私塾是正确的选择。」 「若我一直在私塾读书，傅谦也不至于受欺负！」我一听，忍不住反驳傅广成。我的话自然让傅广成气急，但也无可奈何。 「姐姐……」跪在我右边的傅谦轻拉我手肘处的衣服。 「你们两个先回去。」傅广成看向傅谦傅恒。 两人先互看一眼，才慢慢站起来，离开之前傅谦忍不住求情道：「大哥，姐姐也是为我，别再气了。」 待俩小的消失在转角，傅广成转头看向我：「人家只是在富察氏的私塾借读一段时间，你说你干了些什么？」 「我就是气不过嘛。」我低声答道。傅广成正在气头上，我想我还是别再嘴硬惹他更生气。 片刻后，傅广成才向跪在地上的四人说道：「都起来吧。」 听到傅广成让我们四人起来，我简直不敢相信，不由地抬头看向他，见他神色比刚才回来时缓和许多，我才有些相信他的话，我们四人便相互扶着站起来。 我走到傅广成身侧，拉住他的袖子低声说道：「大哥，我不是有意去找麻烦的，是真气不过，你不知道他们说的有多难听，何况还是他们欺负傅谦在先。」 傅广成听完，用力搂住我的肩膀：「我知道。」 「幸好傅恒老远就瞧出不对劲，再慢几步，这家伙恐怕要把人牙打掉了。」傅新向傅广成说道。 「傅恒应该来帮忙！」我转头看向傅新。 「若傅恒帮忙才真要把人牙打掉。」傅玉听完反而笑起来，并冲我说道：「你可不知道傅恒力气有多大。」 「好了！」傅广成见我们三人越说越来劲，大声喝道，随后捏住我后颈往内院去，我吃痛，自然被傅广成带着走：「惹了麻烦也该在家好好反省反省。额娘得知你在私塾打架，气的不轻，你自己去向额娘解释吧，旁人都帮不了你。」 第62章 选秀已定 为着打架的事，傅广成罚我在家闭门思过，我哪敢不从。但刚进入深秋，户部忽然发出告示：雍正五年初春选秀，凡八旗适龄少女必须参加。消息一出，家里还没商量要怎么办呢，祖母便把我接过去了。 「到腊月里，你们兄妹身上的两年家孝就满了，你二伯昨天回来和我说户部发已发明年初春选秀的告示，富察氏族长也同他说起，说原本去年你就该去选秀的，但因为你阿玛过世，只能推迟，明年的选秀怕是躲不过了。」祖母拉住我的手，同我说起选秀的事。 「嗯，孙女知道。即便要自行婚配，也要等选秀后才可以，这是没办法的事。」我答。 「你心里有数就好。」听完我的话，祖母脸上出现一丝安慰：「只是你心里怎么想的，这几年里有没有看中的人家？」 「孙女去私塾读书不过几个月，更别说认识什么人，哪里有看中的人家？就算阿玛已然过世，可额娘在上，哥哥们也在，现在又是大哥当家，自然要听他们的。」我低声说道：「再说前些时日在私塾打架的事人尽皆知，普通人家恐怕都避之不及。」 「哪怕是由他们做主，但你是家中独女，你额娘一向疼你，你那几个哥哥也都偏心你，肯定会征询你的意思再做定论。」祖母听我这样说，有些焦急：「即便做了出格的事，可咱们富察氏是满洲八旗名门之一，岂能容旁人说三道四？」 「就因为是八旗名门之一，才不好将就。高不成低不就的，也很难选。」我说道。 「想来你心里已经有想法。」祖母听完，过了片刻才说下去：「祖母老了，很多事情都帮不上你了。」 「祖母身体康泰，就已经是帮孙女最大的忙了。」我笑道。 「这张嘴啊！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祖母听我这样说，这才笑起来。 初冬时，户部有位大人遣奴仆到府上，说我的名字已经在选秀名单上，进宫选秀已成定局，念在和阿玛是旧识的份上，先来知会一声，其实就是暗示家里提前把关系打点好，是要进宫服侍皇上，还是要落选自行婚配，心里要有数。 我晚间去向额娘请安，刚走到门外就听里面传出傅广成的声音：「英琦性情古怪，这一两年里和四阿哥也是好一阵歹一阵。二伯家的老六确实是有意娶英琦，但英琦一直没松口，连带着舅舅那边也都拒绝了。」 「你们兄妹十个唯独英琦的脾气是最倔的。」额娘叹气道。 「我听傅宁说起，四阿哥在宫里每每遇见他，都会问英琦是否安好。」傅广成又道：「儿子担心，若四阿哥执意要娶英琦，除非英琦进宫侍奉皇上，不然咱们家难推脱。」 「是啊！」 「格格来了。」伺候茶水的小丫鬟出屋换热水，刚撩起帘子就见我站在门外，一边通报，一边为我打起帘子。 「女儿请额娘安。」进屋后，我先向坐在上位的额娘行礼请安，完了才看向坐在另一边的傅广成：「大哥。」 「选秀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傅广成冲我说道。 「嗯，听闻了。」我答。 「到腊月里，咱们兄妹身上的两年家孝就满了，明年二月你正好十五岁，所以待明年开春后你得进宫去参加选秀。」傅广成又说道：「你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额娘自然舍不得你进宫去侍奉皇上，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想要见面就难了。咱们家里兄弟九个也都不愿意你进宫去，但和额娘商量下来，觉得还是得问问你的想法。」 「我不愿意进宫侍奉皇上。」我低声答道。 额娘和傅广成听后都松口气。 「那就行，有你这句话，我们自然尽力为你筹划，不让你进宫。」傅广成说道。 其实自从我知道自己进入这个时代并躲在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孩身体里时，我就已经料想到会有这一天了，我本无心选秀，所以并不害怕选秀这个过程，只是怕他人以为我要挣个什么名分地位，反而来害我，若是害的我丢了性命，再不然被雍正选中作他的妃子，那才是最令我感到害怕和恐惧的。 「只要你不愿意进宫，之后的事我们再做打算。」额娘搂住我，轻声说道。 冬月二十五，下了整整五天的大雪终于停了，院子里堆着厚厚的积雪。等傅宽等人从私塾回来，我便拉上哥哥弟弟们在额娘院子里堆雪人，可刚把雪人的脑袋和身体叠在一起，就被人打断。 「老夫人万福，各位爷万福，格格万福。」桂顺从外进来，一一向院子里的人请安道。 「有什么事？」我一回身就见穿着蓝色褂子的太监单膝跪在地上。 「四爷请格格走一趟。」桂顺起身后笑道。 「可不可以不去？堆雪人呢！」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桂顺的笑让我不好发火，何况又是个跑腿传话的，我也不好说什么。 「格格真是为难奴才，四爷在马车上等着呢！」桂顺面露尴尬。 我正要再开口推脱，傅宽却拉住我的手肘，冲我微微摇头。 「难得我们兄弟几个在家陪她玩儿，妹妹又正在兴头上，还望公公谅解。」傅宽向桂顺说道：「妹妹这身衣服不便出门，麻烦公公稍等片刻，容妹妹换身衣裳再去。」 「自然自然，四爷也说等格格收拾妥当再出门。」桂顺笑着点头应下。 我见没有回旋余地，只得回屋换衣服。 「看四阿哥这情形，恐怕非你不娶了。」额娘陪我回屋换衣服时低声说道。 「额娘，我想，要不就嫁四阿哥吧？」我轻声说道。 额娘一听，抬头看向我的眼神里露出诧异，毕竟我从前一直不太愿意，现在又突然同意，难免令人意外。 「你可得想好了，如果向四阿哥透露出这种意愿，不易反悔。」额娘说道：「何况你以前就不太愿意，如果勉强，以后的日子也难过。」 第63章 又去京郊 额娘和哥哥弟弟们送我到门口，就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那雪人我们等你回来再弄。」傅宽向我道。 「好。」我笑着点头应下，转身上马车。 怀里揣着暖炉的弘历坐在最里面，老神在在，见我进来，原本偏靠在软垫上的身体立刻直起来，悠闲神情瞬间不复存在。 待我坐稳，马车才开始慢慢移动。 「你手怎么这么红？」弘历的突然出声吓我一跳。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通红的双手，换衣服时只顾着和额娘说话，都没来得及拿个暖炉。 「没怎么。」我道，同时将手往怀里放了放。 「还这么凉！」令我意外的是弘历居然猛地抓住我的手，我不由地睁大眼睛盯着弘历，而这家伙还像没事一样，反倒责问起我的不是：「你到底弄了什么？手凉成这样？」 「吼什么？」我用力将手抽回来，怪不得这人当皇帝后风评不好，原来自小就有这毛病，大白天的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见我急了，弘历才悻悻地把停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去，脸色也变的不太好。 「不就玩了会儿雪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白弘历一眼，一边说着一边搓手取暖。 其实弘历的手挺暖和的，再加上又抱着暖炉，哎，如果我也带有暖炉就好了。 「那你拿着捂捂。」弘历将自己的暖炉塞到我手里，想什么来什么，真好，如果以后也能这样就更好了。 「是你叫桂公公等我的吧？」片刻后，我才看向弘历。 「什么？」弘历假装是不明白似的反问。 「别装糊涂。」出门前发生的事我已猜到大半，特别是上马车时看到弘历一副悠闲的表情，我就更加肯定。 「唔。」弘历只应一声，不否认也不承认，算了，我就当他默认。 看着那张瘦长的脸，我回想起认识弘历这么些年，好像极少对他使用“您”这样的尊称，平时都是“你”呀“你”的叫他，而且这几年我对他的态度反复无常，他到现在还能迁就我，这一点确实令我有些感动。 「看什么呢？」神游回来，却发现神游时所想的对象也同样盯着我看。 弘历没答话，而是慢慢收回视线。难道我脸上有东西？还是头饰没弄好？我忍不住摸摸脸又摸摸头饰，好像并没有问题，眼角瞄到面带笑意的脸。 「我在京郊又寻到一处好地方，正好下过雪，应该还不错。」我正要发作，弘历恰当地出声没让我的怒气发出来：「离上次那个地方很近，不过却比那里好，我可是找了好一阵，那个地方也不容易被人找到。」 「那不是很远？你今天不读书吗？」我问道。 「今天师傅有事，提前下课。」弘历说着将手背贴在我的手背上：「已经暖和很多。」 马车出城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缓缓停下，弘历率先跳下马车，还不忘回身扶我。 「小心。」弘历伸手扶住我，一副害怕我脚下不稳从马车上摔下去的样子，等我平稳站在雪地上，弘历才嘱咐桂顺：「我们就在前面走走，不用跟着。」 「是。」随侍的两位公公低头应道。 一夜大雪后，浓雾笼罩着山顶，地上的积雪被我和弘历踩的咯吱作响。 不曾想是来这种地方，我也没换鞋，走在雪地里我自然跟不上弘历的速度，虽然我改变行走路线，踏着弘历的脚印前进，不过这人步伐很大，我依旧走的很吃力，渐渐的，脚印间距慢慢缩小，我走的也不怎么吃力了。 走了好一阵，一直埋头苦走的我撞上早已停下的弘历。 「冬天溪水都被冻住了，开春应该会好起来，到夏天景致会更不错。」弘历将我拉到他身旁和他并肩站着，语气里有一丝难掩高兴。 开春，这个词像是我心里的一个结，说不上什么滋味，但更多的却是苦涩和不安。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许是我没立刻答话，弘历的口气里带着紧张。 「没有不喜欢。」我勉强冲弘历笑笑，转身向一旁的林子走去，林子里有几株梅树，枝头上已经冒出几个花苞，我抬手轻轻将花苞上的雪掸落。 「是不是有什么事？」弘历不肯罢休。 「没什么。」碰了雪的手温度急剧下降，我收拢双手，冲手上哈了一口气。 「难道我还不值得你信任吗？」一双纤细有力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抬头注视手的主人，记得和弘历在庙门前第一次见面时他还和我一般高，而现在他已经高过我大半头了。 一股暖流连同手上的温度传入内心，我有些迷茫，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信任？我该信任面前这个人吗？他登基后有那么多的妃嫔，那么多的艳遇，而进宫选秀是注定的事，除非我死了，不然非去不可。 「开春我就要进宫了。」说着我垂下眼睑。 「进宫？选秀？！」弘历吃惊地问道，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 「恩，不知那时还能不能和你来这里。」我应道，慢慢将手抽回。 「你家里那么疼你，都想不到办法不让你去？」弘历问道。 「明年二月我满十五岁，家里想留也留不住呀！再说我本来去年就该去选秀的，因为我阿玛过世才没去，现在两年家孝已满，家里就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何况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八旗适龄少女都要进宫选秀，我又怎么躲的过去？」我突然发现自己变的迂腐，竟然把“祖宗”二字挂在嘴边：「再说我家里想让我嫁我二伯父家的堂哥或是舅舅那边的表哥，怎样都要选秀过后才能决定。」 「你二伯家……」弘历听完我最后一句话有些发愣，片刻后才又问道：「你想嫁哪个？」 「我怎么能做主？还不是要听额娘和哥哥们的。」 弘历正要说话，桂顺的声音从山坡下传来：「四爷，午膳时间已过。」 第64章 意外之事 马车载着弘历和我直奔京城里最好的酒楼，不过由于几日的大雪，酒楼的生意不如以往那般热闹。 我们二人一前一后刚踏进酒楼门槛，一个带着浓重酒气的身影就偏偏倒倒地插进我和弘历之间，还歪着向我靠来，令我有些不妨，但当我抬头看清醉汉的样子时，我立刻认出这人是谁。我正要叫他，却被弘历一把从对方面前拉开。身影歪歪靠靠地走出酒楼，左转消失了。我转头看向弘历，弘历却摇摇头，拉着我往楼上走去。 温热的茶水驱走我身上的寒冷，同时也让有些疲倦的我清醒很多。 待小二走出包间，弘历才放下茶杯开口道：「看来你还不知道。」 我满脑子都是刚才遇到的那个人，弘历说话我也没搭腔。 那年冬天我带傅谦偷溜出府，遇到的就是这位苏公子，后来我向傅广成打听过他家情况：他家老姓是苏佳氏，家里也算书香门第，虽同为八旗子弟，但到他这代已大不如前，且苏公子是独子，母亲虽然是个瞎子，但对他管教甚是严格。记得后来有次我自己出门买练字用的笔，不过是从他家门口路过，正巧遇见他母亲送他出门，我停下想与他打声招呼，没想到那老太婆听力极好，从脚步声听出我是女孩子，苏公子出门，我又恰巧停下脚步，就说我想攀他们家高枝，气的我脸涨的通红，若不是月兰和赵嬷嬷拉住我，我绝对会当街破口大骂，见他母亲说的难听了，苏公子才解释说之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想打招呼，那老太婆这才作罢。因为被气的厉害，我立刻转身离开，心里更是梗了好几天。 那可恶瞎眼的老妖婆把她宝贝儿子看的那么紧，应该是不会纵容他喝酒，更不要说醉成那样，不知过后他家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败落了？ 「我十三叔做媒，向皇阿玛请旨，让他和张瑶焉成亲了，就三个月前的事。」弘历的话让我从思绪中走出，全身不由一震。 「什么！？」还端着茶杯的我猛然站起，茶水从杯中荡出不少，我的衣服和桌上都沾了些。 弘历将我的反应尽收眼底，把我按回椅子上坐下后才说下去：「按理说接亲应该会从你家府上过，你就一点不知道？」 「三个月前？」我努力回忆三个月前，但怎么也想不起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是有听到婚庆音乐之类的声音：「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呢？」 「事已至此，你也别放在心上。而且千万别去他家闹，不然……」弘历说道。 「你一点都不在乎张瑶焉吗？」我打断弘历的话。 「如果没有遇见你，或许我会在乎。而且就算我在乎她，我也没有办法改变她和我之间的差距。」弘历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出现改变了什么。虽然清朝不准满人娶一般汉人之女，除非是汉人包衣，即便娶进门地位也较低，但如果那时我不回头与弘历对视，或许现在就是另一个结局。 张廷玉现在是两朝元老，张瑶焉想嫁给弘历也不算难事，何况她本就愿意嫁给弘历，即使毫无身份也可以。 想到这里，我突然开始恐惧这个社会，恐惧这个社会的制度和规矩，甚至觉得我也无法控制这个身体的未来。 午膳后，马车向我家驶去，从开始吃饭，我和弘历都没有说话。 「瑶焉成亲的事木已成舟，你就不要再想了。」快到我家时，弘历开口道：「更不可……」 「不可去苏家吵闹。」我就知道弘历要说教，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知道就好。」弘历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还有就是……」 「好啰嗦！」我再次打断弘历，好在马车缓缓停下：「啊，到了。」 自这天和弘历去过京郊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其实从我内心来讲，我是不太愿意嫁给弘历的，但阿玛过世后，我嫁给弘历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为家里做的事。所以我告诉弘历我家里有意让我嫁给堂哥或表哥，一来是想看看他的反应，看他是否是真心想娶我。二来是想让他想办法来娶我，而不是我告诉他我愿意嫁给他，这样主动权在我手上。 年关将近，家里也慢慢开始为过年做准备。 想必这时皇家的各种祭祀活动也在紧锣密鼓的安排和进行吧，不知弘历是否会参加？好些天都没见过那写着正楷的信了，着实有些无趣。 突然发现自己对弘历和与他相关的事情慢慢变的在乎起来，从最初的讨厌，不耐烦，到现在不厌其烦地等待，哎，人类还真是善变的动物啊！一边想着一边转身回到屋内，院里积雪反射的光线照的我睁不开眼，北京的冬天怎么一年比一年冷了？ 零散的爆竹声将我吵醒，翻个身，实在不愿起床。昨天是大年三十，早早起床向额娘请安，白天又合着哥哥弟弟玩一天，晚上还守岁到半夜，导致我身体疼了整夜，浑浑噩噩的，半梦半醒，似乎有人来了又走，又有各式人等在面前闪烁，一夜都没睡好。 「格格该起了，今天是大年初一，要去向福晋请安的。」月兰的声音从幔帐外传来，闭上的眼睛又睁开。 「端点热水给我。」我说着坐起身来，脑袋一阵疼痛，月兰将幔帐收起后，才将茶杯端到我面前。 因为不知道选秀结果会如何，我权当这是最后一次在家过年，如果真被雍正选上我也不会遗憾，所以我还是和往年一样笑呵呵地向额娘磕头，又和哥哥弟弟们疯玩，直到我过完生，府上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一转眼，时间就到三月底，户部发下公文，四月初六乃黄道吉日，榜上有名的秀女们皆在这天送至神武门，得知这个消息时，我还没觉得怎样，家人反倒不安起来。 傅广成难得在家，便来看我并问道：「英琦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是想去的地方？」 「我没什么想要的，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马上就要选秀了，我想在家多待待。」我抬头看向傅广成。 第65章 选秀（上） 「哎……」傅广成叹口气。 「叹气干嘛？」我问道。 「我原以为你会在去选秀前疯玩一阵。」傅广成答。 「我还没有那么没心没肺呢。」我放下手中的笔：「说起来我还有点想去见见张瑶焉。」 「见她做什么？」我的话让傅广成的脸色微变。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听说她嫁给那个姓苏的了。」傅广成脸色的变化并未让我多想，我转而看向窗外：「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什么？」傅广成反问。 「好花当然要放在花瓶里供着咯。」我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家不也挺好的。」傅广成说道。 雍正五年四月初六，是我进宫去选秀的日子。家里唯一的女孩儿进宫去选秀，全家自然重视，天还未亮全家便都起来，连傅宁也换班在家，就为早上送我。 进宫选秀所穿衣物是按宫中要求统一做的，而头上饰品和挂在腰间的荷包额娘早在昨晚就已帮我准备好。让我庆幸的是，进宫选秀只有一天，这就意味着是走是留，一天见分晓。 「进宫选秀不准家人给备马车，要坐统一备的骡车，所以委屈些罢。」用早膳时，额娘说道：「赵嬷嬷和你一起坐骡车到神武门，会等你到选秀结束。」 「好。」我一边用早膳一边应下。 「虽然只有一天，但还是小心为上，少惹是非，更别出头。」额娘继续提醒着。 直到我和赵嬷嬷坐上骡车，额娘都在不停嘱咐着各种事。 「我会小心的！」骡车开始移动，我将头伸出窗外冲着站在门口的人喊道，站在家门口的一群人渐渐变小，额娘似乎又哭了。 当骡车沿着宫墙缓慢移动时，天已经大亮，我缩进赵嬷嬷怀里，并透过竹帘看着不停但慢慢向后移动的宫墙，心里越来越浮躁。 「嬷嬷。」我轻声叫道。 「怎么了？」赵嬷嬷握住我的手。 「我总觉得这宫墙像个大妖怪的嘴巴，好像要把我吞进去吃了一样。」我轻声说道。 「呵呵，傻格格啊。」赵嬷嬷听完笑起来：「有些人巴不得进去让皇上瞧上，那样全家上下都风光，有人就像格格一样，恨不得躲的远远的。」 「宫里再好比的上咱府里好吗？规矩那么多，一点都不自在。」我念道，引的赵嬷嬷笑的更厉害。 正说着，骡车缓缓停下来，我的心跳不由加快。下骡车后，透过树叶的阳光照的我睁不开眼，耳边传来嘤嘤地哭声，看来不止我一个人不想选秀。 「今天只在正黄旗和镶黄旗两旗秀女中挑选，格格别怕。」赵嬷嬷的声音拉回我的注意力，赵嬷嬷一边说一边为我理理衣服，又看钗环首饰是否带好。 「嗯，没问题的。」我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簪子。 「奴婢会在外面等格格出来。」嬷嬷握住我双手的手微微颤抖。 参选的秀女们被聚集到神武门外，由太监领着入神武门，在顺贞门外等候。我从没参加过类似活动，心里不免紧张。 「老奴点到名字的，就请站到前面来。」一名大约四十岁的太监细声细气地说道，同时审视着我们这群秀女，老太监身侧站着名拿册子的小太监。 「是。」回答声音参差不齐，还有默不作声点头的，不过我却感觉到视线从我脸上扫过去时停顿了一下。 点名的过程不免枯燥无味，我忍住想要打哈欠的冲动静静等待。 太监每点到一名秀女的名字，秀女便出列，老太监会看一眼小太监拿的册子上所记录的秀女信息，再根据秀女的样貌或身材，给予优、良或差的评价，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海选吧，我不禁感叹，如果出身或是相貌身材稍差，还没进顺贞门就会被三振出局，比那些什么唱歌比赛还直接残酷。 正黄旗秀女名单念完后便是镶黄旗，刚才还看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在正黄旗秀女淘汰一半后，瞬间少很多。 「镶黄旗，富察氏·英琦！」开始念镶黄旗秀女名单没一会儿功夫便叫到我。 我振作精神，慢慢走出人群，在老太监面前站定后，我缓缓低下头，然后微微蹲身。 「优！」太监毫不犹豫地说道，他身后拿册子的小太监迅速记下。 当小太监合上册子时，正黄旗镶黄旗参选秀女只留下原来人数的一半，随后老太监让秀女们排好队，带着走进顺贞门，过延和门，便进入御花园。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清朝时期的御花园，与我印象中的御花园大有不同：这个时期的御花园没有铁质围栏，没有随便走动的游人，没有纪念品商店，一切都是原始风貌，我内心不免激动。 秀女们先被带到璃藻堂等候，璃藻堂本就不大，一群女生挤在里面便略显拥挤，所以不少秀女都到外面等候，也怕错过点名。而且女孩子们都不怎么交流，特别是我，靠墙站着也不和别人打招呼。 但我却被一旁的视线吸引。 「你是正黄旗的吧？」我看向左边的女生并问道。因为正黄旗比镶黄旗先点名，所以我对这个女生有点印象。 「虽是正黄旗，但家世却比不上姐姐。」女生低声回答。 「不过是祖上积德罢，没什么大不。」我有些尴尬地耸耸肩：「你今年多大？」 「虚岁十二。」女生脸色略微缓和些。 「我虚岁十六了。」我说道。 我和女生站在角落里简单聊过几句，便互相把家底交代了。原来女生闺名叫萧薇，她家姐妹多兄弟少，她额娘又是侧福晋，外祖最初看中她阿玛出身才将她额娘嫁给她阿玛做侧福晋，再加上她额娘没儿子，所以并不得宠，连累她也跟着受气，导致她不怎么擅长与人沟通。不似我，家就只有我一个女孩儿，额娘又是嫡福晋，虽然经常挨骂挨打，但家里好吃好穿的供着。和萧薇简单聊几句后，我发现其实她远比表面上看着和善。 才聊一会儿便有小太监进来点五个秀女带出去，我和萧薇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一丝紧张。过了约二十分钟，那小太监又进来带五名秀女出去，璃藻堂里外的人渐渐少下去。 第66章 选秀（中） 五人一组的秀女出去四五组后我和萧薇的名字才被叫到，这事令我疑惑，我原以为正黄旗和镶黄旗的秀女不会出现在同一组里。 可当我和萧薇走过几个围在一起的秀女旁边时，发生了一件我意料之外的事。 「你再说一遍！」其中一个秀女咄咄逼人地质问被围在中间的一名秀女。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但那秀女毫不示弱。 「你这个人！」咄咄逼人的秀女被气到浑身颤抖，愤愤地瞪着被围住的秀女。 这时我和萧薇刚好经过这群人旁边，想看热闹的萧薇不由地放慢脚步，走在萧薇后面的我自然也慢下来，恰好听到两人对话结束，而当我走到那个气到全身发抖的秀女身边时，那秀女抬起手来打向中间那名秀女，我一抬手，正好抓住秀女的左手腕。 「有话好好说，干嘛打人？」我抬眼看向打人的秀女。 「你！」那秀女瞪着我看了几秒后将手臂收回去，转而低声问道：「你是镶黄旗富察家的？」 「没错。」我这才收回手臂。 「我也是镶黄旗的，方才冒犯姐姐，还请姐姐见谅。」那秀女的态度突然缓和下来。 「没什么，不过大家都是秀女，何苦让别人难堪？」我委婉地劝说她不要为难他人。 「姐姐不知道，这人早上在神武门外就已得罪很多人。」自称自己也是镶黄旗的秀女振振有词。 「这样。」我转眼看向被围住的秀女，她并不解释，也是，何必向我解释呢？我便再次看向那名欲打人的秀女：「不论对错，在宫里打人总归不好，何况一会儿妹妹还要去面圣，若被皇上看出妹妹面带不虞，对妹妹的前途也有影响。」 「两位小主怎么还不出来？难道要皇上等你们吗？」这时璃藻堂通往外面的出口处传来个老声音，我转头一看，发现是在神武门外点名的老太监。 「人在宫中身不由己，这位妹妹还是小心些罢。」我转头看向被围住的秀女，小声提醒道，说完就和萧薇一起向外走去。 这一组五名秀女由老太监带着绕过堆秀山，过万春亭，往御花园东南面的绛雪轩走去。此时绛雪轩四周已用明黄色绸缎围起来。老太监带五人走到入口后便留在外面，五名秀女则往内走去。 走到绛雪轩前，五人面向轩内，皆微微低头，不敢正视殿内。站在轩外的太监见五人站定，才翻开手中的册子。 「镶黄旗，分管佐领，傅广成之妹。」太监念道。 太监念旗籍时我觉得是我，可是念官职的时候我又产生怀疑，直到念大哥名字，我才又确定是我。原来大哥的职务是分管佐领啊，看来我应该多关心下哥哥们的职务，不然被问起时一问三不知可就丢脸了。 「喵！」我刚迈出两步站定，绛雪轩房顶上猛地掉下毛茸茸一团不知是个什么的玩意儿，落地时叫了一声，我才知道原来是只猫。 这事来的意外，唯我一人出列，毛团虽掉在另一边，但还是惊的我全身紧绷，却没忍住转头看向那猫，恰恰瞧见最右边的三名秀女被吓地往后退两步，还惊叫出声，但又立刻收声站回原位。萧薇则往我身后一躲，伸手抓住我自然下垂的右手，见那三名秀女站回原位，萧薇便也退回原位。 毛团落地后踱到三名秀女面前嗅了嗅，才转到我身侧，围着我走一圈后居然蹭上我的小腿。 我不敢乱动或是去抱毛团，只是机械性地转过头微微抬眼看向绛雪轩内。 穿明黄龙袍的雍正坐正中间，雍正左边坐着的妇女身着凤袍，胸前挂有朝珠，另一边是位身着红绸绣海棠花纹旗装的妇女。 「抱上来。」雍正说道。 「是。」我垂下眼睑，蹲身去抱毛团。令我意外的是毛团居然任由我抱起。我双手架住毛团的两只前腿，然后搂到怀里，轻抚毛团后背：「乖啊。」 「喵~」毛团似乎很享受，在我怀里蹭了蹭，再找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便一副满足像的不动了。 我抱着毛团往绛雪轩内走，跨门槛时因瞧不见脚下的路，竟靠在门框上往里蹭，殿内靠近门口的一名有些年长的太监见状三步并作两步来扶抱着毛团的我，我感激涕零地看了他一眼。 在三人面前站定后，我抱着毛团蹲身行礼。 「是臣妾教养不善。」身着凤袍的妇女看到我怀里的毛团后，转头向雍正说道：「前日晚间这猫私自溜出去不知去向，臣妾着人去找也没找回来。」 「以后多留意罢。」雍正也未怪罪，只向着妇女身后宫人扬了扬下巴，一直站在妇女身后的年岁较大的宫人上前，欲从我手里接过毛团。 毛团见要被抱走，一通乱扭，就是不愿意。 「乖，别让娘娘烦心。」我冲毛团低声说道，毛团这才稍微安静些，宫人听我这么说，笑着接过毛团退到一旁。 毛团被抱走后，我才得以站直。 「看身量是比前几年见长。」雍正仔细打量我几眼后，说道。 「皇上见过这名秀女？」皇后问道。 「你还记得康熙六十一年朕从李荣保家里带回潜邸的圣祖御诗吗？便出自她手。」雍正向皇后道。 皇后听完脸上露出诧异。 「若不是李荣保突然离世，想必早进宫选秀了。」雍正又说道。 「你多大了？」端详我好一阵后，皇后才开口问。 「回娘娘：臣女今年虚岁十六。」我低头答道。 「这孩子和臣妾有缘。」皇后说着笑吟吟地去瞧雍正，我心里却暗道不好。 若按正常选秀女的程序：点名，行礼，参看，这时候这组秀女早结束了，偏偏屋顶上掉下只猫，雍正又让我抱猫进殿，我总觉得这些事会让结局往我最不愿看到的方向走去。 「岁数和弘历倒很合适。」只听旁边另一个声音突然说道。雍正和皇后都看向说话的人，正是雍正右手边的妇女。 「是了。」雍正听后收起脸上极为微妙的表情。而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第67章 选秀（下） 「若皇上有意……」皇后见状，开口说道，我一听，要不是在雍正面前，我差点跳起来去捂皇后的嘴。 「无妨。」雍正说道，语气已和方才一样：「撂牌子。」 「是，撂牌子！」站在门外的太监一听，即刻大声重复道。 「其余四人，御前失仪，撂牌子。」雍正复又说道。 我向着上座的三人蹲身行礼，赶紧转身出去。 直到走出绛雪轩好远，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微微发抖。 「姐姐还好吗？」萧薇见我回过神，才开口问道。 「没事。」我低声应答。 「我也好，那三名秀女也好，被猫吓着失仪便罢了，凭姐姐的出身，方才又应答如流，怎会也被撂牌子？」萧薇似乎对我被撂牌子特别意外。 「进宫于我未必是福。」我转头冲萧薇笑道。 待雍正参看秀女结束后，落选的秀女们被集中带往神武门。 「姐姐，方才要打人的秀女没在落选的秀女中，被围住的那名秀女也不在。」走在我身侧的萧薇低声说起。 我原本没注意这些，经萧薇一说，我才去仔细去看剩下的秀女。 「还是你心细。」我笑道。 其实我并不关心其他秀女是否被选中，我自己不被选中便好。 落选的秀女们集体出神武门，骡车早已等候在神武门外，秀女们登上来时坐的骡车，一一离开。 「我家好找，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再者我们都住在内城，来往也方便。」我看向萧薇。 「自然。」萧薇微笑着应道，转身上了送她回家的骡车。 轮到送我回家的骡车到我面前时，随车上前的嬷嬷突然停住脚步，并蹲身行礼。 「能看到你走出神武门，我就安心了。」身后有个声音说道，我转身一看，是弘历。 我抬头看向他，心里绷着的一根弦突然松下来。 「怎么？」弘历轻声问道。 「没什么。」我微微摇头并答道。 「有个事和你说一下。」弘历放低声音：「我求我额娘去和皇阿玛说，赐你为我的嫡福晋。」 我一听，看向弘历的同时有些发愣。他最终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我知道应该提前和你说，但是我怕你在选秀时出状况，就去找我额娘想办法。」弘历说道：「对不起。」 心里是对弘历不打招呼自作主张的举动感到不高兴，但是又能怎样呢？本来这也是我想要的结果。 「别生气，我以后慢慢补偿你。」见我不说话，弘历又说道。 「我先回去了。」片刻后，我才微微翘起嘴角并说道。 「好。」弘历见我没有生气，表情缓和许多，应道，目送我上骡车离去。 接我回家的骡车直奔家里，我挑开竹帘，路边街景突然变得亲切起来。 路边闪过一身嫩粉抓住我的视线，却又快速跳出，让我心里一颤，不由地用力掀起竹帘并将头探出骡车外想要看清楚。 「格格，您做什么？！」嬷嬷见状，伸手拉住我，唯恐我翻出去。 「是张瑶焉！」我回头看着嬷嬷说道。 「谁？」嬷嬷反问。 「就是张廷玉的女儿张瑶焉！」我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那位小姐已经嫁人，怎会出现在大街上？」嬷嬷说道：「兴许是格格您看错了。」 我坐回骡车内，之前弘历和我说她嫁给苏家，已为人妇的她的确不太会出现在街上：「恩，兴许是我看错了。」 当我跳下骡车，等在门口的额娘立刻将我拉入怀中：「我的儿！」 「先进去吧！」站在一旁的傅广成说道。 换过家常穿衣服，我的身心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吃晚饭时，额娘和哥哥们都问起今天面圣的流程，我一一作答，当说起被雍正召进绛雪轩内的事，大家都震惊不已。 「圣心难测啊。」傅广成感叹道。 自从我搬到小院居住，额娘已经很久没守着我入睡，今晚额娘却坚持要陪我，并等我睡熟后才离开，我也没有拒绝，拉着额娘的手我很快就入眠了，原来幸福也可以如此简单。 「我们家要飞出一只金凤凰了呢！」朦胧中有人说道。 今天选秀时发生的事我在回家路上也想明白了。 雍正对康熙六十一年我写康熙御诗的事印象深刻，今天的突发事件也让他对我的好感陡增。皇后肯定看出了雍正的意思，才会说那句话。幸而，有弘历的亲娘在。 原本我并不知道雍正右手边的妇女是谁，可当她说出“岁数和弘历倒很合适”这句话时，我便确定她的身份。 熹妃，正史记载她是弘历生母，入侍雍亲王王府时，为藩邸格格，即便生下弘历也没有提高她在王府上的地位。但在雍正登基后，便直接被封为熹妃，一跃成为一宫主位。弘历登基后又将她奉为生母皇太后，是雍正为数不多的后妃中笑到最后的女人。 虽说雍正的后宫嫔妃不多，但个个都是狠角色。就拿敦肃皇贵妃来说，一直听说她很得雍正宠爱，又仗着年大将军威风八面，在雍王府作威作福，可惜孩子死了好几个，后宫本就是母凭子贵的地方，敦肃皇贵妃连个女儿都没有，想必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死了才一个月，雍正就给年羹尧定下九十二条大罪，若敦肃皇贵妃地下有知，不知被气的要吐出多少血来。而熹妃进入王府时从地位低下的格格做起，在嫡福晋及其他侧福晋们的高压下还能相安无事并生下弘历，她一定有自己的秘籍吧。 离宫时弘历说他和熹妃提过想娶我，熹妃或许觉得上三旗的富察氏出身的我若嫁给红利对弘历有利，就去对雍正吹了枕头风，且雍正给过熹妃准话，不然熹妃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突然说我和弘历年纪相仿，这句话就像是在提醒雍正，答应了的事可不能反悔。 但如果我嫁给弘历成为他的嫡福晋，八年后雍正驾崩，弘历成为下一任皇帝，若我还健在，我不就真成为皇后了？想想都觉得令人好笑，我怎么可能成为皇后？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但弘历会成为下一任皇帝是不会改变的事实。哎，管他呢，自从遇见弘历后，我就发现一切都无法掌控了。 第68章 大闹苏府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还没等我出声，月兰的声音就从幔帐外传来。 「格格醒了？」月兰将幔帐分开后，笑呵呵地说道。 「小蹄子跑的快，竟抢在我前头。」赵嬷嬷端着放有茶壶和茶杯的盘子进屋。 「谁让嬷嬷您动作慢呢？格格起床需要人服侍，自然要走快些。」月兰笑道，然后将新衣服拿到床边，准备帮我换衣服：「昨天格格那么晚才回府，奴婢都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 「我也差点以为我不能回家了。」我笑道。 我昨天早上出门早，又在宫里待一天，没想到家里还发生一件要紧事，也是件喜事，便是大嫂怀孕啦！ 送我出门后，大嫂说觉得不舒服，用过午膳后接连吐了两三次，请大夫来给一瞧，说是喜脉，额娘听后高兴的不行。另外一件事，还是月兰无意中提起，说昨天下午张瑶焉来家里找过我，却被门外的小厮告知我昨天进宫选秀，她听后也没留话便自行离开了。再加上那时家里注意力都在大嫂身上，更没人关注她。据小厮回忆，张瑶焉脸上有瘀伤。 张瑶焉成为我的一块心病，令我非常烦躁，在家待了几天，好不容易说服额娘准我出府去看望一下张瑶焉，额娘实在拗不过我，只准我出府一个时辰。 从府上到苏家并不会用太多时间，额娘让马车接送不过是为避人耳目，我才从宫里回来，自然不能随便见人。 苏府正门是三开间，两旁各站两个小厮，当月兰扶着我从马车上下来时，那两个小厮好奇地看着我。 「好久不见！省得让下人通报。」刚走上苏家大门前的石阶，就见苏玉荀从里面出来。 「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进宫选秀去了吗？」苏玉荀对我的出现似乎颇为意外。 「那紫禁城是只进不出的地方吗？」我反问道，自从去年年底看到他醉醺醺地从酒楼里出来，我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苏公子大喜，我都没喝杯喜酒呢！什么时候补一杯吧？」 「你……知道了……」苏玉荀听完我的话，脸色微变。 「张瑶焉在吗？听说前阵子她来我家找过我，我来看看她。」说完我直径往里走，同时大声叫道：「张瑶焉！张瑶焉你在吗！？我来看你了！快出来！我只有一个时辰呢！」 「这是谁呀？！没规矩的在那里大喊大叫！」苏家老太君杵着拐杖一步一趋地走出来：「门口小厮在做什么？怎么会允许别人随随便便进来？」 「请老夫人安，不知老夫人近来身体可好？」我转而压低声音，并蹲身行礼。 「原来是傅大人的妹妹，贵客贵客，到正堂喝杯淡茶吧！」老妖婆听出我的声音，竟反常地要招待我。 「不必，我是来找张瑶焉的。听说张瑶焉脸上有淤青，老夫人是否知道此事？」我说完转头看向苏玉荀，见我看他，苏玉荀脸色越发难看：「啊，我竟忘了，老夫人眼睛不好，是看不见的。」 「格格说的什么话？难道是说我儿子打媳妇？」老妖婆听了我话，语气不善地反问道。 「这个英琦就不知道了。不过麻烦请张瑶焉出来，我和她说两句话就走。」我装作没事一样说道，老妖婆和苏玉荀都有些尴尬。 「去请少奶奶出来，说有贵客见。」老妖婆命道，一旁的小丫鬟领命而去。 过了几分钟，张瑶焉才慢慢从后堂走出来，看到张瑶焉的脸，我真是愤怒到极点。 「苏玉荀！你老娘是瞎子，难道全世界都是瞎子吗？！她可是张廷玉的女儿啊！他的女儿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我愤怒地冲着苏玉荀大声叫道。 「格格，请不要这样……」张瑶焉拉住我的同时苦苦哀求。 「格格说的是什么话？」老妖婆生气地反问。 「问问你的孝顺儿子吧！」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怡亲王驾到！」我正要再继续说下去，却被门外传来的一个尖锐声音打断。 怡亲王？不就是爱新觉罗允祥，雍正的十三弟吗？他来做什么？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所有人都伏下身去。 等我回过神来时，怡贤亲王已经走进正堂，我忙蹲身行礼。 「这不是傅广成的妹妹吗？稀客呀！」允祥并未让众人起身，却看向我说道，惊出我一身冷汗：「听说几天前才从宫里选秀出来，今儿个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回王爷话，臣女今日特地来看望苏公子之妻张廷玉大人之女张瑶焉。」收起惊讶，我答道。 「这样……」允祥先是若有所思般的应道，随后才叫起：「平身吧！」 「谢王爷！」众人谢恩起身站定。 「皇上赐婚，让格格嫁给四阿哥为嫡福晋的事，想必格格已经知道了吧？」允祥问道。 「臣女并不知情。」我答道。什么？这就赐婚？也太快了吧。 「今日早朝后皇上已下令拟写赐婚圣旨，想必圣旨这时已在路上，格格还是速速回府，以免错过圣旨。」允祥冲我道，看似劝告，其实是在下逐客令。 「臣女这就告退。」我向允祥俯身行礼，斜眼看张瑶焉一眼后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府上时，傅广成傅清和傅宁都已经到家，见我从外面匆忙回来，傅广成脸上浮现出怒气。 「还不快去换身衣服！」傅广成冲我厉声说道。 「哦。」我不敢多言，只低声应道，赶快回屋换衣服去了。 「格格，奴婢先恭贺您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衣服，月兰一边为我换衣服一边笑呵呵地说道。 「祝贺什么？」我问道。 「格格您又装傻，全府上下都知道皇上下旨赐婚，让您嫁给四阿哥，圣旨马上就来，难道您会不知道？别人也就算了，您跟奴婢还来这套？」月兰说道。 「未必是福。」说到弘历我就来气，神武门前一别，也有好些日子不见，连封信都没有。 「格格何苦说这种话？奴婢觉着四阿哥是真心待您的。再说您和四阿哥认识这么多年，总比嫁给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好吧？」月兰劝道。 「格格，福晋请您快些去正堂！」外面传来赵嬷嬷的声音。 「来了来了！」我应道。 第69章 赐婚 心绪突然有些复杂，我的命运以后会如何呢？与弘历成婚是否会改变什么？是否真的会在历史上留下属于我的印记呢？ 才在正堂上站定，太监尖锐的嗓音就划破府邸安静的上空，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于我而言，圣旨原本是离我非常非常遥远的东西，现在却要通过这道圣旨来决定我的婚姻。 冗长的圣旨，不外乎是说我品德如何贤惠，家族又如何显贵，也不知跪了多久，好不容易听到“钦此”二字，我才松口气，终于结束了。 「格格，请接旨吧！」宣旨的太监说道。 「谢主龙恩。」全家集体磕头谢恩，我直起上半身，双臂举过头顶，接下太监手中明黄绸缎。 「恭喜格格，贺喜格格！」宣旨的太监亲自将我扶起来。 「公公到正堂小坐喝杯淡茶，休息休息吧！」傅广成说道。 「有劳。」太监笑道。 将太监迎上上座，再奉上好茶，傅广成才在一旁坐下，额娘和捧着圣旨的我站在一旁。 「恭喜贺喜！」抿口茶后，太监才笑起来。 「全凭皇上恩典，才能有这样的喜事。」傅广成应道。 「咦，早听说格格与四阿哥熟识，关系也很亲近，这赐婚自是必然的事，只需等到格格进宫选秀结束即可。」太监说道：「何况富察氏又是满洲八大名门之一，格格不是进宫服侍皇上，就是配给阿哥做嫡福晋的。」 「公公说的是。」傅广成有些紧张，额头上冒出一些细汗。 「不过大人也知道，三位阿哥中四阿哥学识最好，还曾被先帝带入宫中养育，上面虽然还有位三阿哥，却不得万岁爷欢心。」太监笑道，似乎在暗示什么事，让我想起雍正元年被放入光明正大扁后的盒子。 「是是。」傅广成似乎想到什么，只低声附和，不敢多言。 「格格嫁给四阿哥后，需早早诞下子嗣。」太监说着看向我。 「是。」我低眉顺眼地应道，还没正式结婚就开始催生，万恶的旧社会啊！ 「那老奴就先告辞了。」太监起身意欲离开。 「公公慢走。」傅广成起身相送，走到门口时还往太监手里塞了银子。 送走宣旨的太监，额娘吩咐仆人赶紧将大门关上，所有人这才回正堂上坐下，而我则好奇地翻看着手中的圣旨，要不把它裱起来埋在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如果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纪，再把它挖出来说不定可以卖很多钱。 「你今天去哪里了？」傅广成黑着脸问道。 「去苏家找张瑶焉了。」我低声答道，难得傅广成有这样严肃的时候，还挺吓人的。 「是我准她去的，那位小姐嫁到苏家许久，英琦去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额娘在边上帮我打哈哈。 「凡事还是多加小心，咱们家实在是经不起了。」傅广成说道。 「我知道了。」我应道。 古代结婚相当麻烦，何况还是嫁给没大婚的弘历做嫡福晋。雍正下旨赐婚只是开始，各种繁复礼仪不肖说。虽说同平常百姓家的婚礼大致一样，但过程更麻烦，更繁复华丽。 赐婚圣旨下达后，整个家里都热闹起来，家中独女要嫁人了，高兴是自然的，可因为是嫁入皇家，分别的难过情绪也隐藏其中，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情绪。 婚期订在七月十八日。赐婚的圣旨是四月中旬下的，五月初时，傅广成将家里备的嫁妆清单呈给雍正过目，五月底宫里下聘礼到府上，一大队人马从紫禁城浩浩荡荡出发，整个抬聘礼的队伍都身着红色礼服，带着贵重且众多的聘礼到府上，一路上真真是吸引不少眼光、赞叹和议论。 看着跪在最前面的傅广成的背影，我有些难过。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相比，才区区六年，他已经从一个翩翩公子，变成家里最操心的人了。 既是嫁给皇子，聘礼内包含的东西品质自然上乘：绸缎，珠宝，玉器等，像小山一样堆在院子里，如果在二十一世纪卖钱的话，一定可以成为万亿富翁。 弘历竟也在送聘礼的队伍中，看到随额娘和哥哥们迎接的我后冲我傻乎乎地笑，我不由地叹气，这哪里是一个皇子？亏他以后还是有名的乾隆皇帝，完全不匹配嘛。而且自我出宫那天在神武门外与他一别，已经两三个月没见，不知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弘历先向额娘行礼，又向傅广成等哥哥们行礼，倒把额娘和哥哥们吓一跳，也没和我说话便匆匆离去，刚刚还站满人的院子里只剩下家人和那堆聘礼。 待一家人把聘礼收拾妥当，我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家里不会亏待她。」门外传来傅宁的声音：「何况额娘和大哥的意思，那聘礼里一半多都会给她当嫁妆，你没必要拿你的东西给她。」 「你管我呢。」然后是三嫂的声音。 「即便你要给，她也不好意思收。」傅宁说着进屋来。 「送我什么东西呀？」我笑问。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三嫂答道，转头看向身后的丫鬟。 那丫鬟端着木盘上前，里面放了一把匕首，匕首外鞘上没什么装饰，只嵌一颗小小的夜明珠。 「这是她的嫁妆，翻半天才翻出来，坚持要送给你。」傅宁说道。 「夜明珠是祖上传下来的，虽然小点儿，但是极难得。」三嫂向我笑道。 我双手从捧起匕首，感动的不行。 三嫂将我的反应看在眼里，却转头去说傅宁：「你也是，去年不是答应我说要劝她么？这下可好，真没回旋余地了。」 「这丫头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岂是轻易能劝回来的？」傅宁答道，说完看向我：「年前在宫里遇到四阿哥，跑来和我说他打定主意要娶你，让我回来同额娘和大哥说就别考虑堂兄弟或表兄弟，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岂敢给他灌迷魂汤，我只和他说家里有意把我嫁给堂哥或表哥，想试试他到底怎么想的，要不是选秀那天熹妃娘娘一句话，我还真不知道他背后干了那么多事，我还气他没和我打招呼呢！」我说道。 「若四阿哥真心待你，也还罢。」三嫂听我这样说，才道。 第70章 舍不得 「还有个事，大哥大嫂现在都有孩子了，你们两个也赶快造人吧！」我说着凑近到三嫂身边。 「说什么呢？」三嫂一听，脸立马就红了。 「昨天我也和二哥二嫂说起，最好呢，就是二哥二嫂比三哥三嫂先有孩子，这样一来，就和哥哥们的排序一样啦！哈哈哈！」我说完自顾自地笑个不停。 「越说越没谱！」傅宁听完一时气结，也不知该说什么，伸手要来捏我的耳朵。 「还怪我！」我往旁边一闪，躲过傅宁的手，才又说下去：「不光你，大哥二哥也一样，自己不努力！傅恒在家里做老小都多少年了？若有侄子侄女，我也不用天天欺负他啦！」 「再说就不理你了！」三嫂听完，脸红的更厉害。 「不可能，你都把嫁妆送给我，能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上前挽住三嫂的手臂。 转眼到了六月，天气渐渐热起来，正当家里有条不紊准备我的婚礼时，我收到了萧薇的来信，信中不过寥寥几句，主要是祝贺我的婚事。 六月中旬，宫里内务府造办处来人为做结婚时穿的婚服量尺码，因为是嫁给皇子，我的衣服也由宫里给包办，此外还提到首饰等等。 到月底，先是外祖父外祖母接我过去，外祖母见到我不免伤感。 「没想到你还是嫁给了四阿哥。」外祖母拉住我的手，好不容易止住泪后才说道。 「阿玛突然离世，即便家中还有哥哥弟弟，可孙女总要为家里尽份力。」我握住外祖母的手，轻声说道：「不能还像从前那样任性而为。」 「嗯嗯。」外祖母听后微微点头，泪水又浮上眼眶。 「一旦嫁入天家，以后便不能常与家人见面了。」坐在一旁的外祖父说道，言语间透露出不舍和难过。 「外祖父外祖母身体健康，孙女也能安心侍奉熹妃娘娘。」我劝慰道。 外祖母用帕子擦擦眼角，稍微平复心情，才冲我说道：「还好你懂事又聪明，不然连我都不放心你一人在宫廷。」 「孙女进宫后会时时小心谨慎，不教人捏住把柄的。」 从外祖家回来后过了五六日，祖母也接我过去。 祖母见到我后，同样是未开口便先落泪，可见祖母也舍不得我。 「你这个丫头啊……」祖母哽咽道：「还是嫁入皇室了。」 「祖母您要相信孙女。」我靠上祖母的膝头。 「相信是相信，只是……」祖母说到一半顿了顿，才又说下去：「老六有什么不好的？若是你嫌他讨嫌或是怕他欺负你，祖母在上，他自然不敢对你无礼，何况有你那几个哥哥弟弟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 「堂哥没有不好，只是孙女想做对家族最好的选择。」我答道。 祖母听完，一边落泪一边摇头。 「只是孙女以后不能常来看望祖母，还望祖母保重身体，孙女也就安心了。」 从二伯家出来时在大门口正好撞见从外回来的六堂哥，六堂哥见是我从里面出来，先是一愣，后才微微垂下眼睑。 「六堂哥。」我率先开口叫道。 「你的婚事我已经听说了。」六堂哥却说起我嫁给弘历的事：「终究是我无能。」 「你可别真无能。」我忽然一笑，并冲他说道：「我嫁给四阿哥后，我家也好，二伯三伯家也好，算上大伯家的堂哥，再加上我舅舅那边，都是我的助力和后盾，若你无能，我以后如何在宫里立足呢？」 六堂哥听完我的话，抬眼看向我的眼神里似有不信，但下一秒立刻收起眼底的情绪：「我就知道。」 随着婚期临近，我开始感到焦躁不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婚前恐惧症？原本以为只要混过选秀就可以远离紫禁城，没想到还是要住到里面去，虽然不用日日面对雍正，但只要一想到要住进那红色高墙，进出不自由，心里就很不爽。紫禁城，观光旅游一下就算了，若真住进去，一身冷汗呢！弘历那笨蛋，到现在都还没有自己的府邸，害我也要跟着住进去，以后都不能常和家人见面，想着都觉得伤心。 雍正五年七月十八日，虽然中国的结婚习俗办席是在晚上，但这日早上我还是比平时提早半个时辰起床。和平常一样向额娘问安，额娘却打着帮我收拾东西的招牌在我房里进进出出无数次，其实需要收拾的东西早收拾好了。 自从雍正赐婚的旨意下来后，额娘就开始操持各项东西。先是命人给我做了多套不同季节，款式样式也不一样的衣服，放在一个大檀木箱子里；各种新旧首饰又是一个箱子；我平常看的书和常临摹的字帖又是一箱子；还有许多家里给准备的嫁妆，呈报给雍正过目了的，没呈报的都有。这些东西都是早早就收拾好了的，嬷嬷清点一遍，额娘清点多遍，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可收拾的。 「记得每天去熹妃娘娘那里请安，住进宫里别任性，说话做事都小心些。」额娘絮絮叨叨地说着：「嫁给四阿哥就不再是小孩子，可别给四阿哥添乱，四阿哥无法时时处处都护着你。额娘得空也会进宫去看你的。」 「女儿记住了。」我点头应道。 「额娘知道你心里都明白，但就怕你一时任性做些后悔的事，宫里情势太复杂，额娘担心你应付不来。」额娘不禁担心道。 「女儿会注意的，额娘放心吧。」我安慰额娘。 接亲吉时定在酉时正刻，也就是傍晚五点，这样一来还可以在家吃午午膳。 用午膳时，家里特别安静，所有人围坐在圆桌四周却没人说话，搞的气氛特古怪。 「好不容易找个愿意娶我的，大家应该高兴才对，再说又不是见不着面了。」我换上笑容。出嫁又不是送死，何况算上已经过世的阿玛，额娘和哥哥们一直都觉得弘历不错，说来也是，总比弘时弘昼好，一个不讨皇上欢心，一个调皮捣蛋。 「英琦说的是，以后日子还长呢！」傅广成点头称是：「何况英琦自小就聪明，咱们不必为她担心。」 「再说还有省亲嘛！」我笑道。 第71章 大婚（上） 正红色的喜服如血液一般耀眼，我就这样嫁人了，说不上激动，也说不上失落，却有种无所谓或是不关我事的感觉。不行不行，怎么能有这种感觉？至少应该融入其中，享受过程，毕竟是第一次结婚且在这时代，嫁的还是未来的乾隆皇帝，恩，或许我应该表现的很兴奋，再或是其他感觉？ 「格格在想什么呢？」帮着额娘给我佩戴首饰的月兰小声问道。 「就是，那眼睛转来转去的。」一旁的赵嬷嬷也忍不住说道，一直未说话的额娘听完不由地笑了。 「没什么。」我微微摇头，整个脑袋便叮叮作响。 「以后可不能再称呼格格，要改称福晋了呢！」门外传来大嫂的声音，二嫂三嫂也跟着进屋。 「是是，大少奶奶说的是，看奴婢这记性，还来不及改口呢！」赵嬷嬷笑道。 「大哥呢？」我偏头问道。 「别乱动。」大嫂将我的头摆正，此时大嫂的肚子已微微隆起：「他本想进来和妹妹说两句，但如今妹妹穿着嫁衣，他也不好意思随意进出妹妹的闺房，只让做嫂子的带四个字给妹妹：自重，勿忘。」 这么不放心我，肯定是担心我因任性而惹上麻烦，想到这里，我开口向大嫂道：「麻烦大嫂转告大哥：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 「妹妹大了，凡事心里都有数，你大哥他就是不放心你呢。」大嫂笑着应道。 「大少爷大少奶奶不用担心，还有奴婢跟在格格身边，一定会帮格格拿主意，维护格格的！」一旁的赵嬷嬷说道。 「这个我信。」大嫂笑道，说完摸摸肚子：「只可惜没让肚里的孩子和妹妹见上一面。」 「没事，大嫂以后带上小侄子跟着额娘常进宫就是了。」我笑答。 「什么小侄子，是儿是女还不知道呢！」 「怕什么？女孩也可以当男孩养啊！我这几年还不是跟着哥哥弟弟们瞎混。」 屋子里的人听完都笑个不停，三嫂笑着上前拉住我的手。 「时间过的真快，我嫁进来时，你还想来掀盖头，你如今也嫁人了。」三嫂说道。 「福晋，吉时快到了，快做准备吧！」我正要说话，外面传来宫里来的老嬷嬷的声音。 「我们都明白。」我正要再开口，大嫂抢在我前面说道：「家里自有兄弟妯娌们支撑，妹妹别忧心。哥哥嫂子们自会多到额娘跟前请安问好。宫里情势复杂，妹妹多将心思放在那面，不吃亏不得罪人，也算是为家里省心了。」 「大嫂说的是，我记下了。」咽下一肚子的话，我笑着点头应下。 大嫂冲着镜子里的我微微点头，又向额娘行礼后，便和二嫂三嫂一起出去了。 在将所有首饰都戴好后，赵嬷嬷请从宫里来的嬷嬷进来看，如果哪里不好也方便再弥补。 一切安排妥当后，我被安排到床边坐下，额娘亲手为我盖上红色盖头，又在我手里放了个苹果。红色盖头虽不至于完全透明，但也让我无法完全看清外面，这种不能掌控的感觉让我紧张不已。 「格格别担心，有奴婢和月兰在。」赵嬷嬷在我耳边悄声说道，我才稍微放心：「四阿哥马上就进来了。」 「恩。」我轻声应道。 才在床边坐了会儿，外面的吵闹声由远到近，然后闹哄哄这个大妖怪就直接冲到屋里来将我包围，我直起背，细细辨别着周围的声音。 「四阿哥您可要找到藏起来的东西才能将福晋接走呢！」陌生嬷嬷的声音，然后传来各式笑声：「快找吧！可别耽误了接新娘子进宫的时辰！」 然后传来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过了几分钟，就有个人在我旁边蹭来蹭去，惊了我一身汗。 「你把东西藏哪里了？」隔着盖头，耳边传来弘历的声音，像是故意压低了似的。 「什么？」我也学着弘历压低声音反问。 「就是你藏起来的东西呀！放哪里了？」弘历的声音放大许多。 「什么什么呀？」我皱起眉头，完全不明白弘历在说什么。 四周又传来笑声，让我更加紧张，不知道弘历在找什么。 「在这里！」弘历突然叫道，好像是从被子还是枕头下来翻出什么东西。 「恭喜恭喜！」嬷嬷的声音伴着周围人的大笑。 不知是谁将手感很顺滑东西塞到我手中，低头一看，是大红色绸缎的一头。 「放心，有我在。」弘历小声说道，并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我微微点点头。 我被扶着站起来，绸缎渐渐被拉直，抱着苹果拉着绸缎的我被带往不知何处。 「格格别担心，奴婢和月兰在您旁边搀着您。」耳边又传来赵嬷嬷的声音，我才没那么紧张。 赵嬷嬷和月兰扶着我跨过无数门槛，走过门厅，最终来到了府门口那高高的门槛前。 「小心点。」一直紧绷的绸缎松弛下来，弘历拉住我的手一同跨过门槛。 「新娘子上轿咯！」嬷嬷喊道，府门口的声音更加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围观，握着弘历的手不由地加了些力道。 「没事。」弘历自然察觉到，悄声对我说道。 嬷嬷扶着我将我送进轿子里坐好才退出去，然后将轿子的布帘放下，光线顿时黯淡许多。 「起轿！」轿子外传来嬷嬷的声音，此刻我很想摘掉盖头，掀起轿子的布帘子再看额娘和哥哥嫂子们一眼。 轿子突然动起来，吓我一跳，左右晃动并向前行去，这时紧张的心情被另外的心情所代替：繁重，不安，甚至还有绝望，那重重宫殿，森森高墙，似乎要将我吞噬，掩埋。 左右摇摆的轿子不知走了多久，坐在轿子里的我也被摇的昏昏欲睡，原来从家到紫禁城竟要走这么久，轿子外的敲打声慢慢变的扭曲，当我就快要靠在一边睡着时，轿子猛的一落，将我震醒。 「新娘子下轿咯！」轿帘猛地掀开，一股风灌进轿子里，盖头被吹起一角又立刻掉下去，外面忽然伸进一只手将我从轿子里拉出去，手中红绸拉动我跨过好几样东西，最后进到房间里，也不知道上面坐的是谁，一旁的嬷嬷叫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后，又听嬷嬷说：「送新娘子进洞房！」 第72章 大婚（下） 从下轿开始一路走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走向何处，在做什么，一直都是被红绸拉着，跨这样跨那样，直到被送进洞房，四周都是乱糟糟的，根本分辨不出什么。 「格格您还好吗？」当我被扶着在床边坐下，月兰的声音才透过盖头传进耳朵。 「还好。」我悄声应道。 赵嬷嬷是我乳母，月兰是贴身丫鬟，两人自然要随我进宫，另外还有两个我在闺阁里就侍候我的丫鬟：夏荷及墨竹作为我的陪嫁在随行之列。除此之外，额娘还从府上选了两个可靠的丫鬟青玉和青菊作为陪嫁丫鬟跟着进宫，这样一来我身边既有可靠的人，也不必单靠赵嬷嬷和月兰了。 「四爷在外面吃酒，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屋里这会儿只有格格和府上跟来的人，格格您歇歇吧。」赵嬷嬷说道，我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 屋里的光线透过盖头照进我的眼睛，红艳艳地一片，噼啪声不时响起，不知这屋里放了多少红蜡。哎，人家都在外面吃香喝辣，我却要独自坐在这里，古时候结婚都这个样子吗？那未免也太无趣了些，真是怀念现代社会，二十一世纪的十五岁还在读书，而现在却要当别人的老婆了。 热烘烘的空气让我昏昏欲睡，再加上非常饿，整个人的状态急转直下，看着手里的苹果，我开始考虑是否要吃掉它。 门被猛然推开使我清醒，乱糟糟的脚步声随后进入房间，居然还有个人踩的"咚咚"作响，想必弘历也在进屋的人群里吧。 「四爷来了。」月兰小声说道。 「还好吗？」一屁股在我左边坐下后，弘历问道，一开口，吐出的气竟能把盖头吹出波浪来，还带有一股酒气，我微微点点头，并不说话，便听弘历道：「开始吧。」 「是。」有个陌生嬷嬷的声音应道，随后说了许多话，还在我衣服上撒了好些瓜果，不过是祝愿以后多子多福之类的，说完一通话后就到掀盖头，弘历像是接过什么东西，我头上的盖头就被掀起来，我转头看向一旁的弘历，他突然冲我笑起来，一股酒气又扑面而来，我本能的向后闪躲，不免嫌弃地看他一眼，喝过交杯酒，弘历叫赏，全屋人才兴高采烈地退出去。在所有人都走完后，我转头看向弘历。 「怎么？哪里不舒服？」被我这么一瞪，弘历反而有些心虚。 「在外面吃好喝好了吧？」我问道。 「恩。」弘历乐呵呵地点头，又突然收起笑容：「没，外面人太多，我应付不过来，还是这里好。」 「得了吧。」我兜起衣服里的果子起身走向屋正中的圆桌，幸好月兰他们走时没桌上把糕点一起收走，不然我可真要饿死了。 「你好像不高兴。」弘历也起身跟着我走到圆桌旁坐下。 「你以为呢？是我一直被罩着那块红布坐在这里耶！你倒好，在外面吃吃喝喝好开心，我坐在这里面都快饿晕了。」将果子放在桌子上后，我将一盘糕点放到面前吃起来，并不满地抱怨道。 「他们都没有拿东西给你吃？」弘历问的理所当然。 「拿东西给我吃？你在开玩笑吧？在你没有把盖头掀开之前谁敢去掀啊？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我瞪着弘历：「你是不是喝多了？赶快洗了睡吧！」 「谁说我喝多了？我才没喝多！」弘历狡辩道。 「那就帮我倒点水。」糕点塞一嘴，又说了好些话，是该喝点水缓和一下。 「哦。」弘历将盘内倒扣着的茶杯中的一个翻过来，又提起茶壶往里面倒满水，递到我面前：「小心噎着。」 「我知道。」喝了口水后，我稍微能喘口气。 「你手里不是有个苹果吗？怎么不把那苹果吃了？」弘历问道。 「我已经吃过了，你看到的那个是月兰后来塞给我的。」我含糊不清地说。 「我就说嘛，你也不是那种按规矩来的人。」弘历笑起来：「太晚了，你还是少吃点，免得夜里积食。」 「恩。」将手里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后，我正要将手指上粘到糕点擦掉，弘历拉过我的手，用帕子帮我将手搽干净。 「我听额娘说了你选秀那天发生的事，还好有额娘在。」弘历一边为我擦手，一边说。 「以后总归……」我才说了一半便被弘历打断。 「即便以后会有侧福晋或侍妾出现，但嫡福晋唯你一人。」弘历说着握住我的双手。 「人心是会变的。」我放低声音。 「但人心也是可以控制的，何况谋事在人，现在如我所愿娶到你，让你成为我的嫡福晋，我相信我便能控制其他，包括我的心。」弘历说道。 「可是……」我欲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却被弘历用更大的力道拉住。 是的，从认识弘历开始，我就被他用这样的力道拉到他身边，每每我想要挣脱，却有更大的力道将我拉回，我想我真的无法逃离了。 弘历却大声打断我并否定道：「没有可是！我不是小孩子，我明白我的心意，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吗？」 「若以后变了怎么办？」我看向弘历，并不是我不相信他，而是他的未来让我无法相信。 「我就用一生的时间证明给你看。」 「如果以后我变了，不是现在的自己或者失忆了，你怎么办？」我继续问道。 「那我一定会让你记起我来。」弘历语气坚定。 原本到嘴边的一些话又咽了回去，关于我是穿越过来的事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不用多说，我相信不论你怎么变，你还会是你。」弘历说道：「时候不早，我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向皇阿玛和额娘请安。」 第73章 婚后第一天 我唤月兰进来伺候洗漱，洗漱完后我和弘历依次上床，我睡里侧，弘历睡外侧。但我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睡，偶尔和额娘一起，所以和弘历同床共枕我自然紧张，便翻身裹着被子面向里面。 「哪里不舒服吗？」我本来想躲弘历，没想到这人偏偏还来问我怎么了。 「没有不舒服，我很好。」我不由地将被子拉高一些。 「是不是认床了？」弘历固执问道，并坐起身来，伸手按住我的肩膀。 「啊！」我不由地大声叫一声。 「怎么了？」弘历见我一叫，更加紧张：「要不要叫人来？」 「不要碰我！」我用被子将头完全蒙住，过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声音，便翻身坐起来看向弘历。 「干嘛那么紧张？」弘历的脸色有些不好。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睡，你突然按我我当然紧张咯！」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和弘历解释。 「哦。」弘历应了一声。 结婚第一晚的气氛甚是尴尬，我不愿面对弘历，便再次翻身向内躺下。更不敢翻身，怕一翻身就会发生意料外的事，所以我睁眼到很晚，后来实在是撑不住，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背后轻微的动静使我立刻睁眼，我转过头，弘历正好起身坐在床沿上穿鞋。 「你醒了？我原想再等你多睡一会儿。」弘历微微偏过头。 「恩。」我也坐起身来。今天可是大婚后的第一天，自然不敢多耽搁。 「你们先出去。」等我梳洗完毕并换好衣服后，弘历屏退下人：「我知道你紧张什么。」我噘嘴正要开口说话，弘历又说道：「你不愿意，我也不为难你。毕竟是我一厢情愿要娶你。」 「其实也不是……」被弘历这么一说，我挺不好意思的，便低下头。其实并不是不愿同房，我是觉得这个身体的年龄还太小了，如果过个两三年也没什么：「有些事我说给你听了你也不一定信或是理解我的意思，所以……」 「四爷，福晋，时候不早，该去请安了。」外面传来月兰的声音。 「知道了。」弘历应一声，拉起我的手转身准备出去。 我用力一拽，将弘历拽回一步，弘历转头看向我：「给我两三年的时间，到时候……」 「两三年算什么，一辈子都给你呢！」弘历笑道。 雍正登基时弘时已经大婚，雍正照例赐府邸，弘时便没在紫禁城里住，而弘历弘时则住阿哥所。现在弘历大婚，雍正安排弘历和我成婚后住乾西五所，办婚礼的地方就是乾西五所。但我对紫禁城不熟，出了西五所就只能跟着弘历走在长长甬道里，甬道里时不时有太监宫女来往，见弘历和我走来，都停下向我们两个行礼。 「不去熹妃娘……额娘那里吗？」路过永寿宫，我想起熹妃就住永寿宫，便悄悄向弘历问起，忽然发觉称谓不对，我已经嫁给弘历，对熹妃的称呼自然要跟着弘历喊，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地改过来。 「先去养心殿向皇阿玛请安。」弘历说道，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笑什么？」我噘嘴反问。 「没笑什么啊！」弘历笑道。 辛辛苦苦走到养心殿，小太监却禀报雍正去皇后宫里了，一行人又前往皇后居住的景仁宫，到景仁宫一看，不仅雍正在，齐妃熹妃也在景仁宫内坐着，就连弘时和嫡福晋董鄂氏都坐在一旁。 雍正为君父，皇后为嫡母，自然先向这两位行大礼。然后是熹妃。行礼过礼后，弘历才在弘时下方的椅子上坐下，我则站在弘历一旁。 「弘历如今大婚，也算了了万岁爷一桩心事。」皇后笑道。虽然熹妃是弘历生母，但弘历出生时熹妃还是潜邸格格，弘历便放在皇后这里养了一段时间，算是半路母子吧，所以皇后说这话不算稀奇。 「的确，既然大婚，也该早早诞下子嗣。」雍正看向弘历和我的同时温言说道。 「是。」弘历应道，我站在弘历后面笑着微微点头。 「你也要尽快适应宫中生活。」雍正看我的眼神里带了丝难得的柔和。 「儿臣明白。」我答道。这场合让我不禁庆幸如弘历所愿嫁给他，不然与弘历相见该如何面对？ 闲聊几句后，雍正抬脚回养心殿去处理政务，留下一干人大眼瞪小眼。 「四阿哥娶了嫡福晋，妹妹也可放心了。」皇后看向熹妃。 「是，托皇后娘娘洪福，弘历才能娶到这样好的福晋。」熹妃低应道，听的我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几人不过随便聊聊，因为还是跟弘历住在宫里，皇后多是嘱咐我遵守宫中规矩，又说既是妯娌，要和三阿哥的嫡福晋董鄂氏多来往，兄弟妯娌间要和睦相处之类的。说了会闲话，齐妃起身告辞，熹妃便也告辞出来，弘时弘历随各自额娘离开，我心想总算可以离开高压区啦。 出了景仁宫，齐妃转头向熹妃笑道：「四阿哥娶的富察家的女儿，也算遂了你心愿吧？」 「三阿哥的嫡福晋出身也不差。」熹妃立刻回敬一句。 两宫主位没说上几句话，便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短短一个上午就已经令我非常咂舌，心里不禁担心以后该如何在这吃人的紫禁城里住下去。 「别担心，有本宫在，不会让你吃亏的。」回到永寿宫，熹妃笑道：「不过是在宫里住个两三年，届时皇上自然会赐府出宫去单过。」 「儿臣不担心。」我笑道，原来熹妃早看出我的心思。 虽说简简单单一句“不过两三年”，可是这两三年是何等难熬啊。 「别的都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要赶快生个小阿哥呢！」熹妃转而开始马不停蹄地催生，我只笑着点头，熹妃将目光投向弘历的同时，我也瞄向弘历看他如何反应。 「谨遵额娘教诲。」弘历倒是淡定应答，并没有表现出异常。 午膳自然是在永寿宫陪熹妃。 第74章 省亲 「坐吧。」我站在熹妃右手边帮忙布菜到一半，熹妃招呼我坐下。待我坐下后，熹妃仔细端详我几眼后才指着弘历笑道：「幸好说成了这门亲事，不然这家伙还不知要怎么怨本宫呢。」 「额娘说的哪里话。」我笑着应道。 「你是聪明人，选秀时想必也看出来了。自弘历来和本宫说要娶你，本宫费了好大劲才让皇上同意这门婚事。皇后倒好，一句话差点毁了本宫苦心。你恐怕也深知宫中争斗的利害，所以切记，以后遇事能避则避，吃点亏也无妨。」熹妃说着收起笑容。 「额娘说的是，儿臣记下了。」我答道，熹妃的意思我怎会不懂？ 「若真碰上什么事，弘历也不可说风就是雨的袒护，懂了？」熹妃说的话句句真切。 「是。」弘历听完点头应道。 吃完午饭，弘历去养心殿请安回话，我则留在永寿宫陪熹妃聊天。短短一个下午，我发现熹妃其实是个很健谈的人，见识也多，特别是选秀时因为她一句话我才没成为雍正的后妃，我心里还是挺感激她的。 直到晚饭时间弘历才回永寿宫，晚饭后，我和弘历才慢慢往西五所走去。 说实话，我挺佩服熹妃的。 雍正登基已经五年，最“跋扈”的墩肃皇贵妃已经辞世，目前只有皇后和齐妃的地位在她之上，平起平坐的就只有一个裕妃。但听说裕妃与熹妃关系甚好，即便生育了弘昼，裕妃自然是向着熹妃的，皇后过几年就要归西，被削了宗籍的弘时连带他娘齐妃的日子不好过，那时她就是后宫中的老大，再加上她有弘历，只需慢慢等待，一切都将会是她的。真是一个聪明人，或许我也该借鉴学习一下，免得在宫里吃亏。 回到西五所，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椅子上。 「额娘喜欢你真是天下最好的事了。」弘历端起茶杯喝口茶后说道。 「吃了蜜了吧你？」我斜眼看向弘历。 「整个蜜罐都扣在四爷头上了。」一旁的徐嬷嬷笑道。 徐嬷嬷是弘历的乳母，也算是宫中老人儿了。 「我看也是。」说着我看向徐嬷嬷，嘴角忍不住向上翘：「嬷嬷也喜欢我吗？」 「自然啦！何况四爷和福晋感情融洽，奴婢就更欢喜了。」徐嬷嬷笑道，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若以后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看在嬷嬷喜欢我的份上多多包涵！或是有冲撞着您老的，可别在四爷面前告我的状呢！」我笑道。 「瞧福晋您说的，奴婢以后若做错了事还指望着您别在爷面前打边鼓呢！」 一时屋里欢声笑语一片，说笑了会儿，便吩咐月兰等人去打水来服侍洗漱，我和弘历依次更衣上床，我才完全放松下来。 我躺在床上不免想起熹妃的话，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进宫第一天就已经见识到各种暗流涌动，以后要怎么办呢？我翻过身就面向背对我的弘历，我轻轻将头靠在弘历背上。 「怎么了？」弘历是侧身面向外面的，我突然将头靠在他背上，似乎让他有些意外。 「我怕。」我轻声说道：「好怕我应付不来这里的一切，好怕有一天熹妃娘娘和你都不信任我不保护我了，我该怎么办？」 「有我和额娘在，没什么好怕的，聪明如你，又怎么会应付不来？」弘历轻声对我说道：「我肯定会尽我所能保护你，至于信任，你说的每个字每句话我都信，哪怕是假话我也信你说的是真的。」 「若皇阿玛和额娘一直催我们生孩子怎么办？」我又问道。 「有些人结婚后很快就有孩子，但也有许久都不会怀孕的，我说过我不勉强你，若有人问起，我来挡。」弘历答道。 「我把我的一辈子都赌在你身上，可不能辜负我。」我说道。 「当然。」 大婚后第三天，是我回娘家省亲的日子。 弘历和我坐马车，带着雍正、皇后和熹妃赏赐的东西向家奔去。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一定会想念家人吧？我看得出来。」弘历问道，同时搂住我的肩膀。 「恩，哪怕阿玛请先生来家里教课，先生也是隔天才来一次，先生不来时我可以赖到日照三竿才起床，现在就不行了。」我悄声说道。 「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娶你，你或许还可以选择，可有怪过我？」弘历又问道。 「没有怪过，只是觉得很多事都没有过程就直接到结果了。」我说道。其实嫁给弘历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结局，而且也不让我觉得反感和讨厌，但我内心始终觉得连正式恋爱关系都没确定就直接结婚还是太快了。 「只要没有怪过我，其他的无所谓。」搂住我肩膀的手用了用力。 午饭前弘历和我坐的马车就到娘家门口，额娘和哥哥嫂子还有傅谦傅恒都站在门口迎接，额娘一见我下马车，忍不住红了眼眶。 省亲不过就是在家吃顿饭，宫里下匙前须回宫，我突然不舍，原来过去几年我过的是这么自在，光阴从指间流过，像一把握不住的沙，越想把握，却越剩不下多少在掌心。 「额娘。」用过午膳，我到额娘房里后立刻扑到额娘怀里。 「我的乖女儿！」额娘搂住我，轻声在我耳边问道：「在宫中这几日过的还习惯？」 「过的很好，额娘不必担心。」我抬头说道：「熹妃娘娘很照顾我，这几日女儿都在永寿宫陪熹妃娘娘说话。」 「这样就最好了，额娘真是担心你进宫后过的不顺遂。」额娘句句关心：「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快点生下小阿哥来啊。」 额娘突然说起生小孩的事，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难道还没圆房？」额娘立刻察觉到我的不同。 「我和弘历的事您就别操心了，弘历说他都依我的。」我说道。 「就怕四阿哥嘴上说不着急，心里着急。再说了，若不赶快生下孩子，宫里那些人……额娘替你担心啊！」额娘说着露出焦虑的神色。 第75章 八阿哥福惠 「弘历待我如何阿玛额娘都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真心，又何苦来往这么多年？还想方设法地要娶女儿做嫡福晋呢？额娘放心，女儿心里有数。」 省亲回宫后，我的身心都像是被上了枷锁，想念额娘，想念哥哥弟弟们，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了。 弘历和我成婚后一个月便是中秋，这是我第一次在宫中过中秋，也不太知道皇室过中秋有什么规矩，心里不免忐忑。 到中秋这天，弘历早上照旧先去上书房上课，下课后才到永寿宫。我送弘历出门后，自然直奔永寿宫。到永寿宫先向熹妃蹲身请安，站直后，见站在一旁，熹贵妃的贴身嬷嬷巍嬷嬷冲我使眼色，开始我还不懂，巍嬷嬷指了指桌案上供瓶里的桂花，我才瞬间反应过来。 我立刻在熹妃面前伏下身去：「恭祝额娘中秋康泰。」 「呵，你这孩子，吓本宫一跳。」可能是没想到我再次突然行礼，熹妃着实被吓一跳。 「儿臣没准备送给额娘的中秋贺礼，只能行个大礼以表心意。」我说道。 「好了，快起来吧。」熹妃这才笑道，一旁的巍嬷嬷也忍不住掩嘴笑起来。待我站直，熹妃指着她对面的空位示意我坐下，我这才踏上脚踏，在熹妃旁边的空位上斜身坐下，便听熹妃道：「今天是你嫁进宫里来的第一个中秋，其实这宫中过中秋和平常人家是一样的，你不用担心。其次呢，中午的中秋家宴设在西苑，到时候各位亲王郡王等都会入宫参加，弘历和你的位置设在最末，除非点你们俩名，不然不用你们应付。」 「是。」我听完熹妃的话，心里才稍稍安心。 陪熹妃随便闲聊，时间倒过的快。临近中午时，弘历下书房后先到永寿宫，二人才随熹妃前往西苑参加中午的中秋家宴。 帝后位置设于正中，东侧是怡亲王、果亲王等亲王郡王及王妃的座位。西侧则是妃嫔的座次，往下是弘时及其嫡福晋、弘历和我、弘昼的座位。 三人抵达设于西苑的中秋家宴会场时，齐妃、弘昼及弘昼的嫡福晋、两位侧福晋、裕妃和弘时都已经到了，熹妃自然往妃嫔的位置上去，弘历和我则往弘昼及其嫡福晋侧福晋、弘时所坐的位置边上走去。几人互相寒暄过后，才纷纷入座，可弘昼所坐位置下面还有一个空桌，我不免疑惑。 我正要开口悄声问弘历，就听旁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请三哥三嫂、四哥四嫂、五哥安。」 我转头看去，见弘昼面前站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 「八弟。」此时弘时开口唤道。 「快坐吧，皇阿玛皇额娘就快来了。」弘历也开口冲他说道。 「是。」男孩应道，又向我们几人作揖行礼，才在弘昼下面的空位上坐下。 听到弘时的称呼时，我就已经很震惊了，宫中居然有四位阿哥，我真是第一次知道，本想悄悄问弘历，外面却传来内侍的通报声：「皇上、皇后娘娘到！」 坐在殿内的人们一听，纷纷从座位上站起，并向走进到殿内的皇帝皇后行礼：「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雍正和皇后在殿内最里面的位置上坐下后，雍正才开口道：「都起来吧，坐。」 「谢皇上、皇后。」众人齐声道谢，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借着起身行礼又坐下的机会，我忍不住偷瞄坐在弘昼边上的男孩子，也只偷瞄一眼便立刻收回视线，不敢多看。 即便中秋家宴，还是要守着君臣礼仪，便不能随便动筷子，如何能与自己家过中秋相比？突然明白三嫂为何不想我嫁入皇室，毕竟皇室这么多规矩礼仪，我未必习惯。 宴会进行到一半，雍正宣歌舞进殿，近身侍奉皇帝的内侍苏培盛冲殿外挥了挥手，即刻有小内监出去传旨，片刻后有几名舞女进殿，向殿内坐着的人们行礼后，舞女们随乐曲表演编排好的舞蹈。 我是第一次参加皇室的中秋宴会，也就意味着我第一次看这样的歌舞，不免多看一会儿。忽然觉得站我身后的月兰在我身侧站了站，仿佛把我面前桌上放着的盘子撤换掉，又端新盘子上来，我收回视线低头看去，发现之前摆在我面前的整只螃蟹已经被换成剔好的蟹肉，我这才抬手去拿筷子吃起来。 到下午两三点，宴会才结束。雍正自然往皇后住的景仁宫去，妃嫔们各自回宫，王爷郡王等则出宫回府。弘昼及嫡福晋侧福晋随齐妃回长春宫，弘历和我随熹妃回永寿宫，弘时自然也随裕妃回承乾宫。 弘历和我随熹妃回到永寿宫时都快到下午四点了，早过了歇午觉的时间。熹妃先回寝殿换衣服，弘历和我便到东暖阁坐着休息。 「今天你是第一次见八弟吧？」我们两人刚在椅子上坐下，弘历便开口问道。 我听完弘历问话，转头看向弘历，不确定地低声反问：「八弟？」 弘历见我面露疑惑，也挺意外，想了片刻才开口道：「从排行上来讲，算上齐妃娘娘之前诞育的弘昐弘昀，确实是八弟。但弘昐早夭，并未齿序；弘昀刚满十岁就过世了，所以三哥、我和五弟才是现如今这样的排行。」 「哦。」听完弘历的一番话，我才明白过来。的确，这个时代的孩子难将养，即便是宫中妃嫔能平安诞育皇子皇女，但大部分都难以养大。随后我又向弘历问起：「那在裕妃娘娘生育弘昼后，皇阿玛膝下还有早夭的孩子？」 「雍正三年过世的敦肃皇贵妃你应该知道吧？」弘历问。 「年羹尧的妹妹？」我悄声反问。 弘历微微点头，后又说下去：「康熙五十九年、康熙六十年及雍正元年分别诞育三名男孩，皇阿玛亲自取名叫：福宜、福惠、福沛，却只有八弟福惠活到现在。」 「啊啊啊~」我听完弘历的话，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不由地从椅子上站起，双手交叉搓着手臂，在东暖阁里来回踱步的同时低声喊道。 第76章 难得与傅宁见面 弘历见状，不知我为何突然这样，正要说话，东暖阁门口传来脚步声，我们两人看过去，见巍嬷嬷扶熹妃走进东暖阁，弘历起身的同时我也停下脚步，二人向熹妃行礼。 「怎么了？」熹妃老远就看见我在东暖阁走动的模样，在通炕上坐下后问道。 「方才说起八弟。」弘历答道。 「哦，弘晟啊。」熹妃听完，微微点头的同时又说下去：「难怪你不知道，他向来体弱，自敦肃皇贵妃过世后，一直由皇上带在身边教养，极少出来露面的。」 「得知宫中有四位阿哥，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弘历笑道。 「本宫还以为你知道呢！」熹妃也笑起来。 「可不知道。」我连连摇头并答道，随后放低声音：「没事打听已经亡故了的人的事干嘛？」 熹妃听完我的话，有一瞬间的愣住，随即恢复往常，招手把我叫到身边，并拉过我的手，轻声说道：「是了，都已经是亡故了的人。」 在永寿宫陪熹妃用过晚膳，弘历和我才回西五所。 待我们两人洗漱完毕，分别在床上躺下后，我又向弘历问起：「你说八弟叫福……？」 「福惠。」弘历答道。 「那为什么额娘说的是其他名字？」我问道。 「福宜、福惠、福沛是皇阿玛为敦肃皇贵妃所生三子取的乳名，按字辈排序，八弟确实应该在宗人府那边登记为弘晟，但福宜福沛早夭，皇阿玛希望八弟能长命百岁，才把乳名留到现在。」 我想了半天，开口低声说道：「这么说来，敦肃皇贵妃还是甚得皇阿玛喜爱的。」 「的确，可惜皇贵妃向来体弱，以至于福宜福沛早夭，哪怕是八弟也一样。也正因为体弱，除去功课，骑射都学的少，不似三哥、我和五弟，每日下午的骑射功课是躲不过的。为着八弟体弱多病，前两年皇阿玛还曾向朝鲜那边寻过医药。」弘历轻声说道。 「哈？」我听完弘历最后一句话，不敢相信竟然还有这种事：「他们都是学我们的，哪儿至于向他们寻？」 「朝鲜那边自然有他们的长处。」弘历笑道，随后说回到八阿哥身上：「我总觉得你知道很多事，没想到你竟不知道宫中有四位阿哥。」 「我是知道敦肃皇贵妃曾有过生育，但我以为都早夭了。」我低声答道：「而且我还在家里时，也不打听宫廷里的事，哪儿知道还有位八阿哥在呢。」 时间一晃就到雍正五年十月底，十一月初五是熹妃生辰，皇帝口谕，这天在御苑摆宴听戏为熹妃庆生，并将此事交由皇后料理，还发话让我到景仁宫帮忙，我便常出入景仁宫协同皇后料理为熹妃庆生的事，也正好学习处理各种事宜。 幸而是过生这样的喜事，做起来不费劲：不过是宴席上所听戏文列个单子请雍正和熹妃过目。再来是位次安排，宴席膳食安排和明细等，还算简单，再加上都有指标，也不太费心思。 到十一月初五晚间，皇帝皇后，各宫娘娘小主，阿哥公主都汇集到御苑为熹妃贺寿，更有熹妃娘家命妇进宫探望，弘历和我四处应酬，忙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得空坐下，弘时与嫡福晋董鄂氏又发难过来。 「四弟和弟妹大婚也有几个月了，弟妹怎么都没动静啊。」弘时的嫡福晋向我笑问。 「天意如此吧，再说英琦身体本就不好，还需一段时日调养。」弘历在我之前开口说道。 「哦，那弟妹还是定期请太医把把脉，可别耽误时间。」董鄂氏又说道。 「多谢三哥三嫂想着。」我垂下眼睑的同时笑答。 席到一半，我内急，便离席出来，脱离乌烟瘴气的地方，空气顿时清新很多，我不由的在御苑里多逛一阵。 「可是四福晋？」路旁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我一惊。 「谁？」我转头低声叫道。 「奴才是永寿宫的，请四福晋安。」从小路旁的石头背后走出个太监来。 「你不在永寿宫当差，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问道。 「娘娘特命奴才在此恭候福晋，并领福晋去见个人，时间有限，福晋快随奴才走吧。」太监话不多说，看样子倒有几分机灵。 太监领着我直奔御苑西苑门。 远远就看见一穿着侍卫服饰的人站在湖边上，刚走近，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英琦？！」 「三哥！」走近一看，我不由叫出声。 「福晋长话短说，一会儿还要赶回席上去呢。」太监低声说道，说完就转身走开几步。 「最近可好？」傅宁轻轻按住我的肩膀，低声问道。 「我还好，额娘身体还好么？大嫂怎么样？傅谦傅恒有好好读书吗？」我问道。 「额娘很好，大嫂也很好，大嫂明年才生产呢！弟弟们读书练武也都很用功。」傅宁说道：「那日省亲你只在家吃了顿饭，四阿哥在旁，很多话都不便多说，今天我还是趁着熹妃娘娘寿辰才换班到御苑来，也不能久待。」 「三哥我好想你，还有额娘。」我再开口，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不哭，若哭红了眼，一会儿回去可怎么交代？」傅宁用力按了按我的肩膀。 「宫里都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大家的眼睛好像全盯在我身上，似乎在找机会挑我的刺。」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额娘和哥哥们也都知道你辛苦，不过宫里可不信眼泪，英琦要坚强啊！三哥相信你能应付的。」傅宁听我这么说，面露心疼：「本来这次额娘想自己来，只是前两天突发高热，一直不见好，这才让我来。时间有限，三哥长话短说。皇上膝下皇子有限，成年且大婚了的只有三阿哥和四阿哥，三阿哥已在宫外建府，大家自然将注意力放在四阿哥和你身上，这是没办法的事，嫁进天家，注定要承受。咱们家里，虽说兄弟九个，但姊妹却唯你一人，家里百般宠爱，难免使你心高气傲，可在宫中却举步维艰，全家上下不求你能帮家族争得什么东西，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你可明白？」 第77章 侍妾偆栾 「我明白。」心里有些发酸，我竟对这个身体所在的家庭注入了如此多的感情。 「好了，时候不早，你快回席上去吧，三哥也要走了。你在宫中好生保养，身体终究是自己的，再者你从小体弱，虽说这几年没见生病，若不注意，唯恐反复，自己多注意吧。」傅宁又嘱咐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等傅宁消失在夜色里，我也往来时的路上去，身后不知何时却多了个端着衣服的小宫女。 「你这小丫头，让你去帮本宫取件衣服，你倒好，去了这么大半天，可是吃醉酒在本宫那里睡了一觉？」见我进来，熹妃面带不悦地说道，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我身上。 「儿臣愚钝，额娘说的衣服儿臣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宫人们都说额娘常穿的衣服全部一一翻看过了，并无额娘说的那件，想来是不常穿的，翻看了那些偏角的柜子才给找出来。」我顺着熹妃的话答道：「儿臣也急出一身汗。」 「这做衣服的布料是过年时皇上赏赐的贡品，一直不敢穿出来，方才皇后娘娘提起，才命你去取来，知道的倒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着本宫让你去取衣服的招牌瞎逛去了呢。」熹妃这才笑起来，惹的其他人也都笑个不停。 「可不是出去瞎逛么，找了这么久，不知要围着御苑走多少圈呢。」雍正冲着熹妃笑道，众人笑的更厉害。 「以后可要听仔细，金贵的东西自然放在不常用的地方，若听进去了，也不会一通乱找。」熹妃没夸我，反而数落了两句。 「妹妹别怪她，她才多大，何况这里乱糟糟的，她又要应付别处，难免听不到咱们说话。」皇后笑着劝道，转而面向我：「快去服侍你额娘把衣服换了吧。」 「是。」我低头应到，心里不由的松口气。 到了偏殿，熹妃才悄声问起：「可有见到你哥哥？」 「见到了，多谢额娘。」我一边服侍熹妃更衣，一边答道。 「弘历说你前段时日总是闷闷不乐，料到你因为不能常与家人见面而烦恼，便来找本宫给想法子。今日本宫生辰，正好让你在宫中值守的哥哥换班到御苑来，与你见一面说几句体己话，也算解你的相思之苦。」熹妃说完笑起来：「方才殿上答的很好，本宫很高兴。」 「额娘谬赞。」我应道。 「身在宫中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看出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甚至连表情也不能露出分毫。喜悦也好，愤怒也罢，那些东西只会成为别人手里的利器，最终将自己刺伤。」熹妃轻声说道，句句都是在宫中存活的真理：「另外要切记，宫中的荣华富贵都是皇上的恩典，若没了皇上的恩典，一切都是虚幻。」 宴席散后，皇帝留宿永寿宫，其余人等各自散去，我随弘历会西五所。 「谢谢你。」漆黑甬道里，我牵住弘历的手，低声说道。 「不要对我说谢，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弘历用力握住我的手。 熹妃生辰的第二天，我随熹妃先到景仁宫向皇后请安，稍后才回到永寿宫。 回永寿宫坐下，熹妃才开口问道：「这些时日天气日渐凉，可有给弘历添加衣物？」 「已经添过一件袄子。」我从熹妃的随侍嬷嬷巍嬷嬷手中接过茶杯并放到熹妃手旁的小几上。 「弘历粗心，不知道天冷添衣，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你可别由着他胡来。」熹妃嘱咐道。 「是，儿臣谨记。」 「对了，本宫一直想让你见个人。」熹妃说完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将茶杯放回小几上后，面向巍嬷嬷说道：「去叫她来见福晋。」巍嬷嬷离开后，熹妃又看向我：「你坐吧。」 「是。」我斜身在小几的另一边坐下。 「你或许见过她，年初选秀时她也是秀女之一，而且同你一样姓富察。她落选后，本宫看她还算稳重，就留在永寿宫调教，说起来也有大半年了。」熹妃话音刚落下，巍嬷嬷就带了一个身着普通宫女宫装的女子进屋。 「请娘娘安。」女子向熹妃蹲身行礼。 「这是四福晋。」熹妃说道。 「请福晋安，福晋万福。」女子说着又向我行礼，我这才看清她的面容，原来是选秀时曾与谦常在发生争执的那名秀女。 「的确如额娘所言，选秀时是见过的。」我看向熹妃。 「你一个人服侍弘历辛苦，弘历身边的人本宫不放心，这段日子本宫见她行事还算稳妥，不如跟你回西五所，你也算有个臂膀，你若有不便时，弘历也不至于太寂寞。何况她出身不差，虽不及你。」熹妃说道，意思已经很明白：「若服侍的好，等个几年，本宫再向皇上请旨抬她做格格。」 「额娘说的极是，若有人帮衬，儿臣也不至于太辛苦。」我笑道。 「你是个好的，本宫果然没有看错。」熹妃笑道，然后面向那女子：「还不快谢过福晋？」 「奴婢偆栾谢过熹妃娘娘，谢过福晋。」 在永寿宫用过午膳，又和熹妃说了会儿话，天色渐暗，我便辞了熹妃，带上那名叫偆栾的秀女离开永寿宫往西五所走去。 「月兰，让人收拾间屋子出来给偆栾住。」回到西五所，我吩咐道。 「是。」月兰应道。 「多谢福晋。」偆栾向我蹲了蹲身体。 「额娘让你来侍候四爷，是信你可靠稳妥，不过西五所也有西五所的规矩。」我在向阳的南窗暖炕上坐下后说道。 「偆栾愿听福晋教诲。」 「你坐吧。」我说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偆栾这才斜身在椅子上坐下：「弘历是阿哥，平时吃穿用度都有例，这些不用你操心。他每日卯时起床，辰时二刻到上书房，下课后会去学骑马射箭。」 「四爷回来了。」我话刚说了一半，徐嬷嬷进屋来报。 「今天你怎么样？」弘历人还没进屋，声音先飘进来。 第78章 劝慰 「还是老样子。」我答道。 「哦。」弘历一进屋就看见从椅子上站起向他行礼的偆栾，有些意外和尴尬，嘴边的话也硬生生收回去。 「额娘分了名侍女到西五所来。」我转而笑道。 「请四爷安，四爷万福。」偆栾再次向弘历蹲身行礼。 「既然是额娘分来的，定是好的。」弘历微微点头。 「福晋，房间已经收拾好。」月兰进屋回话。 「你随月兰去看看你住的地方，若有不好，你自己再调整罢。」我看向偆栾说道。 「是。」偆栾向弘历和我分别行礼后才随月兰离开，我则重新坐下。 「额娘怎么想着拨人过来？」待偆栾出去好一会儿，弘历才问起。 「还不是因为你。」我说道。 我和弘历没有圆房的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熹妃想着如果我来例假便没人服侍弘历，这才拨个人过来，我自然不能拒绝，毕竟以后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哦，我知道了。」弘历似乎明白了的样子：「额娘没催我们生小孩吧？」 「没有，再说那个事除我们两个还有谁知道？」我反问，随后再开口道：「我后悔了。」 「之前你说你不后悔的。」弘历竟然明白我的意思。 「我现在后悔了。」我转头看向弘历。 「好了，再来多少也不及你一个的。」弘历反而一脸无所谓。 「她和我是一起进宫选秀的秀女，没想到额娘竟把她留在永寿宫了，我进宫这几个月居然都没见过。」我转移话题。 「原来是和你一齐选秀的哦，那你和她很熟吗？」弘历问道。 「只见过一面而已，并没有其他交集。」嘴上是这么说，心里难免犯嘀咕。 「你们见面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你们见面后交恶？她让你难堪？」弘历又问道。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我瞪弘历一眼，弘历便识趣地不再盘问：「墨竹，传晚膳！」 晚膳端上桌，偆栾帮着月兰布菜，倒也谨慎勤快。 「你去睡书房也好，去偆栾那里睡一夜也好，反正今晚别在我屋里睡。」到了晚间，我将弘历堵在卧房门口。 「是真心的么？」弘历直视着我的眼睛问道。 「就算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额娘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我能怎么办？」我垂下双眼。 「若可以，我只要你一人。」弘历说着将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 夜深了，我却没有睡意。 「才从永寿宫带回来就让四爷去她那里睡。」月兰轻声念道：「万一纵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格格以后可怎么办？」 「折磨人的手段多的去了，现在何苦想这些。」屋外开始刮风，将我的声音掩盖不少：「不过是从永寿宫分过来的宫人，没名没分，料她也不敢怎样。」 「熹妃娘娘说同格格同姓，倒没听说过这个人。」一旁的赵嬷嬷问起。 「天下同姓的多了去，没听说过也很正常。」月兰一脸不屑地说道。 「但娘娘说和格格一起进宫选秀的，格格也说见过，难道有什么渊源？」赵嬷嬷又问道。 「选秀时是五人一组被领去面圣，到我时，正好遇到她和谦常在发生冲突，谦常在抬手要打她，我顺势挡下来，也算是帮她解围了，可那时候大家都是秀女，我也没奢望她有道谢之类的言辞。」我说道。 我的话音刚落下，夏荷进屋，徐嬷嬷跟在她身后，促使我没再说下去「徐嬷嬷来了。」 「福晋万福，都这么晚了福晋都还不歇息吗？」徐嬷嬷走到我跟前，蹲身行礼后问道。 「我还不困。」我笑道：「嬷嬷可有事？」 「奴婢喂大了四爷，视四爷如同己出，四爷的心性奴婢也多少知道些，奴婢觉得福晋是个好性儿的人，和四爷也是情投意合，不免想在福晋面前说道两句。」徐嬷嬷说到这里微微笑起来：「若奴婢说错话，冒犯到福晋，还请福晋见谅。」 我听徐嬷嬷语气里有少有的郑重，便收起笑容：「嬷嬷请说。」 「自古男子三妻四妾，从一而终的终究是少数。今日熹妃娘娘指了这位姑娘到四爷身边，想必您心里也清楚，不过是给四爷找了位可靠的侍妾。奴婢知道福晋心里不痛快，只是没表现出来，这一点奴婢打心眼里佩服。但以后这样的可人儿只会越来越多，福晋您还是多保重身体，想开些才是。」徐嬷嬷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依奴婢看，这位偆栾姑娘长的是秀气漂亮，礼数周全，不过终究在您之下，福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即便以后来了比偆栾姑娘家世好长相好的，但四爷以您为重，福晋千万别为旁人生气伤了身子。这是其一，其二，也是最为重要的，就是要尽快为四爷诞下子嗣，小阿哥也好，小格格也罢，总归有个能让四爷惦记的孩子，这样一来，即使有再多的侧福晋或是侍妾，四爷也是记挂您的。」 「嬷嬷的意思我知道了，您说的也确实在理，其他的也还罢了，只是孩子这一项，并非我不想要，天意如此，我也没办法。」我说道：「还好四爷体恤我，也劳烦嬷嬷记挂。」 「福晋您宽宏大量，奴婢说些粗话，若福晋听了不舒服，也望福晋莫要生气和责怪。」徐嬷嬷听完，才笑道。 「嬷嬷说笑，嬷嬷是看着四爷长大的，对四爷的性情习惯都很了解，以后还希望嬷嬷多多指点我才是。」我也笑起来。 「时候不早了，福晋早些歇息，熬夜伤身。」徐嬷嬷说完向我福了福身体：「奴婢告退。」 「月兰，替我送送嬷嬷。」我吩咐月兰道。 「是。」 第79章 天坛祈年殿 「徐嬷嬷说的没错，格格还是应该尽早诞下孩儿，这才是真真要紧的事呢。」徐嬷嬷走出去好一会，赵嬷嬷才开口低声说道。 转天一早，我还没起床呢，偆栾就已经在屋外候着了。 「倒也勤快。」就连兰都忍不住赞了一句。 「你怎么也夸起人来了？」我笑道。 「虽说是应该的，不过奴婢还以为她会恃宠而骄呢，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月兰撇嘴说道。 我洗漱并换过衣服过后，月兰才掀起帘子让偆栾进到屋里来。 「请福晋安。」偆栾福了福身子。 「弘历呢？」我在妆台前坐下的同时并问道。 「四爷已去上书房了。」偆栾走到我身后，拿起梳子帮我梳头。 「说起来咱们也算旧识，既有过一面之缘，以后就姐妹相称。」我说道。 「是，承蒙福晋关照，才避免与谦常在正面冲突。」偆栾说道。 「年少时分，大家都是娇娇女，难免与旁人起争执。如今你也看到了，人家现在是皇上分封的常在，连我遇见她都要称呼一声“小主”，以后见到，能躲则躲罢。」我说道。 「是。」 熹妃生辰一过就遇冬至，雍正亲赴天坛祭天，弘历是皇子，自然在随行之列。 还有三天到冬至时，雍正就住进天坛内的斋宫斋戒，头两天弘时弘历弘昼三兄弟每天到天坛向雍正问安，到最后一天时，雍正居然让弘历带我一起去，搞的我莫名其妙。 我对冬至印象不算好，毕竟阿玛就是冬至后没多久过世的，至今也是我的一块心病。 「怎么了？」弘历与我同乘一辆马车，弘历敏感地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开口问道。 「没。」我答道。 「你阿玛是不是在冬至过后没过多久过世的？」弘历问道：「我记得皇阿玛到天坛祭天回来没几天你阿玛就病了，然后……」 「嗯，腊八过后没多久我阿玛就过世了。」我应道。 弘历也不说话，只伸手覆上我的手掌。 皇帝在天坛斋戒，天坛就成为守卫之重地，里三层外三层，连马车都停在天坛外很远的地方，弘历和我下马车后，步行进天坛。 我不知道是从哪个门进的天坛，只晓得跟着弘历走。远远就瞧见祈年殿，而祈年殿三重檐的颜色和我记忆中完全不同：上檐青色，中檐黄色，下檐绿色。我都怀疑要么我是色盲要么就是我眼神有问题。 「看什么呢？」弘历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促使我回过神，转头一看，弘历都走好远了。 「从来没来过，自然多看两眼。」我快走几步，追上弘历。 到斋宫向雍正问安后，雍正问过弘历几句功课上的事，便放我们两个离开。 在往回走的路上，弘历像是故意放慢脚步，带着我慢慢往外走。我实在没忍住，又看向祈年殿。 「老看那边干嘛？」弘历问道。 「祈年殿的三重檐一直是三种颜色么？」我悄声问道。 「是啊，上檐青色寓意天，中檐黄色寓意地，下檐绿色寓意万物。」弘历像是见惯了，为我解释道。 「我觉得我眼睛有问题，肯定不是那样的。」我低声说道。 「你觉得应该是哪样？」弘历看我的眼神里透露出好奇。 「三檐不应该都是青色么？」我反问。 「你在哪里看到的？」弘历见我说的郑重其事，问道。 「就在……」我差点脱口而出说就在这里看到的，才说两个字，我忽然想起我所说的天坛的样子是穿越前看到的，而穿越后根本没来过。或许这个时候是这样，在后来的日子里才变成我所知道的样子。而且天坛作为皇家祭祀之所，不允许常人进入。我如果告诉弘历我在这里看到，岂不是有很大的漏洞？ 「在哪里？」弘历见我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又问。 「可能是我记错了。」我连连摇头，不敢多言。 弘历脸上的疑惑更重了，但终究还是按耐下，没有再问。 到第二天冬至，弘历凌晨就起来，从宫里赶去天坛参加祭天仪式，中午时才回来。 过完冬至，很快就到腊月，宫里开始为过年做准备，可还是出了件大事。 腊月十七日，我和偆栾刚到永寿宫，永寿宫的管事太监徐维便匆匆进到殿内。 「什么事？」熹妃转头问起。 「娘娘万福，福晋万福。」徐维请安道，稍稍缓口气才说下去：「今日早朝后，皇上说三阿哥行为放纵，德行有失，削了三阿哥爵位，将三阿哥除出宗籍了。」 「你说什么？」熹妃听后似有不信。 「回娘娘话，听说三阿哥前些时日在外醉酒，回府路上竟跑到一苏姓人家门前大闹一场，弄的路人皆知，没想到皇上命人彻查此事，彻查之人今日回禀万岁爷，万岁爷盛怒，说三阿哥人品不宜养在宫中，任人怎么求情都无事于补，执意削了三阿哥的爵位，除出宗籍，过继八爷名下了。」徐维压低声音。 熹妃和我听完不是不震惊的，片刻后我才问道：「三阿哥现身在何处？三福晋如何？」 「回福晋话，三阿哥已回府邸，三福晋也在府邸内。」徐维答道。 「四爷呢？」我又问。 「四爷还在养心殿。」徐维又答。 「你先退下吧。」过了半晌，熹妃才说道。 「奴才告退。」 「额娘。」我轻声叫道。 「想必皇上这时正在气头上，任谁去求情只会加重三阿哥的罪。何况皇上最忌后宫干政，妃嫔里有谁去替三阿哥求情谁就是死路一条，现在只能暂且不动。」熹妃沉静片刻后低声说道。 雍正创建的秘密建储，我藏身于这个身体，才知道雍正最后将弘历的名字写在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的匣子里，可别人不知道。之前和弘历谈起此事，弘历说他上面还有三阿哥，登极之事他不敢想，雍正这下削了弘时的爵位并除出宗籍，可不就为弘历扫清障碍了么。 第80章 形势 「你回西五所去吧，本宫这里也没什么事。」午膳过后，熹妃说道。 「可是……」三阿哥出那么大的事，我却不在永寿宫待着实属说不过去。 「没关系，本宫睡个午觉，你且回去，若有什么事你再过来。」 服侍熹妃睡下后，我在永寿宫内坐了一刻钟才离开。 徐维说的苏府该不会是苏玉荀家吧？如果是，弘时去闹多半是为张瑶焉。弘历总说弘时想夺走他所拥有的一切，只是张瑶焉意外嫁给苏玉荀，我则如弘历所愿的嫁给弘历，弘时心里一定相当不平和气愤的。 回西五所的路上偆栾低声问起：「福晋可是在为四爷担心？四爷曾被先帝带进宫中养育，再者三阿哥本就不得万岁爷欢心，这次削了三阿哥爵位，四爷以后必得万岁爷重用。」 「皇上最忌讳夺嫡之事，在宫中还是少说为妙。」我提醒道：「虽说我和四爷早已认识，但其中的瓜葛旁人又能知晓多少？」 「那福晋在担心什么？」偆栾不禁问。 「有些缘由你并不知道，说与你知道我倒没什么，若你在四爷面前提起，使你惹四爷厌烦就不好了。」我笑道。 「很早就听说福晋与四爷自小认识，可是真的了。」偆栾眼中露出些许羡慕。 「也不是自小，不过是四五年内偶尔见个面，说上几句话，其他的也没什么。」 回到西五所，我和偆栾坐下说些有的没的，快到晚膳时弘历才回来。 「你回吧，不用在跟前伺候。」弘历说道，口气不太好。 「是。」偆栾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我刚站起身，弘历伸手就将我拉到他面前。 「即使我有一天我也那样，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弘历抱住我，轻声说道。 「你不会有那样一天的。」我答道。 「为什么这么肯定？」弘历反问。 「我就这么肯定，你会活很久，会比我活的长。」我说道。 「不许瞎说，我活多久你也要活多久。」弘历抱住我的手臂有些用力。 「有些事不是我们想改变就能改变的了的。」我轻轻说道。 「我相信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改变，就像你。」弘历答道：「而且你说你将你的一生都托付于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如今皇阿玛正在气头上，你千万别去触霉头。」我轻声提醒。 「我知道。」弘历这才放开我，并注视我的眼睛：「三哥之事你应该略有耳闻，想来也猜到了，那苏府……」 「皇阿玛总不会把张廷玉家牵扯进来？」我问。 「不会，张廷玉是两朝老臣，瑶焉嫁到苏家，皇阿玛会顾及张廷玉的颜面。」弘历说道。 「其实我进宫选秀那天张瑶焉有来我家找过我，我出宫后去苏府找她，发现她居然满脸瘀伤，所以……」我的话说到一半，竟说不下去。 「我知道，你去苏家闹了一场对吧？就在皇阿玛下旨赐婚的那天。」弘历听我说起，居然笑起来：「若不是十三叔及时出现遣你回家，你不知道还要在那里耽误多久。」 「亏你笑的出来。」说起张瑶焉的事，我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我早说过，你和瑶焉会成为知己。」弘历反而说起以前的事。 「她和我不是知己，我只是气不过老妖婆和苏玉荀那样对张瑶焉，她父亲毕竟是两朝老臣，何况对女子动手，他苏玉荀还是男人么？」回想起在苏府看到的，我难免气愤：「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张瑶焉离开苏家？」 「怎么？难道你要苏家休了瑶焉？」弘历反问。 「你只说你有没有办法，若不让张瑶焉离开苏家，终有一天，即使是两朝老臣张廷玉，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打死。」 「妇人之仁。」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给想办法，就算是休了张瑶焉也不能让她待在苏家。」 「好，我依你就是。」 腊月过完一半，让张瑶焉离开苏家的事也石沉大海。而宫里熹妃协同皇后料理后宫琐事，我出入永寿宫和景仁宫的次数也愈加频繁。 腊月二十二日，我前脚走进永寿宫，雍正后脚就踏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赐坐。」雍正坐下后向我道，宫人立刻抬来镂空瓷凳。 「谢皇阿玛。」我再次向雍正行礼，才斜身在凳子上坐下。 「听说你和张廷玉之女略有交集，可是真的？」雍正没和熹妃说话，反而问起我来。 「是。」我答，雍正眼线多，而且本人也颇为多疑，所以在他面前实话实说最好。 「是个怎样的女子？」雍正又问。 「回皇阿玛，儿臣和张小姐只见过几面，但早听闻张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可惜没有亲眼见过。与张小姐见过面后，儿臣自叹不如，张小姐知书达理，气质温润，的确是闺中之秀，也令儿臣自叹弗如。」突然提起张瑶焉的事，看来弘历这段时间真去想办法了。雍正当着熹妃面提起，想来是想由我说起张瑶焉被打一事。 「最近一次见她是何时？」雍正再次问道。 「是儿臣参加选秀结束离宫之后，早些年听说张小姐嫁给京城中一书香门第，儿臣觉得也只有这样的门第才配的上张小姐，只是一时顽住，未曾去探望。」我答道。 「可有见到她本人？」雍正坐直了身体。 「是见到本人了……」说到这里，我故意放慢语速，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似的。 「说下去。」雍正说道，语气已变。 「儿臣不敢。」我连忙起身跪在地上。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磨叽起来？这几个月见你做事都是挺利落的，偏偏说到这事你却支支吾吾。」熹妃见状，颇为疑惑。 「你是个好孩子，照实说给朕听，不必忌讳。」雍正说道。 第81章 办差 「那儿臣照实说了。」我微微低下头，心里有些紧张：「儿臣去求见张小姐，虽见到本人，却见张小姐脸上乌青发肿，似被人殴打所至，惨不忍睹。何况张小姐相貌极好，又是张廷玉张大人之女，被人殴打成那样，儿臣深感震惊。」 「那位小姐嫁的是书香门第，英琦万万不可乱说。」熹妃正色道。 「儿臣句句属实。」我抬头先看向雍正，又转头去看熹妃：「此事憋在儿臣心里甚是难受，但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儿臣虽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很好，很好！」雍正说道：「早些时候十三弟和朕说起过此事，当时朕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等事情。」说完指着我说道：「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儿臣愚钝，还望皇阿玛定夺。」我说道。 「此事关系到前朝大臣，皇上怎么能问一个孩子的意见？」熹妃插话进来：「何况是家事，就算是皇上，想来也不好插手吧。」 「不妨事，你先说来听听，朕自有定夺。」雍正说道。 「儿臣如有冒犯，还望皇阿玛恕罪。」我说道：「依儿臣愚见，夫家以未诞下子嗣为由开出休书一封，遣张小姐回家。」 熹妃听完我的话一惊，不由地提醒道：「英琦！你可有想过张大人的面子？」 「等她说完。」雍正说道。 「此计虽然驳了张大人的面子，让张大人在他人眼里难堪，但总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无辜死去的好。」我说道。 「你明天和张廷玉一同去将他女儿给朕带来瞧瞧，若果真属实，朕自会还她个公道。」 转天一早。 「你今日去苏家，说话做事要注意分寸，不可像那次一样胡闹了。」出发去苏家前，弘历嘱咐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我答道。 「虽然我也知道你有分寸，可就怕你脾气一上来，反而弄巧成拙。」弘历的语气中带了丝无奈。 我和张廷玉分别乘两辆马车前往内城北边，走了近半小时马车才缓缓停下，一路上我脑海中都在试想各种情况以及应对方法，不过想来想去都没有好的打算，只有作罢。 「张大人先请吧。」我下马车并理了理衣服后，看向张廷玉。 「福晋先请。」张廷玉做了个“请”的动作，我也不推脱，率先走上苏府门前的阶梯。 「老太君，上次一别也有大半年不见了。」我坐下后开口说道，上次若不是怡亲王出现，看我不把你家房顶拆了。 「福晋难得来次寒舍，臣妇高兴还来不及呢！」老太婆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次却对我笑嘻嘻的，苏玉荀站在一旁不说话，也不敢抬头看我。 「老太君可知道这次随我前来的还有谁？」我问道。 「呵，福晋知道我这老太婆的眼睛不好使，又何必跟这打哑谜呢？」老太婆的笑容渐渐凝固。 「也是，不如把少夫人请出来，老太君自是明了。」我不等老太婆多说，便大声道：「来人，请你家少夫人出来会客！」 片刻后，张瑶焉从后堂缓缓走出，看到我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再次出现在苏府，但看到一旁的张廷玉后却惊呼出声：「爹！」 老太婆听到张瑶焉的称呼，脸色顿时黑下来。 「想来老太君已经知道是谁。我这次是奉皇上之命，随张大人来探望张瑶焉的。」我开口说道。 「这样……」老太婆用微颤的声音应道，却再不敢说下去。 「几个月不见，张小姐看上去似乎比上次见面时精神。」我说着起身走到张瑶焉身边，并向张瑶焉伸出左手：「把手给我看一下。」 听到我的话，苏玉荀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老太婆则将头低下去。 「这……」张瑶焉有些难以启齿，苏玉荀和老太婆的样子也令我生疑。 「皇上吩咐我带张小姐进宫面圣呢！」我说着抓起张瑶焉的手并将袖子猛地往手肘处一拉，张瑶焉白皙的小臂上赫然出现一条条骇人的淤青：「宫里的御医已在养心殿等候，张大人，您也一同回宫面圣吧？」 「可是……」张廷玉虽然心疼女儿，却有些为难，毕竟张瑶焉已经嫁入苏家。 「你不能带她离开。」苏玉荀忽然上前，一手抓住张瑶焉的手臂，一手抓住我拉着张瑶焉的手。 见此情景，我不由地转头看向苏玉荀，并强势反问：「苏玉荀，你太无礼了。若你现在放手，或许还能保全你家脸面，若执意不放，你可知道结果如何？」 「儿子你在干嘛？快回答我！」老太婆听出我语气不善，大声问道。 见苏玉荀迟迟没有动作，我放大声量：「还不快把你的脏手从我身上拿开？！其他的不说，就单是我富察家，你也是惹不起的！」 苏玉荀听完我的话，一时无言，无奈地慢慢放开双手。 「很好，这才像正人君子的样子。」苏玉荀放手后，我也放开拉着张瑶焉的手：「嬷嬷，送张小姐上马车，咱们即刻回宫复命。」 「是。张小姐，这边请。」随我出宫的徐嬷嬷抬手向张瑶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张瑶焉这才离开正堂。 「老太君，告辞。」我看向老太婆。 「……我……我就知道……」老太婆的身体有些颤抖，从刚才的对话里她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即将要发生的事：「从你上次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张大人，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宫复命了。」 「是……」张廷玉微微低下头。 回宫后，一行人直奔养心殿。 「儿臣请皇阿玛安，皇阿玛万福。」我蹲身行礼，我身后的张廷玉和张瑶焉二人也跟着行礼。 「都起来吧，朕命你办的事办的如何？」雍正说着看向我。 第82章 张瑶焉 「儿臣已带张小姐进宫，还请皇阿玛定夺。」我站直身体后走到张瑶焉身边，向张瑶焉道一句“失礼”后，将张瑶焉手臂上的袖子向上稍稍挽起一点，露出手腕及小臂上的伤疤：「昨日和皇阿玛说过，儿臣上次见张小姐时，张小姐脸上有瘀伤，可现在没有。不过皇阿玛请看，仅手臂和手腕就已如此。」 「张廷玉，虽然将你女儿带离夫家，但还是委屈她在宫中暂住几日，宫中有太医，各种药材也是最好的，等外伤养好了，便放她出宫回家与你团聚。」雍正沉默片刻向着张廷玉后说道。 「微臣多谢皇上恩典。」张廷玉磕头谢恩，声音颤抖。 「臣女谢皇上。」张瑶焉也随他爹一同谢恩。 雍正转而看向我：「英琦你做的很好。不过既是你带她进宫，朕便交由你照顾，需要什么东西就去永寿宫向熹妃回禀，不许出半点差错。」 「是。」 出养心殿后，因张廷玉不便在宫中久待，和张瑶焉简单说过几句便出宫回家了。 「我们先去永寿宫，毕竟吃穿用度都要向熹妃娘娘讨要，难免要去拜拜佛的。」我拉着张瑶焉一边走一边说道。 「多谢福晋。」张瑶焉言语间带了丝生疏。 「说起来我们也认识很久，你不用客气。」我笑道，转而看向身后的月兰：「你先回西五所去收拾间像样的屋子出来给张小姐住。」 「是。」月兰向我和张瑶焉分别行礼后便先离去。 我领着张瑶焉直奔永寿宫，熹妃命人找来一套素净的衣服让宫人服侍张瑶焉换上。 「养心殿那边本宫已经听说了，你做的很好，本宫也觉得这事只有你能做好。但现在皇上让她在宫中休养，你行事更要小心。」趁着张瑶焉换衣服的空档，熹妃向我低声说道：「其次，本宫多少知道从前弘历与她常见面，如今你说服皇上让她离开夫家，难保弘历不会有什么想法。」 「儿臣知道。」我轻声应下。 熹妃的话突然点醒我，我总不能给自己挖个坑，不过我想弘历是不会有那种想法的，因为当张瑶焉嫁进苏家时，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 弘历下书房后被传去养心殿，我也没和他碰到面。熹妃叫太医来给张瑶焉看过伤，开了些内服和外搽的药，又留张瑶焉在永寿宫用过午膳，直到下午我和张瑶焉才辞了熹妃出来，往西五所去。 「在宫里住着难免拘束，不过等你好了，便可以出宫回家与张大人团聚。」我笑道。 「今日多谢福晋，瑶焉才能脱离苦海与父亲相聚，更能有幸觐见皇上与熹妃娘娘。」张瑶焉笑道。 这不禁让我回想起与她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她还未承受这些苦难，也还是家里的娇娇女。 「我原以为苏玉荀是个谦谦公子，没想到下手如此之狠，真令人意外。」我不免感叹道：「真是狼心狗肺，亏他长了副正人君子的面孔，当真看错他了。」 「福晋以前见过他？」张瑶焉问道。 「见过一两次，他家离我家近，以前出府时曾从他家门口路过。」我说道：「他母亲凶恶的很，我第一次见那老妖婆时她居然说我想攀他家高枝什么的，呵，都不看看我家是什么样，现在见了我，也不过低头哈腰说些恭维的话，你嫁给那苏玉荀真真是便宜他了。」 「福晋太抬举瑶焉了，福晋家世好，自然是瞧不上他家的。」张瑶焉低声答道。 「你爹乃两朝老臣，难道还找不到比他家更好的夫家吗？」我说道，在宫中住了这么几个月，张瑶焉嫁给苏玉荀的前因后果我也听说了些。 老十三知道弘历对张瑶焉是有意思的，可两人身份如此悬殊，怎么可能在一起？老十三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法子挑开两人，正好我从中插了一脚，弘历也丢开张瑶焉，老十三为以绝后患，干脆请旨让张瑶焉嫁给苏玉荀，算是断了两人的念头。何况汉臣之女能嫁给满人，也是想通过这桩联姻笼络住汉臣。 「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张瑶焉叹息似的说道。 「的确。」突然想起熹妃分到弘历身边的偆栾，心里也有些感叹，就算我嫁给对我千好万好的弘历，也没有办法单独占有他。 「请福晋安。」回到西五所，宫人们纷纷行礼。 「张小姐的房间可收拾好了？」我问道。 「奴婢已将东配殿收拾好，若福晋觉得不好，奴婢再给换。」月兰迎上来。 「那间也不错，冬天住很暖和。」我看向张瑶焉。 「悉听尊便。」 带张瑶焉到东配殿，我唤来两名宫女，一名去煎药，一名给张瑶焉上外擦药。 「四爷回来通报我一声。」我站在门边上对偆栾小声说道。 「是。」偆栾低声应下。 「宫里的太医们是不错的，我自小体弱多病，几乎天天喝药，长大才好些，进宫后熹妃娘娘请太医给我看过，吃过几副药调理后竟比出嫁前还好，何况宫里的药材也都是极品，准保你好的快。」我回到屋里冲张瑶焉笑道：「宫人们已经去煎药，你先上那药膏。」 「好。」张瑶焉笑着点点头。 「张小姐千金贵体，且身上有伤，上药膏时你多注意，别伤着张小姐。」我对那宫女说道，宫女低头应过，便带张瑶焉去屏风后面上药膏了，我则在椅子上坐下。 要想弘历和张瑶焉不见面是不可能的，若张瑶焉住在别处还好，但雍正亲口说让我照顾张瑶焉，那他们两人终究是会见面的，若弘历死心复燃，我才真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我只求张瑶焉不要再出事端，我也好把大石头丢出去。 第83章 感触 「福晋，小姐的药已上好。」我不过出神片刻，宫女和张瑶焉一同从屏风后走出来。 「我那里有几套新衣服，一会儿让人拿来给你，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讲就是，不用客气。」我说道。 「多谢福晋，福晋也不用拿新衣服，只拿些旧衣服给瑶焉就好，不用破费。」张瑶焉一脸感激。 屋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弘历的声音，我拉过张瑶焉在椅子上坐下并对她笑道：「我出去看看，你先坐着休息。」 说完我才转身往门口走去，拉开门一看，弘历正好门外停住脚步。 「干嘛？」我瞪着弘历。 「怎样了？」弘历向屋里看了一眼，问道。 「你还是识趣点，该回哪里去回哪里去，不要到处逛。」我冲弘历使了个眼神。 「哦。」弘历抿了下嘴，转身离开了。 我关上门转身回到屋里，张瑶焉才冲我说道：「多谢福晋。以我现在的样子，是无法去见四阿哥的。」 「是他太鲁莽，你别介意，你先休息着，晚膳和我们一起用吧。」我说道。 晚膳时，我叫月兰去请张瑶焉来一同用膳，却见月兰独自一人回来。 「张小姐呢？」我问道。 「张小姐说身上不大舒服，经历这一天的事情后精神也有些不济，恐同四爷与福晋一起用膳扰了四爷和福晋的兴致，就不来了，也想早点休息。张小姐还说，请福晋着人端些小菜清粥去偏殿即可。」月兰说道。 「她是不想见我吧。」弘历说道，有些失落的样子。 我看向月兰：「你端些好菜去配殿。问她还需要什么，只要她说，你亲自去取了拿给她。」 「是。」 月兰走后，弘历却转头看我，我只看他一眼，便端起碗筷吃饭。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弘历问。 「希望她快快康复。」我一边吃一边说。 「你对她还是有些防备。」弘历又道。 「你有完没完？」我停下筷子，不耐烦地看着弘历：「吃饭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好吧。」弘历这才拿起碗筷。 「我累了，你要去看她就去看吧。」吃完晚饭，我对弘历说道。今天应付太多人太多事，耗费我太多精力，我也懒得再管他。 「我马上回来。」弘历将我拉到他身边低声说道。 「四爷往偏殿去了。」偆栾进屋后轻声说道，随手拿起篮子里的线整理起来。 「去就去吧。」我没有停下手里的女红：「她住偏殿这段时间你多留意，她父亲是谁想必你已经知道，不可怠慢。皇上让我照顾她，我只能将伤势恢复的她交到她父亲手中，总不能人有气儿的进来没气儿的出去吧？」 「是。」偆栾点头应下：「不过福晋为何要揽这样的事？」 「奴婢也觉得，管她是谁的女儿？各自有命，格格救她离开夫家，她以后又能怎么办？」月兰忍不住插话进来。 「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说起这件事的原因，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一时觉得不能让张瑶焉留在苏家，更没细想张瑶焉以后的日子，现在看来，真是一时气愤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 「那位小姐身上到底伤成什么样？」偆栾转而问起张瑶焉的伤势。 「男子下手重，何况是下狠心地打，虽然没有皮开肉绽，但也几乎找不到一块好地儿了。」我道。 「格格如今将她带离夫家，那苏家不会去咱们家闹吧？」月兰有些担心牵连家里。 「他敢！」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如果苏玉荀敢去家里闹，看我不把他家的房子拆了！」 「幸好福晋是女儿身，若是身为男人，不知每天要打多少不平呢！」偆栾忍不住笑道。 「就是就是，格格可听见了。」月兰趁机打边鼓。 「你倒教训起我来了？」我抬头看向月兰。 「奴婢去倒热水来。」月兰丢下手中的东西一溜烟儿的跑了。 「妾身看的出来，四爷对那位姑娘挺上心的，福晋也不过是念及旧情才揽下这事，若说到私心，想必福晋定是不会理的。」偆栾小声说道。 「你倒看的清楚。」我无奈的笑了起来：「四爷认识她比认识我久，难免要上心些。」 「这样……」偆栾低声应道。 「有些事，说多做多了反而不会得到预想中的效果，不如顺其自然，说不定还好些。」 张瑶焉在宫里住到腊月二十九，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雍正赐了许多外伤药膏，便放张瑶焉出宫去与家人团聚。 「这段时间给福晋添了许多麻烦，也多谢福晋照顾，瑶焉没齿难忘。」神武门外，张瑶焉一脸愧疚。 「小事一桩，何况我们认识也有些年头，不必放在心上。如果苏玉荀去你家闹，你找人给我递个信儿，我去收拾他。」我说道。 「这种话你也敢说。」一旁的弘历忍不住说道，我则白弘历一眼。 「福晋，借一步说话。」张瑶焉将我拉到一边：「和福晋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有四五年，虽然第一次见面时不太愉快，但那时我就觉得福晋和四阿哥站在一起真是羡煞旁人。这世上漂亮女子再多，终究不及福晋一人，何况现在四阿哥满心装着的都是福晋，瑶焉羡慕不已，也很高兴，虽然曾想过要找四阿哥那样的男子，但瑶焉福薄，没有那样的命了。」 「你不要太难过，回去好好将养身体，等身体痊愈了，再做其他的打算也不迟。」我拉起张瑶焉的手，原来在她眼里我和弘历才是最配的，她早已死心：「要我说，女子还是该自立些，何况你父亲疼你，养你一辈子也不算难事。」 「多谢福晋关怀，瑶焉铭记在心。」张瑶焉微微点了点头。 望着张瑶焉乘坐的马车离开，心里有些莫名的难过，突然有种再也见不到面的感觉。 第84章 事连着事 送走张瑶焉的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宫里各处都欢天喜地，鞭炮声不绝于耳。 「今儿是大年三十，皇上皇后赐了不少东西，各宫也送了礼，你去看看，若有一两个喜欢的，你拿去玩罢。」晚膳前我去永寿宫侍候熹妃更衣梳妆时，熹妃笑道。 大年三十，宫中设宴于西苑，如今三阿哥一失势，身为弘历生母的熹妃自然春风得意。 「皇上皇后钦赐和各宫娘娘孝敬给额娘的东西，儿臣怎敢随便拿呢？额娘若觉得哪样好便赐给儿臣，到时儿臣自会不客气地收下。」我笑道。 「好一张巧嘴，难怪弘历对你服服帖帖。也亏得是你，若是其他人，弘历烈马一样的性子，别人都不一定降的住。」熹妃听完笑的不行。 「额娘又取笑儿臣，若不是四爷好性儿，儿臣还不知怎样呢。」我笑道。 「娘娘，福晋，时候不早，该启程去西苑了。」正说着，徐维在门口提醒道。 我从不喜欢看戏，哼哼哈哈的，以前家里也不喜看戏，所以没养成看戏的习惯，但宫里过年过节看戏是重头戏，且是常态，没法推脱，我正襟危坐装作很会看的样子，其实都不太听的懂，没办法，谁叫嫁给弘历这冤大头呢。 「若乏了，咱们出去走走。」弘历的声音幽幽飘来，心下一阵高兴，立刻转头看向弘历并点头表示同意。 「不会有人说我们闲话吧？」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变小，我悄声问弘历。 「我们两个光明正大的出来，又不做见不得人的事儿，能说我们什么？」弘历反问，并握住我的手：「你家里不常看戏吧？」 「恩，不常看。就算看也是过年去祖母或外祖父外祖母家拜年时才看。」我答道，正月里天气寒冷，说句话都在吐白气。 「我看你人虽然坐在那里，心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弘历说道，语气中却带着笑意。 「毕竟还是回自己屋坐着舒服自在。」我说道。 「我说这声音听着熟悉，原来是四嫂！」弘历正要说话，背后突然传来一男声。 「五弟怎么不在席间坐着，反倒出来了？」弘历与我转身，就看到走在后面的弘昼。 「里面太闷，出来发散发散。」弘昼脸上挂着笑，嘴上更是毫无遮拦：「大老远就看见两个人亲亲热热地牵着手，我还说谁这么大胆子，大年三十在宫里偷情，走近听才知是四嫂，结果是四哥四嫂在宫里秀恩爱呢！」 「五弟说笑，什么时候五弟也娶位福晋秀给我们看看呢？」我笑道。 「早就听说四嫂伶牙利嘴，果然不差。」弘昼并不生气，反而咧嘴笑道。 我一直听闻弘昼是个性格豁达之人，闲聊几句后也觉得如此，不过弘昼虽然豁达，就是太爱捣乱，年纪见长也没见有所收敛。 「五弟过奖了。」我笑道。 「三哥的事闹的阖宫不宁，虽然已过多日，但皇阿玛见到齐妃娘娘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弘昼似乎在试探。 「皇阿玛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的，咱们又能如何？」弘历说道。 「四嫂觉得如何？」弘昼居然问起我的意见。 「我说再多也不过是妇人之仁罢了。」说着我偏头看弘历一眼。 「据我所知，说服皇阿玛将张大人之女接到宫中休养的可是四嫂，如今怎么谦虚起来？」弘昼笑道。 「就是因为她的妇人之仁才惹来这些事，五弟何苦又提呢。」 「真是省了奴才再去找的麻烦。」正说着，弘昼背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原来是苏培盛，我还当是谁呢！」弘昼转身一看，便笑道。 「皇上问起两位阿哥的去处，竟发现四福晋也不在席间，皇上命奴才来请三位回去呢，没想到三位居然在一处，省了奴才不少功夫。」苏培盛笑答。 回到席上和众人说笑一番，时间过的挺快。亥时散席，雍正到景仁宫同皇后一起守岁，弘历和我，还有偆栾则到永寿宫陪熹妃守岁。 还没和弘历结婚时，我在家就已经见识到过年的繁复，现在嫁进皇家，规矩自然比家里还多，直到过完二月初二龙抬头才消停下来。早上是指望不上，也就午觉能多睡会儿。 「福晋歇午觉呢，还是等福晋起来再说吧。」屋外传来一阵说话声，月兰的声音夹杂其中，我不免睁眼。 「外面说什么呢？」我问道。 「午膳后偆栾回屋休息，不想方才将午膳全吐了，身上也不舒服，想请太医来看看。」月兰进屋来将幔帐掀起一半并说道。 听月兰这样说，我不得不起来去看看，偆栾一时不见好，我无法，只得去永寿宫请熹妃传太医来看看。 「恭喜熹妃娘娘，恭喜福晋，偆栾姑娘有喜了。」太医把脉后，向熹妃和我笑道。 「真的？」熹妃似有不信。 「千真万确，偆栾姑娘的月事也有两月没来，绝对不会有错。」太医非常肯定地说道。 「快去回禀皇上皇后。」熹妃命道，徐维打千行礼后立刻出去。 「微臣现在就为偆栾姑娘开些安胎定神的药，还麻烦福晋命宫人煎熬好后端给偆栾姑娘喝下。」太医看向我。 「赵嬷嬷，请太医去开方抓药，你看着汤药煎好后再端过来。」我说道，赵嬷嬷便带太医出去。 「第一次怀孕反应难免大些，你好好休息，这是四阿哥的第一个孩子，本宫和福晋都高兴。」熹妃笑道，我也笑着点点头。 「启禀熹妃娘娘，皇上下旨赐正黄旗佐领那尔布之女乌拉那拉氏萧薇为四阿哥侧福晋，择日进宫成婚。」熹妃正要说下去，一太监进屋跪在地上说道。 屋里瞬间就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等我的反应。 第85章 侧福晋 「真是好事成双，儿臣先恭喜额娘了。」我看向熹妃并笑道。 「的确是好事成双。」熹妃听完也展露笑颜。 熹妃又坐了十多分钟便高高兴兴地回永寿宫去。 「你想吃什么尽管让小厨房给做。」送走熹妃后，我回到偆栾的房间，并在床边椅子上坐下。 「多谢福晋。本是来帮衬着福晋分担事务，不想现在却添了麻烦。」偆栾倚在床头说道。 「什么麻烦不麻烦，有孩子是好事。你来的这些时日也看到，不过是每日去永寿宫请安，并没别的事。」我说道，随手理了理床尾的被子。 「福晋都还为四爷诞下嫡子，妾身却先怀上了，以后若有人让福晋难堪，可怎么好？」偆栾说着低下头。 「孩子最是强求不来，你怀上也是你的福气，别人说什么我自会应对，何况我也从没有吃过亏。」我说道。 偆栾的妊娠反应比较大，吃进去的东西基本上都会吐出来，我便让青菊去看顾偆栾，傍晚时雍正赐了好些东西给偆栾，一一拿给偆栾看过后便命人登记在册才给收拾起来。晚膳前弘历回西五所后直奔偆栾卧房去了。 「都怀上孩子了格格还那么好性儿地对她，若生下的是个小阿哥，格格以后要怎么立足？」月兰站在边上一脸不高兴地嘀咕着。我没有搭腔，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一张臭嘴乱说什么呢？」赵嬷嬷说着横月兰一眼。 「即便格格是嫡福晋，可母凭子贵，宫里宫外讲的都是这个理。」月兰说道：「马上又要来侧福晋，难道真要把四爷拱手送到别人身边去？」 「好了，听听你说的些什么话？」我看向月兰，月兰无奈噤声：「那乌拉那拉氏是选秀时唯一和我有交集的秀女，她有过来信，你可记得？」 「是奴婢失言。」月兰自知说的冒失，便不再说下去。 我刚要说话，弘历自己掀了帘子进屋，见我还坐着，便问：「还没睡？」 「也要睡的着。」我随口一答。 「我和福晋说会儿话。」弘历说道，月兰和嬷嬷识趣地退到屋外：「二十二日是你生辰，有没有想要的，我从宫外买回来送你。」 「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你若觉得好，买回来给我就是。」我低下头，玩弄衣角。 「好吧。」弘历见我不愿多说，便又说下去：「我知道你心不在焉是为什么，不过是偆栾怀孕和皇阿玛赐侧福晋给我，偆栾怀孕还罢，我们成亲不过半年皇阿玛就赐侧福晋，你心里不高兴也正常。」 「你知道你未来的侧福晋长什么样吗？我认识她可比你认识她早。」我转头看向弘历。 「你们认识？」弘历听我这样说，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难得有让你意外的事。」我说道，忍不住笑起来。 「和你关系如何？」弘历问道。 「选秀时唯一和我说过话交过底的秀女，虽然我和偆栾打过照面，却没交谈过半句话。」我说道：「但她家不像我，虽然富贵，可终究是姊妹多兄弟少。」 「哦，那还好。」弘历听完一副放心的表情。 我嫁给弘历后的第一个生日办的简单，可即使如此，皇上皇后有赏赐不说，各宫娘娘小主也纷纷送礼，毕竟连皇上和皇后都赏赐了，弘历目前又是皇子中最大的，势利眼们难免要跟风巴结下作为弘历嫡福晋的我。 「各宫送的东西你让人一样样登记好放进小库房，别碰坏了。」我随熹妃到景仁宫请安回到永寿宫后，熹妃说道。 「已经收好，额娘放心。」我答。 「虽说皇上还没派事务给弘历，也不过这几年的事。三阿哥被削宗籍，想翻身难了；五阿哥淘气皇上看不上，皇子中只有弘历还好些。」熹妃说道：「哪怕侧福晋马上进宫，但你是嫡福晋，别人再好也比不过你。」 「儿臣懂额娘的意思。」我说道：「不瞒额娘，皇阿玛赐的这位侧福晋儿臣认识，选秀时和儿臣站一块儿呢！」 「就是躲你身后的那个秀女？」熹妃听我这么说，有些惊讶。 「是，也是唯一和儿臣说过话的秀女。」我道。 「那就好。」熹妃点点头：「万幸是你做了弘历的嫡福晋，真是省本宫不少心。」 萧薇是三月下旬嫁进来的，嫁给弘历的过程虽然和我一样，但规格和等级都比我低一头，弘历更不用去接亲。新福晋嫁进来，当晚弘历自然睡在萧薇房里。 「今天忙，来往人多，有没有吵扰到你？」晚间各处都闲下来后，我才到偆栾房里。 「没有吵扰，有喜事妾身也高兴。」偆栾将一杯安眠茶放到我手边的小几上：「福晋今天必定累了，怎么这么晚还到妾身这里来？」 「趁现在得空，有些话我要和你说。」我说道：「侧福晋和我是选秀时认识的，恐怕你也见过。我先与她认识，自然比和你走的近，若你以后瞧见我们两个说悄悄话，别多心，何况我和她的交情与我和你的交情不一样，也不能拿来相提并论，若你听到别人说闲话，千万别放心上。」 「福晋的意思妾身懂得，福晋顾及妾身的感受才来和妾身费这口舌，若是不相干，福晋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偆栾微微点头说道。 「你能明白就好，最怕我在这里说许多，你也不能我理解的用心。」听偆栾这么讲，我才微微笑起来：「她虽是名正言顺娶进来的侧福晋，但你有身孕，并不比她差，若她身边人拿身份压你，你不要去抗争，躲开就是，保重孩子要紧。」 「福晋的教诲妾身铭记在心，也定不会辜负福晋的用心。」偆栾笑着点点头。 第86章 闲聊 第二天一早，我比平常起的略早些。按规矩，新福晋要向嫡福晋奉茶，突然觉得选择成为弘历的嫡福晋果然没错。 「幸而我是弘历的嫡福晋，若要我向别人奉茶，恐怕我还真做不来。」月兰帮我梳头时我低声说道。 「格格是嫡出，又是家中独女，福晋和少爷们自然将格格捧在手里疼惜，定不会委屈格格让格格居旁人之下。」赵嬷嬷笑道：「再说京城中家世好且是嫡出的格格哪位不心高气傲？更没有做妾的理，您和那些格格们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嬷嬷说的我是没见过，若遇上，我想恐怕还是会争个高下吧？」我笑道。 西五所正殿明间，弘历坐东，我坐西。 弘历早上见到我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雍正下旨赐婚的侧福晋，怎么能拒绝呢？ 「请福晋喝茶。」萧薇在软垫上跪下，然后从一旁侍女端着的木盘里端起茶杯面向我并高举茶杯。 「好。」我微笑点头，赵嬷嬷从萧薇手上接过茶杯递到我面前，我又从嬷嬷手里接过，轻抿一口茶水，才说道：「以后既在一处，自是姐妹相称，不必客气。」 「是。」萧薇微笑着应道。 「时候不早，四爷福晋快带新福晋去永寿宫拜见娘娘吧。」另一边的徐嬷嬷笑道。 到永寿宫拜见过熹妃后，又随熹妃前往景仁宫拜见皇后，正巧雍正下朝歇在景仁宫，省不少事。 在景仁宫坐了半小时左右，“工作狂”雍正回养心殿批阅奏折，众人也就散了。回永寿宫陪熹妃吃过午饭，并服侍熹妃睡下，我和萧薇才悄悄出永寿宫往御花园走去。 「去年选秀结束与姐姐一别，都快一年没见了。」萧薇挽住我的手臂并笑道。 「是啊，日子过的真快。虽有书信来往，但终究不如见面说话来的好。」我应道。 「是呢。」萧薇应道，眼中却闪过一丝尴尬：「现如今见面，却是以这样的身份，希望没有让姐姐为难。」 「我嫁给弘历不也是皇上的旨意么？」我笑道。 「听闻姐姐和四爷两情相悦，能修成正果也是好事。」萧薇答道。 「选秀时我多为自保，许多事没和你提起，希望你不要生气。」我略带愧疚地说道。 「该说这话的是我，明知姐姐和四爷两情相悦，如今却成为四爷的侧福晋，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姐姐。」萧薇说着低下头。 「你我熟悉，总比不认识的人好。」我轻拍萧薇的手：「既是你嫁进来，我们在一处，还可以一同说话解闷。」 「姐姐在宫中住了大半年，可还适应？」萧薇言语间尽是关怀，转而又说起：「我很怕，选秀时就很怕，虽然离开家里不用受气，可我又怕进紫禁城又有人给脸色看。」 「你不要多想，凡事别钻牛角尖，再难的事也会过去的。」我劝慰道：「谁会给你脸色看？若侍奉弘历侍奉的好，弘历断不会为难你。我们两个交好，我难道会难为你？至于偆栾，虽然现在有身孕，但身份地位不及你，能把你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萧薇有些为难：「都说宫里争斗的厉害，好怕卷进别人的争斗里去。」 「别瞎操心，思虑多会长皱纹的。」我笑道。 我们两人正说着，转过假山，迎面走来两个女子，穿淡青色旗装的走前面，身后那个穿普通宫女宫装。 眼瞧着躲不过，若转身离开也有失分寸，我便抬脚继续往前走，和那人走个对门，随即行礼：「谦小主万福。」 那女子见我和萧薇一同走来，向我们二人笑道：「这不是四福晋么？还有新晋的侧福晋呢。听说四阿哥身边还有位有孕在身的，怎么没有一起？」 「多谢小主关心，小主说的那位已经回西五所休息了。」我笑答。 「福晋真是豁达贤惠，若换做别人，说不定要打翻醋缸呢。」女子笑着瞄萧薇一眼。 「小主过奖。说来小主在宫中也有一年，还未听说小主的喜讯。」我说道，将孩子的话题丢还给女子：「看来小主还是要费点心思才行。」 「多谢四福晋提醒，福晋也是一样呢。」女子的脸色有些难看，酸溜溜地回敬一句。 没有孩子的原因只有我和弘历知道，所以我不觉得尴尬。 送走谦常在，我携上萧薇继续前行。 「还是一副不饶人的样子。」萧薇低声说道。 「人各有命，谁知道以后怎样？至少我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我说道。 「姐姐的意思是……」萧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我。 「宫里的形势我想你多少知道点，三阿哥现在不中用了，五阿哥淘气皇上瞧不上眼，也只有咱们四阿哥还好些。」我偏头笑道。 「听说去年年底张廷玉大人的女儿进宫住过几天，是姐姐照顾的。」萧薇说道。 「弘历认识她比认识我早，若她是满人或蒙人，站在这里和你说话的恐怕就不是我了。」我微微收起笑容，继而又说下去：「我也不知道弘历怎么回事，第一次见到他时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后来他来我家我才知道他的身份，本不想搭理他，能躲就躲，没想到他一直来找，都快被烦死了。」 「所谓的欢喜冤家就是这样吧。」萧薇听完笑起来。 在御花园走一圈回到永寿宫，正好熹妃起床，服侍熹妃穿好衣服，和熹妃闲聊到傍晚，我和萧薇才回到西五所。 到用晚膳时弘历才回来，弘历进屋时，月兰正在布菜。 「额娘那里去过了？」我问。 「去过了。」弘历答着在我对面的空椅子上坐下，脸色有些不太好。 「怎么？」我对月兰使个眼色，月兰大致摆好便退出房间。 「额娘催我们生小孩，我差点就告诉额娘我们的事了。」弘历见房里没人，开口道。 「你若说了我也不怪你。」我拿起筷子的同时说道。 「说是不怪我，还不知道生多久的闷气呢。」弘历放低声音。 「嘴巴长在你脸上，要说什么说多少都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大不了你别进我的屋。」我一边吃一边说。 第87章 出宫 「怎么变得这样刁钻？」弘历抬眼看向我，眼里露出一丝疑惑，毕竟我很少说这样的话。 「没办法，宫里人都这样。」我继续说下去。 「今天遇见谁了？」聪明如弘历，听我这么说便知大概。 「谦常在。」我答道。 「她啊，我还当谁呢！凭你那张嘴，三言两语不就打发了吗？」弘历一听，转而笑道：「难得遇见个让你不顺心的人。」 「她在宫里过的不好吗？」我这才又看向弘历并问道。 「应该没你过的好。」弘历说着也拿起筷子：「至少她过生时没那么多人想着送礼就是了。」 「要是让我抓住她的把柄，她可要小心。」我说。 「想来她比你行事说话更小心谨慎，你是我的嫡福晋，她是新晋常在，宫里的眼睛放在她身上多过你。」弘历慢悠悠地说着。 「说的好像很了解似的。」我话锋一转，指向弘历。 「呵，倒说起我来。她阿玛凭着她被封了常在，背地里收人银子，前几天被人揭发，连带她过的也不怎么样。」弘历说道。 「幸好我哥哥们没做那种事。」我说道。 「你家那几个哥哥多精明呢，不然怎么会把你托付给我？」弘历笑道。 宫里的日子枯燥乏味，弘历每天早上要去读书，下午学骑射，剩我在西五所，偆栾不舒服，自然在屋里休息，我只能和萧薇说说话，或是独自看书练字。 桂顺进屋后，向我请行礼安：「请福晋安。」 「你不在四爷身旁伺候，跑我这里来做什么？」我放下小笔，抬头问道。 「四爷吩咐奴才来的。」桂顺笑道，环顾四周见没外人，便从袖子里拿出封信来：「这是福晋娘家来信。」 「信？」我接过信来一看，上面写着“四福晋亲启”，虽然没有落款，但我一眼就看出是傅宁的字：「你回四爷跟前去，告诉他我已经收到了。」 「是，奴才告退。」桂顺笑着退出去。 撕开信封，我将信纸取出并展开：上次一别又过数月，宫中种种，家人悉数听说，多为无法帮你分忧而担心。孩子一事若没缘分不必勉强。四阿哥身边之人日渐增多，你需操心之事亦如此，为人处事之礼更需注意。额娘身体基本痊愈，大嫂也已经生产，诞下咱们家的嫡长孙，弟弟们读书骑射都很用功，你勿牵挂。家中已为傅文相中一位闺阁格格，夏天时应该会成婚。 一封信多是傅宁关切之语，还说他因为升职而被调离宫里，写了一页多，看的我眼眶都红了。 「格格您这是怎么？家里好不容易来封信，您反倒哭了。」月兰递上帕子。 「没什么。」我将信折好放回信封里，接过月兰递上的帕子擦拭眼角。 「信里说些什么？」月兰问道。 「三哥说大嫂已经生产，家里也都好，让我不要牵挂。」我答。 「那就好啊，难得府上来封信，格格应该高兴才对。」月兰说道：「说不定过段时日，福晋就可以进宫探视了呢！」 「是呢。」我将信折好，递到月兰手中：「帮我收好吧。」 到四月初，天气渐暖，住所该换的各式东西我都盯着宫人换过。 「对了，你明天和我出宫一趟吧。」晚膳时，弘历突然说道。 「哦。」我应道，也不多问。弘历向来不会带我去不好的地方，况且弘历语气不善，多问无益。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弘历便带我出发。 「给你。这是出入宫门需要的腰牌，最近内务府事太多，今天才交到我手上。」弘历将一块牌子递到我手中。 「我还以为我没有这种东西呢。」我拿着小牌来回翻看。 「拿到腰牌就意味着你可以随便出宫了。」弘历说着看向我，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知道，不会乱用。」我应道，话锋一转，问起今天要去的地方：「这是去哪里啊？」 「去张廷玉家。」弘历如实答道。 「张瑶焉她还好吗？」我问。 「不清楚，所以才带你去看看。」弘历语气平静，不像是乱说。 「苏玉荀没去她家闹过吧？」我又问。 「你放话说他要是敢去张家闹就要收拾他，他敢去么？」弘历反问。 「也是。」听完弘历的话，我嘴角不由地向上翘起。 「呵，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就单是你富察家他苏玉荀也是惹不起的，你可想过你大哥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弘历说着竟笑起来：「一是仗着皇阿玛派你去办差，别人不敢多嘴，二来仗着娘家权势作威作福，你可越来越厉害啦。」 「我做的不好还罢，但我做的很好，再说是他无礼在先。」我说道。 「才在宫里住了多久啊，就变的这么能说了。」弘历继续笑道。 「打架是打不过的，若再吵不赢对方，那可真就吃亏了。」我笑着倒进弘历怀里：「打架的事还是要靠你。」 「这倒是。」弘历搂住我的同时笑道。 马车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停下，弘历先下马车，又转身来牵我。张廷玉和张瑶焉早在门口等候，张瑶焉一旁还站着两名年纪稍大的男子。这让我想起从前我随阿玛额娘在家门口等弘历时的样子，时光荏苒，如今，我成了让别人等候的人。 「请四阿哥，福晋安。」四人先后行礼，张廷玉随后向弘历和我介绍那两名男子：「犬子张若霭张若淳」 我听完再次去看那两名男子，两人皆是儒生模样，张瑶焉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想来张廷玉的儿子在诗书方面也不差。 「张大人近来可好？」弘历开口问，拉回我的注意力。 「劳四阿哥记挂，老臣很好。」张廷玉说道。 「与年前相比，张小姐的精神看着也好很多。」我向张瑶焉笑道。 「多亏福晋的帮助和照顾。若不是那时福晋出手相救，小女现今身在何处也未可知。」张廷玉向我说道。 「小事一桩，不必记挂。」 第88章 八阿哥福慧II（上） 张廷玉将我们二人迎到正厅，待下人奉上茶水后，张廷玉才又开口道：「福晋将小女带离苏家，且还将福晋娘家也牵扯进来，老臣真是愧不敢当。」 「她娘家根基厚实，不足挂齿，还一直担心苏家派人来张大人府上。」弘历说着看我一眼，我只撇了撇嘴。 「让福晋费心了，自从那日福晋携老臣去苏府将小女带进宫，苏府便无人来过，这点还请福晋放心。」张廷玉答道。 「那最好不过。」 在张廷玉府上坐了约半个时辰，我和弘历启程回宫。 「如何？」待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后，弘历才问道。 「或许将她从苏家带出来，是从一个错误走进另一个错误。」我说道，心情沉重。 「英琦……」弘历搂住我的肩膀。 「人的命运真的不可抗拒么？注定了的事，就一定要这样下去？」我看向弘历。 「对于张瑶焉，我真的已经无能为力。」弘历说道，他难得直呼张瑶焉的名字：「就算没有同房，就算是皇阿玛下旨以无子嗣为由写下休书，也没有哪家敢再娶她。」 「我好怕……我好怕这个世界。」我垂下眼睑。 「英琦你还有我啊。」弘历将我拉进怀里：「我会保护你的，尽我所能保护你不受这个世界的伤害。」 去过张廷玉家没过多久便到端午，宫中仍在西苑设宴，却只有帝后、妃嫔、皇子及福晋到场，我素来只吃白粽子，撒点白糖就行。但我想宫中规矩多，我也不好提要求，没想到摆在我面前的恰恰就是只撒白糖的白粽子，我才开开心心地动筷子。 端午过后，北京气温渐升，生活在宫廷，就不能像还在家里时那么随便。到夏天最热的时候，宫里开冰窖发放储存的冰块，恰恰熹妃畏热，雍正特意让内务府多分一些到永寿宫，我日日到永寿宫陪熹妃，也算跟着熹妃过了个凉快的夏天。 日子一晃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中午的中秋家宴照例摆在西苑，就连座次和去年都是一样，只是我觉得八阿哥福慧不如去年看着精神，我很想和弘历说这个感觉，又怕说多了给熹妃和弘历惹麻烦，便算了。 到九月初六傍晚，弘历和我陪熹妃用过晚膳，刚踏出永寿门，就见好几名内侍宫婢慌慌张张地往养心殿去，这自然引起我们两人注意，弘历叫住走在最后的内侍。 「发生什么事了？」弘历问。 那内侍见是弘历和我，停下脚步向我们二人行礼后，开口道：「八阿哥不大好，听闻下午突发高热，已经昏迷不醒了。」 「要不去看看？」我见弘历犹豫不决，低声反问。 弘历听完思虑片刻，才转脚往养心殿去。 永寿宫离养心殿不远，几分钟便到了，两人先后拐过养心门后的木影壁，便见西配殿灯火通明，比养心殿正殿还亮许多，我猜八阿哥应该就住西配殿，何况弘历还往那边走去。院内站着的人见来人是弘历和我，纷纷让出进入西配殿的道路，我们二人脚下不停，分别走进西配殿。 我本就极少到养心殿，更别说西配殿，第一次进来我自然左右观望，见西配殿左侧是书房模样的装潢，心想那右边定是寝殿。 随弘历往右一拐，走进西配殿右侧后，见雍正坐在床头边椅子上，面色凝重，待行至雍正面前，我们两人齐声请安：「请皇阿玛安。」 「你们俩怎么来了？」雍正转头见是弘历和我，不免疑惑。 「下午学骑射回来到永寿宫向额娘请安，从永寿宫出来时听闻八弟发高热，所以过来看看。」弘历答道。 「哦。」雍正听完微微点头，才又说下去：「福慧下午开始发高热，朕处理完政务才知道，过来一看，没想到福慧已经昏迷了。」 「太医怎么说？」弘历问。 「都说无法。」雍正道，言语里已经有些哽咽。 「针灸试过了么？」站在弘历身后的我一时没忍住，轻声问道。 站在房间里的人听完我的话仿佛都很震惊，纷纷看向我，连雍正都抬眼看向我，片刻后才喊道：「苏培盛。」 「是。」站在门边的苏培盛即刻转身出去，不到一分钟便领了名太医进来。 「试试你方才说的针灸吧。」雍正这才开口。 原来太医早提出过这个方法，只是雍正未松口，随弘历进来的我又提这事，雍正才同意。 太医走到床榻前，从专门放细针的小包里取出几支针灸专用的细针，为八阿哥针灸，灸过几针后，太医收回细针，退到一旁。 「福惠，福惠。」雍正见状，伏到床榻边缘，轻轻喊了两声。 当众人都以为八阿哥不会有反应时，躺在床上的人却突然轻咳两声，微微睁开双眼，见床边坐的是雍正，轻声叫道：「皇阿玛。」 雍正听八阿哥叫他，眼里不由地含了泪，并微微点头。 此时八阿哥转动双眼环顾四周，见弘历站在床边，又轻声叫道：「四哥。」 「八弟，醒了就好，皇阿玛很担心你呢。」弘历说道。 八阿哥笑着轻轻点头，忽然看向我并向我伸出左手。我见状一惊，本能看向身后，见后面站的是苏培盛等三四名内侍，再旁边是太医，便转头去看弘历，心想看的应该是他吧，没想到弘历一把捏住我的肩膀，将我按到床尾坐下。我再次看向八阿哥，见他直直地看着我，我笑着伸手握住他的手。 「姐姐。」八阿哥开口唤道。 听他这样称呼我，我内心不是不震惊的，但我想他生病发烧不清醒，喊错了也有可能，不便急于纠正他，只得轻声道：「我在，想要什么？还是要喝水？」 八阿哥却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八阿哥闭上眼睛缓缓睡过去。 雍正见状摸上八阿哥的额头，片刻后先抬眼看我，再看向弘历：「没刚才烧的那么厉害了。」 安顿好八阿哥后，屋内的所有人才轻手轻脚地退出西配殿。 第89章 八阿哥福慧II（下） 「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们俩跑一趟。」雍正冲弘历和我说道。 「是。」我们两人齐声应道，完后弘历又说：「皇阿玛辛苦一天，也早些休息。」 雍正听后微微点头，看着我们二人离开养心殿。 回到西五所，弘历先吩咐人端安神汤来，才同我一起回到我的卧房。 刚在椅子上坐下，弘历便迫不及待地问我：「你与八弟见面的次数也不多，怎么就喊你姐姐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发高热不太清醒吧。」我更是一脸困惑。 「而且你为何会问八弟他想要什么？还问他喝不喝水？」弘历又问。 我沉思片刻后开口向弘历解释道：「他那样子让我想起傅恒。傅恒调皮，每天下午学完骑射回来还跑到我房里拿着木剑木棍乱挥，晚上也不按时睡觉，在床上蹦来蹦去，他乳母哄不住时就来找我。我去到傅恒卧房时倒是见他乖乖躺在床上，只盯着我看，我就问他想要什么，喝不喝水。」 站我身侧的月兰听完，忽然笑起来：「那时格格房里的茶盅、瓷器、笔筒都被九少爷碰坏不少，有次摔碎的瓷器片飞起来还把格格小腿划伤了呢。」 「你家老九也太淘气了。」弘历听完也笑起来。 「若是傅恒能像八阿哥一样文静就好了。」我轻声说道。 过了三天，熹妃刚歇午觉起来，御前的苏培盛就踏进永寿宫。 「八阿哥不大好，皇上传福晋过去。」苏培盛向熹妃和我行礼后，低声说道。 熹妃不放心我一人去养心殿，便领着我前去。拐过木影壁，发现弘历弘昼两兄弟已经站在院内，见熹妃和我来，二人同时向熹妃行礼。行完礼，弘历抬眼看我，我瞬间明了，八阿哥恐怕熬不过今天了。 进到西配殿，熹妃和我先向雍正请安：「请皇上、皇阿玛安。」 坐在床沿上的雍正转头见熹妃也来了，倒不意外，只微微点头，却转眼看向我并招呼我到跟前：「方才福惠一直在问你，你快来。」 「是。」我低声应道，从熹妃身后走出，三四步便到床边，此时雍正已经站到床头，我则在床榻最中间坐下，看向八阿哥的同时发现他同样看着我，我便冲他笑起来。 「姐姐。」八阿哥开口唤道，我听完微微点头，他才开口说道：「口渴。」 「好。」我笑着应道，微微偏过身体，苏培盛就递了个瓷碗到我面前，我双手接过瓷碗，见碗内虽盛着清水，碗底却有一片参片，我突然变的忐忑，但我知道不能在八阿哥面前表现出来，所以动作不停，左手稳住碗后，右手用碗内的瓷勺舀起清水，放到唇边试过温度，递到八阿哥嘴边：「温度正好。」 喂八阿哥喝下后，我又舀了两勺喂他喝下，用枕边的帕子将八阿哥嘴角的水渍擦干净后，问：「还喝么？」见八阿哥摇摇头，我才将瓷碗递还给苏培盛，随后再次看向八阿哥：「还想要什么？」 八阿哥却没有答话，而是从被子里伸出他的左手，我见状，伸手将他的手合在掌心，依旧笑着注视他。两人这样对视了五六分钟，八阿哥缓缓闭上双眼，仿佛睡过去一样，我却感受到掌心的温度渐渐消失，我不由地轻声唤他：「八弟。」八阿哥却没有反应，我又开口唤他的名字：「福惠。」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我有些惊恐地抬头看向站在床头的雍正，雍正见状，仿佛猜想到什么，整个人跌坐进椅子里。苏培盛先示意后面的太医上前确认，随即赶忙去扶雍正。 那太医唯唯诺诺地上前，抬手搭上八阿哥左手的脉搏，又轻轻试过鼻息，猛地退后两步并在雍正面前伏下身体：「启禀皇上，八阿哥已经去了。」 雍正听完，掩面痛哭起来。 待处理完八阿哥福慧的后事，已经是三天后，雍正下旨以亲王礼仪下葬八阿哥。 当我听闻这个事时，悄悄向弘历问起：「你和弘时都还没分封爵位，皇阿玛以亲王礼安葬八阿哥，这不太合适吧？」 「你还记得你之前说敦肃皇贵妃甚得皇阿玛喜爱么？贵妃得皇阿玛喜爱，贵妃所生的八弟也是如此。」弘历答道：「皇阿玛膝下诸子，除福宜是雍正元年生于宫中，其余都在潜邸出生，皇阿玛膝下子嗣本就少，所以皇阿玛更疼惜最年幼的八弟。」 「自我嫁给你住进宫里，见八阿哥这几次，我觉得八阿哥的长相可能更像敦肃皇贵妃。」我说道。 「嗯，的确。比起皇额娘、额娘，敦肃皇贵妃确实更有江南女子的气质。」弘历道。 我见弘历说这话时仿佛在回忆什么，又提起江南女子，便没有接话，而是盯着弘历看。弘历转眼瞧见我看他的表情，一时不知我为何这样看他，眼神里透露出疑惑。 两人正无言以对，墨竹从外进来，后面跟着苏培盛。 「四爷、福晋，苏公公来了。」墨竹向弘历和我行礼后，说道。 「请四阿哥、福晋安。」苏培盛上前请安道。 「皇阿玛有事找我？」弘历理所当然地认为雍正派苏培盛来是找他的。 「是皇上吩咐奴才送东西给福晋。」苏培盛笑道，然后转身往明间招了招手，有两名小内侍这才进入弘历和我在的东暖阁，两人手中各端有一木盘。苏培盛先指着其中一盘子内的十个金锭说道：「这是皇上赐给福晋的金锭。」说完又指向另一个盘子：「这是皇上让奴才送来给福晋的鹅黄数珠一串。」 我只顾盯着两个盘子内的东西看，连该说的话都忘记说了。 「麻烦苏公公回养心殿回禀皇阿玛，福晋明日自会去养心殿谢恩。」弘历见我不说话，转头冲苏培盛说道，又示意月兰墨竹接下小内侍手中的盘子。 「是。」苏培盛笑着应下，却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片刻后才开口低声说道：「恕奴才多嘴，说句可能让福晋不高兴的话，八阿哥殁了以后，从前所用物品皆随八阿哥下葬，唯独皇上赏的一串鹅黄数珠没有在随葬品之列，这串数珠便是皇上赏给八阿哥的鹅黄数珠。」 第90章 我居然是姑母啦！？ 我听完苏培盛的话，一时愣住，不由地再次看向盘中的鹅黄数珠，并抬手轻轻抚过。 「时候不早，奴才该回养心殿回话了。」过了一会儿，苏培盛才低声说道，向弘历和我行礼后退出去。 苏培盛出去了约有两三分钟，弘历开口向我道：「我是瞧着这串鹅黄数珠很眼熟，果然是从前皇阿玛赏给八弟的。八弟所用之物里独独留下这串鹅黄数珠，如今又给你，恐怕是皇阿玛念在你让八弟安然过世的缘故。」 「大概吧。」我轻声应道，然后指着盘里的鹅黄数珠问弘历：「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就是一种珠串，但鹅黄仅次于明黄，所以……」弘历说到一半没再说下去，我则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八阿哥的离世让我心情有些压抑，毕竟他年纪和傅恒差不多大，却在我面前逝去生命，对我的冲击比阿玛过世还要大些，所以有很长段时间我都没什么精神。 弘历带我去张廷玉家时给了我出入宫禁用的腰牌，熹妃知道后，准许我每月出宫一次回娘家探望，起初我还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待在宫里总会想起八阿哥，那不如回趟娘家，也算转换转换心情吧。 「女儿请额娘安。」第一次凭腰牌出宫回家，我心情大好，只是额娘脸色不如以前。 「恩，好。」额娘笑道，才说一句话就咳起来。 「额娘还好么？可有找大夫看过？之前三哥给我来信，说额娘身体已经痊愈，但看着还是不好。」我问道。 「请大夫来看过了，一直吃着药呢，你不用担心。」额娘缓口气才说道。 「上次傅宁趁熹妃娘娘生辰与你见面的事，额娘本来不同意，亏你大哥好说歹说，额娘才松口。」站在额娘身后的二嫂说道。 「宫里人多，额娘怕你私下与傅宁见面被看见，捏住你的把柄。」三嫂接下二嫂的话。 「你大嫂这几天不大舒服，大夫嘱咐要静养，不方便出来接你，可自从生下孩子，就一直念着你希望你能出宫回娘家看看。」额娘转而说起大嫂，拉住我的手和二嫂三嫂一起往里面走。 「三哥说是男孩？」听额娘说起傅广成的孩子，我不由地笑起来。 「是呢！大嫂一直记着你出嫁那日说的话，说借你吉言，果然生下男孩。」二嫂笑答。 额娘带二嫂三嫂和我一路进去，直奔傅广成的屋子，再拐进卧房，就见大嫂半靠在床头。 「大嫂。」我叫道。 「总算盼到你回趟娘家。」大嫂见我进屋，展露笑颜，又吩咐一旁的侍女：「快去让乳母把孩子抱来。」 不过一会功夫，就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抱着襁褓进屋。 「快给福晋看看！」大嫂笑道。 女子听完，笑着将襁褓抱到我面前。 我探头一看，襁褓里的婴儿皮肤白皙，五官分明，头发还挺多。或许是感受到我的注视，原本偏着的头在这个时候转过来，还微微睁眼。 「福晋抱抱吧。」妇女说着将襁褓递到我怀里，又帮我调整抱孩子的姿势。 这是我第一次抱小婴儿，自然小心翼翼，何况是傅广成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家里的嫡长孙，怎么能不小心呢？ 「比你大哥强多了。」大嫂看我抱孩子时的样子，说道：「也不知你大哥怎么回事，只要孩子递到他怀里，孩子就哭个不停。」 「看来大哥注定要做严父咯。」我说道，众人听完都笑起来。 「可不是。」额娘笑道。 或许是感受到抱他的人变了，襁褓里的孩子左右扭动起来。我有些害怕，唯恐把孩子摔到地上，本能地走到床边，想把孩子递到大嫂怀里。 「我这几天着了风寒，不方便抱孩子。」大嫂见状，直接拒绝。 我一听，转身去找二嫂三嫂，两人也不接，我不得已去找额娘。 「你大哥立的规矩，说怕我这个做祖母的溺爱孙子，不准我抱。」额娘见我去找她，开口说话的同时指了指二嫂三嫂：「还让你二嫂三嫂监督，若我抱了，被你大哥知道可了不得。」 屋里人听完又都笑的不行。 「可是他动个不停。」我紧张的不行。 「你是姑母，也该试着哄一哄。」三嫂说道。 「我不会……」孩子在我怀里扭个不停，又没人肯接，我都快哭出来了。 「先拿你大哥的孩子试试手，等以后你有了孩子，也不至于手生了。」额娘笑道。 「既是姑母，就得拿出点姑母的样子来。」大嫂见状，也说道。 我无奈，只能轻拍襁褓，又轻声“哦哦”的哄着，婴儿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合着一起玩儿还行，要我作表率好好读书那还是算了。」见孩子不动，我才说道。 吃过午饭，我在家里待到下午才准备离开。 「宫中情势复杂，你明哲保身。之前张廷玉之女的事你办的太好，还是谨慎为妙。」临走前，三嫂拉住我的手轻声嘱咐。 「嗯。」我点头应下，心里暖暖的。 「快走吧，别误了宫里下匙的时间。」三嫂低声催促道，却是不太舍得我走的样子。 坐上马车后，我心里不由感叹，我果然没好好珍惜以前的日子。 回宫后我先到永寿宫向熹妃请安，再回西五所。 「回宫路上格格哭了。」我正在里间换衣服，听见月兰在屋外说了一句，弘历就进屋来。 「是我的错，把你拉进我的世界。」弘历用力抱住我的同时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没有给你想要的生活，反而让你与家人分离，不能常常见面。」 「我说过我将一生托付给你了。」我低声说道。 「所以我才觉得辜负你。」弘历说道，抱住我的手臂又用了些力。 「你没有辜负我。」我将头埋进向弘历怀里：「你没有勉强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这一点我已经很高兴了。」 「还不够，我还要给你更多更多。身边出现越来越多除你之外的人，好怕有一天他们把你挤出我的视线。」弘历轻声说道。 「不会，我会努力不被挤走，因为我想要看你还能给我什么。」我伸手环抱住弘历的身体：「知道么？你是我的初恋呢！」 第91章 会骑马么？ 初恋具体是什么他确实不太清楚，但她的反应让他觉得初恋并不是坏东西，只是不好意思开口问那到底是什么。 他知道自从她嫁给自己后心里的不愉快，与成亲前相比，她的笑容少了许多，说话做事比以前更加有所顾及。是他的错，是他的固执与坚持，她才嫁给他，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她愿意或是不愿意，一直都是他带着她走向某处，所以只有给她更多，才能弥补她所失去的。 入冬时，怀有身孕的侍妾产下一名男婴，他能感觉到那段时间他们俩之间有些疏远，但是对于各处来道贺的人，她却从未怠慢，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却没一丝感情。宫里开始出现她无法生育的谣言，但实际是怎样，他最清楚不过，他不愿勉强她做不愿意做的事，只要她说不，那就不了。 才降生的婴孩经常在半夜吵闹，他不太愿意去侍妾那里，而侧福晋，若不是父亲赐婚，根本就还没这个人呢。所以他更愿意去她屋里，即使她不怎么搭理他，但只要能看到她，心里也是暖暖的，何况她向来畏寒，冬天一到，手脚冰凉是常事，他不放心她，便彻夜留宿在她房里。 「好点了么？」他问着怀里的她，记得成亲那天晚上，他一碰她她就会紧张的不行。 「恩。」她轻声应道。 「在宫里住这么久，这个毛病怎么就是不见好呢？」他说道。 「我天生体弱，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她答道。 「把你嫁给我，你家可丢掉个大包袱呢！」他笑道。 「什么呀。」她语气中露着不高兴，人也不安分起来，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吃穿用度家里一分钱都不用花不说，且比你家里用的好了不知多少。宫里的太医也比你家请的大夫好吧？」他继续笑道。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爱计较了？」她翻过身，直直地看着他，脸上的怒色增加不少。 「不过是和你说笑，何必生气？」见她动了真气，他收起笑容：「若爱计较，这些年还不知要生多少气呢。」 她一时无言以对，低垂下眼睑。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心里不愉快，我不来找你，你都不愿见我吧？」他问道。 「才没有的事。」她又躺下，躲进他的怀里，低声答道。 「你还记得我们两个那次吵架么？」他问。 「记得。」她应道。 「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娶你做我的嫡福晋，一定不让三哥抢走你，即便你觉得三哥比我好。」他轻声说道。 「三阿哥怎么比的上你。」他说完过了片刻，她才开口说道，这句话让他心里一阵高兴，却听她又说道：「可要是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如你所愿，我连你的侧福晋都不是，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走了完全相反的路，怎么办？」 「我想得到的，我认定的，那就该向着我所想到的和认定的方向发展，如果当初出现一丝不如我所愿的迹象，我会立刻阻止，不惜一切。」他答。是的，如果当初有一丝变故的迹象，他一定会不惜一切阻止，她就该嫁给他。 「幸好嫁给你，如果嫁给别人，我恐怕承受不来。」她说道。 「承受什么？」他有些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所有的一切，人生也好婚姻也罢，所有的一切，我想我都承受不来。」她说道，他能感受到她的庆幸。 「我说过我不会辜负你。」他说道。 他的所见所闻只喜欢和她一人讲，从他们两人认识起就这样了，但到现在也只有一件事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因为不确定她知道后的反应，所以一直压在心里，憋的很难受。 到腊月间，宫里各处都忙起来，她应付各种事宜，消瘦不少，他心里算着她二月过生，该送她什么东西。 「明年秋天应该会木兰秋弥，皇上这两年身体抱恙，心里却惦记着这事。福晋进宫到现在都没去过木兰围场，既然二月里福晋过生日，四爷不如送福晋一匹小马。奴才问过福晋身边的月兰姑娘，说福晋从来没上过马背，不如四爷抽空和福晋一起去趟郊外，正好教教福晋骑马，以免去了围场露怯。」随侍太监提醒道，到让他想起这事来。的确，从没见她上过马背，估计从来就没骑过，正好借这个机会教教她。 正月十五一过，宫里渐渐闲下来，他下书房向母亲禀明带她出宫去郊外，晚膳前回来，才带着她出宫去。 「回我家么？」她一脸期待。 「上次回去才过多久？就又想着回去了。」他说道，她的表情由晴转阴。 「那我们去哪儿？」她又问道。 「会骑马么？」他抬眼瞧她，想看看她的反应，估计这是她唯一推脱不掉的弱点吧？ 「骑马？」她有些诧异，脸色变的更难看了。 「这两年皇阿玛身体不好，没有木兰秋狝，想来今年一定是要去的，我看中一匹小马驹，非常温顺，若给你骑也不会伤到你。」在他话音落下后，她的脸色黑到不行。 「骑马啊……」她念道，声音有些颤抖。 「有我在，怕什么？」他说道。 「我能和你比么……」她反问。 「若你摔伤了，你娘家我自会去交代；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也正好可以借口秋天不用去围场，岂不更好？」他将前后路都给堵上，逼着她是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到了郊外，他示意奴仆将那匹特意给她准备的小马驹牵出来，他拉着她的手，明显感觉到她手抖的厉害。 奴仆将小马驹拉到她面前时，她都不肯往前挪步，他费了好大劲才将她拉到小马驹面前，让她摸摸小马驹后，才把她扶上马背，却见她弯着个腰，一脸怕掉下马背的样子。 「身体坐直。」他提醒道。 「坐直会掉下去的。」她说，声音更加颤抖。 「不坐直才会掉下来。」他答道，她这才勉强将身体挺直，然后他拉过缰绳，牵着小马驹往前走。 「弘历，走慢点！走慢点！」她叫道，声量比刚才大了些。 「这已经是最慢的了。」他说，没有顾忌她的抱怨。 「这么快怎么叫最慢的？」她突然弯下身体抱住马脖子，一脸惊恐：「你再走快点我就要掉下去了！」 「快坐直，不然今天你可别想下来。」他道，上马背都需要别人扶，若没人帮她，她恐怕只有摔下来了。 「呜呜呜，弘历你好可恶。」她居然哭起来，明明一滴眼泪都有。 「等你学会就不会说我可恶了。」他答，并没有要将就她的意思。再说满人男女都应该会骑马的，她是家里的娇娇女，从小身体又不好，想来她家里根本没想过要她学骑马，现在只有他来教了。 一下午的时间都花在让她在马背上坐直，没想到聪明如她也会有这么难的时候，回宫路上她没和他说一句话，气呼呼地将头偏向一边。他并不介意，毕竟是他强拉她出来的，不过他也是为她好，总比在别人面前丢了脸再来学的好，她又爱面子，从小到大什么都比别人好，也什么都要比别人好的。 之后花了三四个月教她骑马，期间小马驹长高不少，入夏时，她竟能一个人骑马和他去郊外散心了。 第92章 撞破 六月的天总是善变，早上还是晴天，傍晚时就下起瓢泼大雨。晚膳前，他冒雨跑回西五所。 「外面下大雨，你跑这么快做什么？」看着一脸雨水的弘历，我问道，连衣襟上也都湿了大片。 「有事想和你说。」弘历将我拉进他怀里，声音里有丝难掩的激动：「准葛尔在边境闹事，皇阿玛下旨，为征讨准葛尔，设立一个叫军机房的地方。」 「那个准葛尔很喜欢在边境闹事啊。」我也放低声音，军机房？不该叫军机处么？ 「皇爷爷曾亲征过他，没想到现在又来了，皇阿玛准我进军机房参政。」弘历说道，原来他是在为这个事高兴。 「皇阿玛准你参与机务是好事，可别辜负皇阿玛的好意。」我说道。 「我知道。」弘历这才松开搂住我的手臂，我抬头看向他，并为他擦拭他面颊上的雨水，忽然很想笑，都十九岁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盛夏，雍正下旨到热河避暑，兼之木兰秋狝。幸而年初时弘历教我学会了骑马，虽然那时我也怨过他为何要这样。 去热河途中会停靠驿站两三次，我和弘历趁晚膳时偷溜出去骑马，逛个一刻钟又偷溜回来，不亦乐乎。 最后一次停靠驿站时，我们两个照旧出去，只是这次出去的久，回到驻地时天都黑了。将马牵回马棚安顿好后，两人沿墙角往回走，却听见旁边钻出个带笑意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四哥四嫂又出去逛了吧？」 「不过是看看奴才们是否照顾好马匹，哪里偷溜出去了？」弘历说道。 「是哦？」弘昼一脸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们二人。 「倒是五弟，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该不会是为见什么人吧？」我向弘昼笑道。 我本来只是说笑，想着转移话题糊弄过去，弘昼听完一张脸反而涨的通红，我和弘历对视一眼，两人心下有数，弘历正要开口岔开话题，却听见有个女声在弘昼背后叫起来。 「弘昼！弘昼！」女声底气十足，虽然试图压低声音，可惜天生大嗓门，老远就听见了。 「叫什么叫？」弘昼转身冲背后吼道，本想抓弘历和我的小辫子，这下可好，反被我们撞个正着：「大晚上的你不能小声点么？」 「凶什么？」女声大声反问，声音渐近，一个穿湖绿色骑马装的女生出现，先是瞪了弘昼一眼，才发现站在一旁的弘历和我：「这是……」 「想来五弟也是来查看马匹是否安顿好，时候不早，我们先走了。」我本想打趣两句，弘历却抢在我前面开口，说完拉着我一溜烟地跑掉了。 「走那么快干嘛？」我忍不住低声反问。 「我知道你想打趣两句，五弟野马一样的性子能被降住说明那女子不一般，偷偷出来和五弟见面，哪能禁的住你打趣？」弘历说道。 「哪有那么金贵？」我噘嘴嘀咕道。 「若以前你偷偷溜出来和我见面被别人撞见，别人打趣你，你高兴么？」弘历反问。 「我……不高兴……」话到嘴边便觉得不对劲，若是我我也会生气吧。 「所以啊，你也不多想想。」弘历笑道。 「幸好我们两个以前没有偷偷见面，不然被人撞见还真是尴尬。」我撇嘴说道。 自从被我和弘历撞见与陌生女子见面，弘昼总不敢直面我们两个，哪怕是眼神的交会他也会立刻躲开。 「弘昼的事憋在心里好难受。」抵达热河后，我悄悄和弘历说起。 「你就是心里藏不住事。」弘历笑道。 「你说那个女孩家世如何？如果好的话其实可以向皇阿玛请旨成婚嘛。」我说道。 「你想想我们俩是怎么过来的，吵吵闹闹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何况还有选秀这个坎儿，除非家世真的显赫到皇阿玛可以免他家女儿不用选秀，不然还是要和我们一样。」弘历答道。 「是哦……」我和弘历在京郊庙门前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说起来也是，要是那时我没有回头看你，我们还是陌生人。」 「不会的，就算那时没遇见，以后也会遇到。」弘历压低声音。 热河最吸引我的是温泉，既然都到热河，当然要趁机满足一下我的愿望，软磨硬泡求弘历带我去泡温泉，弘历扭不过我，找熹妃批准后，我们两个人就去了行宫温泉。 我让月兰收拾了两身衣服，选个稍晚的时间，便同弘历去到温泉。 找到泡温泉的地方都快九点了，我刚下水，背后一个波浪推的我有些站不稳。 「这里只剩我们两个了。」弘历伸手将我揽到他面前。 「恩……」我从没在弘历面前脱过衣服，现在这样反而让我觉得有些尴尬，脸上也烧的厉害。 「现在想和你独处真是越来越难了。」弘历掰过身体有些僵硬的我，并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 「也没有多难嘛。」我小声说道。 「怎么都有宫人在，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剩我们两个。」弘历说道。 「哦。」我应一声，脸上红的更厉害。即使和弘历同床共枕快两年，要像现在这样衣不蔽体地面对他还是很难的。 「若这辈子只娶你一个，放弃什么我都愿意。」弘历轻声说道。 「少说这些，被人听去了可不好。」我说道。 「我是说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弘历的语气很严肃：「到目前为止，除了娶你做嫡福晋，其他的事我都没法掌控。」 「我有怪过你么？」我问。 「就是因为没有怪过我我才觉得不对劲。」弘历的语气又变得有些激动。 「你都说其他事你无法掌控了。」我将头靠在弘历肩膀处。原来他这么壮啊，完全超乎我的想象，而且这两年他的个子又长高不少，结婚前我还和他一般高，现在却只能靠在他肩膀上：「你的心意我了解的。」 「若失去你，我想我可能活不下去。」弘历用力抱住我，原来我对他已经重要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这晚只到拥抱，但对我而言已经是很大的跨度，想来弘历也觉得我还不准备怎样，所以也没有勉强我。 第93章 中秋 等所有人在热河安顿好后，从蒙古来的大队人马也相继抵达，原本就热闹的热河更是人满为患。 这次来热河，名义上是木兰秋狝，其实更主要的是为拉近和蒙古亲王的关系，准葛尔在西北边境闹事，雍正还指望蒙古草原上的亲王能够帮一把，所以这次来热河也请了蒙古草原上势力较大的几个亲王来会面。 等蒙古来的人马安顿好以后，雍正请蒙古亲王们一同去看表演，我还当是什么稀奇东西，去看了才知道是骑术表演，其实就是向蒙古亲王们表示，我们满人入关多年，也没有忘记骑射等马背上的技能，我自知骑术不如旁人，自然躲在弘历身后看热闹，免得被眼尖的人抓出来献丑。 「好可怕。」几个蒙古亲王是个大胡子，我实在没忍住，躲在弘历身后低声感叹道。 「什么好可怕？」弘历偏头问我。 「大胡子啊，还不可怕么？」我说道。 「草原男子都以续须为荣，何况是这样的人。」身后传来一个女声，惊了我一身冷汗。 我尴尬地转头去看是谁，心里盘算着怎么圆话，结果发现是之前遇到的和弘昼晚上见面的那个女生，心里不免放下个大石头。 「看，人家就没觉得可怕。」弘历转头一看，笑道。 「反正我不喜欢。」我说着耸了耸肩。 「我叫玖熙，我阿玛是副都统五什图。」女孩自我介绍道。 如此，我便和玖熙渐渐熟络起来，有时弘历出去应酬或接待蒙古亲王的儿子时，我便会和玖熙一起骑骑马，聊天，日子也还过的不错。 这天下午弘历奉诏同蒙古亲王的儿子们去狩猎，留我一人在营地，玖熙额娘前两日突发疾病，她提早回家去侍奉，剩我一人无趣的紧，便换了身骑马的衣服准备去溜溜马。 没有弘历同路我是决不敢骑马走太远的，所以只打算在马厩周围跑跑就完事。 到第三圈时，我老远就看见马厩门口站了两个人，走近才看清是傅广成和傅清。 轻轻拉住缰绳，慢慢骑马进入马厩并让马停下，傅广成上前拉过缰绳，扶我下马。 「大哥二哥。」我轻声叫道。 「起初听说四阿哥教会你骑马时，我们还不信呢！」傅清笑道。 「学的时候也费了不少功夫。」我笑道。 「以前总想着你身体不好，不曾想还会有这样的时候，多亏四阿哥。」傅广成有些欣慰。 「大哥二哥怎么在这里？」我转而问起傅广成和傅清出现的原因。 「奉诏来办事，马上就走。」傅广成说道。 「哦。」一听两人即刻要走，原本扬起嘴角立刻垮下来。 傅广成离开前不免又嘱咐几句才同傅清一起离开。 木兰秋狝期间，熹妃说除早晚请安，其余时候不必过去侍奉，所以这段时间我趁机多睡睡午觉。二十天后，雍正下旨拔营回京，一队人又浩浩荡荡地回到京城。 八月从草原上回京后便是中秋，宫中设宴于西苑瀛台。皇后身子见好，难得出席宫中宴会，而其他有资历或是得宠的嫔妃都盛装出席。 我是弘历嫡福晋，这种场合自然要出席，萧薇是雍正赐婚的侧福晋，也要去露脸，本来偆栾要带永璜一起参加的，但中秋前一夜，永璜突发高烧，偆栾便留在西五所照顾永璜。 晚间宴席上，我忽然想起我和弘历成婚是在七月，细细算来，整好两年，时光如梭，即使宫里的日子再难熬，也过了两年呢！ 雍正五年我嫁给弘历时，皇后身体尚可，可这两年却每况愈下，听闻是生大阿哥弘晖时落下的病根，以致皇后再难生育，可惜大阿哥最后也未能保住，想必也是皇后的一块心病吧。 由于皇后凤体欠安，宫中琐事多由熹妃照料，有了大权在握的婆婆，后宫众人见我也都和气非常，只是我和弘历成婚两年，却没生下一子半女，难免有难听的话落入我耳中，幸好熹妃和弘历未在我面前提起，我也权当不知道。 中秋夜宴结束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西五所。 月兰服侍我洗完澡，刚在梳妆台前坐下，镜中就映出弘历的脸。 弘历接过月兰手里的犀牛角梳，轻轻为我篦着头发。 「再忍些时日罢，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宫建府自己过了。」弘历低声说道。 「好好的怎么说起这话？」我看向铜镜中站在我身后的弘历，反问道。 「是觉得你太辛苦。」弘历说着将梳子放在妆台上。 我没立刻答话，而是站起身并面向弘历，双手环绕过他脖子，直视他的双眼，弘历顺势揽住我的腰。 片刻后，弘历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是眉心，再是鼻尖，最后吻上我的唇。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已不知是何时候。 「月兰。」我轻声唤道。 「奴婢在。」幔帐外传来月兰的声音，随后幔帐的一边被挂起：「格格好睡，连去给熹妃娘娘请安的时辰也耽误了呢！」 「是呢。」我笑道。 挂好幔帐后，月兰见我的样子先是一愣，却脸红起来。 「这事可别和嬷嬷说。」月兰为我穿衣的时候我低声说道。 「奴婢知道。」月兰应道，却也忍不住笑道：「格格和四爷成婚两年，奴婢总想着格格身子弱，于儿女份上还没到时候。」说着抬眼看我一眼：「格格也真是的，连奴婢也不告诉。」 「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听月兰这么说，我也挺不好意思的，转而问起弘历：「弘历呢？」 「四爷早走了，还遣桂公公去永寿宫向熹妃娘娘告假。」 自我和弘历圆房，这家伙是越发蹬鼻子上脸。 过了三四天，早起我为弘历整理衣领，弘历也不顾一旁收拾床铺的月兰，搂着我就亲。 「大清早的干嘛呢？」我推开弘历，这家伙反而笑起来。 自此到九月间，十天有七天弘历都宿在我房里。 第94章 怀孕了？！（上） 十月初八，早上到永寿宫向熹妃请安报备后，我拿着宫牌出宫回家。 「英琦还不知道这事，你可别说漏嘴。」我刚走到额娘房门外，就听见额娘的声音传出。 「可终究会知道，英琦如果知道我们瞒她，肯定会怨咱们。」然后是傅广成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 「站在外面干嘛呢？怎么不进去？」身后传来傅清的声音，打断了屋里人的谈话。 额娘和傅广成的谈话成了我一块心病，但既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当然不能流露出丝毫，实在辛苦。 酉时一刻，我便动身回宫。 「怎么？」傅广成送我到门口，脸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开口问。 「没什么，你快回去吧。」傅广成转而换上笑容。 回宫后我先到永寿宫请安，才回的西五所。 一进屋就看见弘历靠在窗下的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闲闲地翻看着。 月兰去收拾从家里带回宫的东西，墨竹上来为我取下披风。 「今天好奇怪。」我理了理衣服，才在弘历身边坐下：「我听见我额娘嘱咐大哥不要在我面前说漏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是么。」弘历随口应道，连手里的书都没放下。 「我们两个好久没出去逛过了。」我躬身伏上弘历的膝，低声说道。 「才回来又想着出去。」弘历说着将手里的书随意地丢在小几上。 「哪有。」我横了弘历一眼。 我出宫探亲回宫后过了四五天，弘历中午下书房回到西五所用午膳。 「好酸，你怎么吃的下？」弘历洗过手在桌边坐下后，拿筷子夹起一块酸枣糕，只吃一口就丢下，有些嫌弃地看向我。 「哪里酸了？我觉得很好吃啊！」我没有理会弘历，再夹一块送入口中。 「桂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给福晋请平安脉。」弘历抿嘴想了会儿，开口说道。 「是。」桂顺领命而去。 「好好的请太医干嘛？」我看向弘历。 「奴婢也觉得该请太医来给看看，福晋的例假有一月多近两个月没来了。」一旁的赵嬷嬷说道。 「推迟或是提前很正常的，就因为这个请太医未免太小题大做了。」我满不在乎地说道。 「最近半年太医都没来给你把平安脉吧？」弘历问道：「你不在乎，反而纵的他们都不当回事了。」 「若定期请太医，别人还觉得我太拿自己当回事呢。」我说：「只要没生病，没必要请大夫。」 过了约一刻钟，桂顺领着一个面生的太医进屋，后面跟着拎着药箱的小太监。 「微臣樊江请四阿哥、福晋安。」太医躬身请安。 「福晋的例假有一月多没来，给看看吧。」弘历说道。 「是。」樊江应道，示意身后小太监取出把脉用的小枕并放到宫人们收拾干净的桌上。 我无奈，极不情愿地伸出右手。樊江先将一块丝帕放到我的手腕上，这才将手指轻轻搭在我的手腕处，两三分钟后换至左手。 「福晋最近是否有想吐或是其他不适？」樊江问道，我摇摇头。 「酸的东西倒吃了不少。」我还未开口，一旁的弘历抢先说道。 「最近一阵儿，福晋以前爱吃的东西不怎么吃了，倒爱吃些不常吃的，奴婢们好不容易做好端来，福晋却说不想吃了。」赵嬷嬷说道。 「有吗？」我怀疑地看向嬷嬷，嬷嬷听完忙不迭地点头。 樊江听完这些，才露出笑容：「微臣恭喜四阿哥，恭喜福晋。福晋有喜了。」 「你说什么？」弘历猛地坐直身体，似乎不敢相信樊江的话。 「福晋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而且胎象平稳，但福晋天生身子弱，最初三个月定要好好保养。」樊江说道。 我更是目瞪口呆，我一直以为例假推迟是因为最近气温变化大的缘故，完全没有往怀孕这方面想。 「是否需要微臣去养心殿奏报？」樊江见我和弘历都没说话，问道。 「那就有劳樊太医了。」弘历回过神来笑道。 「微臣告退。」樊江识趣的走了。 「英琦，我们有孩子了！」樊江刚走，弘历便兴奋地走到我面前，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并用力抱住我。 「四爷福晋还是去趟永寿宫吧，若熹妃娘娘知道了，一定高兴。」徐嬷嬷提醒道。 弘历这才醒悟过来，拉着我往永寿宫走，一路上笑个不停，嘴都合不拢了。 「方才养心殿来人报，说太医诊出福晋有喜，娘娘让奴才去请二位呢！」刚拐进西二长街就遇见徐维：「奴才拔得头筹，先恭喜四阿哥和福晋了！」 「赏！」弘历正在兴头上，是好话都入耳，我身后的月兰一听，拿出银子交到徐维手里，徐维喜滋滋地收下。 「可是真的？本宫让人去太医院请专看妇科的太医来再给看看，可别空欢喜一场呢！」一进永寿宫，熹妃就拉着我坐下，弘历只顾着笑，也不说话。 「怕是错不了。」徐嬷嬷说道：「最近福晋口味可挑剔呢，刚才和四爷一起用膳还说酸的好吃。」 「那就是了，有些人的口味是会变，爱吃酸也很正常，总比什么都不吃还吐的好。」熹妃听徐嬷嬷这么一说，对我怀孕这个事又信了一分：「不用怕，第一次有孩子难免会不舒服，若有什么需要，让你身边人来告诉本宫，什么都满足你。」 「那儿臣先谢谢额娘了。」我笑道。 我知道熹妃总盼着我和弘历能有孩子，结婚两年多，侍妾都有孩子了，我却一直没动静，宫里的流言蜚语确实让熹妃心急和头痛，可因为弘历，熹妃爱屋及乌，再说她从没找过我麻烦，说明她也是喜欢我的，所以即便宫里流言蜚语再多，她也没在我和弘历面前表现出来，这下我有了身孕，熹妃可算是扬眉吐气咯。 「今天晚膳就在本宫这里用好了，让小厨房做些清淡的，或是你有什么想吃的，都让小厨房做。」熹妃笑得更灿烂了些。 正说着，一个宫女领着穿文官服的男子进到屋里。 第95章 怀孕了？！（下） 「回禀娘娘，胡太医请来了。」宫女说道。 「微臣请熹妃娘娘安，请四阿哥、福晋安。」太医躬身行礼。 「快来，快帮福晋看看是不是真有孕了。」熹妃迫不及待让太医来给我把脉，好确认身孕的真假。 经这位胡太医诊断，我确有身孕，熹妃终于吃了个定心丸。 晚膳前雍正让苏培盛到永寿宫传话，要我好好养胎，有什么需要尽管向熹妃开口，到皇后和熹妃宫里的晨昏定省也可减免。 我有身孕的消息传的快，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整个紫禁城都知道了。 晚饭后，裕妃笑呵呵地带着贺礼到永寿宫。 「恭喜贺喜！」裕妃向我笑道，身后的两名侍女手中都端着礼物。 「请裕妃娘娘安。」我起身向裕妃行礼。 「快别行礼了。」裕妃虚扶一把：「你这一怀孕，可金贵的不行。」 连着七八日，宫中各色人等到永寿宫恭贺，熹妃掌管宫中琐事，又要应付前来恭贺的人，实在有些应接不暇。 太医说孕期头三月最是不稳，需要注意的地方很多，特别是饮食起居，熹妃不放心，调永寿宫的嬷嬷和姑姑到西五所照看我的饮食起居，再加上我身边的月兰，赵嬷嬷和四个陪嫁丫鬟，如此一来，弘历便十分放心。 十月底，额娘奉旨入宫，先到景仁宫拜见皇后，再永寿宫拜见熹妃，最后才到西五所来看望我。 「好孩子。」额娘见了我，又哭又笑。 「额娘。」我低声叫道：「有孩子是好事，额娘应该高兴才是。」 「是了是了。」额娘拭去脸上的泪水，转而笑道：「家里得知你有孕的消息，都高兴的不得了。」 和额娘说了大半日的话，傍晚才送额娘出宫。 「格格如今有了身孕，福晋也可常进宫探望了。」送走额娘，扶我进屋的月兰笑道。 雍正七年十一月底，额娘又进宫探望我一次，说起年底家中事多，宫中来往不便，之后恐不便再进宫看望我了。 雍正八年正月，我挺着微隆的肚子参加宫里各种宴会，遥遥望去，各宫小主看我的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特别是从前的谦常在，如今已是谦贵人了。 不知为何，怀孕以后我特别怕闹，头三个月还好，还能随熹妃应付各色人等，可进入正月后，我的睡眠明显不足，只能向熹妃告假，熹妃笑着应许，只要能将这个孩子平安健康的生下来，我提出的任何要求，熹妃似乎都可以应允。 好不容易熬过龙抬头，宫中的各种宴会才相继结束。 二月初三，我竟然从头一天晚上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过才醒。 「太医来把脉都说没问题，但你这也睡的太久了。」弘历下书房回来，见月兰正要为我篦头，伸手接过梳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睡。」起来好一会儿了，身体还是软绵绵的，总想再躺回床上去。 「我下午要出宫一趟，中午我们早点用膳。」弘历说道。 「好。」我应道。 刚过饭点，我和弘历就已用完午膳了，弘历换身便服就出宫去，我正盘算着是再回床上躺躺还是做点其他事，月兰却拿出一身粉色的新衣裳。 「换这衣服做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见人啦！」月兰笑答，随即压低声音：「格格过年期间都未出宫探亲，熹妃娘娘向皇上皇后请旨，准福晋带少夫人和小少爷进宫探视，一会儿就到。四爷知道今天福晋要进宫，特意出去，想着好让格格和福晋及少夫人说说话。」 「我还真以为他出宫去办事呢！」一听额娘今天要进宫来我就来了精神，已经好久没见额娘了。 「若四爷和您照实说为了让格格和福晋团聚而出宫去，格格您怎么会准四爷出宫去呢？」月兰答道。 「也是。」，我虽然嘴上说的起劲，心里却是甜的。 不过一会儿功夫，额娘和大嫂所乘的软轿就在西五所门口停下。 「请福晋安。」下了软轿，额娘、大嫂领着斓韫向我行礼。 「额娘快起来，大嫂请起。」我忙将额娘和大嫂拉起。 「是姑母呢！」大嫂转而对身边的孩子轻声说道。 「姑母。」小小的孩子依偎在大嫂身侧，许是第一次进宫，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含糊不清的叫道。 进屋后，月兰为额娘和大嫂端上热茶。 「到姑母这里来。」我招手示意斓韫到自己身边。 如今斓韫已快两岁，很是可爱，到了陌生的环境并不哭闹，只转动眼睛四处查看。听到我的招呼，斓韫抬头看向大嫂，见大嫂微微点头，才脱离大嫂怀抱，步伐不稳地走到我身边。 「有些时日没见过斓韫了吧？」额娘见了此景，笑问。 「上次见都是去年十月初的事了。」我轻揉着斓韫软软的头发。 斓韫穿着一件新衣服，但衣服对他而言有些大，即使斓韫抬起手臂，小手也掩藏在袖内。 「斓韫以后常来看姑母可好？」我低头看向伸手摸着我隆起的小腹的斓韫。 「恩。」斓韫抬头看向我，露出笑容，并应道。 因为是进宫探望，不好留额娘和大嫂吃晚饭，吃过下午的点心，便送一行人出宫，在神武门分别时，斓韫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过。 「你如今怀有身孕，多休息，别累着。」临走前，额娘嘱咐到，我点头应下。 「还有件事，福晋很快就会知道，待福晋知道，定会高兴。」大嫂一边揉着斓韫的头，一边向我笑道。 「是了，说了半天话，我竟忘记了。」额娘听大嫂说起，也笑起来。 当天晚上在永寿宫用吃过晚饭，熹妃嘱咐弘历和随行的人照顾好我，才放一行人离开永寿宫。 两名小太监打灯笼走前面，我和弘历走中间，月兰及桂顺走在弘历和我身后，还有三四个随侍的人走在最后面，一行人缓缓向西五所走去。 「这不是四阿哥四福晋吗？」漆黑的甬道旁突然传出一个带丝醋意的声音，吓我一跳，抓住弘历手臂的同时不禁缩了缩背，连前面打灯笼的小太监也被惊的浑身一抖。 第96章 谦贵人 「谦小主万福。」弘历眼神极好，女声站在甬道夹角的门檐阴影处，我连衣服颜色都没看出来，他就已经认出是谁了。 「谦贵人万福。」众人向女声行礼，我收回抓住弘历手臂的手，也向女声蹲身行礼。 「真是好巧。」女声从阴影里走出来，果然是谦贵人：「这是要回西五所吗？」 「是。」弘历应道。 虽说我和弘历成婚后一直住在紫禁城里，可见谦贵人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更别说这样面对面，如今突然相见，反倒觉得她清瘦许多。 「许久未见四福晋，四福晋怀有身孕，更需多保重身体。」谦贵人上下打量我几眼，向我笑道。 「多谢小主关怀。」我低声应道。 「时候不早，四福晋怀有身孕劳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我就不远送了。」谦贵人说道。 「小主也早些休息罢，儿臣告退。」弘历拱手作揖，我见状，随弘历向谦贵人行礼。 弘历转身牵上我继续走，直到转过弯，我都觉得有双眼睛在看我，目送我离开。 「瞧把你吓的，手都凉了。」弘历和我径直回到卧房，弘历拉我在床边坐下：「这宫里这么多人，怎么就单单她把你吓成这样？」 「跟个鬼一样站在那门檐下面，不出声还真当她是鬼呢！」我说道。 「什么鬼呀魂的？不过是咱碰巧从那里过，她招呼招呼咱们而已。」弘历轻搓我的双手。 「碰巧？我看她是故意的吧？她一定知道我们这个点回西五所，故意站在门檐里吓唬我，没把我吓死还罢，吓死了倒合了她的意。」越想越气，我不免放大声量。 弘历并未接话，反倒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直直地看着我，我被弘历这么一看，不免缩了缩脖子，弘历这才开口：「聪明如你，难道还猜不到她为何站在那里？」 「难不成她在等……」话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难道她在等皇阿玛？」 「我说出来你别多想，我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弘历坐直身体，合掌将我双手包在他手心里：「因为选秀前额娘去求皇阿玛把你许配给我，封她不过是顶你的位子，封了以后也只临幸过她一次，之后就没再招幸过她。后来有次皇阿玛晚上从齐妃娘娘那里出来，见她蹲在院子里不知在做什么，第二天晚上竟召幸了她一次。」 「哦……」我应了一声，不论弘历说的是真是假，但我想她至少对雍正从那里过是抱有希望的。 「快打水来，竟没人在跟前侍候吗？」弘历冲屋外大声喊道。 「四爷同福晋说话，奴婢们自然得回避，难道还凑近听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居然说这么久，可是要打发奴婢们走，换新的来服侍？」月兰的声音由远而近，一个身影猛地掀开帘子。 「可不是？正说要拉你出去配小子呢！」弘历听出月兰话里有话，趁机打趣道，跟着月兰进屋的夏荷墨竹等人都笑起来。 「四爷尽管说，若哪日真走了，可就再也找不到打趣的人了。」月兰接过脸盆用力往架子上一放，将盆子里的水荡出不少来。 「你家格格今晚吓的不轻，你不说早早进来服侍躺下，还打着主子们说私话的招牌躲远享清闲，看来真该打发走了。」弘历没生气，继续笑道。 「格格被吓着自然由四爷哄，难道奴婢们服侍睡下就全好了吗？四爷也太瞧的上奴婢了。」 「可别真要打发你走了才哭着求人呢！」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会子又一个鼻孔出气了，早些年躲都躲不及呢！」月兰见我帮弘历说话，一时气极，撂下帕子走人了，我和弘历相视而笑，由她去了。 雍正八年四月中旬，北京天气反复无常，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就倾盆大雨。 大雨过后，天气凉爽，但因为我怀有身孕，所以即使是在雨后出来走动，我的额头上还是冒出汗水。 我从千秋亭后方的门进入御花园，过坤宁门，在万春亭内坐着休息片刻，才绕到钦安殿后方往回走。走过承光门时，无意中往外看了一眼，只觉得顺贞门外站着的侍卫很眼熟，我转头又看过去，却见是傅宽站在外面。我不由地停下脚步，冲傅宽笑起来。 此时傅宽身后出现几个侍卫，见站在门内的人是我，纷纷向我行礼：「福晋。」 我则向那几人笑着点点头。 「进去说几句话吧。」其中一个侍卫对傅宽说道，傅宽微微点头，这才走进承光门。 「五哥。」我轻声唤道。 傅宽也不说话，只抬手用袖子为我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之前额娘和大嫂进宫看我时，和我说有件事我很快就会知道，是不是就是你到宫里当侍卫的事？」我问道。 「是。」傅宽答道：「当时还没定具体报到的时间，额娘和大嫂也不敢和你细说。」 「五哥辛苦。」我笑道。 「终究不如你辛苦。」傅宽也笑起来，又说到：「我不宜久留，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五哥回家一定说我很好。」我伸手轻轻拉了拉傅宽的袖子：「好让额娘和哥哥弟弟们安心。」 「我知道。」 第二天上午，御前的苏培盛亲自到西五所来。 「苏公公来了。」月兰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还未说话，苏培盛就走进屋来。 「请福晋安。」苏培盛冲我笑道。 「苏公公怎么来了？」我原本半倚在榻上，见苏培盛进来，我扶着月兰的手坐起。 「皇上请福晋到养心殿说话。」苏培盛笑道。 「这个时候？」我看了一眼墙边炕桌上摆的西洋钟，才十一点多。 「是。」苏培盛应道。 苏培盛是御前的人，雍正让他来叫我过去，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我还不得不去趟养心殿。 我原本以为只有我到养心殿，没想到谦贵人站在养心殿殿门外的抱夏内，见我前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而另一边跪着一个人，我仔细一看，竟是傅宽。我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按耐下没有表现出来 第97章 辩驳 「皇上，四福晋请到了。」苏培盛走到殿门外，冲里面回禀道。 「儿臣请皇阿玛安。」我说着要跪下去，苏培盛回身瞧见，连忙来扶我。 「福晋，皇上没让您跪呢！」苏培盛扶住我的手臂。 我没有说话，坚持要跪下去。 「快快！」苏培盛无奈，只得招呼小太监拿来软垫，为我放在膝下。 我跪下后几分钟雍正才从养心殿里走出来。 「你怀有身孕辛苦了。」雍正轻声说道。 「多谢皇阿玛关怀。」我答道：「不知皇阿玛叫儿臣来有何事？」 「谦贵人和朕说，你昨天下午在御花园与人私下见面。」雍正说道。 「私下？」我抬头看向雍正，不确定地反问，才又说道：「御花园人来人往，何来私下？」 「那你可认得他？」雍正指了指傅宽。 「是儿臣娘家的哥哥。」我看傅宽一眼，答道：「昨日下午雨停后，儿臣到御花园散步，路过承光门时，遇到在顺贞门门外值守的哥哥。」 「朕记得雍正元年你哥哥曾被急招入宫做了几个月的御前侍卫，可朕瞧着不大像。」雍正说着转眼去瞧了傅宽几眼。 「皇上，您说的是福晋娘家九个兄弟中的二公子。」苏培盛听雍正提起，提醒道：「雍正二年时，福晋娘家兄弟里的三公子也入宫为侍卫，去年才调往别处。」 「哦，是了。」经苏培盛这么一说，雍正似乎才想起来。 「这位，应该是福晋娘家兄弟中的五公子吧？」苏培盛看了傅宽两眼，才道。 「八旗子弟理应为皇上效忠。」我轻声说道，雍正听完微微点头。 「你说你是昨天在承光门遇见你哥哥的？」雍正又问。 「是，若不是在承光门遇见，儿臣也不知道五哥在宫中值守。」我答道。 雍正正要说话，有人绕过养心门前的木影壁走进院子，原来是弘历。 「请皇阿玛安。」弘历走上阶梯，挨着我跪下。 「她昨天可有和你说起在承光门遇见她哥哥的事？」雍正开口问道。 「回皇阿玛，有说过，说昨日下午在御花园散步时遇到她娘家五哥在顺贞门外值守，还让她五哥回家报平安。」弘历答道。 「我和你说过么？」我反问，弘历非常肯定的点点头，我瞬间有些尴尬：「我怎么不记得和你说过？」 雍正见状，脸上表情缓和很多。 「是儿臣的错。」我抬眼看向雍正，面露委屈，说完我又看向谦贵人，并连连摆手：「谦小主所说的“私下见面”是万万没有的事。何况当时承光门外还有其他侍卫，都看见了的，真的没有私下见面呢！」 「奴才去请福晋来养心殿前，也去问了当时在顺贞门外值守的其他侍卫，皆可作证。」苏培盛说道：「确实是福晋路过承光门时偶遇的。」 「儿臣近来记性真是不好。」我又说道：「听闻一孕傻三年，皇阿玛看在儿臣还要再傻两年的份上，别气坏龙体。」 「一孕傻三年？到底是哪里听来的这些话。」雍正听完我的话，有些好笑。 「回皇阿玛，自从英琦怀孕后记性确实不好。额娘前天还和儿臣提起，说她有次下午忘记额娘已经喝过补药，还要额娘再喝一次呢！」弘历说道。 「罢了。你这个哥哥真是个闷葫芦，来了也不辩解。」雍正听完，无奈地摇摇头：「何况他即在宫中值守，你又怀着身孕，完全可以找机会见见你。」 「皇阿玛是知道的，儿臣还未出阁前是家中独女，哥哥们向来疼惜儿臣，皇阿玛传了五哥来，五哥自然不敢乱说，更不敢私自在宫中与儿臣见面，唯恐给儿臣添麻烦。」我答道。 「这么说还是朕的错咯！」雍正听完，反问道。 「儿臣不敢。」我低头说道。 雍正听完，笑着摇摇头，然后踱到谦贵人面前：「你先回去吧。以后还是安分些。」 「是臣妾误会了。」谦贵人见雍正语气不好，也不敢多言。原本以为拿住我的把柄，不成想却峰回路转，到成她的不是。向雍正行礼后才退出去。 这时弘历伸手握住我的手并捏了捏，我转眼看向他，冲他微微摇头。 雍正看着谦贵人走出去，转头正好瞧见我们两个：「好了，还是回西五所再恩爱吧。」 弘历和我听完，都笑起来。 「苏培盛，传步辇来，送她回去。」雍正吩咐道：「怀着身孕，又跪了这么会儿了。」 「是。」苏培盛向雍正行礼后，才出去。 「谢皇阿玛。」我跪在软垫上冲雍正微微弯腰。 「难得你们两兄妹见面，送你妹妹回西五所吧。」雍正又冲傅宽说道。 「多谢皇上恩典。」傅宽说着向雍正行礼。 「回皇上，步辇到了。」不过片刻，苏培盛已从外面回来，向着雍正说道。 弘历和傅宽一边一个将我扶起来。 「儿臣告退。」我还不忘向雍正蹲身行礼。 「送她回了西五所，还是去永寿宫和你额娘说一声，免得熹妃担心。」雍正向弘历说道。 「是。」弘历低声应道。 从遵义门出来，弘历和傅宽一起扶我坐上步辇。 「还是先去趟永寿宫吧。」我冲弘历说道。 「皇阿玛口谕，要我和你哥哥先送你回西五所，再去永寿宫。」弘历说道。 「若不见我完完整整地从养心殿出来，额娘也不完全安心。」我说道：「反正回西五所要经过永寿宫，停一下进去请个安也不耽误什么。」 「孕妇最大，若皇上问起，自有奴才回。」一旁的苏培盛笑道。 步辇到了永寿宫，傅宽在永寿门外等候，弘历和我则进去向熹妃说明缘由，熹妃听完才松口气，又请胡太医来给我把脉，确定我并无大碍后，才让胡太医离开。 「本宫真是小瞧了这个谦贵人。」熹妃冷哼一声。 「是儿臣不小心，让额娘生气了。」我低声说道。 「自从你怀孕，从未出宫探亲，遇见你哥哥说两句话也没什么。」熹妃倒不以为意：「何况还是站在承光门那里。」 第98章 永璜 熹妃见苏培盛跟着，问过才知道是雍正叫步辇送我回西五所，嘱咐弘历小心看顾，便放弘历和我离开。 步辇送我到西五所门口后，苏培盛便回养心殿了。 「难得见面，说两句话再走吧。」弘历向傅宽笑道，说完才走进西五所。 「多谢四阿哥。」傅宽朝弘历作揖，见弘历进去，才面向我：「英琦你还好么？」 「没事。」我笑答。 「我们两个昨天不过说几句话就被人瞧见，可见你在宫中举步维艰，时时小心。」傅宽说道。 「其他人待我都挺好。」我说道：「何况自我怀孕，我只在西五所和永寿宫之间往来。」 傅宽听完没有说话，拉过我的手，合掌将我的手握在中间。 「刚才你也看见了，皇上并没有全然听信别人的话。」我说道：「何况从前阿玛和皇上交好，皇上念着与阿玛的旧情，不会为难我，再加上我现在又怀有身孕。」 「是了。」傅宽听完有一瞬间陷入沉默，片刻后才又开口：「昨天我们两个见一面就惹出这番风波，以后更要小心。」 「五哥安心。」我笑道。 「我今天本该休息，这就回去了。」傅宽轻声说道。 「好。」我应道：「五哥回去路上小心。」 待傅宽离开后，我才走进西五所，却见萧薇和偆栾都站在院内。 「听闻是皇上宣召，我们都不知道苏公公多久来的。」萧薇见我走来，伸手扶住我的手臂：「是为了什么事？」 「昨天下午我不是去御花园散步么？在承光门遇见我娘家在宫中做侍卫的哥哥，说了几句话，被谦贵人瞧见了。」我说道。 「她？」偆栾一听，眉头微皱。 「如今她可惹皇上厌烦了。」我笑道，两人一听，才松口气。 三人进屋，就见弘历靠在窗下的炕上。 「若不是你能说会道，她也不至于惹皇阿玛厌烦。」弘历笑道，想必是听到我在院子里说的话：「你们先回去吧。」 「是。」萧薇和偆栾向弘历和我行礼后才退出去。 「我昨天没有和你说过在承光门遇到我五哥吧？」我在弘历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后问道。 「有人和我讲了。」弘历说着转头看向月兰：「幸而你还有这么个婢女。」 「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招惹到她。」我一听，便放下心来，靠上手边的软垫。 「我们两个夫妻和睦，你又怀有身孕，可不是招她厌烦么？」弘历笑道。 「苏公公来时，说的是皇阿玛请我过去说话，不是传我过去问话，可见皇阿玛还是顾念我的。」我说道。 「是呢！」弘历听完应道：「一是念着过去与你阿玛的交集，二来，你怀有身孕，不敢让你多心，不然若为这些事让你身孕不保，不说别的，额娘都要和皇阿玛置气。」 也不知是不是白天跪了的缘故，晚饭后，我的小腿竟浮肿起来。 「怀孕期间身体本就容易浮肿。」我见弘历皱眉，轻声说道。 「你怀了这么几个月，也没见浮肿，若不是谦贵人……」弘历说道。 「别生气。」我打断弘历的话：「她为难我就等于为难额娘，额娘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吧。」弘历压下不悦，起身扶我往床边去：「今天确实委屈你了。」 我已经怀孕八个月，挺着肚子翻身不便，所以很多时候我都让弘历去萧薇或是偆栾那里，但弘历偏偏不肯，命人将窗下的通炕收拾出来，隔三差五在那边将就一夜。 「你最近总在那儿睡。」我歪在床上，见弘历又让月兰收拾他睡觉的床铺，开口说道。 「我怕睡床上影响你休息。」弘历说道。 「我还怕你睡那里影响你第二天上书房。」我说道。 「没关系。」弘历说道：「经了白天这么大风波，我可不得守你一夜？万一半夜你有什么事，我也好帮忙。」 「若我真早产，你不添乱就算了。」我说道。 「可不是呢。」正巧徐嬷嬷端我要喝的热牛乳进来，听见我和弘历的对话，笑道：「傍晚时熹妃娘娘传奴婢过去，说福晋经历了白天的事，怕晚上有什么意外，叫奴婢今晚上夜，还说四爷是个不防头的，万一福晋真早产或是怎样，一来好帮着福晋，二来也别让四爷添乱。」 我听完只笑个不停。 雍正八年五月初，怡亲王胤祥逝世，雍正哀痛不已。 五月底时，我已经举步维艰，挺着肚子只能走到永寿宫，回来时必须坐步辇，所以我难得出西五所。 我半靠在榻上整理弘历早些年写的论赋诗词，他嫌我不出门走动，天天待在屋里又无事可做，便要我帮他整理这些东西，还要我规规矩矩用小楷抄写出来，从初春到现在已经整理了大半，生产前应该可以弄完剩下的。 「福晋。」门口传来稚儿的声音，我一抬头，就见只露了个头的永璜睁着双大眼看着我。 「快进来！」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并招呼他到跟前。 自从永璜会下地走路，便经常会自己跑到我屋里来，有时晃一圈呵呵一笑就跑掉了，若遇上我在看书，还会问我书上写的什么字，只要春栾和乳母发现他不在了，多半都会在我这里找到他。 永璜轻手轻脚走到我身边，抬手摸摸我的肚子，又很快将手收回去。 「想要弟弟还是妹妹？」我笑问，并示意月兰去端些糕点来。 「唔……」永璜抬眼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 「如果是弟弟就可以和永璜一起玩，如果是妹妹，永璜要保护妹妹不被欺负。」我说道。 「那要弟弟。」永璜答道，说完笑起来，眼睛都弯了：「要和弟弟一起玩。」 「是么？」我笑道，抬手接过月兰端来的糕点，随手拿起一块递到永璜手中：「但若是妹妹怎么办呢？」 「也和妹妹一起玩。」永璜答。 「永璜又乱跑了。」我正要说下去，却被偆栾的声音打断，也把永璜吓一跳。 「进来坐吧。」我说道。 「好。」偆栾进屋，示意身后的乳母把永璜带走了。 第99章 永琏 「入夏了，我一动就要出汗，何况我也走不远，永寿宫那边你和萧薇常带着永璜过去请安。」我说道。 「这是自然，福晋产期将近，还是多顾自己。」偆栾说完，转而又笑道：「若妾身怀永璜时能像福晋一样就好了，这孩子在我肚子里时太闹腾，现在能下地走路了也爱乱跑。」 「男孩好动总归是好事。」我笑道：「说不定我这胎是个女儿呢，一点都不添麻烦。」 六月初，我的产期将近，徐嬷嬷赵嬷嬷带着宫人开始为我的生产做准备，熹妃也嘱咐不少事。 我总觉得熹妃对我这一胎期望过高，若是女儿，岂不要失望？我也担心弘历，嘴上说男孩女孩无所谓，其实心里还是想要儿子的。 六月中旬雍正突然病重，召庄亲王、果亲王等人到床榻边说话，弄的好像挺不过去一样，我虽然清楚离雍正驾崩还有好些年，但宫里的气氛搞的我心情也挺沉重，弘历这段时间常去养心殿侍奉汤药，走之前万般舍不得，摸摸我的肚子，又摸摸我的额头和脸，我催促两三次才能出去，即便我再肯定匾额后面的盒子里放着他的名字，但面子工程总是要做的。 「格格还是歇会儿吧，您都看了一早上了，看多了于眼睛也不好。」月兰端热水进屋，并劝道。 「马上就完了，若不赶着写完，怕是越拖越久。」我说着拿起小笔沾了沾墨，正要提笔继续写下去，却突然打个响雷，吓我一跳，手一抖，笔尖就贴上了薛涛笺。我定定神，准备伸手去拿张新纸来，可腹部突然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弯腰，我猜可能和前几天一样只是假性宫缩，过会儿就没事了，没想到疼痛持续袭来，痛的我连把毛笔放回笔架上去的力气都没有，手一松，毛笔直直地掉在薛涛笺上，黑了一大片：「月兰！月兰！」 「格格有什么吩咐？」月兰原本出去传饭，听我连叫两声，一进屋看我弯着腰，一副疼痛难耐的样子，不由紧张起来：「格格怎么了？可是要生了？」 「恩，恐怕是到日子了。」我忍痛说道。 「嬷嬷！嬷嬷！福晋要生了！」月兰几步跨到我面前将我扶离书桌，同时向屋外大声叫道。 「你走的快，快去请胡太医来，再叫个人去永寿宫通报，记得去把四爷找回来啊！」徐嬷嬷从月兰手中接过我，扶着我慢慢往产室走：「福晋忍着点，产室不远的。」 我没想到持续的疼痛来的这么突然，之前都是一两天才疼一次，过会儿就好了，这次发作的居然这么厉害，竟将我疼出汗。 周围的人慢慢多起来，我隐约听见熹妃的声音。 疼痛钻心，我不由的叫出声来，原来生孩子这么难，明明只是占据这个身体，疼痛却这么实在。 「福晋用力啊！」产婆有些焦急地说道。 「怎么样怎么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弘历突然冲进屋里，大声问道。 「四阿哥，这里岂是您能进来的？快出去吧！」产婆惊讶弘历的出现。 「现在哪里顾的了这么多？」弘历没有理会产婆，反而看向我。 「弘历……」我轻声叫道，并伸出手去。 「我在这里！」弘历听到我叫他，扑到我身边用力握住我的手：「都怪我！拿那些东西来烦你！」 「和那无关……」有弘历在我身边，我也安心不少。 三个多小时后孩子才降生，生产耗费我太多体力精力，产婆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太清，所有人都很高兴，弘历居然哭出泪来，我无力顾及其他，在弘历怀里沉沉睡过去。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一早，月兰见我醒了，立刻展颜笑起来。 「夏荷去请四爷，墨竹去永寿宫向熹妃娘娘通报。」月兰嘱咐夏荷和墨竹去做不同的事，两人领命而去，月兰回身走到床边：「产婆嘱咐了好多格格月子里要注意的事，听的奴婢都快记不住了。」 「孩子呢？」我轻声问道，即使睡了一夜，身上的力气还是有限。 「是位小阿哥，身体健康，刚出生时哭声响亮，乳母喂过奶后就乖乖睡了，一点都不用人操心呢。」月兰笑道：「胡太医开了产后喝的补药，已经煎上，一会就来。」 「可是醒了？！」我正要说话，弘历的声音就传进了屋里。 「是，墨竹已去永寿宫通报。」月兰说着退到一旁。 「孩子的名字你是知道的，我的名字从的“弘”字辈，我们的孩子要从“永”字辈。皇阿玛亲自选的“琏”字，已经让内务府登记造册了。」弘历在床边坐下后轻声说道，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掌心轻轻写下“琏”字 「这么快呀？」我应道。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关于孩子名字的事我一直不敢和弘历提，一来我知道皇室规矩，名字有定数，二是我怕若我说想自己给孩子取名字，弘历放在心上，想尽办法都要帮我如愿，只怕最后父子之间闹的天翻地覆，我倒成了罪人。 「“琏”字很好的。」弘历说道：「你知道“琏”字的意思么？意思是说……」 弘历说到一半，被进屋通报的墨竹打断：「启禀四爷，福晋，熹妃娘娘带小阿哥来了。」 「你好生躺着，不用起身。」熹妃率先进走进屋里，后面跟着抱着孩子的乳母：「本来孩子应该在西五所过夜，但你生产辛苦，本宫唯恐你顾及不到，就带到永寿宫去住了一夜。」 「孩子跟着额娘儿臣自然放心。」我笑道，看着熹妃在月兰抬来的椅子上坐下：「只希望昨天晚上孩子没有吵到额娘。」 「从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乳母喂过奶后就自己乖乖睡了。」熹妃笑起来，许久没见她笑的这么开心：「快抱给福晋看看，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亲额娘都还没见过自己的孩子呢。」 「是。」一旁抱着孩子的乳母向熹妃福了福身体，才走到床边将孩子递到我怀里。 第100章 宫中添丁 我双手接过孩子并低头看去，孩子皮肤白皙，脸圆圆的，五官分明，眼睛眯着不知是因为才睡醒还是马上就要睡过去，我伸手轻轻摸摸孩子的脸颊，眯着的眼睛才微微睁开，心里突然感觉暖暖的，还有酸酸的味道，我忍不住将脸贴上孩子的额头。 「乳母是本宫选的，你大可放心。」熹妃笑道：「孩子交给她照料，你也好安心坐月子。」 「额娘选的人定是没错的。」我笑答。 「奴婢觉得小阿哥的眼睛和四爷像，嘴巴像福晋，鼻子嘛，倒有几分像娘娘。」徐嬷嬷站在一旁，凑趣说道。 各宫娘娘小主听闻我产下小阿哥，在我出月子后，陆续带礼物到西五所来看望，连谦贵人亦是如此。 「听说今天谦贵人来了。」弘历消息一向灵通，我还未开口，他便问起。 「我是没想到她竟会屈尊来探望。」我笑道。 「你现在可是大红人，她再不得宠，也总得过过脸面。」弘历说道。 「你没见她下午来时的样子，说话酸溜溜的，搞的我哭笑不得。」我苦笑道。 「慢慢应付着吧，这样的事以后只会越来越多。」弘历笑答。 雍正八年八月十日，雍正下旨晋熹妃为熹贵妃，掌六宫事，来往永寿宫恭贺之人络绎不绝，只差没把永寿宫的门槛踏破了。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宫中设宴西苑瀛台，晚宴时，连庄亲王和果亲王也到了。 此时永琏已经快两个月大，安静地待在乳母温氏怀里也不吵闹，两位亲王都是第一次见永琏。席间，雍正命温氏将孩子分别抱给两位亲王和王妃看。 这个举动在我看来是异常奇怪的，萧薇生的大阿哥也没这样的先例，我不禁看向弘历，弘历只是微笑着看向我。 晚宴结束时已临近亥时，永琏早已在温氏怀中熟睡，我吩咐赵嬷嬷和温氏先行回西五所，弘历和我送熹贵妃回永寿宫后，才往西五所走去。 「晚宴上皇阿玛的行为好奇怪啊。」回到西五所，我才同弘历说起我的疑惑。 「我之前和你提过，这个“琏”字是皇阿玛亲自选的，可见皇阿玛看重你，也看重这个孩子。」弘历说道：「想必你是知道的，从太宗起，到皇阿玛，全非嫡子，哪怕是我，也是庶出。」 「我没嫌弃你是庶出。」弘历的最后一句话隐隐有些自哀之意，我不由安抚道。 「我知道你没有，也从来没有。」听了我的话，弘历拉过我的手，言语中甚是安慰：「但皇阿玛希望未来可以有嫡出的皇子继承皇位。」 弘历的话使我猛然惊醒，原来雍正已存了这心思。 自永琏降生，我的生活重心都偏倚到永琏身上，弘历在我面前也抱怨连连，说有了永琏，他这个夫君在我心里的地位已大不如前。 我坐完月子并能出门走动后，又恢复每日去永寿宫向熹贵妃请安的规矩，而且都带永琏去，熹贵妃嘴上说孩子小，怕带出门受凉感冒，但心里还是高兴的，对永琏也是爱的不行，连雍正听闻我每日带永琏在永寿宫，也时不时抽空到永寿宫一坐。 中秋一过，天气渐渐凉起来，熹贵妃嘱咐我添加衣物，又嘱咐我和乳母注意永琏的衣食，说起永琏，我不免惦记永璜的，想着总不能顾此失彼的好。 一转眼，日子到了雍正八年腊月，过完腊八节，宫里各处开始为过年做准备，可皇后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一月里十天半月总躺在床上，雍正也是焦急万分。 快到年关时连下三天大雪，好不容易雪停了，又遇皇后身体难得好些，熹贵妃便领着我，带上永琏，一路往景仁宫去。 「二阿哥永琏请皇后娘娘安。」熹贵妃和我行礼后，温氏抱着孩子上前行礼，复又行一礼：「奴婢请皇后娘娘安。」 「快抱上来给本宫看看。」皇后难得精神不错，听闻是永琏后，脸上露出笑容。 温氏抱着永琏上前，掀开红色婴儿被，露出一张粉嘟嘟的小脸。 或许是正要睡觉，忽然被子被掀开，永琏半眯着眼睛，显得有些不耐烦，但又透着可爱。 「像你，也像弘历。」端详了好一会儿，皇后才抬头笑道。 「娘娘的精神看着好多了。」熹贵妃笑道。 「老毛病了。」皇后换上淡然地微笑。 陪皇后说了会话，皇后道乏了，众人便告辞出来。 按理说，回永寿宫最好的路，是出景仁门右转，过咸和左门，再过长康左门，通过琼苑东门，进御花园，再过琼苑西门，经长康右门，咸和右门最后到永寿宫，毕竟自雍正挪到养心殿后，乾清宫至坤宁宫一带，后妃们已经甚少踏足。 可刚出景仁门，我搀着熹贵妃要往右转，就听见后面一阵急急地脚步声，熹贵妃和我不禁要回头去看。 「起禀熹贵妃娘娘，钟粹宫谦贵人身体不适，请太医来看，太医诊脉后说已有两个月身孕。」一个小太监向熹贵妃和我打千行礼，并说道。 让温氏带永琏回西五所，熹贵妃又吩咐人去养心殿通知雍正，才带我往钟粹宫去。宫中多年没有嫔妃有孕，突然之间听闻谦贵人有孕，确实意外。 熹贵妃携我前脚踏进钟粹宫，雍正后脚就跟着进了钟粹门。 如今熹贵妃掌六宫事，要顾着谦贵人安胎，又要避嫌，这中间的度该如何拿捏，也是个技术。 从钟粹宫出来，熹贵妃才收起一直维持着的笑意。 「谦贵人这胎来的突然。」回到永寿宫，熹贵妃才开口说道：「你一会儿回去嘱咐好西五所的人，只要是和钟粹宫沾边的事，都躲的远远的。」 「儿臣明白。」 侍奉熹贵妃用过晚膳我才回到西五所，叫萧薇和偆栾来嘱咐一番，之后又去看永琏，看到永琏熟睡的脸，我才稍稍安心。 我坐在妆镜前，由月兰为我卸妆，外面一阵脚步声，随后弘历掀帘子进屋来。 第101章 分封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并未回头，只开口问道。 「有事耽误了。」弘历在梳妆镜一侧的凳子上，面对我坐下：「你今天去看过谦贵人了么？」 「去了，和额娘一起去的。」我说道。 「那就好，今天去过，以后无事都不必再去。」弘历松口气似地说道。 「我也不想去，那么娇贵的人又有身孕，我可惹不起。」我说道。 洗漱过后，弘历挨着我躺下。 「谦贵人这一怀孕，宫里的眼睛大都盯在她身上。」弘历说道。 「我看好得很呢。」我低声说道。 「那是自然。」弘历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不是说她不得宠么？怎么突然就有身孕？」我翻身攀上弘历的肩，悄声问起。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弘历答道，转而问起我：「你还好么？除了照顾永琏，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我用额头抵住弘历的下巴，低声应道。 雍正八年腊月三十除夕，帝后一同到太庙祭祀。 雍正九年大年初一，皇帝携皇后，妃嫔，弘历和我，再是弘昼，到奉先殿祭祀。 到奉先殿祭祀异常庄严，自我嫁给弘历到如今，这也是第四回参加了。本来除夕守夜就睡的晚，大年初一又早起，祭祀完时天都大亮了。 这样的繁忙直到过完元宵节才算好些。 从我怀永琏到现在，我已经许久没有出宫回娘家探望过，过完元宵节，熹贵妃准我正月里带永琏回趟娘家。 正月二十三，我带永琏出宫回娘家探亲。 一家人在门口相迎。 「女儿请额娘安。」我下马车，先向额娘行礼。 「快起来。」额娘忙将我扶起。 「我要看弟弟！我要看弟弟！」站在大嫂身侧的斓韫吵嚷着，迫不及待地拉住大嫂的衣袖。 斓韫的乳母抱起斓韫，温氏则抱着永琏上前。 「弟弟！弟弟！」斓韫看到永琏，激动地喊着。 「先进屋吧，免得把孩子冻着。」到底还是额娘贴心，提醒道，众人这才进家门。 这时已经三岁多的斓韫站在温氏身侧，瞧着温氏怀里睁着大眼四处查看的永琏，欢喜的不行。 「姑母以后能常带弟弟来么？」斓韫看了会儿永琏，走到我身侧，伏在我腿上问道。 「姑母尽量每月回来一次。」我答道。 「真的？」斓韫反问道，最终乐不可支地回到温氏身侧，轻轻摸着永琏的脸蛋。 「听闻孩子的名字是皇上钦定的？」傅广成问道。 「的确是。」我应道。 「幸而是位小阿哥。」额娘没忍住，却道出每个人的心思。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便要启程回宫了。 「姑母……」别人还未说什么，斓韫率先落下泪来。 「你是男子汉，怎么能哭呢？」我伸手拭去斓韫脸颊上的泪水。 「恩……」斓韫微微点头。 「姑母以后会常来看斓韫的，也会带弟弟来，可好？」我笑问，听我这样说，斓韫这才露出笑容。 回宫路上，我心里一直揣摩着一件事，想着还是要和弘历说过才好办。 进屋后，就见弘历歪在炕上看书，似乎已经来了很久。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见温氏带着永琏回屋休息，我才转身到弘历身侧。 「什么？」弘历抬头看向我。 「我在想，等永琏大了要进书房读书了，可不可以让我大哥家的斓韫给永琏做陪读？」我思索片刻后才开口说道。 「真的？」听了我的话，弘历颇为意外的样子。 「今天我带永琏回家，斓韫见了永琏可喜欢永琏了，看都看不过来。」我笑道。 「也好，何况还是你大哥的孩子。」弘历想了片刻，才说道。 「只是这件事还需你去办。」我低声说道。 「这时倒想起我了。」弘历坐直身体，将我揽到他怀里，一脸意味深长地笑。 过了三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三月二十六日，雍正下旨，分封弘历为贝勒，并赐出宫建府。 我在西五所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把手里的碗打翻，盼了这么久，当所盼之事终于到来时，我倒是有些意外。 「弘历年纪大了，是该出去建府了。」晚间我到永寿宫请安时，熹贵妃说起分封之事：「何况再过几个月永琏就要满一岁，难道还要挤在西五所里么？」 雍正下旨的第二天下午，弘历难得无事，便半靠在南窗下的榻上和我说起出宫建府的事。 「不过是出宫建府，瞧看把你高兴的。」弘历见我满脸喜色，不禁说道。 「我不比你，在宫里住惯了。」我嗔弘历一眼，随后又冲弘历福一福身体：「还未恭喜小四爷您荣升贝勒爷呢！」 站在屋里的徐嬷嬷等人听了我的话，不免掩嘴笑起来。 出宫建府的旨意下达后过了三天，雍正又下口谕，赐弘历食邑五百，黄金五百两，银千两，绸缎千匹，以作开府之用。 弘历又和我提起建府所选的府邸。 那府邸原来住的是皇太极的十一子襄昭亲王爱新觉罗·博穆博果尔的孙子，也就是雍正的堂兄弟，可惜这人命数不好，三十多岁就薨了，膝下只有一女，早已封了郡主下嫁。 弘历说那宅子位置甚好，在皇城东北角，从地安门出去往东不远，进出宫禁方便，离我娘家也挺近，只是宅子规制太低，弘历是皇子，现如今又封了贝勒，自然要把规制提高，还圈了一些空地进去，以扩充府邸用。 四月初，建府的事也一样一样筹备起来。 建府事宜倒不用我费心，毕竟皇子分封后建府是有规制的，绝不会有逾越之地。此时家里忽然来信说家中定了傅文成亲的日子。 自从我嫁给弘历，我们家忽然炙手可热起来，毕竟家中独女嫁给皇子，自然引人瞩目。我出嫁时家里本就在帮傅文相看合适的女子，只是主动到家里来说亲的人太多，其中不乏想凭借婚事攀附的，我听闻后曾趁回娘家的机会悄悄和额娘及哥哥们说起，婚姻大事还是要慎重，如果上门来问的太多，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傅广成傅清还没说什么，傅文反而闷闷地，说我不替他着急。 第102章 烫样 之前登门说亲的人见家里一时不松口，此事便渐渐冷落下去。可自从我去年生下永琏，来家里打听傅文婚事的人又多起来，连带傅宽的婚事也开始有人关注。后来还是二舅母打听到赫舍里氏家里有个还未出嫁的女孩子，性格温和，女红也极好，家里权衡再三，才定下了傅文的婚事。 在收到家里的来信后，我和弘历提起想回娘家参加傅文的婚礼，弘历有些意外。 弘历逗弄了会永琏，便让温氏带永琏回屋休息，在我身边坐下后，弘历说道：「我倒没看出来你和你四哥关系这么好。」 「以前还在家里时，四哥总是找我茬，说我这不好那不好，即便再挑我的刺，其实还是疼我。」我笑道。 「毕竟你是家里唯一的妹妹。」弘历接下话题。 「是呢！」我说道：「何况自从我嫁给你以后，去我娘家说亲的人不少，是我和家里说既然来说亲的人多，就别着急，四哥的婚事才耽误到现在，终究是我的问题。」 「即便当时怨你，过后肯定会明白你的用心，知道你是为他好。」弘历笑道：「一时挑花眼没仔细相看，不一定会娶到想要的妻子。」 「所以我想回去一趟。」我说着看向弘历。 「好，我会想办法。」弘历笑起来。 最令我意外的是，熹贵妃去和雍正请示让我回娘家参加傅文婚礼，雍正居然还同意了，准我观完合卺礼后才回宫，我心里不免感激。 傅文婚礼定在四月十八日，这天下午弘历携我出宫回娘家，来家里参加婚礼的人见弘历和我也在，都暗暗称奇。 「你四哥知道你能回来观他的礼，面上不说，心里高兴的不行。」傅广成看着四处敬酒的傅文，冲我说道。 「那是，阿哥福晋来参加他的婚礼，多大的面子！」我笑道。 「可自从你出阁，家里没人能让他挑刺，他抱怨说还是你在家时有趣。」傅清附和道。 「这个时候他倒想着我了。」我说道。 傅广成傅宁和三位嫂子听完都笑个不停。 也不知是婚礼进程太快，还是弘历和我脚程太慢，弘历和我走进傅文卧房时，交杯酒都喝完了。 「英琦。」见弘历和我进屋，傅文开口叫道。 我嫁给弘历，那就是皇家的媳妇，按理说，娘家人见到我是要称呼我一声四福晋才不算失礼，傅文在弘历面前这么叫我，便是没把弘历当外人。何况早些年弘历常出入我家，想必也不介意。 「四哥大喜，恭喜四哥啦！」我笑道。 「你能回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傅文笑起来。 我笑着转头去看新娘，只见新娘一张鸭蛋脸，薄唇大眼，甚是好看。 「四福晋。」原本新娘坐在床边，见我看向她，起身向我行礼。 「四嫂。」我上前拉住她的手，又细看两眼，才笑道：「以前我还在闺阁里时，四哥时常抓住我的小辫子不放，以后四嫂可要管管他，别反被他欺负了。」 「都是孩子母亲了，说的是些什么话？」傅文一听，假意生气道。 因为要赶着回宫，弘历和我不便久留，亥时初刻，弘历和我就要离开，穿着红色喜服的傅文和新娘也随家人们出来相送。 一家人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默默相对。 「今日你四哥完婚，傅宽的婚事也该说起来了。」片刻后，额娘说道。 「五哥性子沉闷，五嫂的选择更要谨慎。」我笑道，除傅宽外的哥哥弟弟们听完都低头笑起来。 「我们怕选不好，这个事只有劳烦你多上心。」傅宁压下笑意，向我说道。 弘历和我回宫时已过十点，我遣月兰去永寿宫通报一声，便和弘历洗漱睡下。 能回娘家参加傅文婚礼已经让我很高兴了，再加上天气渐暖，心情自然也好很多。 我参加傅文婚礼回宫后的几日，熹贵妃身上不大舒服，我便日日侍奉在榻前端茶递水，如此过了五六日，熹贵妃身体才见好。 中午侍候熹贵妃用过午膳，我依旧借永寿宫偏殿略靠靠。 「福晋。」我刚侧身躺下，窗外就传来桂顺的声音。 「什么事？」我开口问道。 「四爷命奴才来请福晋，说新府邸的烫样出来了，请福晋挪动玉步，到内务府看看。」桂顺答道。 烫样是呈给皇帝看的建筑样本，这样的东西我不确定我是否有资格看，但弘历能想着让我去看，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清朝给皇家设计建筑最有名的是雷氏，史称样式雷，因雷家做的烫样而得此名。雷家做的烫样精细，且可拆可组，烫样未拆时，建筑外观的整体样式造型等都一目了然，拆开后屋内布局、隔断等也是详尽清晰。 弘历叫桂顺来跑这一趟，想必只有这时去才方便，那我还不得不起身去看看。 桂顺引着我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才到内务府。 「福晋万福。」屋内人见我走来，纷纷向我行礼。 「等你很久了。」弘历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难得中午可以睡会儿，你偏偏给我找事做。」我走到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弘历跟前，不免抱怨两句。 「能先看看新府邸的烫样也不是件易事。」弘历听我这样说，笑道。 烫样房的人用做好的烫样详尽地向弘历和我说明了府邸情况，整个过程弘历听的津津有味，反倒是我，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关注的也是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我看你下午精神不是很好。」晚间弘历宿在我房里时说道。 「烫样于我不过是看个热闹罢，再说建府这种事一般都是有定例的吧？」我笑道。 「这是肯定的。」弘历说着伸手将我拦到他怀里：「府邸东边最尊，自然给嫡福晋住，我已经和内务府还有雷家人说了，他们都懂得的。」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伸手攀上弘历的脖子，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甜腻。 「这有什么。」弘历说着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时间一晃，又是夏天了。 第103章 初入圆明园 立春前皇后病了一场，加之四月时清军与准葛尔大战于通淖尔，清军惨败，前朝事多，又为亲自看顾皇后，雍正将皇后从景仁宫挪到养心殿后殿的东耳房内居住养病。原来雍正还是看重皇后的，毕竟夫妻多年，又陪伴皇帝度过众多风风雨雨的日子，一起走到现在实属不易啊。 夏初时，雍正御驾前往圆明园避暑，圆明园清静利于养病，皇后自然在随行之列，雍正又钦点了几位位高的妃嫔随侍，还准弘历和我随行。 「看你高兴的样子。」弘历和我同乘一辆马车，见我笑的合不拢嘴，语气中尽是无奈。 「我还是第一次去圆明园呢！」我说道。 「皇阿玛钦赐我们两个住长春仙馆。」弘历说道。 「长春仙馆很不错吗？」我好奇地问道。 「风景不错，离大宫门，勤政殿，乃至皇阿玛住的九州清晏都近，来往方便。」弘历一一细数给我听。 「哦，那还不错。」我应道，内心更加向往住进圆明园的日子。 据我了解，圆明园是雍正还做皇子时，康熙赐予他的私人花园，雍正登基后，对圆明园做了大量重建和扩建，慢慢地将圆明园和畅春园连成一片。 提起雍正还是皇子时的旧事，我忽然想起弘历似乎就是在圆明园面见的康熙。 「能不能问你个事。」我靠进弘历怀里，低声说道。 「什么？」弘历回应道。 「你真的是在圆明园面见的圣祖皇帝么？」我在弘历耳边轻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对于我的问题，弘历似乎有些意外。 「在家时听说的。」我答道。 「你阿玛说的？」弘历并未回答，反而问道。 「你别管谁说的，我就是问问。」我坐直身体。 「是。」弘历忽然答道，伸手将我又揽回到他怀里。 从紫禁城出发，走了大约两小时便到圆明园。 雍正住九州清晏，皇后住镂月开云，熹贵妃住碧桐书院，裕妃住杏花春馆，弘历和我住皇帝钦定的长春仙馆。 收拾好东西，弘历和我先到镂月开云向皇后请安，从镂月开云出来后，和同样到镂月开云向皇后问安的熹贵妃裕妃一路往碧桐书院走去，途中裕妃不免说起：「皇上钦定你们俩住长春仙馆，这样的恩赐可不多。合宫上下，除了有孕的谦贵人，也只有四阿哥四福晋能让皇上青眼有加。」 听裕妃说起谦贵人，我到想起一事。 此次圆明园之行临行前，我刚从永寿宫回到西五所，墨竹就来报，说不知谦贵人怎么回事，居然在自己宫门口摔了一跤。 如此一来，雍正自然要去看望安慰，熹贵妃掌管六宫事宜，也不免要去看看。饶是这样谦贵人都吵嚷着是有人要害她，幸而她无事，不然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 在碧桐书院用过晚膳，弘历携我一同往长春仙馆走去。 这时天已墨黑，圆明园各处陆续点上灯，那朦胧的景色，似要走入仙境一般。 「我们去逛逛吧。」我拉拉弘历手，低声说道。 「这么晚了，你想去哪里逛？」弘历问道。 「随便走走呗。」我说道。 弘历和我十指相扣，月兰等人远远随侍在后，这样的安逸时刻，我已经不记得上次是在什么时候了。 一路上我和弘历反而相对无言，只是这样携手默默地走着。 道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然而却有这样一个人陪在我身边，除了弘历，或许再也找不到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了。时至今日我都无法相信我竟和弘历这样走在圆明园里。 都说前世今生，那如今到底是我的前世还是我的今生呢？在这滚滚的历史长河中，有太多问题没有答案，同时又生出无数问题，不容我多思考，或许我的确早已挣脱不了。 「在想什么？」或许是察觉我的出神，弘历轻声问道。 「没什么。」我答道，耳边传来潺潺水流声，伴随着阵阵蟋蟀的叫声或是蛙鸣，一阵一阵，交替着。 「你喜欢这里么？」弘历问道。 「喜欢。」我笑答：「要是以后可以常来就好了。」 「这么贪心。」弘历说道。 「这样的要求就算贪心了？」我问道。 「这次能来圆明园还是皇阿玛钦点我们两个随行，不然如何能来呢？」弘历说道。 听到弘历这样说，我撇撇嘴，不再说话。 随雍正到圆明园住下后，天气渐热。 皇后身体不好，雍正口谕，无事不必到镂月开云馆打扰皇后，熹贵妃又准了我只每日早晚到碧桐书院，其余时候都不必过去侍奉，这样一来，弘历无事时便常和我一块，或早上从碧桐书院请安出来后一同游玩圆明园，或在长春仙馆开窗纳凉。 这日弘历出园子去办事，剩我一人在长春仙馆，我命人将贵妃椅抬到古香斋外的树荫下去乘凉，盛夏的午后不免困倦，就连为我打扇子的月兰也昏昏欲睡。 阵阵徐风从环绕长春仙馆的水面上吹来，我不由地闭上双眼。 忽然有个女声请安道：「福晋万福。」 朦胧间我不禁睁开双眼，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女装的女子走过唯一连接长春仙馆和外界的亭桥，走近到我面前后又行一礼。 「张瑶焉？」我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反问道。 「有劳福晋还记得。」张瑶焉笑道。 「你怎么到这来了？」我坐正身体。 「瑶焉是来与福晋道别的。」张瑶焉收起笑容。 「道别？你要去哪里？」张瑶焉的话很奇怪，我忽然有些着急：「你还好么？」 「瑶焉从前给福晋添了不少麻烦，瑶焉无以为报，还望福晋今后多保重身体，今日一别，以后恐再无法与福晋相见。」张瑶焉低声说道。 「你到底怎么啦？」我想伸手去拉住她，可她离我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瑶焉这就告辞了。」张瑶焉说道。 「你要去哪里？等弘历回来我们去送你啊。」看着渐渐远去的张瑶焉，我变的有些焦急不安。 猛然惊醒，我才发现刚才竟然是在做梦。 第104章 歉意 「做梦了？」手里拿着团扇的弘历坐在我身侧，正巧月兰端茶水出来，弘历亲自倒杯水，并递到我嘴边：「先喝口水吧。」 我也未起身，就着弘历的手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弘历将杯子放回月兰手里的木盘内，才又转身面向我。 「到底做了什么梦？我看你睡的不安稳，眉头都皱起来了。」弘历说着伸手抚过我的眉心，并问道。 「我梦到张瑶焉了。」沉思片刻后我才缓缓开口说道，同时握住弘历的手，弘历掌心暖暖的，反倒显的我的手冰凉：「你都猜不到我梦到什么，我居然梦到她说她来和我道别，还说以后都不能再见面。」 「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弘历反握住我的手，似乎有些踌躇：「张瑶焉她……」 「她怎么了？」弘历说话的样子使我的心不免提起来。 「今天是张瑶焉的尾祭。」弘历说道。 「什么尾祭？」我有些不明白的反问道。 「张瑶焉一个多月前在家自缢了，今天是她的尾祭。」弘历的话像忽然砸在我头顶的大石头，砸的我眼冒金星。 「她好端端的为什么……」我不敢相信，过了半天，才开口问道。 「自她被苏家休了，京城里流言蜚语不断，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弘历说道：「连带张廷玉的名声也大大受损，以她的性格怎么能忍。」 「是因为我坚持带她离开苏家才这样的么？」我问道。 「是与不是，迟早都会这样。」弘历用力捏捏我的手。 「但如果不是当初我坚持，或许也不会这样……」我低声说道。 回想这一路走来，从我和弘历的相识开始，便将张瑶焉推向另一条路。 「英琦。」弘历将我拉入他的怀抱，并轻声安抚道：「不是你的错，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而已，也没人怪你。」 张瑶焉的事令我自责不已，哪怕她的自缢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当初我的坚持，她或许也不会这样自轻自贱了。 看着绣架上已经绣了大半的鸳鸯戏水图，思绪不禁走远。 「格格……」月兰的声音拉回我的注意力。 「什么事。」我问道。 「贵妃娘娘知道四爷把张小姐的事告诉您，说四爷没分寸。」月兰说道。 「他是最有分寸的人了。」原本这几日低落的心情反而放晴。 「四爷也不生气，只笑着应下。」月兰说道，话语间到有些难为情。 「张瑶焉的事你也早就知道了吧。」我放下手里的针，伸个懒腰。 「奴婢……」见我问起，月兰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我不怪弘历，也不怪你。」我低声说道，起身行至窗下的书桌前坐下：「当初带她离开苏家，确实是办着急了。」 我从半掩的窗户望出去，外面艳阳高照，院内的草木被也被热浪熏的东倒西歪。 「终究是我对不住她。」我说道。 「苏家现今也不好，因为张小姐的事名声受损不少，原本苏老夫人还想为苏玉荀再谋段姻缘，也未能如愿。」 「哼。」听月兰说到这里，我不由冷哼一声：「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又有谁敢把自家女儿嫁进他家呢。」 「那是他家自作自受，还连累咱们家也牵扯其中。」月兰说道，言语中尽是不瞒。 「弘历呢？一早上都没见到他人。」我问道。 「四爷去办皇上派的事务了，只说中午回来用午膳。」月兰答道。 「你先去准备吧，以免他下午还要出去。」 在圆明园的日子很闲适，没有过多人和事的出现和干扰，属于弘历和我的时间也颇多，弘历似乎特别满足这样的日子。 这天晚间，月兰和墨竹侍候我沐浴完，月兰还未来得及为我披上衣服，就有个人将我揽入怀中。 弘历接过墨竹递上应我的要求和设计而特制的衣服为我披上。 「你干嘛？」我这才转身面向弘历。 「我想给永琏添个妹妹。」弘历意味深长地说道，连笑也变得不易捉摸。 「这么不正经。」我白弘历一眼，脸上却不由地红起来。 弘历没答话，反而打横将我抱起。 转眼醒来已是半夜，只有摇曳的微微烛光透进纱帘内。 从前我不喜欢睡觉时有亮光，如今这个习惯早不复存在，只要周围亮光不是特别耀眼，我也就不计较了。和弘历结婚后，生活习惯方面弘历基本上会迁就我，他这样的用心，确实令我感动。 我翻个身，就看见背对我，侧身面向外侧的弘历。 弘历的背很结实，因为从小锻炼，弘历身上的肌肉线条很明显，结婚前我还只觉得他壮，婚后特别是同房后，我才发现他的身材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我伸手摸上弘历的背，或许是感受到我的触摸，弘历躬了躬身体，才翻身看向我。 「醒了？」弘历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倦意。 「能遇见你真好。」我将额头贴在弘历的肩头轻声说道。 「你一直都这么说。」弘历答。 「如果可以永远这样就好了。」我说道。 「好好的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弘历反问。 我抬头的同时伸手攀上弘历的肩，靠近他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总不会事事如愿。」 「只要你开口，我总会叫你如愿。」弘历将我拥入怀里。 我没答话，而是伸手摸摸弘历的额头，弘历的眉，然后是他的鼻子，最后才抚上弘历的唇，随后我埋下头，将脸贴在弘历的胸口上，随着弘历的呼吸，他的胸口也上下起伏，隔着肌肤，我还能听见弘历的心跳声。 肌肤间没有阻隔的接触，意味着我和弘历的坦诚相待，但内心呢？我内心藏着的秘密是不会也不能轻易宣之于口的。 「你瘦了。」过了好一会，弘历才开口说道，并伸手抚摸着我的背。 「夏天胃口不好，不怎么吃的下东西。」我答道。 「胃口再不好多少也要吃点，身体要紧。」弘历说道。 「恩，我知道。」我应道。 第105章 傅宽婚事（上） 弘历的体贴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是异常难得的。我曾听月兰提起，说弘历在萧薇和偆栾处架子十足，与在我这里时大相径庭，月兰说起时都连连咂舌。 随着扑面而来的阵阵凉风，又到一年中秋了。 中秋节这天天气难得好，圆月当空上，美极了。 当天下午萧薇和偆栾就抵达圆明园，带着永璜和永琏，先到皇后居住的镂月开云拜见皇后，又到碧桐书院向熹贵妃请安，最后才到长春仙馆。 我有段时日没见永琏了，温氏还未休息，就将永琏抱到我面前。 「福晋有些日子没见二阿哥了，二阿哥可长高了好些呢。」萧薇笑道。 永琏第一次到圆明园，又是陌生环境，只睁着眼睛四处查看，而永璜年纪稍大，胆子明显比永琏大，将长春仙馆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皇后拖着憔悴的身体参加了中秋夜宴，脸上即使施了脂粉，看着精神也差。 雍正皇帝在位十三年，只册立了这一位皇后，熹贵妃是因为弘历登基后被尊为皇太后，逝世上谥号时才得了皇后尊号，但在雍正一朝，的的确确只立了这一位正宫皇后。 我深感皇后命不久矣，这种感觉不是源于我对现今的了解，而是当下最直观感受。 宴席至一半，我端着盛有半杯低浓度橙酒的酒杯走出正殿，行至护栏边，抬头仰望，圆月当空，景色很是不错。 过了片刻，弘历在我身侧站定问道。 「但愿人长久。」我转头看向弘历，并向抬手向他举杯。 「千里共婵娟。」弘历同样向我举杯，然后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第二日，裕妃娘家来人探望，裕妃却在熹贵妃处，裕妃娘家人便来拜见熹贵妃。 「那是你侄女么？」熹贵妃眼尖，瞧见站在最末低着头的女子，问道。 「是呢！」裕妃见熹贵妃问起，招呼那女子上前：「还不快来向贵妃娘娘请安。」 「臣女拜见熹贵妃娘娘。」女子走至熹贵妃跟前，蹲身行礼。 「长的不错。」熹贵妃笑道，说完转而看向我：「听说你娘家还有几个岁数大且暂未娶亲的哥哥，本宫很想做媒呢！」 我听完，只笑不语。 「看来是不愿意了。」裕妃见状，说道。 「并非儿臣不愿意。」我答：「儿臣娘家目前未娶亲的哥哥里最大的是五哥。裕娘娘不知道，儿臣这个五哥品性古怪，沉闷的很，儿臣还怕委屈了裕娘娘的侄女呢！」 「是有多古怪？」裕妃听完，一时疑惑。 「你还记得之前谦贵人说她私下与人见面的事吗？」熹贵妃问，裕妃听完微微点头，熹贵妃才又说下去：「与她见面的就是她五哥，当时皇上先叫她五哥去问话，她五哥去是去了，就是不开口，也不辩驳，连皇上都说是个闷葫芦。」 「呵。」裕妃听完倒笑起来。 「还有个事不敢瞒额娘和裕娘娘。」我说道：「儿臣的五哥与儿臣不是一母同胞。」 「这样。」裕妃听完，反倒有些失落。 裕妃娘家人坐了会儿便说时候不早，该回去了，何况还是在园子里，熹贵妃开口要我去送。 「方才我不是故意推辞。」从碧桐书院出来，我冲裕妃的侄女笑道：「我五哥的脾气我最了解，也怕你嫁过去受气。」 「福晋说的哪里话？」那女子低声答道，脸上倒没有不悦。 「想必你多少知道，我家里兄弟共九个，以前其他八个兄弟极少和我五哥来往，真的是他脾气怪，我阿玛在世时还为这事罚过他。」我笑道：「刚才我也说了，我五哥和我非一母同胞，而是庶出哥哥，若不事先说清楚，怕你们家知道后生气。我六哥倒是和我一母同胞，只是比你还小一岁。」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说，快走到大宫门时，对面走来一队侍卫，打头的正是傅宽。 侍卫们见是我，都停下脚步向我行礼，而且也知道我和傅宽极少遇见，自然有话要说，就和傅宽说起到前面去等他。 「英琦。」傅宽低声叫道。 「五哥。」我笑道。 听我这么叫，女生才抬头看向傅宽，也只看了一眼，便低头向傅宽蹲身行礼，傅宽只抱拳微微点头算是回礼了。 「五哥，是裕妃娘娘的内侄女呢！」我伸手牵过傅宽的衣袖，轻轻拽了拽，并说道。 「哦。」傅宽听完，应一声作数，我见状不由地翻个白眼，就差倒地上。 裕妃的娘家人也将傅宽和我的反应看在眼里，都只笑不语。 「福晋就送到这里吧。」其中一个妇女冲我笑道：「想必福晋和娘家人还有话说，咱们就先走了。」 「好，那我就不远送了。」我对那人笑道。 目送一行人走远，我才回头看向傅宽。 「怎么了？」傅宽见我只看他，也不说话，开口问道。 「裕妃娘娘想做媒，将娘娘的内侄女嫁给你呢！」我说道。 「就是刚才那个女子？」傅宽听我说完，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一行人消失的方向：「不合适。」 「是不合适。」我说道，傅宽这才又看向我：「人家可是嫡出女儿。」 傅宽一听，表情立刻垮下来。 「我已经回明熹贵妃娘娘和裕妃娘娘。」我说着挽过傅宽的手臂，拉着他往侍卫们去的方向走去：「我知道，之前是我和额娘、大哥、二哥说起，说不要着急四哥的婚事，连带把你也耽误了，还有六哥。」 「我没有怪过你。」傅宽说道。 「即便四哥说他不乐意这么晚才结婚，但心里也不会真怪我，我知道。」我说道：「只是你的婚事真不能再拖了。这段时间我也在打听，但是很多都是庶出的女儿。」 「我也是庶出。」傅宽说道。 「弘历不也是？」我说着抬头看向傅宽：「有我在，自然不会让哥哥弟弟们吃亏。」 傅宽听完，抿嘴不说话。 裕妃听闻傅宽是庶出，确实打消了做媒的念头，结果她娘家人听闻傅新只比她家女儿小一岁，倒有想把女儿嫁给傅新的意思，没想到那女生反倒不是特别愿意，还觉得傅新比她小。 第106章 傅宽婚事（下） 「我比她小怎么了？也不过比她小一岁！」我难得回趟娘家，傅新便拉住我向我一通抱怨：「说的好像她很中意五哥这个闷葫芦。」 「我瞧着倒是真中意。」我说着笑起来。 我准备回圆明园时，在门口正好碰到回家的傅宽。 「我听闻裕妃娘娘的内侄女不想嫁给六哥。」我冲傅宽说起：「若裕妃娘娘的娘家真托人来给你说媒，你便应予吧。」 「还是算了吧。」一旁的傅新听见，冲我说道：「以后与我见面多尴尬。」 「六哥！」我转头看向傅新，低声叫道。 「好啦好啦！」傅新见状，才拍了拍傅宽的肩膀：「我也没别的意思，我肯定还是希望五哥你能娶个贤惠的妻子。」 没过多久，裕妃娘家真托人上门说亲，而且就是撮合傅宽和裕妃的侄女，傅宽本有些不太愿意，但因为我的缘故，最终还是答应下，家里这才将傅宽的婚事操办起来。 由于我在中秋家宴时深感皇后或许命不久矣，便悄悄到裕妃处和裕妃说起此事，想尽早把五哥的婚事办了，以免皇后有什么意外，再拖一年半载的，裕妃一听，深表同意，两家也没准备太久，九月初就将婚礼办了。 家里一看傅宽婚事都这样了，在傅宽结婚后十天，便把傅新的婚礼一起办了。 其实傅新的婚事早已有打算，看中的是熹贵妃娘家远房亲戚的一个女儿，只碍于傅宽的婚事还没着落，一直压着没提。 如今傅宽傅新的婚事都已办完，额娘和傅广成才开始为傅玉相看合适的女孩子。 中秋已过，秋风渐起，可皇后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雍正除了日常处理政务，大半日都在镂月开云馆照看皇后，熹贵妃和裕妃也常在皇后榻前侍疾，连带着我进出镂月开云馆的次数增加不少。 终于，皇后乌拉那拉氏，于雍正九年九月二十九日傍晚逝世，享年五十岁整。 皇后驾崩，雍正伤心，几日间消瘦不少，听闻时不时还会落泪。 「皇阿玛和皇额娘感情很好么？」晚间回到长春仙馆，我低声向弘历问到。 「皇额娘十岁就嫁给皇阿玛，四十年夫妻，多少还是有点感情吧。」弘历答。 「十岁就嫁给皇阿玛了啊……」我垂下眼睑。 「很难想象吧？」弘历笑道：「皇家婚姻多是政治联姻，谁又在乎有没有真感情呢？」 「那……我们两个呢？」我转头看向弘历，心里总有些期盼。 听到我的问题，弘历看我的表情变得僵硬，过了一会才开口反问：「你要听实话？」 弘历的回答反而使我无言以对。 「你还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么？」弘历继而问道：「是在京郊的庙，那时我去那个地方可不是为了上香。」 「满洲八旗中镶黄旗富察氏的女儿，眼热的人多着呢，你阿玛虽然排行老四，却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可惜身体一直不好，不然上门提亲的人早把你家门槛踩烂了。」弘历低声说道：「皇阿玛登基时，三哥已经大婚，即便是嫁给皇子，但富察氏的女儿又怎可做妾？五弟还小，三个皇子中，只有我岁数和你相当，又被圣祖皇帝带进宫里养育过，所以你阿玛才让你额娘打着到京郊庙里上香的借口和我碰面，只是没想到你扭着要去，你额娘又怕你知道去庙里的真实原因，才把你留在外面的。」 我微微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原本我就猜到阿玛是因为弘历的出身才要我经常见弘历，但是没想到，早在弘历找上门之前，阿玛就已经开始打算了。 「只是我没想到在和你额娘碰面前，居然和你先撞上。」弘历走近到我面前，将我拉进到他怀里：「幸好是你。」 因为皇后过世，原本打算在圆明园常住的雍正不得不提前回紫禁城。 之后几天因为皇后丧仪，气氛不太好，我也没再和弘历说过话，总是一个人闷闷的。 「弘历是不是惹你生气了？」皇后丧仪好不容易结束，我在熹贵妃处陪同用午膳，吃到一半，熹贵妃忽然问道：「本宫看你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行过两天回趟娘家好了。」 「哪儿有不高兴。」我换上笑容。 回西五所后，我从温氏怀里抱过永琏。小小的人儿靠在我怀里很安静，只抬眼好奇地看着我。 「怎么抱着永琏坐在这里？还不早点休息？」弘历进屋见我抱着永琏坐在明间的椅子上，开口问道。 「带二阿哥去睡吧。」我没回答弘历的话，将永琏抱到温氏怀里。 「你好多天都没和我说过话了。」弘历牵起我的手将我拉到他面前。 「是么？」我喃喃问道。 「你在怨我么？」弘历低声说道：「是我多嘴，不该和你说那么多的。」 我没答话，只微微摇摇头。 「你要怨就怨我，别怨你阿玛额娘，他们也是为了你好嘛，何况你阿玛也过世多年。再说我们两个现在不挺好的？」弘历说着笑起来：「过去的事就等它过去吧，别再追究了。」 时间一晃就到雍正九年年底，趁着宫中事情不多，我抽空回了趟娘家。 「看你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身上不舒服么？」到额娘房里请安出来，傅广成问道。 「没有，我很好。」我答道：「年底宫里事多，我恐怕不能常回家，贝勒府刚建成，熹贵妃娘娘说起等过了年就请旨定日子好开府搬进去，到时也忙不过来。」 「恩，你顾好宫里的事就好。」傅广成微微点头应道。 转眼间到了雍正十年开春，贝勒府早在雍正九年中秋节前后就建好了，家具装饰等也都慢慢添置齐全，就等搬进去住了，只是后来皇后突然离世，开府搬家的事也耽误下来。 雍正十年五月初，熹贵妃向雍正说起因先皇后离世，贝勒府开府的事也一拖再拖，虽说皇后过世不足一年，但雍正还是应允熹贵妃在六月选个好日子开府。 第107章 贝勒府开府 现如今，皇子中数弘历最大，又遇封贝勒开府，来往恭贺之人络绎不绝，傅广成傅清傅宁和傅文都来庆贺。 「既然四贝勒开府单过，你是嫡福晋，府上自然是你主事，万事小心谨慎，对上对下，宽严相济，你心里要有数才好。」待众人散去，我送哥哥嫂子们出贝勒府时，傅广成叮嘱道。 「我知道。」我应道。 「凡事自己多加小心吧。」傅广成说着抬手用力按了按我的肩膀。 早在建府之初，弘历就和内务府打过招呼，贝勒府东侧给嫡福晋住，内务府的人哪敢不上心，就连雷家人也常请示弘历，看弘历脸色办事，因此我对自己的住处有过一些设想。可直到开府搬进去，我才知道弘历口中所谓的关照是怎样的关照。 送走来道贺的各路宾客及哥哥嫂子们，大致看过各处上锁情况后，我才回到府邸东侧。 嫁给弘历五年，这五年里还跟着熹贵妃在宫里理了一两年的事，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可就算这样，贝勒府东侧还是有些超出我的预测和想象。 小院里种植的树木花草已繁盛，透过窗户映出黄色灯光照在院子里，隐约还能看见墙边搭起的花架，绿色的藤蔓已经爬上高高的架子。 「格格您看，是芍药呢！」月兰指着窗下地上摆着的八九盆花盆说道。 那几盆芍药已经结了大大的花苞，白色，粉色，绿色，甚至还有一盆是墨色的，想来要不了多少时日就会盛开了。 我最喜欢的花并不是芍药，只因出生时有位和尚到府上送了支带芍药花苞的树枝，芍药便成为我的标志，其实我更喜欢梅花。 「格格快进屋吧。」墨竹正巧从屋里出来，掀开帘子见我站在外面，笑道。 「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一边走进明间一边问道。 「只剩冬天的一些厚衣服和大毛衣服还未收好。」墨竹跟随我返回到屋里。 「日后再慢慢收拾吧。」我道。 环顾四周，只觉屋里的摆设和装饰使我眼花缭乱。 明间靠北墙正中摆放一张紫檀桌，两侧各一张太师椅，墙上挂着一幅梅花图。西暖阁是卧室，床铺靠北，挂秋香色幔帐，南窗下是暖炕，炕上摆一矮脚炕桌，炕桌上放一鼎香炉，靠西墙放有书桌及椅子各一张。东暖阁北墙是书架，几乎被我的书堆满，东暖阁南窗下依旧是暖炕，东墙是百宝阁，东暖阁正中放有一张圆桌，四周围六张圆凳。 「怎么样？」我正站在东暖阁观望多宝阁上的摆设，弘历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挺好。」我回身看向进屋的弘历并笑道。 「暂且先住着吧，东西以后再慢慢添置。」弘历环顾一圈，听语气似乎还不大满意。 「我真觉得已经很好了。」我走到弘历面前，伸手理了理他的领子。 弘历正要说话，门外却传来孩子的哭声，月兰打起帘子，就见温氏领着永琏进屋来。 如今永琏快两岁了，正是走路的时候，拉着温氏的手勉强跨过门槛，见我站在东暖阁内，便甩开温氏的手偏偏倒倒向我跑来，原本就哭的满脸泪，抱着我的腿哭的更厉害。 「换了住的地方，二阿哥不习惯呢。」温氏行礼后才说道：「奴婢实在哄不住。」 「永琏。」我弯腰想将永琏拉开，奈何这孩子只管抱着我的腿哭个不停：「再哭额娘要生气了！」 一听我这样说，原本哭的稀里哗啦的永琏微微止住哭声，抬头见我瞪着他，突然转身去抱弘历的腿，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叫着：「阿玛……」 「再哭你额娘可真要生气了。」弘历伸手轻揉永琏的头，温言说道。 永琏这才抽泣着回头看我一眼，片刻后转身慢慢走到我面前，抬手想来拉我的手。 我伸手握住永琏小小的手，永琏的情绪这才慢慢稳定下来。我接过温氏递上的帕子，蹲下身体，将永琏一脸的泪水鼻涕擦干净。 「好了，快跟嬷嬷回去睡吧。」我将帕子递还温氏后，伸手搂住永琏，轻轻拍拍他的背。 「不……」永琏的嘴巴翻了半天，才翻出几个字来：「要额娘……」 「那额娘陪你回房睡，好么？」我又道。 「唔……好……」想了片刻，永琏微微点头，拉过我的手，又转身拉上弘历，使劲往外走去。 弘历和我一边一个，牵着永琏往东屋走。 等温氏为永琏洗漱完，我亲自给永琏换上睡衣，盖好被子并轻轻拍永琏的身体，永琏这才一脸心满意足的睡着。看着永琏熟睡的小脸，我这才安心，而弘历则坐在一旁看着一切。 「你在教永琏识字了？」弘历轻声问道。 「恩。」我再次为永琏掖好被角：「不过是三字经，千字文罢。」 「看看就好，差不多就可以换论语了。」弘历携过我的手，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你太着急了。」我斜眼瞪了弘历一眼。 「你看你，有时我觉得你比我想的早想的多，有时你又嫌我着急。」弘历说道，语气中尽是无奈：「我可听说你大哥的孩子已经能熟背论语。」 「我大哥管教的严，斓韫若背不出来或是磕巴，晚膳都吃不上一口，背顺了才能吃饭睡觉。」我说道。 「你哥哥要是对你也这么严，你过世的阿玛也省心很多。」弘历说道，言语间尽是笑意。 「知道了知道了，我听你的就是。」我连忙答应下，若不答应，还不知要被弘历念叨到什么时候。 别说永琏，搬了地方，连我也出现认床的毛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后半夜。 开府后的第一天要进宫去请安谢恩，起床时间比以往又提早许多。 我整夜没睡好，几乎是浅眠，弘历轻微一点动静我便醒了。 「认床了吧？我看你翻来覆去到很晚。」弘历坐在床边穿鞋的时候，问道。 「恩。」我靠在弘历背上无力地应道。 吃过早饭，弘历和我带着永琏，萧薇和偆栾带上永璜，一行人这才启程往宫里去。 第108章 管家 弘历从皇子晋封为贝勒，我这嫡福晋也算是外命妇了，如今进宫请安自然不能像以前住在宫里时那么随意，为此我特地换上早已做好的通绣九蟒五爪的香色蟒袍，重新梳个发髻，但又因为先皇后过世未满两年，便没有做过多的装饰。 从神武门进入紫禁城，先到养心殿拜见皇帝，谢恩，后又前往永寿宫拜见熹贵妃。 陪熹贵妃用过午膳，熹贵妃又叮嘱不少有关贝勒府的事，这才让一行人离开，回到贝勒府都快六点了。 这两天迎来送往，早起晚睡，我早已疲惫不堪，弘历也无意去其他人那里，便一同回到我的院子，又让人将西暖阁的书桌及椅子与东暖阁的圆桌圆椅互换，有些摆设再稍做调整，用过晚膳后就早早上床休息了。 转天一早，刚送走弘历，贝勒府的管家便踏进我的院子。 「请福晋安。」男子躬身打千请安道。 「先生请起，不知先生贵姓。」我坐在东暖阁窗下的通炕上轻声说道。 「在下免贵姓林，双木林，林贤枘。」 「林先生。」我微笑道：「如今贝勒府开府，我是头次管事，有许多不懂或是冒犯了的地方，还请先生多多指教和包涵。」 「福晋客气。」林贤枘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显得他很是温文尔雅。 「虽然我跟着四爷还住在宫里时随熹贵妃娘娘理了一两年的事，但宫里宫外终究不同。」我说道。 「这是自然。」林仙枘应道。 「之前皇上赏赐了金银绸缎作为贝勒府开府之用，不知先生是否有看到账目。」我又问。 「都已记录在案，请福晋放心。」林仙枘答道：「贝勒爷名下的田庄明细也都一一记录，账目上还包括从建府至今所用的费用开支，一会在下会让小厮给您送来。」 「我知道了。」我笑道。 「若福晋无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林仙枘向我道。 「有时候会在请先生过来。」说完我看向一旁的月兰：「月兰，替我送先生出去吧。」 「是。」月兰向我行礼后，转身送林仙枘出去。 「格格喝茶。」站在明间的夏荷走进东暖阁并为我端上热茶：「是四爷特地送给格格的清明前茶呢！」 我端过茶杯只抿了一口，便开口问道：「怎么样？」 「奴婢已经打听过。」夏荷低声答道：「林仙枘最早由人保荐在先头怡亲王府上从最低等的守夜人做起，慢慢做到管账先生，因之前的管家奉老返乡，便推荐他做了下一任管家，再后来因为怡亲王过世，也闲散了一阵，还和咱们家的管家是同乡呢！」 「真的？」我不敢相信地抬眼看向夏荷。 「奴婢今早抽空回了趟府上，也和府上的管家确认过，人品是信的过的，何况又和咱们家有渊源，应该没大碍。」夏荷答。 正巧月兰送林仙枘出去后折返回来，抿嘴直笑：「林先生说他和咱们家府上的管家闵先生认识，还是老乡呢。」 「夏荷正和我说这事，可见是千真万确了。」我笑道。 「可不是。」月兰笑道。 「告诉墨竹、青玉和青菊，咱们院子最要紧，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说道：「永琏的衣食住行你们也多留心。」 「是。」夏荷应道。 不一会儿便有小厮送来几本账本，我一一细细看过。如今开府单过，开支比以前在宫里住时多出许多，我不得不上心。 账册才看到三分之二便到中午，让温氏抱来永琏，我喂永琏吃过午饭，这才叫月兰去传我的午饭。 永琏坐在我怀里，瞪着眼睛看我放在桌上的账册。 「既然搬出来，永琏的吃穿还得劳你多留心。」我看向温氏并低声说道。 「奴婢明白。」温氏微微点头。 「如果需要支取永琏所需的东西或是你需要的东西，记得和月兰他们通个气，凡事别太张扬，免得惹人眼红。」 「是，奴婢懂得的。」温氏低头答道。 哄睡永琏后，我将永琏抱给温氏让她抱永琏回房，月兰这才将午膳端上桌。 「你和夏荷墨竹多注意下面的人，谨防手脚不干净或是爱嚼舌根的。」我吩咐道。 「奴婢知道。」月兰应道。 「你们几个辛苦段时间，近身侍候的事别让外面人做了。私下多留意，可靠的留下，其余的都打发了。」我说道。 「这么快就要裁人啦？」我的话音刚落下，弘历的声音就传进屋来。 「怎么这时候回来？」我转头看向进屋的弘历，有些诧异地问道。 「回来取个东西，过会儿还要出门呢！」弘历在我对面坐下后答，月兰已出去拿碗筷：「我还正想着回来嘱咐你多注意你院子里的人，没想到你都在立规矩了。」 「哪里在立规矩啊？不过是嘱咐几句，若真要立规矩，恐怕连你都会吃惊呢。」我笑道。 「哦~！我还挺好奇你惩治下人时的样子！」弘历也笑起来，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见过府上的管家了么？」 「见过了，早上你才走他就来了，听说和我娘家府上的管家还是同乡呢。」我答道。 「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挺灵通的嘛。」弘历说道，碰巧月兰拿碗筷进来，弘历瞥了月兰一眼，笑个不停。 「肯定要先打听清楚，不然可真要把家败光了。」我自然明白弘历的意思。 月兰，夏荷，墨竹，青玉，青菊都是我的陪嫁丫鬟，再加上两个月前因为生病回家休养的嬷嬷，我知道贝勒府上的管家是我娘家府上管家的同乡，弘历自然联想到是我身边的这几个人把消息透露给我的。 弘历吃完午饭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吃过午饭就犯困，我又不想上床睡，怕一觉睡过了起不来，便靠在软垫上小憩片刻。 「侧福晋来了！」正朦胧间，屋外小丫头的声音令我猛然惊醒。 萧薇进屋先四下环顾一圈，才转身往东暖阁来。 「扰了姐姐午觉。」萧薇向我福了福身体后才开口道。 第109章 持家 「没睡，正巧无事，你来了我们两个好说会儿话。」我笑道：「你那里怎么样？我还没得空问你。」 「挺好的。」萧薇笑道：「我看姐姐这里不错，想必贝勒爷花了大心思。」 「你看上什么，尽管拿去。」我笑道。 「这可不敢，贝勒爷知道要怪罪。」萧薇笑着应道。 「怕什么。」我说着坐直身体：「如今搬出来住，你又是侧福晋，你的住处自然不会差。」 「幸而和姐姐熟识，不然可要怎么相处啊。」萧薇感叹似地说道。 「是呢！」我微微点头并笑道。 我想着这府上的事总不能我一人独揽，即便弘历明言贝勒府上的事由我全权做主，但有些事该放手的还是要放手。我和弘历提了一嘴，弘历只说我自己看着办就好。我便和萧薇说起府上的一些事务，还和萧薇说起她嫁给弘历这么多年，她额娘都没来看过她，即便是偆栾，在生育了大阿哥后她家里人也进宫看过她一两次。 「可以让我额娘来看我？」萧薇有些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笑道：「说起来你嫁给弘历也有几年了，你家里人都没来探望过你吧？以前还可以说进宫不便或是你未生育，可现在搬出来住，自然能让你家里人来看望你。」 「我阿玛……也罢了。」萧薇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确实有很久没和额娘见过面了。」 「等过段时日，你请你额娘到贝勒府上来一趟，也算一解你的相思之苦。」我说道：「如果你定好日子，来和我说一声就是。」 搬进贝勒府后过了一个月，萧薇来和我说她想让她额娘七月底来贝勒府探望，我欣然同意。八月初，偆栾的家人也来了趟贝勒府。 两月间我或随弘历四处应酬，或独自一人到处奔波，渐渐把京城里一些人脉理清楚了。 临近八月十五中秋节，我翻看林仙枘送来的送礼名单，心想着要给熹贵妃送礼，只是这东西不太好选。 难得弘历回来的早，便坐在对面同我闲聊。 「你在外面的名声可不错呢。」弘历说道：「说你治内有方，对上对下一视同仁，还允许侧福晋和侍妾的家人来贝勒府探视。」 「做好人可难呢！」我翻看着手里的单子并未抬头：「一个是侧福晋，一个是生育了大阿哥的格格，总不好叫人家空手而归吧？」 「可不是，外面还说你出手大方呢！」弘历笑道。 「这两三个月花了我不少钱，你得补偿我。」我说道。 「我的俸银和贝勒府的钱都是你在管，我还要怎么补偿你？」弘历假意生气道：「这贝勒府每个月的例银好几大千呢！」 「出的多进的少，这家祝寿，那家办丧，这钱可是哗哗的往外流啊！」我抬眼瞪弘历一眼后说道：「幸好前几年我们住宫里时吃穿用度没花费什么，有不少积蓄，开府时皇阿玛又赐了很多金银，不然怎么顾的过来？」 「四爷少说几句吧。」正巧月兰领着夏荷墨竹端晚膳进屋，听见我和弘历的对话，冲弘历说道：「以前奴婢们的例银是每月十日发放，这搬贝勒府才两个月，福晋就给改月底发放了。」 「她连你们的钱也克扣啊？」弘历似有不信地看向月兰。 「是啊，侧福晋那边听说福晋屋里月底才发放例银，也跟着改了。」月兰不禁抱怨道：「奴婢去送侧福晋那边的例银时，侧福晋还问起这事，银子也没收，月底才来拿的。」 「就你话多。」我转眼看向月兰：「又不是没发钱给你们，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奴婢也不过是说说嘛。」月兰撇撇嘴，终究没忍住，低声念道。 「你行啊。」弘历一听月兰说的信誓旦旦，看我的眼神里尽是笑意。 一晃眼，时间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贝勒府名下田庄上送来好些螃蟹，我便乘机连送给熹贵妃的礼一起送进宫去，权当一片心意。 宫中设宴于西苑瀛台。两三曲歌舞后，宫人们为众人端上螃蟹。 「今年的螃蟹吃着还不错。」一只螃蟹下肚，雍正不免夸赞道。 「是弘历府上送来的。」熹贵妃开口回禀道。 自从皇后过世，熹贵妃位分最高，又执掌六宫，最近宫中的各种宴会，熹贵妃都坐于雍正东侧，以示地位尊崇。 「哦？」雍正一听，转头看向弘历和我的方向，眼神却落在我身上。 「若皇阿玛喜欢，儿臣再送些进宫。」我见雍正看向我，便即刻起身向雍正行礼。 「好啊。」雍正听完很是高兴。 螃蟹性凉，我体弱，自然吃的少，何况我还嫌螃蟹难剥，更不愿动手。此时有队宫人端热菜入殿，我只觉得面前装有螃蟹的碟子一撤，再有盘子出现，盘中央全是剥好的蟹肉，我这才拿起筷子去夹。 八月十五团圆饭吃的很是融洽，宴席散场前雍正赐我一柄紫玉如意，让我受宠若惊。 和弘历乘马车回府时，我把玉如意拿出来翻看，紫玉晶莹剔透，雕工精细，玉柄尾部坠着相配的浅紫色流苏，很好看。 「可得收好了，御赐的东西丢不得。」弘历提醒道。 「我知道。」我点头应道。 时间如沙，何况贝勒府上事情繁多，凡事我都谨慎处理，唯恐落人口实说我不尽心尽力。 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就到深秋，田庄上又着人送来庄上的收成，我领人一一检点，林仙枘在旁记录。 「月兰。」我站在廊下指着桌案上几个木盘里盛着的毛皮说道：「那三条上好的毛皮你明天亲自送到宫里去，一条送到养心殿，一条送到永寿宫，一条给延禧宫裕妃娘娘，就说是四爷的一点心意。」 「是。」月兰应道，便招呼身后的人端走了。 「那两条一会让墨竹拿去给萧薇和偆栾。」我又指了指另两条成色稍微差的皮毛：「对了，再让人拿两件厚衣服到偆栾那里去，给永璜做冬天穿的衣服。」 「是。」 第110章 永琏Ⅱ 忙起来又是一下午，眼见着仆人们快把一院子的东西收拾完，青菊匆忙跑来。 「二阿哥摔着了！」青菊急急地说道。 「福晋快去瞧一眼吧，这里有在下守着就是。」林仙枘一听，脸上一凛，还未等我开口，便说道。 我冲他微微点头，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远远听见孩童的哭声，我踏进院子的同时问道：「怎么回事？」 「是奴婢看护不周，还请福晋恕罪。」温氏抱着永琏，脸上都是泪。 「嬷嬷去给二阿哥端茶水，不成想二阿哥偷爬花架子，结果摔下来了。」青玉一边帮太医给永琏的手臂和小腿上药，一边说道。 我一时忍住没有发作，只等那太医把永琏身上的伤口处理好，让月兰送太医出去后，才转身看向永琏。 「永琏你站过来。」我将还在哭泣的永琏从温氏身边拉到面前：「不准哭！」 听我口气不善，原本还在哭的永琏微微止住哭声。 「是不是你自己去爬花架子的？」我厉声问道。 「是……」永琏低声应道，也不敢抬头看我。 「你自己要去爬花架子，摔着了能怪谁？」我生气地问道：「自己摔着了哭什么哭？哪有男孩子的样子？既然你喜欢那花架子，就给我去花架子下面站着！站够两个时辰！」 我疼爱永琏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不意味着我只一味溺爱，众人见我发火，也不敢拦。 「四爷回来了。」屋外传来青玉的声音。 「怎么让永琏站在花架子下面？」弘历进屋后问道。 「他调皮，爬花架子来着。」我没好气地说道。 「身上都摔破你还罚？」弘历微微一笑，倒也不生气。 「不罚他能记住教训么？」我瞪了弘历一眼。 「好了。」弘历坐下后看向一旁的温氏：「带二阿哥进来吧。」 温氏这才出去将永琏带进屋。 「阿玛，额娘。」永琏站到弘历和我面前，低声叫道。 「知道你额娘为什么罚你么？」弘历问道。 「因为调皮。」永琏低头答道。 「那你知道结果了吧？」弘历又问道。 「是，儿子以后不了。」永琏有些局促地说道，眼睛里又包起泪花。 我实在不忍，将永琏拉到面前，细细查看永琏身上的伤。 「额娘，我错了。」永琏哽咽道。 「额娘很担心你啊，你知道吗？」我有些生气又伤心地问道。 没过几天，刮起来没完没了的寒风将北京彻底带入冬天，加之又飘了两三天细雨，天气更冷的厉害。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月兰掀开布帘带着一股冷风进屋，一边搓手一边说道：「今晚估计要下雪，这才什么时辰啊，天都快黑了。」 「永琏呢？」我合上手里地书，问道。 月兰听我问起永琏，捂嘴“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月兰的笑成功引起我的好奇。 「四爷下午不是在书房看书么？不知怎么突然把二阿哥叫过去，也不问二阿哥最近看什么书，识了哪些字，只叫二阿哥坐在一边，面前摆一本论语，然后就各看各的，也不说话。」 不要说月兰，连我都有些惊讶，弘历这是唱的哪出啊？ 「罢了，由他去吧。」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论是雍正还是弘历，对永琏的期望我都看在眼里，可我知道弘历的继位者并不是永琏，所以我很害怕这样的期望，更害怕会让弘历失望。 大雪后的北京越发冷的厉害，又兼一连下了四五天的雪，耳朵都快被冻掉了。 「建府至今，你额娘还没来过吧？」弘历晚间到我这里用晚膳时突然问起。 「恩，开府时我哥哥嫂子们倒来过一趟。」我答道。 「今天我叫桂顺去你娘家请你额娘过几天来贝勒府看望你。」弘历说道：「侧福晋和侍妾的家人都来过，唯独嫡福晋的家人没来过，说出去不好听。」 「我额娘也想来看我。」弘历的话使我微微吃惊，却用委屈的语气说道。 「以前住宫里时确实不便，可如今咱们出来单过，就方便很多。」弘历转而笑道。 「只是这雪没有要停的意思，额娘出门不便，一时也来不了。」我低声说道。 「这有什么，何时雪停了，或是你额娘觉得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来。」弘历笑答。 我心里总想着弘历答应我让额娘来看望我的事，奈何之后几天雪越下越大，额娘来贝勒府的事也一直没着落。 难得这天下午没事，我便坐在书桌边看书。 「贝勒爷回来了，请格格去正厅迎接。」月兰掀布帘子进屋来，在我身后站定，弯腰在我耳边轻语道：「奴婢听说有位名叫额尔吉图的员外郎希望将自己的女儿嫁到贝勒府来，好像还托人进宫去求过熹贵妃娘娘，只是她女儿都已经19岁了。」 「19岁还没许配人家？」我听完一惊：「这么着急送进贝勒府，野心不小呢！」 「桂公公悄悄和奴婢说，一会儿那员外郎就会来府上拜访贝勒爷。」月兰说道。 我随即换身衣裳去前厅迎接弘历，可还没走到大门口，弘历就已经走进正厅。我上前为弘历取下披风转手交到月兰手上。 「你听说了么？」弘历先看月兰一眼，转头向我问道。 「听说什么？」我一边为弘历整理衣服，一边随口反问。 「你的消息一向灵通，怎么还装不知道？」弘历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正要说话，就见桂顺从门外进来：「贝勒爷，福晋，有位员外郎求见。」 「你要见见么？」弘历看向我。 「又不是来找我的客人，你问我干嘛？」我瞥了弘历一眼。 「你是我的嫡福晋，贝勒府上下不都是你做主么？」弘历伸手搂住我的腰笑道。 「桂顺，去请进来吧。」我转头对桂顺说道。 「是。」桂顺笑着转身出去了。 待桂顺走出去，弘历才拉起我在正厅上坐下。不过片刻，桂顺便领着一名约四十岁的男子走进正厅。 第111章 莩蕊 「请贝勒安，请福晋安。」那人进来先向弘历和我行礼，面上看不出什么：「在下额尔吉图，参见贝勒、福晋。」 「这个时候来可有什么要紧事？」弘历问道。 额尔吉图简短地说明自己的来意，果然是想让他女儿进贝勒府，然而他只是个员外郎，可女儿岁数大了，也不求什么，做侍妾也可以。 弘历看我一眼，才抬眼看向额尔吉图。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想听听福晋的意思。」弘历笑道，言下之意是他没意见，关键是看我这嫡福晋是怎么个意思，我若不愿意，他也不好收。 「这样吧，腊月前你带你女儿到贝勒府来一趟，我见见是什么样的标致人物。」我笑道。 「多谢福晋，多谢贝勒爷。」额尔吉图一听我同意他带女儿到贝勒府上来，忙不迭的感谢道，连茶都没喝上两口就告退了。 目送额尔吉图出去，我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弘历，脸上却挂着笑。 「是你开口叫人家来的，和我可没关系。」弘历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看着我说道。 我也没搭腔，起身离开正厅。 晚膳过后天上又飘起雪花。 「格格，外面地上已经积上雪了。」月兰携着一阵冷风进屋，一边搓手一边说道。 「恩。」我微微睁眼应道：「我下午嘱咐你的事你去打听过了么？」 大雪一下就是大半月，额娘来贝勒府上看望我的事也一拖再拖。 农历十一月二十九，额娘才趁着没难得雪停的日子到贝勒府来看望我。 「英琦。」额娘见到我，只唤一声便哽咽了。 「难得见面，额娘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伤心呢？」我说道。 「是是……」额娘点头应道。 中午用过午膳，下午便留额娘在屋里说话。 「老夫人，福晋。」月兰从外面端点心进来，行礼后将点心放在桌上便退到一旁。 「怎么？」眼角瞄到站在一旁的月兰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转头问道。 「之前来过贝勒府的那个员外郎，遣他家请的教养嬷嬷带着千金来了，说是特来拜见福晋。」月兰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只有他家千金么？」我问道。 「是。」月兰答道。 「请进来吧。」我说道，月兰这才转身出去请。 「谁呀？」额娘一时不解，看着我问道。 「过会女儿向您解释。」我笑道。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月兰就领着两人进来。 「哟，老夫人也在呢！」率先进来的妇人眼尖，一眼就瞧见坐在我对面的额娘，随后才向我和额娘请安：「请福晋安，请老夫人安。」 妇人行礼后将身后的女子领到我面前。 「小女莩蕊请福晋安，请老夫人安。」女子行礼如仪，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很有大家闺阁的风范。 「是不错，长得也标致。」我细细端详了女子一会，才笑道：「月兰，去取柄如意来，再将那匹绣有紫荆花的料子一并取来。」 「是。」月兰向我福了福身体，笑着转身出去。 不过片刻，月兰便捧着一个锦缎盒子和一匹浅紫色布匹进屋。 「这柄如意是之前熹贵妃娘娘赐我的，如今就赠你吧，还有这料子，看着也衬你。」我伸手将盒子翻开看了一眼，便让月兰捧到莩蕊面前。 「这么贵重的如意和布料，小女不敢收受。」莩蕊一惊，连忙说道。 「你尽管收着就是。」我笑道：「如今快到年下，我不太得空，等过完年，你常来。」 「是。」莩蕊应道。 「月兰，你好好送格格出去。」我看向月兰吩咐道。 眼瞧着月兰送莩蕊出去，我才转头看向额娘。 「这是哪家的女儿啊？」额娘不禁问起。 「额尔吉图的女儿。」我笑道。 「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额娘有些疑惑。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员外郎，额娘自然不知道。」我答道：「有件事还要麻烦额娘帮女儿打听打听。」 两日后便进入腊月。 腊月初一也算个大日子，弘历携我，萧薇，带着永璜永琏进宫向雍正和熹贵妃请安，在宫中待了整整一日才回到贝勒府。 「听闻前两日额尔吉图的女儿来府上了？」我坐在梳妆镜前，月兰正为我卸妆，就听坐在床边的弘历出声问道。 「是呀，怎么？」我从铜镜中看向弘历。 「也不让我见见，你就让人回去了。」弘历说道，言语间有些不乐意。 「你见不见有什么要紧？我见了就好。」我并未回头，只带着一丝醋味说道：「早知你这么不高兴，我就不见了。」 弘历抬手示意屋内侍奉的人都退下，月兰这才捧着我换下的衣服和夏荷墨竹等人退出房间。 「吃醋了？」弘历将我拉到他怀里。 「谁吃醋了？」我低声说道。 「你看看你的样子，还说没吃醋。」弘历忽然笑起来，抬手刮了下我的鼻子：「很少见你这样，可见额尔吉图的女儿确实漂亮。」 「少来了你。」一听弘历越说越离谱，我猛地推开弘历，转身欲往床边走去。 「好了。」弘历哈哈一笑，从背后搂住我：「反正你拿主意就好。」 第二天早上我刚在梳妆镜前坐下，墨竹掀帘子进屋来。 「员外郎额尔吉图送来些东西，说是给格格的礼物。」墨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微微点头，墨竹才退下。 「先皇后过世有一年多了吧？」月兰为我梳妆完毕后，我才走到弘历面前。 「恩，是有一年了。」弘历答道。 「先皇后过世才一年多，若这个时候府上来新人，传出去不好听，别人也就罢了，若是传到皇阿玛耳中，我怕皇阿玛觉得你不尊重先皇后。」我一边为弘历细细检查外衣的扣子是否扣好，一边说道：「我看额尔吉图的女儿漂亮是漂亮，只是有些傲气。」 「我说了，你拿主意就好。」弘历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要真是我拿主意，什么侧福晋侍妾一个个都赶出去。」我赌气似地说道。 第112章 出门逛 「好啊，若你真有这么霸道，我倒不介意让外人觉得我惧内。」弘历低头看向我，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从前听闻八叔惧内，福晋郭络罗氏不准八叔纳妾，哪怕是侧福晋，也都畏惧郭络罗氏的威仪，以致八叔多年无子。」 「真假也未可知。」我说道：「我可不敢做这样的人。」 「侍妾而已，何以畏惧？」弘历低头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说完在我脖子上亲了一口。 「大早上的干嘛呢？」我抬手在弘历胸口拍了一下。 「晚上我还到你这里来。」弘历笑道。 自腊月起，各种事情便渐渐多起来。 腊八节这天因要进宫，所以比往日起的早。洗漱完毕后正准备吩咐出门，青菊端着两碗腊八粥进屋。 「这是府上熬的腊八粥，按四爷的吩咐，这两碗是同一锅熬出来的。」青菊手里端的紫檀盘子上放有两碗腊八粥，在弘历和我面前站定后，说道。 弘历和我对视一眼，两人这才分别端起盘子上的腊八粥，快速喝完。 「只顾着要进宫，连腊八粥都忘记了。」上了马车后，我笑道。 「自从贝勒府开府单过，你比以前辛苦不少。」弘历口气中带了一丝叹息。 「你能体谅我就好。」我说道。 「我自然体谅你，只是你也别太苦着自己。」弘历握住我的左手。 腊八节这天宫中甚是热闹。午宴后，弘历和我随熹贵妃回永寿宫更衣。 「你和弘历成婚也有五年了吧？」 「额娘好记性。」我一边为熹贵妃披上外衣，一边答道。 「如今永琏大了，你和弘历也该考虑再添个孩子吧？」熹贵妃淡淡地说道：「嫡出的孩子总好过庶出的。」 「是。」我低声应道。 「不要怪本宫催促，本宫终究是看重你的。」 时间一晃，便到雍正十一年正月。正月里几乎每日都进宫，直到正月结束。期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宫中又设家宴，一个月都忙碌不已。到二月里我才觉得松口气。 这日晚间，弘历和我并无睡意，便一人握了本书坐在窗下。 「都到二月里了。」弘历忽然放下手里的书，感叹似地说道。 「是呀。」我随口应道。 「咱们俩许久没出去逛过了，等过几日得空，我们两个出去转转吧？」弘历说道。 「我宁愿在家休息。」我答道：「腊月开始一直忙到正月，连个懒觉都没睡过，出去逛累的很。」 「我知道你前段时间辛苦。」弘历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伸出右手握住我的左手：「只是若还待在府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来讨你的主意，不如我们两个出去清静几天。」 「若求清静，不如去个远点的地方。」我转头看向弘历。 「你既这么说，去的地方可就由我做主了。」弘历笑道。 过了五日，月兰和我提起弘历让她收拾些两人的衣物，说是准备去贝勒府名下的田庄上住个三五天。临行前一天，弘历和我专程进宫向熹贵妃回禀去田庄上打理些事务，过几天就回来。 将贝勒府上的事务托付给萧薇和偆栾后，弘历才携我登上马车。 「府上的田庄有什么好？」我不屑地说道。 然而弘历并未答话，只是略有意味地看着我。 「我们是去别的地方对吧？」我在一瞬间明了，换上笑容。 「你啊，怎么变的这么实在了？」弘历也笑起来。 「你和额娘说我们去田庄上，我还真以为我们是去田庄上呢，哪知道你路子这么深？」我说道。 「若不以去田庄的名义，哪里能走远呢？」弘历笑道：「我们今晚是在田庄上住一夜，明日启程去别的地方。」 马车跑了大半天才在一处庄子外停下。 「奴才恭迎四贝勒，福晋。」待弘历和我下了马车，一男子立刻打千行礼。 「之前和你说的事都办好了么？」弘历开口问道。 「按贝勒爷的吩咐办好了。」男子答道：「贝勒爷和福晋今晚住的屋子也收拾利落。贝勒爷，福晋，往里请。」 因为要在田庄上住一晚，弘历早早派人来嘱咐说收拾出一间干净利落的屋子，田庄上的人便将正屋收拾出来，简单装潢，又早早焚上香，进屋后看着也还不错。 「在下阮峰，是田庄上的管事，这是田庄的账目，请福晋过目。」在门口迎接的男子将弘历和我迎进正屋的西暖阁后，才说道，并奉上一些账本。 「你且先退下罢。」弘历见我翻看账本，冲阮峰说道。 「在下先告退。」阮峰说完又向弘历和我行过一礼，才退出去。 「还说想得清静走远些，你看你这个样子，只怕永远都不得清静了。」弘历见我翻看账簿，笑道。听弘历这样说，我无奈一笑，反手将账本合上，弘历见我不答话，端起茶杯喝口茶后才又说下去：「京郊有处温泉，我留意许久，这个月二十二日你过生，我想着带你出来转转散散心，也当给你过生了。」 「搬贝勒府后我这么辛苦，你就拿温泉给我过生？」我一听，有些不乐意。 弘历听了我话也不言语，只笑看我。 「我看这田庄上倒是清闲。」我转而说起田庄的事。 「春秋两季便会忙了。」弘历接话道：「去年冬天田庄上了一些皮毛，你可看到了？」 「看到了，只是怎么能和贡给宫里的比？」我答：「你冬天穿的那件坎肩领子上的风毛就是田庄上来的东西。」 「难为你还想着给我用。」弘历笑着看向我。 「你是多尊贵的人啊，自然是先紧着给你用再说给旁人的。」弘历的话引得我笑起来。 因着这次和弘历出门并不走远，我身边只带了月兰，而弘历身边则带的是为方便出远门而特意选出来的随侍，名叫葵炜，所以近身侍候的事便都落在月兰身上。 看着进进出出的月兰，我猛然想起一事。 「怎么出神了？」弘历忽然问道。 「没什么。」我说道。 第113章 陪嫁侍女 待洗漱更衣完毕，弘历和我依次躺下，月兰放下幔帐后才退出去。 「月兰是自小就服侍我的，墨竹和夏荷也是我闺阁里就近身侍奉的侍女，青菊青玉是我的陪嫁，如今她们五人都过了双十年纪，我想着若有合适的人，不如将她们五人嫁了，以免误了他们终生。」我在弘历耳边悄声说道。 「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呢！」弘历听我说完，笑着搂住我的腰。 「自然舍不得，只是思来想去，总不能因为我舍不得就这样一直耽误下去吧？」我说道：「你多留意一下，最好不要远嫁，也不求家境多好，平安富足最为重要。」 「难为你这样费心。」弘历低声说道，言语间倒有些难以言明的意味。 早在孝敬宪皇后逝世前，我便听说弘历瞧上萧薇房里伺候的一个丫头，抬了做格格，那几日萧薇总来我房里坐大半天，脸上也不好看，虽然未开口，我却猜到是为何，只是我们二人都未在弘历面前露出来。 「你说吧，你看上谁了？」过了半晌我才出声问道。 「什么看上谁？你身边的人我哪敢想？」弘历反问道。 「我猜你也不敢。你若敢动这些念头，小心些罢。」我冷冷说道。说完我翻身面向内侧，背对弘历佯装生气。 「好了。」弘历贴上我后背，说话时吐出的气吹在我耳边：「对你，我自然是不敢的。」 第二日巳时二刻才起，简单收拾一下，便又踏上路程。 一路上弘历都笑呵呵地看着月兰，月兰不明所以，有些摸不清弘历的套路。 马车又走了大半日，才在一处地方停下，收拾妥当后，弘历便领我去了温泉。 「你把衣服放好了么？」感受到背后的人，我开口问道：「月兰还在收拾东西，衣服湿了不好回去。」 「我知道，和你的衣服放一块儿的。」弘历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弘历从我身后伸手搂住我的腰。 「这段时间忙，你都没怎么和我亲近了。」弘历轻声说道。 「哪有。」我低声应道。 自从生下永琏，我的身体比以前还在闺阁里时丰润不少，说白了就是胖了。即便恢复的还行，但我总觉得自己身材是有些变形的，所以也不太敢和弘历亲近。 弘历伸手搂住我的腰，将我往他面前拉近了一些，刚吻上我的唇，外面就传来月兰的声音。 「四爷，福晋，时候不早了。」月兰在外面轻声说道。 「还是早日打发出去罢。」弘历假意生气道。 换过衣服，回房又沐浴过，才换上晚间睡觉时穿的衣服。 进屋时，弘历已经在床上靠着了。 「怎么这么久？」弘历见我进屋，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我不像你，随便洗洗就完了。」我一边退下外衣，一边说道。 「福晋爱干净，即便是泡过温泉也要再沐浴的。」月兰答道。 「幸而是嫁给我这样的人，不然一般人家怎么供得起你？」弘历笑道，话锋忽然一转，冲月兰笑道：「月兰你可别学着你家主子这毛病，不然以后嫁了人，婆家还以为你是富察家大姑呢！」 「奴婢……」弘历的话令月兰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必理他。」我笑着示意月兰退下，待月兰退出房间并带上房门，我在床边站定，伸手放下两边的床幔后才在床边坐下，弘历却起身伸手将我搂住。 「干嘛？」我嗔弘历一眼。 「你说呢？何况难得只有咱们两个。」弘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帮我脱掉鞋子。 「弘历……」我轻声叫道，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越加蹬鼻子上脸，帮我脱掉鞋子后，又开始解我的衣扣。 欢愉过后，我伏在弘历身上，弘历贴心地拉过被子为我盖住身体，并轻抚我的后背。 「我们是该给永琏添个弟弟或是妹妹了。」弘历用带着丝疲惫的声音说道。 「怀孕又不是出来玩，说出门就出门。」我轻声说道。 「那我们俩最近是不是该多亲近？」弘历笑道。 「不正经。」我抬头看向弘历：「别忘了，先皇后过世还不足两年呢。」 「那我们两个现在这样……」弘历说到一半，却被我抬手按住他的嘴。 「所以现在只我们两个。」我低声说道。 「自然。」 第二日睡到日照三竿才起，毕竟难得没有心事，也没有各种事务来打扰。 因起的晚，早饭午饭便一起吃了，又兼之是在外面，膳食便是普通百姓吃的东西，虽然不如贝勒府上厨子做的精致，但也别有味道。 为着这次出门，我让月兰专门准备了两身寻常妇人家的衣服，换上后看着便和普通人家的妇人一般。 「这附近依附温泉兴起了个小镇，咱们俩去逛逛如何？」见我换好衣服，弘历知道我有要出去逛的意思，开口道。 「好啊。」我笑答。 如此，弘历便携我一同往小镇上去。 弘历与我手牵手走在前面，月兰与葵炜随侍在后。 「自先皇后过世，我看皇阿玛这两年身体也渐渐不太好了。」我低声说道。 「皇阿玛偏信道士胡话，常常服用道士进献的丹药，表面上看着还好，其实内里都被掏空。」弘历说道，言语间不免有些担忧。 「我觉得得想个法子让皇阿玛戒了这丹药。」说着我拽拽弘历的手。 「你有什么好主意？」弘历问道。 「还没想好，你容我想想。」我答，心里这才开始盘算。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的快，我和弘历在外面住到第四天便回京了。回到贝勒府后，弘历换身衣服去书房处理积压了几天的政事。 「侧福晋来了。」站在门口的墨竹通报道。 「姐姐。」墨竹话音刚落，萧薇便进屋来。 「这几天辛苦你。」我笑道。 「终究没有姐姐辛苦。」萧薇笑答，在我对面坐下后才又说下去：「四爷和姐姐这几天去庄上，京城里发生了件小事。」 「你亲自来和我说，也不算是小事了。」我说道。 第114章 分封亲王 「苏玉荀他母亲过世了。」萧薇低声说道：「张瑶焉过世后，苏玉荀常出入赌馆，他母亲管不住他，便由着他将家里的积蓄败光，不仅如此，还欠了赌馆很多钱，赌场雇人上门讨债，他母亲一气之下重病不起，昨天过世的。」 「他也有今日。」内心深处闪过一丝快意。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苏玉荀出入赌馆的事，就我内心来说，我巴不得苏玉荀变的更惨，月兰也曾悄悄问我是否趁机动手，只是我觉得没必要，一来因为许多人都知道我与苏家的恩怨，若被查到，于我不利，二来，我是不屑做这样的事。 「我命人送了些银两去祭奠。」萧薇说道。 「也好，不必太费神。」 到了二月二十二日，弘历命人在府中置办几桌宴席为我庆生，原本弘历是想好好办办的，被我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同意只在府中小小庆贺一下，但即便如此，京城里的达官显贵或亲自登门祝贺，或命人送礼到贝勒府上，就连几位嫂子也带着礼物登门。 林贤枘将礼品单送到我院子里，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才回去，林贤枘出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墨竹端甜食进来，眼圈却红红的，我刚要问，却见月兰匆忙进屋。 「宫里的消息，皇上封贝勒爷为宝亲王，格格快准备一下吧，恐怕要进宫谢恩呢！」月兰急急地说道，却面露喜色。 这个消息对我而言确是意外之喜，雍正在先皇后过世不足两年的情况下封弘历为亲王，我不确定这事是好是坏。 「弘历呢？」我问道。 「这个时辰，恐怕已在回府的路上。」月兰看向一旁嘀嗒作响的西洋钟，答道。 徐嬷嬷赵嬷嬷和月兰领人准备朝服时，弘历也不等人通传，自己掀布帘进屋，一看嬷嬷和月兰等人在整理朝服，才一副放心的样子。 「看来你知道了。」弘历在我对面坐下后说道。 「你既这么说，那就是真的。」原本我对雍正封弘历为亲王的消息还心存疑虑，唯恐是假消息，但弘历这么一说，我反倒确定了此事的真伪。 「这种事怎敢乱说？」弘历端起我面前只喝过一口的茶盏喝了口茶，才又说下去：「我听闻皇阿玛已经着人去拟诏书，明后两天就会正式宣旨。」 我没答话，只是微微点点头。 「怎么？」弘历见我没说话，反问道。 「只是觉得这件事来的有些急了。」我只淡淡道。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既然是皇阿玛亲封的，你也不要太在意，凡事我多注意就是。」弘历说着将茶盏放回小几上。 两日后，雍正下旨封弘历为和硕宝亲王，弘昼为和硕和亲王。 弘历携我及侧福晋萧薇，弘昼携嫡福晋一同进宫谢恩。 说起弘昼的嫡福晋，倒是应了那句好事多磨的老话。 弘历封了贝勒开府单过后，雍正念着弘昼也到该娶福晋的岁数，便开始在八旗中甄选弘昼嫡福晋的人选，最早看上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弘昼一听就不乐意了，但无奈父命难为，再不愿娶素未谋面的乌拉那拉氏做嫡福晋也没办法。但好巧不巧，乌拉那拉家的那个姑娘忽然染上风寒殁了，雍正还未说什么，弘昼倒是四处发喜糖，气的乌拉那拉氏族发誓不选女儿嫁给弘昼。雍正后来又瞧上佟佳氏的女儿，但有了之前乌拉那拉氏的例子，佟佳氏也不太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弘昼，雍正挑来挑去总没如愿。有天弘昼跑到贝勒府上求我帮他想想办法，前前后后送了不少礼我才勉强同意帮他去熹贵妃那里疏通疏通，就连弘历都直呼我趁人之危，专坑弘昼钱财。 于是我便趁着进宫给熹贵妃请安时提起此事。熹贵妃听我说起，不免多问几句。 「之前随皇阿玛去热河时，儿臣见着五什图的女儿，倒觉得和五弟挺合适。」我手里剥着新供的冬橘，说道。 「五十图么？」熹贵妃喃喃地念道：「并不是特别显赫的人家啊。」 「额娘，过日子就图个舒心，何况五弟淘气，地位显赫的家族不一定适合五弟。」我笑道，并将手里的冬橘递到熹贵妃跟前。 「话是这么说。」熹贵妃说着接过冬橘：「你说你见过，那五十图的女儿怎么样？」 「长相虽说不上绝色，但也不错。」我笑道：「即便诗书上不如其他闺阁小姐，可若能降的住五弟那性子，合该他们俩凑一块。」 熹贵妃听我这么说，便在雍正那旁敲侧击地一通说，又遇选秀，如此安排下去，弘昼终于如愿地，欢欢喜喜地娶玖熙为嫡福晋。 弘历和我去参加弘昼婚礼时，弘昼见到我忙不迭地道谢，婚礼后还和玖熙带了很多礼物到王府上来，我倒是厚脸皮地收下了，一旁的弘历却哭笑不得。 到三月初，弘历和我说起他安排人给圆明园里养的鹿喂下雍正近几年服用的丹药，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有回复。 「你想好多久去和皇阿玛说那个事？」弘历问道。 「你去说岂不更好？」我反问。 「之前你怀永琏时因谦贵人受苦，皇阿玛一直觉得愧对你，若你去说，自然事半功倍。」弘历笑道。 「在宫里始终不便开口，还是等皇阿玛去园子里住时才好说。」我靠在弘历肩膀上，轻声答道。 「那就等皇阿玛移驾圆明园时再说。」弘历抬手搂住我的肩膀。 到三月中旬，难得无事，我便在房里手把手教永琏习字。 「格格。」月兰慌忙地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太监。 「福晋万福。」太监走到我跟前打千行礼，我仔细一瞧，原来是养心殿的内监。 「皇上有什么吩咐？」我问道。 「有外朝使臣前来参拜，皇上在御苑设宴款待。」太监也不多言，笑道：「皇上口谕：请宝亲王及福晋即刻进宫。」 「我这就换衣服。」我一听是雍正口谕，便知轻重，转头看向永琏：「休息会再写，额娘晚上回来看。」 「是。」永琏应道。 第115章 朝鲜贵女 因是雍正急召，又有外朝使臣在，我不免按品级梳妆。 自从弘历封宝亲王，我的服饰头饰也跟着大变，特别是进宫出席各种宴会，换衣服自然费功夫。梳妆完毕，我急忙出府，正要上马车，弘历刚好策马回府，恰巧在王府门口遇上。 「你等我片刻，我们一块儿进宫去。」弘历说着翻下马背，也不等我回答就走进王府大门，差不多一刻钟后才又出来。 坐上马车，我拿帕子帮弘历擦额头上的汗，弘历只笑而不语。 「你打听到为什么这么火急火燎地召我们进宫么？」雍正甚少急召弘历和我，今天让人来宣口谕，叫即刻进宫，实属难得。 「听说是朝鲜来的使臣，随行的还有朝鲜亲王所生郡主。」弘历说的自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又偏偏提起别国的郡主。 「哦~」我将声音故意拉长，并饶有意味地看着弘历。 雍正已将弘历的名字书在光明正大扁后面多年，既然弘历是毫无悬念的继位者，那自然要帮弘历拉近一下周边附属国的关系，而最好的方式就是联姻。朝鲜国遣使臣来朝拜，又带着宗室女，这意思就很明显了。雍正身体渐渐不行，这两三年多是在各宫娘娘宫里坐坐，甚少宠幸年轻少女，我猜雍正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所以也不再折腾。但这朝鲜国却在这时送来宗室女，皇帝又急吼吼地召我和弘历进宫，明摆着就是要将这女子嫁予弘历。 「若那宗室女长得不好看便罢了，若美如桃花，你可有福气了。」我笑道。 「你就拿我打趣吧。」弘历笑答。 雍正设宴于西苑款待朝鲜使臣，弘历和我下马车又换乘软娇，宴席已开席好一会儿了弘历和我才到，雍正心情似还不错，竟提出罚酒三杯，幸而是度数极低的葡萄酒，不然可就只有让弘历代劳了。 「皇上有些时日没见永琏，过两日带进宫来给皇上请安吧。」熹贵妃坐在皇帝右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上说道。 「是，永琏也想着许久未进宫向皇阿玛和额娘请安了。」我应道，眼角扫过坐在东下首的男人，单看样貌就知道是朝鲜人，更别提他的着装服饰，使臣身旁坐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鸭蛋脸，小眼睛，典型的朝鲜族女子，却也漂亮。 「你看到那宗室女了么？和你比起来可差远了。」落座后，弘历微微偏过身体，以手掩嘴低声说道。 「你是指样貌呢还是指才学呢？万一被她知道你这样说她，她想起今后日日都要面对我，心里可要怨怼于我了。」我用帕子掩嘴，低声道，弘历听后却不答话，只是笑着坐直身体。 宴会进行到一半，雍正宣来歌舞助兴，熹贵妃问起朝鲜宗室女可有擅长的乐器，那宗室女竟以中文回答，且回答流利，礼仪周全，完全不像一个异族人，雍正听后微微点头，似乎很满意。 宴会结束后，雍正提议招待朝鲜使臣和宗室女参观西苑，弘历携我走在最后尾随众人往外走。 「若不是赐给我的，你要怎么补偿我？」弘历低声问道。 「你不可能没瞧见今天坐了哪些人吧？本轮不到我们两个作陪，明知叫我们两个来会迟到，偏偏又宣我们两个进宫觐见，不给你给谁？」我说道。 晚间回到王府时我已经筋疲力尽，弘历还有事务要处理，直径去了书房，我则回房休息。 「奴婢问了，那宗室女原是姓李的，也是李氏亲王所生，后来过继给一个姓金的异姓王，所以姓金。」月兰跟我在宫里住了几年，多少有些人脉，打听消息自然有她的门路：「而且今天来的那个使臣就是她亲生父亲。」 「难怪。」我坐在镜子前卸妆，听月兰说起，不免失笑，去西苑的路上只听说这宗室女姓金，还以为是个冒牌货。 「熹贵妃娘娘身边的巍姑姑也和奴婢说起多半是要赐给四爷做侧福晋的。」月兰一边说一边帮我拆掉头饰。 「当然，不然怎会眼巴巴地叫我和弘历去呢？」我笑道：「你也听见了，咱们的话说的那么顺，不就是为了嫁过来么？」 果然，第二天雍正就下旨赐该女姓金佳氏，如此，便是抬姓了。 又过十日，雍正再下一道旨意，赐金佳氏为宝亲王弘历侧福晋，如此一来，等于变相告诉朝鲜谁是继位者了。 为着侧福晋进府，又是仓促举办，不免费神，雍正还赐了从宫里出嫁的荣耀，一路风风风光光嫁进王府，都说堪比当年萧薇嫁进宫里时的情景。 弘历每每见到我也是讪讪的，只是外人面前从未表现出来，我亦是如此，嫁给弘历之初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又何必伤心生气呢？ 金佳氏嫁进来当晚弘历自是留宿在新福晋房里，累了几日，我更是早早歇下。第二天一早，按惯例新福晋要给嫡福晋敬茶，我本有心试试这朝鲜来的新福晋是否真懂规矩，特意晚起一刻钟，月兰服侍我更衣的时候在我耳边小声耳语几句。 「侧福晋，福晋请您进去。」我在妆台前坐下后，对月兰使个眼色，月兰这才去掀帘子。 「请福晋安。」穿一身杏色底，上绣玉兰花旗装的金佳氏款款走进屋来，听脚步声，已经穿上旗鞋，人在一旁站定后按着规矩行礼，并细声说道。 「起来吧。」我并未回头，而是通过铜镜观察这个女子：「你起的早，我倒难得起迟了。」 「福晋辛苦，自是要多休息的。」她微笑应对。 「我看着你亲切，以后便称呼你妹妹。」我笑道，然后拿起妆台上的钗饰对着铜镜轻轻戴在头上。 「福晋抬举妾身了。」女子说着走到我身侧，从妆台上拿起别的装饰一点点帮我戴上，月兰在一旁帮衬着：「妾身小字莜芮，福晋不嫌弃便叫妾身莜芮吧。」 「好啊。」我笑道：「你既嫁进来，以后就当这里是家里，别生疏，你毕竟不比这府上的人，家人偶尔还能见个面，你家乡远，这使臣一回去，连个同乡也没有了。」 「是，多谢福晋关照。」 第116章 怀二胎 早上受了新福晋敬的茶，便要带新福晋进宫请安，这样的规矩，说起也是很久没有过的事了。 午膳还是在永寿宫用，熹贵妃面上看不出如何，莜芮也只默默布菜。 「你也坐吧。」熹贵妃对着莜芮说道。 「是。」莜芮闻言，对着熹贵妃，弘历和我分别福了福身体，才在我的下首坐下。 用膳时，熹贵妃有一茬没一茬的问着王府上的事。 「这两年皇上身子渐渐不行了，你多带着永琏进宫来请安。」熹贵妃说道。 「是。」我应道。 「你可别学嫡福晋的样，她生永琏时都要十九岁了。」熹贵妃看向莜芮说道，听闻这话，弘历和我都笑起来。 「听闻福晋身子孱弱，自是调养好身子才能平安诞育二阿哥。」莜芮这话说的巧妙，既应承了熹贵妃的话，又不至于让我听了心里不痛快。 自从带莜芮进宫请安后，我总觉得身上不舒服，夜里也睡不安稳，我当是前些日子操办莜芮进府的事累着了没缓过来，并未多想，没想到过了两三天，身上越发不痛快，中午吃进的东西都吐出来，心口也是堵的慌。 「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月兰服侍我漱口时问道，我实在无力回答，点头应允了。 弘历傍晚回府，听闻下午太医来给我诊脉说我已有近两月身孕，直奔我的房间：「是真的么？真的有近两个月的身孕？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你可别欢喜过头，若生下来是个女儿，你要失望了。」我靠在床头，手里握着熹贵妃赐下来的一柄玉如意。 「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只要是我们的孩子，男女都好。」弘历握住我的手，眼睛都笑成了一道缝，见他是真心欢喜的样子，我心情也好许多。 「额娘听闻我有身孕，赏下不少东西，还叫上次为我安胎的胡太医来照顾，喝过胡太医开的药，我觉得身上是舒服很多。」我说道，好让弘历安心。 「那我就放心了。」弘历微微点头：「你用的一应东西都让月兰她们注意，还好你屋里人都极可靠，房里伺候的人也都是你的陪嫁，不然我可不放心。」 这次怀孕，我的妊娠反应特别大，一天三餐吃下去，两餐都会吐出来，折腾得我苦不堪言，弘历也很心疼，特别嘱咐侧福晋和侍妾们无事不必来烦扰我，府中一切事务皆有潇薇和偆栾照料。 难得一顿午膳多吃两口，午膳后我照旧睡下小憩，忽觉一只温暖的手按在我的额头上，我微微睁眼，发现竟然是额娘站在床边。 「额娘？」我开口轻声唤道。 「王爷特地命人请我来王府上看望你。」额娘笑道：「我带了你三嫂来。」 「妹妹。」再来是三嫂的声音。 「头三个月是这样，慢慢会好的。」额娘安抚道。 「额娘一听能来王府探望，命人做了许多妹妹以前爱吃的膳食，一同带来，妹妹一会儿尝尝吧？」三嫂笑道：「你三哥特意嘱咐我来看看你的情况，要我回去和他细说呢。」 「嗯。」我有些无力地笑了笑。 因三嫂是外眷，不便留宿王府过夜，用过晚膳，三嫂就坐来时的马车回府了，额娘则留下来陪我。 「侧福晋们都不来请安么？」额娘见少有人来我的院子，问道。 「不过是这几天而已，王爷心疼我，让我好好休息，吩咐侧福晋侍妾们无事不必来请安，王府上的事不是很要紧的也都不要拿来烦扰我。」我说道。 「还好王爷心疼你。」额娘听后很欣慰。 额娘在王府上小住了几日，期间侧福晋侍妾们听闻我母家来人探望，陆续来请安，还送了额娘各式礼物。 「我看这几个侍妾们都颇具姿色呢。」晚间，送走来探视的侍妾，额娘笑道：「出手也大方。」 「额娘是嫌我小气了。」我笑道。 「你呀！」额娘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瞧着这几年皇上身体已大不如前，先帝晚年为立太子的事闹的人心惶惶，如今却不知是怎么个弄法。你这几日在王府上静心养胎，可能不知道，听说为了躲皇上派事务，五阿哥又闹了一出发活丧。」 「五弟淘气皇上也不是不知道，再说之前就闹过，再多一次也没什么。」我道，思绪却回到额娘来王府上小住的前几日。 「和亲王福晋来了，在前厅坐着用茶呢。」我刚睡过午觉起来，月兰便走到我身边低声说道：「也不说有什么事，只说来探望格格，问格格方不方便接待。」 「去请她进来吧。」我说道。 之前听弘历提起有件得罪人又不得好的差事，雍正是想皇子去办，幸好他管着内务府，又有军机处的事，腾不出手，不然就该他了。弘历不得空，弘昼却是闲人，这事自然落到弘昼身上，弘历最近都躲着弘昼，怕弘昼让他出主意，玖熙这会儿来估计也是为了这事，弘昼不方便来王府上找弘历，就只有支着嫡福晋来。 「四嫂。」玖熙笑盈盈地走进正厅，亲热的叫道，随即欠身行礼。 「弟妹怎么这个时候来？」我伸手去虚扶一把，待她站直身体，拉过她的手坐下。 「听闻四嫂有孕，一直想来恭贺，但是又怕扰了四嫂休息，才拖到现在。」玖熙笑道。 「一家人，哪有扰不扰的话，常来往才是正理。」我笑道。 「前段时间我娘家人来京看我，带了支上好山参，我想着也没别的好东西可以带给四嫂，也就只有将就这支参罢。」玖熙说着招呼随行婢女进屋，那婢女捧着一臂长的青色盒子上前，走到我们二人面前后，一手捧住盒子，另一手反手打开盒盖，将盒子里面的东西展示在我面前：是棵根茎完整的山参，最粗的地方几乎和女子手腕一样粗，细长的茎须被刻意保留下来。 「我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弟妹还是带回去吧，何况还是弟妹娘家带来的。」我抬头看向玖熙。 第117章 进言 「四嫂这样说便是嫌我带的东西不好了。」玖熙说道，脸上出现一丝不快。 「弟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只是这人参太过贵重。」我推脱道。 「四嫂就收下吧。」玖熙说道，端着盒子的婢女合上盒子后将盒子递到月兰手中：「其实这次来，我也是有事相求，不知四嫂肯不肯给个指教。」 「弟妹不妨说来听听，我如果能帮得上忙，自然会帮的。」我笑道。 玖熙果然说起雍正想给皇子派事务的事，原来雍正想派人去江南一带收税，江南一带富庶，可惜越有钱的人越抠门，这赋税如何能收的又多又让人服气，的确是个问题，难怪没人愿意做。 「宝亲王如今管着内务府不得空，可五爷却是个闲人，这次来除了向四嫂恭贺有孕之喜，也想求四嫂给想想办法。」玖熙说道，脸上掩不住的心急。 「弟妹恐怕不知道，我自有了身孕，已是极少出门，弟妹不说我还不知道有这事呢！」我笑道，话锋一转，继续说下去：「但既然弟妹来了，我不妨说一句，弟妹回去告诉五弟，再来一次也无妨。」 晚间，吃过晚饭休息片刻，我便早早上床休息，迷迷糊糊间感觉身后有人躺下，我回头一看，是弘历。 「弄醒你了？」弘历温言问道，自从我有了身孕，弘历对我是百依百顺，只要让我高兴，他做什么都可以。 「没有。」我答到，翻身靠进弘历怀里。 「听说今天玖熙来了，可是来找你出主意的？」弘历为我盖好背上的被子后，伸手搂住我的肩，轻声问道。 「嗯，我让她回去和弘昼说再来一次也无妨。」我答道。 「哈哈，你呀！」弘历想了片刻，不禁大笑起来。 我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额娘借着我怀孕的由头时常来看我，连傅广成傅清傅宁和傅文也来过两三次，侧福晋和侍妾们再如何博得弘历欢心，也没有一人能如此这般。 五月底，雍正移驾圆明园避暑。 「之前你安排的事已有眉目。」弘历晚间歇在我房里时悄声说道：「差不多该是你去皇阿玛那里开口的时候了。」 七月间，我便带着永琏，挺着肚子到圆明园请安。 「天气热，你又怀着孩子，出门辛苦。」雍正见我来，和颜悦色地冲我说道。 「谢皇阿玛。」我蹲身行礼：「只是永琏说许久未见皇阿玛了，想来请安。」 我说完轻轻推了推永琏的背。 「永琏请皇爷爷安。」永琏伏下身去行礼：「天气炎热，还望皇爷爷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操劳。」 「是个好孩子，快起来吧。」雍正听完不由笑起来。即便雍正再严肃，见到孙子，也和普通人一样。 听雍正这么说，永琏才谢恩起身。 这时正好苏培盛进来，说丹药已经炼好。 「传。」雍正一听，立刻叫道士进来。 「皇上万福。」苏培盛出去片刻，就有两名道士进来，在屋中间站定后向雍正行礼问安。 「起来吧。」雍正吩咐道。 「是。」两人这才站起：「最新炼制的丹药已经成功，贫道特来献给皇上。」 其中一名道士说着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里面有三颗药丸大小的丹药。苏培盛上前接过，转身走到雍正身侧，将盒子递到雍正面前。 「辛苦二位道长。」雍正见状，伸手捻起一粒丹药正要吃下。 「皇阿玛。」我开口叫道。 「怎么？」雍正听我开口，停下动作，抬眼看向我。 我以有些踌躇的样子看雍正一眼，又转头去看道士，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们先下去。」雍正见状，吩咐道士出去。 「贫道先行告退。」两名道士这才行礼告退。 「儿臣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我低声说道。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而且一向有主意。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出来，不必忌讳。」雍正说道。 「儿臣前些日子请人向方才两位道长讨了些皇阿玛一直服用的丹药，私自做主，让圆明园中的仆人喂给园子里养着的鹿子吃下。」我轻声说道：「喂了大约有三四个月了。」 雍正听完，一时没有开口。 「儿臣今天进园子时，遇见养鹿子的奴仆，那奴仆和儿臣说起，喂下丹药的鹿子明显比没有喂过丹药的鹿子精神差很多，而且腹部隆起且坚硬异常。」我轻声说道：「儿臣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想先回禀过皇阿玛。」 「弘历知道么？」过了片刻，雍正才问道。 「知道。」我答道：「四爷原本不同意儿臣这样做，说皇阿玛服用丹药必定是为身体好，应该不会有事。只是近来听闻皇阿玛服用丹药次数变多，有些担心，才同意儿臣的办法。」 听我说到这里，雍正微微松口气。 「儿臣是真心为皇阿玛着想，还请皇阿玛恕罪。」说着我就要跪下去，永琏见状，也跟着要跪。 「别跪了，朕没怪你。」雍正见状，看苏培盛一眼。苏培盛会意，忙走到我身侧将我和永琏扶起来。见我起身，雍正又问：「依你的意思，要怎么办？」 「儿臣也想不到解决办法，还是请皇阿玛定夺吧……」我有些为难。 雍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丹药片刻，将丹药丢回到盒子里。 我从九州清晏出来前，雍正问过我安胎事宜，又叫跟着的人小心伺候，才放我离开。 走到大宫门，却见向雍正献丹药的两名道士站在我要乘坐的马车旁。 「福晋安。」那两名道士向我说道。 「两位道长辛苦。」我笑道。 「终究不如福晋辛苦。」其中一名道士笑道，他仔细看我两眼，才又说下去：「贫道见福晋面相奇佳，像是有凤凌九天的气势。」 「我只是亲王嫡妃，当不起道长这句话。」我听他这样说，心底泛起一丝厌烦，面上却笑道。 「贫道除了炼丹修道，还有个看面相的本事，且十拿九稳。」那道士自信自己不会有错。 第118章 老公出差 「哎哟，福晋怎么站这儿说话？」我正要开口，背后传来桂顺的声音：「天气渐热，福晋又怀有身孕，可别中暑了！」 「你怎么来了？」我转身看向桂顺。 「王爷回府，听闻福晋一早到圆明园向皇上请安，临近中午也不见福晋回府，特叫奴才来看看。」桂顺冲我笑道，瞄到站在一旁的道士，又冲那两人笑道：「两位道长也是来觐见皇上的？」 「是，以后恐怕就免了。」刚才给我看面相的道士笑道。 桂顺听完，一时疑惑，回头看我一眼，也不敢多问。 「我有孕在身，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我冲道士说道。 「福晋慢走。」两名道士齐声说道，向我行过一礼，目送我上马车。 马车走远好一会了，永琏才开口：「额娘不喜欢那两名道士么？」 「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我牵过永琏的小手，并说道：「只是觉得他们向你皇爷爷奉上的丹药不好。」 「哦。」永琏似懂非懂地应一声：「儿子觉得平常吃的东西就很好，没必要再吃丹药。」 我听完，笑着将永琏搂入怀中：「是了，我们永琏最懂了。」 回到王府，桂顺扶我回屋，进屋一看，弘历盘腿坐在炕上，面前小几上已经摆有碗筷，见我牵永琏进来，脸上紧绷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阿玛安。」永琏见弘历在，立刻走到弘历面前向弘历行礼。 「今天跟你额娘去见皇爷爷了？」弘历问。 「是。」永琏答道：「额娘劝皇爷爷不服丹药，虽然皇爷爷没有明确答应，但儿子觉得皇爷爷听进额娘的劝了。」 「好孩子。」弘历听永琏这么说，很是欣慰。 弘历让月兰将小几上的碗筷换到圆桌，才和我带着永琏在桌边坐下。 「我们四口有些时日没一起吃饭了。」弘历说着先摸摸永琏的头，又转身来摸我的肚子。 「儿子觉得是妹妹呢！」永琏笑道。 「好！既然永琏说是妹妹，那就是妹妹！」弘历一听，高兴得不行。 吃过午饭，温氏带永琏回去睡午觉，我才和弘历面对面坐下。 「今天怎么样？」弘历问道。 「我开始也不确定能否说服皇阿玛。」我答：「好在皇阿玛还肯听我的劝，虽然无法一时戒掉，但总归会考虑不再长期服用。」 「那就好。」弘历微微点头：「我还在想你怎么挺着肚子去，也不怕劳累。」 「就是想着我有身孕才能多一分把握。想必皇阿玛看在我有孕的份上才考虑，不然恐怕也不行。」 弘历下午还要办差事，吃过午饭稍作休息便要出去。 「晚上你来我这里，我有句话要和你说。」我拉拉弘历的袖子，请求似地说道。 「你今天辛苦，我晚上自然要过来。」我极少开口让弘历留下，弘历怎会不答应。 待弘历傍晚从外面回来，直径到我屋里，陪我吃完晚饭，两人聊了些闲话，便洗漱睡下。 弘历和我都在床上躺下后，我才开口：「上午我从圆明园出来时，在大宫门外遇见向皇阿玛进献丹药的道士。」 弘历最听不得与道士有关的事，见我说起，眉头微皱：「可是冲撞你了？」 「怎么说呢。」我说着放低声音：「其中一个道士说他会看面相，说我面相好，而且他自信十拿九稳。」 「怎么个好法？」弘历听完，有些疑惑。 「说我旺夫。」我本来想将那道士的话原原本本说给弘历听，可下午我想了半天，最终觉得还是算了。 弘历听完，脸上笑开了花。 日子一晃到了八月中旬，我的肚子也一天大过一天。 「已经八个多月了吧？」晚饭后，弘历牵着我的手缓慢地在回廊上踱步。 「还有十天就足足九个月了。」我说道。 「是个女儿就好了。」弘历回头望着我笑道：「我们已经有永琏，再添个女儿，人生足矣。」 「我还希望你多子多福。」我笑答。 「对了，过几天我要外出去办差，你帮我准备几件贴身穿的衣裳交给桂顺。」弘历收起笑容。 「外出？要去很久么？」弘历的话令我诧异。 「嗯，恐怕要去一月左右才能回来。」弘历发觉我的诧异，停下脚步回身面对我：「我知道不该这个时候出远门，你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但差事不等人，我尽早回来。」 「我知道……」我低声应道：「我只是担心你。」 「你别怕，又不是我一个人去办差，路上会相互照应，你只管安心养胎。」 中秋节一过，弘历便出门了，我牵着永琏，挺着肚子，领着侧福晋侍妾们站在王府门口相送。 「等我回来。」弘历不舍，拉着我的手说道，在葵炜几番催促下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三天后，我收到弘历的亲笔书信，信中除报平安，也提起所经之地的特产风俗，再后来是每隔五天收到一封，有两次随书信回来的还有当地特产。 永琏每隔两三天就要去练习骑马，嘱咐随侍人一番，并送一行人出府后，我扶着月兰的手往回走。 「弘历已经出门有二十天了吧？」我问道。 「是，今天正好二十天。」月兰应道，脸色却有些发白。 「也不知走到什么地界了，可别被什么人给绊住在路上。」我说道。 「四爷在外办差，总有顾不到的时候，再说越走越远，书信难免会比之前迟，格格放心吧。」月兰安抚道：「格格即将临盆，还是先顾自己，若为别的事影响生产，四爷回来要生大气的。」 又过两日，月兰随我到王府小花园散步，才走出去没多远，突然刮阵风，月兰怕我感冒，扶我在回廊上坐下后，回去拿披风。也不知月兰怎么半天不回来，我坐在回廊上无聊，正要起身往回走，却听见角门外传来说话声。 「最近你可小心些，少去嫡福晋院子里找同乡。」一个有些年纪的声音说道。 第119章 意外（上） 「我知道，姐姐放心吧。」另一个稍年轻的声音答道。 「早就提醒过你，多做事少说话，我看你迟早要坏在这张没把门的嘴巴上。」第一个声音语气不善。 「忍不住嘛，就是想找人说话。」年轻声音说着有些无奈。 「你看看嫡福晋院子里的人，谁不是安安分分做事？事情做的好，拿的例银就比别的院子多。」老声音说道。 「要是能进嫡福晋院子，我也安安分分做事。」年轻声音说道：「只是如今王爷在外办差失足落水，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听到这里，我心头突的一跳，全身不由地发抖。 「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就你这样还想进嫡福晋院子呢……」老声音说着走远了。 我扶着回廊的柱子站起来，并走到角门，跨出去一看，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格格。」这时月兰的声音传来，见我站在角门外，便问：「格格看什么呢？」 「这外面通向哪里？」我问道，声音抖的厉害。 「这条巷子过去是侧福晋们的院子。」月兰答道：「格格您怎么了？」 「方才有人在外面说话。」我扶住月兰的手跨回角门内：「说弘历在外办差失足落水了。」 「格格您可别听他们瞎说。」月兰一听，表情瞬间垮下来：「若王爷真有什么，一定会有消息回来的。」 「你着人去问问有没有弘历的消息。」我紧紧抓住月兰的手往回走：「快去啊！」 「格格！」月兰扶住我手肘，正要说什么，低头一看，整个人惊叫起来：「格格您出红了！」 我受惊早产的消息不胫而走，侧福晋和侍妾们闻讯大惊，就连宫里也得了消息，熹贵妃派巍嬷嬷带胡太医出宫到王府，一是为我接生，二来更是为查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巍嬷嬷是有资历的老嬷嬷了，又在熹贵妃身边当差多年，众人见她出宫到王府上，知是不好，都站在院子里不敢说话。 虽说离我原本生产的日子没几天，但因为是受惊引起，难免比生永琏时辛苦，加上我心里又念着弘历，更是难上加难。 「奴婢回来为福晋取披风，正巧遇到二阿哥来给福晋请安，耽误了一会儿，再回去找福晋时，就见福晋站在角门外，说听见有人说王爷落水，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月兰跪在产房外哭诉道：「福晋受惊，才致早产。」 「可有见到是什么人说的这话？」巍嬷嬷问道。 「不知道，奴婢去看时外面并没有人，想来连福晋都没见到是什么人。」月兰道。 「熹贵妃娘娘不是已经吩咐了吗？不叫福晋知道王爷落水的事。」巍嬷嬷又说。 「是吩咐了，王府上下都知道福晋怀有身孕，又临近产期，不敢在福晋面前提起王爷落水的事，特别是福晋院子里的人，嘴巴极严，更不敢叫福晋知道，唯恐福晋动了胎气。」月兰答：「不知道那两人怎么回事，私下说起，又偏偏被福晋听见。」 我躺在产室里，听到外面巍嬷嬷对月兰的问话，才知道弘历落水的事早就人尽皆知，只是熹贵妃吩咐不准告诉我，王府上下有谁敢开口？ 「巍嬷嬷……」我低声叫道，巍嬷嬷才转过屏风进来。 「奴婢出宫前，贵妃娘娘吩咐了，叫奴婢在王府上守着福晋生产，母子平安才能回宫复命。」巍嬷嬷低声说道。 我正要说话，有个接生嬷嬷端碗汤药进来。 「胡太医开的药熬好了，福晋快服下罢！」接生嬷嬷将碗端到榻边，夏荷和墨竹一人扶我起来，一人端过汤药喂我喝下。 「是奴婢伺候不周，嬷嬷要罚奴婢也甘愿领受，只是福晋生产完还要坐月子，求嬷嬷准奴婢伺候完福晋的月子才受罚，以免福晋月子里无人侍奉。」月兰在外哭道。 「贵妃娘娘说，让福晋安心生产，四爷那边自然有人去找，若四爷回来看到福晋不好，也是要生气的。」巍嬷嬷并未答月兰的话，而是看着我说道。 「嬷嬷知道我的脾气，若无……」疼痛一阵阵袭来，我连话都说不全了。 虽说喝下汤药后有些力气使劲，但心里总压着一块大石头，并不能完全用尽力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才听到儿啼之声，我紧绷地神经微微松弛下来。 「恭喜福晋，是位小格格。」巍嬷嬷说道。 早有熹贵妃挑选的乳母上前抱过孩子。 「你还不跟去看着？」巍嬷嬷转身出去冲月兰说道。 「是！」月兰这才起身跟着乳母出去了。 待生产嬷嬷和夏荷墨竹等人安顿好我，又喝下胡太医新开的汤药，巍嬷嬷才向我说道：「福晋生产辛苦，奴婢这就回宫向贵妃娘娘复命。」 我无力应答，只微微点点头，目送着巍嬷嬷出去。 这胎生的辛苦，虽然劳累，但心里一直挂念弘历，晚上也睡的不安稳。 生下女儿后过了两日，熹贵妃请旨出宫来王府上看望我，雍正也叫熹贵妃和我说让我安心坐月子，旁的事不用我操心。 熹贵妃从乳母手里抱过孩子，逗弄一阵，脸上不由露出笑容。虽然弘历还没消息，但我产下弘历嫡女，熹贵妃心里自然高兴，又顾着我在月子里，不敢在我面前提起弘历怕我担心。 「启禀贵妃娘娘！启禀福……哎哟！」这时外面一个穿蓝色内监服的人跑进我的卧房，也是着急的厉害，话都没说完，就被门槛绊倒摔了个大马趴，我听声音便知是桂顺。 「你当差也多年了，怎么跑起来是这个样子？」熹贵妃将孩子递还到乳母手里后，才冲桂顺说道。 「奴才……奴才也是着急来报。」桂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将摔出去的顶戴捡起重新带回到头上，稳了稳脚下步伐，才走到熹贵妃和我跟前：「王爷……王爷有消息了！」 「可是找着了？」熹贵妃一听，立即问道。 「回娘娘话，是找着了！」桂顺答道：「往王爷失足落水处下游走了十多里地才找着的。」 第120章 意外（下） 「阿弥陀佛！感谢佛主，也不枉本宫这几天吃斋念佛。」熹贵妃听完不禁念了句佛，然后又看向我：「这下你可放心了。」 「额娘说的是。」我含泪点头。 「随侍的人救起王爷就命人快马加鞭地回来报，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平安回京了。」桂顺说道。 有了弘历的消息，我晚上睡的安稳许多，只盼弘历早点回京团聚。 之后又有消息回来，说弘历溺水多日，虽然救起，但受惊不小，先就近安置，待情况稳定后便能启程回京。在得知弘历消息的第五天，桂顺来报，说已经安排马车启程回京。 我本就有午睡的习惯，兼之还在月子里，一天都呆在床上。可能是我睡的有些久了，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面似有喧闹声。我睁眼正要叫月兰，就见一个穿石青色褂子的人快步走进卧房。 「弘历……」看清那人脸后，我开口叫到。 「是我，我回来了。」弘历答道，然后在床榻边坐下。 「真的是你吗？」我伸手摸上弘历的脸：「不会是我在做梦吧？」 「真是我，我何时骗过你？」弘历说着低头在我额头上一吻，我才有些回过神。 「你落水的事他们都不告诉我。」我说着有些哽咽。 「这是自然，你怀有身孕，若告诉你，你必定为我担心，于安胎不利。」弘历说道：「结果你还是知道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说道。 弘历听我这样说，微微一笑，又在我额头上吻了吻。 「你有见过女儿吗？」我问。 「刚才进来时看了一眼，小丫头还睡着。」弘历说起女儿，脸色的由忧转喜：「和你长的像，又白净。」 「你没事吧？」我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只是受到惊吓，回来路上又听说你因为听闻我落水而受惊难产，心里担心。」弘历捧起我的左手覆上他的脸：「若因为这个事让你和孩子出意外，我不会原谅自己。」 「你回来就好。」我轻声说道，弘历的脸上有些粗糙，更比出门时瘦了一圈，想必这次受惊不小。 这天晚上我睡的极其安稳，心想着哪怕是在梦里见到弘历，只要他安全，我就安心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见弘历坐在我床边，我才肯定昨天不是梦。 「这次生产你辛苦了。」弘历接过月兰递上的清粥，一勺一勺喂我喝下。 「是比生永琏时难。」我答。 「我还没问，小格格是几时生下的？」弘历问道。 我听弘历问起，便看向站在一旁的月兰。 「酉时一刻。」月兰低声答道。 「真的？」弘历一听，不敢相信似的。 「你可问的奇了。」我有些好笑：「我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下的，月兰说几时就是几时，总不会乱说。」 「我被找到时也是酉时一刻。」弘历听我这么一说，微微垂下眼睑：「这个女儿……」 我瞧着弘历的表情，意识到这个孩子在弘历心里的地位恐怕不易被撼动了。 「英琦。」弘历再抬眼时，拉过我的手：「亏得你和女儿，我才能回来。」 「是你福大命大，拉上我们娘俩儿做什么。」我说道。 「自然和你们母女有关系，一是我念着有身孕的你，二是小丫头出生时正是我被找到的时候，真是我的福星。」弘历说道。 「好啦，你说是就是吧。」见弘历执意这么说，我无奈，也不想和他争个高下，更无谓扫了他的兴致，何况还是他膝下的嫡长女呢。 说了会女儿的事，弘历瞥见进出几次的月兰，开口叫住她。 「福晋受惊早产的事，我还是想问你。」弘历叫住月兰，开口说道。 「奴婢……」月兰一听弘历亲自过问我受惊的事，眼睛里忍不住泛起泪花。 「我生产那天巍嬷嬷已经问过了。」我知道月兰怕弘历拿她是问，便说道。 「我只是想亲耳听她说说事情经过。」弘历回头看我一眼，再看向月兰：「你照实说，我不怪你。」 「那天奴婢扶福晋去花园散步，到回廊上时刮了阵风，奴婢怕福晋受凉，便回来取披风，留福晋一人在回廊转角那里的角门内坐着休息。本来奴婢取到披风了，可巧二阿哥过来给福晋请安，奴婢便和二阿哥身边的人嘱咐了几句二阿哥下午去学骑射的事，所以一时耽误。奴婢回到角门那里时就看见福晋一脚跨在角门外面，说有人在角门外说王爷落水。」月兰说着说着，声音颤抖起来：「奴婢出去看时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福晋便往回走，还叫奴婢去问王爷的消息，才走几步就出红了。」 「是回廊上哪个角门？」弘历问道。 「是西……」月兰才说了两个字，便不敢说下去。 「西北边的角门？」弘历又问，月兰只敢点头，不敢说出来：「西北边角门出去是往侧福晋的院子的路，首当其冲的便是……」 「萧薇。」我抢在弘历说出来之前说道：「她不会。」 「我知道你们是在选秀时认识的，所以王府上你们两个来往的次数远远超过旁人。」弘历说道：「但是你们两个在选秀时不过泛泛之交。」 「我相信她，若她真于我不利，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我微微低下头：「这次的事便算了吧，再查下去，王府上永不得安宁。」 等我出了月子，弘历也休养的差不多，我们两人便带着弘历的嫡长女进宫去觐见皇帝和熹贵妃。 我这次生产的事让雍正大惊，熹贵妃早回禀过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次我和弘历进宫，雍正却不提此事，只叫我们两人安心将息。 宫里人都知道我待人温和，还在宫里居住时对待普通太监宫女也都和气，再加上我这次难产的事阖宫尽知，所以从养心殿出来后，一路上遇到凡是有点脸面的宫女太监，都上前来问我身体安康，其次才去问弘历这次出去时落水的情形。 第121章 陪嫁侍女之婚事 「怎么？」坐上回王府的马车，我看弘历一副饶有意味的表情看着我，开口问道。 「这些人以前都先问我是否安好，现在却先问你是否安好。」弘历说道：「好像你是皇阿玛的公主，我是驸马似的。」 我一听，不由地笑出声，片刻后才道：「我是你的嫡福晋，问我既是问你，一样的。」 弘历回京后，雍正念他在外落水且大难不死，便要他多休息，熹贵妃也提起雍正说弘历和我都受苦了，想让我们两个多相聚。 此时已是雍正十一年腊月，外面天气寒冷，我自然不想出去走动，弘历无事，两人便在屋里逗弄女儿。偏偏女儿脾气大的很，弘历从乳母怀里抱过孩子，孩子在他怀里还没待够十分钟便哭闹起来。 「你别坐着，要抱着走。」我说道，弘历听了我的话，便抱起孩子在屋里走动转圈，女儿才安静下来。 「这才多大啊，就不愿安静待着了。」弘历一边走一边说：「永琏这么大的时候比她安静多了。」 「这是你的福星，你可少说两句。」我笑道。 「是是是，阿玛最疼你了。」弘历冲襁褓里的孩子说道。 乳母抱孩子回屋喂奶后，弘历才得以坐下。 「皇阿玛说你生这个孩子辛苦，让我们自己给取名字。」弘历喝口茶后，才说道：「我想过了，丫头降生时是我被找到的时辰，是我的珍宝，金银俗套，我想了许久，便取名叫琝玉吧，我也希望她能温文如玉。」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听到弘历最后一句希望女儿“温文如玉”，我没忍住，说道。 「恐怕终究只是我的希望罢。」弘历一时不懂我的意思，突然想起方才女儿在他怀里哭闹的情形，才无奈地说道。 快到晚膳时，弘历忽然想起什么。 「还有个事情，我这次南下，遇到南京城的防城都统霍围衾，他和我说起他雍正九年进京时，钱包被偷了也不知道，在路边包子铺买包子时才发现，有个女孩子帮他垫付了包子钱，他问那丫头叫什么名字，以后有钱了好还，你猜怎么着？」弘历坐我对面，说到这里，脸上出现饶有兴趣的表情：「霍围衾说那丫头一听问她名字，话也不说，扭头就走。霍围衾搞不懂怎么回事，尾随那丫头竟走到我们府上，还问到说是你的陪嫁。」 「他总不会想娶回去做老婆吧？这种戏文上的东西趁早打住啊！」我一听，有些好笑。 「我也这么说他，我说如果真是你陪嫁，劝他死了这条心。」弘历说道：「霍围衾说他只是想知道名字，为什么突然转身就走，没别的意思。」 「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不好也正常，说不定他运气不好偏偏就遇到了。」我听弘历讲的这么认真，心里不免疑惑他怎么突然提起此事：「再说都过了这么久了，谁还记得呢？」 「我觉得霍围衾虽然只是个防城都统，但总归是正二品官员。」弘历换上认真的表情。 「你是想说媒咯？」我反问。 「的确。」弘历说着笑起来：「霍围衾说是说他只想知道帮他垫钱的是谁，但我瞧的出他是在意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或者不好意思说出来，不然怎会一直惦记到现在？」 「哪怕确实是我的陪嫁丫头，可嫁到南京去，也太远了。」我有些不悦。 「南京也没多远，再说金陵地界富饶，嫁过去自不会亏待你的陪嫁。」弘历笑道。 「拿我的陪嫁做人情，你可行。」我撇嘴说道。 「我没说这事一定能成啊。明年二月初，霍围衾要上京述职，到时候请他来府上做客吃顿便饭再说。」弘历放低声音：「我估摸着不是月兰。」 我听弘历的语气，霍围衾所说之事十有八九为真，便让月兰私下不着痕迹地问问夏荷，墨竹，青玉和青菊四人是不是真有此事，结果月兰回来和我说根本没有，我心想他们五人是一齐从家里陪嫁过来的，感情好，自然不会有假，搞的我也很疑惑，到底是这五个丫头联合起来不说，还是那个霍围衾在乱讲。 雍正十二年的正月一过完，二月初时，霍围衾果真进京述职，弘历便请他到王府上做客。 我一早和月兰商量好，要墨竹夏荷侍奉茶水，用膳时换成青玉青菊，月兰便不露面。 霍围衾下午到王府，我特意拿出清明前茶款待他，霍围衾喝了一口便称赞不已。我瞧他看墨竹夏荷一眼，便说起旁的事，估计帮他垫钱的不是这两个，这下就剩青玉青菊了。晚膳时，青玉青菊帮忙布菜，青玉领下人先端凉菜出来，随后青菊带人上热菜。青玉出来时霍围衾瞧了一眼没有反应，青菊出来时，他眼睛都直了，我和弘历心下有数。 一顿饭吃下来，青菊在霍围衾面前晃了几圈也没反应，反倒是霍围衾时不时去看青菊，我是好气又好笑，惦记一个人这么久，结果对方根本没记住他，我对霍围衾从最初的怀疑已经变成同情。 吃完饭并送走霍围衾后，弘历和我回屋，只留月兰一人侍奉，在青菊走出房间后，一直绷着没笑的弘历和我才笑出了声。 「搞了半天是他单相思啊。」我笑的都快喘不过气了，好不容易缓过来，我才说道。 「起初我还怀疑是不是你和她们四个联合起来不与你们格格说实话。」弘历也乐不可支，看着一旁的月兰笑道：「那个蠢材，真是蠢材。」 月兰听我们两人这么说，便猜了个大概。 「奴婢们怎么会瞒格格呢？」月兰噘嘴说道。 「也是，你们五个可是从福晋娘家一同出来的陪嫁，论贴心，再没旁人。」弘历笑道：「我可看出来了，这霍围衾对青菊是上心的。」 「他上心是一回事，也要问问青菊的意思。」我看向弘历：「我之前和你说过，最好不要远嫁。」 「我也说过，金陵不算远。」弘历压下笑意：「终究还是要看你和青菊的意思，你的陪嫁我可做不了主。」 第122章 额娘病故（上） 转天弘历早上出门后，月兰才说起头一天的事。 「格格早有把我们嫁出去的想法。」月兰见屋里只有我和她二人，才开口道。 「你们五个岁数大了，又是我陪嫁，我自然要为你们打算。」我说着招呼月兰靠近我：「青菊的事你别和她说，我看那人是粗人一个，背景家世也不知道，不敢轻易说嫁娶之事。」 「奴婢知道。」月兰应道，说完在脚凳上坐下，伏上我的膝盖：「奴婢不嫁人，奴婢就想守着格格。」 「说的些什么话，未必当一辈子姑娘？」我伸手摸摸月兰的头。 「奴婢情愿当一辈子姑娘。」月兰放低声音。 「你若这么想，那四个也会这么想，总不能你们都不嫁吧？」我说道：「我和弘历说了，让他留意京城里家世清白的，我不愿你们远嫁。」 「奴婢本来是原府上的家生子，是不能嫁人的。」月兰说。 「你都陪嫁出来了，哪儿还依着以前的规矩？」月兰的理由让我哭笑不得：「再者，你是我的陪嫁丫鬟，我说怎么就怎么。」 忽然有人掀帘子进来，将月兰伏在我膝上眼泪汪汪的样子瞧个满眼。 「你不做事，和格格说什么闲话呢？」夏荷端鲜果进来，将盛水果的盘子放在小几上后，扶正我对面空位上的靠枕。 「哪里在说闲话。」月兰一听夏荷怪她不做事，从脚凳上站起来，揉揉眼睛：「你别得意，马上就轮到你了。」 「什么就轮到我了？」夏荷被月兰说的一时摸不着头脑，在月兰气呼呼地走出去后，才看向我：「怎么就轮到我了？」 「你别理会她。」我笑道。 日子一晃就到立春，立春也算是大节气，弘历携我，再带上永璜永琏和琝玉一起进宫赴宴，九点多才到王府，却见傅广成站在王府门口。 自我嫁给弘历，额娘进宫看望我的次数极少，怀永琏时才得以进宫看望，怀琝玉时因为已在外面建府，额娘来看我的次数才多起来。而哥哥们为避嫌，更是极少主动来找我。 「大哥。」我瞧着傅广成脸色不好，也不知是什么事。 「我知道女子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何况还是嫁入皇室，但能不能请宝亲王通融通融，准福晋回娘家住一晚？」傅广成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弘历见状，问道。 傅广成也不答话，只紧紧抿着嘴。 「要福晋回娘家住一晚也要有个由头，平白无故回去，宫里知道了我也不好交代。」弘历低声说道。 「额娘年前病了一场，找大夫来看过后抓过几副药，但最近额娘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今天下午不知怎的，竟然突然晕倒了，」傅广成这才说道：「找大夫来给看，说只怕不行了。」 我一听，脑袋里面“嗡”的一声响。 「之前不好怎么不来和我说？」我稳了稳神，才问道。 「你知道额娘的脾气，怕你和娘家来往太过频繁惹人眼红，不让和你说。」傅广成说完看向弘历：「我知道要她回娘家住一晚没道理，可是……」 「回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弘历说道，傅广成一愣，没想到弘历真同意我随他回去。 「弘历……」我转头看向弘历。 「桂顺。」弘历也不答我话，叫来桂顺吩咐道：「你随福晋回趟娘家，若老夫人一夜无事便明早送福晋回来，若老夫人熬不过今晚……」 弘历说到一半没再说下去。 的确，若额娘今晚没事也还罢了，若额娘今晚过身，家里会即刻办白事的，而已经嫁给弘历的我出现在娘家，必定会惹人闲话和诟病。 「是。」桂顺知道轻重，低头应道。 我和傅广成坐他来时坐的马车往娘家赶。 「宝亲王能准你回家一趟，我已经很知足了。」傅广成说道：「只是若额娘看到你，恐怕又要担心。」 我未答话，只牵住傅广成的手并靠在他的肩膀上。 从王府到我娘家坐马车要不了两刻钟，再加上马夫快马加鞭，一刻钟便到了。 「英琦？」傅清等人对我的出现颇为意外：「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今天立春，宫里应该有晚宴。」 「是我去王府上等着宝亲王和英琦从宫里回来，接英琦回来的。」站在我身侧的傅广成说道。 「宝亲王准了？」傅宁一听，更加震惊。 「亲王亲口同意的。」傅广成答道。 「额娘怎么样？」我看向傅清。 「你自己进去看看吧。」傅清听我问起，低声说道，拉过我的手一齐走进卧房：「额娘的身体这两年是越来越差，特别是你嫁人后，你没在家不知道，额娘也不准我们在你面前提起，一是怕你担心，二来唯恐你回娘家太过频繁落人话柄。」 到额娘的卧房不过几步路，我进到卧房里时，还能闻到卧房里面浓浓的中药味。 「下午额娘突然晕倒，刚抬进来时还能喝些汤药，现在连汤药都喂不进了。」傅清说着有些哽咽。 「额娘……」我走到榻前，靠在床边轻声叫道。 额娘的气息很微弱，我叫了一声还没反应，我又叫两三声，额娘才微微睁开眼。 「英琦……咳咳咳……」额娘看到是我，才唤一声就咳嗽起来。 二嫂递个碗到我手上，我用勺舀起一勺汤喂到额娘口中，额娘咽下后，似乎才稍有力气。 「你怎么回来了？」额娘轻声问道。 「我听说额娘下午晕倒了，所以回来看看。」我说着将碗放回到床头的小桌上。 「谁告诉你的？」额娘又问。 「额娘放心，弘历知道我回来。」我安抚道。 「待一会儿就回去罢，被人知道了不好。」额娘说。 「我知道。」我点头应道。 第123章 额娘病故（下） 「这几年你在宫里过的如履薄冰，我们都知道。」额娘转而说起我的事：「你阿玛和我都心疼你，你哥哥们也心疼你。只是为了家族不得不做尽打算，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从广成开始，哪怕是你，都为家族利益而牺牲了你们的婚姻。」 额娘的话令我一时无言以对，其实雍正九年时弘历就和我说过阿玛额娘看中弘历，早已和弘历有联系，这也解释的通为什么阿玛一直要我见弘历，而当弘时主动找上门时，阿玛并没有要求我去见弘时。 「你有怨，额娘不怪你。」额娘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泛红：「毕竟从你失忆起，只要你不愿意做的事，你阿玛打了罚了你也没有松口过。这个倔脾气，倒是和从前无异。」 「我和你阿玛算计良久，赌上你的婚姻，也只把你扶上亲王嫡妃的位置，想来是看不到你登上后位了。只是你的哥哥们，他们是真心疼你。要怨就怨阿玛额娘吧，无谓伤了兄妹间的感情。额娘没有多少时间了，临终前能见你一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额娘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双眼也缓缓闭上。 「额娘。」我叫到，见额娘没有反应，我又叫了两声：「额娘！额娘！」 「额娘！」站在卧房里的傅广成等人也都哭起来。 卧房里的哭声渐渐传出去。 「英琦！你快回去吧！」傅广成忽然将伏在床边的我用力拉起来。 「回去？回哪里去？」我抬头看向傅广成，才发现我竟然落泪了：「额娘过世了！我哪里都不去！」 「你疯了吗？！」傅广成冲我大声叫道。从我穿越过来到现在，傅广成总是温柔地和我说话，从没凶过我，此刻的他却厉声说道：「你现在是皇家媳妇，要哭都只能是皇上驾崩的时候哭！若被人知道你在娘家哭丧，会被告到皇上那里说你大逆不道！还要连累家里！」 「是了，妹妹快回去吧！」傅广成的话让一旁的傅清等人也都回过神来，三嫂更是上来拉住我的手臂：「大哥说的不错，你今天晚上回娘家已经不合规矩，额娘过世的消息很快会传遍京城，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家里悼念，若被旁人看到你在这里，于宝亲王和你不利。」 「连累家里？」我没想到傅广成居然会这么说，一时愣住，连三嫂的话也没听进去：「阿玛可以说是为了家族，额娘可以说是为了家族，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 「妹妹，你哥哥急糊涂了，没别的意思。」大嫂一听，也上来劝我。 「她现在不走，就是会连累家里。」傅广成直视我的双眼说道。 「若我今晚走出这个门，就再也不回来了。」我说的决绝。 傅广成也没想到我竟如此决绝，抿嘴转过身去背对我，所有人都看向傅广成，过了片刻，他才说道：「那就别回来了。」 「你干嘛？」大嫂转而又去拉傅广成的手臂。 我见傅广成说的那么坚定，微微点了点头。 「福晋，马车已备好。」这时桂顺从外面进来冲我说道。 「这是你说的。」我收起泪水，抿嘴说道，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回到王府已是半夜，我草草洗漱过后便睡下，也没问弘历歇在何处。 第二天早上我难得起迟，弘历却坐在卧房里等我起床。 「你昨天晚上回来都不叫人找我过来。」弘历坐在另一张凳子上冲我说道。 「我回来已是半夜。」我说道。 「昨天晚上的事桂顺已经告诉我。」弘历说着拉住我的手。我没说话，只微微垂下眼睑：「你娘家府上一大早派人来通知，我已命人去祭奠。」 「无所谓。」我转过身面向铜镜，月兰这才为我梳妆。 「现今你在气头上，有些话我说了你未必听的进去，过段时间我们再谈吧。」弘历站起身，抚了抚我的背才走出去。 「皇上也得了老夫人过世的消息，念及格格为亲王福晋，让御前的苏培盛公公来王府上传话，说格格可以回娘家祭奠。」月兰见弘历出去，才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不会回去。」我抿嘴压低声音说道。 「格格，既然皇上已经首肯……」月兰见我这么说，劝道。 「我说了我不会回去的。」我打断月兰的话。 「大少爷他……」月兰没想到我如此决绝，还要劝说。 「你再多说一句，就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我猛地转头看向月兰。 「奴婢不敢。」我从没对月兰说过一句重话，月兰一听我这话，知道我动怒，连忙跪下。 额娘过世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京城，京城里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纷纷去府上祭奠，弘历让人备了两份礼去府上，一个打着宝亲王及福晋的名号，一个打着我的名号，我懒得多管，由他去了。 侧福晋、侍妾等人见了我连大气也不敢出，想着我脸色不好肯定是因为额娘过世的原因，却没人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事。 额娘的棺椁在家停灵七日，七日后出殡，弘历吩咐林贤枘亲自去我娘家探望，还交代林贤枘说如果我娘家人问起我，就说我得知额娘过世，太过伤心，已经几天不能起身，也不便去见，怕见了更伤心。额娘过世四十九天后，丧仪的事宜才算彻底结束。 这段时间，王府内上至弘历，下至仆人，全都小心翼翼，唯恐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从而令我不快。特别是弘历，虽然每日都住我这里，却不敢提一句和我娘家有关的话。 三月初，天气渐暖，永琏和琝玉被熹贵妃接进宫去，弘历也没差事，便和我坐在窗下看书闲聊。 原本和我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京城里的趣事，弘历瞧见桂顺进屋来，开口问道：「什么事？」 「奴才不知该不该在福晋面前回禀。」桂顺向弘历和我行礼后，才站直身体，先看弘历，又看了看我，答道。 「是福晋娘家来人了？」弘历问道。 「是。」桂顺微微低头：「大公子和三公子一同来的。」 「让他们回去吧，我不见！」我一听，立刻说道，声量也提高不少。 第124章 秘密被发现？ 「你这气性真是说来就来啊。」弘历本要说话，结果被我抢在前面，听完我的话，转头看向我，再开口时，语气已经不如方才温和：「你大哥难得来王府上，还是见见吧。」 言下之意就是要我顾全傅广成的颜面。 「我不想。」我说道，眼里不由含了泪。 「我去看看永琏最近写的字有没有进步。」弘历起身走到我面前，捏住我的下巴并微微抬起，语气比刚才那句温和了些：「等你哥哥走了我再回来，正好我们两个谈谈这次的事。」 弘历说完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转身离去。 「宝亲王安。」外面传来傅广成和傅宁的声音。 「她还在气头上，你们别和她置气，等过一阵就好了。」随后是弘历的声音，三人又说了些别的，弘历才离开。 我原面对明间坐着，弘历出去后我便转身面向东墙。 「英琦。」有人进屋，在我身后站了片刻才叫到。 「干嘛？」我也不回头，只闷声问道。 「大哥和我来看你。」傅宁说道。 「我是嫁了人的女子，除了夫家可以依靠，哪里还有哥哥？」我说道。 「你气大哥也罢，怎么还连带上我？」傅宁又说。 「你们一伙的，自然齐心对外。」我说。 「你错了，咱俩才是一伙的。」傅宁说着走到我身侧，伸手拽了拽我手肘处的袖子：「大哥知道那天对你说了气话，也后悔的要死，所以这次来只敢在外面，不敢进来见你。」 「最好来都别来，省的浪费时间。」我冷哼一声。 「我知道额娘临终前说的话让你无法接受，但你想想，你能和宝亲王在成婚前时不时见面，总好过我在结婚前连卉娴的面都没见过吧？大哥二哥也都是这样。」傅宁说道。 「不过是为了家族利益，连我也算进去，便没什么了。」我说完微微偏头看向窗外。 「大哥全然忘记英琦你失忆了，失忆了自然不知道嫁给皇家后是不能为娘家哭丧的，那是对皇上的大不敬，额娘过世你肯定不愿离开，想必宝亲王也是料定此事，才派桂公公同你一起回娘家，以防你不肯立刻回王府。」傅宁说道：「你看重家人，不愿娘家人有事，所以大哥才说会连累家里。后来大嫂也把大哥臭骂一顿，他自知失言，一直内疚到现在。」 「他怎会？」过了片刻，我才开口，眼泪也流下来。 我心里难过，一是因为阿玛额娘拿我的婚姻作为家族利益的筹码，二是傅广成在额娘过世那晚那么决绝地把我赶走。我想即便阿玛额娘算计我的婚姻，但心底还是为我好，至少是为我做了最好的打算，而哥哥们向来把我捧在手心里，从未说过我一句重话，最疼我的傅广成竟然说我会连累家里，我怎么受的了？ 「你气他也是应该的，毕竟大哥最心疼你，哪怕你再任性，也没说过你一句重话。」傅宁说着递一块帕子到我面前，那块帕子一角上绣有一朵小小的芍药花。 我只斜眼看了那帕子一眼便知道是傅广成的，他曾拿那块帕子为我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为我抹掉脸颊上的泥，为我掸掉鼻尖上的雪。我问过他为什么要绣芍药花，他说是因为我出生时，有个和尚到府上送了一支含苞待放地芍药花。当时他是家里第一个见到和尚的人，和尚将带花苞的枝丫递到他手中那一刻，花苞居然即刻开放，他对那支芍药花印象深刻，便让大嫂绣在帕子上，也是废了很多帕子才得了那么一张，爱惜地不行，我曾多次开口向他讨要，却都被拒绝了。 再生气再决绝，内心深处也不会真生傅广成的气。 傅宁拿帕子的手停在空中良久，我才伸手接过帕子抹掉脸上的泪，又丢回到傅宁身上。 「如此，便好了。」傅宁见我肯接帕子，就知道我和傅广成之间还有回旋余地，即便我现在依然不想见傅广成，可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握住我丢回到他身上的帕子后才笑道：「家里还有事，我和大哥就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我懒得说话，也不想看他，傅宁用力按了下我的肩膀才转身出去。 「妹妹还在生你的气，你心里要有数。」窗外传来傅宁的声音：「虽然妹妹用你的帕子擦了眼泪，但不代表妹妹不生气了。」 永琏和琝玉傍晚才从宫里回来，安顿好两兄妹，再吃过晚饭，快到睡觉的时候，弘历才到我房里。 「你额娘过世那晚，桂顺回来和我悄悄说了件事，说是听你娘家府上人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弘历见卧房里只剩月兰墨竹两人，才开口说道：「说康熙六十一年那年你娘家发现你失忆了。」 月兰原本在为我拆头上的钗环，听完弘历的话，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娘家府上所有人都知道我失忆的事，只是阿玛额娘没让外人知道，来诊脉的大夫也花重金要他们对外保密，我当时还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对外隐瞒，失忆就失忆了呗，又不是多大个事，嫁给弘历后我才慢慢体会到阿玛额娘的用心，毕竟富察氏是满族八旗名门之一，若是被人知道我失忆且行事作风与常人不同，于我未来不利，所以阿玛额娘在礼仪规矩方面花大把时间和精力匡正我，唯恐我在外面被人瞧出与一般闺阁小姐不一样。 如今弘历这么问我，可见阿玛额娘的保密工作做的确实很好。 我偏头看了月兰一眼，月兰才继续为我拆头饰。 「不说话，便是真的了。」弘历半靠在床上，将我和月兰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自然有数：「难怪总觉得你与普通八旗少女不同，若没失忆，便会和普通人一样。」 「我以为你知道。」片刻后我才开口。 「除你娘家人，恐怕没人知道这个事。」弘历说着微微翘起嘴角：「如果皇阿玛知道，或许会觉得富察氏欺君罔上。」 「不可以去说！」我猛然回头看向弘历。 「你答应我个条件，我就不说出去。」弘历说道：「这次你大哥的事，你就别气了。」 第125章 送大哥远行 我听完弘历的话，一时没开口。 「桂顺把你大哥说的话都告诉我了，我猜啊，你失忆这么多年，你家里早习惯你与常人不同，何况你大哥疼你，即便你失忆后再与以往不同，时间一长，可能一时也想不起你失忆。所以才会说那些话，你体谅下罢，长兄如父，这些年他也不容易。」弘历说道。 这时月兰已经为我拆完头上的东西，我才坐到床边：「你也觉得我不对？」 「这个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弘历说道：「你是阿哥福晋，这个身份已经注定你不能为你额娘哭丧，若真被皇阿玛知道那晚发生什么事，不光你家里，整个富察氏都会被问罪。」 弘历这么一说，我才有点明白为什么傅广成那么急于让我回王府，或许就像阿玛额娘对外隐瞒我失忆的事一样，很多他们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在我看来是不能理解的。 「我的确不理解为什么额娘刚过世就赶我走。」我微微低下头。 「你们兄妹都在气头上，气头上说的话不作数，什么永远不回娘家，若可以，我看你巴不得王府就在你娘家旁边。」弘历笑道：「再说了，你大哥都屈尊来王府，就当他是来赔罪的，如果再来，你也别不见，你阿玛额娘若知道你们兄妹离心，心里也难过。」 过了五日，傅广成又和傅宽到王府上来见我。 「五哥。」我抬头一看，却只有傅宽一人进屋。 「妹妹。」傅宽开口叫道：「大哥说他知道你心里还气他，不敢进来见你，只叫我进来瞧瞧你。」 「是他还在气我吧？」我低声说道。 「怎会呢？」傅宽上前，走到我身侧后才又说道：「大哥现在升任察哈尔总管，要去察哈尔上任，十日后出发。」 我听后猛地抬头看向傅宽。 「阿玛都没去过那边。」我说道。 「那本就是个外放官职，需要在任上做够三年才能回京。」傅宽说道：「你失忆前阿玛在任上待了五年，所以自你失忆起，阿玛几乎都在家里。」 「可额娘过世还不足三月。」我又道。 「大哥的任命在前，额娘过世在后，能让大哥在京城待到现在已是不易。」傅宽解释道。 傅宽的话令我一时无言以对，我确实不知道阿玛所做的察哈尔总管是干嘛的，只知道是个外放官，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 「大嫂也要去？」我反问道。 「不用。」傅宽回答，我这才松口气：「你能关心大嫂，说明你没有真生大哥的气，对吧？」 「五哥……」我轻声叫道。 「我知道，你不必多言。」傅宽难得露出笑容。 九日后。 「明天你大哥就要出发去赴任，你去送送他。」用晚膳时，坐我对面的弘历突然说道。 「怕是不合适吧？」我抬眼看向弘历。 在傅宽和我说傅广成要去上任后，近几日我一直都心不在焉，弘历不是看不出来。 「我已经安排好了，让桂顺送你去见一面就回来。」弘历用拿筷子的右手撑住脸颊，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让你费心了。」我被弘历这么一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我如此费心，你怎么报答我？」弘历问道。 「你要我干嘛吧？」我自知弘历拿住我家把柄，又费力撮合我和大哥和好，自然有事要我办。 「把青菊嫁给霍围衾吧？」弘历突然说道。 我一听，将手边的帕子扔到弘历脸上，回身又抄起靠垫扔过去。 「诶！诶！吃饭呢！」弘历一时被我丢过去的帕子蒙住脸，刚拿掉脸上的帕子，又见靠垫，忙不迭地接住。 第二天上午，桂顺用弘历安排的马车送我到西直门内。 「桂公公，这个时候来可有什么事？」马车刚停稳，就听见外面传来傅广成的声音。 「王爷听闻大公子要去赴任，特意让奴才来一趟。」然后是桂顺的声音。 我掀起马车窗上的帘子往外一看，正巧看到站在外面的傅广成，而傅广成也正好抬头看向这边。 这时月兰已经下马车，我放下帘子出去，正要去扶月兰的手，傅广成早已走到马车前，比月兰更早伸出手来。 我本要去扶月兰，但傅广成的手更快，也离我更近，我伸出手的停在空几秒钟，才抓住傅广成的手。 「王爷让奴才送福晋来送送大公子。」一旁的桂顺笑道。 我落地后再抬头看向傅广成，眼里已经含有泪水。再生气，到了哥哥要出远门的这天，心里也舍不得。 「英琦。」傅广成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叫到。 「要去多久？」我问道。 「至少要三年。」傅广成说道。 我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过了片刻，傅广成才开口：「你还在气我吧？我知道那晚确实是我说重了。这些年家里谁不是护着你顺着你的意思。只是妹妹，富察氏是世家，阿玛额娘这些年小心翼翼，即便拿你的婚姻做了赌注，也看在如今你和宝亲王和睦的份上别怨了，不然阿玛额娘地下有知，会不安的。」 「你们都这么说。」我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你一时不能理解，但是你想想你失忆这么些年，哥哥们谁不对你巴心巴肝的。」傅广成低声说道。 「你是说别人呢？还是说你自己呢？」我听了傅广成的话，抬头看他。 傅广成听了我的话，不免失笑。 这时月兰让随行小厮将几包东西拿到面前。 「我备了几件冬天穿的大毛衣服，你带过去吧。」我说道：「里面还有些别的东西，你到那边再打开看。」 傅广成握住我的双手：「英琦，我知道你气归气，心里面还是舍不得大哥的。」 「可别自作多情。」我努嘴说道。 傅广成听了我的话，只笑不语。 第126章 高惠 叫随行奴仆收好我给的东西，傅广成才上马。 「回去吧。」傅广成侧头看我并说道，我微微点头，傅广成这才策马前行。 「大哥！」眼见傅广成走远了，我才开口叫道。 「我会小心的！」傅广成听我叫他，回头冲我大声说道。 晚间，弘历先洗漱完上床，我洗漱时，弘历一直笑着注视我。 「生气归生气，送走你大哥，心里还是难过吧？」我在床上躺下后，弘历才笑道。 「你只管笑话我。」我噘嘴说道。 「你呀！」弘历说着抬手将我额头上的碎发拨到一旁：「明明舍不得，还要假装生气假装不在乎。最后还不是拿王府上的东西送你大哥。」 「哪有？我用的可是我的嫁妆。」我说道。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若能让你们兄妹和好，即便真拿王府上的也不怎样。」弘历笑道。 我正要说话，帘帐外传来开门声。 「怎么了？」弘历开口问道。 「是高福晋身边的萝乐。」月兰低声回道。 「她怎么这个时候来？」弘历脸上露出不悦。 「萝乐说高福晋身上不舒服，想请王爷过去看看。」月兰答。 「就说我已经在嫡福晋这里睡下，明天再说。」弘历眉心隐隐有些怒气，一开口，语气还如往常。 随后是门掩上的声音。 「要不还是过去看看吧。」弘历气息不顺，我伸手抚着弘历胸口，低声劝道。 「自高斌在皇阿玛面前得了脸，高惠也不安分起来。」弘历语气不善，我也不敢再劝。 高惠原是弘历读书时的使女，是与弘历有旧日情分的，因她爹高斌治理黄河水患有功，雍正做主，将高惠超拨为弘历的侧福晋，一时令王府上下侧目。 我顾忌高斌在雍正面前得脸，再加上高惠在弘历身边侍奉的久，又是雍正开口册为侧福晋的，即便她私下在言语上对我有所冲撞，我也安耐下不提，更是不敢叫弘历知道了烦心。只是王府上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弘历在我这里，谁都不会轻易来烦扰。可高惠偏偏让侍女前来，这无疑在试探弘历和我的底线。但看弘历这样子，恐怕对高惠也有些不耐烦。 「或许她真不舒服，想让你过去陪陪。」我温言说道。 「你也可以说你不舒服，要我陪你。」弘历说着将我搂进他怀里。 「若改日你在她或是别人那里，我叫月兰去请你，你会推脱么？」我伸手攀住弘历肩膀。 「不会，我会即刻到你这里来。」弘历手上又使了点劲。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笑道。 第二天一早，弘历先进宫去上早朝，回王府到我这里用过午膳才去了高惠那里。 「奴婢听说昨天萝乐回去后，高惠见王爷没过去，摔了茶盅，发了好大的气。」月兰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没想到高惠如此泼辣，以后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我冷笑一声。 「格格是否……」月兰抬眼看我。 「由她去，犯不上。」我笑道。昨晚弘历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我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去针对高惠。 之后的十多天里，高惠总借口自己不舒服，要弘历晚上去看望她，有时弘历晚上歇在萧薇那里，再不然是别的侧福晋或侍妾房里，两次里有一次她都能将弘历请走，一时间侧福晋和侍妾们对高惠怨言颇多，我安抚众人，不叫大家与她起冲突。 到四月初一这天，宫里照例要到坤宁宫祭祀，弘历和我自然要参加，萧薇，莜芮，高惠和偆栾也要去。 我凌晨就起来梳妆，加上要穿正装，衣服好几层，穿起来自然费时。 弘历和我出王府大门时，侧福晋们都已候在门外了。 高惠等的有些不耐烦，见弘历和我出来，随其他三人向我们二人行礼后便直径上了自己的马车。另外三人见状都颇为震惊，纷纷回头看向弘历和我。 弘历正要说话，我拉住弘历的手臂，抬头看他的同时微微摇了摇头。 「你总是委屈求全。」弘历和我同乘一辆马车，上车后，弘历才开口。 「宫中祭祀乃是大事，无谓为了这些事耽误那边。」我劝道。 「我以前总觉得你性格迥异，如今看来，你不仅贤惠，更会顾全大局。」弘历听我这么说，语气才缓和些。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罢。」我笑道：「再说了，高斌治理黄河有方，皇上总要用他，你也暂且忍忍。」 弘历冷哼一声，片刻后将我拉近他身侧。 「即便你成为了我的嫡福晋，也有会让你委屈的事。」弘历轻声说道。 「不是让我委屈，是我愿意为你隐忍而已。」我靠上弘历肩膀。 坤宁宫祭祀结束已临近中午，弘历弘昼兄弟两人携各自嫡福晋侧福晋在宫中用膳。 席间弘历和我起身向雍正与熹贵妃敬酒。 「儿臣恭祝皇阿玛，恭祝额娘……」我们两人话还没说完，却被我身后远远一个声音打断。 「妾身也祝皇上，熹贵妃娘娘，万寿永康。」那人不等弘历和我说完，开口抢先说道，弘历和我本面向雍正和熹贵妃的，两人回头一看，见坐在最末的高惠站在她的位置上向雍正和熹贵妃遥遥举杯。 熹贵妃脸上原本带着欣慰的笑容，高惠突然出头，熹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定格，隐隐有些不悦，终究还是安耐下。 「是高惠呀？」雍正仔细瞧了两眼才认出来。 「多谢皇上记得。」高惠笑答。 坐对面的弘昼与玖熙目睹一切，也微露不悦。 「一个侧福晋这么出挑，你可得多注意。」午膳后，弘历弘昼走前面，玖熙拉过我的手低声说道。 「放心，我有数。」我轻拍她的手背，冲她会心一笑。 四人在神武门外闲聊几句才分道扬镳。 回王府的路上弘历脸色铁青，我不敢多言，只轻轻握住弘历的手。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后，弘历直径回书房办公务，高惠不等我进王府，抢在前头先进去，我，萧薇，莜芮和偆栾四人站在王府门口，看着高惠进去的背影，一时没往里面去。 第127章 退让 「福晋您看看她！」莜芮一时没忍住，冲我说道，眉心拧到一块儿。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我回头看向莜芮：「你们这段时日安分些，别在王爷面前抱怨，且看着吧。」 我本就体弱，初一这天早起，又吹了冷风，后半夜便发高热，月兰等人一时无法，本要去请弘历来看看拿个主意，一问才知弘历歇在高惠房里，去请弘历的菊青回来说高惠房里的人说弘历已经睡了，月兰听后气急，猛地将帕子扔在脸盆里。 「你这是做什么？」我轻声问道。 「王府上下都知道，只要王爷晚上歇在格格房里，都不敢前来打扰，她倒好，叫侍女来请王爷。」月兰冲墨竹等人说道：「你们不知道，早上出门，王爷和格格都还没上马车，她自己倒先上马车了！还有中午在宫中用膳，王爷与格格向皇上和贵妃娘娘敬酒，她突然站出来抢在前面。饶是这样，王爷居然还歇她那里。」 「你少说两句，传出去就成格格的不是了。」墨竹听月兰抱怨，不免劝道。 月兰一愣，重新拧了块帕子放在我的额头上，又为我掖好被子：「奴婢是心疼格格……」 「我有我的打算。」我抬眼看向月兰：「这两日你们和下面的人都别去招惹她，等她得意几日。」 第二天弘历从宫中下早朝回来才得知我发高热，匆忙赶到我的院子。 「多久开始的？」弘历在床边面向我坐下，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福晋昨日后半夜发的高热。」立在一旁的月兰答道。 「怎么不来叫我？」弘历问道。 「那时已经很晚了，何必叫你起来。」我虚弱地说道：「再说夜里冷，万一把你凉着岂不是更不好。」 「可有请太医来看？」弘历听我这么说，知道我心疼她，才又问道。 「福晋不肯，说怕熹贵妃娘娘知道了担心。」月兰低头答道。 「桂顺！」弘历听完，叫桂顺进来：「去请太医来王府上给福晋看看。」 「是。」桂顺赶忙去了。 「不过是发烧，多歇息就好了。」我伸手握住弘历的手。 「启禀王爷，福晋。」弘历正要说话，青玉从外进来：「侧福晋来了。」 「这个时候才来？」弘历听闻是侧福晋们来了，脸色愈加不好。 「侧福晋们听闻福晋发热，早上已来看望过。」青玉答道：「快到午膳时才走的。」 「唔。」听完青玉的话，弘历脸色才好些，向青玉扬了扬下巴，示意青玉让侧福晋们进来。 待青玉请人进来，弘历转头看过去，却发现只有萧薇，莜芮和偆栾三人。 「高惠呢？」弘历扬声问道。 「妾身听闻高福晋也有些不舒服。」莜芮轻声答道。 若是萧薇或是偆栾说这话可能还会惹弘历不高兴，偏偏是莜芮开口。 莜芮本就是美丽女子，生的相貌不俗，又会朝鲜歌舞，自嫁进王府，得弘历宠爱远远超旁人。弘历念及莜芮是朝鲜宗室女，也不好说她。 「早上也是你们三人来的？」弘历问道。 「高福晋一起来的，都走到门口了，说怕把病气过气给嫡福晋，就没进来。」莜芮又道。 「你们三人辛苦。」弘历一时发作不能，闷声说道：「这几日萧薇和偆栾你们两人多操持王府上的事，无要紧事都不用来问福晋。」 「是。」萧薇和偆栾欠身应道。 过了大约半小时，桂顺带着太医来给我诊脉，说是我着了风寒，头一两天严重或是反复也很正常，将养几日就好，让弘历不用担心。 送走太医，萧薇等三人不便久待，也告辞离开。弘历说有一件要紧事要办，去了书房。 傍晚时，我又发起高热，躺在床上只觉得全身痛的不行，脑袋也有些晕眩。 「把药端进来。」门外传来弘历的声音。 过了一会，一张凉凉的帕子搭上我的额头，我才睁眼。 「刚才我进来时，月兰说你额头又烫起来了。」弘历见我睁眼，温言说道。 「下午太医不也说或有反复么。」我答道。 「先喝汤药。」正巧月兰端汤药进来，弘历从月兰手中接过药碗，亲自喂我把汤药喝完。 「小厨房熬了清粥。」月兰接过弘历手里的空碗，努嘴冲弘历说道：「还劳烦王爷喂福晋喝下。」 「呵，你这丫头也指使上我啦。」弘历不知月兰为何突然发作。 「越来越没规矩。」我横月兰一眼，月兰才低下头。 弘历想了想才开口：「该不会是因为你听我和你家格格说起要给你们几个找婆家，你一直怨我到现在？」 「福晋说，这事除了福晋同意，也要问奴婢们的意见，王爷可做不了主。」月兰听弘历说起她们五个陪嫁的嫁娶之事，又是一肚子气。 「你别跟她置气。」我拉过弘历的手，唯恐弘历拿月兰是问：「快去把粥端来，我饿了。」 「看在你的面上我自然不会跟她置气。」弘历见月兰捧着空碗出去，回头冲我道：「只是这两年她脾气见长，我怕她在别人那里吃亏，连带你。」 「她也就敢在我面前给你使脸色。」我换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说道：「昨晚她背着我让青菊去请你，结果被挡回来，自然生气。」 「你说什么？！」弘历一听，脸色瞬间沉下来。 「是我多嘴。」我说道。 「我早说过，王府里嫡福晋最尊，只要是嫡福晋的人来找我，谁都不许拦着！」弘历气的有些发抖，说话声音都变了。 「她才嫁进来，可不知道你这规矩。」我道：「何况高惠是你读书时的使女，我自然要让她几分薄面。」 「你让她几分薄面，并不等于她要越过你头上去。」弘历的眼神里带了丝怒气：「这段时间你几番忍让，当我不知道么？」 「好了，我现在病着，等我好全了再教导她。」我说着伸手取下额头上的帕子放到弘历手中：「这帕子不凉了，郎君帮我换一条吧。」 第128章 动怒 我生病的事终究还是让熹贵妃知道了，召了给我诊脉的太医到永寿宫问话，又让巍嬷嬷出宫上王府看望。巍嬷嬷到王府时，正巧遇到侧福晋和侍妾们来侍奉汤药，却独独不见高惠。 「怎么没见高福晋？」巍嬷嬷怎会看不出来，便开口问道。 「想是她身上也不大好吧。」我躺在床上，轻声说道。 「嫡福晋待人素来温和，何况还在病中，有些人自然越发上脸了。」莜芮一噘嘴，轻言细语地说道。 巍嬷嬷听后没有说话，一是因为高惠，二来，自然是由于莜芮太出挑。毕竟我在病中都还在为王府和睦周旋，莜芮却跳出来，看似是为我，实则是告状。一旁的萧薇和偆栾对视一眼，没有开口。 「贵妃娘娘说，这段时日嫡福晋身上不好，各位侧福晋和格格们多劳累，等嫡福晋身子好了，自然会念着你们的辛苦。」巍嬷嬷再开口，语气如往常。 「是。」一屋子莺莺燕燕齐声应道。 傍晚时，弘历从外回来，听闻巍嬷嬷来过，便来问我巍嬷嬷说了些，我只捡了几句说给他听。 「高福晋来了。」弘历正喂我喝药，青菊从外进来，弘历听后瞬间拉下脸来。 「请她进来。」我轻言说道。 「请王爷安。」高惠进来后只向弘历行礼。 「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弘历只斜眼看向她，语气不大好，我轻轻拉了拉弘历的袍角。 「妾身知道王爷生气，特来请罪。」高惠听出弘历语气不善，但面色不改，轻声回答。 「请罪？你还知道自己有罪？」弘历反问。 「这两天妾身身上也不大爽快，自然不敢出现在福晋面前。」高惠道：「想必有人在王爷面前说妾身对福晋不敬，才惹王爷生气。」 「你若做的好，自然没人说你。」弘历说道：「可方才你进来只向我问安，不向福晋问安，可见你不是真心敬重福晋。」 「王爷这话错了。」高惠说道；「妾身敬重福晋，自然是在心里敬重，不会表现出来。」 弘历一听，将手里还有一半汤药的碗猛地摔到高惠面前，瓷碗碎片立刻四散开来，将站在屋里侍奉的月兰等人吓了一跳，连忙跪下。 「王爷息怒！」高惠见弘历摔了碗，也忙跪下。 「若你真心敬重福晋，行为自然与内心一致！」弘历厉声说道：「不向福晋请安，福晋病了也不来侍奉汤药，可见不是真心敬重！」 「妾身方才说了，妾身也不大舒服。」高惠以为弘历是假意生气，只为在我面前做做样子，噘嘴撒娇般说道。 「不舒服？」弘历冷哼一声：「若真不舒服就请大夫来看，可这些日子你总说自己不好，我在其他侧福晋房里歇下，你半夜叫侍女来请我。哪怕我在嫡福晋这里，你都敢叫侍女前来！」 高惠认为自己一直侍奉在弘历身侧，又是雍正超拨为侧福晋的，旁人定不能比，加之之前几次她都能从其他侧福晋或是侍妾那里将弘历请走，我对她更是几番容忍，心里便认为自己不得了，说话也轻浮起来：「妾身与王爷的情谊当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高惠这话一出，我心知要出事。 弘历近来本就不大高兴她，许多事都被我劝下不提，我发高热那晚青菊去高惠房里请弘历事也令他大为光火。如今高惠竟拿她与弘历相识多年的事出来说，自然更令弘历生气。 我还没反应过来，弘历猛地起身，三两步走到高惠面前，抬手照着高惠脸上就是一掌。 「你既是我读书时的使女，就该知道我和嫡福晋感情深厚，怎是你能拿来比的？！」弘历冲高惠大声说道。 我被弘历这一掌吓的不轻，毕竟弘历在我面前一向随和，哪怕言语上有一丝严厉，但也从不大声嚷嚷，更别说出手打人。 「弘历……」我挣扎起身，无奈身体绵软无力，双臂刚撑起来便瘫下去，月兰见状赶忙上来扶我。弘历听我叫他，回头一看，回身走到床边将我搂入怀里。 「妾身实在不知做错什么……」高惠哪里受过这种事？捂住左脸，再看向弘历和我，眼里流露出委屈。 「前晚福晋突发高热，福晋的侍女到你那里请我，却被你的人挡在外面！」弘历拿出前晚的事来说高惠的不是。 「妾身对此事毫不知情。」高惠听完一愣，更加委屈。 「就算你不知情，那也是你对下人管教不善。」弘历见她还没有认错的意思，语气更加不好：「我早说过，王府上嫡福晋最尊，只要是嫡福晋的人来找我，谁都不许拦着！」 「看在她服侍你多年的份上，算了吧……」我靠在弘历怀里，轻声劝道。 「你对嫡福晋不敬，多番顶撞，嫡福晋每每委屈求全，你却不知感恩。」弘历见我这样劝，不忍拂我的意，抬手抚着我的背：「去嫡福晋院子里跪着。」 「王爷！」高惠一听弘历罚要她，大声叫道。 若高惠这时服软认错，弘历或许还不会重罚她，可她偏偏不认，说明她心里并不服气，这无疑是对弘历的一种挑衅，弘历或许可以容忍她半夜叫侍女到侧福晋或是侍妾那里请他离开，可唯独不能容忍高惠对我的蔑视和不敬。 「明日起，每日正午跪在嫡福晋屋外，给我跪够一个时辰！」弘历再看向高惠时，眼里露出狠意：「嫡福晋身体什么时候好全了你什么时候再起来！」 「妾身……」弘历的发难令高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拿饱含泪水的双眼看着弘历。 「还不出去！」弘历见高惠纹丝不动，厉声说道，说完又看向月兰：「你去！去高惠院子里看看，前晚是谁将青菊拦在外面不准通报，还有高惠院子里侍奉的人，一起带过来，统统给我跪在院子里！」弘历震怒，谁敢不从，月兰听完连忙出去，不一会儿便将高惠院子里的下人都带到我院子里。 第129章 立威 萧薇等人听闻弘历震怒，匆忙赶来，却都只敢站在明间，不敢进到我的卧房。 「是奴婢昏聩，想着王爷已经睡下，唯恐王爷半夜起来着凉耽误朝政，还望王爷恕罪！侧福晋实在不知此事，还请王爷饶过侧福晋吧！」外面传来一个带哭腔的求饶声，反反复复就这几句话，时间久了便有些沙哑。 不论外面如何哭诉，坐在床边的弘历都无动于衷。 「何苦……」我委屈巴巴地看向弘历。 「你就是太好性。」弘历再开口，已经与刚才和高惠说话时语气不同。 这时月兰端清粥进来，弘历接过碗，用汤勺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放到唇边试过温度，又吹了两三次，才将汤勺放到我唇边，我张口喝下，温度正好。 弘历亲自将碗里的清粥一勺一勺地喂我喝下，即便刚才他冲旁人发了好大的气，但在我面前，他依旧是温柔妥帖的丈夫。 「怎么这样看着我？」弘历将碗递给一旁的月兰，转眼见我看他的眼神，开口问道。 「这些事原不该叫你知道。」我轻声说道：「我是你的嫡福晋，自然该我来约束妾室，没想到还叫你操心。」 「你都病了还说这种话。」弘历说着用手背试我的额头的温度：「还是烫。」 我没答话，只握住弘历的手，弘历反手将我的双手捧在掌心。 「你不必为她求情，罚她也是叫旁人知道，你的地位别人撼动不了。」弘历说完，将我的左手拿起覆在他的右脸颊上。 我摸着弘历的脸，内心五味杂陈。我是这个时代的异类，无论是我的言语、行为或其他方面都与常人不同，但弘历似乎就偏偏喜欢与常人不同的我。 「琝玉这两天不大安分，永琏今天来向我请安也问起你。」弘历说着将我的手放回被子里：「你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别让两个孩子担心。」 「还好有你和两个孩子。」我笑道。 见我有要睡的意思，弘历为我掖好肩膀上的被子，才轻手轻脚走出去，朦胧间我听到外面传来弘历的说话声。 「侧福晋可以说她不知道王府上的规矩，你也说不知道？」弘历冷冷反问道：「阳奉阴违，欺上瞒下，连嫡福晋身边的人都敢挡回去，这差事你也当的太好了。」 「奴婢知错……」一个沙哑的声音弱弱地说道。 「你知错，你主子未必知错。」弘历冷笑一声。 「妾身……」隐隐有哭声传进来。 我懒得理会那么多，自顾自的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感觉身上已经好很多。 我喝药时，正遇萧薇来看我，便说起昨天弘历从我这里出去后发生的事。 「王爷将高惠身边的人统统打发出去，换新的人来，还停了她半年例银，高惠听后本要辩驳，可王爷脸黑的不行，她终究没敢说话。」萧薇轻声说道。 「我还当弘历只罚她跪在外面。」我道。 「想必王爷是动了真怒，不然怎会如此？」萧薇说着问起昨天的情形：「听说昨天王爷摔了碗，连姐姐都劝不住？」 「可不是。」我苦笑一声。 「我只知王爷在姐姐面前素来温和，从不大声说话或是发气。」萧薇微微一笑：「可见这次是真气。」 「弘历的脾气我也摸不准了。」我微微垂下眼睑，这次的事确实太出乎我意料。 「姐姐还是先好好将息吧。」 到正午，月兰从外面进来。 「高福晋来了，已经在外面跪下。」月兰轻声说道。 「扶我起来。」我说着掀开被子一角。 「格格您这是做什么？」月兰见我要起来，忙将我按回床上：「王爷来看到格格没好全就下床，是要责怪奴婢们的！」 我哪管月兰的劝说，执意起来，披上披风走出卧房门，刚到明间门口，迎面撞上进来的弘历，吓的我一缩，盯着看弘历看了几秒钟，转身走回卧房，脱掉披风，上床，盖好被子。 「即便是皇阿玛开口超拨你为侧福晋，但也要知道自己身份，嫡福晋就是嫡福晋，你总不能越过嫡福晋。」弘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妾身不是有意的。」隐约是高慧的声音。 片刻后弘历才从外面进来。 「我差不多好啦！」我侧头瞧见弘历进来时脸色不好，也不好求情，只笑道。 弘历直径在床边坐下：「高慧到现在都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你别怕，就算她爹闹到皇阿玛跟前，自然有我顶着。」 「想来不会，皇阿玛也不喜欢不安分的人。」我道。 「是了。谦贵人就是例子。」弘历说到谦贵人时，脸上划过一丝不悦：「皇阿玛虽然将六弟送到圆明园教养，但终究还是念着的。」 「六弟还小。」我伸手握住弘历的左手。 我的病一直绵延到五月，五月初一我勉强支撑着进宫，雍正和熹贵妃见我还是病恹恹地模样，要我安心养病，还吩咐弘历少拿王府上的事烦我。 临出宫前，雍正拨了一个太医跟着回王府，要太医尽快医治好我。 「我听闻你家里一直没帮你七哥选到合适的妻子。」回宫路上，弘历说起我家里的事。 「我额娘过世不足两年，大哥又在察哈尔任上，二哥憨厚，这些事多是靠三哥。」我道：「本来是想问问我的意思，只是这一阵我的病一直没好转，哥哥嫂子们都不便来找我。」 「你要操心王府上的事情，还要顾着娘家。」弘历说完嘴角微微翘起：「我的意思呢，你七哥既然是庶出，也不要太挑了，待你哥哥们丁忧满两年，随便找家满蒙女子娶了算了。」 「不行！结婚哪是随便找一个就完了的？」我一听，立刻否。 「好好好，不随便。」弘历立刻改变口风：「我只随口一说，我是怕你七哥再耽误下去，连带后面两个小的也耽误了。」 「傅恒还罢了，主要是傅谦到岁数了。」我细细一算，才开口说道。 「可不是。」弘历说着揽住我的肩膀。 第130章 陪嫁侍女之婚事II 傅玉傅谦的婚事始终是我一个心结，但是因为额娘过世不满两年，又急不来，我还惦记着月兰墨竹等这五个陪嫁丫鬟的婚事也没着落。 霍围衾倒是三番五次写信来求娶青菊。一开始我是不太愿意，而且京城里有人私下托人来问我是否有意出嫁贴身侍女，仔细一打听，其中有几家家业还挺殷实，我也想让月兰她们几个嫁在京城，以后还能偶尔见一面。 过了十天我的病总算好全，从宫里出来的太医这才回宫复命。 月兰送太医出去，墨竹进来，却一脸泪。 「好端端的哭什么？」我问道。 「奴婢知道格格有意将咱们几个陪嫁嫁了。」墨竹见我问起，走到我面前，原本止住的眼泪又落下：「可是格格也说，嫁不嫁，嫁给谁，也要看奴婢们的意思。」 「我是说过。」我说道。 「奴婢……」墨竹说着在我面前跪下，扑到我腿上：「奴婢知道格格心里疼惜咱们五个，可是……可是奴婢……」 「最近的确有人来问我是否愿意将你们几个贴身侍女嫁了，我也叫桂顺去打听过，有几家家境还算富裕，而且来问的人都说娶回去是做正室而非妾，我自然愿意你们都嫁得好人家。」 「那格格是否想过将奴婢嫁给王府上的管家？」墨竹抬头看向我并问道。 「林仙枘？」我听完一惊：「他怎么和你说的？」 墨竹只摇头，不说话。 「你叫林仙枘过来，就说我有话问他。」我转头看向一旁的月兰，月兰转身出去，我才低头看向墨竹：「你别急，待我问问他再定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林仙枘便进来。 「福晋安。」林仙枘进来先向我行礼，见墨竹伏在我膝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脸色也不太好，只是暂时安耐下没开口问：「不知福晋叫在下来有何事。」 「我十五岁嫁给王爷，如今也快七年了，月兰，墨竹和夏荷是我还在闺阁里时就服侍我的贴身侍女，青玉青菊则是我娘家挑出来的陪嫁，她们五个再加上赵嬷嬷，都是我的心腹，这一点王府上下都知道。」我说着拉住墨竹的手：「特别是这五个侍女，与我的情谊也是旁人不能比的。」 「在下知道。」林仙枘听完，微微低头。 「想必你已经听闻最近有不少来王府上打听我这五个侍女，因着是我的贴身侍女，有不少人想娶回去，且来打探的人并未嫌弃她们的岁数，甚至言明是娶回去做正室。」我说着收起笑容：「其实若不是方才墨竹来问我是否想过把她嫁给你，我还真不知道你与她有意。只是你是王府上的管家，若我把墨竹嫁给你，难保会让人觉得我拿身边的侍女来笼络你，于你于我都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想必林仙枘也明白我的意思。 「在下是真心喜欢墨竹姑娘的。」林仙枘沉默片刻，才说道：「在下至今未娶妻，若墨竹嫁给在下，自然是做正室。」 「若你是真心待墨竹……」我说着放缓语气：「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要求，我便考虑将墨竹许配给你。」 「格格……」墨竹一听我有松口的意思，拉住我的手拽了拽。 我轻拍墨竹的手，示意她别慌，才抬头再次看向林仙枘。 「如若你能等上三年，三年后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真心待墨竹，我便尽力说服墨竹答应此事。」我轻声说道。 「三年？为何是三年？」林仙枘听完一愣，有些不解。 「我自有我的道理。再者，你若真喜欢墨竹，也要考虑她的感受，强扭的瓜不甜，你应该懂得的。何况你喜欢她，自然会为她的幸福考虑，有时娶回自己喜欢的女子，还不如成全她。」我劝道：「你先回去吧，正好想想是否能同意我的条件，更不用着急回话。」 「是。」林仙枘见毫无回旋余地，才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格格。」待林仙枘出去好一会儿，墨竹才叫道。 「你不喜欢他哪里？」我看向墨竹。 墨竹一听，低头想了想，才又抬头看向我：「也没有不喜欢……奴婢就是觉得……觉得……」 「我的话你已经听到了。我自然希望你能嫁给与你情投意合的人，但林仙枘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跟着我在王府上这么几年，他的为人你比我清楚。」我说道。 「格格并不会拿奴婢去做交易？」墨竹似乎有些不信。 「当然。」我笑起来：「月兰，你和夏荷是我还在闺阁里就服侍我的，再加上从家里陪嫁出来的青玉青菊，你们五个肯定与建府后才来的人不同。」 「奴婢会考虑格格的话。」墨竹听完，低声说道。 「你不用着急，怎么也还有三年时间，若这段时间遇到和你情投意合的人，我定会让你如愿。」我轻拍墨竹的头。 「是。」墨竹应道。 月兰携墨竹回去休息，夏荷则端了安神汤进来。 「奴婢听闻南京那边有个人一直向格格求娶青菊。」夏荷说道。 「是呢。」我笑起来：「虽然对青菊钟情许久，但我总觉得南京太过遥远。京城里已有人来问我是否有意将你们五个嫁了，而且都言明是娶回去做正室。」 「格格是否有问过青菊？」夏荷问道。 「还没有。」我答：「你还记得去年年初到王府上来做客的那个人么？」 「是他？」夏荷听我这么一说，自然想起霍围衾：「看着是个粗人。」 「弘历是想让青菊嫁过去，是我没松口。」我道：「你私下问问青菊的意思，若她有中意人，我会帮她如愿以偿。」 到第二天晚间，弘历见是青菊服侍，一直给我使眼色，我只当不知。 「之前我一直和你说的事，到底怎么样了？」待青菊退出去，弘历才问道。 「我也早就和你说过了。」我答道。 「你再不同意，霍围衾恐怕会托人来京城说媒了。」弘历说道。 「尽管来，再说也不止他一个人来过。」我道。 「到底要怎样你才松口呢？」弘历问道。 「我可财迷了。」听弘历问起，我才笑道。 「哦~懂啦！」弘历一听，心里有数。 第131章 嫁侍女 转天一早，青菊服侍弘历换过衣服，等弘历出去，才又回到屋里。 「格格。」青菊拿起梳妆台上的牛角梳：「夏荷来和奴婢说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我轻声问道。 「奴婢愿意为格格做任何事。」青菊答道。 「我希望你们五个都能嫁得如意郎君，而非为我。」我说道。 「夏荷和奴婢说，是去年来王府上做客的那个人想娶奴婢。」青菊转而问起霍围衾：「奴婢都没见过他。」 「他可不是这么和弘历说的。」我笑道：「他和弘历说有年他到京城述职，在路边买包子时发现钱包被偷，是你帮他垫付的，他问你名字，你不搭理他，转身就走，他尾随你到王府，问过才知你是我的侍女。」 「这人怎么……」青菊听到这里，眉心一皱。 「弘历在南京遇到此人，他和弘历说起经过，才有后来他到王府做客的事。」我转头看向青菊：「当时我就看出来你根本没记住他。」 「奴婢是真不记得。」青菊说道。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没关系。」我说道：「他尾随你回王府，是我我也生气，只是自从他去年来过王府，就时不时来信求娶你，是我没松口而已。」 「格格觉得他不好么？」青菊听完我的话，眉心才松开。 「我看他是个粗人，何况还远在南京，若你嫁过去，咱们以后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我又说道：「但这一年里他隔三差五来信，想必确实中意你。」 我见青菊沉默不语，才又说下去：「如果你有与你情投意合的人呢，我自然会帮你推掉南京。若没有，霍围衾也可以考虑，毕竟女子还是要嫁个……」 我话还没说完，弘历猛地掀帘子进来，见我和青菊在说话，一时愣住。 「你们聊。」弘历猜到我在和青菊说霍围衾的事，弘历本就想促成此事，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出去。 「奴婢希望以后能像格格一样，即便王爷有侧福晋，有侍妾，到底还是以格格为重。」弘历出去后，青菊才开口。 我听完青菊的话一时没开口，过了片刻才说道：「我倒情愿就我们两个人过日子，不用考虑旁人。何况我觉得女子嫁给喜欢自己更多的人比较好，至少对方会将就自己。」 「奴婢看王爷就挺将就格格的。」青菊听完我的话，笑道，我听后也笑起来。 日子一晃到五月底，霍围衾托人带了好些南京特产到王府上，说是给弘历，实则给我，其中还有一人带着小厮单独到王府上见弘历。 待送走那人，弘历才踏进我的院子。 「快帮你们格格收好。」弘历一进门，就冲站在明间的墨竹夏荷说道。 我在卧房听见弘历声音，走出来就见对面桌上放着一个小盒子。 「如你所愿。」弘历坐在桌边，冲我说：「为娶你的侍女，霍围衾可是下血本了。」 我听弘历这么讲，便走到桌边打开那盒子，盒子虽然不深，但下面一层放了八个金锭子，锭子上面放有四粒大拇指盖大小的珍珠，一串楠木手串，还有一些其他首饰。 弘历见我不说话，笑问：「怎么样？如果还不满意，恐怕只有将他南京老宅地契拿来给你了。」 「只要他舍得。」我答。 「我知道你觉得霍围衾是粗人一个。」弘历放低声音，正好瞧见青菊端茶进来，指着青菊笑道：「可正因为是个粗人，她才好拿捏。」 青菊不好反驳弘历，将茶水放在桌上后，转身走到我身侧，轻拉我的袖子。 「我让你去打听的事，到底有没有回信儿？」我问道。 「把这些先收起来。」弘历冲墨竹说道，墨竹这才将盒子盖上。 弘历懒得去别处，就歇在我房里。我们两人在床上躺下后，弘历才开口。 「我让葵炜去南京打听过了，霍围衾的确没读过什么书，但为人仗义。他父母四年内因病相继过世，听闻他父母病重时他一直侍奉在侧，也是个孝子。如今独身一人，青菊嫁过去，进门就是当家主母。」弘历说道：「何况他一个城防都统，还是有晋升空间的。即便不能再升任，我还是那句话，金陵地界富饶，必不会亏待青菊。」 我思来想去，始终拿不定主意，弘历见状，说过些时日霍围衾上京，美名其曰来见旧友，但主要还是为青菊而来，可见已经不能回转，让我也再考虑考虑。 十日后，我午睡未起，朦胧间听见幔帐外月兰和青菊的交谈声。 「也是个痴情人，眼巴巴地从南京过来，可见是非你不娶了。」月兰说道，言语间隐隐有些笑意。 「别胡说，被格格听见不好。」青菊低声说道。 「若你不愿意，你就去回绝吧，也免得格格为难。」月兰劝道：「这不，他就在外面，说是求见格格，想必也是想见你。」 「他在外面？」青菊听完似有不信。 「可不是，格格刚睡下就来了，我说让他先回去，待格格起来，我回禀过再让他来。他偏不听，非得在外面站着等。」月兰又说道：「如今已经五月，天气也热起来，方才我进来时，看他已经一头汗了。」 然后是片刻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听青菊开口：「你守着格格，我出去看看。」 待脚步声走远，我坐起来拉开幔帐，就见月兰站在外面，月兰见状，冲我耸耸肩。 月兰为我穿上衣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青菊和霍围衾的说话声。 「你这样，叫外人知道会说格格闲话的。」青菊说道，语气里带了一丝焦急。 「我从未想过让福晋为难，只想娶你回去。」随后是霍围衾的声音：「我知道我做的欠妥，但我没办法。」 第132章 做尽打算 「你先回去吧，若格格起了，知道你来过，会再请你过来。」青菊说。 「可是……」霍围衾听完，一时情急，才说两个字就被打断。 「你若不听，那我宁可出家做姑子也不嫁你。」青菊发狠似的说道。 「干嘛说这种话？」想必霍围衾也没料到青菊会这么说，愣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不过是怕福晋舍不得你嫁到南京。」 「我是格格的陪嫁，格格待我亲厚，自然舍不得。」青菊说道：「别说格格舍不得，我也舍不得远嫁。」 「那就是不愿意嫁我了……」霍围衾一听，言语间有些失落。 我听到这里，示意月兰掀帘子，青菊听见身后有动静，转头一看，知道我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了一清二楚。 「这丫头也没说不嫁你不是？」我站在门口冲霍围衾笑道。 「可方才她说宁可做姑子也不嫁我。」霍围衾听完，低声答道。 「青菊是我的陪嫁，我自然要为她做万全的打算。我们主仆情深，想必你是能理解的。」我收起笑容。 「这次在下前来，将南京那边老宅子的地契一同带来。」霍围衾说道：「若福晋怕在下不善待青菊，在下愿将地契押在福晋这里，若将来在下要是做了任何对不起青菊的事，全凭福晋处置。」 「地契而已，何以为凭？」我道：「把青菊嫁给你，除青菊自己同意，我还有几个条件。」 霍围衾一听我松口，似有不信地看向我。 「刚才你说你愿意将南京那边老宅的地契押在我这里，我自然要收着。不仅如此，你还要写下将那宅子转赠给青菊的转让书，并且保证此生绝不纳妾。」我说道。 一语既出，不光霍围衾，连青菊都愣住了。 「回去想想吧，我等你的消息。」我笑道。 让月兰送霍围衾出府，我才拉上青菊回身进屋。 「奴婢知道格格是为奴婢好，但他不会同意格格提出的条件。」青菊说道。 「如果他真心喜欢你，下定决心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他就会同意。」我笑答。 三日后，霍围衾再次到王府上拜访，除了带来南京那边他家老宅的地契，一份将地契转赠给青菊的转赠书，还带了个证人来作证，不是别人，正是傅宁。 青菊见状，知道霍围衾是下定决心要娶她，眼眶都红了。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冲霍围衾说道，并指了指桌上的文书：「这些东西先放我这里，只是规矩不能坏，三媒六聘总要有，若青菊愿意，你在南京那边会有消息。」 霍围衾听完，心里有数，安心回南京去。 当晚，我留傅宁在王府上吃晚饭。 「我听说这个霍围衾为娶到你的侍女，给你送了不少东西。」送走霍围衾，傅宁才对我说道。 「去把那盒子抱来给三哥看。」我说道，夏荷出去，不一会儿便抱着盒子回来，并放到傅宁面前：「你自己打开看吧。」 傅宁有丝疑惑，但还是伸手去开盒子，在将盒盖翻开的那一刻，眼底流露出震惊。 「他一个南京城防都统，一年也没多少钱，这是把全部家当都拿来给你了吧？」傅宁反问道。 「若青菊愿意嫁他，我会将这些都作为青菊的陪嫁。」我笑答：「不然等青菊嫁过去，他家里一穷二白，可就苦了青菊。」 「你这算盘打的。」傅宁听完，不由失笑。 「依我看，霍围衾那个死脑筋是想不到找人来作证的，即便想到了，也不可能找你来。」我说道。 「你是说宝亲王给他出的主意？」傅宁即刻就猜到我的意思。 「不然呢？」我反问：「其实最好的选择是大哥，但大哥不在，二哥憨厚，只有你最合适。」 「其实傅文更合适。」傅宁听完，笑道：「还可以帮着你再敲他一次竹杠。」 我听完一愣，随后和傅宁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傅宁吃过晚饭，我送他出王府。 「我看你清瘦不少。」临别前，傅宁说道：「再忙也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我知道。」我点头应道。 「真不知道让你嫁给皇子是好是坏。」傅宁说着面露难过：「从前你是家里最纯真的，如今却思虑最多。」 说完，傅宁转头看向王府大门。 「如今木已成舟，多说无益。」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片刻后，才伸手拉住傅宁的衣袖。 「若嫁给普通人家，在婆家受了气还可以回娘家，但嫁给皇子……」傅宁说道。 「幸好还有可以给我撑腰的娘家。」我说道，傅宁听我这么说，笑着摇摇头。 「夜深了，进去吧，免得着凉。」傅宁握了握我的手，温言说道。 五月底，从南京来了媒人，依着规矩三媒六聘，这才将青菊的婚事彻底定下来。 青菊是我的陪嫁，如今嫁人，自然从王府上嫁出去。 霍围衾带着迎亲队伍从南京浩浩荡荡地到北京，搞的整个京城都知道他要娶我的侍女。 我将霍围衾之前装的一盒子东西连带南京老宅的地契都交给青菊保管，还外带赠了她好些衣料首饰和金银。 「这些都是给格格的，奴婢怎么能收？」青菊看着一堆东西，眼泪流个不停。 「我若留下这些，你嫁过去可就吃苦了。」我笑道：「我让他拿这些来，一是想试试他是否真心，二来，自然是为把这些东西作为你的陪嫁，他家东西便都在你手上，你也好操持家务。」 「多谢格格。」青菊一听，才知道我的用意。 到青菊出嫁这天，很多人到王府外围观，连二哥三哥，以至于最小的傅恒都来观礼，就连弘历也抽空在家。 将穿着喜服的青菊从我院里送至王府门口，青菊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你可小心。」我站在台阶上冲霍围衾说道。 「要知道就单是福晋娘家的富察氏你也是惹不起的。」我开口只说了一句，弘历迫不及待接下话头，说完指向傅清等人：「你瞧仔细，这几位是福晋的亲哥哥，你若怠慢了福晋的陪嫁侍女，小心些罢。」 霍围衾一听，又忙去和傅清等人打招呼，众人见状都笑的不行。 第133章 再嫁侍女 因为要赶着出城，迎亲的队伍接到新娘就要出发。 「格格……」青菊见状，回身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 「新娘子把妆哭花就不好了。」我为青菊拭去眼泪。 「奴婢舍不得格格。」青菊说道。 「我也舍不得你，可我更希望你能嫁得如意郎君，幸幸福福过一辈子。」我道。 「多谢格格为奴婢筹谋。」青菊又道。 「你嫁到南京，以后的日子就要靠你自己了，记得进退有度。」我轻声提醒道。 「是。」青菊应道。 送走青菊，我总问屋里怎么少个人，月兰听完笑个不停，我这才想起青菊已经嫁去南京，心中不免伤感。 六月初，之前几番上门询问我贴身侍女的人家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霍围衾在娶青菊前给我送礼的事，也纷纷托人给我带东西。 「有了霍围衾的先例，这后面可就源源不断地来了。」弘历也听闻有人给我送礼，见我时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 「我可没收。」我忙不迭地否认道。 弘历和我聊起前来求娶我贴身侍女的其中两家，说这两家的子弟虽然职位不高，但家境殷实，是嫡出，可又不是长子。我一听，不免有些心动。 「我听闻林仙枘对墨竹有意。」弘历在我耳边悄声问道。 「墨竹不大情愿。」我答：「而且若把墨竹嫁给林仙枘，终究有我拿侍女去笼络管家的嫌疑，不好。」 「也是。」弘历一听，微微点头：「那你怎么和林仙枘说的？」 「我让他等三年，一来呢，若三年里墨竹遇与她情投意合的人，我自然要遂了她的心愿，二来我也想看看林仙枘是不是真心，若三年后他依然愿意娶墨竹，且墨竹又没遇到满意的，到时候再做打算也不迟。」 「你想的挺好。」弘历听完嘴角不由地扬起：「墨竹，夏荷和青玉这三个都还好，只是你身边这个月兰不好说。」 「我之前问过她，她说不想嫁。」说起月兰，我不免忧心。 「只怕是没遇到合适的人，如果遇见，到时候你想拦都拦不住。」弘历见状，开口劝慰。 「要是能那样倒好了，我就怕她存心不嫁。」我说着靠进弘历怀里。 「好了，事情再多，也一步步走着看吧。」弘历揽住我的肩膀。 六月中旬，我和偆栾带永璜永琏琝玉一起进宫请安，中午到永寿宫用膳时，熹贵妃说起雍正近况。 「去年你向皇上进言劝皇上不用丹药，这一年里，皇上服用丹药的次数真是少了许多。」熹贵妃放下筷子的同时说道：「连进奉丹药的道士也疏远了。」 「没有遣道士出园子去么？」我反问。 「皇上唯独在这事上没发话。」熹贵妃答道，似乎不太高兴。 「皇阿玛能少服用丹药已经不易，若道士在圆明园安分守己，便算了罢。」我劝道。 「亏得你当时劝说，不然皇上的身体恐怕都熬不到今年。」熹贵妃常年在宫中，对雍正的情况最清楚不过，我听完，内心不是不庆幸的。 从宫里回到王府已是傍晚，心里总觉得压了个大石头，特别是熹贵妃的话，更让我不安。 「想什么呢？」弘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转头一看，就见弘历背手站在房间门口。 「在想我们两个结婚也有六年多了。」我转而笑道。 「再有一个月就足足七年啦。」弘历走到我身侧。 我原本坐在窗下的炕上，弘历走到我身侧后，我从炕上下来，站到弘历面前，抬眼仔细看他的脸。 「到底怎么了？」弘历揽住我的腰，将我拉近到他面前。 「就是有点感触。」我埋头靠在弘历胸口：「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我会嫁给你。」 「我也曾以为会失去你。」弘历说道：「还好，最终还是娶到你。」 「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事。」我抬头望向弘历。 「什么？」弘历反问。 「不论以后我做错什么说错什么，再任性再过分，也不要真生我的气。」我说道。 「我答应你。」弘历说着摸上我的脸颊，脸上表情却是极认真的。 我听完，又将头埋进弘历怀里，并搂住他。 「真希望这辈子就我们两个这样过下去。」我轻声说道。 转眼到了七月，趁着七夕节的好彩头，我将夏荷和青玉嫁出去，选的便是弘历和我提过的家境殷实的两家人。七月初我透了口风给这两家，两家以聘礼的名义送了好些东西到王府，我都将这些东西转作夏荷青玉的陪嫁，又添置许多东西。到七夕节这天，两人一同从王府嫁出去。 那两家人想着是娶亲王嫡妃的侍女回去，有意将婚礼办大，再加上两家一起娶亲，更添一份热闹。 送夏荷与青玉到王府门口，两人在门口向我辞别。 「好在你们二人都嫁在京城。」我笑道：「以后若有空，还能回王府来看我。」 「多谢格格。」两人齐声说道，已经有哽咽之声。 「时候不早，快去吧，别耽误了吉时。」我笑道。 「是。」两人应一声，才转身上花轿。 夏荷青菊嫁人后，我身边原本的五个大丫头只剩下月兰和墨竹两人，我盘算着赵嬷嬷岁数大了，许多事上都不能尽心，而且近两年赵嬷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有心让赵嬷嬷安享晚年，也不怎么让嬷嬷在跟前侍候，便想着提两三个丫头上来到房里侍候。 「奴婢这段时间瞧着，格格房里一直侍奉茶水的迎春和山茶还不错。」晚间洗漱后，月兰帮我梳头时，轻声道：「再有外面廊上的木莲也机灵。」 「都是建府时才来的人么？」我问道。 「是。」月兰应了一声。 「建府时来的人背景都不甚了解。」我说道：「你明天去找桂顺，让他悄悄去打听打听，其他人也顺便打听下。」 「奴婢知道了。」 第134章 二妹？ 三天后有消息回来，还好我院子里的人背景干净，想必弘历一早就筛选过。 我思来想去，明年是雍正大限，我不愿屋里再添人手，便让迎春和山茶替了从前夏荷青菊青玉的位置，又让木莲进屋侍奉茶水。外面的就让月兰去安排，我就不操心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弘历携我，还有几位侧福晋，弘昼携嫡福晋侧福晋进宫赴宴。 彼时偆栾已从地位较低的格格升为侧福晋，毕竟永璜大了，总不能让他亲额娘还是个侍妾，我和熹贵妃说起此事，熹贵妃哪里不肯，和雍正一提，便将偆栾升为侧福晋，并让内务府登记造册。 过完中秋节，秋风渐起，身上穿的衣服也一件件添起来。 弘历难得得空在王府，便到我屋里手把手教永琏写字，我则抱琝玉坐对面。 琝玉到了长乳牙的年纪，又是呀呀学语的时候，看着对面的弘历和永琏，嘴巴里面不知念叨些什么，不过一会儿功夫，口水就流下来，永琏抬眼瞧见琝玉，好笑又不敢笑，憋的小身体直抖。弘历见状，发作不得，也无心再写下去，便将笔搁回笔架上。 「等她会说话了，王府上不知要吵成什么样子。」弘历坐直身体后，才说道。 我听完，和永琏一起抿嘴直笑。 弘历正要说话，眼角瞄到有人掀布帘进来，才将话咽回去。我转头一看，是山茶。 「什么事？」我开口问道。 「福晋娘家二公子来了。」山茶低声回禀，但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带两兄妹回去休息。」弘历冲温氏说道，温氏和琝玉的乳母阮氏才带着两个孩子出去。 「二公子带了一位姑娘来王府。」见乳母带孩子出去后，山茶才又说道。 我一听，一时不明所以，近来也没听闻家里有什么事，再者额娘过世不满一年，更别说给傅玉相看合适的妻子了。 「请进来。」弘历见我没开口，吩咐山茶将傅清请进来。 山茶转身出去，片刻就带了傅清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 「宝亲王安。」傅清进来后先向弘历行礼，才面向我，向我行过一礼，开口叫道：「英琦。」 「二嫂还好么？」我问道。 早在正月里，家里来信说二嫂有身孕，我高兴不已，让月兰亲自送贺礼到娘家，额娘过世后，我还曾暗暗庆幸二嫂身孕来的巧。 我见随傅清来的女子有几分姿色，心里不免忐忑，大脑里闪过一个想法，又被自己否定，心想傅清应该不是那种人。 「她很好，一直在家安心养胎。」傅清答道。 「那二哥来有什么事？」我又问道。 「有个事想请妹妹做主。」傅清说道，说罢，回头看向那个女子：「站过来罢。」 「请宝亲王安，请福晋安。」那女子进屋后一直低着头，见傅清叫她，才走到跟前，向弘历和我行礼。 我看清女子的脸，只是觉得有几分眼熟。 「有个事如今不得不来和你说。」傅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似乎更怕在我面前说起：「我也是雍正元年时知道的。」 傅清说完，偏头看那女子一眼，才又说下去。 「阿玛在察哈尔任上时，纳了一房妾室，妾室在康熙五十六年诞下一名女婴。」傅清思虑片刻，开口说道，说完指了指那女子：「算起来，是家里的二妹。」 傅清进来时，我手里正端着茶杯，听完傅清的话，手上一软，茶杯倾倒在小几上。 此时屋里只有月兰一人侍奉，其余人在傅清进来时就被遣出去，月兰见状，连忙上来将茶杯扶正，又将茶水擦拭干净。 「康熙六十一年年初时，阿玛将姨娘和二妹接回京城，安排在外城暂住，想着年底再接进府，只是没想到圣祖皇帝突然驾崩，此事便耽误下来。雍正二年又遇阿玛突然离世。再后来是你出阁，家里想着是嫁进皇家，不好在你出嫁前接姨娘和二妹回府，唯恐你的婚事有变，以至于拖到现在。」傅清说道：「只是二妹岁数实在是大了，姨娘才找上门来，想让二妹尽快入族谱，也好安排婚事。」 我听完傅清的话，心里来气，一时没有顾忌，张口说道：「哪里是觉得岁数大，恐怕是听闻额娘过世，才找上门吧？」 「英琦！」弘历听完，低声叫到。 我转头看向弘历，见他向我微微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我才憋气转头看向别处。 「福晋自认是家中独女，突然出现个妹妹，心里多少不痛快，你体谅体谅罢。」弘历见我忍住，这转头冲那女子说道。 「是，妹妹自然不敢叫长姐烦心。」女子应道。 阿玛在外养一个妾室也罢了，不仅生下孩子，这么多年还瞒着家里。刚才傅清说他雍正元年就知道了，想必家里的哥哥弟弟们都相继知道此事，恐怕连已经过世的额娘心里也有数，这么说来，家里就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我越想越来气，转头再看向女子的同时张口就要说话。 弘历将我的反应看在眼里，两步跨到我面前并挡住我，同时用力捏住我双手，不停地给我使眼色，我忍耐半天才忍下去。 「你的意思我们知道了。」弘历转身冲傅清说道，说完又看向那女子：「只是如今你嫡母过世不足一年，你的婚事怎么也要等到明年立春后再说。」 弘历和我一起送傅清出去，走到王府门口，傅清轻拽我的衣袖，示意我有话和我讲。 「我和福晋还有话说，二妹你先上马车。」傅清向女子说道，我一听傅清的称呼，太阳穴突突直跳，表情自然垮的厉害。 女子向弘历和我行礼后，转身上了马车，傅清这才看向我：「大哥那边我已经写信派人送去，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回复。我想，即便大哥同意二妹入族谱，也会让我们来问问你的意思。」 「问我的意思？」我一听，不免冷哼道：「若真依我的意思，就随便找家人嫁了吧。」 第135章 生气 「那就只有麻烦你费心。」傅清听完，不敢多言：「毕竟你是长姐，现在又是亲王嫡妃，若你来办，想必轻而易举。」 「这么大的事你们都瞒着不和我说。」我说道。 「是傅宁不要我们和你讲，说你一直觉得自己是家中独女，又在家里为所欲为惯了，突然来个妹妹，怕你不高兴，也怕二妹受欺负。」傅清解释道，站在旁边的弘历听完低头笑起来：「再说这些年一直被各种事耽误着，便也没找到机会和你说。再者你是嫡女，自然要以你为重，将你的婚事定了，才能说二妹的。」 我一时气结，不知说什么好，有气没处发，忍不住抬手用力打了傅清胸口一下。 「你生气是应该的。」傅清见我打他，一副甘愿承受的样子，又伸手拉过我的手轻抚。 「那三哥怎么不来？反而要你来？」我反问。 「我回去就告诉他让他来王府向你赔罪。」傅清一听，冲我笑道。 「说到底还不是怕挨我骂。」我低声说道。 「可不是？傅宁最怕你动怒。」傅清道。 送傅清离开后，弘历一面吩咐月兰先回去泡些降火的花茶，一面拉上我往回走。 「你二妹进来时，第一眼我就觉得和你像。」弘历轻声说道：「我当时还疑惑，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像你的人，特别是眉眼、嘴角，都有你的样子。」 见弘历说起二妹的相貌，我懒得搭话。 「要我说，你若实在不想上心，不如便宜我，将你二妹嫁到王府来吧？」弘历忽然冲我笑道。 「便宜你便宜你！我看是有多便宜你！」我一听，猛地停下脚步，面向弘历的同时抬手拍他胸口，连拍三四下，弘历才挡下来。 「好啦！」弘历握住我手的同时将我揽进怀里：「我就说说而已，怎么还认真了？」 「谁让你说这种话的？」我靠在弘历怀中，忍不住哭道：「我都够伤心的了，你还开我这种玩笑？」 「圣祖皇帝的宜妃郭络罗氏有一庶妹，后来入宫封为贵人，两姐妹一同在宫中侍奉圣祖皇帝，也算是一段佳话。」弘历说道。 「你说起来还没完了！」我听弘历说起康熙旧事，便认为他是真心想娶，哭的更厉害。 「好了好了。」弘历见状，拍拍我的背：「我也只是说说，哪里就真娶了？」 「说都不许说！」我拽着弘历的衣服哭道。 好不容易哄住我，将我带回房后，弘历才松口气。 月兰奉上清火的菊花茶，便退到一旁。 「依我的意思，即便像你说的，是觉得你额娘过世了才敢找上门，可你二妹又不是从小在你娘家长大，若要为你额娘丁忧两年，也不合适。」弘历喝口菊花茶，将茶杯放到一边，才开口：「再说她确实年纪也大了。」 「可是要想入族谱，就得为额娘丁忧两年，不然哪有嫡母过世不足两年就嫁人的？何况连傅玉都没着落，哪里就轮到她？」我好不容易平息情绪，听完弘历的话，说道：「只能二选一。」 「你二哥不是说给你大哥写信了么？这一趟来回也得些时日，等你大哥回复了，再叫你三哥来趟王府，你们兄妹合计合计，再做打算罢。」弘历说道。 过了近一个月，傅宁到王府上看望我，说是看望，其实就是说庶妹的事。 「大哥已经回信，说二妹想入族谱，就得为额娘丁忧满两年。」傅宁说着将傅广成的回信递到我面前，我取出信大致看过，才将信放回信封里。 我将信还给傅宁并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然说出去我们家就成全京城的笑话了。」 「二哥回家和我说你气的不行，还怪我说不该瞒你。」傅宁脸上浮现一丝愧疚。 「是不该瞒我，不然也不至于到今天这地步，上不上，下不下。」我说着微微垂下眼睑。 「二妹妹到府上时，府上都以为是你回娘家了。」傅宁道。 「那现在是住在家里还是？」我听傅宁说起庶妹，抬眼问道。 「姨娘找上门来，二哥有松口的意思，亏得大嫂拦住，和姨娘说入族谱可以，入了族谱自然要接回府上，只是就得和兄弟们一样丁忧满两年才能说婚嫁之事，姨娘一听，有些犹豫。」傅宁这才大致说起事情经过：「当时情况有些僵持，还是傅恒说不如先带来见见你，再定夺也不迟。」 「傅恒说的？」我听完有些诧异。 「是啊，也是傅恒提出来，说目前大哥在外任职，二哥年纪最长，最好由二哥带来见你。又说你是亲王嫡妃，还未出阁时和兄弟们一向和睦，即便现在才知道有这个妹妹，肯定也愿意为二妹的婚事操心。」傅宁答道。 「这小子！小小年纪居然这么多主意！」我一听是傅恒出的主意，颇为惊讶。 「可不小啦，虚岁18了。」傅宁说道。 我听完，一时没开口。 傅宁见我半天不说话，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等明年过完立春，还是把傅玉傅谦傅恒的婚事定下来吧，哪怕不娶进门，也先把聘礼下了。」我说道。 「这么急？」原本在说庶妹的事，我突然说到傅玉傅谦傅恒的婚事上，傅宁自然疑惑。 我招手示意傅宁靠近，才在傅宁耳边悄声说道：「我去年怀琝玉时，到圆明园向皇上请安，那时我劝皇上不再服用丹药。我前个月进宫请安时，贵妃娘娘和我说起，说要不是我去年劝说皇上，依皇上的身体，恐怕熬不到今年。」 「这么严重？」傅宁听完我的话，大惊。 「皇上登基后这些年，一直操心朝政。还住在宫里时，我曾听御前的苏公公说皇上经常熬夜，再加上近几年服用丹药，恐怕早已将内里掏空。」我低声说道：「傅玉岁数大了，总不能再耽误下去，不然连傅谦傅恒也被压下去。等到额娘过世满一年，还是将傅玉傅谦傅恒的婚事打算起来。」 第136章 参透天机 每次琝玉到永寿宫，熹贵妃都让人拿出许多小孩子爱玩的玩具：七巧板、风车，或是宫人缝制的布偶一类的东西，摆满一地，让琝玉自己拿取玩耍。琝玉见盘子里有七巧板，抓起一个三角形，想都没想就塞到嘴里。熹贵妃见状，正要说话，又见琝玉将三角形从嘴里拿出来，咳嗽两声，随手丢回到盘内。 「本宫都怀疑这小丫头不是她亲生的。」熹贵妃说着环顾屋里一圈，才指着我说道：「别以为本宫没看见，方才琝玉将七巧板塞到嘴里时，她们几个都要开口阻拦，唯独你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萧薇等人听完，都笑起来。 「额娘只瞧见这一件，在王府里时，多的是让额娘吃惊的。」一旁的弘历开口说道：「前几日一直下雪，好不容易雪停了，琝玉许久没出房门，便跑到院子里玩雪，不小心摔在雪地里，她还不准乳母去扶。」 「自己要玩，摔了怪谁？」我说道。 「琝玉这脾气也有你这个亲娘的缘故。」熹贵妃说道：「本宫看琝玉比永琏调皮多了。」 「福晋对子女管教的方面不一样。」萧薇笑道：「福晋对二阿哥的功课骑射上心，连带对大阿哥也要求颇高呢。」 「她是嫡母，理应如此。」熹贵妃听完，微微点头。 傍晚时分，一行人准备离开。 琝玉见要离开，牵着熹贵妃的衣角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怪不得人疼她。」熹贵妃轻抚琝玉的头，说道。 腊八节一过，眼瞧着就是年下。上至皇室，下至民间百姓，都在为过年做准备，王府上也不例外。 我盘算着过年该送些什么到宫里去，只是一直没见有好东西。 「我听你近几天经常叹气。」弘历敏感，连我叹气都能看在眼里。 「要过年了，一直没选到可以送至宫中的东西。」我说道。 「也不用送什么特别的，有你这份心意就好。」弘历道。 「但总要选样体面的。」我撇撇嘴，突然想到什么：「不如把琝玉送到宫里去吧？正好皇阿玛和额娘都喜欢琝玉。」 弘历听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片刻才反问：「琝玉体面么？」 「怎么不体面？你的亲闺女，够体面的了。」我说道。 我的话让弘历哭笑不得。 「说到底，你是觉得琝玉调皮，想让额娘帮着管教管教。」弘历抬眼看向我。 要说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莫过于弘历。 「管教是真，但是若放到永寿宫，恐怕会被额娘宠到天上去。」我说道。 「我在琝玉身上多少能看到你还未出嫁前的样子。」弘历说着笑起来：「叫人又爱又恨。」 雍正十三年大年初一，宫中设家宴于乾清宫。 弘历携我及几位侧福晋，带着永璜永琏和琝玉，弘时携嫡福晋和侧福晋及膝下几位小阿哥小格格进宫赴宴，就连一直养在圆明园的六阿哥也进宫了。 看着坐在主位上强撑身体接受皇子皇孙叩拜的雍正，我知道他时日不多了。多年来朝政上的操劳，丹药对他的侵害，都让他的身体急速衰败，已非一两年药石可以扭转。 「六弟越大越和他额娘长的像。」在回王府的路上，我说起弘曕的长相。 「眉眼间是有些相像。」弘历听完微微点头。 「我没见过皇阿玛年轻时的样子，不知和皇阿玛年轻时有几分相似。」我继续说下去：「我只是好奇，皇阿玛为什么要把六弟放在圆明园里养着。」 「以谦贵人的位份是不能亲自教养六弟的，按理应该放在妃位以上的妃子膝下。你也知道，六弟出生时，先皇后身体不好，哪里能亲自教养六弟呢？齐妃娘娘，裕娘娘和额娘膝下都有皇子，也不在皇阿玛的考虑范围内。」弘历说道：「既然六弟是在圆明园出生的，不如就放在圆明园养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听完弘历的话才稍稍理解，总要平衡前朝后宫：「但六弟养在圆明园，总觉得和他亲娘，和你乃至五弟都不亲近。」 「皇室子弟，哪里还有亲情可言？」弘历再开口时，透露出一丝无奈。 我一听他这话，立刻想到永琏，心里不大舒服，便没接话。 「永琏和琝玉虽是皇室子孙，却是我们两个亲自教养大的，总好过六弟。」弘历说道。 「我想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转头冲弘历说道。 「大部分吧。」弘历听完笑起来：「但也有让我猜不透的时候。」 「哪里还有让你猜不透的。」我说着将头靠在弘历肩膀上。 「不知道你失忆之前是觉得特别，现在是觉得你藏着比失忆还不能让我知道的事。」弘历低声说道。 我以为失忆这个说法能糊弄过阿玛额娘和哥哥们，也能糊弄过弘历，没想到他并没有完全信服。 「你可饶了我吧。」我说道：「我们家最大的秘密都让你知道了，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初一这天从宫里回到王府已是半夜，大年三十和初一这两天早起晚睡，我早已疲惫不堪，回到王府匆匆洗漱过就上床休息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弘历翻身搂住我，在我耳边轻声问道。 弘历和我结婚到现在，从大年三十到二月这两个月内，弘历绝不去任何侧福晋或侍妾屋里，这两个月是我难得能每天晚上都见到他的日子。 「什么知道什么？」我的眼皮不自觉地合上，弘历偏偏凑上来。 「悄悄和我说你知道的。」弘历轻声说道。 「你这是唱的哪出？」我回头看向弘历。 「我瞧你今天看皇阿玛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想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弘历说道。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我忽然笑道：「快睡吧。」 「一副参透天机的样子。」弘历说着俯身在我额头上一吻，才倒下睡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宫中晚宴，弘历弘时自然不能缺席，各位亲王也尽数参加，还有不少宗亲也进宫赴宴。 第137章 六阿哥弘曕 「我刚才在外面遇见萨喇善了。」弘历离席不知去哪里晃了一圈，重新在我旁边坐下后，低声说道。我听他提及萨喇善，太阳穴猛地跳了下，转头看他。弘历见我回头，冲我一笑没有说话。 元宵晚宴结束后回到王府，弘历用热毛巾敷过脸，才开口说起萨喇善。 「想必你娘家已托人去说亲。萨喇善见到我，说一直以为你是家中独女，从未听闻你娘家还有妹妹。」弘历说着将毛巾放在桌上：「我只和他说你这个庶妹未入族谱，他便懂了。」 「那他愿意娶么？」我问道。 「他也犹豫，说即便未入族谱，也是你妹妹，怕你不乐意将妹妹嫁给他。」弘历笑道：「萨喇善又提起你额娘过世不满一年，说这个时候娶你庶妹回去不合适。我说你妹妹年纪大了，既然未入族谱，也谈不上为嫡母丁忧。何况你连你哥哥娶亲的事都能压下不提，更不可能为一个庶妹操之过急。萨喇善听完转头去看你，正巧你笑呵呵地同玖熙说话，萨喇善说原来你小气地很。」 「我是小气，若不是阿玛额娘已然过世，我才懒得管。」我嘟嘴念道。 「想必也是看在你哥哥弟弟们的面上才肯松口。」弘历接下话头：「你家老九聪明，支着你二哥带庶妹来见你，这样一来，庶妹婚事的掌控权就在你手里，你姨娘想让庶妹嫁个好人家，最终还是要来求你。哪怕你才知道你阿玛在外养了个妾室，气到呕血，可对你而言，还是好处大于坏处。」 「傅恒能这样考虑，也不枉我疼他这么些年。」我说道。 日子一晃到了二月二十二，弘历照旧在王府里为我办生日宴，京城里许多达官名流或亲自登门庆贺，或遣人送礼。 大嫂带斓韫，傅清携二嫂和女儿，傅宁携三嫂一起到王府为我庆生。 生日宴定在中午，吃完饭送走宾客，大嫂和傅清等人便到我院子里小坐。 自从永琏入书房读书，斓韫作为永琏陪读日日到王府，自然熟络。但傅清的女儿却是第一次来，再加上我最近极少回娘家，见的更少。 我从乳母怀里接过襁褓，在小婴儿脸上亲了亲，小婴儿居然咧嘴笑起来，我欢喜地不行，抱着孩子不肯松手。琝玉见状，走到我身侧并靠在我腿上，一副吃醋的表情。 「有人吃醋不高兴了。」我笑道。众人听完都笑起来。 「二舅抱你可好？」傅清笑着走琝玉背后，将琝玉猛地举起，引的琝玉开怀大笑。 「你这两个孩子的性情相差太远了。」三嫂转头冲我笑道。 「永琏小时候也调皮，上书房读书后才好些，但自从有了这个家伙，永琏也不算调皮的了。」我说着将襁褓交还到乳母手上。 傍晚时分，一行人才起身准备回府。 我送至王府门口，三位嫂子带两个孩子先上马车，傅清和傅宁才开口。 「我们带来的贺礼里有一份是姨娘送的，姨娘前日来府上，托我们送来给你。」傅清低声说道：「你若的瞧上就留下。」 「之前我们托人去萨喇善府上说亲，他或许看在你是宝亲王嫡妃的面子上没立刻回绝，但如今二月都快过完了，他也没回信，想来是不愿意。」傅宁说完和傅清互看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忧虑。 「不愿意就不愿意罢。」我说道：「说到底还不是姨娘自己作的，若阿玛过世时就带妹妹回府，恐怕早嫁了，哪里还需要现在着急？」 「可不是。」傅宁应道，说完竟笑起来：「姨娘能想着送你贺礼，必定知道二妹婚事需你尽力撮合，毕竟我们兄弟几个还在为额娘守孝，不便出面，你又是亲王嫡妃，终究还是要靠你。」 「我也不是好打发的。」我说道：「求人办事还不得多送些礼？弘昼的嫡福晋是我帮忙去贵妃娘娘那里提的，去之前我就收了不少，更别说他娶到嫡福晋以后给我的回礼了。」 傅清傅宁没想到弘昼的婚事里还有这一层缘故，听完脸色都变了。 「你是掉钱眼子里了吧？」傅宁说着抬手戳了戳我的额头。 「我不管，反正我高兴了才肯帮忙。」我噘嘴说道。 三月中旬时，雍正移驾圆明园，帝国的重心也随皇帝一起转移到京郊。 天气渐暖，我每次去圆明园请安都会带琝玉一同去，也是想让琝玉多见见园子里的景色。 午后，皇贵妃照例要睡午觉，服侍皇贵妃睡下，我便带着琝玉从碧桐书院出来。 琝玉进园子的次数少，每次到圆明园都异常兴奋，午觉也不睡，从碧桐书院出来后，一路上都兴高采烈。 走了一段路程后，我有些累了，看到路边柳树下有几块石头，石头平整，又有柳树遮荫，我便招呼琝玉一起过去坐下。从碧桐书院出来时，我让人在小食盒里装了一份点心，我和琝玉在石头上坐下后，月兰取出放点心的盘子，我拿起一块放到琝玉手中，自己再拿一块，母女俩就坐在柳树下吃点心。 「四嫂安。」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吓我一跳，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六阿哥弘曕。 「六弟。」我起身面向弘曕后，开口叫道。 弘曕身后随侍的嬷嬷内监这才走近并向我行礼。 琝玉从没见过弘曕，从石头上滑下来，走到我身边，抱住我小腿的同时，睁着大眼打量弘曕。 「快叫六叔。」我摸摸琝玉的头，说道。 琝玉听我这样说，抬头看我，又去看弘曕，一时有些糊涂，毕竟弘曕才六岁，个头也不比琝玉高多少，要她叫叔叔，确实有些难以理解。 「琝玉。」弘曕见琝玉不开口，知道是因为生疏的缘故，主动叫了琝玉的名字。 琝玉听弘曕这样叫她，又抬头瞧我一眼，才站直身体，学着我的发音含糊不清地叫道：「六叔。」 「这丫头虽然调皮，但年岁尚幼，六弟莫怪。」我冲弘曕笑道。 「自然。」弘曕这才笑起来。 第138章 冲突（上） 「到了该用点心的时候，若六弟不嫌弃，也尝一块吧。」我笑道，并指了指一旁月兰手里的盘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弘曕听我这样说，笑着点点头，抬手去拿点心。 这时旁边突然冲出一个人，从我眼前晃过，跑到弘曕面前，将弘曕手里的点心打掉，回手又将月兰手里的盘子掀翻。 「你为何要害我儿子！」那人挡在弘曕面前，面向我的同时大声说道。 事发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本能的拉住琝玉往后退了两步，又听那人这样说，我更是惊愕万分。 好不容易镇静下来，我定睛一看，是因为生下弘曕而从贵人升至嫔位的谦嫔。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和谦嫔的指责，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场面也有些尴尬。 「谦嫔娘娘这话，儿臣不懂。」过了片刻我才开口。 「你当本宫不知道么？」谦嫔咬牙说道：「皇上近两年身体渐渐不行了，你时常带你女儿进宫，名为看望，实则是想让皇上立宝亲王为储君！」 谦嫔这话说的我真是好气又好笑。 我好不容易忍耐住，正要说皇上早在雍正元年就已建储，却被背后一个尖锐的声音抢在前面：「皇上驾到！」 我回身一看，见雍正站在不远处，身侧站着苏培盛，再后面是皇帝仪仗及两列御前侍卫。 「皇上、皇阿玛万安。」待雍正走近，谦嫔、我和弘曕才向雍正行礼，琝玉也像模像样地向雍正福了福身体。 想必雍正已将刚才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也听在耳中，脸色微微发白，一旁的苏培盛更是惶恐不安。 此时我离雍正最近，琝玉搂着我小腿，两侧站着我的侍女，琝玉乳母阮氏，抱着琝玉衣服、玩具等物的保姆，再后面是谦嫔和弘曕，最后是他们母子二人的随侍宫女及太监。 雍正多疑，且最忌讳后宫干政和皇子争储，刚才谦嫔语涉我帮弘历争储，正是犯了雍正大忌。我见雍正看看我，又去看谦嫔和弘曕，知道他已疑心。 「皇爷爷……」琝玉见雍正不说话，松开抱住我的手，独自走到雍正面前，抬头看向雍正并低声说道：「额娘没害人……」 琝玉说完竟落下眼泪。 雍正一直念及琝玉早产，因此特别心疼这个孙女，见琝玉哭起来，不免心软，蹲下身体为玉儿拭泪。 「琝玉不哭，皇爷爷都看到了。」雍正低声说道。 雍正再抬头时，方才脸上的狐疑已消失不在，仿佛又回到平时的那个他。随后他慢慢站直身体，领着琝玉走到我面前，仔细打量我几眼，像是想把我看透似的，我不敢直视他，只抬眼微微看了雍正一眼，便垂下眼睑。 「想必你不会有这些心思。」雍正说道：「若有，前两年大可不必来劝朕停用丹药。」 「皇阿玛，弘历也不会。」我轻声答道。 「唔……」雍正只应一声，没有多言，将琝玉牵到我身边后，绕过我走到谦嫔和弘曕面前。 我弯腰将琝玉抱起，才转身看过去。 「你刚才说什么？」雍正慢慢踱到谦嫔面前，直直地看着谦嫔。 「臣妾……臣妾一时情急，才口出无状，请皇上息怒……」谦嫔从未见过雍正盛怒，自然害怕，唯唯诺诺地应道，更不敢正视雍正。 「说宝亲王福晋利用女儿为他筹谋，朕看是你想利用弘曕为你筹谋吧？」雍正冷冷问道，也不等谦嫔辩解，又说下去：「朕很早就说过要你安分，看来你并未将朕的话听进去。」 「臣妾……是臣妾糊涂……」谦嫔见雍正语气不善，慌忙解释。 「苏培盛！」雍正大声叫道。 「奴才在。」站在我背后的苏培盛听见雍正叫他，几步走到雍正身侧。 「皇贵妃在哪里？」雍正问道。 苏培盛听雍正问起皇贵妃，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转头看我，我身侧的月兰双手合十，放在脸侧，苏培盛会意，才开口：「这个时间一向是娘娘歇午觉的时候，想必一定在碧桐书院。」 「你一会儿去碧桐书院，就说朕说的，谦嫔的位份不必晋封了。」雍正一听皇贵妃在午睡，不愿打扰，便吩咐苏培盛稍后再去。谦嫔听完，整个人软软地跪下去。 早在二月底，雍正宣布大赦天下，熹贵妃说后宫也许久没有晋封过，不如趁着大赦天下的契机，一起晋封了，雍正听完欣然同意，将晋封事宜全权交给熹贵妃打理，并下手谕，晋熹贵妃为皇贵妃，位同副后。 晋封虽然只有口谕，但各项事宜也一样样办起来。宫中许多资历久的老人儿自不必说，有些常年在答应或常在位份上的，都往上晋一级。而作为六阿哥的生母，谦嫔的位份自然也该晋一级，皇贵妃又想着妃位空缺许久，谦嫔这些年也还安分，将谦嫔晋为妃位不算过分。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雍正唯独不晋封谦嫔的位份，无异是告诉后宫众人，谦嫔有失恩宠，连带六阿哥弘曕，也失去了成为储君的资格。 「皇阿玛！皇阿玛！额娘不是有意冒犯四嫂的，求皇阿玛宽恕！」弘曕一听，慌忙跪下，并膝行到雍正面前，边哭边求情：「额娘与儿臣不能时常见面，额娘心疼儿臣，还望皇阿玛看在儿臣不能时时进宫孝顺的份上，原谅额娘吧！」 「原谅？」雍正看向弘曕，又去看谦嫔：「除非朕死了！不然谦嫔永远别想得晋封！」 此话一出，谦嫔知道无可挽回，还带惜弘曕，抬头注视雍正片刻，便晕过去了。 「送谦嫔回宫。」雍正见状，看向弘曕并说道：「你送你额娘回宫后就回圆明园来。」 「是……」弘曕无奈，低头应下。 待弘曕和宫人们将谦嫔送走，雍正才回身看向我。 第139章 冲突（下） 「你回碧桐书院向皇贵妃请安后就出园子吧。」雍正说道，语气不善。 「是。」我应道。 「皇爷爷不气，琝玉会乖乖。」琝玉低声说道，脸上一副唯恐令雍正生气的表情。 「皇爷爷没有生琝玉的气，琝玉是最乖的。」雍正摸摸琝玉的脸，柔声说道。 雍正示意我离开，我才抱着琝玉往碧桐书院的方向走去。 回到碧桐书院，皇贵妃早已经起了，见我抱琝玉进来，有些疑惑。 「去哪里逛了这么久？」皇贵妃问道。 「带琝玉去马车上等我。」我将琝玉交到阮氏手里，阮氏接过已经在我肩膀上睡着的琝玉，和保姆等随侍的人一起退出去。 我示意殿内宫女们都出去，只剩皇贵妃和我后，我才在皇贵妃面前蹲下身体。 「儿臣今日惹了好大的麻烦。」我低头说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皇贵妃见我郑重，不知发生何事，开口问。 我这才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皇贵妃。 「这个贱人！」皇贵妃听完，抬手重重拍在桌子上。 「额娘小心手疼。」我轻声说道：「是儿臣的错。」 「你起来，这事和你无关。」皇贵妃说着放低声音：「皇上的心思，本宫近来也有些不太摸的透了。」 我不便在圆明园久待，从碧桐书院出来后，我即刻乘马车回王府。 回到王府已是傍晚，吃过晚饭，我送琝玉回房，洗漱后琝玉躺在床上不睡觉，又嚷着要我陪，我便坐在床边看琝玉玩月兰特意给她缝制的布玩偶，琝玉玩了一阵，渐渐有些睡意，眼皮不自觉地要闭上，可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将琝玉惊醒，转头看向门口，见进来的是永琏，立刻笑起来。 「哥哥。」琝玉睡意全无，含糊不清地叫道。 「额娘。」永琏走到我面前先向我行礼，然后才看向琝玉，摸摸琝玉额头的同时问道：「今天去园子里玩了？」 「嗯。」琝玉先笑着点头，忽然想起下午的际遇，收起笑容并摇摇头：「不好玩。」 「今天的功课怎么样？」我唯恐琝玉和永琏说起下午发生的事，转而去问永琏的功课。 「回额娘，师傅教的文章已经通读，也背熟，但是有些地方儿子还不是很懂。」永琏答道。 「贪多嚼不烂，别着急，若有不懂的地方就问师傅，别觉得不好意思。」我道。 「是，儿子知道。」永琏点头应道。 「琝玉也学。」躺在床上的琝玉忽然说道。 「你还是别给你哥哥添乱了。」我转头看向琝玉，将她怀里的布偶拿起放到枕边：「疯玩一天，快睡吧。」 永琏听完琝玉的话笑的眼睛都弯了，伸手捏捏琝玉的脸颊，又将被子往琝玉肩膀上拽了拽，琝玉这才闭上眼睛安然睡去。 我和永琏瞧着琝玉熟睡，正要出去，弘历却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琝玉，才招呼我们母子二人出去。 「回去休息吧，下午学骑射辛苦，明早还要早起。」弘历摸摸永琏的头，并说道。 「是，儿子告退。」永琏向弘历和我行礼后，才退出房间。 「想必琝玉下午吓坏了。」弘历和我又折返回到屋里，弘历在床边坐下后轻拍琝玉身体。 「可不是，方才永琏问她是不是去园子里玩，她还说不好玩。」我说道。 弘历轻揉琝玉的耳朵，又摸过她的额头、脸颊，仔细将被角掖好，才起身和我离开。 「下午你也受委屈了。」弘历牵起我的双手。 说起下午发生的事，我是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憋的难受。 「我觉得我已经够忍让她的了。」回到卧房后，我才开口道：「前些年还住在宫里时，我就尽量避让她，没想到我越忍让，她越发过分。」 「我懂。」弘历将我搂入怀中：「你下午做的很好。」 「她说我频繁带琝玉向皇阿玛和额娘请安是为你筹谋，好让皇阿玛立你为储君，我当时真是哭笑不得。」说完我仰头看向弘历：「你知道么，我差点脱口而出说皇阿玛早在雍正元年就秘密建储，幸好皇阿玛出现，不然我都告诉她了。」 弘历听我说完，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一副若有所思地表情看着我。 「怎么？」我被弘历看的心里发毛，不由反问。 「既是秘密建储，你为何会知道？」弘历轻声说道，被这么一问，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我应该知道和宣之于口的事：「还知道是雍正元年就秘密建储。」 我情急之下向弘历吐槽谦嫔，反而说漏嘴，被弘历听出端倪，弘历突然反问，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事就是你不肯告诉我的事吧？」弘历说着嘴角翘起。 「以前我们聊过的……」我低声说道。 「但那时你说的很隐晦，不像刚才那么直白，想必你连皇阿玛书的谁都知道。」弘历说道。 「我……是知道一些。」我又不愿向弘历透露太多：「你别问啦。」 「之前去天坛的时候也是，你那时问我祈年殿的三重檐为什么会是不同颜色，应该都是青色，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偏偏弘历抓住不放，坚持要说个明白：「你是不是知道以后三重檐都会是青色的？」 「我确实知道三重檐都是青色的。」我见弘历不肯罢休，就破罐子破摔一吐为快。 「什么时候变的？」弘历又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答：「哎呀，不是在说谦嫔的事么？怎么又说到其他地方去了？」 「我就想趁机看看你还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弘历说着笑起来。 「我今天都快被气死了，你还有心情笑。」我先抬手拍了弘历肩膀一下，随后靠进弘历怀里：「真是佩服她的想象力。」 「并不是她想象力好，而是身在宫廷，又有之前九王夺嫡的先例，人人都会这么想。」弘历再次用力搂住我：「何况皇阿玛亲身经历过，也最忌讳前朝后宫串通一气筹谋储君。」 「有了这个事，我不太确定我知道的事是否还是那样。」我说道。 「圣心难测，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弘历劝慰道。 第140章 庶妹婚事 到了四月，姨娘几番托人送礼到王府，我再气，终究还是要为庶妹的婚事打算，不然拖太久，恐怕连哥哥们都要怨我。 我让月兰去了趟萨喇善府上，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月兰回来和我说，萨喇善念及接连失了两任夫人，不敢再娶，加之庶妹一直没有入族谱，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合适。 我无奈，庶妹未入族谱这个事终究是道坎儿。我便请大嫂到王府来商量，以义妹的名义让庶妹入族谱，既是义妹，便不必为额娘守孝两年，何况额娘已过世一年，这个时候嫁义妹出去也不会惹人闲话。 大嫂本有些犹豫，我和大嫂说与其我们伤脑筋，不如让姨娘自己选，是让庶妹的婚事再拖下去，还是就这样办。大嫂便着人去问，姨娘哪里不肯？毕竟庶妹的年纪是真拖不起了，何况听闻是嫁给身为宗亲的萨喇善，能得这样的婚事极其不易。 家里这才回禀过富察氏族长，先将庶妹纳入族谱，再让媒人去和萨喇善提嫁娶之事，这才慢慢将婚礼筹备起来。 「我始终觉得将二妹嫁给萨喇善是便宜她了。」三嫂来王府和我细说庶妹婚事时感叹道。 「虽说萨喇善是宗亲，但毕竟已连失两位正房夫人，二妹嫁过去，即便是正室，那也是续弦，是填房。」我道：「再说了，前面死两位正室，她未必心安理得，恐怕整日都小心翼翼，唯恐有人要害她。而且我让月兰悄悄去姨娘那同她们母女说这门婚事的利害时，月兰在门外听到二妹同姨娘说不愿嫁给萨喇善，被姨娘给强压下来了。所以这明面上嫁给宗亲是增光，背地里二妹还不知道怎么恨我呢。」 「说到底，你心里对阿玛额娘还是怨的。」三嫂放低声音。 怨么，若真心怨，我恐怕会做出不知多少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出的事。 「或许吧……」我应道。 五月二十五日，格格苏氏诞下弘历的第三子，取名永璋。但我每每见到弘历，总觉得他怪怪的，说不出高兴或是不高兴。 六月中旬，正值盛夏，从成都进贡了些龙泉水蜜桃，雍正赏赐给弘历弘昼弘曕一人一筐。 桃子送到王府上后，我细细一算，弘历、我、侧福晋，格格苏氏，再加上永璜永琏永璋和琝玉，刚好将一筐桃子分完。 永琏知道龙泉水蜜桃难得，加之又是雍正御赐，便捧在手里慢慢品尝，琝玉以为吃完还有，几口就将自己的桃子吃完了，此时弘历、我和永琏都只吃了一半，琝玉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三个。 「猪八戒吃仙人果。」我低声念道，引的弘历和永琏都笑起来。 「福晋是在说永璜么？」门外忽然传来偆栾的声音。 偆栾走进来一看，将屋里的情景都看在眼里。 「福晋着人送来的御赐龙泉水蜜桃，永璜得了一个，结果和小格格一个样。」偆栾笑道。 「这两兄妹倒挺像的。」我笑道。 「可不是。」偆栾笑答。 偆栾坐下后才说了几句话便咳嗽起来。 雍正十年时，偆栾好不容易再次怀孕，只是生产时落下病根，生下的小格格也未能保住，对她身心打击都挺大，最近两年里，一年中有三四个月都在病榻上，折磨的她消瘦不少。 「最近总听你咳嗽，可有请大夫来看？」我问道。 「之前请了，喝过药也好些，只是这入夏后又有反复。」偆栾答道：「妾身会再抓些之前吃的药。」 「终究是自己的身体要紧。」弘历说道。 「是，多谢王爷。」偆栾应道。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初二，外面的知了叫声此起彼伏，热气也不断从屋外涌进房间。傍晚时分，月兰从外面进来，见只有夏荷侍奉在侧，才开口道：「连翘来了，说侧福晋想请福晋过去说几句话。」 六月中旬开始，偆栾的病情反复无常，越发严重，我请来京城里好几位大夫给偆栾看病，都不见好，到六月底时，偆栾病的已经不能下地。大夫私下和我说偆栾恐怕时日不多，她这时叫贴身侍女来，恐怕是有话要交代，我不敢耽误，直径去了偆栾的住处。 一进明间就闻到浓烈的中药味。我拐进卧房，见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的偆栾脸色煞白，不过两三天不见，她已经憔悴到我快认不出的地步。 「福晋来了。」偆栾瞧见我进来，轻声说道，本来还想起身行礼，奈何她连坐起的力气也没有，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快躺着，别累着了。」我快步走到床边，将她按回到床上。 「是妾身失仪。」偆栾低声说道。 「养好身体才最要紧。」我道。 偆栾躺在床上喘了会气，才开口。 「妾身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偆栾说着抬眼看向坐在床边的我。 「别说丧气话。」我劝道：「我请的大夫都是京城里的名医，一定可以治好你，你若自己先没了气性，即便是宫里的太医也无法。」 「妾身知道福晋的意思。」偆栾说着微微翘起嘴角，那笑容有些凄凉，是弥留之际的人才有的：「只是永璜还小。」 「就因为永璜还小，离不得你，你才要快好起来。」我应道。她在这个时候还记挂永璜，或许永璜也能让她好起来。 「当初皇贵妃娘娘安排妾身到王爷身边侍奉，是想让王爷尽早膝下子女成群。可自从妾身到王爷身边，就察觉出王爷想要嫡长子，只可惜未能如愿。所以王爷心里一直不大高兴妾身，一是妾身是皇贵妃娘娘安排到王爷身边的，二来自然是抢在福晋前面生下长子。」偆栾话锋一转，说起早年旧事。我疑惑她怎么突然改变口风，只得安耐下听着。偆栾说到这里，忍不住咳嗽起来。 「弘历不会。」我听她这样讲，心底溢出一丝亏欠。 第141章 变故 好不容易喘口气，偆栾才说下去：「福晋不知道，自妾身生下永璜，王爷每次宿在妾身这里时，极少有床笫之欢，就算有，也是草草结束。哪怕王爷宿在其他侧福晋和侍妾房里，想必也是如此。而苏氏这胎，妾身听闻是有人给王爷下了催情药，又教苏氏灌醉王爷，才有身孕。福晋细想，这些年，王爷身边出现多少女子，也都没有一个怀孕的。还有侍妾一直服用以防怀孕的汤药。即便是莜芮，所用膳食里也是有类似的东西。永璜这孩子来的实在意外，连妾身也不知为何会怀上，以致王爷嫌弃妾身多年。」 我才听一半脑袋里就“嗡”的一声，半天回不过神。 「他没嫌弃。」听到偆栾最后说弘历嫌弃她，我才稳住情绪，出声安慰道，毕竟她已经病入膏肓，我怎能再刺激她。 「福晋不用安慰，妾身知道。之前能怀上第二个孩子，也是王爷念在妾身这些年对福晋敬重，又一直安分守己的份上才肯让妾身有孕，但最后还是未能保住二格格。」偆栾说完竟笑起来，那笑容里尽是无奈和悲惨：「如今能将这些事说出来，妾身也算没有遗憾。」 「你安心养病，以后的日子还长，你也年轻，会再有孩子的。」我握住偆栾的手，但她的手冰凉，我怎样捂都暖和不起来。 「妾身如今只有一个心愿：永璜还小，请福晋念在他和二阿哥和睦的份上，以后千万别苛待他。」偆栾说着反手用力捏住我的手：「还请福晋成全妾身吧！」 偆栾的话令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愣愣看着她的脸。 过了片刻，我才开口低声说道：「我答应你，我会善待永璜。」 从偆栾房里出来，盛夏晚间的热风从我身上拂过，都无法使我寒冷的身体温暖。 到第二天下午，屋外忽然有人报说偆栾不行了。 我原本坐在窗下教琝玉识字，听到这话，叫阮氏和墨竹看顾琝玉，起身急忙赶去偆栾的屋子。 「福晋，侧福晋殁了。」我自己掀帘子进屋，站在屋里的人见是我，冲我说道。 「胡说！昨天我来时侧福晋还好好的！」我厉声说道：「大阿哥在哪里？把大阿哥带来！」 说完我走进偆栾的卧房，连翘跪在床边，一只手里端着药碗，另一只手舀了一勺汤药递到偆栾嘴边，奈何偆栾紧闭双眼，更别说张嘴了。 「这时候还喝什么汤药，去端参汤。」我走到床边，冲连翘说道。 连翘这才回过神，将药碗放到床边小桌上，转身出去，片刻后再进屋时，手中端着一碗参汤。 「偆栾。」我接过参汤碗，低声叫道，偆栾这才睁眼，我见状，舀了两三勺参汤喂到偆栾口中。 「大阿哥来了！」月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转头看向门口，就见永璜从外面走进来。 「永璜快来！」我将盛参汤的碗递到连翘手里，才抬手招呼永璜到跟前。 永璜似乎有些恐惧，不敢靠近床榻，还是月兰将他带到床边。 「永璜……」偆栾听见永璜来了，才有些精神，待永璜走近，她猛地抬起手臂拉住永璜的手腕，吓永璜一跳：「永璜，可还记得之前额娘和你说过的话……」 「儿子记得……」永璜颤颤巍巍地低声说道。 「一定要谨记额娘的话，要善待弟妹……」偆栾说完，声音慢慢低下去，拉住永璜手腕的手无力的垂下去。 「额娘！」永璜这才扑到床边，哭着叫道，用力摇偆栾的身体，偆栾却不再有任何反应。 「去看看弘历回来没有。」我冲月兰低声说道。 偆栾的离世令我意外，我根本没想到会如此快，更兼之偆栾头一天和我说过的事，让我的内心难以平复。 弘历傍晚从外面回来，到偆栾灵前上过香才到我房里。 其实我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见弘历，偆栾的话令我耿耿于怀。原来最初我的不愿意，竟让旁人承受了许多事。 「你怎么了？」弘历一向敏感，我不过是偏头注视窗外，弘历便察觉出我的不对劲：「你与偆栾的感情并不深厚，我瞧着还不如和萧薇的，怎会这么难过。」 「不是因为这个。」原本我想掩饰过去，结果一开口，声音里有一丝难掩的哽咽之音，两行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落下。 「到底发生什么事？」弘历见我落泪，大为震惊，起身走到我身侧，将我从座位上拉起。我突然有些反感弘历碰我，便挣脱他的手。弘历不解，眉头微皱：「这又是干嘛？」 「没怎么。」我抬手拭掉脸上的泪水。 「我听说昨天傍晚偆栾请你过去，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弘历问。 「她弥留之际，自然有话要交代。」我答道。 「只是交代？没说别的？」弘历又问。 和弘历结婚后，宫里宫外这些年，面对再难的事，再烦扰的人，即便是谦嫔的针锋相对，我也没有如此反常过，如今这副样子，不是不令弘历疑惑。 房间里有片刻的死寂，过了好半天，我才抬头看向弘历。 这个结，终究需要我们两个一起解开。 「我们两个结婚这些年，侧福晋也好侍妾也罢，却只有我、偆栾和苏氏三人怀孕。」我轻声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的话令弘历陷入沉默，也变相的印证了偆栾的话。 「昨天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确实希望我们的婚姻里没有别人，但当我知道要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明白终究是我的奢望。」我说道：「所以我尽力平衡所有人的关系，也平衡我的心态，我自认为我做的很好。」 「就因为你做的太好，所以我才觉得亏欠你。」弘历道，眼里竟然有些泛泪：「我想不到别的可以补偿你的办法，我能做的太有限。」 「这对她们不公平。」我又说道。 「那对你公平么？你说你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这点对你就是不公平的。」弘历立刻接下我的话。 「可又能怎么样呢？」我反问：「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们没有办法改变。」 第142章 保命符琝玉 「英琦，我不想让你难过，结果到头来还是让你伤心了。」弘历说着将我拉进他怀里。 「这辈子，弘历，这辈子我们都没有办法……」我伏在弘历胸口痛哭起来。 偆栾的丧事办的简单，灵柩在她房里停三天，三天后出殡。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的饰品都从简。 八月十五中秋节，弘历和我到圆明园参加中秋晚宴。 自三月份在圆明园发生与谦嫔冲撞的事，我便极少带琝玉去圆明园了，只在每月初一和十五这两天带永璜永琏永璋和琝玉一起去圆明园请安，这样一来，永璜永琏都有机会休息，不至于天天只知读书或是练骑射。 中秋节晚宴，宫中有资历的嫔妃都出席，原本谦嫔不在雍正考虑范围内，还是皇贵妃说中秋佳节团圆最重要，何况事情过去许久，想必谦嫔已经经了教训，雍正这才准谦嫔到园子里参加晚宴。 雍正后妃们的位置位于殿内西侧，弘历和我的位置则在西侧最末，东侧则是雍正一辈儿的亲王郡王及王妃。 酒过三巡，席间所有人都和自己邻座的人交谈闲话，唯独琝玉像交际花一样四处闲逛。 最先拿我桌上摆着的佛手送到雍正跟前，奈何她个子小，远远看过去，佛手翻滚着爬上雍正面前的桌子。 再从殿内摆放的花盆里摘下开的正繁的菊花送到皇贵妃和裕妃桌上。 还和弘昼的女儿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两个孩子玩儿了片刻，琝玉又去拽御前服侍的苏培盛的袍子，回头一看，才看到她从没见过的庄亲王、果亲王等人。琝玉好的奇心极重，即刻丢开苏培盛，小心翼翼地从每张桌前走过，并仔细打量桌子后面坐的人。庄亲王、果亲王等人被琝玉吸引，都注视着琝琝玉他们面前走过。琝玉看过一圈，最后走到果亲王王妃身边，瞪着眼睛看了王妃片刻，才冲王妃笑起来。 王妃见状，将琝玉温柔地搂入怀中，随后转头看向果亲王：「咱们带回去养罢？」 「即便弘历舍得，她额娘未必舍得。」果亲王笑道。 「反了反了。」雍正听到果亲王夫妇的对话，开口说道：「她额娘舍得，是弘历舍不得呢！」 众人听完都笑个不停。 趁着大家说笑，琝玉去摘过一朵菊花递到王妃手上，众人仔细一瞧，那菊花开的又大又繁，还是殿内摆放的为数不多的极品，可见果亲王王妃今天最得琝玉喜欢。 「琝玉！」雍正叫道，见琝玉看向他，雍正招手示意琝玉到他跟前去。 琝玉见雍正叫她，便向雍正走去，或许是殿内铺的地毯起了褶皱，琝玉走路本就不稳，脚下一绊，直直地倒在地上。走在琝玉身后的阮氏本能地要去抱，见我看她，将已经伸出去的手硬生生收回。 倒在地上的琝玉见没人来扶，转头看我，我则同样瞪着她。琝玉小嘴一噘，想哭不敢哭，想喊我又不敢喊，轻轻“呜呜”两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雍正身侧。雍正这才将琝玉抱到怀里。 「摔疼了吧？」雍正轻拍琝玉的衣服，柔声问道。 「没……」琝玉摇摇头，躲进雍正怀里不敢回头看我。 「以后小心些。」雍正将琝玉紧紧搂住。 晚宴结束后，雍正赐了好些东西给琝玉，琝玉哪里懂这些，只顾抱着雍正给她的极品佛手，弘历说帮她拿一下都不肯。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时已是半夜，阮氏抱着已经熟睡的琝玉下马车，随行保姆伸手准备从琝玉怀里拿走佛手，结果却惊醒琝玉。熟睡后被吵醒本就不悦，又要被拿走最喜欢的佛手，丫头就在阮氏怀里大哭起来。 「额娘帮你拿。」我走到阮氏面前，向琝玉伸出双手。 「不！」琝玉大哭着在阮氏怀里扭动。 「阿玛抱你进去。」弘历上前冲琝玉说道。 琝玉一听，这才止住哭声，面向弘历并探出身体。 「玩了一晚上，让额娘帮你拿吧。」弘历接过琝玉，抱着琝玉走进王府大门，并说道。琝玉靠在弘历肩膀上只摇头不说话。 弘历抱着琝玉直奔房间，又吩咐人打水来给琝玉洗漱。 在整个洗漱和换衣服的过程中，佛手也不离手，我越看越来气，招呼已经拿着盘子等候半天的墨竹上前，一把从琝玉手里夺过佛手放到墨竹手中的盘子里。 「快睡！别再考验我的耐性！」我冲琝玉厉声说道。 琝玉本来要哭，见我脸色不好，只得强忍着，拿泪汪汪的大眼看我。 「干嘛呀。」弘历看不过，转头冲我说道。 「还不是你给惯的！」我回头看向弘历。 琝玉见弘历也被我骂了，知道没人能替她说话，只得将泪水咽回肚子里。阮氏趁机坐到床边，将琝玉扶躺下，并为她盖好被子。 「赶快睡！明天再收拾你！」我再次回头，琝玉一听，伸手将被子遮住头，赶紧睡了。 待弘历和我回到卧房，弘历的神色才松弛下来。 「若琝玉是皇阿玛的女儿，恐怕今晚就送到十七叔府上了。」弘历说道。 「皇阿玛膝下的女儿是挺少的。」我说道。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皇阿玛才特别怜惜琝玉吧。」弘历说完微微笑起来：「幸好咱们有琝玉这个保命符。」 我听弘历这样说，心知雍正因为之前谦嫔的话对弘历和我起了疑心，万幸有琝玉这个鬼丫头，雍正才手下留情。 「苏公公来了。」我正要开口，却见月兰进来通报道。 弘历冲月兰扬了扬下巴，示意请进来，月兰这才转身出去请苏培盛进屋。 「请宝亲王安，福晋安。」苏培盛进来后冲弘历和我躬身行礼。 「这么晚，皇阿玛是不是有什么话说？」弘历问道。 第143章 该来的还得来 「奴才奉皇上旨意，来送赐给小格格的东西。」苏培盛笑道，说完向后面挥挥手，身后跟着的人里走出三人，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紫檀木盘，木盘内放的是晚宴结束时雍正赐给琝玉的东西：「还请福晋替小格格收好。」 「这是自然。」我笑着应下。 「还有几样是皇上赐给福晋的。」苏培盛说道。话音落下，后面又有一人上前，手中盘子里盛着一对猫眼石耳坠，一对鎏金嵌红宝石九尾凤凰步摇，以及一把银底缂丝芍药花团扇。 「皇上说，福晋今天辛苦，早些歇息。」苏培盛冲我说道。 「多谢皇上，还麻烦苏公公代为回禀皇上，说明天儿臣自会去谢恩。」我笑道。 「是。」苏培盛应道，然后向弘历和我微微弯腰：「奴才告退。」 待苏培盛回去，叫月兰将雍正赐给琝玉的东西拿去登记造册并收好，我才坐下盯着雍正赐给我的东西看。 「在想什么？」弘历见我不说话，忍不住开口。 「耳坠和团扇还罢了，给我这个可是僭越。」我抬眼看向弘历，说完指向那步摇。 「只能说明一个事。」弘历说道。 「好了，你还是不要说了。」我心知弘历指的什么，便打断他：「今天我也累了，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中秋节第二天，我去园子里谢恩回来，见莜芮的贴身丫鬟站在我院子里，问过才知道是因为莜芮不舒服，想请大夫。我便请了大夫到王府，诊完脉，大夫竟说莜芮有喜，只是还不足两月。 我听完，猜到多半是弘历让人撤掉莜芮食物里以防怀孕的东西，莜芮这才能怀上。嫁进王府多年，莜芮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自然高兴。 没想到到八月二十日，圆明园传来消息，说雍正病重。弘历带我和三位侧福晋一同到圆明园。我知道，雍正的时日不多了，也就这三四天的事。 其实他并不坏，如果九龙夺嫡时太子和老八不对他和老十三咄咄逼人，他登基后也不会做的那么绝；如果弘时行事谨慎，他也不愿削除弘时宗籍。从我嫁给弘历住进宫中开始，我便有些理解他了。但我所经历的事大都峰回路转，何况我还有皇贵妃和弘历的庇护及信任，而面对太子和老八的他，就只有老十三这么一个弟弟。后来连老十三也被康熙囚禁，那段时间他成为世界上最孤独的人，所以不怨他后来做的那些事，人嘛，总有被逼无奈的时候。 「在想什么？」弘历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害怕。」我回过神，答道。 「皇阿玛会没事的。」弘历轻声说道。其实他知道的，雍正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加上最近一年猜忌心加重，思虑过度也是一种伤害。但他恐怕没料到，中秋节时还抱着琝玉说笑的雍正，怎么突然就病重了。 「但愿如此吧！」我紧紧靠住弘历的肩膀，弘历抬手搂住我的肩。 我不知道自己对雍正有着什么样的情感，或许对我而言他只是一个皇帝，但在此刻，我多希望历史能够有个小小的改变，让雍正能再多活三四年，这样我就可以晚几年再回到紫禁城，当然，这只是希望而已。 马车在大宫门外缓缓停下，我随弘历下马车，同行的萧薇等人也相继从马车上下来。 「你们先去碧桐书院，我随后过去。」弘历说道。 「好。」我微微点头应道，然后看向身后三人：「走吧。」 和弘历分别后，我便带萧薇等人往碧桐书院去。 见我们四人绕过影壁走进院子，站在殿门外的徐维迎上来。 「福晋万福。」徐维向我请安，再抬头时，面露焦急：「您可来了，方才娘娘还念叨您呢！」 「娘娘呢？」我问道。 「在正殿休息，福晋快进去吧！」徐维催促道，并回身走上台阶，为我打起竹帘。 此时皇贵妃坐在正殿上，右手撑着微微低下的头。 「请额娘安。」我率先行礼，身后的萧薇，莜芮和高惠也向皇贵妃福身行礼，皇贵妃这才抬起头。 「你来了？」皇贵妃示意我靠近她，在我走近到她身侧后，皇贵妃紧紧抓住我的手：「弘历已经去勤政亲贤了吧？」 「是，已经过去了。」我同样握住皇贵妃的手，不知为何，她手抖的有些厉害。 「英琦，应该快到最后了。」皇贵妃低声对我说道。 「额娘安心，会没事的。」我安慰道：「昨晚额娘一定没睡好，不如回房休息下。」 「这种时候本宫怎么睡得着？」她看向我。 「娘娘，福晋说的没错，您保重凤体要紧，后面还要靠您拿主意。」一旁的萧薇也劝道。 服侍皇贵妃躺下后，我和萧薇等人正准备退出卧房，皇贵妃却叫住我。 「陪本宫说说话吧……」皇贵妃低声说道。 我向萧薇莜芮和高惠微微点头，三人这才退出去。 「额娘。」我重新回到床边并在床沿边坐下。 「本宫知道，你害怕再搬进宫来住。」皇贵妃说道。 「才没有的事。」我安慰道，她总能洞察我心里想的任何事。 「你的心思还瞒的住本宫？但本宫和弘历都离不开你，我们都需要你的陪伴。」 「儿臣当然会陪伴在额娘和王爷身边。」我道。 「弘历对你可是百分百真心呢！只要你一句话，哪怕是一个眼神，他……」皇贵妃说到一半竟睡着了，却说到我心坎里。 的确，哪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弘历也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喜欢亦或是不喜欢。 「娘娘刚睡下，福晋在里面陪着。」卧房外萧薇的声音拉回我的注意力，话音刚落下，弘历便走进卧房。 弘历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看一眼，抬头示意我到外面说话，我才起身跟着弘历到外间。 「额娘还好吗？」弘历问道。 「除了精神倦怠些，其他都还好。」我答道。 「这几天恐怕都要在园子里住，你多陪陪额娘。」弘历嘱咐道。 「你放心，额娘这里有我在，不过……」说着我探寻地看着弘历。 「晚些时候再说。」弘历微微点头，他最懂我想什么。 第144章 改朝换代 眼瞧着夕阳斜下，我这才冲萧薇说道：「你们回王府吧，这里有我，王府上也离不开人。」 「这个时候回王府不太好吧。」萧薇看了眼皇贵妃的卧房。 「娘娘问起自然有我担待。你们三个早些回去，还不知道之后是什么情况。」 临近晚膳时，皇贵妃才起床：「你让他们三个回去了？」 「王府里事儿多，儿臣在这里陪额娘，总得有人回去看顾王府。」我一边为皇贵妃穿上外衣，一边说道：「何况有个还不足两月的身孕。」 「留一个也好，有个人在这里，至少能帮你一把。」熹贵妃说道：「你也好弘历也好，都需要有人陪。」 「王爷住园子里，您舍得他独守空房？」我笑道。 「小丫头！」皇贵妃听完我的话却笑起来，随即又说：「弘历是有福的，娶了你，待人处世都挺好，考虑的也周到，若换做别人，恐怕还不及你的千分之一呢！」 「额娘又说笑，若真换做别人，不定比儿臣好上千倍万倍呢！」 「你就是这脾气。」皇贵妃微微收起笑容：「现在宫中形势不明，你少出去走动，外面的事自然有弘历，再不行，还有本宫，若你再四处走动，小心被人拿住。」 「是。」我怎会不懂皇贵妃的意思。 雍正病危，不知有多少人盯着那御座，弘时被削宗籍后，弘历首当其冲，想要把弘历拱下去的人不在少数，皇贵妃和弘历不用说也会万分小心，唯恐这些人拿我开刀。 服侍皇贵妃用过晚膳，并陪着闲聊至晚间，招呼嬷嬷和宫女服侍皇贵妃睡下，我才算松口气。 只要弘历和我在园子里过夜，一直都住雍正钦点的长春仙馆，这次虽是突然前来，但照旧还是到长春仙馆暂住。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压着块大石头，压的我喘不过气。一翻身就看见背对我的弘历，我挪动身体，将头靠在弘历背上。想起他对侧福晋和侍妾们的防备，他登基以后册封的嫔妃，不知道我还能占据他的心多久。 「还没睡？」忽然传来弘历的问话。 「如果躺在这里的不是我，你怎么办？」我问。 「又说梦话了，现在躺在我后面的可是旁人？」弘历反问：「是不是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我答。 「既然没有，何苦想这些有的没的？已经好些年没说过这话，恐怕是中了梦魇。」弘历说道：「早些睡下，明天才好些。」 之后两天，园子里总是静静的，连知了也安静下来。 从雍正病危到现在，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户部侍郎等好些重臣都在雍正床榻前守着。弘历、弘昼、弘曕更是寸步不离。我也不敢去别处，只留在碧桐书院陪侍皇贵妃。 八月二十三日，早上起天色就黑压压的，憋了几天的雨总也下不来。合着快到午膳时间，我正要开口传饭，一个太监慌忙冲进屋里。 「启……启禀娘娘……启禀……福晋……」太监气喘吁吁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我不由地攥紧衣角。 「皇上驾崩了！」太监猛地吸口气后，用颤抖地声音说道。 皇贵妃一听，手中的茶杯滚落在地上砸的粉碎。 「知道了，你退下吧。」我说道，太监向熹贵妃和我行礼后躬身出去。我见太监走出门口才出声：「巍嬷嬷，额娘的茶杯碎了，重新沏杯热茶来。」一旁的巍嬷嬷出去重新倒杯热茶交到我手上，我再将茶杯递到熹贵妃面前：「额娘节哀。」 皇贵妃接过茶杯却并未喝，看了我一眼便坐着发神，过了约一刻钟，屋外又传来脚步声。 「奴才请皇贵妃娘娘安，请福晋安。」原来桂顺。 「是王爷打发你来的？」我问道。 「是，王爷让奴才来通传，请娘娘和福晋收拾东西，即刻回宫。」桂顺轻声说道。 「额娘快准备吧！」我转头看向皇贵妃说道。 「你也快回长春仙馆去收拾。」皇贵妃这才回过神。 「前面到底是怎么样？」看着皇贵妃消失在转角处，我回头低声询问桂顺。 「奴才也不知，王爷只叫奴才来说请皇贵妃娘娘与福晋即刻回宫。」桂顺低声答道：「奴才私下瞧着，这么着急回宫恐怕是为了“正大光明”匾后面的密诏。」 「我知道了，你快回弘历那里去，我不放心他一人在外面。」弘历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只是怕这中间出别的意外。 「奴才这就回去。」桂顺应下，才慢慢退出去。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回到紫禁城已是晚上八点过。 先将雍正梓宫停灵于乾清宫。随后，雍正临终前宣布的四顾命大臣：允禄、允礼、鄂尔泰和张廷玉带雍正遗诏，同弘历，弘昼和弘曕，一齐取下雍正元年就放入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的密诏。 回紫禁城后，我是随皇贵妃直接回永寿宫，所以并不知道乾清宫里发生了什么。 直到过了子时，才有人到永寿宫来传话。 「请皇贵妃娘娘安，请福晋安。」皇贵妃都未睁眼，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可是乾清宫那边有消息了？」皇贵妃闭眼问道。 「是。」苏培盛应道：「大行皇帝遗诏，宝亲王继位。」 「本宫知道了，你且回去。」 苏培盛走后，皇贵妃才微微睁眼：「总算熬出来了。」 「额娘，还是先换身衣服吧。」我提醒道。 皇贵妃转头看向我时，嘴角含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论贴心，唯你一人。」 皇贵妃让宫人去通知各宫换上纯白丧服，又操持后宫各项有关丧仪之事。 我和弘历一别，整晚都没再见面，我在永寿宫帮皇贵妃料理琐事直到第二天。 第145章 毓庆宫 「福晋万福。」我站在永寿宫正殿外听月兰回禀诸事，有人转过永寿门前的石影壁走进院子，我仔细一看，是齐妃身边的随侍嬷嬷。 「嬷嬷有何事？」我说道。 「齐妃娘娘让奴婢来讨皇贵妃娘娘示下，想知道移驾慈宁宫的具体时间。」嬷嬷问道。 「大行皇帝才驾崩，近几日不会移驾，还麻烦嬷嬷回去转告齐妃娘娘，请娘娘早做准备，以免移驾时措手不及。」我道。 「奴婢知道了。」嬷嬷躬身退下。 不过皇贵妃更衣梳妆的空档，各宫主位身边的贴身随侍相继来询问多久移驾慈宁宫，我都照回齐妃的话回了。想必所有人都知道弘历是继位者了，不然怎会一大早眼巴巴地跑来问皇贵妃这种问题。 早膳时我将各宫来询问移驾之事回禀给皇贵妃听，皇贵妃听完只笑着点点头，并未多说。 「你走罢，弘历一定在等你。」刚吃完晚饭，皇贵妃说道，没有要留我的意思。 「那儿臣可就走了。」我也不推辞，走之前不忘嘱咐巍嬷嬷服侍皇贵妃早些歇息。 一出永寿门就看见站在门檐下等候的桂顺。 「怎么是你？」我微微一笑并问道。 「自然是皇上不放心别人。」桂顺笑答。 桂顺说罢，回身一招手，一队人便上前来，前后各两个掌宫灯的太监，中间为四人轿撵。月兰扶我在轿撵上坐稳，一队人这才离开永寿宫。 先过咸和右门，出内右门，走过乾清门广场，最后进入景运门，才到毓庆宫。 抬轿撵的内监走的又急又稳，我几乎没机会仔细看所过之门上悬挂的匾额，靠的都是以前的记忆。 看到建在三层汉白玉基台上的保和殿，我转头去看乾清门，此时的乾清门却紧闭，我突然想起雍正设立的军机处就在乾清门外，回头去看。见内右门和隆宗门之间夹角的地方有一排矮房子，有微黄的光亮从窗户透出。 「那是军机处。」桂顺见我回头，低声说道。 「嗯。」我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快到景运门时，我瞄到坤宁宫的房檐一角，心中不免感叹。 从顺治算起，每个戴上凤冠的女人命运似乎都不怎样：孝庄皇太后为顺治选定的两任皇后一任被废，一任险些被废。康熙的结发妻子在生废太子时难产而死，后来的两任皇后过世时也年轻。雍正的嫡福晋在戴上风冠后不过九年就驾鹤西去。她们肯定都心有不甘吧，还未好好享受头戴凤冠的日子以及后位给她们带来的荣耀，终究是高处不胜寒。而现在轮到我，我可以抵抗地住这种命运吗？ 明清两朝都将乾清门作为分界线，乾清门以外为前朝，乾清门以内是内廷。从古至今标榜的是后宫不得干政，因此紫禁城里的女人鲜有机会走到前朝。而雍正移居养心殿后，妃嫔们连乾清宫都甚少踏足了，这会儿走过乾清门，搞的我特别想去太和殿看看。 过景运门便转向左边，远远就看见毓庆宫内灯火通明，虽然弘历幼时被康熙接进宫中养育时居住过毓庆宫，但如今身份大变，自然不能和往日相提并论。 跨前星门，祥旭门，经惇本殿，才是毓庆宫正殿。 「主子娘娘万福。」一路上，宫女太监见来人是我，纷纷向我行礼，其中还有不少人端着食盒。 「快端进去，别放凉了。」我轻声说道。 「是。动作快些！」站在外面一太监应道。 我下轿撵，桂顺引着我往里走，从惇本殿中穿过，就见毓庆宫正殿上摆了一张长桌，披白色孝服的弘历居中而坐。 「臣妾请“太子爷”安。」我走进去后，先向弘历行礼说道，再看向桌上的菜肴：「这么大一桌子，可有臣妾的份？」 「有几样你爱吃的菜。」原本一脸严肃的弘历这才展颜笑道。 「若我不来，可就都便宜你了。」我笑着在弘历左边坐下。 「额娘怎么样？」弘历问道。 「身体还好，只是晚膳用的略少。」我答。说话间的功夫，一双碗筷已放到我面前，月兰端着洗手用的盆子在一旁站定，我伸手进去洗了洗，接过徐嬷嬷递上的帕子擦干手，才摆正身体：「这几日都要住在宫里吗？」 「大行皇帝才驾崩，丧仪的事还需你帮忙照看，明天侧福晋和侍妾们也要进宫。这些时日你辛苦些，若有需要的东西，让月兰回王府去取。」弘历知道我不想在宫里住，便安慰我。 听到这里，我只撇撇嘴不说话。 「权当陪我。」弘历又说道，我一听这话，才作罢。 这时菜已上齐，月兰为我夹了几样我爱吃的菜。 「咦？有蛋羹？」我瞄到弘历面前的蛋羹，内心有些小激动。 「时候不早，少吃几口罢。」弘历示意月兰舀两勺带蟹黄的蛋羹带我碗里，便让宫女将蛋羹撤走了。 「怎么能这样？」 在毓庆宫住的第一晚，我瞪眼看着头顶的幔帐。隐约有蛐蛐声传进来，而睡在我身旁的弘历呼吸均匀，他应该睡着了吧？不知怎的，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闭上眼睛想要抛开一切入睡，却总觉得鼻腔里有股布料旧旧的味道，微微睁眼就看见烛光透幔帐照在床顶，我不禁皱皱眉，并翻身换个姿势。 「怎么了？」弘历的声音传来。 「认床，而且我总觉得幔帐有股旧旧的味道。」我答到。 「旧旧的味道？」弘历不解地反问。 「嗯。」我应了一声，转而问起别的：「对了，你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吧？」 「皇爷爷带我进宫时就住这里。」弘历答：「后来皇爷爷驾崩，大行皇帝登基，我再进宫时，也在这里住过一阵，再后来搬到阿哥所，但读书还是在这里。」 「毓庆宫在圣祖皇帝修给太子住的吧？」我又问。 「对，但皇爷爷二废太子后就只有我住过这里。」难得弘历有问必答。 「你可以啊，住在这里不是很长脸？」我不禁笑道。 「什么叫很长脸？」弘历翻身看向笑个不停的我。 「就是倍儿有面子啊，住以前太子才能住的毓庆宫难道不是倍儿有面子的事么？」我笑着凑近弘历。 第146章 丧仪 「你怎么会这么想？」弘历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本来就是啊，这紫禁城里又不是想住哪儿就住哪儿。」我说着撇撇嘴。 「若让你选，你想住哪里？」弘历突然问道。 「我要回家住去。」我不假思索的答道，弘历脸上划过一丝难过。 「你还是想回家去。」弘历压低声音。 「家里自在啊，何况哥哥们又都惯着我。宫里虽比家里好，但终究不比家里自在，享了常人不能享的，自然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你比我更明白。」我自知失言，幸而弘历从不生我的气。 「我想长春宫最适合你，已经命内务府去准备。」弘历用力搂了搂我的肩膀，转而说起他为我定的住所：「启祥宫和额娘现在居住的永寿宫虽紧靠养心殿，但陈设规制终究不如长春宫。这是其一；其二，我们在圆明园住的是大行皇帝钦定的长春仙馆，长春宫正好与之对应，再适合不过。」 「你还是先想想额娘移驾慈宁宫的事吧。额娘是母后皇太后，先皇后的谥号该如何加也是个问题。」我提醒道。 「这些都是小事。」弘历却不太担心我所提之事，侧身将我搂的更紧：「还是说说你的住处吧，你既住长春宫，其余人住的地方便由你定夺，这几天你好好想想，东西六宫都安排上。」 「让我决定她们的住处？」我听后一惊：「你知道我向来不太愿意费神想这些事，但若扔给你，只怕会让人觉得我不帮你分担。」 「你想这么多就已经够烦恼了，哪还能帮我分担呢？」弘历忽而笑起来：「你既然嫌幔帐有味道，那就让内务府将这里的幔帐换掉，或是用你素日喜欢的熏香熏上一天，事情交代下去自然会有人来做。」 「即便我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你还是愿意迁就我。」我低声说道。 「你恋家，自然想回去，我听着是不怎么高兴，但你总归还是愿意待在我身边的，如果你排斥我，我们俩也不会走到今天。」 第二天一早，天未亮就起来。弘历和我先到永寿宫，恰巧遇到同样走到永寿宫门口的萧薇等人，还带着四个孩子，便一同进去。又携皇贵妃一同到乾清宫。 雍正驾崩头三天是要去哭丧的，我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心里不免打鼓。 弘历是皇子中最年长的，又是新帝，站在最前；先帝遗留妃嫔自然不能缺席，且一个个都红着眼睛，想是已经哭过；我是弘历嫡福晋，身后站在萧薇等几位侧福晋，是儿媳，还带着雍正的皇孙；再来是宗室王爷，朝中大臣，将乾清宫里里外外挤的水泄不通。 到了哭丧的时辰，主持丧仪的太监喊跪，又喊叩，再喊起，连续三次，最后喊哀，所有人集体大哭。 其实我对雍正没什么实际意义上的感情。 最早见他是在家里，他突然登门造访，见我写的字，夸了几句。后来我嫁给弘历住进宫中，因守着礼仪，他先是皇帝，再是弘历的父亲，见面次数还不及皇贵妃呢，即便见到也不敢造次，唯恐降罪。还有两次被迫与谦嫔正面刚，或是他传我去问话，或是被他撞见，但多亏他明智，我虽然卷入纷争，却安全脱离。所以于我而言，他是个遥不可及的皇帝，若要我为这样一个人哭，还是挺难的，但是不哭就是大不敬，不哭出声不哭出眼泪，弘历和皇贵妃都救不了我，那就只有哭，哪怕是假哭，幸而我站的比较前面，假惺惺抽搐几下，留几滴眼泪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倒是弘历和皇贵妃是真伤心的不行：弘历是儿子，父子情深，肯定伤心。皇贵妃乃至其他妃嫔，虽是妾，但丈夫死了，难过也情有可原。可其他人……我微微偏头看向大臣那边的队伍，怎么也哭的伤伤心心的。 如此过了三天，总算把哭丧的仪式走完。 雍正驾崩后的第四天一早，弘历要早起去上朝，我也跟着起了。月兰服侍我更衣时，就听见弘历在外间吩咐桂顺叫人来换幔帐。 「皇上早起去上早朝，格格怎么不多睡会儿？」月兰低声问。 「弘历下早朝才用早膳，能多睡多久？」我说道：「估计这几天前朝商议的都是登基事宜，这些都有先例，费不了多少时间。」 「等我下早朝回来我们一起用早膳，然后你再去永寿宫，我中午再过去，下午你借永寿宫偏殿靠靠吧。」我和月兰正说着，弘历进屋来向我说道。 「皇上是否把臣妾晚上的行程也安排好呢？」我笑问。 弘历听完笑着在我额前轻轻一吻，又见我眼下陡然出现的乌黑，面露心疼，拇指轻抚过我的黑眼圈：「这三天辛苦你了。这几年都需要你耐烦在宫里住着，等过两年国孝家孝满了，想去哪里都由着你。」 「我哪敢奢望什么？只求皇上以后别喜新厌旧就好。」我笑道。 皇贵妃如今凭着新帝生母的身份升成太后，地位愈加尊贵。 刚侍候太后用过上午的点心，裕太妃就踏进永寿宫。 「弘历最惦记你，想必已经想好你住的地方了。」太后说完转头看向裕太妃：「越大越不把咱们这些老太婆放在心上了。」 「昨日晚间皇上还和儿臣说起额娘们移驾慈宁宫的事，已经命内务府去安排收拾了，也说起大行皇帝谥号以及给先皇后加谥号的事，想必这会儿正在养心殿定夺此事。」我不提弘历让我住长春宫，转而说起太后太妃们移驾以及给雍正和先皇后加谥号的事。 「移驾事小，大行皇帝和先皇后的谥号更重要。」裕太妃听完微微点点头。 「也就只有你还把咱们这些老人家放在心上。」太后笑道。 虽说雍正才驾崩，但头三天已过，又是自己儿子登基，太后心里不免高兴，何况弘历是孝子，以后的荣华富贵是享用不尽了。 第147章 谦太嫔 太后和裕太妃说话间，陆续有先帝遗妃来永寿宫，谦太嫔也在其中，见我站在太后身侧，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惨白。众人忽然说起谦太嫔是六阿哥生母，六阿哥是弘历幼弟，以后的日子如何如何，太后突然抬头看我一眼，我似被雷打中一般，有些明白太后眼中的意味。 弘曕是先帝幼子，读书功课虽不如弘历，但比弘昼要好很多，且年纪尚小，生母健在，加之三月份在园子里发生的事，若以后谦太嫔有什么想法，挑唆六阿哥给弘历添堵，那就不好了，得好想个法子让谦太嫔死了这条心。 临近用午膳的时间，众人告辞离去，传过午膳，才和太后说了几句话弘历就到了，陪太后用过午膳，弘历回养心殿去处理公务。 我服侍太后睡下，到偏殿略靠靠。可躺下了又睡不着，总想着六阿哥的事。 忽然想起初识谦太嫔时的情景，她顶替我留在宫中，我则如弘历所愿嫁给弘历。再后来，尽管她一朝有孕，但怀孕时摔了一跤，凡事更加小心翼翼。而我呢？在宫中熬了几年，好在熬到欢欢喜喜出宫建府时。如今弘历登基，虽未正式册封后宫，但身为嫡妃的我自然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同样身在后宫，她是妃嫔我是皇后，即便早年我得低头称呼她为一声“谦娘娘”，可现在我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会心有不甘吧？即便她如今是太嫔，可太字辈中太后最大，又是最偏爱我的。 「时候不早，你且回去吧。」在永寿宫吃过晚饭，太后就开口说道。 「那儿臣告退了。」我笑着起身行礼告辞出来。 「奴才给主子娘娘请安。」我走到永寿门，正筹措不决是该去养心殿还是回毓庆宫，站在宫门外的太监见我出来，连忙行礼，原来是桂顺的徒弟徐桧，门外站着掌宫灯的太监宫女各四名，还有八个抬轿撵的太监，已然一副皇后仪仗。 雍正四天前驾崩，弘历是继位者，我虽是弘历嫡妻，哪怕全世界都知道我已有皇后之实，但只要弘历还没正式册封后宫，便不能称呼我为皇后娘娘，这句主子娘娘已是目前最高规格的称呼。 「皇上此刻是在养心殿还是在毓庆宫？」我问道。 「已从养心殿出发，想必已经到毓庆宫了，皇上特命奴才来永寿宫候着主子娘娘。」徐桧答道。 「辛苦你等这么会儿。」我跨出门槛，并笑道。 「奴才应该的。」 待我在轿辇上坐稳，徐桧才叫起轿，掌宫灯的四个太监前后各两个，宫女亦是。徐桧在左，月兰在右，一行人依旧照之前到毓庆宫的路线往毓庆宫去。一路上畅通无阻，却不曾听到任何声音，偌大的紫禁城竟如此安静，我心里不免害怕，到了灯火通明的毓庆宫外，我才稍稍心安。 「请主子娘娘安。」我下轿撵时，宫人们正端着宵夜往内走，见我前来，纷纷停下行礼。 「快端进去。」我道。 「是。」宫人们听完，加快脚步往里走去。 我则放缓步调尾随宫女们往内走。 「桂顺，去来的路上看看，怎么还没来？」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弘历的声音从东暖阁传出，桂顺随即退出，一回身就撞上往内走的我，正要行礼，我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桂顺不要出声，桂顺笑着退到一旁。 宫女们熟练的将宵夜一一放在东暖阁南窗通炕上的小桌上，我则悄悄走进东暖阁，顺势站在背对门口的弘历背后，因今天穿的衣服和宫女身上的宫装颜色差不多，弘历竟没发现。月兰递上擦手的热帕子，我接过后放到弘历手边，弘历接帕子时似乎看到什么，猛地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我。 「进来也不吱声，桂顺这差事当的是越发好了。」弘历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生气。 「皇上冤枉奴才了，娘娘示意奴才别出声，奴才也是照办。」桂顺拐进东暖阁，一脸苦瓜像的说道。 「怪我咯？」我笑道。 「奴才不敢！」桂顺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娘娘哟，您不说帮着奴才，倒说这样的话，奴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把专门备给娘娘的宵夜端来吧。」弘历这才笑起来，桂顺听完，转身亲自去了。 「来的路上可吓人了，整个宫里静的不行。」我在弘历对面坐下后低声说道。 「大行皇帝才驾崩，宫里自然不同以往。」弘历收起笑容：「今日去额娘那里时看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心里有事？」 「没什么。」弘历的问话不免勾起我的心事，但我也没想好该如何开口，若现在贸然提起，难免会让弘历觉得我因为和谦嫔的矛盾而挑拨他和弘曕间的兄弟情义。 「关于谦太嫔的吧？」弘历问道，引的我抬头看他，心想他怎会知道。就听见弘历冷冷说道：「六弟的事我已经想好，把六弟过继给十三叔做继子，再赐个世袭罔替，如何？」 「世袭罔替？」我轻声念着这四个字，嘴角不由地上翘，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这位新帝：「我笨，自是比不上你。」 「哪里比不上我？一天天的想这么多。」弘历无奈地摇摇头。 吃过宵夜，我陪弘历批改奏折到深夜才睡。 第二天一早依旧早起，送走弘历后我照旧去永寿宫。 「自先帝病危召你们入宫到现在，你有几日日没回潜邸了吧？」用过早膳，太后问道。 「是有七八日了。」我答。 「正好今日没什么事，你回去一趟，把皇帝和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一齐带进宫来，想必以后不会再回潜邸。」太后说道：「哀家这里横竖都这样，你且去，晚上也不必过来请安。」 「是。」太后这样说，我岂有不照办的理？ 我的确该回趟王府，永璜永涟两个孩子在府上我不放心，更别提还有个琝玉，再说我和弘历惯用的东西都在王府，虽然雍正驾崩前一天有让月兰回王府带了些进宫，那还是要回去收拾收拾。宫里的东西再齐全，也不是样样都用的舒心顺手。 第148章 养心殿东暖阁 我辞了太后出来，径直往养心殿去，来往太监宫女见到我无不行礼。 永寿宫就在养心殿背后，出永寿门不过几分钟就到遵义门。过遵义门，跨过养心门门槛，绕过木影壁，才走进养心殿的院子。桂顺此时站在养心殿殿门外，见来人是我，赶忙迎上来行礼。 「娘娘来的不巧，皇上正在见臣工呢。」桂顺说道。 「没关系，我等着就是。」我说完上台阶，穿过抱夏，在殿门口停住。从门缝里隐约看见穿海蓝色朝服的臣子站在里面。我心里不免嘀咕，这得说到多久去啊？ 「桂顺！」弘历的声音忽然从门缝里传出来，吓我一跳。 而随我走上台阶的桂顺向我微微弯腰，这才推门进去。 养心殿大门豁然打开，倒使我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垂手站在门外，坐在御座上的弘历反而一点不意外站在门外的是我。 「娘娘金安。」殿内的几名大臣面露尴尬，愣了片刻才回身向我行礼。 除了张廷玉，前朝大臣我一个不识，因此我也不敢多言，只笑着点头算是回礼。 「什么事？」弘历看向我并问道。 「想回潜邸收拾些东西，特来请皇上恩准。」我站在门外说道。 「你先到东暖阁等我片刻，我有几句话和你讲。」弘历说着指了指东暖阁。 我这才抬脚去跨门槛，桂顺赶忙来扶我。 拐进东暖阁后，我嘴角不由向上翘起。 从前只站在窗外透过玻璃看里面，如今能身在其中，天知道我有多激动。 养心殿东暖阁分东次间和梢间，南北向又分前后两室。东壁西向设一宝座，南室靠窗是通炕，炕上放有矮脚小几，小几上放有供着桂花的花瓶。通炕和梢间之间以隔扇分隔。 南室窗户为一溜透明玻璃，在这样的时代能安装一块玻璃是极奢侈的事，何况整个面南的窗户上都是玻璃，因此东暖阁的采光好到没话说，不仅可以看清养心殿院落里的所有事物，东暖阁里每个角落也几乎被阳光照到。 而这里与我记忆中唯一不同的，是东暖阁宝座后面没有同样放着软垫的另一张长椅和两张座椅之间的黄色软帘。 看完南间，我又遛到北间。北间被虚分为东西两室，东间小室无窗，靠北墙是床。西室是东室的两倍大，北边有窗，窗下设宝座，宝座左侧又是一床。 参观完毕，我回到南室后在通炕上坐下，桂顺亲自为我端茶倒水，很是殷勤。 「但说无妨。」弘历的声音传进东暖阁。看来是因为我的突然出现，又坐在不隔音的东暖阁，大臣们怕我听了什么去而不敢开口。 「启禀皇上，礼部已择选出几个可用于年号的字，敬请皇上裁夺。」说罢，便将那几个字念出来，是：徽，乾，祁，潍，隆等字。听那大臣的声音，也就三十来岁。 我刚将茶盅放到嘴边，隔壁就回禀年号之事。我一直很好奇这年号是怎么来的，便含了口茶水偷听，谁知选出字来竟要弘历做决定，一时觉得好笑，将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把在一旁侍候的桂顺和月兰吓的不行。 我进东暖阁时，东暖阁通往明间的门并未关起，我坐在通炕上正好可以看见站在明间的大臣，我这一喷，明间里的几人身形微微一抖，顿时连我也觉得有些尴尬。 「娘娘！」桂顺低呼道，月兰忙不迭地拿出手帕来帮我擦拭滴到身上的茶水。 「你可有好的？不妨说来听听。」弘历的声音拐进东暖阁来。 「不敢，怕说我后宫干政呢。」将嘴边茶水搽净后，我才笑道。 「不妨事。」弘历又道。 「我哪里能想这些？倒是觉得刚才这位大人提的字里就有好的。」我答道。 「你既然有了，不如写出来给我。」弘历居然要我写了出去给他。 「年号什么的是你的事，与我不相干。」我才不要写给他呢，我原本就知道，如果写给他，这年号岂不成是我想的了？ 「可是乾隆二字？意喻天道昌隆。」弘历道。 「你说是就是罢。」我又说道。 弘历公务繁忙，年号的事才说罢，又有大臣来禀告说黄河泛滥，请旨划拨多少银子去救灾，这大臣前脚才离开，后脚再来一拨，简直没完没了。 雍正病重那几日去圆明园侍奉就折腾的我够呛，雍正驾崩又哭丧三日，更是搞得我心力交瘁。桂顺见我等的有些倦，轻轻将东暖阁的门一掩，我便立刻倒在炕上。 「和我一起用过午膳再出宫吧。」弘历好不容易得空拐进东暖阁时，我都歪在炕上睡着了。 「不了，我还是早去早回，这一上午都耽误了。」我坐起后撑了个懒腰，才说道。 「那让桂顺随你一起去，收拾好东西再一起回来。」弘历说道。我知他不放心我一人，又怕我出宫不愿回来，不然也不会遣御前的桂顺同我一起出宫。 弘历命人去备马车，让桂顺带八九个小内监，换上常服，才放我出养心殿。 「娘娘，这是皇上吩咐奴才送来的。」到了神武门，我搀着月兰正要上马车，一个小太监跑来，手里提着三层红色食盒。 「真是啰嗦。」我忍不住嘀咕一句，钻进马车里。 「您别嫌皇上啰嗦，什么时候您也想着皇上一回，就当还他这么些年了。」月兰随后上马车，接过食盒才进马车内坐下。待马车开始移动，月兰将食盒打开往里看了一眼，又笑道：「这么些年您总嫌弃皇上，可皇上还是想着您的。」 「你怎么开始帮他说话了？」我看向月兰。 「奴婢平心而论，可没说帮着谁。」月兰说道。 潜邸里早得了我要回府的消息，以潇薇为首的侧福晋和侍妾们都站在潜邸门口等候，见我下马车，又有桂顺跟着，便知今时不同往日。 第149章 搬家 「主子娘娘万福。」众人向我行礼。 趁所有人都在，桂顺宣弘历口谕：侧福晋、侍妾们于九月初二进宫。萧薇等人伏在地上领旨、谢恩，再起身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极微妙。 「这几天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以后想出宫可难了。」我道，众人齐声答是。 吩咐众人散了，我直径往东院去，萧薇跟在我身后，我知她是有话要问。 「这次进宫，主子娘娘想必不会再回潜邸了。」潇薇低声问道。 「宫里事儿多，太后跟前也离不得。你是知道的，若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愿在宫里住。」我说道：「这几日潜邸上还需你打理。」 「这是自然。」潇薇应道，面上倒看不出什么。 「你去吧，我收拾好了还要赶回宫里。」我道，潇薇便行礼告退。 赵嬷嬷徐嬷嬷带人清点我的东西，装箱后再由小内监往骡车上装，我又去到弘历书房，让桂顺监督着将弘历的东西一样不落的收拾走，我这才折返回到我的小院。 月兰将宫里带来的食盒里的菜端上桌，我将就吃了。 刚搁下筷子，林仙芮便进屋来。 「主子娘娘万福。」林仙芮进屋后伏在地上向我行了个大礼。 「先生来了？我正要请先生来说话。」我道。 「是奴才来迟。」林仙芮起身后说道：「娘娘此次进宫，恐以后再难相见。」 「的确，皇上的意思是要我在宫中常住。」我说道，又问起林仙芮的打算：「自大行皇帝封皇上为贝勒爷并赐出宫建府，先生就在府上管事，如今皇上登极，不知先生如何打算？」 「暂且留在潜邸上罢，再者潜邸还需打理，在下愿守着潜邸过日子。潜邸上也有奴仆愿意留下来，正好相互照应。」林仙芮笑道，然后抬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几本账册说道：「这是潜邸这些年的账本及一些现银和银票，还请主子娘娘拿主意。」 「先生这几日辛苦。」我随便翻了翻账册便丢在一边，又说道：「银两先生都留着，权当是潜邸的开支，账本继续做。田庄上也还要麻烦先生帮忙照看，宫里东西虽好，难保皇上时不时会想起，到时还是需要田庄上供的。」 「是。」林仙芮应下。 我的东西都是这些年积攒下的，如今收拾起来确实耗费不少时间，我一边让月兰去问我的东西收拾的如何，一边又吩咐带永璜永涟来。片刻功夫，嬷嬷就将两个孩子带到我面前。 「额娘安。」两个孩子齐声说道。 「永璜过来。」我唤过永璜：「这几天阿玛额娘都不在府上，可有好好温书？」 「请阿玛额娘放心，这几日儿子和二弟在一处温书，一切安好。」永璜答道。他本来是不怕我的，小时候也常在我这里走动，只因他额娘时不时对他说些要敬我的话，难免让他有些惧怕。 「额娘一会儿要回宫，你和永琏一起跟额娘进宫。这会儿你回去好好收拾要带进宫的东西。你自己的东西你心里要有数，吩咐小子们收拾妥当，笔墨纸砚，书籍衣服，或是你亲额娘留给你的东西，一样样打点清楚，若少了什么，或是别人贪图你的东西拿了去，你来和我讲，别怕麻烦或是拉不下脸，可住了？」我一字一句地说给永璜听。 「儿子记住了。」永璜眼里闪着泪。 「乖孩子，若有委屈也来和我说，不要憋在心里，或是你看上永琏的东西，只管拿去。」我知道永璜因为他额娘的缘故过的有些压抑，他亲娘又才走没多久，心里难免委屈。 「儿子知道，儿子明白额娘的意思，儿子不缺什么，弟弟的东西，哪有哥哥看上就去拿的道理？」永璜忍不住落下眼泪：「若儿子真缺什么，会来和额娘讲的。」 「这便最好了。你是好孩子，不用额娘操心。」我用帕子将永璜的眼泪擦掉，又将永琏叫到跟前：「永琏你过来。」 「额娘有什么吩咐。」永琏也走到面前问道。 「你既排行老二，自然要帮衬着哥哥，更不能给哥哥添乱，若被额娘知道你给长兄添乱，额娘是要罚的。」我说道。 「儿子知道，额娘放心。」永琏点头应下。 「切记兄弟要和睦，懂吗？」我道。 我不由地对永璜的乳母保姆多嘱咐几句，偆栾临终前将永璜托付给我，我不得不对永璜上心。 让永璜永琏各自回去收拾东西，我去弘历书房查看情况，没想到弘历的东西多到只收拾了一半，特别是各类书籍，毕竟以后不再回府，少不得都要带走。 我在书房监督小内监们收拾东西，阮氏抱着玉儿进来。 「二公主请主子娘娘安，奴婢请主子娘娘安。」阮氏抱着琝玉礼问安。 「快起来，这几日我不在府上，辛苦你了。」我吩咐道。 「主子娘娘才辛苦。」阮氏笑答。 说话间，琝玉在阮氏怀里已经待不住，扭个不停，并向我伸出手。 「额娘！」琝玉大声叫道，阮氏这才将琝玉抱到我怀里。 「一会儿额娘要进宫去见阿玛，你要不要和额娘一起去？」我问紧紧靠在怀里琝玉。 「嗯。」琝玉用力点头：「带哥一起。」 听到琝玉的话，我抬头看向月兰：「你去问问永琏的东西收拾好没有，再去看大阿哥。大阿哥那边你亲自过去，再带大阿哥到我这里来。」 「是。」月兰遵照我的意思转身出去了。 「你阿玛的东西还没收拾完，你帮额娘看着如何？」我再次看向怀里的小人。 「好！」琝玉应到，立刻规规矩矩在一旁坐好。 「你也快去收拾你的东西，这边收拾好就要即刻进宫。」我抬头看向阮氏：「琝玉的东西都还是其次，主要是你的，你放心去罢。」 「是。」阮氏行礼后便离开了。 虽然琝玉还差几个月满两岁，但一直被弘历捧在手里养大，已然有些公主风范。 桂顺领着小内监将书籍古玩等物一一放进檀木箱子，又有内监将已经装满东西的箱子搬出去，琝玉远远瞧见，便坐在凳子上指挥来指挥去，一副小大人模样，搞得桂顺哭笑不得。 第150章 再入宫廷 待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已是傍晚，琝玉几日不见我，如今见了便不肯离开，我只得让阮氏带琝玉和我同坐一辆车，永璜永琏坐一辆马车，这才踏上回紫禁城的路。 抵达神武门时天都黑了，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弘历背手站在顺贞门外格外显眼。 「你们先把我的东西搬去长春宫，收拾好再来毓庆宫，不必着急。」我冲赵嬷嬷和月兰说道。 「是。」月兰和赵嬷嬷齐声应到，转身带小内监将弘历和我的东西分别运往各处。 「大阿哥即刻去阿哥所，二阿哥……」弘历见我身后站着的两个孩子，不意我今天就带着这俩进宫，脸上有些挂不住，开口说道。 「永琏也去阿哥所吧，两个孩子一同去，兄弟二人也不至于太寂寞。」我打断弘历的话，说道。 我知道清宫的规矩，永璜并非我所出，生母地位不高又去世了，如今只有去阿哥所，然而皇后或是高位妃子所生的儿子是可以跟着母亲的，但我将永璜永琏都带进宫来，岂有一个住阿哥所一个不住阿哥所的道理？ 「跟着的嬷嬷呢？」弘历不好反驳我的话，只得问道。永璜永琏身边跟着的嬷嬷保姆见弘历问起，即刻站到两个孩子身后：「大阿哥是长子，二阿哥是嫡出，你们好生照顾。」 「是。」几人齐声应道。 回到毓庆宫，桂顺忙让传晚膳。 「皇后所出的皇子是没有住阿哥所的道理的。」弘历说道，脸色不大好。 「但我还不是皇后。」我抬眼看向弘历，弘历刚要张口，我抢在他前面继续说下去：「永琏自出生就在我身边，已属不易，何况我既然带永璜进宫，自然要让两个孩子一块儿，怎么能区别对待？再说还有个不省心的琝玉。」 说完我冲站在门边的桂顺扬了扬下巴，桂顺回身出去，不过片刻，阮氏领着琝玉走进东暖阁。 「二公主请皇上、主子娘娘安。」阮氏牵着琝玉向弘历和我行礼，完了又福一福：「奴婢请皇上、主子娘娘安。」 想必阮氏在门外有教过琝玉，琝玉低头随阮氏行礼，待行过礼后，我将琝玉抱上膝头并面向弘历，琝玉也不开口，完全不似往日那般活泼。 「以后要叫皇阿玛了。」我捏捏琝玉的脸颊，琝玉瞪着弘历半天才笑起来：「这么离不得人的家伙我都顾不过来，我哪有时间再顾永琏？再者说阿哥所有专人照顾，也省我不少心。」 用过宵夜，带琝玉到偏殿睡下已是半夜，弘历和我才歇息。 转天一早，弘历依旧要早起去上早朝，弘历一动，我也跟着醒了。 「醒了就起来吧！」弘历下床穿靴子前回身见我看他，伸手摸摸我的脸，又摸摸额头，说道。 「不想起。」我再次闭上眼睛。 「等过阵子我帮你在额娘那里告假，随你怎么睡。」弘历说着摇摇我的肩膀：「快起来吧！」 我和弘历换好衣服，月兰等人悄然退出房间，只留我和弘历。 「弘历。」我轻声叫道，伸手摸上弘历胸口衣服上的纹饰。他身上衣服的颜色和图案变换太快，也意味着他离我又远了些。 没等我说完，弘历开口说道：「我最喜欢你这样叫我。」 「呵。」我忍不住笑起来，才继续说下去：「我以后会成为怎样的人呢？」 「什么怎样的人？」我的话让弘历有些不太明白。 「你现在是皇帝了。」我意味深长地说道。 「自然是我的皇后。」弘历说着握住我的双手：「以后只要跟着我走就好。」 我抬眼有些迷茫地看着弘历，未来不确定因素陡增，我到底要不要继续相信这个人呢？ 「皇上，再不出发就该误早朝了。」屋外传来桂顺的声音。 「就像这样。」弘历拉起我向外走去。 送弘历出门去上早朝，弘历只留下一句“今日好好的”就往前朝去了，我则往永寿宫去。 「趁着侧福晋和侍妾们还没进宫，你好好斟酌一下她们的住所。」太后见我来，像是想起什么，说道：「还好你是个有主意的，不然可就难咯！」 「儿臣哪儿有什么主意？若实在没办法，还是要来讨皇额娘的示下。」我笑答。 「想必皇帝也是想让你做主，不然怎会一直没让侧福晋和侍妾们进宫？」太后笑着瞧我一眼：「你是皇帝的嫡福晋，还是要多为皇帝分担后宫之事。」 「是。」我垂下眼睑的同时答道。 陪太后吃过晚饭我才从永寿宫出来。 原本打算回毓庆宫，一问才知弘历还在养心殿，我便往养心殿去。 虽然顺治曾住过养心殿，不过乾清宫才是宫中皇帝休息居住的正殿，康熙便一直住在乾清宫。可自雍正朝起，皇帝将居所挪到养心殿，养心殿从此成为皇宫乃至整个帝国的中心，连带这里的装饰、摆设都跟着豪华起来。 我走进养心殿院子时，远远就看见弘历坐在御座前批改奏折，我不想打扰他，轻手轻脚踏上台阶后，便在门外驻足。 弘历似乎察觉到不同，抬了一下头，开口说道：「怎么不进来？」 「未得皇上宣召，不敢擅入。」我低声说道。 弘历一听，展颜笑起来，这才放下笔。 「快进来罢！」弘历压下笑意，开口叫我进去。 上次来养心殿，因为有大臣，我直接拐去东暖阁，都没仔细看正殿长什么样，哪怕是穿越前来参观，也只站在殿门外观赏，如今有幸进殿，自然东张西望。 「看什么呢？」弘历见我四处张望，问道。 「当然是看稀奇。」我笑答。踏上铺有地毯的木台，走向坐在桌后宝座上的弘历，左手无意间抚过明黄色的绸缎，那丝滑的手感像流水一般。 「侧福晋和侍妾们住的地方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想呢，她们进宫后先到长春宫觐见，那时你再告诉她们各自的住处。」弘历拉我在他身边坐下。 「皇额娘也说要我决定侧福晋和侍妾们的住处。」我答道，心里不免揣测这宝座除我之外还有谁有幸坐过。忽然话锋一转，我笑道：「如今都是皇帝了，还你啊我的，被人听见了要被笑话。」 「又开始了。」弘历知我是打趣他，不免失笑。 第151章 移驾 我抬头去看御座上方的藻井，那藻井样式繁复，最中心盘着一条鎏金巨龙，龙头向下，下面坠着明珠，现如今活生生的皇帝坐在这里，头顶上的明珠也光亮可见。 「我们还要在毓庆宫住多久？」我再次看向弘历，并低声问道。论私心我是不愿在紫禁城住的，但既然注定要再次住进来，又有弘历这个靠山，那就要随我高兴啦。 「怎么？」弘历见我四处张望，又问起接下来的打算，嘴角微微上翘。 「若你搬来养心殿，我也跟着来住两日。」我笑道。养心殿耶，做梦都想不到我居然能踏入这个地方，若能住几日那也是我的荣幸。 「等皇额娘移驾慈宁宫后再说吧。」弘历答到，我一听没戏，不免拉下脸来。 到九月初一，先奉雍正灵柩至景山寿皇殿，再奉皇太后太妃们移驾慈宁宫。先帝遗妃里有不愿留在宫中的，都自请到国寺修行，弘历自然不会强留，皆隆重地送至京郊国寺，又安排人随行照顾。 安顿完太后太妃，弘历才移驾养心殿。但还未走出毓庆宫，内务府主管太监便踏进毓庆宫宫门。 这七八天里，内务府要着人收拾慈宁宫，又要紧着收拾养心殿，还要遵弘历口谕收拾长春宫，忙的人仰马翻。以至于我随弘历从毓庆宫出来时，李秋坞不得不来回禀，说长春宫还有匾额未制作完全，偏殿也未收拾利落。 弘历一听，额头上隐隐有青筋起来。 「怎么？不过是跟着你在毓庆宫住了几天，这么快就嫌我碍事了？」我见状，装作不乐意的样子，冲弘历说道。 「我哪有这意思？」弘历听我这样说，看我一眼，才低头看着面前身体微微颤抖的内监说道：「是内务府办事不力。」 「我觉得挺好，这样我才能跟着你在养心殿住段时日。」我说道。 「看在娘娘的份上，暂且饶过你。」弘历说道，李秋坞不经意地舒口气，忙谢恩离去。 待内监走远，弘历才率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出前星门，再经景运门，走进乾清门与保和殿间的横街，也就是俗称的乾清门广场。 「上次不是去过养心殿了？」弘历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就只去过那两次。」我答道：「第一次也只看了东暖阁，其他地方还没逛过。再说了，长春宫没收拾好，我不跟你住养心殿我住哪？我倒是想回潜邸，你愿意放我出宫去么？」 我突然说这么一大通，倒把弘历说的无话可说，回头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回过头去。 「好啦。」我上前挽住弘历手臂，低声说道：「我真的只是参观参观，绝没有要插手前朝的意思。」 「我说你什么了？」弘历听我这样解释，才开口：「你是皇后，天下之母，不是不能管。」 「我才懒得操心那么多。」我说道，却瞄到跑在最前面的琝玉走到军机处外，扶着门框，好奇地将脑袋探进房间里，我转眼去看弘历的同时往军机处努嘴说道：「呐呐，我帮你找到一个爱管事的。」 琝玉的动作连我都看到了，弘历怎会看不到？此时一行人已经走到内右门外，弘历刚要出声叫琝玉回来。却见琝玉慌忙离开军机处，一溜烟地往我们两个站的方向跑来，冲到弘历面前，猛地一把抱住弘历的腿。 弘历和我好奇琝玉怎么会这样，抬眼看过去，此时从军机处里走出一个留络腮胡的彪形大汉，我掩嘴笑起来，原来琝玉也有害怕的时候。 「参见皇上，主子娘娘。」那人见弘历和我站在内右门外，走近并行礼。琝玉见那人靠近，赶紧将弘历的衣袍掀起来遮住自己。 「朕让你找的人呢？」弘历看向一旁的桂顺。 「已候在养心殿外，未得皇上宣召，不敢随意走动。」桂顺回禀道：「要请过来么？」 「嗯。」弘历微微点头，桂顺向弘历和我行过礼，才转身走进内右门，不过一会儿功夫，便领了个人从内右门走出。 琝玉眼尖，瞧见随桂顺走来的人，忙不迭地抬脚往那边跑，那人还未走近，琝玉便跑到他面前又抱住他的腿。 「舅……」琝玉抬头叫道。 我听琝玉口中蹦出的一个字，转头去看来人是谁，没想到竟是傅恒。 「上个月傅恒就到侍卫处报到了。」见我面露意外，弘历才向我说道。 「参见皇上。」傅恒带琝玉走到面前，先向弘历行礼，才面向我：「姐姐。」 我正要说话，琝玉用力拉了拉傅恒的裤腿，指着大汉说道：「大胡子！」 都说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想必说的就是这个时候，我瞬间有些尴尬，就连弘历也一时愣住。 「小儿无状，还望这位大人海涵。」我看向那大汉，向他微微蹲身。 「不敢。」大汉听我这样说，忙向我作揖。 琝玉不满两岁，目前又是弘历膝下唯一的公主，他怎会，也怎敢和琝玉计较呢？ 「军机处有几本折子正要送到养心殿请皇上批阅。」大汉为免继续尴尬下去，便向弘历回禀道。 「我先带琝玉回养心殿。」弘历看向我，说完又看向傅恒：「你们姐弟俩慢慢来。」 「多谢皇上。」傅恒向弘历弯腰作揖。 「皇阿玛带你去吃好吃的。」弘历看向傅恒腿边的琝玉。琝玉一听，拉住傅恒的裤脚一阵猛拽，示意傅恒也去。 「你先和你皇阿玛去，额娘和你舅舅一会儿就来。」我说道。 琝玉抿嘴想了想，才随弘历走进内右门。 「之前二哥三哥五哥都做过侍卫，你是家里老小，其实不必走这条路。」我说着走到傅恒面前，抬手为他将肩膀上有些皱的衣服理平整。 第152章 养心殿西暖阁 「读书终究不能有大作为。」傅恒答道。 「你大了，该有自己的主意了，姐姐说再多，也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我这才笑道。 「傅恒报到后，本在坤宁宫值守，没想做御前侍卫。」傅恒说道：「也不知皇上是怎么知道，还调傅恒到养心殿。」 「他向来如此。」我答道：「既然因为皇上才调至养心殿，你更需小心。」 「傅恒知道。」傅恒点头应下。 我们两人这才走进内右门，往养心殿走去。 「如今皇上登极，姐姐是嫡福晋，虽然皇上还未亲封，但家里偶然谈起，都说姐姐为富察氏挣得了无上的荣耀。」傅恒轻声说起。 「走的愈高跌的愈重，你读书多年，应该知道这道理。」我说道：「皇上超拨你到养心殿做御前侍卫，何尝不是将富察氏推到更高处？你回去也要和哥哥们这样说。」 「姐姐总是这样小心谨慎。」傅恒不意我会这样说。 「若不小心谨慎，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未必是弘历。」我微微一笑。 傅恒听完，眼角猛地跳了跳。 「只是傅谦与你的婚事恐怕又要耽误两年了。」我轻声感叹道。 「八哥和我都不着急的。」傅恒微垂眼睑。 「再忍耐两年吧。」我笑道。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走到遵义门，我和傅恒没再聊下去。 站在养心殿外的徐桧见我和傅恒走来，忙迎上来。 「方才公主将盛点心用的玛瑙碟子摔了。」徐桧在我身侧低声说道：「那碟子是进贡来的，极少见，统共就两只，一只今早送到慈宁宫太后娘娘处，养心殿这个也只用过两三次。皇上生气，让公主到后殿面壁思过去了。」 「不是为这事罚她，没事。」我笑道，示意徐桧安心。 傅恒随我走上养心殿前的抱夏，我抬脚往正殿里去，傅恒则背身站在殿门外右侧。 「我让阮氏带琝玉去后殿了。」弘历坐在御座上批改奏折，我进殿时，他头都没抬，低声说道。 「终于能清静会儿。」我笑答。 说话间已走到正殿中间，脚后跟一转，我走向恬澈小门右边的书架，抬头去看书架上存放的书籍，仔细一看，都是些从古至今贤德君王的传记。我转而走上木台，从御案前走过，在安墩左边的书架前停下，上面的书也都是类似的。 看了半天我觉得挺没意思，转而走到西暖阁门口。到门口一看，过了那门并不是直接到西暖阁，而是被隔板隔了个夹道，往左才通往西暖阁，往右不知道通往哪里，我一时好奇，往右边走去。 走到右边的小门门口，我往内一看，不禁发出感叹：「哇~」 我完全没想到西暖阁后面还有那么大的空间，而且装潢精致。 「哇什么？」身后传来弘历的声音。 「这里面也太大了吧？」我说道，说完回头去看弘历：「这里面一直都这样么？」 「不是，是大行皇帝搬到养心殿居住后才改动成这样的。皇爷爷在时，养心殿是造办处。」弘历说道。 「这样哦。」听弘历这样说，我才知道原来养心殿并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布置。 走进去抬头环顾一圈，发现竟然还有二层。 我连西暖阁都没进来过，更别说这后面的房间，围着房间逛一圈，自然连连感叹：「哇~！哦~！」 「好了。」弘历见我留恋不已，上来拉住我的手，将我带离。 「让我再看看。」难得进来一次，我哪里肯轻易离开。 「这里面太阴暗，还是去前面坐会儿吧。」弘历带我走过夹道，拐进前室。 进去一看，是我印象中的样子：南窗和东暖阁一样装玻璃，采光好，视野佳。北面靠墙设宝座，墙上横挂一匾额，上书“勤政亲贤”四字，两侧有一对联：“唯一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 「是大行皇帝御笔亲书。」见我去看宝座后面墙上的字，弘历轻声说道。 「我知道。」我应道，然后抬手示意弘历靠近我，待弘历微微弯腰，我才指了指那宝座：「我可以坐那里么？」 「总问些没用的。」弘历直起身体地同时有些嫌弃地看我一眼。 「现在你是皇帝了，自然要征询你的意思，总不能闯了祸再想办法吧？」我嘟囔着说了一句。说完，我几步跨到宝座面前，轻轻踏上脚踏，回身在宝座上规规矩矩地坐下，内心的激动真是溢于言表。 「明天侧福晋和侍妾们进宫后先到长春宫觐见，你告诉她们各自的住处。」弘历说道：「再告诉苏氏，三阿哥即刻送至阿哥所。」 「那你来么？」我问：「怎么也去露个脸，侧福晋和侍妾们也有些日子没见天颜了。」 「虽然还未正式册封后宫，可你已有皇后之实，后宫之事由你做主就好。」弘历说着转身往外走去，我见状，立刻从宝座上站起，跟着弘历往外走。 弘历回明间往左一拐，立刻有小太监打起“安墩”小门上的布帘，弘历渡步进去，我紧跟其后。 「大行皇帝过世不足一月，前朝不稳，这些事还要我操心么？」弘历边走边说，听他这么讲，我也不敢出声。 跨过小门就是穿堂，经由穿堂到后殿，可后殿采光明显不如养心殿了。 后殿面阔五间，正间靠北墙为一炕，梁上悬一匾额，曰：“乾元资始”。东西次间梢间为槛窗，西梢间名叫“华滋堂”，内设床榻；西次间南窗下设通炕，北墙设雕龙柜。东梢间名叫“自强不息”，内设床，名曰“又日新”；东次间北墙下设宝座，上方悬挂一匾额：“天行健”。但东西次间并未与东西耳房相连，想要到东西耳房，得通过穿堂两旁的小门绕行。 「我们两个成亲时先皇后健在，后来病重，大行皇帝为方便照顾先皇后，便将先皇后迁入东耳房。再说东耳房本就是皇后居所，所以委屈你在东耳房住些时日吧。」弘历说道。 「岂敢委屈。」我答。 第153章 安排 弘历和我正说着，有个小脑袋时不时从又日新那边探出，又躲回去。 彼时已到用点心的时候，弘历也不招呼琝玉来，只和我一起在北墙下的炕上坐下。 「额娘……」琝玉实在没憋住，自己走到我身侧，趴在我腿上。 「一刻不看住你你就惹事。」我说道。 「琝玉错。」小丫头低声说道，伸手握住我腰间的荷包。 「去睡会儿吧，跑了一上午了。」我摸摸琝玉的头。 「唔……」琝玉将头埋在我腿上，低声应了声，但就是不动。 「你皇阿玛骂你了？」我问道，听我这样问，琝玉摇摇头。我伸手拍拍琝玉后背：「好了，乖宝，去睡会。」 听见我叫她乖宝，琝玉才抬头，将脸放到我掌心蹭蹭，又靠在我身侧使劲嗅了嗅，才转身随阮氏离开。 「这是什么毛病？」弘历将琝玉的行为看在眼里。 「你给惯出来的毛病。」我看向弘历并说道。 弘历一时不知要怎么回答，只得闭口不言。 点心快吃完时，弘历才又开口。 「你大哥在察哈尔任上也有两年了。」弘历说着将擦手的帕子放到桌上：「我已经着人去传旨召他回京，待你大哥抵京，你去见一面吧。」 「若还住在潜邸，见见是无妨，可如今我都住宫里了，哪能说见就见呢？」我一听，心里喜忧参半。 「只要你想，没什么不能的。」弘历说道。 「今天能见到傅恒我已经很知足，大哥那边还是算了。」我低声回答。 「你大哥最疼你，去察哈尔上任前又因为你额娘过世的缘故和你闹别扭，两年不见，除了妻儿，想必最惦念的就是你。」弘历说完微微一笑：「之前我能安排你去送你大哥，如今也能安排你和你大哥见面。」 「我可不想让人说我娘家因我得势。」我噘嘴说道。 「还说没有因你得势，你看看你几个嫂子，哪个不是出身满蒙八旗且都是家中嫡女？即便有主动上门说亲的，还不都是看你的面子，你敢说你家里没挑选过？若不是你额娘过世，如今又遇大行皇帝驾崩，恐怕连老八老九都娶妻了。」弘历笑道。 我听完，想想也确实如此，不好辩解，只闷闷地吃点心不说话。 「只一条，怎么见面，在哪里见面，由我说了算。」弘历收起笑容，深深看我一眼。 「遵皇上旨意。」我起身向弘历福了一福。 弘历下午又见了几拨朝臣，我则在又日新小睡片刻。 迷迷糊糊间，仿佛有儿啼之声，那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到耳边。我睁眼回头一看，伴随哭声而来的是琝玉小小的身体。 「额娘……」琝玉哭的稀里哗啦的，扑到床边。 「这是怎么了？」我回身起来。 琝玉想上又日新的床，可惜她个子小，腿短，爬不上来。 「阿玛坏！」琝玉哭诉道。 「你刚才是不是去找皇阿玛了？」我说道，琝玉听完点点头，我又问：「外面是不是有很多人？」 琝玉又点头。 「那活该你挨骂。」我说道，琝玉一听，哭的更厉害。 我坐到床边后，弯腰将琝玉抱到怀里。 「现在和以前不同，想见你皇阿玛可难了，额娘都未必能随时见到。」我说道，又招呼阮氏靠近，接过阮氏手里的帕子，将琝玉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慢慢学着吧。」 晚饭摆在养心殿后殿明间，我坐在炕沿边上想事情，琝玉则坐在里面玩耍。我正想着，有脚步声传来，我抬眼看去，正是弘历。坐我背后的琝玉瞄到弘历从穿堂走过来，吓的丢下手里的玩具躲到我背后。 「找你告状了？」弘历见状，问道。 「是呀。」我笑道：「你知道她说什么？」 「说什么？」弘历反问。 「以前只知道说我坏，现在却知道说阿玛坏了。」说完我笑个不停，弘历也笑起来。 「这下你可不能说我惯她。」弘历说道。 「就怕你嘴硬心软，今天骂了，明天早上一觉醒来又爱的不行。」我笑道，然后将琝玉放到地上：「还未向皇阿玛请安呢。」 「不要……」琝玉一边摇头一边贴到我身侧，将脸埋进我怀里。 「听话，这是规矩。不然晚上可没饭吃。」我将琝玉从身侧拉开。 琝玉一听没饭吃，才扭头看向弘历，小嘴吧唧半天，才开口：「请皇阿玛安。」 「这才是乖孩子。」我说道。 待吃过晚饭，琝玉已经有困意，弘历要回正殿处理未完成的政务，我便带琝玉到东耳房。 「娘娘，皇上请您去趟前殿。」西梢间外传来桂顺的声音。 「好，我稍后就去。」我应道。 转头见床上的孩子已熟睡，我才起身往外走去。 走出东耳房，正好瞧见院里放着一块巨大的天然水晶石，我好奇地走近伸手摸了摸。 「娘娘。」一旁传来桂顺的声音。 「这个是真的假的？」我围着水晶走了两圈，问道。 「宫里的东西，哪儿能有假的呢？」桂顺陪笑道。 「未必不能。」我笑道。 「也就你才说这种话。」桂顺身后传来弘历的声音，桂顺回头一看，见弘历站在身后，连忙退到一旁。 我冲弘历微微一笑，这才走到弘历身旁。 「别生气嘛。随口一说，怎能当真？」我挽住弘历的手臂。 「随口？」弘历眉角一挑：「琝玉的性子就是从你这来的。」 「那可不，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丫头，不像我像谁？」我笑道。 弘历携我走上养心殿东暖阁前的台阶，再跨进殿内。 「我还有几份折子，马上就完。」弘历说道。 「夫君这些时日辛苦了。」我笑道。 「既然觉得夫君辛苦，不如帮夫君念几份折子。」弘历听我这么叫他，嘴角又翘起来。 「帮你研磨还行。」我一听弘历要我帮他念折子，本能地推脱。 「又不要你费神想应对的法子。」弘历不容我拒绝，直接将我拉到御座上坐下，抬手指了指御案左边四五本黄色封面的折子：「就剩这几本了。」 第154章 侧福晋侍妾进宫 新帝口谕，我想我是无法拒绝的，不然传到太后耳中，又要说我不帮皇帝分担，可翻看奏折的事传到太后耳中，又怕太后说我干政，怎样都有问题。 我慢慢拿起面上那一本，翻开第一页，心中默念：“我是工具人我是工具人”，这才将奏折上所写启奏之事念给弘历听。念完后，弘历居然要我拿朱笔帮他批复。 「哎哟，这是你的事，干嘛要我做啊？」要我念奏折就已经很勉强了，现在又要我帮他批复，更是不愿意。 「那我明日就和皇额娘说你不帮我分担。」弘历一挑眉，一副要去告状的样子。 「去说去说，赶快去说。」我赌气似的说道：「还不怕被人知道我看奏折呢？」 「皇额娘不会觉得你是后宫干政。」弘历说道。 「但传出去总会有人这么想。」我答。 「我看谁敢？」弘历听完，表情一凛。 弘历执意如此，两人僵持了一会，我才很不情愿的拿起朱笔。 「反正到时候有人问起，我可不管。」我嘟囔道。 批复完几本奏折已到半夜，我早累的不行，再加上弘历要求颇高，开始嫌我字写大了，又说我写错字，第一本奏折的批复就折腾了好久。 「琝玉在东耳房，你和我回后殿睡吧。」弘历说完，拉起我的手往后殿走去。 「你不是说委屈我住东耳房么？」我一时疑惑，开口问道。 「想必琝玉已经熟睡，还是陪我吧。」弘历笑道。 西梢间“华滋堂”的床榻比东梢间“又日新”的床榻大些，弘历和我洗漱过后，才依次在“华滋堂”的床榻上躺下。 第二天一早，陪弘历吃过早饭，我带琝玉往慈宁宫去。 进入慈宁宫正殿，我蹲身向太后行礼，阮氏将琝玉放在地上后也向太后行礼，琝玉见状，走到太后身侧，学着我的样冲太后蹲了蹲，太后见了笑的不行。 「跟你在养心殿住了一日，是有些公主样儿了。」太后笑道。 「皇上和儿臣管不住，还是送到慈宁宫来，求皇额娘管教几日罢。」我笑道。 「哀家听闻了。」太后稍稍收起笑容：「摔了玛瑙碟子不说，小丫头趁你午睡，私自跑去明间，遇到皇帝见朝臣，自然挨骂。」 在慈宁宫待到临近中午，永璜永琏到慈宁宫向太后问安，没过一会儿，弘历也到了，传了午膳，太后笑盈盈地看着弘历。 「皇额娘有什么吩咐？」弘历见状，开口问道。 「从大行皇帝病危到现在，你们二人辛苦。」太后笑道：「哀家想，待到十月，还是该放她几日假。」 我听完，心里一阵窃喜，这宫里还是太后最疼惜我。我转眼带着一丝期待去看弘历。 「儿子知道了。」弘历应道，我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定格。 「都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了，怎么还这样？」太后将我的反应看在眼里，转头冲我说道，我这才将表情收起来。 吃完午饭，永璜永琏下午还有功课，便告辞回阿哥所午休，琝玉犯困，太后吩咐带至偏殿午睡，又说要留到晚上用过晚膳再送回养心殿。弘历和我坐了有一刻钟才离开慈宁宫。 「皇额娘都开口要你放我假了。」坐在回养心殿的轿辇上，我低声说道。 「我也没说不放。」弘历瞥我一眼，答道：「我自有我的安排。」 弘历下定决心的事，任谁说情都无用，他一直就是这样，多说无益，闭嘴才是上上策。 想着侧福晋和侍妾们第二天进宫，晚上陪琝玉睡觉时，我又将萧薇等人所住的地方细细思量一遍，才稍稍安心。 九月初二，侧福晋和侍妾们奉旨进宫。 「今日侧福晋和侍妾们进宫，皇上吩咐奴婢为格格换上皇后头饰服饰。」月兰为我梳头时，轻声说道。 「是了。」听月兰提起侧福晋侍妾们进宫的事，我心中不免烦闷：「咱们以后可要在这紫禁城住一辈子了。」 我是被清宫剧毒害不浅的电视儿童，穿越前我一直深信从宫里的娘娘小主到王公贵妇，所有人的发饰都如电视剧一般，穿越后才知道，实际和电视剧相差甚远，且还会因贵妇品级不同而有所差别。特别是住进宫里后，各宫娘娘小主的发饰更是颠覆我的想象。 自从我嫁给弘历，发饰就与闺阁里不同，何况近几年，随着弘历从皇子变为亲王，我的发饰服饰也变繁复不少。如今沾弘历的光，身份大变，装束头饰更是精致繁复，月兰服侍我穿戴的时间都比以前长许多。 「皇上还说，如今还在两年国孝家孝中，头饰服饰不便过于华丽，让格格先将就着，已经命内务府做新的皇后头饰与服饰了。」月兰为我戴头饰时说道。 「嗯。」我只应了一声。抬眼看到铜镜中的自己，陌生的感觉令我厌恶。 如今彻底搬进宫里来住，我心里不是不失落的，即便早些年在宫里住过几年，但如今身份变了，住的地方变了，心境自然也跟着变了，再说之前好不容易盼着搬出去，如今又住进来，哪怕知道是迟早的事，但还是让我烦躁。 刚收拾妥当，夏荷进屋通报，说侧福晋侍妾们已在长春宫等候。 「走吧！」我扶住月兰的手起身，并向外走去。 与东西耳房相连的东西围房北面各有个小门，出去是养心殿北墙，北墙上又各开有两个小门，分别叫吉祥门和如意门。 从吉祥门到通往长春宫的敷华门，沿路两侧都站有宫女内监，迎着我往长春宫去。 进敷华门，再拐进长春门，绕过影壁，就是长春宫前院。 此时侧福晋和侍妾们都站在院内，见来人是我，纷纷转身向我行礼。 「先进殿。」我说道。 第155章 后宫 「妾身请主子娘娘安，恭祝娘娘安康长寿。」众人随我进到正殿，萧薇、莜芮、高惠三位侧福晋在前，后面则是侍妾，待我在明间宝座上坐下，才向我伏身行礼。 「平身。」我说道。 「谢主子娘娘。」众人齐声谢过，才缓缓起身。 「坐。」我换上笑容：「月兰，看茶。」 「是。」月兰应到。 侧福晋按资历分别在我左右两边坐下，再来是侍妾。月兰从小宫女端着的盘子里端起茶杯，按府邸里的位份和资历，为侧福晋侍妾们上茶。 「皇上登极，咱们才有幸入住后宫。如今搬进宫里，规矩自然与还在潜邸时不同。」我说道：「皇上的意思，侧福晋们自然是一宫主位。」 我说完，已怀有近三个月身孕的莜芮脸上划过一丝欣喜。 「一切但凭皇上、主子娘娘做主。」潇薇率先起身行礼，其余人也站起来行礼并说道。 「只是各位妹妹位分暂时还没定下，前朝事多且忙，皇上未顾及到后宫，你们都不必着急。」我示意她们起身，等众人坐下后才又说下去：「以后各位多走动，后宫和睦，也算是为皇上分忧了。」 「是。」众人低声应道。 随后我将侧福晋和侍妾们所住的地方一一告诉她们。 「莜芮，你是朝鲜宗室女，如今又怀有身孕，皇上钦定你住启祥宫。」说到最后，我才看向莜芮。 「多谢皇上。」莜芮微微一笑，答道。 其余人听她只谢弘历不谢我，脸上都划过一丝不悦，但因为莜芮坐我右手第一个位置，所以并不知道其他人的表情，而坐我左手第一个位置的萧薇看莜芮一眼，转而又看向我，与我眼神交集后，将刚才的表情迅速掩盖下去。 说完侧福晋侍妾们所住的宫殿，我看向永璋生母苏氏。 「本宫之前带大阿哥二阿哥进宫，已将大阿哥二阿哥送至阿哥所，皇上的意思，三阿哥也要送到阿哥所去。」我一开口，苏氏脸上划过一丝难过，但很快还是镇定下来。 「是，妾身遵旨。」苏氏微微低头应道。 莜芮本来因为让她住启祥宫而高兴，一听三阿哥要送去阿哥所，原本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也消失许多。 「今日各位车马劳顿，就散了吧。回去早些休息，明日上午随本宫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我说道。 「是，妾身告退。」众人听完，起身向我行过礼，才退出去。 待所有人离去，我依旧坐在主位上，看着分列两旁的座位，心里变得沉甸甸。嫁给弘历已是一身枷锁，而重回紫禁城让这枷锁又加了一重。我的行为、言语，一切的一切，比以前还需要做更多考量。后位，何尝不是一种负担呢？ 「传轿辇，去慈宁宫。」片刻后，我开口向月兰说道。 我到慈宁宫时正遇太后用点心。我服侍太后用点心时回禀了今日侧福晋侍妾们进宫和通知苏氏送永璋去阿哥所的事。 「嗯。」太后听完，只微微点头，似乎并不在意。 撤了点心，太后才开口。 「中宫所出的孩子是不用送去阿哥所的，你却还是把永琏送去了。」太后抬眼看向我，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 「儿臣虽然也舍不得，但有琝玉在，儿臣哪里顾的过来呢？还是早早送去阿哥所，也免得耽误功课。」我笑道。 「还是你懂事，不像皇帝，只想着里子，就不顾面子。」太后听完我的话，不免欣慰。 陪太后用过午膳我才往回走，却在螽斯门遇见站在门内等候的潇薇。 「主子娘娘一定是去慈宁宫向太后问安了。」潇薇看我来的方向，便知道我去了哪里。 「的确。」我笑着应下，又问：「午膳用过了么？」 「已经用过。」潇薇笑答。 「在王府时你就帮着我处理王府上的事务，才想着安排你住翊坤宫，可委屈你了。」我对潇薇说道。 「怎会委屈呢？娘娘住长春宫，妾身住翊坤宫，以后串门也省不少事。」潇薇笑答。 「你能懂就好。」我笑道，又问起萧薇等我的目的：「你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事？」 「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听娘娘说将二阿哥送去阿哥所，以后可还要接回身边？」潇薇问道。 「不了，既送去就没有再接回来的道理。」我说道：「因为这事，还惹皇上不高兴呢！」 「皇上最顾念娘娘，听闻娘娘住的长春宫是皇上钦定的。」潇薇言语间透露一丝羡慕。 「你们住的地方也都是皇上定夺的。」我笑答。 潇薇说了会儿闲话便告辞离开。 目送萧薇走进西二长街，我才转向纯佑门。 侧福晋侍妾们刚进宫，萧薇就眼巴巴地赶过来问永琏，其中缘由我也大致猜到，不过是好为将来做打算，如今，到底与还在府邸时不同了。 晚上月兰为我拆卸钗环时，悄悄在我耳边说起下午送永璋去阿哥所时的情景。 「好不容易有孕，生下的还是个小阿哥，苏氏可不得脸么？」月兰低声说道：「听闻下午送三阿哥去阿哥所时，苏氏哭的不行，一直不让人抱三阿哥走。」 「她舍不得也是正常，毕竟永璜永琏都在母亲身边长大。再说自从她生下永璋，孩子在她身边待了几个月，如今突然要送走，做母亲的难免伤心。」我说着抬手将耳环摘下。 「那时格格正在养心殿同皇上用点心，太后听闻苏氏不肯送三阿哥去阿哥所，派巍嬷嬷去承乾宫，苏氏才放送三阿哥去阿哥所的人走。」月兰说道。 「你挑些东西送去承乾宫，就说是我的意思，权当安慰她吧。」我微微偏过头，看了眼月兰：「该说什么，怎么说，你心里有数。」 「是，奴婢这就去。」月兰听完，为我将头饰收拾完，才转身出去。 月兰刚出去，弘历就进到屋里来。 「月兰去干嘛？」弘历疑惑，不知道我这么晚叫月兰去做什么。 「听闻下午苏氏哭的不行。」我说道。 「你说送永琏去阿哥所时眼皮子都没跳一下。」弘历听我说起，脸上划过一丝不悦。 「我多铁石心肠啊，巴不得连琝玉都送走。」我嘟嘴低声说了句，才又放大声量：「三阿哥出生才几个月，苏氏一直带在身边，自然舍不得。」 第156章 登基大典 「若是在宫里生下三阿哥，即刻就要抱走，怎能容她带在身边这么久？」弘历立刻反驳，我听完，自知多言，才将话递到他嘴边。 「这样说来，我还是挺幸福的，能带大永琏。」我说道。 「皇后所出的皇子本就不必送到阿哥所。」弘历又道，我一愣，发现不论我怎样说都会被弘历反驳，便懒得开口。 见我不说话，弘历才开口说下去：「你想要平衡后宫，也要平衡的过来。」 「只有尽我所能吧。」我说道。 说完我起身走到弘历面前，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弘历顺势搂住我的腰。 「我呢，还想在养心殿多住些时日。」我嘟嘴说道。 「长春宫未修缮完毕，你自然住养心殿。」弘历听完我的话，说道：「何况大行皇帝过世不足一月，我们两个都在养心殿，安全才有保障。」 我听弘历说完，内心有一丝丝复杂，注视弘历片刻后，我将脸埋进弘历的胸口。用力嗅了嗅，还是那个我熟悉的气息。即便他登上御座，暂且也还没有变化。 「要是能不搬出养心殿就好了。」我轻声说道。 「我知道。」弘历轻抚我的背：「再说长春宫的修缮也不是很着急。」 第二天一早，弘历和我用过早膳便去前殿办公。 我还是从吉祥门出去，往左一拐，就见萧薇、莜芮和高惠三人都站在嘉祉门与纯佑门中间，我走近三人后，才看到站在螽斯门内的侍妾。 「主子娘娘万福。」一行人向我屈膝行礼。 「时辰不早，该去慈宁宫向太后问安了。」我说道。 众人到慈宁宫向太后行过大礼，太后嘱咐侧福晋侍妾们要安分守己，毕竟现在与从前还在潜邸时不同，还要大家敬重我，众人都低眉顺眼地应下，又陪太后说了会儿闲话，太后推辞累了，众人才告辞出来。 从慈宁宫出来，天空中慢慢聚集了些乌云。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站在我身侧的潇薇抬头看着天空并说道。 「天气渐冷，大家出门都多注意，特别是莜芮，你怀有身孕，更要小心。」我看向莜芮。 「多谢主子娘娘。」莜芮低头应道，双手不由地护住小腹。 「以后都常到慈宁宫来向太后请安。」我又偏头看向后面的人。 「是。」众人都低声应下。 九月初四，举办弘历的登基大典。 我原以为没我什么事，不成想，弘历还是给我安排了个不小的任务。 弘历登基前是王爷，我是嫡妃，逢年过节进宫觐见或是参加筵席都得穿正装，旗鞋对我来说不算难事，但旗头就苦了我，每次进宫后我的脖子都要酸痛好几天，所以我不愿意穿的太正式。可弘历居然把端宝玺的事安排给我，我到太和殿已不合礼制，弘历居然还要我端宝玺，我知道这个事时，差点晕过去，可惜已是大典当天清晨，弘历早走了。赵嬷嬷和月兰带人为我换新做好的皇后服，我无处申辩，也只得换上。 登基大典当天，弘历比往常起的更早，天还没亮就出发去社稷坛，再去太庙，最后才到奉先殿。我起的稍晚，吃过早饭，换好皇后服时弘历都在奉先殿了。因为毓庆宫离三大殿近且紧挨着奉先殿，弘历住到养心殿前又和我在毓庆宫住了几日，我便在奉先殿等弘历，好一同前往三大殿。 早上起的太早，我估摸着弘历还要过一会才到毓庆宫，便歪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忽然觉得有人扯我衣角，睁眼一看，弘历都站我跟前了，我歪歪斜斜从椅子上地站起来，弘历倒未说什么，可弘历身后的庄亲王、果亲王、鄂尔泰及张廷玉四位顾命大臣反而面带尴尬。我不免瞪弘历一眼，怨他给我这样一个苦差事。 从毓庆宫到前朝三大殿不算远，可我的行头拖累我的速度，若走快了难免失了风度，若走慢了又怕耽误时辰，搞得我苦不堪言。 大典开始前弘历要在中和殿稍作休息，一队人浩浩荡荡走到中和殿时我已经精疲力尽，弘历率先跨过门槛走进殿内，我却以为我是要在外面等的，便停在门口没进去，后面的人见我停下，也都停下脚步，一群人就这么尴尬地站在我身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弘历发现我没跟着进去，瞪了桂顺一眼，桂顺被弘历这么一瞪，连忙走到我身侧，躬身抬手一副等我扶他手臂跨门槛的样子，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也是要进去的，连忙扶着桂顺的手臂跨进去。 弘历登基，张廷玉跻身三朝元老，这登基大典上少不得他。我估摸端宝玺原本应该是张廷玉的差事，可弘历却安排给了我。我想弘历是猜到我想到前朝看看，毕竟从来没来过，再者他也想让世人知道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哪怕是违背祖制和常理。 我端盛有宝玺的檀木盘站在龙椅旁，殿内地上的金砖亮的隐约倒影出坐在宝座上弘历和一旁的我，再加上从殿外照进的殿内的阳光，显的金砖更加耀眼夺目。 我瞥一眼太和殿外的张廷玉，他如今是三朝老臣，地位比旁人又高出一节，却也无法事事如愿。再往下的广场上，乌压压地跪了一片，四周各种彩旗飘扬，再过去就是太和门，都站在这里却不能站在天安门城楼上看看也挺可惜的，只有以后求弘历再带我去。 收回视线和思绪，我抬眼向殿顶望去。 正中天花安置形若伞盖向上隆起的藻井，藻井正中雕有蟠卧的鎏金巨龙，龙头下探，口衔鎏金宝珠，正对着底下，太和殿内唯一的九龙金漆宝座。 宝座两侧排列有六根直径一米的沥粉贴金云龙图案巨柱，所贴金箔均采用深浅两种颜色，从而使柱上的云龙颜色鲜明立体。 第157章 前朝、后宫 太和殿内最为重要的九龙宝座位于大殿中央的七阶高台上，后方摆设七扇雕有云龙纹髹金漆大屏风。椅圈上共有13条金龙缠绕，其中最大的一条昂首立于椅背正中央。椅面以下并无椅腿，而是须弥底座，束腰处透雕双龙戏珠，不可不谓华贵威严。宝座前两侧设有宝象、甪端、仙鹤及香亭，寓意太平有象，君主贤明，群贤毕至，延年益寿。 抬眼对上身着明黄帝袍，正斜眼看我的弘历，我翻个白眼，继续我的参观，让我做这么辛苦的事，还不准我原地参观参观了？ 大典结束，张廷玉忙从我手上接过木盘。 「不能再往外面去了么？」我走到弘历身侧低声问道。 「还想往外去？」弘历反问道，似乎有些意外我的要求，毕竟能到太和殿已经不易。 「没看过当然好奇咯！」我答到。 「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罢。」弘历说道，虽然有责怪之意，更多的却是宠溺的意味。 登基大典上，宣布以明年为乾隆元年，又定后宫位份。我是没话说，本就是嫡福晋，自然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潇薇为娴妃；高惠虽同为侧福晋，但因她父亲的缘故，封贵妃，人前人后都称她高贵妃；莜芮为嘉嫔；格格苏氏为纯嫔；格格黄氏为仪嫔；格格莩蕊为海常在；从前侍奉过萧薇，从萧薇房里出来的格格陈氏为陈常在；再下去就是答应了。 在我得知高惠为贵妃时，我不是不震惊的。 「格格都不高兴，更别说娴妃和嘉嫔了。」月兰为我卸头饰时低声说道：「分封的消息一出来，听闻启祥宫好大的声响。」 「她怎会不生气？同为侧福晋，萧薇在妃位，莜芮却在嫔位，何况她还怀有身孕。」我冷笑道。 「摔东西不说，听闻嘉嫔对纯嫔也颇有微词，觉得凭纯嫔的出身怎配在嫔位？」月兰又道。 「纯嫔出身汉军旗，能在嫔位也是因为诞育三阿哥的缘故，嘉嫔是朝鲜宗室女，如今还有着身孕，若诞下的也是皇子，还怕没有晋封么？」我道。 「格格说的是。」月兰应道。 「你晚点时候悄悄去趟启祥宫，将我方才的话说与嘉嫔，再比着之前给纯嫔的东西，添两三样一起带到启祥宫去。」我说道。 「是，奴婢知道。」月兰应下。 思虑片刻后，我才又说道：「虽然高惠是贵妃，但未得封号，贵妃又如何？走着瞧吧。」 我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不高兴？」弘历老远就从铜镜里看到我的表情。 「哪里看出我不高兴？」我答。 「你在别人面前掩饰的再好，我也看的出来。」弘历一向自信能看透我。 「为什么要封高惠为贵妃？」我想了想，才嘟嘴说道。 「可皇后唯你一人。」弘历答。 「皇后就不能不高兴么？」我问：「她本就是大行皇帝超拨为侧福晋的。」 「好了。」弘历将我揽入怀中：「我自有分寸，你放心。」 登基大典结束，弘历正式成为这个帝国的统治者，相应的一些变动慢慢出现，为首的，便是整顿内廷。 先是严禁太监传递宫内外消息，再者，驱逐内廷行走僧人及炼丹道士，连圆明园里的道士也一同撵出去。 九月二十三日，将大行皇帝梓宫安于雍和宫。 九月二十四日，颁乾隆元年时宪书；下令铸乾隆通宝。 九月二十五日，赏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双奉，鄂尔泰、张廷玉袭一等轻车都尉。 九月二十七日，开乡会试恩科。 弘历为稳固前朝连做这么几件事，可见他心中早有想法。但朝政，岂是一贯安抚就完事的？ 我有时在后殿看书，却能听见弘历隐约带着些怒气的声音穿过小门，每每有这种情况，过后我都尽力安抚他的情绪，毕竟我能做的极少。 九月底，长春宫后殿修葺完毕，弘历让阮氏先带琝玉搬去长春宫后殿，还立下早晚到养心殿请安的规矩，琝玉再不舍，终究顾忌弘历威严，假装流几滴眼泪，离开了。 十月初二。 「你大哥昨天下午抵京，已见过妻儿，又在家休养一夜，我安排他今天下午到西苑与你见面。」弘历下早朝后，回养心殿后殿吃早饭，对坐另一边的我说。 我听完一惊，不由地抬眼看他。 「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忘了？」弘历反问道。 「没忘，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快。」我答：「我想着即便已经回京，也要在家休养几日才说见面的事。」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你大哥却说想尽早见你一面。」弘历这才笑起来：「可见你大哥心里最惦记的还是你。」 午后，弘历本要在又日新午睡，可从军机处送来的密奏让弘历不得不起来去前殿。 「我已经叫人备好轿辇，一会徐桧就送你到西苑。」我为弘历整理青色常服时，弘历轻声说道。 我听完，仰头看过去，注视弘历片刻后将头靠到弘历胸口。 「总觉得有什么事，心里不安稳。」我说。 「没事的。」弘历轻拍我的背。 待弘历去到前殿，徐桧才引着我从吉祥门出去，过纯佑门，嘉祉门，走到启祥宫宫门口时，我先看了一眼启祥宫宫门，宫门匾额上写着启祥门，我转头去看对面小门，那门匾额上也写着启祥门。 「两个启祥门？」我一时疑惑，不由驻足。 「是呢。」徐桧笑道，先指着启祥宫宫门说：「这门是因为是启祥宫宫门才叫启祥门。」说完又指了指另一个：「这是为了疏通煞路，才命名为启祥门的。」 跨出东西向的启祥门后，门外停着四人抬的轿辇，我坐上轿辇，抬轿撵的内侍才将轿辇抬起。 此次前去西苑，我身边跟的是月兰与墨竹，徐桧则领了四个小内监，一行人沿着养心殿与慈宁宫之间的甬道向南走。 第158章 再见傅广成 走了几分钟，眼前开阔起来，左边出现通往长街的隆宗门，门外侍卫见坐在轿撵上的人是我，纷纷向我行礼，我点头算作回应。 三大殿因盖在三层白玉台阶上，高出四周许多，老远就能看见，特别是太和殿和保和殿，我一直注视着的三大殿的房顶，连路过永康左门都不知道。 「去趟慈宁宫。」我开口说道。 「皇上已经派人到慈宁宫向太后娘娘禀报过。」徐桧说道：「皇上说，皇后娘娘不必再去。」 「还是咱们这位皇帝思虑周全。」我听完，只微微一笑。 「可不嘛，娘娘的事，皇上最上心。」徐桧又道。 过永康左门，小路两侧遍种槐树，一直到武英殿外。我远远就瞧见前面有座拱起的桥。 「到武英殿了？」我看向右侧的徐桧，并问道。 「是。」徐桧答道：「过前面的断虹桥，往右走就是武英门。」 不过几分钟，轿辇跨过断虹桥，向右一拐，路过武英门前三座跨金水河的桥，才往西华门去。西华门内的侍卫老远就看见我坐轿辇过来，恭恭敬敬地冲我行礼并目送我出去。 轿辇出西华门，直径入西苑。 嫁给弘历这么些年，到西苑的次数数不胜数。但第一次来时我还是挺激动的，先不说能在这个时代进入皇家御苑，哪怕不是这个时代，也是进不来的。 但现在身份与以往不同，如今再来，西苑里的人见到我比以前更加毕恭毕敬。 进入西苑后，一行人沿中海湖边向北，一直走到中海北面的福华门。 徐桧与月兰一边一个扶我下轿辇，刚在福华门内站定，门外就传来马蹄声。我走上台阶，只见三匹快马在门外缓缓停下，为首的正是傅广成，我迫切的走下台阶。 随傅广成一起前来的两个小厮中的一个最先翻下马背，小跑到傅广成旁边，扶住慢慢从马背上翻下的傅广成。在傅广成落地的那一刻，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这时另一名小厮则送了一根拐杖至傅广成手中。我的表情瞬间凝固，整个人都像掉进冰窟一样。 傅广成杵着拐杖蹒跚着走到离我三步远的地方，才躬身向我作揖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待傅广成再抬头时，我发现相比两年前他离开京城时，脸上的沧桑显而易见，甚至还蓄起胡须。 「大哥。」我愣了半天才叫出声，可一开口，声音已经哽咽。 「英琦。」傅广成这才又唤我的闺名。 「怎么回事？」我向前两步，走到傅广成面前。 「去年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了。」傅广成轻声说道。 「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说完，我转头去看傅广成身后的小厮：「你们怎么伺候的？」 「娘娘息怒！」那两个小厮听我问起，连忙跪下，身体更是微微颤抖。 「是我自己不小心，再加上马匹受惊所致。」傅广成拉过我的手。 「家里也没人和我提起。」我这才又看向傅广成。 「我没和家里讲，不然可不敢瞒你。」傅广成答道：「本没人愿随我来，唯恐你问罪。」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望着傅广成，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流。傅广成见状，伸手为我拭泪，我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哭起来。 「我昨晚到家，你大嫂知道后也是哭的不行。」傅广成低声说道。 「一人在外都不知道小心。」好不容易忍住眼泪，我才抬头。 「现如今已经好许多。」傅广成将我脸上残留的泪水擦拭干净：「刚摔伤时，别说骑马，连走路都不行，医治许久才能下地走路。」 「娘娘和大公子往里走，这风口上的，站久了于身体不利。」徐桧提醒道。 「皇家御苑，我还是不进去了。」傅广成抬头看了眼写有福华门三字的匾额，说道。 「弘历安排我们两个见面，自然不怕这些。」我说道。 随傅广成前来的小厮，一人随傅广成进西苑，一人留在福华门外看马。一行人这才往园内走去。 「这两年里多亏你照应，家里一切安好。」傅广成和我沿中海湖边慢慢走着：「庶妹的婚事也托你的福。」 「少来。」一听傅广成口中出现庶妹二字，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都知道还有个妹妹，就我被蒙在鼓里，搞得我还真以为我是家里的宝贝呢。」 「即便还有个庶妹，家里肯定也以你为重。」傅广成轻声说道。 「但也不应该瞒我啊。」我说道：「二哥实在，傅恒让他带庶妹来见我他还真来了。」 「我听闻傅恒进宫做侍卫了？」听我说起傅恒，傅广成转而问起傅恒近况。 「我原也不知道，傅恒说本来安排他在坤宁宫值守，是弘历调他到养心殿。」我答。 「皇上还是潜龙时，你是嫡妃，如今皇上登极，你便是皇后的不二人选。皇上看重你，连带咱们家兄弟几个也得皇上另眼相看。可越是这样，越将咱们家推上风口浪尖。」傅广成说道。 「我也这么和傅恒说，要他在养心殿小心侍奉。」我说完，伸手挽住傅广成手臂：「我猜啊，你能从外放的位置上回来，也多亏弘历，不然还不知要在外面待多久。」 「是了。」傅广成微微一笑：「更是看在你的面上。」 「既然已回京，还是在家中好好休养，把身体养好再做打算罢。」我笑道。 傅广成摔伤腿后，走路不便，体力也明显不如以前，没走多远就有些累了，我见正好走到迎春阁，便提议进迎春阁稍作休息。 待我们坐下，宫人们立刻奉上热茶及点心。 我抿了口热茶，放下茶盅，刚要开口，就见阮氏牵着琝玉的手走上通往迎春阁的台阶。 「琝玉都这么大了？」傅广成自然也看见了，转头问我。 「是呢，这个月虚岁满三岁。」我笑道。 「皇后娘娘，大公子。」阮氏领着琝玉走近后，向我和傅广成行礼。 「来见见舅舅。」我招呼琝玉上前。 琝玉走到我身侧，注视傅广成好一会儿，将小嘴一噘：「舅在宫里。」 「这是大舅，宫里的是老舅。」我摸摸琝玉的头。 琝玉听完，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第159章 分别 「虽然不认得你，倒和斓韫熟络的很。」我转头冲傅广成笑道：「想必昨晚已经见过斓韫了。」 「嗯，见过了，长高许多。」傅广成微微点头。 「咱们家自阿玛过世起，一直被各种事耽误，哥哥弟弟们的婚事被耽搁不说，子嗣上也有限。所幸立春后至先帝驾崩前，几位嫂子相继有孕，不然两年国孝，又耽误下去了。」 我和傅广成聊起家中琐事，琝玉观察半天，才从我身侧走到傅广成面前。 「大舅。」琝玉忽然出声，倒把我和傅广成吓一跳。 琝玉吐字不清，但傅广成听出是叫他，高兴的将琝玉抱到膝上。 「琝玉有几分像你小时候的样子。」傅广成将琝玉搂在怀里，细细端详后，才说道。 「可比我小时候调皮多了。」我笑道。 在迎春阁休息半小时，傅广成和我才带琝玉继续往前行。 北京的十月，天色比夏天黑的早，走到颐年堂时，虽然才下午四点过，天色已经暗下来。 傅广成本想要推脱说回去了，没想到还未开口，就有一队提着食盒的宫人走到跟前。 「皇上知道皇后娘娘和大公子两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着宫里备了晚膳，让就近摆饭。」徐桧笑道。 「多谢皇上恩典。」对于弘历的安排，傅广成颇为意外，冲徐桧行了一礼。 宫人们便将食盒提进颐年堂内，并依次将食盒内的菜肴在西次间的圆桌上摆好。 傅广成和我才在桌边坐下，就有人从外进来。待那人走近，琝玉立刻跑他身侧，抱住他的腿。 「大舅！」琝玉指着坐我对面的傅广成，冲那人说道。 「琝玉已经见过了？」那人听琝玉这么一叫，将琝玉抱起的同时问道。 「嗯。」琝玉用力点点头。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我这才开口。 「皇上说，姐姐今日在西苑与大哥团聚，且用完晚膳才回宫，要我过来。」傅恒抱着琝玉在我身边坐下，说道：「一来一会儿好送姐姐回宫，二来，晚上也好同大哥回家。」 「一起回！」坐在傅恒怀里的琝玉听完，抬头冲傅恒说道。 「舅舅们可回不了你的家。」傅恒低头冲琝玉笑道。 傅广成见状，笑容浮上脸庞，仿佛又回到年少时，他还是那个爱笑又疼惜我的大哥。 吃过晚饭，一行人路过勤政殿，再沿中海西边小路向北，一直走到椒园门，出椒园门右转，不远处就是神武门。 这段路不算远，一方面为兼顾傅广成，另一方面我也想延长和傅广成相聚的时间，所以走的极慢。可步伐放的再慢，也终究会走到终点。 在神武门外的空地上站定，傅广成看向我：「回去罢，别让皇上担心。」 「大哥……」我同样抬眼看向傅广成，泪水又止不住的从眼里漫出。 「我已回京，以后总有机会见面。」傅广成走近到我面前。 「嗯……」我微微点头，忍不住靠进他怀里：「对不起，额娘过世时我不该和你赌气。」 「我们兄妹之间不说这些。」傅广成用力搂住我肩膀：「何况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执意于此。」 「以后有机会，你也好，其他哥哥弟弟们也好，都要常进宫来看我。」我低声说道。 「当然，咱们兄弟九个谁不惦记你？」傅广成答。 我一边将脸上眼泪擦拭干净，一边从傅广成怀里脱离出来。 「快进去吧。」傅广成轻声催促。 「嗯。」我微微点头，又说：「有傅恒同你一起回家去，我也安心。」 说完才招呼一直待在傅恒身侧玩儿的琝玉到我身边，领着琝玉往神武门内走去。 走进神武门内后，我转身看向门外，傅广成和傅恒依旧在原地注视着我和琝玉，我抬手冲他们二人挥了挥，琝玉学我也冲二人挥手，傅广成傅恒见状，笑着向我们挥手，神武门慢慢关闭，也将我与哥哥弟弟分离。 我将脸颊上的泪水仔细擦干净，才转身看过去。 神武门内早有等候并打着宫灯的宫人，见我转身，忙迎上来。 「皇后娘娘，皇上派奴婢们在此等候娘娘，好送娘娘回养心殿。」宫人们向我行礼，为首的一个宫婢开口道。 「走吧。」我微微点头，低声说道。 一行人走进顺贞门，过承光门，进入御花园。 琝玉第一次在晚上进御花园，此时已是深秋，夜风将御花园里的树木刮的沙沙作响，那声音将琝玉吓的不行，不由地抬手紧紧拽住我的衣服。 「怎么了？」我边走边问。琝玉见我问她，猛地摇摇头，并不开口。 千秋亭南侧是养性斋，养性斋南面则是通往西一长街的琼苑西门，我带琝玉过琼苑西门后再左转，便走进西一长街。西一长街东侧由北至南有三扇门可进入后三殿，分别叫端则门、隆福门和凤彩门，西侧是通往储秀宫、翊坤宫和永寿宫的大咸右门、广生右门和咸和左门，每扇门前皆有两盏灯，此刻都已点亮，因此比刚才途径的御花园亮堂许多，琝玉这才松开拽住我衣角的小手。 「有额娘在，有阮嬷嬷，又有月兰姑姑墨竹姑姑，还有个徐公公，你怕什么？」我边走边说。 琝玉听完，不抬头也不答话，只抿嘴顾自己走路。 月兰、墨竹和徐桧听完，低头笑起来，连带前后跟着打宫灯的宫婢也抿嘴笑了。 一行人在咸和右门右转便是吉祥门，照例从吉祥门进去，过东围房，最后才到养心殿。 「皇阿玛安。」我带琝玉走到养心殿门外，见弘历坐坐在御座上加班，我轻推琝玉的背，琝玉才开口，促使弘历抬头。 「进来吧。」弘历放下手里的笔。 我抱着琝玉跨过门槛，进到养心殿内。 「下午见到舅舅吗？」弘历看向琝玉，并问道。 「大舅。」琝玉微微点头。 「你舅舅可不止今天见到的两个呢。」弘历说完笑起来：「在外面玩了一下午，早点回去休息吧。」 向弘历行礼后，候在殿外的阮氏才带琝玉离开。 第160章 长春宫（上） 「哭了吧？」弘历示意我上前，待我在御案旁站定，才问道。 「嗯。」我轻声应道。 「我着人去察哈尔传旨让你哥哥回京，也是去的人回来和我说起，我才知道。」弘历说完，面上微露伤感：「而且还递了你哥哥的话，要我不和你提，以免你担心。」 「哥哥胡闹还算了，你怎么也乱来。」我轻声说道，有些怨弘历的意思。 「你大哥一番苦心，我自然不好拂他的意。」弘历说道：「既已回京，就在家好好养着吧。」 我在西苑走了一下午，早已疲累，便提早回了华滋堂，洗漱过后，我先上床躺下休息，虽然想着要等弘历来了再睡，但眼皮却不争气的闭上。 朦胧间，我感觉有人在身侧躺下，我眯眼一看，果然是弘历。 「都不等我就睡了。」弘历轻声说道。 「本来想躺着等，结果还是睡着了。」我答道，微微偏过身体，将头靠在弘历肩膀上。 「以后你再想见你哥哥嫂子，恐怕有些难了。」弘历说道。 「可我又想见，怎么办呢？」我一听，翻身起来并伏在弘历胸口。 「那也就只有想办法帮你如愿。」弘历摸上我的脸颊。我一听，伸头在弘历脸上亲了下。 自弘历移居养心殿，我也一直在养心殿住，弘历说是委屈我住东耳房，但多数时候我都睡在后殿，也就来例假时到东耳房睡了七天。想必太后也知道此事，每次我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太后都嘱咐我督促弘历按时吃饭，早些休息，朝政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弘历每每在前殿处理政务，我都在后殿天行健或是乾元资始休息，或者看书绣花，再不然教玉儿识字背诗。 十月十七日，弘历命治曾静、张熙罪。将《大义觉迷录》永行收回。 张熙是曾静门徒，二人在雍正登基后游说鼓动当时的川陕总督岳钟琪反清复明，被抓后经刑部审问，两人都表示认罪并悔过，又颂扬雍正，雍正这才免了二人的罪。之后雍正将有关此案的上谕及二人口供和曾静认罪时写下的《归仁录》合成为《大义觉迷录》，并发行此书，要求朝廷上下，地方官吏人手一本，所有地方官、学官根据此书内容及论点向百姓讲解。居然还让曾静到全国巡讲。 弘历得知雍正免二人罪时，我看的出他是不高兴的，毕竟二人到处宣扬自己父亲如何如何不好，他怎会高兴？后来曾静居然还能到全国各地巡讲，弘历的眉心更是拧成一股。我当时还劝慰他，说雍正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让他不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以免惹雍正不快。结果直到雍正驾崩，曾静、张熙二人都安然无事，弘历怎能不气？ 难怪弘历一登基就拿这两人开刀，又正好杀鸡儆猴。 十月二十五，弘历复允禩、允禟宗籍，赏子孙红带子，并收入玉碟。 当晚，我送琝玉离开养心殿后，坐在乾元资始等弘历回后殿，正出神，就被弘历的声音拉回。 「又坐着出神了。」弘历的声音从穿堂传来。 「吓我一跳。」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扬起笑容。 弘历难得不到十点就回到后殿，我心想他见了一天朝臣，又批改奏折，自然要早点休息，便吩咐人打水来洗漱准备歇息。 「记得早些年，我们两个说起先帝下令削八叔九叔宗籍的事，当时你说若有一天我成了万岁，我便可以做的与先帝不同。如今可应验了。」在床上躺下后，弘历开口说道。 「你还记得？」我轻声反问道，没想到弘历记性这么好。 「我们两个的事，怎能不记得？」弘历答。 十一月初三，李秋坞才到养心殿。 弘历和我坐在后殿明间吃点心，李秋坞从穿堂侧门进来，走到弘历和我跟前。 「请皇上，皇后娘娘安。」李秋坞问安后，才说起长春宫的事：「长春宫已经修缮完毕，连公主所用一应物品也都安置妥当。」 「真的已经修好了？」我反问道。 李秋坞听我这么问，身体轻轻一抖，微微抬头看向弘历，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呃……」李秋坞见弘历不说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呃”了半天也没下文。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弘历说道，李秋坞如临大赦，赶紧行礼出去了。 待李秋坞出去，弘历才抬眼看向我。 「我已经着人去圆明园收拾，这个月下旬送你去园子里住段时间。」弘历说道：「只一点：去园子前，贵妃等人每天都要到长春宫觐见。」 我听完，思虑片刻，才抬眼看向弘历。 「那今天我再在养心殿住一晚，明天搬去长春宫。」我开出条件。 「我可没说要你现在就搬走。」弘历说着站起身，掸掸衣服，才往前殿去。 第二天上午，弘历让我先去长春宫看看，他随后就来，我才踏出穿廊。 长春宫是二进院，长春门对正启祥宫后殿宫墙。进长春门绕过影壁便是前院，写有“长春宫”三个大字的匾额挂在正殿外廊檐下，殿前左右各设铜龟、铜鹤一对。 长春宫正殿建筑为黄琉璃瓦歇山顶，前出廊，明间开门，隔扇风门，竹纹裙板，次、梢间均为槛窗，步步锦支窗。 东配殿曰绥寿殿，西配殿曰承禧殿，各三间。殿前出廊，与转角廊相连，由此便可通各殿了。东北角和西北角各有屏门一道，与后殿相同。 长春宫意味永保青春，青春常驻，弘历特意选这座宫殿给我住，除了离养心殿较近外，也是想让我和他一起变老吧？可人吃五谷杂粮，便有生老病死，再说清朝皇后一向短命，就算弘历有这个心，也未必有能力与老天抗衡。 「格格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站在正殿门外的墨竹见我走来，快步走到我面前，说道：「公主本来住在后殿，昨日晚间移到后殿东配殿了。」 「好。」我应了一声，走上台阶，跨进正殿明间。 第161章 长春宫（下） 明间设有地屏宝座，左右有帘帐与次间相隔。西暖阁梢间靠北设落地罩炕，为寝殿，南窗下为通炕。东暖阁梢间靠北放一罗汉床，南窗下也是通炕，中间一圆桌，四周放六张圆凳。 所看之处皆富丽堂皇，比王府的住处不知又好了几分。 看过正殿，我又到绥寿殿、承禧殿看了一圈，再往后殿去看过，最后是后殿的东西配殿。 这一圈走下来，已临近傍晚。刚回到正殿，就听见外面传弘历到了。弘历要亲自看看长春宫修整的如何，我又陪弘历逛一遍，一下午逛两趟，再细枝末节的地方我也看到了。 「如何？」在东暖阁中间的圆桌边上坐下后，弘历问道。 「太过奢华了。」我答。 「你是皇后，你住的地方理应如此。」弘历说的理所应当，只是看他表情，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意。 用过晚膳，弘历索性让桂顺将奏折都搬到长春宫，坐在东暖阁南窗下的通炕上批折子。 「后宫位份已定，你万事多留神，阿哥所那边我已经交代下，永琏的饮食皆需试毒后才能吃下。」 「终究还是要靠皇帝陛下的权威。」我笑道。 我坐弘历对面，看玉儿四处闲逛，逛累了，要阮氏抱她到炕上。坐在我怀里，先对着弘历吐舌头做鬼脸，又学弘历批奏折时的表情，自得其乐，我看的有趣，不觉间时间过得也快。 我估摸着时候不早，便让阮氏带玉儿回去休息。 「你还有多久？」我又坐了会，才开口问道。 「你累了就先睡吧，我还早。」弘历连头都没抬一下。 我勉强又坐了约半小时，实在支撑不住，便去更衣休息了。 弘历多久上床的我并不知道，只觉得背后有个人躺下来，第二天我起来时弘历都走了。 「格格好睡，连皇上走都不知道呢！」月兰服侍我起床时笑道。 「是呢。」我微微点头。 铜镜中倒映出月兰身后的几名小宫女，一名帮着月兰为我梳头戴头饰，两名端着盛有簪子等物的盘子。 我不禁想起已经出嫁许久的夏荷，青菊和青玉三人。 年初时，青菊写信给我，详细讲述了她在南京生活的概况。 说霍围衾待她亲厚，虽然常和属下出去吃喝，但从未在酒后对她动手，也不曾去烟花柳巷，家中一切事务都交给她打理，即便有奴仆到霍围衾处告状，说她责罚下人，霍围衾也一笑了之，还教训府上下人要服青菊管教。经大半年整顿，才将府上事宜打点清楚。又说南京城有人听闻她是我的贴身侍女，还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便常登门拜访，或请她去做客闲聊，她都一一应对。 我看完青菊的信，心里甚是欣慰。 而夏荷青玉也是夫妻和睦，且在婚后半年内都怀上身孕，仔细算算，差不多也到生产的时候了。 如今只剩月兰墨竹还在身边，我也一直忧心这两人的婚事，夏天时我还和月兰说起京城里的几户人家，家底比夏荷青玉所嫁的人家还殷实，可月兰一直推脱，又说若她走了，我身边就没人了，我见说不动，又不想强迫她，才作罢。而墨竹也说没遇见合适的男子，我想若到乾隆二年还没有，再做别的打算也不迟。 弘历登基后，一边让内务府收拾长春宫，一边又让桂顺挑选了一批宫女太监到长春宫当差，还特意让月兰、墨竹和嬷嬷去参看，选来的人都由她们三人管教，又从中选了四五个还算机灵稳妥的进殿侍候，其余的都留在殿外以备观察，由于我身边没有近身太监服侍，长春宫也就没有掌事太监，所有事务都交由月兰、墨竹和嬷嬷处理。 「长春宫的宫人都是皇上让桂公公亲自挑选的，但皇上也嘱咐奴婢、墨竹和嬷嬷多留意。」月兰为我戴耳环时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桂顺选的人自然错不了，何况还是派到长春宫做事，他肯定更上心，若出了什么毛病，弘历还不劈了他。」我笑道：「何况他自小就跟着弘历，认识我的时间都和弘历一样长了。」 「这倒是。」月兰听我这样说，抿嘴笑起来。 「小库房那边多留意，定时查看，钥匙也要交给手脚严谨的人，支取东西时你们三人要通气。」我嘱咐道。不说弘历和我成亲前我自己的东西或是弘历送我的，就是成亲后弘历为我寻来的各种玩意儿、雍正和当今太后赏赐的东西就是无数，搬出宫时折腾一次，这搬进宫来又折腾一次，我长时间没注意，之前回潜邸收拾时才发现已经多到不上心不行了。 我早饭还没吃完，墨竹进屋来报，说高贵妃，娴妃，嘉嫔等妃嫔已候在殿外，等候觐见。 我端着盛粥的碗坐在原地，直到粥冷下去了，我才回神将粥碗放回桌上。 「传。」我抬眼看向墨竹。 待我走上正殿，贵妃、娴妃等人原本坐在椅子上，见我走来，纷纷起身。 「参见皇后娘娘。」众妃向我行礼。 「都起来吧。」我踏上脚凳，转身在宝座坐下，抬眼看向众人。 「谢娘娘。」众妃又齐声说道。 「坐。」我又说道。 众人听我这么说，才坐下。 高贵妃坐我左手第一位，娴妃坐贵妃对面，嘉嫔坐贵妃左边，纯嫔与嘉嫔相对，再下去是仪嫔、海常在等人。 「皇上刚登基，来后宫的次数少，各位妹妹多体谅些吧。」我说道。 「是。」众人低声应下。 「说到底，还是皇后娘娘最得皇上青睐，听说自娘娘随皇上进宫，便一直随皇上住在毓庆宫，即便皇上移驾养心殿，皇后娘娘也住在养心殿后殿的东耳房。皇上昨晚还留宿长春宫。」高贵妃酸溜溜地说道。 「待前朝平稳，你们也能常见到皇上。」我不以为意：「以后各位妹妹要多为皇上诞下子嗣，皇子也好皇女也罢，为皇上开枝散叶也是你们的责任。」 「臣妾只求能像娘娘一般儿女双全就好。」微微斜靠在椅子扶手上的嘉嫔笑道，高贵妃脸上因嘉嫔的话在一瞬间失去血色，但很快就掩藏下去。 第162章 冬至祭天 「你们都年轻，平常也该好好调理身体，保不定个个都儿女双全呢。」我笑道。 坐了会，我道乏了，便让散了，贵妃等人起身行礼离去。 自从我搬到长春宫住，弘历每天都到长春宫吃晚饭，并留宿长春宫。晚上有弘历在，我也安心，想必弘历是怕我换了住的地方不习惯，才日日留宿长春宫的。 没过几天就到冬至，这是弘历登基后的第一个冬至，自然隆重对待，而后宫中唯我一人到天坛。 离冬至还有三天时弘历就抵达天坛内的斋宫斋戒，我则是冬至这日凌晨抵达天坛的。幸而头一天晚上我睡的早，冬至这天凌晨月兰喊醒我的时候我都以为我睡过头了。 这次我到天坛才知道天坛祭祀并不是在祈年殿，而是在圜丘坛，祭祀过程更是复杂异常。可就算我能到天坛，也不能参加整个祭祀仪式，弘历便安排我在圜丘坛旁的神厨内等他。 我透过窗户见外面天空微亮，兼之隐约闻见什么东西烧糊的味道，便起身走到神厨门口，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趁机偷瞄下圜丘坛那边的情况。可蔡富刚把殿门打开一条缝，从外面猛地吹进一阵风，像是夹杂着什么东西扑到我眼上，我不由地闭上眼睛并退后两步。 「格格怎么了？」站我身后的月兰自然发觉我不对劲，上前扶住我手肘。 「娘娘！」为我开门的蔡富更是惊呼起来，迅速将门掩上。 「没什么，被风迷了眼。」我摇头说道：「倒点茶水在帕子上给我。」 片刻后便有张湿润的帕子递到我手上，我用帕子敷在眼睛上的同时轻揉了几下，才感觉好些。 「格格还是别去外面了，坐会儿罢。」月兰见状，轻声劝道，同蔡富一起将我扶回椅子上坐下。 临近中午时祭祀才结束，弘历和我同乘一辆御驾马车回宫。 「眼睛怎么红了？」弘历向来眼尖，我没说话，他就瞧出我的不对劲。 我原本蜷成一团侧躺在座位上，头靠住弘历大腿，见他问起，才开口答道：「在神厨等你的时候，我闻到有股烧糊了的味道飘进屋里，本想站门口看看，结果打开门，忽然刮进一阵风，被风里夹带的沙子迷了眼。」 「刮风？」弘历的语气里带着丝疑惑。 「嗯，也不知怎么回事，门刚开条缝就刮进一阵好大的风。」我答道。 「回宫后还是让太医到长春宫瞧瞧。」弘历说话的同时用他温暖的手敷在我双眼上，我微微点头表示。过了片刻，又听弘历开口道：「后天你就启程去园子吧。」 听弘历这么一说，我立刻翻身起来。 「真的？」我不敢相信弘历居然真松口放我出宫。弘历睁眼看向我，我见他有要收回刚才那话的样子，赶忙开口，并握住弘历的手：「怎么也要住到腊月才回宫。」 「就这么不愿意陪我？」弘历轻声说道。 「我希望呢，最好你搬到园子里来陪我。」我撒娇似的说道。 「大冬天的去干嘛？」弘历最禁不住我撒娇，反问。 「那明年夏天你陪我去园子住段时间。」我笑道，弘历唯恐再承诺，只闭嘴不说话。我拉住弘历的手摇了摇：「好不好嘛？」 「明年再说吧。」弘历轻声答道。 「我就当你答应了。」我说完笑着将头靠在弘历肩膀上。 此时我感觉马车仿佛上了个坡又下坡，便挪到窗边，掀起布帘往外看。只见路边围着黄色幔帐，幔帐外是高低不同的房屋，幔帐内每间隔三四步站有一个护卫。随着马车的移动，一座高大异常的城门慢慢出现在我眼前。我微微仰头想看城楼顶，可惜坐在马车内，视野被挡不少，根本看不到城楼顶，加之马车在行进中，不过片刻就进入到城门门洞里。 「正阳门？」我扭头看向弘历，试探性地问道。 「箭楼，过后才到正阳门。」弘历将我的行为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我听完再次看向外面，此时马车已穿过门洞，进入一处长方形，类似院子的地方，我才明白弘历的意思：刚才过的是弘历所说的箭楼，而箭楼与正阳门之间是围起来的长方形的瓮城。 「这瓮城也太大了吧？」我不禁感叹。说完，我将布帘掀的更开，可惜马车不停，我只粗略看到瓮城里还有些建筑，没等我看仔细，马车便进入到正阳门的门洞里。 「过正阳门便是大清门了。」身后传来弘历的声音。 「什么门？」我回头看向弘历的同时反问。 「大清门。」弘历答道。 我有一瞬间觉得是我听错了，我是知道有正阳门，天安门和神武门，这大清门还是第一次听说，但弘历总不会乱说。我出神的功夫，马车已经驶出正阳门的门洞，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又过一门，我仔细一算，仿佛是纪念堂的位置，这才恍然大悟：时过境迁，我记忆中的事物，已随变革和时代变迁而产生变化，早已不是现在的模样。 过大清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路，路边似乎是长廊。我心想，那接下来要过的，便是天安门了吧？正想着，长廊仿佛已经到头，出现一条东西向的路，路的尽头是一座有三门洞的门，我猜另一边一定也是这样的。 御驾一路行至午门外才停下，弘历和我依次下车。脚刚沾地，我便抬头去看午门，和我记忆中一样，还是那么恢宏，但时空和心境不同，此刻自然激动异常。 弘历轻咳一声，拉回我的注意力，我看向弘历时，见他转身往午门正中间最大的门洞走去，便迅速跟上他的步伐。 「哇~！」我走在弘历身后，不由地感叹一声，整个门洞里都回响着我的声音。 走出门洞后，身后传来傅恒的声音：「姐姐还是要有中宫皇后该有的样子。」 我一听，知道傅恒是说我刚才在门洞内感叹，不由地翻个白眼，弘历见状则展颜笑起来。 第163章 难得出宫 穿过午门便是蜿蜒的金水河及三座金水桥，再过去才是建在汉白玉基座上的太和门。太和门前左右各有一铜狮，因体量大，远远看着甚是威武。 一行人并未过金水桥，而是往广场西侧的熙和门走去。过熙和门往西便是通往武英殿及西华门的方向，往北则是断虹桥及慈宁宫方向。 到慈宁宫向太后请过安，我迫不及待地在太后右下手的位置上坐下，太后见状，看向弘历并问：「帝后是从哪里过来的？」 「回皇额娘，从午门走过来的。」弘历如实回答。 「嗯，难怪。」太后听完，心下有数。 休息片刻，弘历回养心殿更衣，我则回长春宫换衣服。 冬至这日是大节气，晚膳时弘历和我自然到慈宁宫陪太后用膳，晚间弘历也不去别处，还是到长春宫住。累了一天，又在天坛吹一天冷风，弘历和我都想早点休息，简单洗漱后便休息了。 冬至后的第三天早上，我先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回禀过弘历准我今日去园子的事，才告辞出来往养心殿去。 照例从吉祥门进去，进入养心殿后殿。 我想着既然弘历允诺今日放我出宫，肯定要得他首肯才能出发，不然新帝雷霆之怒，如何能收场呢？我便穿过穿堂，在通往前殿的小门旁停下，想听听还需要等多久。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是在讨论上雍正谥号的事，最后定为：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诚宪皇帝，庙号世宗。 如此，总算赶在腊月前将先帝及先皇后的谥号定下。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处理完政事，才领着我往神武门走去。 「我有空就去园子里看你。」走进御花园后，弘历才开口。 「最好你能来住两晚。」我笑答。一想到可以去圆明园住段日子，我的心情真是好到要飞起来。 「你为什么喜欢那园子？」弘历见我满脸高兴，开口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答。能不喜欢么？以前去参观，看到的只剩残垣断壁，如今能趁圆明园还健全时进去逛逛，自然荣幸。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虽然圆明园以前是圣祖皇帝赐给先帝的私人花园，但先帝登基后改为皇家御苑，能去逛逛可不容易。」 「你的想法总是这么稀奇古怪。」弘历忍不住笑起来。 「启禀皇上，娘娘乘坐的马车已经备好，皇上吩咐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刚走出顺贞门，一个内监躬身从神武门走到跟前，并大声说道。 「恩。」弘历应一声，却没停下脚步，继续往神武门走去：「现在天色晚的早，你在园子里别逛太晚。如今天气越来越冷，记得添衣物，冷暖自知，你可知道？」 「放心，我知道。」我点头应下：「别担心，你把前朝顾好就好。」 「要不让娴妃陪你去吧？免的你太寂寞。」眼瞧着就要走出神武门，弘历忽然说道。 「别呀！」一听要让别人和我同去，我立刻放大音量，整个门洞里都回响着我的声音：「我只想一个人待段时间，以后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 「真拿你没办法。」弘历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语气中尽是无奈。 送我去圆明园的马车早已候在神武门外，见帝后一同走来，一干人高呼万岁并跪一地。 「晚上不要睡太晚，早上也不要赖床太久……」皇帝陛下不厌其烦地嘱咐着，我像一个聆听教诲的小孩子，一边听一边装模作样地点头。 「皇上，时候不早了，是不是……」一旁的顺桂小心问道，连他都听不下去了，可想而知弘历有多唠叨。 「咳咳……」弘历表情一黑，马上要对顺桂发难，我轻咳一声，弘历的注意力又转移回我身上。 「不舒服？」弘历关心道。 「刚才吸了口冷空气，有些不适应。」我答道，桂顺一副得救的表情。 「我觉得你今天穿的是少了些。」皇帝陛下边说边将我的毛领用力紧了紧。 「这么不放心，那干脆一起搬到园子里住着好了。」我贴到弘历身侧，低声说道。 弘历无言，揽住我腰的同时和我互相对视。 「又不是出宫就不回来了。」我伸手攀上弘历的肩膀：「太后和你都在宫里，我自然是惦记的，何况还有永璜永琏和琝玉。」 弘历沉默片刻，低头在我额头上一吻，我见状，立刻投到弘历怀里。 好不容易待弘历撒手，我才转身走向马车，心情在这一刻再次变的愉悦。 「娘娘每日情况都要向朕汇报，不可延误。」我刚在马车内坐定，弘历的声音便跳进马车里。 「是。」除月兰墨竹和赵嬷嬷外，随我一同前往圆明园的两名内监和两名宫女唯唯诺诺地应道。 「要把人吓死了。」我忍不住说道。 「你若省心，我就不这么啰嗦了。」弘历的声音再飘进马车。 「我要你和我一起去园子你又不肯，现在还怪我。」我低声念道。 马车出京城，向西北边驶去，沿路变的空旷起来。 「格格还不如待在宫里。」月兰说道：「您心疼下人，舍得他们在宫里和园子里来回跑？」 「这段日子辛苦点吧，园子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我微微挪动身体，让姿势变的舒服些。 「虽然托格格的福，是可以到园子里逛逛，不过园子总归比不上宫里，吃穿用度都差太多了。」月兰提醒道。 「话是这么说，不过既然我进园子住，你说的那些自然会按宫里的标准来，只不过是使唤的人少些。」我笑道：「再说了，弘历很早就答应让我去园子住，如今才放我去，多半是着人去准备。」 「见二阿哥和公主的时间也少许多。」墨竹却提起永琏和琝玉。 「永琏每天的功课和骑术都学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玩儿？琝玉嘛，还是在宫里老老实实待段时间学习学习规矩，免得出去惹人笑话。」我笑答道。 第164章 做了个……梦？ 我多少还是了解弘历的，他疼永琏，打从心底疼那孩子，只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他不能随便抱儿子，所以他只能从别的方面关心永琏，给永琏更多更好的东西，如同给我的。琝玉更是被他捧在手心，只差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女儿。我这次去圆明园，说不定弘历为解我相思之苦，还会把两个孩子送进园子。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颠簸的马车才缓缓停下。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迎接的太监宫女伏在地上齐声喊道。 「平身。」我搀住月兰的手下马车，在地上站定后才吩咐道。 「谢娘娘！」地上的人谢了恩，才起身。 「本宫的住处可打扫干净了？」我问道。 「回娘娘话，娘娘的住处还是在长春仙馆。皇上早吩咐下，奴才们日日打扫，不敢怠慢。」为首的一个太监回话道。 「虽然还是住长春仙馆，难保本宫想换别处住住看，到时还要劳烦各位。」我缓缓说道。 「娘娘言重了，服侍娘娘是奴才们份内的事。」 换乘软轿，由四名太监抬着往园子里走去，走了大约一刻钟软轿才停下。 长春仙馆是雍正赐给弘历和我在圆明园里的住处，从前就住惯了的，只是我从来没在冬天来过，周围景色因气候一变，看着和夏天是不同。 「格格用午膳吗？」简单收拾好东西后，月兰问道。 「不了，我想先睡一下。」我有些疲倦，马车的颠簸让我困乏。 月兰为我铺好床，更衣后，我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下。真是舒服啊，冬天就应该待在这样的被窝里，我用手将被子往上挪了挪，遮住鼻子，轻轻吸气，暖气带着花香贯穿我的肺，我安心地闭上双眼。 「呤--呤--」 一阵阵悦耳的声音响起，弘历在房间里放了风铃吗？记得来时并未听到这样的声音。 「呤--呤--呤--」 仔细听，好像又不是风铃所发出的声音，古时候好像没风铃这种东西吧？到底是什么东西会发出这样清脆的声音呢？ 「小施主，儿女自有福祸，不必挂念在心上。」 「是谁？」我不禁问道。 「来自混沌世界的小僧而已。」声音答道。 「师父刚才说什么？」 「小施主的孩儿有可继承大统的资质，却没有那个命。」 「永琏会死吗？」我忍不住问道。 「多说无益，小施主自是保重，最后送句话给施主：一世恩爱，两世情缘，好好珍惜吧。」 「师父！等一下！」我大声叫道。 猛然醒来，心跳有些加快，是梦吧？好像是做了个梦，却又那么真实，那人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格格您醒了？」月兰的声音传来，拉回我的记忆：「您这一觉可睡去了奴婢们很多事。」 「几时了？」我开口问道。 「您整整好睡了一个时辰。」月兰一边答话一边将床边软帘拉起。 依依不舍地告别温暖的被窝，换过衣服的我整个人都有些软绵绵的。 「果然睡太久。」我无力地站在地上，连说话都有些心有力而嘴无力的感觉。 「见您睡的那么好，奴婢都舍不得叫您起来。」月兰笑道：「要传晚膳吗？」 「我还不饿，你陪我在周围走走吧。」我走到屋门口，轻轻撩起布帘往外张望，今年入冬以来，一直飘着缠绵小雪，地上根本积不起雪来。 我只打算在长春仙馆四周走一圈，月兰和迎接我的内监宫女尾随我出来，墨竹和从宫里跟出来的太监和宫女则留在屋内。 出了长春仙馆宫门，我沿着岸边缓缓走着。 「格格小心，离岸边远些。」月兰将我拉离岸边。 「过段时间咱们去瑶台上看看吧。」我说道。 「奴婢们有这心，也没这胆子。」月兰听完我的话，眼角先是一抖，才说道：「没皇上一个“准”字，可没人敢送您上去。」 月兰的话让我无言以对，想来也是，弘历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还没出宫就已经絮絮叨叨地念上，如果被他知道我私自上瑶台，还不劈头盖脸的骂死我。 沿着堤岸还没走够一圈我就觉得饿了，便打道回府。 宫女为我打起门帘，我跨进门槛，屋里站着的一个太监就躬身打千行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在主位上坐下后，我仔细打量那个太监，总觉得有些眼熟：「来做什么？」 「多谢娘娘。」太监起身，恭敬地在我面前站定：「皇上不放心娘娘，特命奴才来请娘娘安，皇上还让御膳房做了好些娘娘喜欢的吃食，命奴才带来给娘娘。」 「还有其他的事吗？」我又问。 「皇上问：可好？」太监低头答道。 可好？什么都没说就问了个可好？他还真是忙啊。 「嗯。」我应了一声。 太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我，一副想问不敢问的表情。 「您只把这声“嗯”回给皇上就是，皇上自然明白。」帮我换手炉的月兰进屋时正好听见太监将弘历的话说给我听，我又只“嗯”一声，月兰将手炉递到我手上后，转身对那太监笑道。 「是，奴才告退。」有月兰发话，太监吃了个定心丸，安心退下，月兰随太监出去。 「您干嘛只“嗯”一声？好歹说句全话，看把那位公公给急的。」太监走后，一旁的赵嬷嬷说道。 「没什么好说的，当然就只有“嗯”一下咯。」我笑道。 「奴婢已经传晚膳，午膳您都没吃，晚膳您可得多吃点。」赵嬷嬷转而也笑起来。 晚饭时，一张长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菜式，我还没享受过这待遇，有些不自在。 「今天中午您没用午膳，刚才那位公公来时带了好些膳食，走时还和奴婢说皇上专门从御膳房拨了一名厨子到长春仙馆。」月兰一边布菜一边说道。 「嬷嬷呢？」我问道。 第165章 随意逛逛（上） 「嬷嬷不舒服，奴婢请她回屋休息了，估计下午带人收拾东西时累着了，再加上屋里屋外来回走动，得了风寒。」月兰说道，从宫女手中接过碗筷放到我面前。 「嬷嬷年岁渐大，那些事交给下面人做就好，何苦自己来呢？」我说道。 「还不是怕把东西碰坏了，这次来园子里，奴婢，墨竹和赵嬷嬷自不必说，跟来的那四人，皇上不知叮嘱多少话，反复说多少遍，再稳妥的人都被说怕了。」月兰一边说一边将银针放进每样菜里试毒。 听完月兰的话我不由地笑起来，弘历还真是不放心。 「亏您还笑的出来。实话和您说吧，园子里知道您来的也就只有迎接时的那几人。」月兰确定每根银针都没变色后才将银针一一收走。 「那岂不好？省的全园子的人见了我都要磕头喊千岁，那我还玩儿什么？」我笑道。 「是，只有皇上才知道您想些什么。」月兰无奈。 月兰说的没错，确实只有弘历才最了解我想些什么。他为让我能自在地在圆明园里逛逛，才没和园子里说当今皇后的到来。本来可以只带月兰、墨竹和赵嬷嬷来园子，但为让太后安心，所以才又安排两名太监两名宫女跟着，还在园子里安排这么些个人，既有可以使唤的，又有眼线向他汇报我每天在做些什么，这已经是他的底线，我不能推脱。但弘历所安排的一切都是好到极致，我自然甘心接受。 「你捡几样嬷嬷爱吃的给嬷嬷端去。」我说道。 「是。」月兰应道，命宫女拿来一副碗筷，夹了几样吃食就让宫女端走了。 「这么大一桌子菜我也吃不完，你也捡几样自己爱吃的，其余的分给下面的人吧，不要浪费。」我说道。 「奴婢知道了。」 一人吃这么大桌子菜我还不太习惯。自从从王府再次搬进紫禁城，我不是和弘历一起吃饭，就是去慈宁宫陪太后。但多数时候我都是和弘历一起，他不叫别人，我不敢问为什么，更不敢私自叫上他人，就算我再嚣张，现在也不敢和身为万万岁的弘历叫板，毕竟得罪他我可以混过去，旁人可混不过去。 由于中午没有吃饭，再加上晚饭都是我爱吃的菜，自然吃的多些，等月兰吃过，我又拉着她陪我在外面走走。 跨过石桥，我往正大光明殿后面走去。那是一片小水域，这时才晚上六点过，天就已经全黑，园子里也掌起灯来，各处的灯光互相映照，非常漂亮。 「奴婢有些知道格格为什么喜欢这里了。」月兰笑道。 「现在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逛，夏天时这里面更好。」我笑道。 突然刮起的冷风让我喘不过气，连眼睛都要睁不开。 「格格，回去吧。」月兰见状建议道。 「恩。」好不容易喘口气，我点头应下。如果被弘历知道我在湖边吹风又不知道要怎样。 下午睡的太久，晚上自然睡的晚，看月兰绣了会儿女红，又闲聊几句，我才再次躺回温暖的被窝里。 第二天早上，从幔帐之间的缝隙里透出耀眼的亮光。 「月兰，外面怎么那么亮啊！」我翻过身，喃喃地问道。 「下雪了，半夜开始下的。」月兰回道。 「下雪？」一听到下雪我立刻坐起身。 「您别高兴的太早，下的可大了，出不去的。」掀开幔帐的月兰将我按回床上，将被子重新盖在我身上：「您再睡会儿，奴婢把厚幔帐给您放下来，免得晃您眼。」说着月兰将厚幔帐放下：「有事您叫，如果奴婢不在，外面自然会有人回您的话。」 「好吧。」我又缩回被窝里。 又睡了大概一小时，直到肚子咕咕作响，我才起床。 「皇上让桂公公送来好些东西，大毛衣服、围脖、手筒子，一共四五套，还有些厚衣服。」月兰一边帮我换衣服，一边报告：「还让公公顺路买了您爱吃的点心。」 「走了？」我问道。 「早走了，桂公公来时见您在睡，也没敢吵醒您，放下东西就走了。桂公公还带了皇上给您的信。」月兰轻轻拍拍衣角，才直起身体：「奴婢给放在书桌上。」 「嬷嬷好些了吗？」我又问。 「没见好也没见坏。」月兰答道。 「这几天让嬷嬷多休息休息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是。」 吃过早饭我才在书桌前坐下，是一封厚厚的信，信封上盖着红色小印章，拆开信封，我将信纸轻轻取出，大概有四五张信纸，不过是些让我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要贪玩之类的，还说了永琏的功课，琝玉是否安好，竟絮絮叨叨写满五张纸。 「皇上还是老样子，记得早些年也是写了好些信给您呢。」月兰将一杯茶放到我手边。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将信合上放回信封里。 「奴婢记得有次皇上连写一个多月，才得您一封回信。」 「是了。」我笑道，虽然的确有那么件事，但要问缘由，我还真记不起是为什么：「还在下雪？」 「还在下呢。」月兰答道。 大雪将我关在屋里三四天，弘历的信两天一封，多数讲的都是朝堂之事，有时我也会想我是否应该待在宫里陪陪他，毕竟弘历刚登基，有太多事需要他操心，而弘历又只和我说前朝的事，如果我待在宫里，或许他就不用太烦心了。 大雪一连下了五天，当我发现雪停时，我激动的连早饭都没吃完就带月兰出门了。 白晃晃的积雪落一地，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 「还是园子里好！」我高兴地说道。 「奴婢可不这么认为。」月兰努着嘴。 「我知道应该多让几个人跟着，不过还是理解一下我吧。」我笑道。 「是，奴婢又没说什么。」月兰一脸不高兴。 第166章 随意逛逛（下） 这次我没有在后海旁驻足，而是带着月兰往园中其他地方走去，现在虽是冬天，不过因为大雪，园中所有东西都被裹上银色：地上、屋顶上、树枝上，白色的雪似乎无处不在，但我和月兰走出来许久，竟没遇见一个人。 「咱们转转就回去行了吧？」见月兰一脸不情愿，我才说道：「这园子咱不熟悉，万一走不回去也麻烦。」 「亏您还知道这一点。」月兰嘟囔道。 「走了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看见，真奇怪。」我左瞧瞧右看看。 「那也要看谁在园子里，何况您都是悄悄来的，大雪过后，奴仆们自然躲懒去了。」月兰答道。 「真应该让人跟着，告诉咱们走到哪里，附近有什么，咱们也好去玩玩。」我笑道。 「方才您还说逛逛就回去。」月兰撇撇嘴。 我和月兰沿路走了约半小时，见到的大多都是凉亭，即便有两三个院门，也都大门紧闭，甚是无趣，这时却又下起雪。 「下雪了。」看着轻轻飘落的雪，我伸出手筒子里的手并在空中摊开，雪花落在手心立刻就化成水，冰冰凉凉的。 「那位公公请留步！」月兰突然出声让注视手心的我抬起头，一个原本走远的蓝色身影停下脚步，转而走向我和月兰。 「奴才请娘娘安。」太监在我面前站定后立刻打千请安，却没开口问我和月兰是何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娘娘？」我反问道。 「这个……回娘娘话，奴才不知道，奴才是猜的。」太监想了一下才答道。 「如果错了怎么办？」我又问。 「错了也无妨，您就当捡个大便宜。」太监笑答。 「有意思。」我忍不住笑起来：「你叫什么？」 「奴才姓蔡，叫蔡富。」太监答道。 「我记下了。」我点点头。 「蔡公公，麻烦向您打听个事，您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人居住？奴婢疏忽，并未带伞，望您指条路，借把伞送娘娘回去就还。」月兰道。 「往前走左转有处房子，那里住着照看园子的奴才，奴才这就去取来给您。」蔡富道。 「月兰你去取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我道，不知为何，我却偏偏想让月兰去取回来。 「奴婢这就去。」月兰点头应下，然后转身往前，绕过前面的山石后就消失了。 月兰刚离开，雪就变大了，还吹起风，我不禁哈口气，一团白雾慢慢扩散开。 「娘娘不如到山石后面站站，这里风大，小心得风寒。」蔡富建议道。 「也好。」我点点头，跟着蔡富往山石背后走去，走到山石后面，风果然小很多。 「娘娘最近才到园子里来的吧？」蔡富小心问道。 「蔡公公觉得呢？」我笑问。 「奴才觉不出来，不过奴才倒觉着……」蔡富刚说到一半，背后的树丛里传出说话声。 「你知道吗？园子里来了位了不得的主子呢！」一个声音感叹道，是个女声。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另一个女声小声反问道。 「十多天前我从碧桐书院打扫回来，看见长春仙馆那里进进出出好多人，回来时去光明正大殿打扫的姐妹都回来好一阵子了，说是管事公公放她们提前回来，还屏退了从大宫门到长春仙馆沿路上所有人。」第一个声音说道：「你不知道吗？上个月皇上就派人到园子里，也不知做什么，反正来了好几趟，还叫人把长春仙馆细细打扫出来。」 「该不会是皇上要到园子里来住吧？」第二个声音又问道。 「这园子夏天来才最好。」第一个声音答道。 「那姐姐你说他们是做什么？而且姐姐怎么知道是位主子？」第二个声音好奇地问着。 「长春仙馆最近都不准人靠近，想必来人定住在那里，不然之前怎会让人天天去打扫？我估计住在长春仙馆的肯定是皇上很重视的人。」第一个声音分析的头头是道：「你说，住进长春仙馆的是不是位主子？」 「乱嚼舌头的家伙！」蔡富生气地低语一句，正准备去阻止两人，却被我拦住，蔡富只得站回原处。 「而且原本待在长春仙馆的姐妹都被换到别处，说不定啊，还是个见不得人的“主子”呢！」第一个声音还在说，特别加重“主子”二字，她的意思我自然懂得，或许这园子里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那样的人了。 「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回去了，回去晚了可要挨骂。」第二个声音想起什么，突然说道。 「啊，我也是，我和你说，那些人啊……」随着声音渐远，我笑着转过身。 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看来这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慢慢走回到山石的另一边。 「娘娘刚才为何要拦奴才？」蔡富不明白地问道。 「又没说大不敬的话。」我笑道。 「娘娘。」蔡富还想再说，月兰的声音却没让他开口。 「咱们回去吧。」我依旧笑着。 「是。」月兰撑开伞，并为我打上。 「奴才恭送娘娘，娘娘慢走。」蔡富再次向我打千行礼。 之后两天，雪花稀稀落落地下着，如棉花一般轻柔。 「月兰。」看着院内扫雪的太监，我突然想起蔡富。 「奴婢在。」立在一旁的月兰应道。 「你还记得那名叫蔡富的太监吗？」我问道。 「奴婢记得，奴婢还伞回去时还撞见那位蔡公公了。」月兰答道。 「恐怕不是撞见他，是他早就在那里等你吧。」我笑道：「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格格的意思是……」月兰是聪明人。从前是我的贴身侍女，后来作为我的陪嫁丫鬟跟我在宫里住了好几年，搬出宫后又帮我打理王府上的事，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就说是弘历的意思，调他过来使唤。」我说道。 「是。」 我本来不习惯有太监服侍，自从和弘历结婚后，弘历时不时地做我的思想工作，这下正好碰上这么个人，也了却我一桩心事，再加上我离不开月兰墨竹，添这么个有眼力见儿的太监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167章 与傅宁见面 临近午膳，月兰才带蔡富回到长春仙馆。 「格格，人带回来了。」月兰笑道：「皇上的招牌挺好使，奴婢到大宫门处的内务府，内务府的大人一听是长春仙馆要调人去使唤，立马就同意了，还请人将蔡公公寻来，都不费奴婢的功夫。」 「奴才蔡富请皇后娘娘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月兰话音刚落，我还未开口，蔡富就伏在地上大声喊道。 「平身吧。」我说道。 「奴才谢娘娘恩典！」蔡富高高兴兴地谢恩，说完才起身。 「格格，该用午膳了。」正巧墨竹进来，原本我还想说些什么，却又算了。 冬雪缠绵，我只能趁雪下小的时机出门去逛。 我刚从长春仙馆与外界相通的桥上走下，就见雪地里走来一人。那人上身穿深褐色夹袄，袄领上有一圈绒毛，头顶戴深灰色皮帽，见我走来，停在原地向我作揖行礼。不知来人是谁，我一时疑惑，走近后才惊呼道：「三哥！」 我加快脚步，跑到傅宁面前并扑入他怀中。 「都是皇后了，怎么还和从前一样？」傅宁搂住我，说道。 「弘历还未正式册封呢！」我埋头在傅宁怀里说道。 傅宁听完我的话，轻声叹气。 「三哥怎么进来的？」我抬头问道。 「自然是有皇上特许，不然皇家御苑，岂敢擅入？」傅宁说着抬手将我头发上的雪掸落：「我第一次进来，唯恐走错地方或是撞见人，怕解释不清楚。」 「那应该有人带你过来。」我说道。 「大宫门那边有位大人给我指了路，说长春仙馆好找，便放我进来。」傅宁说着挽住我手臂，往我来的方向走去：「听闻长春仙馆是先帝赐给皇上与你在圆明园的居所。」 「嗯，的确。但凡我们俩进园子过夜，都是住这里」我微微点头并说道，话锋一转，向傅宁道：「三哥今晚在园子里住一晚么？」 傅宁听完我的话，先是一愣，才说道：「能来见你一面已属不易，哪里还能住一晚？」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我们二人就走回长春仙馆。在正殿坐下后，墨竹为我和傅宁奉上热茶，我轻抿一口，热茶将身上的寒气驱走不少。 「大哥与你在西苑见面回家后，说你见他行走不便，哭的不行。」傅宁说着将茶杯放在小几上：「还说如今你贵为皇后，以后咱们兄妹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了。」 傅宁的一番话让我沉默，内心隐隐作痛，片刻后才开口：「我情愿不做这个皇后。」 见我不乐，傅宁转而说起其他事：「对了，你三嫂产期将近，听我说今天要来见你，要我给你带句话。」 「四嫂五嫂六嫂和七嫂也差不多要生产了吧？」我问道。 「老六老七家的要明年二三月份才生产，倒是你四嫂五嫂，差不多就这几天吧。」傅宁说起几位嫂子的产期：「你三嫂说，咱们家里唯一的大姑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希望你能给取名字，也算沾沾你的福气。」 「我？」我一听，笑容浮上嘴角：「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但若只给我的孩子取名，不给老四老五老六和老七的取，又怕那几个心里不高兴。」傅宁说着笑起来：「所以只有劳烦你，一并想好。」 我听罢，心里不免又添一桩心事。 下午三点过，傅宁起身说该回去了，我正要说话，从门外走进一名太监。 「请娘娘安。」那太监打千说道，我一听就知是桂顺。向我行礼后，桂顺才看向傅宁：「三公子。」 「桂公公。」傅宁笑着点点头。 「皇上让奴才带了娘娘换洗的衣物来，还有些大毛衣服，怕娘娘着凉。」桂顺向我笑道，他身后的小内监端着的盘子走到我面前。 「辛苦你亲自跑一趟。」我笑道。 「还有件事，皇上说娘娘和三公子难得见面，三公子可在园子里住一晚，以解娘娘相思之苦。」桂顺说完，我正要答应下，却听一旁的傅宁开口。 「多谢皇上美意，只是皇家御苑，岂是微臣能随意停留过夜的？何况家中还有妻子等微臣回去看顾。」傅宁说道：「劳烦桂公公回宫回禀皇上，说皇上恩德，微臣感激不尽。」 「是。」桂顺笑着应下。 「正巧桂公公要出园子，我便随桂公公一同出去吧。」傅宁冲桂顺说道。 「那奴才在外面等三公子。」桂顺知道我和傅宁还有话说，说完行礼躬身出去了。 「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傅宁看向我。 「弘历都说你可以在园子里住一夜了。」我走到傅宁面前，嘟嘴低声说道，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皇上说可以，臣子未必就能随心所欲，何况还是皇上的客套话。皇上容忍你，但未必容忍旁人。」傅宁说道。 「可我想和三哥多待些时间。」我牵住傅宁的衣角，一边流泪一边轻声说道。 「你现今贵为皇后，做哥哥的更要为你打算。再者说，我们兄妹不能常常见面，这样才能让皇上更怜惜你。」傅宁说着为我拭泪。 「谁管他。」我微微止住眼泪。 「好了，我不便再耽误下去，这就出园子回家了。」傅宁说完微微托起我的下巴：「下午和你提的事你得空想想，你若能给三哥的孩子取名，你三嫂也高兴。」 墨竹重新为我取来披风披上，我才和傅宁一起出长春仙馆，送他到大宫门门口。 「回去吧，冬天天黑的早，你体弱，别冻着。」傅宁说着又为我将披风紧了紧。 「嗯，三哥回去路上也多小心。」我说道。 目送傅宁上马离去，我才转身往长春仙馆走去。刚走到一半，就见墨竹匆忙走来。 「怎么了？」我开口问道。 「嬷嬷不大好。」墨竹一脸愁云：「格格回去看看，拿个主意吧。」 第168章 嬷嬷 我回到长春仙馆，到嬷嬷住的房间一看，赵嬷嬷确实比前两天更不好。 「奴婢老了，跟着格格从府上出来，后来出宫建府，再到现在，奴婢确实越来越力不从心，也唯恐不能帮衬格格。」躺在床上的赵嬷嬷偏过头，就见我坐在床边，开口低声说道。 「嬷嬷养好身体最要紧。」我轻声说道。 「奴婢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也知道宫里的规矩，有病痛的宫人都要挪出去，留在主子身边也是晦气。」赵嬷嬷说着轻轻握住我的手：「奴婢这两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出去比较好。」 「如今就在园子里，可不就是挪出来了？」我答。 「奴婢知道格格对奴婢的好，可奴婢一生都为格格，总不能到最后却给格格添麻烦，奴婢还是挪出去最好。」赵嬷嬷似乎下定决心。 「那让墨竹陪嬷嬷一同去，有什么也好照应。」我见嬷嬷说的毫无回旋余地，思虑片刻，才道。 「奴婢一辈子没什么奢望，只求格格一生安康，二阿哥和公主平平安安的。」嬷嬷说完竟笑起来，那笑容有些迷离和不真实。 「我知道。」 又过了两日，赵嬷嬷的身体愈加不好，我让蔡富去大宫门内务府找人安排辆马车，以便送嬷嬷出院子，还让墨竹和一名从宫里出来的宫婢跟着去照顾。 我站在大宫门门口，看着送嬷嬷离开的马车消失在茫茫雪地里，一颗心如同沉到水底，连赵嬷嬷都离开了，我身边能信任的人也越来越少。 送嬷嬷走的当天下午，天空中又飘起鹅毛大雪，直到腊月初六，大雪才彻底停住，我被关在屋里多日，好不容易能出门，自然要往园子里去。 「长春仙馆北边是茹古涵今，茹古涵今东面就是九州清晏，九州清晏北边则是后湖。」躬身走在前面引路的蔡富向我介绍道。 小路旁的梅树引去我的注意力，落在花苞上的白雪将梅花衬的煞是好看，我转而走向梅树。 「格格小心。」月兰提醒道。 「恩。」我伸手去够那花苞最多的树枝，想要摘下来带回去，可树枝实在太高，怎样都够不到，所以我不得不踩上将小路和花园隔开的石头，好让距离拉近些。 「娘娘您下来吧，奴才给您摘。」蔡富的声音有些颤抖。 「慌什么，马上就摘到了。」我用力伸展身体，手指这才碰到树枝。 「娘娘您快下来吧，奴婢和蔡公公给您摘还不行吗？如果您摔伤了，奴才们怎么向皇上交代？」月兰的声音也有些紧张。 「他才不担心我，我来园子这么久也没见他来探望我一次。」我用力想要折断树枝，可好像没那么容易，树上的雪都被抖落了许多：「啊，好了。」 好不容易把树枝折断，可脚下一滑，我整个人直愣愣地从石头滑到小路上，吓我一跳，却没忘记紧紧握住手里的树枝。一双有力的手按上我肩膀，背后的身影将光线挡去大半，一阵冷风吹过，将那人的衣角吹起，我低头一看，衣服颜色是深蓝色的。 「可站稳了？」身影问道。 「站稳了。」我答道，按住我肩膀的双手这才松开，没等他说话，我转身将手里的树枝放到他眼前：「你看，很漂亮吧！」 弘历并没有接我的话，而是从我手中将腊梅拿走。 「别……」我正想阻止，可一看弘历脸色，我立刻闭上嘴巴。 「几日不在你身边，就越发乱来了。」弘历将腊梅交到一旁的桂顺手中：「捡只好看的瓶子插上，送回长春宫。」 「是。」桂顺小心接下后，恭敬地退开了。 「也没怎样啊！这段时间我可乖乖待在长春仙馆里呢。」我满不在乎地说道。 「后天就是腊八了。」弘历说着转身往小路另一头走去。 「这就要回去啦？」跟上弘历的步伐，我不乐意地反问。 「你我之间的约定可记得？」弘历问道。 「话虽那样说，不过你也知道，我来园子第二天就开始下雪，断断续续下到现在，如今好不容易出来，又被你逮到，再加上你一道“娘娘每日的情况都要向朕汇报，不可延误”的圣旨弄的月兰他们都不让我出门，你说，我玩什么了？」我抱怨道，并学着出宫那日弘历的口气重复他的话。 「那只是针对他们，我也没说过不让你四处去逛的话。」弘历狡辩道。 「还不是一样。算了算了，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我自知说不过他。 「哎……」弘历叹口气，拉起我的手：「之所以不想你来，一是因为这里很多东西比不上宫里，二来，近两年先帝身体不好，也顾不上修缮园子，有些地方连我都觉得不好。」 「你觉得好不好是你的事，反正我觉得好。」我说道。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总之我们两个之间的约定你是要遵守的。」弘历将话题绕回原点。 「当然要遵守，可是我没玩够啊，再说后天才是腊八节呢，你干嘛这么着急让我回去啊？」我继续抱怨。 「也要提前回宫为过年做准备。」弘历说道。 「不要，什么准备不准备，我才不管呢，你既然来了，我们不如住到明天再一起回宫吧？」我抬头看向弘历并笑道。 「别和我讲价，今天就跟我回宫。」弘历坚持要带我回宫，毫无回转余地。 「你就将就我一次嘛，一次都不行吗？」而我却坚持要弘历在园子里住一夜，也毫无回转的余地。 「我今天来之前去慈宁宫请安，已经和皇额娘说要带你回宫，皇额娘说等你生辰过完再说回园子的事。」弘历居然拿出太后压我。 「好啦好啦，我跟你回去就是了，干嘛拿皇额娘来压我？」 就这样，我只在圆明园住了十几天就被弘历硬生生带回紫禁城。 第169章 回宫 回宫第一件事自然是向太后问安。一回紫禁城，弘历带我直奔慈宁宫。 抵达慈宁宫后，我立刻向太后请安道：「儿臣请皇额娘安，皇额娘万福。」 「回来了？」太后盘腿坐在通炕上，身旁只有巍嬷嬷。 「是。」我起身后，太后招呼我到她面前。 「园子里可好？最近这雪断断续续下着，想必你都没有好好逛逛。」太后笑道。 「皇额娘准许儿臣偷闲几日，儿臣已经很知足了，哪里能不好呢？」我笑道，同时偷瞄弘历一眼，弘历将头偏向一旁。 「哀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等你过完生再回园子里去，可好？」太后将弘历和我的反应看在眼里，笑道。 「儿臣听额娘的。」 在慈宁宫吃过晚饭，又陪太后闲聊几句，弘历和我辞了太后，从慈宁宫出来才往后宫去。 下午坐马车回宫太过劳顿，又陪太后吃饭聊天，出了慈宁宫，我已精疲力竭，无力地跟在弘历后面，又想着弘历肯定回养心殿，我自然回长春宫。走进嘉祉门，我没跟着弘历继续过纯佑门，自然而然地转身往螽斯门走去。 「你上哪儿去？」弘历叫住我，我以为他在提醒我没有向他行礼，便回身冲他微微蹲身，也不正眼看他。这人才在紫禁城里住了多久啊，规矩就兴起来了。 我正准备转身，弘历快步上前拉住我：「你这又是做什么？精神再不济也不至于这样。我知道你乏了，连我的话也不过心了么？」 「我不回长春宫我睡哪儿？」我反问道。 「自然是随我回养心殿住一晚。」弘历拉着我往吉祥门走。 月兰为我拆头饰时，就听身后的弘历开口问道：「你去过瑶台了吗？」 「没去，本来想去的。」我答。 「没去最好，这两年不便动工修缮，怎么也要等到乾隆二年过了再说，到时候再带你上瑶台吧。」弘历说道。 「又是到时候，说到底你就是不想我出去玩。」我低声念道。 「我什么时候不准你去玩了？连皇额娘都依着你，我还能说什么？」弘历反驳道。 「可我就是觉得待在宫里不自在，不舒服喘不过气。」我低声说。 「凡事都有例数，你何苦想那么多？照例做不就对了？皇额娘和我也从来没说过你什么。」弘历放低声量。 「话是这么说，可我也不想让她们觉得有皇额娘和你为我撑腰，我就有恃无恐。」我道：「你说是不说我，可现在身份不一样，若遇见什么事让你脸上过不去你就真不怨我吗？」 「你就是爱多想，思虑过度是会伤身的。」弘历似乎并不介意我的话。 洗漱完毕，我刚褪下外衣，弘历一挥手，月兰手捧我的外衣，带着宫婢退出华滋堂。 第二天一早，朦胧中听见外面悉悉索索的，又像是有人在说话，微微翻身，整个人裹的挺紧，反而动弹不得，身后的人却早就掀被子走了。 「娘娘起了就来通报。」弘历的声音渐行渐远。 这才几更天啊，就出去了，现在又正值冬天，恐怕这时天都还没亮吧？史料上记载弘历初登基时很勤快，事实也果然如此，眼皮不受控制的合拢，到嘴边的话就这样被眼皮堵回去。 我一直睡到天大亮才起来。 「公主还不知道格格您回宫，听说最近两日吵闹着要见您，乳母都哄不住。」月兰说道。 「你不提我倒忘了，还指望着我去了园子弘历会让永琏和琝玉到园子里逛逛，结果一次都没放进来。」我说道。 「格格去园子都是软磨硬泡磨皇上才同意的，怎么可能轻易放二阿哥和公主进园子？」月兰将宫女手中捧着的盘子里早饭端到桌上。 「公主到。」有宫女通报道。 「奴婢请娘娘安。」阮氏牵着琝玉从穿廊上的侧门进到屋里，琝玉一看到我，乘着阮氏行礼，甩开阮氏的手跑到我面前并扑到我腿上。 「起来吧。」我冲阮氏说道，才低头看向琝玉：「几天不见额娘，有没有想额娘呢？」 「有！」琝玉猛点头。 「额娘还没吃早饭，琝玉陪额娘吃早饭好不好？」我问道。 「好。」琝玉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琝玉好乖。」我笑道，并摸摸女儿的脸。 「额娘去哪了？」月兰将琝玉抱到我对面坐下后，琝玉嘟着嘴小声问道。 「额娘出宫去见舅舅了。」我一边吃一边答道。 「琝玉也想见舅。」琝玉说道。 「这个事得你皇阿玛同意才行。」我说道：「也还要看琝玉的表现好不好。」 「琝玉会乖乖！」琝玉认真地说道。 我吃完早饭也到琝玉吃午饭的时间。本来阮氏要喂琝玉吃饭的，可丫头偏偏要我喂，我无奈，接过阮氏手上的碗，亲自喂女儿吃饭。 「不走不走！要额娘！」吃完饭，阮氏要抱琝玉回屋睡午觉，琝玉却赖皮不肯走，拉着我哭的好伤心，虽然我怀疑她是假哭，却无可奈何。 圆圆滚滚的身体抱着很暖和，我歪在又日新的床上，轻拍依偎在我怀里睡的正香的琝玉。 「娘娘哄公主睡觉呢。」屋外传来宫人的声音，随后传来脚步声。 「怎么不抱回屋睡？」弘历走到床边，伸头看了眼小丫头，问道。 「哭的可怜兮兮，倒有些舍不得。」我笑道。 「最近几日闹的厉害，宫人来和我说过好几次，闹着要见你，本想等你起来和你见见面就让她回屋，没想到却赖着不走了。」弘历一脸后悔，说着在床沿边上躺下，伸手抱住我。 「说到底还不是你给惯的，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我虽是埋怨，脸上却是挂着笑。 相较于永琏，弘历是惯琝玉的，吃穿用度都满足，也极少打骂女儿。 「如果她到你面前告状说我不满足她的要求，你也要说我不对。」弘历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何况我们的孩子，我当然是最爱的。」 「有你和永琏琝玉在，宫里的日子再难，我也可以忍受。」我微微偏头，将头靠在弘历脸侧，轻声说道。 第170章 嘉嫔 我回宫的第三天就是腊八节，御膳房做了腊八粥送至各宫。 「遵照皇上的意思，送到长春宫的腊八粥是和皇上喝的腊八粥一锅熬出来的。」李秋坞亲自到长春宫送腊八粥时笑呵呵地说道。 「宫中事务繁杂，辛苦你了。」我笑道，接过月兰递到我面前的碗：「特别是启祥宫，嘉嫔怀有身孕，你们内务府少不得多跑几趟。」 「嗐，娘娘说的哪儿的话？」李秋坞陪笑道：「启祥宫的嘉嫔娘娘再金贵，也没娘娘您金贵啊。只可惜娘娘最近都住园子里，也不给奴才们多跑几趟长春宫的机会。」 「即便住在园子里，也有麻烦你们内务府的地方。」我笑道。 「不麻烦不麻烦。」李秋坞笑道：「娘娘的恩德，奴才感激不尽。」 「以后还有麻烦你的时候。」我笑道。 李秋坞连连应下，又捡了几件要紧事说给我听才告辞离去。 快到中午时，养心殿的小内监来传话，说弘历准备移驾慈宁宫，我赶紧换身衣服往慈宁宫去。 轿辇到慈宁宫时弘历已经到了，太后叫我坐下没多久，高贵妃，娴妃等人也都陆续抵达。 「总觉得还少个谁。」太后环顾一圈后，轻声说道。 「启祥宫嘉嫔娘娘还未到。」立在太后身侧的巍嬷嬷说道。 「哦，是了。」太后听完，眼睛微微一眯：「唔。」 「如今嘉嫔怀有皇嗣，出门不便。」我笑道。 「嘉嫔娘娘到。」太后正要开口，徐维从门外走进来，回禀道。众人一听，齐刷刷地看向殿门外。 「请太后娘娘金安，皇上万安，皇后娘娘金安。」嘉嫔扶着侍女手跨过门槛，走近到太后面前，向太后、弘历和我行礼。 「天气寒冷，从启祥宫到慈宁宫路途遥远，你又怀有身孕，委屈你了。」太后斜眼看着嘉嫔并说道。 「回太后，臣妾动作慢，才耽误时间，故而来迟。」嘉嫔轻声答道。 「哀家记得从前先帝还在时，皇后怀有身孕还进园子向先帝和哀家请安，且从未耽误过时辰。」太后说完，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才又说下去：「来哀家这里都能迟到，那平日到长春宫向皇后问安，你也是这副样子？有了你这个先例，后宫众人皆群起效仿，岂不是后宫大乱？」 「臣妾不敢。」嘉嫔一听太后语气不善，赶紧跪下，高贵妃，娴妃等人原本坐着，见状，也忙起身屈膝，齐声道“不敢”。 「是儿臣管教不善。」我这才起身蹲下并说道：「皇额娘别气坏了身子。」 「皇后性子好，但哀家眼里可容不得沙子。」太后说道，过了片刻，才叫众人起来：「都起来吧。」 到午饭时间，永璜永琏下书房，兄弟两个一同到慈宁宫，阮氏带琝玉，永璋乳母带永璋也到慈宁宫。 从太后起，琝玉挨个走到每个人面前行礼，到高贵妃时，琝玉只低低叫了声“贵妃娘娘”便迫不及待地转身去看娴妃，亲亲热热地唤娴妃“娴娘娘”，高贵妃见状立刻黑的不行。所有人都看出琝玉对待高贵妃与其他人的区别，相互之间眼神略有交汇，下一秒便都躲开了。 琝玉虽然调皮，但多数时候还是惹人怜爱的，娴妃以下见了琝玉都喜欢逗弄她，或是请她吃自己宫里小厨房拿手的糕点，再加上琝玉目前是弘历膝下唯一的女儿，怎能不去讨好呢？ 在慈宁宫吃过午饭，到太后歇午觉的时候，众人告辞出来，弘历吩咐永璜永琏下午不必再去学骑射，就在屋里温书，又叫阮氏先带琝玉回长春宫，永璋乳母带永璋回阿哥所，才带着一后众妃往养心殿走去。 到养心殿后的如意门门口，嘉嫔眼巴巴地看着弘历背影，正想说话，却听前面传来弘历的声音。 「嘉嫔早些回启祥宫吧，挺着肚子不便，天气不好，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弘历说完回头看了眼嘉嫔。 「是，臣妾遵旨。」嘉嫔一听，将嘴边的话硬生生憋回去。 「你们也都回去罢，朕今天累了。」待嘉嫔走进启祥宫好一会，弘历又开口道。 「臣妾告退。」高贵妃等人这才向弘历行礼告退。 看着高贵妃等人走进螽斯门，弘历回头看我一眼，示意我跟他回养心殿，才抬脚继续往前。 弘历和我前后脚跨进吉祥门，我才出声说道：「皇额娘说嘉嫔时你也不说话。」 「那是皇额娘帮着你立威，我再开口就多余了。」弘历说道。 「以前我还能平衡这些人的关系，现在却有些勉强了。」我低声说道。 「你终究是皇后，无人能在你之上。」弘历答道。 「就因为在这个位置上，我才觉得难。」 我留在养心殿吃晚饭，才吃到一半，军机处送来几份折子，弘历放下筷子去了前殿。我吃完，端着盛有热汤的碗去前殿。 将汤碗放在桌边，我见砚台里的墨快干了，便帮弘历研墨。 「你心里有事？」弘历突然出声，我反倒异常震惊，他连头没抬，怎么就知道我有心事？ 「哪有？」我笑笑，不愿多言。我有太多事不能让弘历知道，甚至家里和我走的最近的傅宁也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不能告诉我吗？」弘历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我：「不论怎样的事我都可以承受，就算是错事我也不追究。」 「才没做什么错事呢。」我好笑地看向弘历，这人就是爱乱猜。说到这里，大脑中浮现我睡午觉时做的那个梦，我不确定要不要让弘历知道。 「时候不早，我也该回长春宫了。」我放下手里的徽墨。 「今天就住华滋堂吧。」弘历说道，伸手将站在案边的我拉到宝座前坐下，自己却站起身：「你在园子里住了这么些日子，也没人帮我批改奏折，今天可别想跑。」 「今天是腊八节，你还指使我做事。」我一听弘历又要我帮他批改奏折，头皮一阵发麻。 「谁让你总想着出宫偷懒。」弘历说着背过身去。 第171章 大年三十 腊八节一过，宫中便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但因为雍正驾崩的缘故，新年过的极其简单。 「儿臣请皇额娘安，皇额娘万福。」大年三十一早，我带琝玉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琝玉也请安，祝皇祖母如意！」琝玉也跟着行礼请安道。 「哈哈哈，咱们琝玉好乖！」太后每每见到琝玉都欢喜地不行，便招手让琝玉到跟前：「琝玉来，到皇祖母这里来。」 「好。」琝玉愉悦地跑到太后面前，一旁的巍嬷嬷将琝玉抱上太后坐的通炕。 「琝玉你看，皇祖母这里有好多好吃的，琝玉有喜欢的尽管拿。」太后指着桌上几个碟子说道。 「皇额娘还是别惯她了。」我说道。 「小孩子懂什么？何况皇家的公主，是该好好宠的，对吧？」太后笑道，说完低头亲亲琝玉：「虽然琝玉还小，但长的快，你还是要多留意，家世不要多显赫，只要清廉正直，年纪要比女孩儿大上四五岁，样貌嘛，只要不太难看，也是可以的。」 「是。」我应道。 「若你看好了，先让孩子们相处相处，别太生疏。」 「儿臣知道。」 弘历掐着午饭时间到慈宁宫，二人陪太后吃过午饭，弘历说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先回养心殿，我略坐片刻，瞧着太后有些蜷了才告辞出来。 我想晚上要在乾清宫设家宴，还要守岁到半夜，就带着琝玉回长春宫午休，午睡起来，又用过点心，琝玉精神恢复，趁我换衣服的空档又跑出去玩。 「都跟紧点，可别让公主摔了。」月兰大声叫道。 「是。」三四人分别应道，跟着出去。 「三岁看小五岁看大，公主才两岁就这样，以后找驸马，脾气可要比公主更烈些才能服的住吧？」徐嬷嬷笑道。 「可不是，走路都还不稳的岁数，就满屋子乱跑了。」我说道：「太后让本宫留意夫家，这坐不住的品性，哪个夫家敢要呢？」 「想必公主有自己的姻缘。既能服住公主，又对公主很好的。」徐嬷嬷笑道：「娘娘别着急，慢慢选着吧。」 「咱们琝玉眼光可真是高啊！」正和嬷嬷说着，弘历的声音由外进到屋里。 「她又怎么了？」我回身问道。 「方才我在院子陪琝玉踩雪，琝玉突然跑到傅恒面前盯着傅恒看半天，转身和我说起今早随你到慈宁宫请安，皇额娘和你说起给她找驸马的事，琝玉说啊，以后找驸马就要找傅恒这样的呢。」弘历抱琝玉进屋，边走边说。 「小孩子的胡话你也信。」我说着瞪弘历一眼。 「难道傅恒不好吗？」弘历反问，又转而去看怀里的琝玉：「以后给琝玉选驸马，就要找傅恒这样的，对吧？」 「恩。」琝玉笑着点头应下，一脸有恃无恐。 「皇上，娘娘，时候不早，该去乾清宫了。」桂顺从外进来，提醒道。 出长春门，过敷华门，走到西二长街，我正想要怎么走，就见弘历直接往对面走去，穿过崇禧门。我一时愣住，左看看右看看。 走在弘历身后的桂顺回头见我还站在西二长街上，抬手指了指弘历方向，示意我就走这边。可我总觉得不对，正要开口叫住弘历，桂顺和傅恒却折返回来，一边一个，扶住我手臂，半推半就的带我走过崇禧门。 一队人路过翊坤门，过广生右门，最后通过隆福门，进入乾清宫、交泰殿和坤宁宫所在的后三殿区域。这个区域我只到过坤宁宫，从前还是皇子福晋时，每月初一随弘历进宫到坤宁宫祭祀，那时来了也不敢乱逛。何况清朝将坤宁宫用做祭祀，不像明朝，坤宁宫可是中宫皇后正儿八经的寝宫。 大年三十宫中家宴设在乾清宫，弘历居中而坐，太后坐东向西，我则坐西向东，下面两排则是妃嫔座位。妃嫔中高贵妃最尊，坐太后下首，与高贵妃相对的是娴妃，依次排下去。 自从我嫁给弘历，这样的晚宴不知参加过多少回，只是如今身份有变，弘历登极，而我非常荣幸的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呵，以前总看孝敬宪皇后温文尔雅地坐在雍正身边俯视众人，如今我升到这个位子，才知这个位子的艰难和不易，原来皇后也并非人人做得。 原本永璜永琏不能参加大年三十的后宫家宴，但弘历念及雍正过世才几个月，便准兄弟二人赴宴，只是将永璜永琏和琝玉的位置安排在妃嫔座位之末，而永璋还不满一岁，是可以参加晚宴的，乳母便抱着永璋站在纯嫔身后。 琝玉仗着弘历的宠爱四处溜达捣蛋，一晚上的时间都没在自己的座位上待够半小时，最后居然挤上永琏的椅子把永琏的饭菜搅了个遍，众人念她年纪尚小又可爱，未责怪她，能回到座位上多是因为我瞪眼神功的缘故。 宴席散去，各宫嫔妃回各自宫中守岁，弘历和我则陪太后回慈宁宫。琝玉闹着也要跟去，却不肯让阮氏抱，拉住傅恒的长褂子一角摇摇摆摆的走着，才走了几步路，困意上来，赖着要傅恒抱她，最后竟然在傅恒肩上睡着。 「你送琝玉回长春宫后再到慈宁宫来。」弘历看向傅恒。 「你是御前侍卫，去了就回来，可别乱逛。」我说着，特意加重最后一句话。 「是。」傅恒微微低头，抱着玉儿往长春宫去。 我看向身后的蔡富，示意他一起去，蔡福自然懂得，跟着去了。 「这个御前侍卫看着和皇后挺挂像的。」走在最前面的太后见傅恒抱着琝玉消失在拐角，才开口。 「是皇后娘家的老小。」弘历见太后问起，答道。 「难怪。」太后听完，转头看着我直笑：「可见皇上爱屋及乌了。」 「即便皇上爱屋及乌，也不及皇额娘的疼惜。」我笑道，上前挽过太后手臂。 「一张巧嘴。」太后笑着摇摇头，才继续往慈宁宫走去。 第172章 元年伊始 在慈宁宫坐下，宫人为太后，弘历和我奉上热茶。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将身上的寒意驱走不少。陪太后坐了约十分钟，蔡福从外面进来，回禀说已送公主回长春宫安歇。 「今天是大年三十，能在宫中见到幼弟，也算解你相思之苦。」太后坐在主位上说道。 「那是老九还未娶妻，若已娶妻，还是放出去与妻子团聚的好。」我正要说话，却听坐我左边的弘历说道。 「还未娶妻？这样一来可要耽误到后年去了。」太后似乎有些意外。 「他是男孩子，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我笑道。 「既是幼弟，想来与你感情最好。」太后说着看向我。 「可不是。」弘历笑着看向我。 我听弘历这么说，忽然想起从前还未出嫁时，私自带傅恒出府撞见弘历的事，只呵呵一笑，并不答话。 在慈宁宫守岁到半夜，太后早已有困意，待案上的自鸣钟响过十二下，太后便开口让弘历和我回长春宫休息了。 太后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扶太后回到寝宫，服侍太后睡下，才和弘历往后宫走去。 「今天辛苦你，竟坐了这么久。」弘历牵过我的手，低声说道。 「你不也是？」我笑答。 「以后都要这般辛苦，可怎么办？」弘历笑问。 「多放我去园子玩儿如何？」我反问。 「总惦记着出去。」弘历假意生气道。 「我可不单单是为自己，永琏极少去园子，我想带他去逛逛。」我说道。 「功课要紧，何况现在是冬日里，若带他去逛，难免增了他的惰性。琝玉也还小，你万一管不住任凭她乱跑，跑出汗受凉又要生病。」弘历答：「你放心，等开春天气暖和，再让永琏和琝玉跟着你去园子里住两日。」 「可别反悔！」我信誓旦旦地看着弘历眼睛说道。 按照旧例，大年三十帝后陪太后守岁，这日晚间皇帝不召幸妃嫔，我自然认为弘历是到长春宫住。可走到螽斯门，弘历却往养心殿方向走去。 「你回养心殿？」我站在螽斯门门口问。 「还有件事没办。」弘历低声答道，话音落下的同时回头看我一眼，我却有些摸不准弘历那眼神的意思，仿佛不可以让人知道，但又好像是我能知道的，想了片刻，才跟上弘历的步伐。 「什么事？」我悄声问道。 弘历没回答，直径往养心殿前殿去。 进到养心殿东暖阁，月兰上来为我卸下外面的披风，又奉上热水，我喝了一口，将茶盅放到小几上，回头一看，见弘历坐在次间和梢间之间隔断的炕上，不知在干嘛。我一时好奇，起身去看。走到弘历身侧，见弘历面前小几上放有一张乳白色的长方形纸，笔砚也备齐。 我刚站定，就见弘历提笔沾墨，在白纸正中间竖着写下一列红字：元年元旦，海宇同禧，和气致祥，丰年为瑞。写完后弘历将红笔放下，却将纸挪到我面前。 「不适合吧？」我看向弘历。 「朕准了。」弘历说道，我一听弘历的自称，就知道不论是他个人还是作为皇帝的他都允许我在这张纸上写些话。 我拿过笔架上另一只笔，沾墨后，先在弘历所写的那列字的右边写下：愿共天下臣民永享升平；在左边写下所愿必遂，所求必成，吉祥如意。 待我写完，弘历将纸放进一个小信封内，才叫站在门边的桂顺过来：「封起来吧。」 桂顺连忙过来接过弘历手中的信封，出去封好又回来待弘历过目，才拿去封存起来。 「写这个干嘛？」趁桂顺出去封信封，我转头问弘历。 「新年吉语。」弘历说着从炕上下来。 「圣祖皇帝在时开始的？」我问。 「大概吧，先帝在时，每年新年子时都会写吉语，且无人能看。」弘历往养心殿外走的同时说道，我一听，不由地倒吸一口气并停下脚步，弘历见我没跟上，回头看向我：「怎么？」 「那你还是重新写一份吧。」我自知看了不能看的东西，唯恐犯弘历大忌，低声说道。 「你能看。」弘历说道。 「能不能看是一回事，我这又看又写的，着实不合适。」我道。 「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长春宫歇息。」弘历回避我的话，拉住我出养心殿往长春宫去。 弘历和我回到长春宫简单洗漱过便休息了。 乾隆元年正月初一，弘历在乾清宫设宴款待宗亲，永璜永琏自然不能缺席，虽然永璋还在襁褓中，但也由乳母抱着去露了个面。 我和琝玉坐在炕上玩七巧板，门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二阿哥来了。」 琝玉一听，立刻从我怀里钻出去，自己溜到地上，笈上鞋，刚跑到房门口，就和走进来的永琏撞个满怀。 「琝玉。」将琝玉从怀来拉开，细细端详一阵，才松口气。 永琏向来对这个妹妹疼的不行，而且也知道我是在得知弘历落水的情况下，艰难生下琝玉的，因此对琝玉更加照顾。 「二哥！」琝玉搂住永琏的腿，“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前面的宴会结束了？」我开口问道。 「是。」永琏这才看向我，牵住琝玉的手走到我身侧：「皇阿玛怕额娘担心，特地让儿臣到长春宫来请安。」 「永璜呢？」我又问。 「大哥已回阿哥所。」永琏答道。 「喝口热水就回去吧。」正巧月兰端茶盅进来，我便对永琏说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别留你大哥一人在阿哥所孤孤单单的，何况你三弟也在阿哥所。」 「是。」永琏应道。 「不要哥哥走。」琝玉一听永琏要走，紧紧拽住永琏的手，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看着我。 「疯玩儿一天，你也快去睡吧。」我转眼看向琝玉，再抬眼看向站在门边上的阮氏，示意她带琝玉回偏殿歇息。 琝玉恋恋不舍地松开牵着永琏的手，一步三回头地随阮氏离开。 「以后若再来长春宫，记得叫上你大哥。别总想着自己，你大了，也该懂事了。」我再次看向永琏。 「是。」永琏应道。 第173章 永璜Ⅱ 大年初二一早，在正殿见过妃嫔，永璜永琏兄弟两个就来请安。 「你在阿哥所住的怎么样？」我招呼永璜上前：「若宫人待你不好，你到长春宫来告诉皇额娘。」 「儿子过的很好。」永璜答道：「皇额娘吩咐添的内监侍奉地也很尽心，请皇额娘放心。」 「那就好，有委屈别憋着。」我微微点头。 正说着，外面通报娴妃来了。 「娴娘娘。」待娴妃向我行过礼，永璜永琏才齐声向娴妃行礼。 「大阿哥长高不少呢。」娴妃笑道：「臣妾瞧着二阿哥是越来越像皇后娘娘。」 娴妃才坐下没一会，琝玉也进来。 琝玉进来见娴妃在我对面坐着，踏上娴妃所在位置的脚踏，伸手轻轻拉过娴妃身上的荷包翻来覆去的看。 「琝玉喜欢么？」娴妃笑问。 「嗯。」琝玉见娴妃问起，笑着点点头，扔下荷包后，扑到娴妃膝上笑个不停。 琝玉转眼瞧见到永琏在，从脚踏上下来，跑去拉永琏的手，和永琏玩儿了一会，又去找永璜。 「公主这性子真是。」娴妃见状，掩嘴笑道。 「本宫倒希望她能安安静静的，别这么磨人。」我有些无奈地说道。 临近中午，娴妃本要告辞，我好不容易才留住娴妃在长春宫一起吃午饭。 饭菜摆上桌，我、娴妃、永璜永琏两兄弟和琝玉刚在桌边坐下，屋外就传来通报弘历到的声音。娴妃、永璜、永琏三人立刻站起来，只剩我和琝玉稳如泰山地在座位上坐着。弘历进来见娴妃也在，倒不意外。 招呼几人重新坐下后才开口：「从前还在潜邸时，娴妃和皇后向来亲厚，如今又住翊坤宫，以后更该常来长春宫陪皇后。」 「是。」娴妃应道。 用完午膳，娴妃坐了约一刻钟便告辞离开，永璜永琏要回阿哥所午休，弘历不免嘱咐兄弟二人下午抽空温习功课，两个孩子一同应下，行礼后才告辞出去。 「我能和你说个事么？」片刻后，我面向弘历说道。 「怎么？」弘历放下茶盅，抬眼看向我，眼神里露出疑惑。 「娴妃嫁给你多年，却一直没孩子。我想若把永璜养在娴妃膝下，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我轻声说道：「我有永琏，纯嫔诞育三阿哥永璋，嘉嫔如今怀有身孕，娴妃或许是永璜最好的归宿。」 「为何突然说起这种话？」我的话让弘历颇为意外。 「我总觉得亏欠偆栾，也就亏欠永璜。」我说着垂下眼睑：「虽然偆栾临终前将永璜托付给我，但毕竟我要顾着永琏，又要照看琝玉，对永璜始终会照顾不周。但娴妃不一样，她还没有孩子，又出身乌那拉那一族，抚养大阿哥名正言顺。」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即便如今高贵妃在娴妃之上，但终究不如娴妃与永璜相处的时间长，永璜小时候也爱到娴妃跟前去玩耍。」 「我考虑考虑吧。」弘历听完，才低声说道。 「我怀永琏时，永璜就喜欢到我房里来，后来我生下琝玉，永璜对这两兄妹都挺好。我听说三阿哥挪到阿哥所后，永璜也时不时去照看永璋，可见永璜已有做哥哥的样子，对弟妹都照顾有加。」我这才笑道：「今天永璜永琏两兄弟一起来长春宫请安，琝玉也知道和永琏玩了要去和永璜玩儿，可见是念着永璜的好。」 「小孩子总不会骗人。」弘历微微点头。 「是呢，毕竟琝玉的喜好都挂在脸上，喜欢亦或是不喜欢都会立刻表现出来。」我轻声说道：「这个事你尽快定下来吧，我也不想因为我照顾不周而辜负了偆栾的嘱托。」 正月十五元宵节，设宴于西苑。 元宵节一过，紫禁城屋脊上的雪渐渐有些要化的意思。 虽说已过正月十五，但毕竟还是在正月里，宫中忌针线。弘历难得开恩，准永璜永琏正月里只上半天学且不用早起。永琏悄悄和我笑说，永璜和他都希望以后月月是正月。 正月二十三，娴妃的贴身侍女到长春宫，说翊坤宫新做了些点心，娴妃想让永琏和琝玉过去尝尝。我便让月兰带永琏和琝玉去隔壁翊坤宫，临走前又嘱咐琝玉别调皮。 永琏和琝玉出去后，我坐在东暖阁南窗下通炕上看书，却听窗外宫女通传道：「大阿哥来了。」 我一听永璜来了，抬手合上面前的书，转头去看门口，见蔡富领着眼睛红红的永璜进来。 「怎么了？」我微微皱眉。 永璜走到我面前后，见我问起，眼泪又落下来，就是不开口说话。 「大正月里的怎么哭了？」我拿起桌上的帕子为永璜拭泪：「幸好你皇阿玛不在这儿，不然看见你这样会不高兴的。」 「皇额娘不要儿臣么？」永璜哽咽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好端端地为何说这种话？」我听完永璜的话，大惊。 「自从额娘过世，皇额娘一直照拂儿臣，去年皇爷爷驾崩后，皇额娘带二弟和妹妹进宫，也将儿臣带上，儿臣以为将来就由皇额娘抚养儿臣了。」永璜一边流泪一边说道：「但儿臣最近听闻，皇额娘想让娴妃娘娘抚养儿臣。」 「是你身边的嬷嬷和内监告诉你的么？」我轻声问道。 「嗯。」永璜微微点头，又开口求情道：「求皇额娘别责罚他们，他们也是无意的。」 「皇额娘并不是不想抚养你，只是你要知道，你妹妹如今住在长春宫，她又调皮，皇额娘终究有些顾不过来。」我轻轻牵起永璜的手，他的手暖暖的，但因为刚才抹了泪水而变得有些凉：「再说娴娘娘又不是不好，论出身，娴娘娘出身乌拉那拉氏，和皇额娘比也不差。」 第174章 烦心 「但是儿臣想在皇额娘宫里。」永璜低声应道。 「永璜你要记得，皇额娘是嫡母，就连你三弟也是皇额娘的孩子。」我微微一笑：「不论以后谁抚养你，皇额娘就是皇额娘，这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退一万步讲，即便你真养在娴妃膝下，若她对你不好，你是可以来和皇额娘讲的。长春宫终究有你一席之地。」 「真的？」永璜听完我的话，似有不信。 「皇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笑道：「到你皇阿玛跟前，皇额娘也敢说一个“不”字。」 安抚好永璜的情绪，我牵起永璜走出房间，在正殿门外停下。 「皇后娘娘恕罪。」见我出来，服侍永璜的嬷嬷和内监立刻跪下。 「今日的事就先罢了。」我说话的同时将永璜拉到身侧，右手按住永璜的肩膀：「以后若再让本宫知道你们背后嚼舌根，或是当着大阿哥的面说闲话，小心你们的舌头。」 「是。」跪在地上的几人听见我如此说，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虽然皇上膝下已有三子，但大阿哥终究是大阿哥，是皇上的长子。即便大阿哥生母已经过世，可你们要知道，本宫是看着大阿哥长大的，本宫也将大阿哥视作自己的孩子，你们若敢有一丝怠慢，可别怪本宫不客气。」我说道：「只要本宫在一天，大阿哥同二阿哥和长公主一样都是长春宫的主子，无人可以怠慢。」 目送蔡富送永璜出长春宫宫门后，我转身回到正殿东暖阁。才坐片刻，永琏和琝玉就回来了。让阮氏带琝玉回偏殿换衣服，我才将永琏叫到跟前。 「你早些回阿哥所，你大哥受了委屈，你回去多陪陪他。」我冲永琏说道。 「是因为要将大哥放到娴娘娘膝下抚养么？」永琏开口问道。 「连你也知道了？」我听完，心里一惊。 「嗯，听阿哥所的太监背地里说的，但因为一直没有消息，所以不敢和大哥说起，也不敢来问额娘。」永琏答道：「真的要让娴娘娘抚养大哥么？」 「永琏做的好。」我摸摸永琏的头：「额娘是和你皇阿玛提起想让娴娘娘抚养永璜，但是这个事终究还是要你皇阿玛定夺，别人做不了主。」 「但是儿子觉得大哥不愿意去娴娘娘那里。」永琏说道。 「额娘知道。」我微微点头：「你回阿哥所也别和你大哥说起这个事，就当不知道，免得你大哥伤心。」 「是，儿子知道。」永琏应下。 我为永璜的事而烦心，晚饭便吃的少。没想到才吃一会儿，弘历居然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我抬眼看向在我对面坐下的弘历。 「下午我去钟粹宫，哼，你猜高惠说些什么？」弘历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气呼呼地问。 「该不会和你说想抚养永璜吧？」我本能地想到永璜，便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的？」弘历听到我的回答，有些惊讶。 「我猜的。」我答道：「我和你说想让娴妃抚养永璜的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没去别处提起此事，连娴妃那里我都未敢轻易透露，你说，是谁将这件事传出去的？」我注视弘历并说道。 弘历听到这里，转眼去看立在门边的桂顺和月兰。两人见弘历看过去，立刻跪下，后面的人也跟着跪下去。 「你们两个自然不会多嘴。」弘历的眼神从桂顺和月兰身上划过，越过二人去看后面跪着的宫人：「从前还在潜邸时，皇后身边的人嘴巴极严，如今宫里的人还不及从前的一半。」 「皇上恕罪！」跪在月兰身后的人一听，齐声说道。 「自从你的五个陪嫁嫁出去三个，嬷嬷也因病迁出宫去，你身边得力的人真是少了。」片刻后，弘历才看向我。 「长春宫伺候的人毕竟不是跟着我从娘家出来的心腹，自然不如以前。」我说道。 「奴婢、奴才知罪！」听我这样说，跪在外面的人忙不迭地说道。 「都小心些罢。」弘历低声说道：「若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恐怕连皇后都生气。」 「永璜的事还是暂且放放，也为着永璜安心读书。」我低声说道。 下午永璜来长春宫时的样子让我心疼，我的本意是想为永璜图个的好归宿，没成想倒适得其反。 弘历瞧见桌上的饭菜没动多少，知道我烦心，叫月兰端来空碗，又陪我吃了些才放筷子。 第二天一早，弘历早起去上早朝，我见过妃嫔后，让月兰去翊坤宫请娴妃过来。 「最近宫里出来些闲话。」我手里捧着茶盅，说话的时却并未看向娴妃。 「臣妾听闻了。」娴妃听我说起，自然知道说的是什么事。 「本宫原本是想让你抚养永璜。」我说完这句才转眼去看娴妃：「也和皇上提了，本宫想着就算皇上一时定夺不下来，本宫好说歹说总能让皇上定下此事。毕竟现如今的后宫里，你是最合适抚养永璜的。论出身，是乌拉那拉氏，又在妃位，暂且也没有孩子。」 「但臣妾之上还有高贵妃。」娴妃低声说道。 「想必她也这么想，所以才和皇上提起她想抚养大阿哥。」我说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可她也不想想，即便她是贵妃，论出身，她原是包衣，如何能与你我二人相比？又如何能抚养大阿哥呢？」 「臣妾也从未想过抚养大阿哥。」娴妃低声说道。 「你不愿意也正常，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好。」我说完微微一笑：「你也是，嫁给皇上这么多年也没动静。你看连纯嫔都生下三阿哥了。」 「臣妾……也不知……」娴妃听我问起，脸上一红，低下头。 「孩子的事你自己上点心吧。」我悄声提醒道，才继续说永璜的事：「高贵妃出身不好；嘉嫔是朝鲜宗室女，又怀有身孕；纯嫔虽然诞育三阿哥，但也是汉军旗出身。再说永璜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若由你抚养，也不至于太过生疏。」 第175章 嬷嬷Ⅱ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一片心意，只是看如今这情势，此事恐怕是没着落了。」娴妃脸上划过一丝遗憾。 「只有暂且不提此事，免得惹皇上厌烦。」说起我也有些无奈：「幸而你没像高贵妃一般上赶着去和皇上说想抚养大阿哥。」 「臣妾是想若此事为真，皇上和皇后娘娘早就下旨，也没必要听旁人乱说。」娴妃这才笑起来。 「但即便没把永璜放到翊坤宫，你也还是多照拂下永璜。」我说道：「来日方长嘛。」 「是，臣妾知道。」娴妃应道。 又和娴妃说会其他事，娴妃就起身告辞回去了。 「格格亲自抚养大阿哥不好么？」月兰重新端热茶水进来，在我身旁站定后，悄声问道。 「我有永琏，若再握着永璜，也不好。后宫这么几个人，娴妃是最好的选择，只可惜被高贵妃搅了。」我说着面露不悦。 「贵妃娘娘这么一搅，又惹皇上不高兴了。」月兰说道。 「可不是。从前还在潜邸时弘历就为这点罚她，好不容易安分几年，如今坐上贵妃位，又开始了。」我说着陷入沉思。 高惠这么着急的想要抚养永璜，不过是为有个依靠，毕竟永璜生母出身镶黄旗，永璜在皇嗣中又排行第一，若能将永璜握在手里…… 「等她闹吧。我也该学学太后的权谋。」我说完竟笑起来：「再说了，咱们这位新登基的皇帝陛下岂是任由别人替他做主的。」 「是呢，连格格的要求都没有完全满足的时候，何况还是旁人。」 二月初一，坤宁宫祭祀完毕，我回到长春宫，绕过长春门后的影壁，就见墨竹站在正殿门外。 「格格万安。」墨竹走下阶梯并迎上来，行到我面前后蹲身行礼。 「嬷嬷呢？」我见只有墨竹一人，便开口问道。 见我问起，墨竹脸上划过一丝难过，片刻后才开口：「嬷嬷七日前过身了。」 虽然这事在我意料之中，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格格别太难过。」月兰低声劝道。 「嬷嬷过世前交代，说因为还在正月里，不便让格格知道，唯恐让格格心里不痛快，所以在嬷嬷过世后，奴婢代格格守过嬷嬷的头七才回宫来复命。」墨竹说道。 「辛苦了。」听完墨竹的话，我微微点头，稍后又道：「赏那个和你一同伺候嬷嬷的宫女，毕竟不是去伺候正经主子，也辛苦她。」 「是，奴婢这就去。」墨竹点头应下。 弘历晚间到长春宫时也说起赵嬷嬷过世的事。 「听闻你乳母过身了。」弘历靠在软垫上，抬眼看向我说道。 「已经和你回禀过？」我反问。 「你的贴身侍女出入宫禁，自然要来养心殿回禀，何况还关系到你。」弘历微微一笑：「我让桂顺明天出宫去嬷嬷家里赐些金银，也算恩赏她辛苦多年。」 「要赏赐也是我赏赐，怎么能便宜你做好人？」我有些好笑地说道：「再说是我的乳母过世，怎好用官中的银子？」 「银子自然算在长春宫账上。」弘历笑道。 我一听，知道是我想多了，无奈一笑，也没接话。 「你乳母过世，你也别太难过，毕竟嬷嬷岁数大了。而且嬷嬷到最后也在为你考虑，可见疼你超过疼她自己的孩子。」弘历见我没接话，才收起笑容劝慰道。 「是呢，嬷嬷确实是时时都在为我打算。」我微微点头。 过了片刻，弘历才又笑起来：「这个月你过生，我已经安排好送你的礼物。」 「那我可静候佳音了。」我听弘历说起我过生日，也不愿再提及嬷嬷让他心烦，便笑道。 过二月二龙抬头，北京天气就渐渐暖和起来，房顶上的雪都化完了。 二月初三，弘历携我到社稷坛祭社稷。到初六日，定安葬雍正的山陵名为泰陵。 因国孝家孝在身，弘历的吃穿用度皆从简，皇帝尚且如此，后宫各妃嫔更是以皇帝为榜样不敢奢靡。但弘历却给内务府打过招呼，凡事以长春宫为优先，内务府自然遵照弘历口谕办事，不敢怠慢，所以从我住进长春宫起便给予皇后的份例，其他各宫则是在有分封口谕之后才开始按妃嫔份例分发的。 「听说今年蜀锦送来的早，总共就五匹，养心殿两匹，慈宁宫两匹，还有一匹便送到长春宫了。」彼时娴妃来长春宫闲聊，正巧遇到月兰端着料子让我过目，碧色料子上绣着芍药花，甚是好看。 「若你瞧得上，送你就是，一匹料子也不打紧。」我笑道。 「臣妾不敢，等过两年国孝家孝满了，还等不到这样的料子么？」娴妃笑道：「且看这成色，恐怕只有皇后娘娘穿才最合适。」 别人只知道送进宫里的五匹蜀锦分了我一匹，想着我是皇后，原该就有我的一份，却不知慈宁宫和养心殿又各分了一匹给我，太后身边的巍嬷嬷前脚才走，桂顺后脚就进了长春宫。 「拿去内务府裁了做衣裳吧。」我向月兰说道，月兰端着衣服领命而去，我则转头看向潇薇：「本宫还是爱穿旧衣服，穿在身上舒服。」 「娘娘到底与旁人不同，哪儿像某一位，巴不得月月都做新衣服。」 过了六七日，内务府便把用那匹蜀锦做的新衣服送到长春宫，大大的芍药花被刻意留下来，月兰服侍我换上，此时正值冬末，那颜色看着也有丝初春的暖意。 「我给你的那匹料子你打算做什么？」我刚在长春宫院子里的玉兰花树下站住脚，背后就传来弘历的声音。 「过个一两年拿去做衣服罢。」我答道。 第176章 千秋节 「舍不得？」弘历拉过我的手，轻声问道。 「怎会舍不得？光是做这件衣服的料子就够引人侧目了，若被别人知道长春宫独占三匹蜀锦，还不知要生出多少闲话。」我嘟嘴说道。 「谁敢说你的闲话？」弘历脸上划过一丝不悦。 「我不过是说说，你又气了。」我抬手揉了揉弘历的眉心，才展颜笑道：「你不也怕被别人知道你分了一匹蜀锦给我，才让桂顺晚上送到长春宫么？等过个两三年，各地供上来的东西多了，趁着过年过节的时候一齐拿出来做衣服，又不引她们怀疑，又高兴。」 「你就是这样，若她们都有你这样的心思该多好？」弘历的脸色和语气都柔和下来。 「我是中宫皇后，总要做个表率，不能让人觉得我仗着皇帝的宠爱便不知足的要这要那。你和皇额娘心疼我我知道，但明明是慈宁宫和养心殿各有两匹蜀锦，可到头来反倒成了长春宫独占三匹，就算没人开口，总归心里会不舒服。」我微微靠上弘历的身体。 「你想这么多，都快赶上我了。」弘历说道，我一听，心里便有数。 「前朝的事我多少听说了，口口相传，未必是真。臣妾站累了，皇上能否准许进屋坐着说话？」我说道，弘历一笑，在我额上轻轻一吻，拉着我的手进屋。 「他是老臣，为官也还勤恳，若是旁人参他我还不信，但言官都参他，你信不信？」弘历只抿了一口月兰奉上的雨前龙井，就迫不及待地说起鄂尔泰被参一事。 「终究还是要找他本人来问问才是，听他如何分辩，若他自己都承认确有其事，再罚也不迟。」我知道弘历心里一向有数，只是他有气，毕竟鄂尔泰是雍正授命的顾命大臣之一，这才二月就被参一本，弘历怎能不生气。 「如果他不认，命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那怎么说？」弘历反问。 「不外乎确无此事，谣言说多了，没有也成了有。再不成就是有人陷害，亦或者他做的天衣无缝，即使有风声出来，也查不到他一点半点。」说完我拿起盘中的一块梅花糕递到弘历嘴边：「这是我冬天收的梅花做的，你尝尝。」 「放了多少糖？」弘历有些犹豫，他知道我嗜甜，糕点里一般会比旁人多放糖。 「没放多少，不然就吃不出梅香味了。」我说道，弘历这才安心地一口吃下。 二月二十二日是我的生辰，又遇达赖喇嘛进京朝贺，弘历便下旨摆宴，一举两得。 二十四岁了，穿越到这个朝代居然有十四年光阴，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头戴凤冠，身着凤袍，坐在宝座上接受后宫嫔妃及命妇们的朝贺。呵，十四年前的我是一点都没想过如今会是这副样子，那时的我猜测着自己的未来，甚至还想要窥视历史中不可告人的秘密。 各宫妃嫔早上先到长春宫恭贺，之后是命妇进宫觐见，届时我在坐在交泰殿内接受恭贺。 晚宴摆在西苑，妃嫔和命妇们早早就到了。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娘娘福寿安康。」各宫妃嫔及命妇跪了一地，不同的人却都说着相同的话，有些却看着很陌生，他们到底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心中虽然有各种疑惑，脸上却带着笑意。 站在我身侧的弘历拉着我的手，满脸笑意，他和太后都觉得我理所应当的坐在后位上，却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晚宴结束时都已经九点过，命妇们出西苑各自回府，弘历和我，及诸妃嫔先送太后回慈宁宫，才各自回宫。 我过生日，弘历自然歇在长春宫。 第二天一早送走弘历，再见过妃嫔，蔡富和墨竹就领着宫女太监端着昨日各宫妃嫔和命妇们进献的礼物给我看。 「娘娘的千秋节，宫中各位妃嫔进献的礼物自不必说。」蔡富笑着指了指第一排站着的几名宫女捧着的盘子里所盛之物，都是些玉如意、玛瑙盏、玉屏摆件等，其中还有一对点翠簪子。 「这个是哪个宫送的？」我指了指那对簪子。 「是钟粹宫贵妃娘娘送的。」蔡富笑道。 「高贵妃好阔的手笔。」我微微一笑。 「可不是，贵妃娘娘的父亲高斌在先帝朝时就因治理黄河水患有功而得了封赏，如今高大人因着贵妃娘娘的原因又升了官，听闻许多人都去府上拜访，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蔡富笑答。 「是么？这事本宫可是第一次听说。」我笑道，转眼去看第二排宫女手中盘子里所盛之物。 蔡富见我看过去，示意第二排宫女上前，同时为我介绍道：「这些都是宗亲或是各王府的老王妃、福晋们，又或是达官显贵的夫人们进献的礼物。这些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娘娘娘家的各位公子们送进宫的礼物。」 蔡富说完，向门口一招手，从门外走进五个宫女。 「昨日生日宴设在西苑，娘娘娘家的各位公子都未进宫觐见，只叫人送了贺礼来。」蔡富笑道。 走进屋里的几个宫女在我面前站定。 「这两样是大公子二公子送的。」蔡富指着第一个盘子里放着的一柄玉如意和一对蓝底珐琅彩鸳鸯纹碗说道，说完指向第二个宫女抬的硬木嵌珠宝镜盒：「这是三公子送的。」再指向第三个盘子：「四公子送的是玉质首饰一套，五公子送字帖五本和笔墨纸砚一套，说是想到不送什么，就照着娘娘从前还在闺阁里时的喜好选的。」 「果然符合五少爷的性子。」站在一旁的墨竹见了，掩嘴笑道，我听完也笑起来。 「这两样是六少爷七少爷送的。」蔡富笑着指向第四个盘子，是一串迦南木手串和 ，说着指向最后一个盘子：「这是八少爷送的，是八少爷亲自写的“福”字，恭祝娘娘福寿安康。」 「怎么不见九少爷的贺礼？」墨竹见状，开口低声反问道。 第177章 相见 「墨竹姑娘不说，奴才也要回禀。」蔡富见墨竹问起，笑道：「九公子正月里在宫中值守时着了凉，回家休假期间都在家中养病，也未得空为娘娘选贺礼，昨天奴才遇见九公子，九公子说起只有今日来向娘娘磕头谢罪。」 「越大越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我一听傅恒生病，不免担心。 「奴才昨天也和九公子说呢，说若娘娘知道公子生病，该担心了。」蔡富笑道：「娘娘安心，奴才昨日见到公子，瞧着公子气色很好，想必已经无碍。何况下午公子要来长春宫问安，到时候一见就知道。」 「除了九少爷下午要来问安，还有件喜事。」墨竹笑道：「是皇上为格格准备的贺礼，皇上说理应前两日就进宫觐见，可惜还是耽误到格格生辰的第二天。」 「觐见？」我听墨竹说的话很蹊跷，一时想不到是什么事。 「待到下午格格就知道，届时一定高兴。」墨竹只肯透露这么多，便闭口不谈。 我吃过午饭，睡完午觉起来，墨竹为我换上家常衣服，又说傅恒已在殿外等候。 「让傅恒进来吧。」我原本要在东暖阁通炕上坐下，却被墨竹一把扶住。 「格格还是去正殿见吧。」墨竹笑着扶起我往正殿去。 「你这丫头搞什么鬼？」我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回事。 「是皇上吩咐的，奴婢能怎么办？」墨竹一脸无奈。 待我在正殿宝座上坐下，墨竹看向站在门边的小宫女。小宫女会意，抬手掀起布帘，门外似乎站了许多人，见布帘掀起，才有人进来。率先进殿的人因为逆光的缘故，我看不太清楚，待那人走到正殿中间，我才看清来人竟是傅广成。 傅广成之后是大嫂，后面是傅清和二嫂，傅宁和三嫂，傅文和四嫂，傅宽和五嫂，傅新和六嫂，傅玉和七嫂，傅谦和傅恒在最后。 傅清女儿娆惠的乳母领着娆惠，还有几名抱着襁褓的乳母也进到殿内，并在最后站定。 「请皇后娘娘金安，恭祝皇后娘娘福寿安康。」一行人在正殿上跪下并向我行礼。 能见到傅广成本就意外，又见所有哥哥嫂子以及傅谦傅恒都在，更得见哥哥们膝下的孩子，眼泪瞬间溢出眼眶。 「请起。」听到众人请安，我稍微压下眼泪，哽咽着叫起。 「谢娘娘。」所有人齐声谢恩后，才纷纷起身。蔡富见傅广成起身不便，连忙去扶。 「皇上恩德，咱们兄弟几个才能进宫觐见。」傅广成看向我，并说道：「除斓韫随二阿哥读书没有前来，家里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好。」我接过墨竹递上的帕子擦干泪水，才点头应道。 「能见一面不易，娘娘该高兴才是。」大嫂也笑道。 「是了。」我微微点头。 宫人们抬来座椅，哥哥嫂子和傅谦傅恒才分别坐下。 这时娆惠忽然丢开乳母的手，蹒跚地走到我身侧，我见状伸出手去，娆惠大眼一转，拉住我手的同时踏上脚踏，靠上我的膝盖。 「姑……姑……」娆惠口中含糊不清地叫道。 「娆惠真乖！」我笑着摸摸娆惠的小脸，抬头去看傅清和二嫂：「许久不见，娆惠长高不少。」 「上次见娆惠，娆惠还在襁褓中呢！」二嫂笑道：「后来娘娘被琐事烦扰，也难见面。」 「的确。」我听完，微微点头。 「从前娆惠是家中最小的，如今还有更小的了。」傅宁开口说道。 我听完，转眼去看站在最后抱着婴孩的乳母。 「原本老五的孩子应该最大，结果老四的孩子早产，抢在前头。」傅广成笑道。 傅广成说完，三名乳母中的一个抱着襁褓走到我跟前，向我福了福身体，才将襁褓递到我眼前。 「弟弟！」一旁的娆惠见状，拉拉我的手，说道。 「娆惠都有姐姐的样子了。」我笑道，用力搂了搂娆惠的肩膀，娆惠听完不由地笑起来。 我又回头去看，并伸手从乳母怀里接过襁褓，小小的婴孩在襁褓里很安静，我抱到怀里后，孩子转头看向我，忽然咧嘴笑起来，我则低头在孩子额头上轻轻一吻。将傅文的孩子递还给乳母，我又从另一名乳母怀里接过傅宽的孩子。虽然和傅文的孩子一样睁眼看我，却只安安静静地看着，也不哭闹。 「和五哥一个样。」我搂着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傅宽，傅宽听完，嘴角微微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坐在傅宽身侧的五嫂见状，微微撞了撞傅宽手肘，傅宽这才开口：「大概吧。」 其他人听完，纷纷低头笑起来。 再来是傅宁的孩子。我从乳母怀里接过孩子，才抱没一分钟，小孩就不安分地扭动并哭闹起来。这时伏在我膝上的娆惠早自顾自的去玩耍，我便从座位上站起，走下脚踏，一边轻拍襁褓一边在屋子里走动，孩子这才安静下来。 「姑母就是姑母。」三嫂见状，笑道。 「别学着我不好的地方就行。」我转脸去看三嫂。 众人听完，又笑起来。 抱一会儿我便有些累了，将孩子交还给乳母后，才重新在座位上坐下，刚要说话，布帘被掀起，琝玉跨过门槛从外进来，抬头一看，发现屋里坐满人，且都转头看向她，先是一愣，见傅恒坐在最末，轻手轻脚地走到傅恒身侧，躲进傅恒怀里。此时娆惠重新回到我身侧，琝玉远远看见，脱离傅恒后一溜烟儿地跑到我面前，盯着娆惠看半天。 「是舅舅家的妹妹，以前见过的，记得么？」我问道。 「二舅？」琝玉想了想，抬眼看向我并小心反问。 「嗯。」我笑着点点头。 琝玉听完，转脸去看娆惠，娆惠同样看着琝玉。琝玉忽然上前去拉娆惠的手，娆惠这才笑起来。 「姊妹们和睦才是最好的。」傅广成说道。 第178章 相送（上） 下午永琏下学后，和斓韫一同到长春宫。永琏见舅舅舅母们都在，便从傅广成开始，到傅恒，挨个儿行礼过去。 琝玉聪明，见永琏行过一遍礼便知道谁是谁了。永琏行完礼后，琝玉跑到挺着肚子的六嫂面前问：「是妹妹么？」 「这可不知道。」六嫂笑答。 琝玉又跑到同样挺着肚子的七嫂面前：「是妹妹么？」 「也不知道。」七嫂同样笑道。 琝玉问完，转身跑到傅清面前，傅清见状笑问：「怎么？」 「妹妹留下。」琝玉轻声说道。 「想和妹妹多待些时间？」傅清反问道。 「嗯。」琝玉用力点头。 「不如你跟着二舅出宫去住几日。」我开口说道。 琝玉一听，有些疑惑，但终究还是摇摇头。 「二阿哥如今住在阿哥所，公主一人在长春宫，难免觉得孤寂，娘娘还是考虑再添个孩子吧。」三嫂忽然开口。 我一愣，说道：「怎么突然说到我身上来了？」 「家中希望娘娘多子多福，何况娘娘还年轻。」五嫂接下话题。 「这两年恐怕是不行了。」我转而笑道。 傅广成正要说话，一宫女掀布帘从外面进来。 「启禀娘娘。」宫女行至我面前，行礼后才开口：「达赖喇嘛求见。」 「那微臣等先告退了。」傅广成见状，起身并说道。 我原本要开口挽留，有人不等通传自行进来，我和傅广成等人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达赖喇嘛。 「未等通传就进殿，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达赖喇嘛走到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行礼的同时说道。 「无妨。」我说道：「不知大师此时来有何事。」 「原本只是想来拜访娘娘，结果走到长春宫外才得知娘娘的娘家人进宫探望。」达赖喇嘛笑答：「方才进来时见还有婴孩，贫僧愿尽些许绵薄之力，为孩子祈福。」 「多谢大师。」我听完自然高兴：「能得到大师的福祉是最好的。」 清朝好些皇帝都信奉藏传佛教，特别是雍正，弘历自小生活在宫廷，多少受雍正影响，我虽然不信教，但也不好拂了弘历的意，这也是为什么弘历提出在西苑摆宴，同庆我的生日与达赖喇嘛进京朝贺时，我没有反对的原因。 何况藏传佛教里的达赖喇嘛讲究的是转世，一般被选为继承达赖喇嘛称号的人都不一般，若能得到达赖喇嘛的祈福那自然最好。再说这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我何乐而不为呢？ 三名乳母将婴孩抱到达赖喇嘛面前，达赖喇嘛一个个看过去，我则关注达赖喇嘛的表情，见他瞧三个孩子的表情虽然微微有些不同，但都是喜欢的模样，还伸手点了每个孩子的额头。 「不知三位小公子的名字是？」达赖喇嘛看完，转头看向傅宁傅文和傅宽。 「还未取名。」傅宁说着看向我：「原本是想让皇后娘娘赐予，结果至今娘娘也未能恩赐。」 我一听，有些尴尬，不是我不想，只是思来想去，始终没想得好的。 「方才大师说为孩子祈福，不如就麻烦大师为本宫娘家这几个孩子取名吧。」我灵机一动，开口说道：「本宫的六嫂七嫂也快到产期，想一同麻烦大师。」 「不知大公子膝下长子的名字是？」达赖喇嘛又转眼去看傅广成。 「去拿纸笔来。」我说道。 墨竹转身去东暖阁，片刻就端来笔墨纸砚。我亲自将斓韫的名字写在纸上，再呈给达赖喇嘛看。 「唔。」达赖喇嘛看完，微微点头，提笔在另外三张方形纸上写下三个名字。 分别是斓韬、斓韧、斓韪。 「这三个名字便赠与三位小公子。」达赖喇嘛说完，重新抽出两张纸，在上面写下两个名字：斓俍和斓倓。写完后，又说道：「若未出生的孩子是男孩，用这两个名字，若是女孩，还是劳烦皇后娘娘费神。」 「多谢大师赐名。」傅宁傅文傅宽傅新和傅玉同时面向达赖喇嘛，并作揖。 「既然是为孩子祈福，还麻烦娘娘请宫人将刚才贫僧写的名字送到贫僧住处。」达赖喇嘛笑道。 「劳烦大师费心。」我笑道。 「贫僧已叨扰多时，先告辞了。」达赖喇嘛行礼后，转身出去。 「去年托你的事一直没着落，如今可省事了。」待达赖喇嘛出去好一会儿，傅宁才转头看向我。 「我原想着孩子还小，名字又不能随便取，才耽误到现在。」我笑答：「现在更好，由达赖喇嘛取名，可有福了！」 「你就偷懒吧。」傅文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你亲自将这些送到大师住处。」我转头看向墨竹。 「是。」墨竹应道。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过下午四点。 「我们该回去了。」傅广成看向我：「今日能带家眷进宫，实属不易，可见皇上是真疼惜你。只是你如今坐在后位上，更要小心谨慎。」 「我知道。」我点头应下。 眼瞧着快到宫门下钥的时间，傅广成等人便起身告辞准备离去。 后宫妃嫔家眷进宫探视，进出皆需走奉先殿东侧的东筒子，哪怕是我的家人也不例外。而从长春宫到东筒子只能走乾清门外的天街过去。 傅广成见我出敷华门愈往右转，停下脚步向我说道：「天气还凉，娘娘不必相送了。」 「在屋里坐一下午，正好出来走走。」我笑道。 「从前就劝不住，现在更劝不住了。」傅宁冲傅广成说道。我听完傅宁这话，想起我进宫选秀结束回家后，三嫂说让傅宁劝我的事，我瞥见三嫂脸上闪过一丝难过，想必也是回想起那时的事。 我上前挽过三嫂的手臂，抬脚往螽斯门走去。三嫂见状，便知我们二人想到一起去了。 第179章 相送（下） 众人尾随我和三嫂过内右门，却听四嫂开口说道：「娘娘出阁时家中只有三位嫂子，自臣妇起，都未得见娘娘还在闺阁里的样子。」 「幸而没见过。」不等我说话，傅文抢先接下话头：「皇后娘娘未出阁时，家里可是鸡飞狗跳呢。」 一行人听完纷纷笑起来，连永琏和斓韫都低头笑个不停，三嫂则笑着轻拍我的手背。 「若只长姐一人，家里是闹不起来的，少不得有四哥的功劳。」走在后面的傅恒道。 我听完回头横了傅恒一眼。 「敢说长姐的不是，可见是得了皇上首肯。」傅广成说道，言语间有些责怪的意思。 「等他说罢，我有的是方法收拾他。」我说道。 「这下知道傅文说的不假了吧？」三嫂看向四嫂并笑道。 一行人一路上说笑不停，便很快走到东筒子口。 「娘娘就送到这里吧。」傅清见我还有继续走的意思，开口道。 「是了，我们不便再耽误下去。」三嫂低声说道。 我知道哥哥嫂子们是怕逗留太久引人闲话，只得微微点头，转头看向六嫂七嫂：「六嫂七嫂小心。」我说着又看向傅新傅玉：「你们俩可多注意。」 「放心。」傅新傅玉应下。 「如今天气还凉，多注意身体。」傅广成冲我说道：「咱们这就出宫了。」 「好。」我听完傅广成的话，内心泛起酸楚，强忍住快要落下的眼泪。 傅广成率先走进东筒子，我目送一行人走到尽头，见哥哥嫂子们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站在原地的我，向我行礼，连斓韫、娆惠乳母领着娆惠、抱着婴儿的乳母也向我行礼，一行人才往左走去，渐渐消失在转角。 「额娘别伤心，以后舅舅舅母们还有机会进宫觐见的。」站在我右侧的永琏看出我的难过，安慰道。 「有永琏的安慰，额娘心里好受多了。」我压下快要流出的眼泪，转而冲永琏笑道，并摸摸永琏的头。 「琝玉也安慰额娘！」原本站在永琏右边的琝玉见状，跑到我身侧抱住我的腿。 「好。」我又摸摸琝玉的头。 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身着青色常服的弘历站在我身后。 「时候不早，该回阿哥所温书了。」弘历先向永琏说道。 「是，儿臣告退。」永琏说着向弘历行礼，又看向我：「明日儿臣再到长春宫向额娘请安。」 「去吧，晚上早些休息。」我说道。 永琏再向我行过礼，便往阿哥所走去。 待永琏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弘历看向我身侧的琝玉：「在长春宫疯玩儿一下午，你该去趟慈宁宫向祖母问安。」 琝玉一听，噘起嘴巴本能地想拒绝，又听弘历说要她去慈宁宫，搂住我的腿纠结半天才松手。 远远瞧着乳母等人带琝玉消失在景运门内，弘历这才面向我。 弘历伸手将我搂入怀里，我的眼泪在这一刻不受控的落下。 「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你自然不会轻易落泪。」弘历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嗯。」我哽咽着应了一声。 「永琏说的不错，以后你哥哥嫂子们会有机会进宫与你见面，你别再难过了。」弘历轻拍我的背并说道。 「我知道。」我靠在弘历怀里轻声说道。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我才脱离弘历的怀抱。 「你怎么来了？」我看向弘历并问起。 「桂顺和我说你送你哥哥嫂子们往这边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过来看看。」弘历一边为我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一边答道。 「还是你最了解我。」我道。 「我本想让你哥哥嫂子们提前进宫觐见，谁知你三嫂四嫂前两天才出月子，只能推迟到今日。」弘历拉起我的手往景运门走去。 「多谢你的安排。」我含了笑意向弘历道：「若无皇上恩德，臣妾怎有幸在宫中见到家人？」 「能让你高兴就行。」弘历笑答。 墨竹傍晚时将达赖喇嘛亲笔书写的名字送到达赖喇嘛的住处。三日后，达赖喇嘛亲自将名字送回长春宫，说是放在佛前供养并诵经祈福三日。我自然对他几番感谢，又赠送藏传佛教所用的八宝项珠和八宝念珠给达赖喇嘛。 原本哥哥们和傅谦傅恒送生日贺礼到长春宫，又进宫觐见，我是要赐回礼的，但当时遇达赖喇嘛突然造访，我竟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但后来一想，正好达赖喇嘛给傅宁傅文傅宽的孩子取名，又提前为傅新傅玉的孩子预备好名字，还供奉到佛前祈福，这样一来，这些写有名字的纸张可不能随便处置，我让蔡富带着我给哥哥弟弟们的回礼，还有给孩子们以及未出世的两个孩子准备的东西，连同名字一起送出宫到家里。 「几位公子和福晋都高兴的不行。」蔡富出宫回来，同我说起他去府上的情景：「大师亲写名字都原封不动地奉到祖祠里。而娘娘的所赐之物不仅小心保管，更是奉到祖祠前供奉，不敢随意摆放。还有就是娘娘赐给三位小公子的长命锁、银手镯，几位福晋即刻就为小公子们戴上，祈求小公子们多得娘娘庇佑，长命百岁。」 我听完自然高兴，如今为家族争得荣耀，也算对的起阿玛额娘。 北京的春天一向来得早，三月初，拂过脸上的风就已经有一丝春天的暖意。 三月初三，分别为太祖、孝慈皇后；太宗、孝端皇后、孝庄皇后；世祖、孝惠皇后、孝康皇后；圣祖、孝诚皇后、孝昭皇后、孝恭皇后加谥号。 三月二十三，忽然有人来报，说启嘉嫔出红，有要生产的迹象。我急忙出去，在西二长街遇到从翊坤宫出来的娴妃，两人一同往启祥宫去。 第180章 意外 拐过启祥门后的影壁，就听见传来嘉嫔撕心裂肺的叫声。 「传太医了么？」我见院子里站着五六名宫人，开口问道。 「皇后娘娘金安，娴妃娘娘金安。」众人见我和娴妃走来，纷纷蹲身行礼。 「回娘娘，还未传太医。」站在殿门外的一个宫女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传太医？」我听完微微蹙眉：「你去太医院，就说是本宫传太医来启祥宫，再叫平常照顾嘉嫔胎像的太医一同来。」 「是。」那宫女听完，向我蹲身行礼后，快步走出去。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宫女就领着两名太医绕过影壁走进院子。 「请皇后娘娘安，娴妃娘娘安。」太医见我和娴妃站在殿门前，走到台阶下，向我们二人行礼。 「快进去看看，本宫听着不太好。」我也不多言，只让太医去看嘉嫔如何。 太医进殿后，方才去请太医的宫女命人抬来两把椅子，请我和娴妃坐下，又奉热茶来给我们二人，我见她办事利落，心里有些疑惑，这样能干的人，怎么留在殿外伺候？ 两名太医进殿后过了一刻钟，才有一名太医出来。 「启禀皇后娘娘，嘉嫔娘娘不好，有早产之势。」那太医在我面前跪下并说道。 「嘉嫔的胎一向很好，皇上和本宫从未听闻嘉嫔的胎像有异，怎会突然出红？」我说完，看向那太医并问：「平常是你在照顾嘉嫔的胎么？」 「回娘娘，是微臣。」太医答道：「微臣今早还来启祥宫请了平安脉，那时都未见嘉嫔娘娘胎像有异。」 「嘉嫔身边伺候的人呢？」我见太医语气并无不妥，沉默片刻才又问道。 「回娘娘，贴身伺候的是嘉嫔娘娘的陪嫁，现在都在殿内。」方才那宫女答道。 「月兰，你进去看着，再叫那两名侍女出来回话。」我说道。 「是。」月兰应道，转身进去，不过一会儿就有两名侍女出来。 「皇后娘娘金安，娴妃娘娘金安。」两人出来时都是一脸泪水，在我和娴妃面前跪下后，请安道。 「平常贴身伺候的事都是你们二人在做？」我注视两人片刻才开口问。 「是。」两人齐声答道。 「从前未听闻嘉嫔胎像有异，怎么今日就突然出红了？」我又问，听我问起，两名侍女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皇后娘娘在问你们话呢！」娴妃见两人不说话，开口问道，声调明显比平时高出许多。 「回……回禀娘娘……」其中一人再开口，声音颤抖不已。 「皇上驾到！」正当那侍女犹豫不决时，忽听启祥门外传来桂顺的通报声，声音落下的那一刻，着玄色常服的弘历从影壁后走出。 「参见皇上。」我和娴妃立刻从椅子上站起，并向弘历行礼。 「皇后。」弘历走上台阶，率先伸手握住我左手，才又看向娴妃：「娴妃也在。」 「娴妃听闻嘉嫔不好，同臣妾一起来看看。」我说道。 「怎么样了？」弘历微微点头，低头去看跪在地上的太医。 「嘉嫔娘娘出红，刚才微臣进去请脉，看脉象，必定早产。」那太医答道，倒很从容。 「皇后娘娘正询问侍女嘉嫔的近况。」娴妃说道。 「稍后再说罢。」弘历倒是不着急的样子，冲太医说道：「你先进去，既然嘉嫔早产，还需你在旁看顾。」 「是。」太医应道，这才起身进殿。 而嘉嫔身边侍奉的两名侍女依旧回殿内侍候。 宫人们又抬来张椅子，弘历和我坐一侧，娴妃坐对面。 三人坐下后，殿内传出嘉嫔痛苦的呻吟声，我听在耳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嘉嫔这胎一向稳固，皇后还时常过问，也从未有不好的时候。」弘历瞥见我面带不虞，才开口说道。 「嘉嫔日日到长春宫请安，臣妾见嘉嫔气色是不错。」娴妃赔笑道：「再者，启祥宫离长春宫近，每日早上请安完毕从长春宫出来，臣妾见嘉嫔都是步行回启祥宫，未坐轿撵。」 「所以才觉得蹊跷。」我看了眼娴妃，又看向弘历。 弘历嘴角一翘，伸手握住我的右手并轻轻捏了捏。 过了约半个时辰，殿内的声音渐渐消失。 月兰掀帘子从里面出来，见弘历也在，脸上划过一丝难以言明的表情，但很快就掩饰下去，走到弘历面前先向弘历行过礼，才在我面前停下。 「嘉嫔娘娘诞下三公主。」月兰回禀道，但声音却莫名的小。 琝玉按排行其实是二公主，只因偆栾生下的小公主还未满月就殁了，因此也未序齿，所以琝玉才成为长公主的，月兰说三公主其实也没错。 「怎么没听见哭声？」我问。 「奴婢也不知。」月兰看我一眼，又看弘历一眼，才答道：「接生嬷嬷说……说小公主看着不好。」 我听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殿内走。 「殿内血腥气重，娘娘还是别进去了。」月兰见我往内走，上来拉住我。 我没有听从月兰的建议，示意门边上的宫女打起布帘，抬脚往内走去。 我从没来过嘉嫔住的启祥宫，今天是头一次，进殿一看，许多摆设和饰品都有朝鲜那边的风格，混合中式装修，倒别有一番风味，而且也不觉得突兀，可见嘉嫔品味好。 「寝殿在西暖阁。」我身后的月兰低声提醒道，我这才转身往西暖阁走去。 进到西暖阁，里面确实有强烈的血腥气，我微微屏住呼吸。 此时殿内气氛很压抑，甚至有些死寂，接生嬷嬷和早已选好的乳母见我走进西暖阁，纷纷向我行礼，同时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 「皇后娘娘……」嘉嫔躺在床上，侧头看着我，无力地叫道。 「孩子呢？」我低声问道。 抱襁褓的乳母向前一步，但她怀里的襁褓却没一点声音。 第181章 小公主 「小公主生下来就没有气息。」一直站在门口的太医低声说道。 「把襁褓取了。」我看向那乳母，开口说道：「提住孩子脚腕，让孩子头冲下，拍她的腿。」 「娘娘您要干嘛！」躺在床上的嘉嫔听完，强撑着支撑起上半身，震惊地看向我。 「你还要不要孩子了？！」我转头看向嘉嫔，语气加重不少。 嘉嫔见我如此，将话憋回肚子里，也有些支撑不住，倒回床上。 「快点照本宫的话做！」我再次转头看向乳母。 那乳母一愣，才和接生嬷嬷一起将裹住孩子的襁褓解开，并照我的话提住孩子脚腕，将孩子头冲下的同时在孩子的腿上拍了五六下。 此时我见孩子全身发紫，乳母和嬷嬷照我的话做完孩子也没反应，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我，我微微蹙眉，示意她们用襁褓将孩子裹上。乳母动作娴熟，片刻就将襁褓裹好。我这才上前从乳母手里接过襁褓。抱稳孩子，我低头看过去。 弘历的长相自不必说，嘉嫔是朝鲜宗室女，本就颇有姿色，这个孩子得两人优势，只是现在从脸到身上都发紫，看着极其不好。 即便我再不喜弘历和我的婚姻里出现别的女人，即便弘历有心让侧福晋侍妾们避孕多年，但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哭呀，为什么不哭？」我低声念道，左手稳住襁褓的同时右手抚过孩子眉心，再捏捏她的左耳，然后我微微拉开襁褓，在孩子心脏的位置按了几次。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片刻后，怀里的孩子突然轻咳两声，然后才啼哭出声，像划过黑暗的一道曙光，打破房间里的凝重。 我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放松下来，脚下忽然有些不稳，月兰立刻上来扶住我的手肘，我连忙将孩子递到乳母怀里。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嘉嫔娘娘诞下公主！」听闻儿啼之声，接生嬷嬷、乳母、嘉嫔的贴身侍女都跪下并面向我的方向恭贺。 「孩子还是最听嫡母的话。」弘历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这才发现弘历竟站在我身后，想必将刚才的情形看在眼里。片刻后，弘历转眼去看床榻上的嘉嫔：「嘉嫔生产辛苦，早些休息。」 「是，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嘉嫔侧身躺在床榻上说道。 弘历拉起我的手，带我走出宫殿。我们两人踏出殿门，就见娴妃一脸担心的站在外面。 「嘉嫔母女平安。」我轻声说道，娴妃这才一副放心的表情。 「娴妃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弘历说道。 「是，臣妾告退。」娴妃听完，向弘历和我蹲身行礼后转身出去。 娴妃的身影刚拐过影壁消失，身后就有人掀起布帘出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那人开口说道，原来是一直看顾嘉嫔胎像的太医：「嘉嫔娘娘生产辛苦，已经睡下，微臣开了产后喝的汤药交给宫人。」 「今天你也辛苦了。」弘历说道，语气中却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怪异，像是有些意外，也有些庆幸。 「终究还是皇后娘娘辛苦，毕竟小公主得皇后娘娘庇佑。」那太医说道。 这话说在弘历心坎上，弘历听完，微微一笑，并点头表示赞同。 「嘉嫔这边还需你多照应。」弘历说道。 「是，微臣懂得。」太医应道。 「我送你回去。」弘历拉着我走下台阶，过庭院，绕过影壁，踏出启祥门。 「嘉嫔的孩子无需你这样用心。」才走到西二长街，弘历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孩子是孩子，与她不同，再说了，不过是个公主，以后都是下嫁出去的命。」我低声说道。 弘历听完我最后一句话，知道我暗指琝玉，表情微变，但还是安耐下。 回到长春宫，弘历先命宫人为我更衣，又叫人端安神汤来。 我换过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到东暖阁时，见弘历坐在炕上，琝玉则规规矩矩坐在弘历对面的凳子上。 我在弘历旁边位置上坐下，墨竹端瓷碗进屋并走到我面前：「娘娘，安神汤到了。」 接过碗，我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 弘历注视琝玉片刻，才转头冲我道：「琝玉是固伦公主，既是固伦公主，婚事自然由我做主，岂是说下嫁就下嫁的？」 「总有被形势所逼的时候。」我答。 「再被形势所逼，我也会想办法，绝不会让琝玉和亲，更不会由人逼我做决定。」弘历说道：「再说了，你生琝玉时是何等艰难？我心疼琝玉，也是心疼你，我不会让这个女儿远嫁。」 听到这里，我心里有些发酸，眼泪也漫出来。 琝玉见我流泪，从凳子上滑下来，走到我身侧并靠在我腿上说道：「额娘不哭，额娘有大哥二哥，还有琝玉。」 「那我呢？」弘历听完琝玉的话，反问道。 「阿玛惹额娘哭，阿玛坏！」琝玉偏头看向弘历，嘟嘴说道。 我听完，反倒笑出声来。 「说到底还是琝玉最心疼额娘，是吧？」我伸手搂住琝玉，丫头听完我的话，用力点头表示同意。 当晚，弘历留在长春宫用晚膳，桂顺见弘历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叫小太监将奏折送到长春宫。 月兰洗了三五个贡桔，我剥了一个，喂琝玉吃两瓣，又掰下一瓣放到琝玉手里，示意她送去给弘历。琝玉会意，又从我手里拿一瓣，跑到弘历身侧，举到弘历面前。 「不是说阿玛坏么？怎么还给阿玛吃桔子？」弘历斜眼看了琝玉一眼，也未停笔，开口说道。琝玉听完，嘴巴又嘟起来。 「让你体验体验贴心小棉袄漏风是什么感觉。」我说着往后靠在软垫上。 弘历抬眼瞄我一眼，放下小笔，才接过琝玉手里的桔子。 第182章 意外Ⅱ 「时间太晚，去洗漱睡了吧。」我转头看向琝玉，琝玉虽然有点想再玩儿会的样子，但还是乖乖随阮氏回房。 「你觉得我不应该抱嘉嫔的孩子？」过了好一会，我才开口。 「说不上应该不应该，但我总觉得你这个举动不合适。」弘历说道。 「抱一个公主倒不打紧。」我道：「再说了，我总觉得嘉嫔这胎太蹊跷。她极看重这胎，从得知怀孕到现在都谨慎防备，从不去其他妃嫔宫里，也不请其他妃嫔到启祥宫做客。即便每日早上到我这里请安，连宫人们奉上的茶水也不碰一下。」 「即便生下阿哥，也不可能继承大统。」弘历说道，语气里透露出十分的肯定。 「不考虑？」我不由反问。 「绝不考虑。」弘历斩钉截铁地答道：「她是朝鲜那边嫁过来的。」 弘历的一句话像是点醒了我。 嘉嫔是朝鲜宗室女，即便李姓过继给金氏，但终究是他国女子，而非满蒙汉。仅凭这一点就将嘉嫔所生的阿哥排除在继承者之外。 「若功课、骑射都学的好，品性也贤德，还是可以考虑的。」我轻声说道。 「如果放到你膝下由你抚养我就考虑。」弘历突然松口，却提出令我诧异的要求，使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如今在嫔位，怎么可能将孩子交给我抚养？」片刻后我才开口反问。 「继承大统亦或是自己抚养，只能选一个，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弘历的回答很坚决：「若以后真出现这个问题，你就这样问嘉嫔，让她自己选。」 我发现帝位让弘历考虑事情的方式和思路变化许多，已不是我能跟上的了。 「算了，继位者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我说道。 在这个问题上我应该向弘历妥协，更不应该妄想驾驭他的想法，说多了反而会让他不悦，于我不利。 「你能左右，你是皇后，该向我进言。而且所有进言都可以出自你的考量。」弘历说道。 「若我觉得到了该进言的时候，我自然会。」我说完微微一笑。 嘉嫔诞下公主的事很快就传遍宫廷，第二天早上，太后的赏赐就到了启祥宫。只是众人都不知道殿内所发生的事，我更无意提起，以免让嘉嫔不痛快。 嘉嫔生下公主的第四天下午，我在慈宁宫陪太后说话，蔡富匆忙进殿，先向太后和我行礼，过后才开口。 「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蔡富抬眼瞄了太后和我各一眼，有些难以启齿似的说道：「启祥宫嘉嫔娘娘……」 「怎么了？」自从之前到太后跟前请安时迟到，太后就不太待见嘉嫔，还好之后嘉嫔安安分分，太后才没再挑嘉嫔的刺，但突然提起，太后还是有些不耐烦。 「呃……嘉嫔娘娘诞下的小公主……殁了。」蔡富踌躇再三，还是实话回禀道。 太后和我听完都颇为意外。 「也是个没福的。」太后最先回过神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不再做声。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我开口问道。 「奴才也不知，小公主殁了以后，嘉嫔娘娘伤心不已，一直在启祥宫哭闹。」蔡富说道。 我在慈宁宫又坐了约半个小时，见时候不早才告辞出来。 「有句话，奴才没敢在太后面前说。」从慈宁宫出来后，蔡富才开口。 「有什么是不能在太后跟前说的？」我一时疑惑，看向蔡富。 「小公主殁了以后，嘉嫔娘娘说是娘娘害死了小公主。」蔡富低声说道。 我听完蔡富的话，愣在原地。 「还说就是因为当时娘娘抱了小公主，不知娘娘对小公主做了什么，才致今日小公主殁了。」蔡富说完，脸色煞白。 「皇上知道小公主殁了的事么？」我回过神来，继续抬脚向前走去，并问道。 「第一时间就到养心殿通知皇上，想必这时已经在启祥宫。」蔡富答。 我没有答话，走到启祥宫宫门口正准备进去。 蔡富见我要走进启祥门，拦住我并说道：「娘娘，这个时候还是别进去了。嘉嫔娘娘见到娘娘，恐怕……」 「本宫是皇后，这个时候怎能不去？」我转眼看向蔡富。说完我抬脚跨过启祥门的门槛。 「皇后娘娘到！」宫人们的通报声一声声进去，我绕过影壁，经过院子，走上正殿台阶，便有人为我打起门口的布帘。 嘉嫔生产时我进入过正殿，这次再进殿内，我自然而然地往左走去，一转身就见弘历坐在床榻边。 「皇上安。」我走近后，向弘历行礼。 「皇后来了？」弘历开口问道，倒没觉得他有因为孩子没了而难过的情绪，亦或是嘉嫔向他诉苦而责怪我的意思。 「是，下午在慈宁宫陪太后闲聊，听闻小公主殁了，赶过来看看。」我答道。 「太后知道了？」弘历又问。 「太后得知小公主殁了以后很难过，只说让嘉嫔好生将养身体。」我说道。 「唔。」弘历听完微微点点头。 「皇上……」躺在床上的嘉嫔开口叫道，带了一丝哭腔，看向弘历的眼神也略带期望。 「时候不早，朕先回养心殿了。」弘历说着站起身来。 「皇上！请皇上为臣妾做主！」见弘历要走，嘉嫔猛地撑起身体：「若不是皇后娘娘抱过小公主，小公主怎会殁了？公主还那么小！」 蔡富告诉我嘉嫔吵嚷着说是我害死小公主时我就料到嘉嫔会这么对弘历说，所以此刻我并不觉得意外，再说我并没有做任何伤害小公主的事，我问心无愧，便不会急于向弘历解释。 我转眼去看弘历，发现他也看着我，但弘历只是看着我，没有透露一点责怪和怀疑，我就知道他不会偏向嘉嫔，我更无须开口解释了。 第183章 世事难料 「皇上！」嘉嫔见弘历没有任何反应，又开口叫了一声。 「皇后那日的确抱了小公主，但皇后是嫡母，后宫所有孩子都是皇后的孩子。」弘历只是微微偏过头去看嘉嫔，并未转身：「何况还只是个公主，皇后有何理由害她？」 嘉嫔听完，当场愣住。 的确，若是小阿哥，我是有理由的，毕竟如今弘历膝下已有三子。若嘉嫔生下的是个小阿哥，我为防她的孩子抢了永琏的风头而动手脚还说的过去，可一个小公主，大可不必。 「皇上……」嘉嫔似乎不太敢相信她听到的话：「那臣妾的孩子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没了？」 「平白无故？」弘历听到嘉嫔最后一句话话，才转过身正视嘉嫔：「是小公主在母体中积弱以致早产，若不是得皇后庇佑，恐怕一生下来就没了。」 我能听出弘历说这些话时的不高兴，我赶紧上前拉住弘历的手，示意他千万不要发火。 「孩子殁了，嘉嫔难过才说了见罪于皇上的话，皇上别生气。」我劝道。 「皇后娘娘别假惺惺的了！」弘历还没说什么，却听嘉嫔大声说道：「难道皇后娘娘从没想过要致臣妾的孩子于死地？」 本来我是想劝的，但嘉嫔这话说的我心里一阵翻腾，更别说弘历了，弘历额头上的青筋一下就凸起来。 就在一瞬间，我意识到不能让弘历做任何举动，这样于任何人都不利。所以我转身面向嘉嫔的同时，整个人挡在弘历面前并用力抵住他。 「本宫念你失了孩子，正是伤心的时候，不与你计较。」我要压下自己心里的火，又要抵着弘历，实属艰难：「现下最要紧的是你的身体，养好身体以后才能继续为皇上诞育子嗣。」 嘉嫔听完，也不知是突然醒悟过来还是怎么的，见弘历和我的样子，仿佛刚才说那番话的是其他人，身体不由地开始发抖：「臣妾……方才臣妾失仪！还望皇上皇后恕罪！」 「你还在月子里，嘉嫔你还是该多休息保重身体。」我说道。 「皇后娘娘说的是，是臣妾太过伤心，才见罪于皇上皇后。」嘉嫔说着伏在床榻边缘痛哭起来。 「这一个月的月子不能出门。待出了月子，嘉嫔也该在启祥宫闭门思过一段时间。」弘历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像极了咬牙切齿时说出口的话，促使我回头去看弘历，见他眼睛都恨红了：「无旨，不得踏出启祥宫一步！」 嘉嫔听完弘历最后一句话，整个人都瘫倒在床上。 弘历说完又叫桂顺进来，让桂顺去晓谕六宫。 弘历一向说一不二，我知他是真气了，我抬手轻轻拍拍弘历的胸口，一来帮他顺顺气，二来也是示意他冷静。 「先把月子坐完再说其他的。」我偏头看向嘉嫔并说道。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嘉嫔听到我的话，抬头看我片刻，低头轻声应道。 我转头示意一旁的侍女扶嘉嫔躺下，才拉着弘历走出启祥宫。 长春宫就在启祥宫北面，出启祥宫步行不过三五分钟就回到长春宫。 「我知道你生气。」进了西暖阁寝殿，我伸手搂住弘历的腰。 「从前还觉得她温顺，如今怎么这样放肆？」弘历说道，我能感觉到他身体因生气而抖动。 「她失了孩子，难过是正常的，难过到极点便什么话都敢说。」我说着抬头看向弘历，又轻抚他的胸口：「若我失了孩子，只会比她更难过，更口无遮拦。」 弘历听完我的话，注视我眼睛片刻，才将我搂入怀中：「我们的永琏和琝玉不会，我们不会失去他们。」 「世事难料。」我靠在弘历胸口低声说道。 「先帝登基时为免皇子争储，创立了秘密建储，我自然效仿，我已……」弘历一开口我就听着不对，微微挣脱他怀抱的同时，举起右手将食指放到他唇上示意他不必再说。 「我说了，那是你的事，我无意打听，也不想知道。」我说。 弘历用微颤的左手握住我右手：「我执意如此。」 我埋头进弘历怀里，我不敢看他，更不敢告诉他我所知道的，混合着害怕恐惧和纠结的情绪让我不得不逃避弘历的眼神，因为他最能看透我，也一向会对他想知道的事探寻到底，若我说了，我不确定会怎样。 嘉嫔诞下的小公主殁了的事阖宫皆知，宫里人的消息向来灵通，都听闻弘历和我去启祥宫看望嘉嫔后，嘉嫔就得弘历“无旨不得出启祥宫”的口谕。弘历和我身边的人鉴于之前永璜的事不敢再乱嚼舌根，嘉嫔身边的人更不敢出去说。所以第二天早上众妃嫔来长春宫请安时，脸色都很奇怪。 每个人都看向嘉嫔所坐的位置，自嘉嫔生产后，那个位置空了几天，如今，又不知要空到什么时候去了。 「臣妾听闻皇后娘娘本在慈宁宫陪太后娘娘说话，得了嘉嫔孩子殁了的消息才去的启祥宫，没想到嘉嫔就被禁足了。」高贵妃偏头看向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皇上和本宫只叫嘉嫔安心休养，并未命她禁足。」我直视高贵妃的眼睛，轻声说道。 「臣妾也未说是皇后让嘉嫔禁足的呀。」高贵妃说完，嘴角微微翘起。 「如今皇上在气头上，你们都仔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要有数。」我说着先扫视众人一圈，才又看向高贵妃：「高贵妃，你是最知道的，别忘了从前的例。」 高贵妃听完我最后一句话，脸色瞬间变的煞白，忍耐半天才缓和下来。 「是。」高贵妃低下头，轻声应道。 到下午用点心的时候，娴妃像是踩着点来似的，我刚在圆桌前坐下，外面就通报娴妃到了。 第184章 疑惑 「请皇后娘娘安。」娴妃进到西暖阁后，先向我请安行礼。 「你可赶巧了。」我冲娴妃笑道。 「臣妾也带来些新鲜点心，想请皇后娘娘品尝品尝。」娴妃听我如此说，又见桌子上摆着的点心，笑道：「更重要的，想来宽慰宽慰皇后娘娘的心。」 我知她说的是早上高贵妃的冲撞，倒不觉意外。 「犯不上为一点小事生气。」我收起笑容，轻声说道。 「是呢，臣妾也觉得。从前还在潜邸时高贵妃就冲撞过娘娘，臣妾以为她得了教训，没想到还是这副样子。」娴妃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她还是她，何尝变过？」我低声说道。 「皇上也还是皇上。」娴妃接下话头。 「你懂就好。」我说着笑起来。 娴妃才坐了一会，就有人风风火火地进屋来，瞧见娴妃在我边上坐着，才放慢步伐。走到娴妃身边，向娴妃行礼问安。 「娴娘娘安。」琝玉放低声音说道。 「琝玉来了？娴娘娘带了点心来，快来尝尝吧。」娴妃扭头冲琝玉笑道。 琝玉一听，本能的想要答应，可还是看向我，我微微点头，琝玉才冲娴妃笑着应下。 「这是？」娴妃立刻发现异样，不由地转头看向我，眼中带了丝探寻。 「如今两岁多了，也该学学规矩，怎能还像从前那样惯她？」我说道：「你看她方才进来的样子，一点儿公主样都没有。」 「规矩自然是要立的，若以后遇外臣觐见，只怕会丢了皇家颜面。」娴妃瞬间明白我的意思，笑道：「毕竟现在与还在潜邸时不同，皇上和皇后娘娘再疼惜，也还是要有所顾忌的。」娴妃说完转头看向坐在她身旁的琝玉并问道：「是吧？」 「嗯。」琝玉正吃的香，哪里在听我和娴妃说话，见娴妃转头问她，只闷声点头应下。 我和娴妃见状，立刻笑起来。 三月过完便遇是清明，以太后为首，弘历和我相陪，率除嘉嫔外所有后妃到景山寿皇殿祭奠先帝。 清明一过，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 春暖，宫里的花开的繁盛，看着心情也好许多。 一连几年我都被点名随驾去圆明园住几日，可去年雍正皇帝驾崩，今年再想这样的事可就无望了。 看着绣布上初见成型的并蒂莲花，我有些出神。圆明园也好，秋天的木兰秋狝也罢，去那些地方虽然凉快不到哪里去，但都是我逃离京城甚至是逃离紫禁城的一个借口，现在顶着皇后这个名号，想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进来也不出声。」感觉到身后有人，我一侧头，就见弘历站在后面同样望着荷花出神。 「荷花下面添点什么吧？」弘历轻声说道。 「添什么？」我反问。 「不拘添什么，添不添也随你，万一我说的你不喜欢或不合适，绣出来不好看反而多事。」弘历笑道：「冬天都不见你弄这些东西，开春反而爱动手了。」 「冬天冷的很，就算屋里有火盆供着，我的手也冰凉，何况冬天里能想到绣出来的东西也少。」说着我站起身来：「我坐累了，你下午有事么？陪我去走走罢。」 「大约无事，这个时间，西苑景致不错。」弘历伸手做邀请状，我笑着将手放入他掌心。 弘历和我漫步在西苑南海湖边，湖边种遍柳树，绿意盎然，被徐徐春风一吹，远远看过去倒别有风韵。 原本我们两人都望着柳树出神，弘历却突然开口：「我一直想问你，嘉嫔生产那日，你抱过孩子，我见你先是摸了孩子的脸，又按了按孩子的胸口，是怎么个意思？」 「那孩子浑身青紫，估计在母体里缺氧了。我想呢，摸摸她，让她暖和暖和，或许有帮助。按孩子胸口是我知道的一个救人方法。」我说着面向弘历，并指了指他胸口的地方：「普通人的心脏一般都长在这个位置，才降生的孩子骨头很软，轻轻按按呢，我想多少能帮她恢复下心跳，只是我也没经验，纯属试试。」 「心脏……」弘历脸上出现一丝疑惑。 「呐，感觉到了么？」我拉起弘历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 「你说普通人都长在这个地方，那是不是也有不是普通人的长法。」弘历又说道。 「我听闻有人长在右边。」我说道。 「这些事你都知道？」弘历脸上的疑惑又重了些：「我以为我很了解你，结果还是有让我意外的时候。」 「女人呢，还是要保持一些神秘感。」我笑道。 「好吧。」弘历脸上的疑惑被无奈取代。 「或许我那天确实不该抱嘉嫔的孩子，不然也不至于在孩子殁了后她反应那么大。」我轻声说道：「毕竟我对救人的方法不甚了解就仓促去帮忙。」 「你是好心，再说你用了你的方法，孩子也的确活过来了。」弘历将我的手重新放在他心脏的部位：「是那孩子没福气，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即便和我没有关系，但嘉嫔终究还是会怨我了。」我垂下眼睑。 「我觉得这段时间你心情不好，看来你确实觉得愧对于嘉嫔的孩子。」弘历说道。 「多少有点吧。」我答。 「无需如此。」弘历安抚道：「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就算有，也是我的问题。」 我听弘历这么说，抬眼看向他，忽然想起偆栾临终前和我说的话。我想，或许是长期避孕的缘故，嘉嫔这一胎注定是保不住的。 「别多想，一切有我在。」弘历抚了抚我的眉心。 「弘历，多希望我们能永远像现在这样……」我注视着弘历的脸，轻声说道。 日子像绸缎，缜密且柔软的度过。 早上妃嫔来长春宫请安时，我心里一算，嘉嫔的月子差不多坐完了，我揣摩着也该和弘历聊聊让嘉嫔出启祥宫的事。 五月初一，弘历照例到长春宫吃晚饭。 第185章 端午 一顿饭我没吃多少，反而一直盯着弘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还未开口，却听弘历道。 「你又不是我肚子的蛔虫，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我说道。 「我还偏偏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弘历笑道：「你想说嘉嫔吧？她的月子早坐完了，却一直未到长春宫请安。」说完，弘历顿了顿才又说下去：「那日我说了，嘉嫔坐完月子，无旨不许出启祥宫一步。我派了内监守在启祥宫门口，若她敢踏出宫门一步，即刻杖毙。」 我听到弘历嘴巴里吐出最后两个字时，嘴角极其不自然的撇了撇。 「除了嘉嫔的事，你是不是还想回园子住段时间？」弘历见我没说话，转而说起我的心思，我听完，只拿起筷子夹菜，弘历的话则继续跳进我耳朵里：「五月初五端午节，若让你回园子，后宫岂不是无主？」 「后宫最大的主子住在慈宁宫呢！」我说道：「我希望呢，有朝一日我想干嘛就干嘛。」 「待端午节过了再说去园子的事吧。」弘历放下筷子：「嘉嫔嘛……」 五月初四这天，快到晚饭时间养心殿才有口谕出来，准嘉嫔恢复每日早上到长春宫请安的例。 「皇上这气可生的够久的。」晚间卸妆时，月兰一边为我拆头饰，一边低声说道：「明儿是端午节，今晚才准嘉嫔娘娘出启祥宫，这不等于告诉大家是看在明天过节的份儿上才放出来的。」 「弘历的脾气真是一天大过一天了。」我说道。 「一直都这样啊，格格忘了？从前还和您吵过呢！」月兰说道。 月兰的一句话将我拉回到从前，记得唯一一次和弘历吵架好像是为了弘时和张瑶焉，细细一算，一晃都过这么些年了，那时我还有脾气和弘历争执，如今却尽量顺着他的意。即便我有求于他，也想办法说的委婉一些，而非如从前那般直白。 「物是人非了。」我说道，随手将手腕上的玉镯取下来放到妆台面上。 「何来物是人非？好端端的怎么发出这种感叹？」月兰正要开口，背后传来弘历的声音。 我抬眼看月兰一眼，月兰便率着服侍的宫女捧着我的衣服退出去。 此时弘历已走到我身后，我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身走近弘历，抬手攀上弘历的肩膀：「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这么说？」 「拿我的话堵我。」弘历顺势搂住我的腰。 「岂敢？你如今是皇上了，说一不二。」我嘟嘴说道。 「就为这个？」弘历眉角一挑。 「那可不，犯不着为别的。」我低声说道。 「这样吧。」弘历想了想，才开口：「端午节后，让你六哥七哥带着才降生的孩子进宫觐见。你还未见过你娘家最小的两个孩子吧？」 「是听闻六嫂七嫂已经生产。」我没想到弘历突然提这个事，挺意外的：「短短三个月，娘家人进宫两次，怕不好吧？」 「我看谁敢乱嚼舌根。」弘历眉心微皱：「再说了，你大哥在外跌伤，我想怎样才能稍作补偿。」 「你能准大哥回京已经是最大的补偿了，不求别的。」我听弘历提起傅广成，眼里不由地泛起泪花，一是因为心疼傅广成，二来，自然是感激弘历心意：「我只愿哥哥弟弟们平安顺遂，不求别的。」 「你总是这么小心谨慎。」弘历手上用力，将我拥进他怀里。 「小心谨慎总没错，除了不想给哥哥们添麻烦，最重要的，是不想让你为难。」我说道。 「若人人都是你这样的心思，我也轻松许多。」弘历感叹似的说道。 「允与不允，还不是你一念之间的事。」我说道。 「说的这么轻松。」弘历的语气里带了丝无奈。 「你是皇上，是天下之主，可不都有求于你么？」我微微脱离弘历的怀抱，抬头看向他。 「你呢？有什么求我的？」弘历问道。 「我希望你今晚在我这里睡，不去别处。」我微微一笑。 「自然，哪里舍得去别处？」弘历也笑起来。 重新唤月兰进来，服侍弘历洗漱更衣后，我们二人才依次躺下。 第二天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弘历早上起来先去上早朝，我在长春宫见完妃嫔，临近中午，便启程去慈宁宫见太后。 高贵妃等人有了之前嘉嫔迟到被太后责骂的先例，之后每每到慈宁宫请安，都会早于我到，唯恐落后于我。因此在我抵达慈宁宫时，高贵妃等人都已悉数抵达。 「儿臣来迟。」我向太后请安道。 「不迟，皇帝都还未来呢。」太后未怪罪，冲我笑道。 「皇上政务繁忙，难免来迟些。」我笑道。 「皇帝初登基，你们都多学着皇后，也算是为皇上分忧了。」太后说道，眼神不由地从嘉嫔身上划过。 「是。」所有人齐声应道，特别是嘉嫔，应答的同时低下头。 不过一会儿功夫弘历就到了，宫人们端来早准备好的粽子，都是依着太后，弘历，我和妃嫔们的口味做的，送至各人面前。 我抬手拨开粽叶，总觉得手腕上少了什么，思来想去才发觉戴惯了的玉镯不在。 那玉镯本是一对，是从前到外祖家拜年时大舅母送我的。有次我抱琝玉逗弄她时，琝玉将其中一只从我手腕上扒拉到地上摔碎了，我便命人将碎的玉镯做成金镶玉，再装进荷包挂在琝玉身上，剩下的那只我也舍不得，毕竟是舅母送的，我又带在身上多年，所以依旧带在手腕上。 手腕上突然少了东西，我还有些不习惯，趁着吃粽子，我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仿佛是昨天晚上弘历来时我取下来放妆台上了。 「你回去看看妆台上有没有我一直戴着的那只镯子。」趁着月兰收拾碗筷，我低声冲月兰说道。 「是。」月兰应道，端着碗筷出去，换墨竹进来站我身后。 第186章 玉镯之祸 吃过午饭，太后要睡午觉，弘历有事，直径回养心殿，我则回长春宫换衣服，妃嫔们也各自回宫休息。 「并未找到格格素来戴的那只镯子。」月兰见我进到东暖阁，迎上来说道：「格格确定是放在妆台上了么？奴婢找了几遍也没找到，连枕头下面都翻看过了。」 「是放在妆台上了。」我在妆台前坐下，拉开放饰品的小抽屉看了一圈，心里难免疑惑。 我坐着思虑片刻，回头去看月兰。 「昨天晚上除你之外还有谁进来侍奉弘历更衣的？」我问。 「格格的意思是？」月兰何尝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悄悄地去看看，到底是谁手脚不干净。」我说道：「也不要张扬出来，若查到了，带来见我。」 「是。」月兰应下。 晚间依旧到慈宁陪太后用晚膳。 逢年过节，弘历向来不去旁人那里，如今登基了，更是这样，何况还是端午节这样的节日，自然往我住的长春宫去。 众人随弘历和我到敷华门门口才告辞离去。 我们二人绕过长春门后影壁，就见月兰站在殿门外，身侧站着一名宫女。 我直径进到寝殿，在妆台前坐下，弘历不解，跟着我进了寝殿。 月兰领着那宫女尾随进来，又遣其他宫女出去，我心里就大致有数了。 「请皇上安，请娘娘安。」那宫女进来后，立刻跪下去请安道。 弘历聪明，见只有月兰和那宫女在屋内，就猜到有事发生。 「皇后待人素来温和，从不打罚下人，从前还在潜邸时如此，进宫后更未曾听闻有过苛待下人的时候。」弘历背手在宫女面前来回踱步。 「皇上……」那宫女听出弘历语气不善，身体微微发抖：「奴婢……奴婢……」 「皇后没让你跪在外面，也还是顾全你脸面的。」弘历说道。 弘历正要说下去，蔡富牵着琝玉掀帘子进来，迫使弘历没继续说下去。琝玉见那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睛一转，走到宫女面前。 「犯错了？」琝玉开口问道。 「是……」那宫女垂头低声答道。 「犯错了就承认，额娘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琝玉说这话时一脸认真，说出口的话让弘历和我都大吃一惊。 「琝玉。」弘历向琝玉伸出手，琝玉见状，走到弘历前面并牵住弘历的手。弘历牵着琝玉往外走，只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弘历出去后，那宫女膝行到我面前，牵住我的衣角：「是奴婢一时糊涂！求皇后娘娘原谅！奴婢再也不敢了！」 「再不敢，也做了。」我垂眼看她。 「奴婢真是一时起的贪念！」宫女说着伏在地上。 「既是一时贪念，也该有个理由。」我说道。 「奴婢本已到放出宫的岁数，到去年年底就该出宫，没想到先帝驾崩，才留下来。」宫女听我问起，才抬头看向我：「奴婢以为娘娘不介意这些东西，想着那镯子又只剩一只，看着水头好，所以……所以……」 「本宫不介意，并不代表本宫心里没数。」我说道，转眼看向月兰：「东西呢？」 那镯子被月兰攥在手里，见我问起，才伸手放到我面前。 「这镯子是本宫大舅母从前送我的见面礼，原本是一对儿，另一只被公主摔碎了，摔碎的那只就在公主随身带的荷包里。」我说道。 「奴婢知错……」那宫女听完，也是一愣，才又伏下身去。 「但规矩不能错，长春宫不能破这个例，否则以后宫人们群起效仿，再下去，宫里岂不是要大乱。」我注视那镯子片刻才开口：「你既说到了该放出宫去的岁数，那本宫就放你出宫去罢。」 「娘娘……娘娘不怪罪奴婢？」宫女听完我的话，有些发愣。 「这镯子也给你。」我说完看月兰一眼，月兰用一张帕子将镯子包起来，放到她面前：「只一点，今晚你就得收拾东西出宫。」 「奴婢……」宫女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完全没想到我居然会放过她，或许她还想着我会严惩她，以此来告诫其他人：「奴婢多谢娘娘！」 「你带她回屋收拾东西，再送她出宫。」我看向月兰。 「是。」月兰应下，转而去看宫女：「走吧。」 宫女伏身向我行过一个大礼，才起身随月兰出去。 月兰领着宫女出去约二十分钟，弘历才又回来。 「我送琝玉回屋睡下了。」弘历在床边坐下。 「难得你愿意陪她，她自然听话。」我道。 「我瞧月兰领那宫女出去了，为了何事？」弘历转而问起宫女的事。 「从前我去外祖家拜年，我额娘娘家的三位舅母送我好些首饰，大舅母送的首饰里有一对玉镯子，水头好，我很喜欢，常年带在身上。还在潜邸时，被琝玉给摔坏一只，我让人做成金镶玉后装在荷包里给她带在身上，另外一只我舍不得，还是自己带着。」我答道。 「就是从前你一直戴在手上的那对镯子？」我常年带在身上的东西，弘历自然知道长什么样：「我是觉得琝玉身上多了个不离身的荷包，原来是你给她的。」 「昨天晚上你进屋之前，我随手取下镯子放在妆台上，今天中午在慈宁宫吃粽子时我发现手腕上没东西，就让月兰回来找，东西便不在了。」我继续说下去：「思来想去，早上梳妆时就没瞧见，那就只有昨晚月兰领人进来服侍你更衣时被人顺走了。」 「没想到长春宫里竟然会有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弘历接下话题。 「若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也让人觉得我驭下无方，所以我才让月兰连夜送出宫去。」我说道。 「宫里人多眼杂，一定会被人知道，到时候你怎么解释？」弘历忽然笑起来。 「只有高贵妃才出这个头。」我答道，我提到高贵妃时，弘历的表情变的有些不耐烦：「怎么？高贵妃又惹你不高兴了？」 第187章 高贵妃 「昨日晚膳时我本来在钟粹宫，贵妃又说起想抚养大阿哥。」弘历说起这个事时，表情垮的不行。 「不如就如她所愿吧。」我说道。 「绝不！」弘历即刻答道：「大阿哥的生母富察氏虽然不能同你相提并论，但也是满人，她的孩子怎能由汉人抚养？」 「若不如她意，她还是会继续闹下去。」我说道。 「我倒要看看她能闹到什么地步。」弘历一脸决绝。 「不说这些事了，今天累了一天，皇上还是早些歇息吧。」我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床边将弘历拉起。 「也就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得片刻舒心和安宁。」弘历放缓语调，又握住我双手。 「是人就会有欲望，欲壑难填。即便是我，也难免有所求。」我说道。 「只看你愿不愿意和我讲。」弘历的嘴角这才微微上翘。 「有些事不讲你也能猜到，还为我安排妥帖，何须我再开口？」我微微一笑：「再说我也怕说多了惹你不快。」 「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后宫岂有不和睦的时候。」弘历说道。 「但愿我能让后宫和睦。」 第二天早上妃嫔们来长春宫请安时，高贵妃果然问起头一晚长春宫发生的事。 「听闻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昨晚半夜送了一个宫女出宫，不知是不是犯什么事，居然要连夜送去。」高贵妃说这话时虽是平静的语调，眼里露出的却是挑衅。 我并不急于解释，看向高贵妃的同时，笑道：「贵妃住钟粹宫，却知道长春宫的事。高贵妃这么关心本宫，本宫还要多谢你了。」 「臣妾记得还在潜邸时，有次皇后娘娘突发风寒，那时贵妃娘娘极少在皇后娘娘榻前侍奉汤药。」坐在最末的海常在突然开口：「现在这么关注长春宫，或许贵妃娘娘是想弥补从前的过错吧。」 高贵妃听到这里，红润的脸庞瞬间失去血色，克制半天才勉强稳住情绪。 「本宫听闻海常入侍潜邸时，岁数极大，还是皇后娘娘开恩才能进入潜邸，难怪这么维护皇后娘娘。」高贵妃话头一转，锋芒立刻转向海贵人。 「若非皇后娘娘恩德，咱们这些从潜邸出来的哪里个个都能得册封？」又有人开口，却仪嫔。 「哪怕是臣妾诞下的三阿哥也多得皇后娘娘庇佑，臣妾听闻皇后娘娘特意给三阿哥添了一名内侍，照顾三阿哥的人比嫡出的二阿哥还多。」纯嫔接下话头：「皇后娘娘虽然没说，但娘娘这份心意，臣妾却记在心里，唯恐不得报答万一。」 「同样出身汉军旗，诞育三阿哥的纯嫔在嫔位。」娴妃道：「连出身朝鲜宗室的嘉嫔也在您之下，贵妃娘娘还是知足些罢。」 被三人一顿抢白，原本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的高贵妃被气的身体微微发抖。 「好了，一个个的这么能说。」我这才开口制止众人挤兑高贵妃：「有这功夫，还是想想怎么让皇上高兴吧。」 「是。」除高贵妃外的人听完，齐声应道。 「只是娴妃说的不错，做人还是应该知足。」我说着转眼看向高贵妃。 高贵妃听我专提这句话说，抬眼瞧见我正看她，知道是说她一直向弘历提及想抚养永璜的事，忙不迭的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到下午用点心时，娴妃、嘉嫔、纯嫔等人陆续到长春宫。 「臣妾来迟。」海常在最后一个进来，边走边道：「臣妾约了仪嫔一同来，结果走到一半，仪嫔说她肚子痛，赶着回去，托臣妾来告假。」 「别是吃错了东西。」娴妃说道。 「臣妾也这么说，仪嫔说恐怕是上午回宫后喝了凉茶的缘故。」海常在说完走到我面前，向我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坐吧。」我说道。 「是。」海常在听完也不客气，找空位坐下：「臣妾瞧着这端午节一过，太后和皇上都慢慢缓和过来了。」 「可不嘛，臣妾听闻，最近两天皇上在和内务府的人说修缮西五所的事。」纯嫔说道：「毕竟是和皇后娘娘成婚之所，能不重视么？」 纯嫔说完，娴妃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但很快就掩盖下去，开口道：「按从前的规制，是要升为宫的。先帝从前住的王府不就是升为雍和宫了么？」 「皇上的出生之地也在雍和宫，可见是块宝地。」我说道。 众人聊了一下午，快到晚膳时间才纷纷告辞回去。 五月初十，吃过午饭，徐桧到长春宫，说弘历下午想去西苑，希望我能陪同，我便一头雾水的去了养心殿。 我照例从吉祥门进去，跨进穿堂上的门，自己撩起恬澈下的门帘走进养心殿前殿。 「怎么突然要去西苑？」我自然而然地走到坐在御座上的弘历身侧，开口说道：「你倒是会享受。」 「不也要带上你。」弘历放下手中的笔。 「听闻中海一禺已有荷叶，再加上初夏暖风，是该去看看。」我说道。 「的确。」 弘历和我便分别乘一轿辇往西苑而去。 在西苑门口落轿，弘历和我往中海东岸的水心榭走去，走到水心榭附近的岸边后，见水心榭周围长了许多荷叶，还有四五只荷花花苞冒出，那景色不错，正巧又吹来一阵暖风，将荷叶吹的一波一波荡过去，我不由露出笑容。 「已许久不见你露出这样的笑容了。」耳边忽然传来弘历的声音，我转头看过去，发现弘历直直地注视着我：「真心欢喜的笑容。」 经弘历这么一说，我也才发现，自从和弘历成婚以来，我似乎真的很少很少有发自内心的笑容，特别是再入宫廷，以前那颗纯粹的心，早不知去到哪里。 「之前你说只有和我在一起才能有片刻的舒心，我想我也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会有那样的笑容吧。」我直视弘历的双眼，说道。 「我希望以后日日都能见到你这样真心欢喜的笑容。」弘历走近到我面前，用力按住我的肩膀。 「我也希望皇上以后日日都能舒心安逸。」我笑对弘历。 第188章 再添新丁 我们二人又在岸边看了会儿风景，才挪步往勤政殿走去。 走到勤政殿门口，我被门口站着的一群人吸引去注意力。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那群人见弘历和我走来，面向我们二人的同时蹲身行礼。 我一眼扫过去，见都是妇女，且还有怀抱襁褓的，其中几人我觉得还挺眼熟。再仔细一看，发现为首的竟是三嫂，我瞬间明了。弘历早先就说想让我见见傅新傅玉的孩子，今日带我来西苑，可不就是为了这事么？ 「家中再添婴孩，也该让你见见。」弘历笑道。 弘历本来要陪，结果从宫里送来几份要紧的折子，弘历不得不到勤政殿处理政务，我则和三嫂六嫂七嫂等人到勤政殿旁的西八所。 「托皇后娘娘洪福，娘娘千秋节时得以进宫觐见，又遇达赖喇嘛为家中幼子赐名。」三嫂笑道：「只是有一小小遗憾，当时大师为两个还未降生的孩子提前取名，却只有老七的孩子是男孩，老六的孩子只有劳烦娘娘取名了。」 「自然。」我听完，心下有数，笑着应下。转头去看抱着婴孩的两名乳母。 两名乳母见状，抱着孩子走近到我面前，行礼过后，其中一名乳母才将襁褓递到我手上。 「是斓俍。」七嫂笑道。 我低头仔细端详，见孩子半眯着眼睛，也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刚要睡，嘟着小嘴很可爱，我喜欢的不行，亲了又亲。这样一来，孩子反而有些不耐烦，将头偏向外侧。 「让傅玉好好教教吧。」我开口说道，三位嫂子面露不解，我则继续说下去：「这么不喜欢我亲他，以后肯定不和我这个姑母亲近。」 众人听完都笑起来，三嫂更是笑道：「娘娘真是小孩子脾气。」 我将斓俍递还给乳母，又从另一名乳母怀里接过傅新的女儿。小丫头精神倒是好，一直盯着我看，嘴巴还动个不停，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么说来，咱们家里还是男孩子多些。」我笑道，将孩子还给乳母。 「是呢，小一辈儿里只有二哥和老六的孩子是女孩。」三嫂笑答：「可比娘娘还未出嫁时多一位。」 「那也好多了，怎么都有个伴儿。」我说道。 端有点心的宫女们在这时鱼贯而入，徐桧走在最后。 「皇上手上的事一时处理不完，说只能由几位福晋陪皇后娘娘坐坐。」徐桧笑道：「其次，皇上吩咐奴才送来清明前茶，不知几位福晋是否喝的惯。」 「多谢皇上。」三位嫂子立刻起身谢恩。 月兰接过茶叶，亲自去冲泡来端至三位嫂子跟前。 「皇上看重娘娘，才恩泽至咱们家。」六嫂说道：「家中兄弟们只有勤勤勉勉，也算帮着娘娘。」 「能力之内的事自然应当全力而为，若做不到也该懂得拒绝，不然事情办不好，还丢人现眼。」我说道。 「娘娘说的是。」嫂子们应道。 到下午快四点时，嫂子们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准备回去。我也起身准备去送送。 「娘娘请留步。」三嫂说道。 「我还是送嫂子们到福华门吧，难得见一面。」我说道。 见推辞不过，嫂子们才和我一同往福华门走去。到福华门门口，门外上停着两辆马车。 「带着两个孩子，你们驾马车都小心些。」我冲马夫说道。 「是，遵娘娘懿旨。」马夫们低头应道。 「娘娘放心吧。」三嫂冲我笑道。 目送嫂子们带孩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去，我才转身回到福华门内。快走到紫光阁时，远远看见弘历站在紫光阁殿前的台阶上。 「送你嫂子们出去了？」弘历见我走来，开口问。 「多谢你回避，才能让我们姑嫂多聊聊。」我笑道。 「我在旁边，你的三位嫂子要守着礼，又要避讳我，我可不得回避？」弘历笑起来：「万一我说了让你吃心的话，到时候可就不是请你嫂子进宫来看望你能解决的了。」 「说的我很小气似的。」我在弘历身边站定后问道：「怎么站这里？」 「景致不错，能看遍中海，连我们两个看过的水心榭都能包揽其中。」弘历说着指了指对面的水心榭：「圣祖皇帝时还在这里殿试武进士。」 「你呢？也打算在这里殿试武进士么？」我反问：「若是考武进士，我让傅恒来试试，保不准也中了。」 「若傅恒参加，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得多给他放水。」弘历一听，笑道。 「可别，该怎样就怎样。」我忙推辞：「若能在殿考武进士里出头，你用他也算有理有据，不然总让人觉得傅恒是靠我才得你重用。」 「幸而傅恒做事勤勉，这些时日我都看在眼里，不算辜负你的教导。」弘历感叹道。 「傅恒年纪越大越不听我的招呼，若他有不对的地方，你得说他，姐夫可不是白叫的。」我说着看向弘历。 「我瞧出来了，你是想让我帮你管他。」弘历笑道：「你不想开口，又怕伤了你们姐弟之情。若我开口，傅恒不好不从。」 「谁叫你是皇上呢？」我笑道。 两人正说笑，中海对面传来阵阵琵琶声，伴随悠悠湖水声，听着倒挺能缓解心里的压抑。 「去看看是谁在对面弹琵琶。」弘历转头冲桂顺说道。待桂顺领命而去，弘历才拉着我往勤政殿去。 刚走到颐年堂门口，就见桂顺领着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走近。 「回皇上，方才是乐府的乐女在岸边练习。」桂顺说道。 「唔。」弘历应了一声，却仔细打量那女子。 弘历极少在我面前这样打量别的女子，可见是有些喜欢。 「我走累了，先回宫休息了。」我抽回弘历一直握住的手，并说道。 「桂顺。」弘历像是猛然惊醒，见我慢慢走远，才开口叫道。 第189章 赌气 桂顺奉命送我回宫，一路上都在看我脸色。 「娘娘为何这样看奴才？」桂顺时不时抬眼瞧我，见我似笑非笑地看他，小心问道。 「你说呢？」我反问。 「奴才……奴才不知……奴才更不敢妄加揣测。」桂顺听完我的话，身体有些发抖。 我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你在皇上身边当差多年，自然辛苦。何况自我再进宫廷，长春宫多得你照拂，我是要谢你的。」 「奴才怎当的起娘娘这句话？」桂顺听完，额头上冒出豌豆大的汗珠来：「为娘娘尽心是奴才应该的。」 「有时皇上不知轻重，你也该时常提醒，别总以为只要皇上高兴就好。」我轻声说道。 「娘娘说的是，奴才记得了。」桂顺说着抬手擦了擦额头。 回到长春宫时已经近六点，我不想吃晚饭，只让月兰去备些清粥，便半靠在贵妃椅上看书。 坐了大约半小时，背后传来脚步声，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怎么不叫传晚膳？」弘历进来看我靠在贵妃椅上，走到我身侧问道，见我不理他，自己在椅边坐下，我没有要让他的意思，弘历使劲往里坐了坐，将我的腿挤到贵妃椅的最里面才算坐稳：「生气了？」 「今天见了嫂子，我高兴的很。」我说道，头都没抬一下。 「上次你这副样子，还是海常在进潜邸的时候，满屋子的醋味。」弘历笑道。 「哼。」我没放下手里的书，只从鼻腔里轻哼一声。 「你不知道，你走以后那乐女说了什么。」弘历不以为意，继续说下去：「说即便是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也该自称臣妾。」 「月兰。」我唤道。 「奴婢在。」站在门口的月兰走近并应道。 「把弹琵琶的乐女找出来，舌头割了。」我冷冷说道。 「是。」月兰应下，转身要出去。 「干嘛呀？」弘历不意我会这样说，一时惊慌起来，抬头看向月兰：「回来！」 「皇后娘娘懿旨，奴婢不敢不从。」月兰本要出去，被弘历一喊，停在原地并回身看向弘历。 「她琵琶弹的那么好。」弘历又看向我。 「手也砍了。」我低声说道，月兰微微蹲身，转身又要出去。 「站住！」弘历又叫到，声音里明显带了丝怒气，再开口，已将怒气压下去：「我只觉得她琵琶弹的好，仅此而已。」 弘历说完瞥见月兰的表情，问道：「你那表情怎么回事？难道你家格格也弹得一手好琵琶？」 「皇上这话错了，旁人才配“也”这个字。」月兰答道。 弘历听完月兰的话，想了想，才转头看向我，将我手里的书拿走，丢在一旁小几上。 「我没别的意思。」弘历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低声说道。 「有别的意思也不打紧。」我答。 我说完，弘历也没接话，我们两个就这么互注视着对方。过了一会儿，几名宫女从外进来，将清粥和一些小菜放在圆桌上。弘历见有人进来才直起身体，又见放在桌上的晚饭清淡，转头看向我。 「往年到夏天最热时你才吃的清淡，怎么五月里就这样了？」弘历开口问道。 「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胃口吃？」我推开弘历的同时坐起身，将腿放下贵妃椅，月兰立刻上来为我穿好鞋子。 「皇后要大气些。」弘历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就当个小气的皇后。」我起身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坐下，也不管弘历。 吃完晚饭，弘历说回趟养心殿，过会儿再回来，直到我都洗漱完上床，他才又踏进寝殿。 弘历洗漱后，自己掀了幔帐上床躺下。 「我让桂顺明天去乐府将那个弹琵琶的乐女遣送出宫，如何？」弘历上床后，将面向里面的我扳来面向他。 「若你真心喜欢，纳入后宫也不怎么样，何况还只是个弹琵琶的。」我轻声说道。 「有你这么个小气的皇后，我哪里敢随便纳后宫？」弘历眯了眯眼睛，开始解我里衣上的衣扣。 我见状，抬手挡开弘历的手。 「真生气了？」弘历俯身凑近到我面前。 「你以为呢？」我将弘历稍稍推远。 「不过是多看旁人两眼，若以后后宫常有晋封，你岂不是要气的一病不起？」弘历反问。 「那可不，我会气到吐血。」我嘟嘴说道。 弘历听完并未生气，反而展颜笑起来，吻上我噘的老高的嘴，又迫不及待地解我衣服上的衣扣。 我用手抵住弘历胸口，用力推开他：「你这人怎么回事呀？不知忌讳！」 「若是和你就不需要忌讳。」弘历答道，说完低头凑近到我耳边：「我保证，只和你。」 和弘历欢愉过后，弘历从身后搂住我，先在我肩上一吻，又轻轻咬了一下。 「我发现我对你真是又爱又恨。」弘历说道：「磨人。」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我答。 「是故意的么？」弘历在我耳边轻声问道：「故意这样对我，好让我一直念着你。」 「嗯，是故意的。」我翻过身，靠进弘历怀里并低声回答。 「我们刚认识时你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后来也是若隐若离。」弘历换个姿势，依旧将我搂在怀中：「现在嘛，总喜欢像今天一样说些让我猝不及防的话。」 「若和普通人一样，你还能惦记我么？」我问道。 「是了，你越是与常人不同，我就越惦记你。」弘历说完低头吻了吻我的前额，才又说下去：「月兰说旁人才配“也”这个字，想必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以前从未见你拨弄乐器，你额娘过世时又得知你失忆，我想或许你是没有拿手乐器的。」 「我说了，女人还是应该有点神秘感。」我说道。 「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一并说给我听吧。」弘历抚上我的后背。 「若一股脑都说给你知道，以后就没新奇感了。」我说：「何况你自己也说以后后宫会常有晋封，到时候我拿什么留住你呢？」 第190章 太后之雷厉风行 「每月初一、十五，我都会到长春宫来。」弘历答道。 「你说的是定例，不是你自愿来的。」我又说。 「一个月只有三十天，你说你想我在长春宫待几天？」弘历反问。 「我想你日日都待在长春宫。」我答。 「旁人只看到你贤惠宽容的一面，岂不知你也有霸道不讲理的时候。」弘历听了我的答案，似乎并不意外。 「你是旁人么？」我问。 「不是。」弘历立刻回答。 「所以也只敢在你面前霸道不讲理。」 弘历和我从没有一晚上行两次房事，结果就是我们俩第二天都没能按时起床，我还好，不过是晚些见妃嫔，弘历就惨了，直接误了上早朝的时辰。何况后宫妃嫔的注意力都在弘历身上，哪个宫里用点心，哪个宫里吃晚饭，没有不知道的，弘历晚上宿在长春宫更是人尽皆知的事，只是没想到我们双双起迟，弘历去上早朝时和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妃嫔们撞了个正着。 待妃嫔们请安回去，徐桧才踏进长春宫的宫门。 「娘娘不知道。」徐桧在我面前站定后，面带苦相：「皇上不过去迟了一刻钟，言官当庭就进言皇上贪念后宫。」 「怪本宫咯？」我歪在东暖阁的罗汉床上，抬眼看向徐桧的同时开口问道。 「哎哟，怎敢怪娘娘？前朝臣子岂会知道皇上昨夜住在长春宫？」徐桧笑道：「奴才看的真切，早上来迎皇上去上朝的九公子面上没表现出来，可手上青筋都起来了，奴才真怕被大臣看到。」 「傅恒年轻，又没多少阅历，你师傅也好你也好，多担待些，本宫自会谢你们师徒。」我笑道。 「奴才既不是来讨赏，也不是来告状的，奴才是奉皇上口谕来瞧娘娘。」徐桧说道：「皇上想知道娘娘中午在哪里用午膳？」 「那本宫就去养心殿吧。」我说道。 「是。」徐桧应道，又说了会儿其他事才告退出去。 临近午膳我才出长春宫往养心殿去。照旧从吉祥门进去，我忽然想起我在养心殿住了许久也没看过东西围房内长什么样，便趁机拐进东围房去一探究竟。进去看了才发现里面不过是简单的桌椅床铺，和养心殿正殿真是相差甚远。 我从东围房出来直接往对面的穿堂走去，上台阶，刚踏进小门，就遇到弘历从恬澈走出。 「皇额娘让我们现在去慈宁宫。」弘历说道。 「只我们两个？」我反问。 「早上误早朝的事，想必皇额娘是知道了。」弘历说着伸手搂住我的腰：「随便一问便知昨夜我歇在长春宫，自然得传我们两个过去问罪。」 「那如何向皇额娘解释呢？」我任由弘历搂着我，整个人都靠在他手臂上。 「就说想再添个嫡出的孩子。」弘历一脸认真地说道。 「可别，我怕前朝大臣知道了更不得了。」我撇嘴答道：「早上起迟误一刻钟的早朝都能说半天，若这个时候我们突然有孩子，那还不得掀了养心殿房顶？」 「你都知道了？」弘历反而笑起来：「他们恐怕不知道我昨晚住在长春宫吧？若知道，怎还会聒噪？说到底还不是怪你。」 「还说我，一个巴掌可拍不响。」我说道。 弘历和我站在穿堂才说了几句话，太后身边的徐维就出现在体顺堂前。 「请皇上，皇后娘娘安。」徐维走到穿堂门前：「太后娘娘遣奴才来看看皇上和皇后娘娘多久能到慈宁宫。」 弘历和我这才前往慈宁宫。 我们二人到慈宁宫时，太后面前的长桌上已摆好饭菜，太后坐在长桌一头，冷眼瞧着弘历和我从外面进来。 「皇额娘安。」弘历和我齐声请安道。 「坐吧。」太后吩咐道，弘历和我一边一个在太后身边坐下。 待我们二人坐下好一会儿了太后才开口：「听闻今天早上皇帝上早朝迟了一刻钟。」 「昨晚睡迟了，才致早上没起来。」弘历答道。 「皇后也睡迟了没起？」太后看向我。 「回皇额娘，确实睡迟了。」我见太后忽然问我，一时有些尴尬，嘴角不自然地翘了翘，才用蚊子般的声音答道：「是儿臣的错，未能及时提醒皇上。」 「哀家还听闻昨日下午皇帝在西苑遇到一个弹琵琶的乐女。」太后说着转头看向弘历，弘历一听，嘴角立刻向下跨了一个阶梯：「哀家已经命人送那乐女出京，不准她再出现在京城内。」 听完太后的话，我不是不震惊的。没想到太后消息这么灵通，连昨日下午在西苑发生的事都一清二楚，更震惊于太后的雷厉风行。 「你既在一旁陪着，怎能容这样的人近皇帝身？」太后眼风在我脸上划过，显然有怪我的意思。 「儿臣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皇上让把人找来，儿臣岂敢拦着。」我嘟嘴低声念到，却抬眼去看弘历。 「皇额娘要怪就怪儿子吧，皇后昨日就是为这事气到后半夜，所以今早才起迟的。」弘历趁机说道。 「你们两个岁数不小了，别总还像以前一样。」太后听完，心里大致有数：「凡事该有度，后宫还罢，叫前朝大臣知道了不好。」 「皇额娘说的是。」我看弘历正要开口，抢在他前面应下：「儿臣以后一定注意。」 陪太后吃过午饭，弘历和我才告辞出来。 「这下高兴了？」我们两人回养心殿的路上，弘历看向我并问道：「皇额娘出面，一来除掉你的眼中钉，帮你遂了心愿，又不用你出手。」 我没答话，只默默走路。 快到嘉祉门时，我懒得行礼，自顾自地向嘉祉门内走去，弘历猛地拉住我，拽着我跨进如意门内。 「干嘛呀？」我被弘历拽着往里走，弘历力气大，我根本挣脱不了。 「陪我。」弘历只抛出两个字。 日子到了六月初，北京的气温直线上升。 请安的妃嫔们离开长春宫时，屋外气温也慢慢升起来。我向来怕热，自然不肯出门。 第191章 赌气 目送嫂子们带孩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去，我才转身回到福华门内。快走到紫光阁时，远远看见弘历站在紫光阁殿前的台阶上。 「送你嫂子们出去了？」弘历见我走来，开口问。 「多谢你回避，才能让我们姑嫂多聊聊。」我笑道。 「我在旁边，你的三位嫂子要守着礼，又要避讳我，我可不得回避？」弘历笑起来：「万一我说了让你吃心的话，到时候可就不是请你嫂子进宫来看望你能解决的了。」 「说的我很小气似的。」我在弘历身边站定后问道：「怎么站这里？」 「景致不错，能看遍中海，连我们两个看过的水心榭都能包揽其中。」弘历说着指了指对面的水心榭：「圣祖皇帝时还在这里殿试武进士。」 「你呢？也打算在这里殿试武进士么？」我反问：「若是考武进士，我让傅恒来试试，保不准也中了。」 「若傅恒参加，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得多给他放水。」弘历一听，笑道。 「可别，该怎样就怎样。」我忙推辞：「若能在殿考武进士里出头，你用他也算有理有据，不然总让人觉得傅恒是靠我才得你重用。」 「幸而傅恒做事勤勉，这些时日我都看在眼里，不算辜负你的教导。」弘历感叹道。 「傅恒年纪越大越不听我的招呼，若他有不对的地方，你得说他，姐夫可不是白叫的。」我说着看向弘历。 「我瞧出来了，你是想让我帮你管他。」弘历笑道：「你不想开口，又怕伤了你们姐弟之情。若我开口，傅恒不好不从。」 「谁叫你是皇上呢？」我笑道。 两人正说笑，中海对面传来阵阵琵琶声，伴随悠悠湖水声，听着倒挺能缓解心里的压抑。 「去看看是谁在对面弹琵琶。」弘历转头冲桂顺说道。待桂顺领命而去，弘历才拉着我往勤政殿去。 刚走到颐年堂门口，就见桂顺领着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走近。 「回皇上，方才是乐府的乐女在岸边练习。」桂顺说道。 「唔。」弘历应了一声，却仔细打量那女子。 弘历极少在我面前这样打量别的女子，可见是有些喜欢。 「我走累了，先回宫休息了。」我抽回弘历一直握住的手，并说道。 「桂顺。」弘历像是猛然惊醒，见我慢慢走远，才开口叫道。 桂顺奉命送我回宫，一路上都在看我脸色。 「娘娘为何这样看奴才？」桂顺时不时抬眼瞧我，见我似笑非笑地看他，小心问道。 「你说呢？」我反问。 「奴才……奴才不知……奴才更不敢妄加揣测。」桂顺听完我的话，身体有些发抖。 我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你在皇上身边当差多年，自然辛苦。何况自我再进宫廷，长春宫多得你照拂，我是要谢你的。」 「奴才怎当的起娘娘这句话？」桂顺听完，额头上冒出豌豆大的汗珠来：「为娘娘尽心是奴才应该的。」 「有时皇上不知轻重，你也该时常提醒，别总以为只要皇上高兴就好。」我轻声说道。 「娘娘说的是，奴才记得了。」桂顺说着抬手擦了擦额头。 回到长春宫时已经近六点，我不想吃晚饭，只让月兰去备些清粥，便半靠在贵妃椅上看书。 坐了大约半小时，背后传来脚步声，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怎么不叫传晚膳？」弘历进来看我靠在贵妃椅上，走到我身侧问道，见我不理他，自己在椅边坐下，我没有要让他的意思，弘历使劲往里坐了坐，将我的腿挤到贵妃椅的最里面才算坐稳：「生气了？」 「今天见了嫂子，我高兴的很。」我说道，头都没抬一下。 「上次你这副样子，还是海常在进潜邸的时候，满屋子的醋味。」弘历笑道。 「哼。」我没放下手里的书，只从鼻腔里轻哼一声。 「你不知道，你走以后那乐女说了什么。」弘历不以为意，继续说下去：「说即便是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也该自称臣妾。」 「月兰。」我懒懒唤道。 「奴婢在。」站在门口的月兰走近并应道。 「把弹琵琶的乐女找出来，舌头割了。」我冷冷说道。 「是。」月兰应下，转身要出去。 「干嘛呀？」弘历不意我会这样说，一时惊慌起来，抬头看向月兰：「回来！」 「皇后娘娘懿旨，奴婢不敢不从。」月兰本要出去，被弘历一喊，停在原地并回身看向弘历。 「她琵琶弹的那么好。」弘历又看向我。 「手也砍了。」我低声说道，月兰微微蹲身，转身又要出去。 「站住！」弘历又叫到，声音里明显带了丝怒气，再开口，已将怒气压下去：「我只觉得她琵琶弹的好，仅此而已。」 弘历说完瞥见月兰的表情，问道：「你那表情怎么回事？难道你家格格也弹得一手好琵琶？」 「皇上这话错了，旁人才配“也”这个字。」月兰答道。 弘历听完月兰的话，想了想，才转头看向我，将我手里的书拿走，丢在一旁小几上。 「我没别的意思。」弘历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低声说道。 「有别的意思也不打紧。」我答。 我说完，弘历也没接话，我们两个就这么互注视着对方。过了一会儿，几名宫女从外进来，将清粥和一些小菜放在圆桌上。弘历见有人进来才直起身体，又见放在桌上的晚饭清淡，转头看向我。 「往年到夏天最热时你才吃的清淡，怎么五月里就这样了？」弘历开口问道。 「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胃口吃？」我推开弘历的同时坐起身，将腿放下贵妃椅，月兰立刻上来为我穿好鞋子。 「皇后要大气些。」弘历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就当个小气的皇后。」我起身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坐下，也不管弘历。 吃完晚饭，弘历说回趟养心殿，过会儿再回来，直到我都洗漱完上床，他才又踏进寝殿。 第192章 赌气Ⅱ 弘历洗漱后，自己掀了幔帐上床躺下。 「我让桂顺明天去乐府将那个弹琵琶的乐女遣送出宫，如何？」弘历上床后，将面向里面的我扳来面向他。 「若你真心喜欢，纳入后宫也不怎么样，何况还只是个弹琵琶的。」我轻声说道。 「有你这么个小气的皇后，我哪里敢随便纳后宫？」弘历眯了眯眼睛，开始解我里衣上的衣扣。 我见状，抬手挡开弘历的手。 「真生气了？」弘历俯身凑近到我面前。 「你以为呢？」我将弘历稍稍推远。 「不过是多看旁人两眼，若以后后宫常有晋封，你岂不是要气的一病不起？」弘历反问。 「那可不，我会气到吐血。」我嘟嘴说道。 弘历听完并未生气，反而展颜笑起来，吻上我噘的老高的嘴，又迫不及待地解我衣服上的衣扣。 我用手抵住弘历胸口，用力推开他：「你这人怎么回事呀？不知忌讳！」 「若是和你就不需要忌讳。」弘历答道，说完低头凑近到我耳边：「我保证，只和你。」 和弘历欢愉过后，弘历从身后搂住我，先在我肩上一吻，又轻轻咬了一下。 「我发现我对你真是又爱又恨。」弘历说道：「磨人。」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我答。 「是故意的么？」弘历在我耳边轻声问道：「故意这样对我，好让我一直念着你。」 「嗯，是故意的。」我翻过身，靠进弘历怀里并低声回答。 「我们刚认识时你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后来也是若隐若离。」弘历换个姿势，依旧将我搂在怀中：「现在嘛，总喜欢像今天一样说些让我猝不及防的话。」 「若和普通人一样，你还能惦记我么？」我问道。 「是了，你越是与常人不同，我就越惦记你。」弘历说完低头吻了吻我的前额，才又说下去：「月兰说旁人才配“也”这个字，想必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以前从未见你拨弄乐器，你额娘过世时又得知你失忆，我想或许你是没有拿手乐器的。」 「我说了，女人还是应该有点神秘感。」我说道。 「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一并说给我听吧。」弘历抚上我的后背。 「若一股脑都说给你知道，以后就没新奇感了。」我说：「何况你自己也说以后后宫会常有晋封，到时候我拿什么留住你呢？」 「每月初一、十五，我都会到长春宫来。」弘历答道。 「你说的是定例，不是你自愿来的。」我又说。 「一个月只有三十天，你说你想我在长春宫待几天？」弘历反问。 「我想你日日都待在长春宫。」我答。 「旁人只看到你贤惠宽容的一面，岂不知你也有霸道不讲理的时候。」弘历听了我的答案，似乎并不意外。 「你是旁人么？」我问。 「不是。」弘历立刻回答。 「所以也只敢在你面前霸道不讲理。」 弘历和我从没有一晚上行两次房事，结果就是我们俩第二天都没能按时起床，我还好，不过是晚些见妃嫔，弘历就惨了，直接误了上早朝的时辰。何况后宫妃嫔的注意力都在弘历身上，哪个宫里用点心，哪个宫里吃晚饭，没有不知道的，弘历晚上宿在长春宫更是人尽皆知的事，只是没想到我们双双起迟，弘历去上早朝时和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妃嫔们撞了个正着。 待妃嫔们请安回去，徐桧才踏进长春宫的宫门。 「娘娘不知道。」徐桧在我面前站定后，面带苦相：「皇上不过去迟了一刻钟，言官当庭就进言皇上贪念后宫。」 「怪本宫咯？」我歪在东暖阁的罗汉床上，抬眼看向徐桧的同时开口问道。 「哎哟，怎敢怪娘娘？前朝臣子岂会知道皇上昨夜住在长春宫？」徐桧笑道：「奴才看的真切，早上来迎皇上去上朝的九公子面上没表现出来，可手上青筋都起来了，奴才真怕被大臣看到。」 「傅恒年轻，又没多少阅历，你师傅也好你也好，多担待些，本宫自会谢你们师徒。」我笑道。 「奴才既不是来讨赏，也不是来告状的，奴才是奉皇上口谕来瞧娘娘。」徐桧说道：「皇上想知道娘娘中午在哪里用午膳？」 「那本宫就去养心殿吧。」我说道。 「是。」徐桧应道，又说了会儿其他事才告退出去。 临近午膳我才出长春宫往养心殿去。照旧从吉祥门进去，我忽然想起我在养心殿住了许久也没看过东西围房内长什么样，便趁机拐进东围房去一探究竟。进去看了才发现里面不过是简单的桌椅床铺，和养心殿正殿真是相差甚远。 我从东围房出来直接往对面的穿堂走去，上台阶，刚踏进小门，就遇到弘历从恬澈走出。 「皇额娘让我们现在去慈宁宫。」弘历说道。 「只我们两个？」我反问。 「早上误早朝的事，想必皇额娘是知道了。」弘历说着伸手搂住我的腰：「随便一问便知昨夜我歇在长春宫，自然得传我们两个过去问罪。」 「那如何向皇额娘解释呢？」我任由弘历搂着我，整个人都靠在他手臂上。 「就说想再添个嫡出的孩子。」弘历一脸认真地说道。 「可别，我怕前朝大臣知道了更不得了。」我撇嘴答道：「早上起迟误一刻钟的早朝都能说半天，若这个时候我们突然有孩子，那还不得掀了养心殿房顶？」 「你都知道了？」弘历反而笑起来：「他们恐怕不知道我昨晚住在长春宫吧？若知道，怎还会聒噪？说到底还不是怪你。」 「还说我，一个巴掌可拍不响。」我说道。 弘历和我站在穿堂才说了几句话，太后身边的徐维就出现在体顺堂前。 「请皇上，皇后娘娘安。」徐维走到穿堂门前：「太后娘娘遣奴才来看看皇上和皇后娘娘多久能到慈宁宫。」 弘历和我这才前往慈宁宫。 第193章 做冰沙 我们二人到慈宁宫时，太后面前的长桌上已摆好饭菜，太后坐在长桌一头，冷眼瞧着弘历和我从外面进来。 「皇额娘安。」弘历和我齐声请安道。 「坐吧。」太后吩咐道，弘历和我一边一个在太后身边坐下。 待我们二人坐下好一会儿了太后才开口：「听闻今天早上皇帝上早朝迟了一刻钟。」 「昨晚睡迟了，才致早上没起来。」弘历答道。 「皇后也睡迟了没起？」太后看向我。 「回皇额娘，确实睡迟了。」我见太后忽然问我，一时有些尴尬，嘴角不自然地翘了翘，才用蚊子般的声音答道：「是儿臣的错，未能及时提醒皇上。」 「哀家还听闻昨日下午皇帝在西苑遇到一个弹琵琶的乐女。」太后说着转头看向弘历，弘历一听，嘴角立刻向下跨了一个阶梯：「哀家已经命人送那乐女出京，不准她再出现在京城内。」 听完太后的话，我不是不震惊的。没想到太后消息这么灵通，连昨日下午在西苑发生的事都一清二楚，更震惊于太后的雷厉风行。 「你既在一旁陪着，怎能容这样的人近皇帝身？」太后眼风在我脸上划过，显然有怪我的意思。 「儿臣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皇上让把人找来，儿臣岂敢拦着。」我嘟嘴低声念到，却抬眼去看弘历。 「皇额娘要怪就怪儿子吧，皇后昨日就是为这事气到后半夜，所以今早才起迟的。」弘历趁机说道。 「你们两个岁数不小了，别总还像以前一样。」太后听完，心里大致有数：「凡事该有度，后宫还罢，叫前朝大臣知道了不好。」 「皇额娘说的是，儿臣以后一定注意。」我看弘历正要开口，抢在他前面应下。 陪太后吃过午饭，弘历和我才告辞出来。 「这下高兴了？」我们两人回养心殿的路上，弘历看向我并问道：「皇额娘出面，一来除掉你的眼中钉，帮你遂了心愿，又不用你出手。」 我没答话，只默默走路。 快到嘉祉门时，我懒得行礼，自顾自地向嘉祉门内走去，弘历猛地拉住我，拽着我跨进如意门内。 「干嘛呀？」我被弘历拽着往里走，弘历力气大，我根本挣脱不了。 「陪我。」弘历只抛出两个字。 日子到了六月初，北京的气温直线上升。 请安的妃嫔们离开长春宫时，屋外气温也慢慢升起来，我向来怕热，自然不肯出门。 「启禀娘娘。」蔡富从屋外进来：「皇上口谕，开了宫里存冰的地窖，先送到慈宁宫，养心殿也有了，皇上派人送冰到长春宫来。」 「收下罢。」我说道。 从前还在家里时，我是听傅宁说起才知京城里有公用冰窖，只是存冰不易，而且也存不了多少，价格自然昂贵。家里没有专门用来存冰的冰窖，所以每到夏天最热的时候才去外面买冰回来。那时我还想在家弄沙冰吃，但哪有那么容易达到我的标准？搞了半天也没搞成，还被骂浪费。 而宫里是有单独的冰窖，以供宫中所需。 「你去看看永璜永琏多久下学？」片刻后，我冲蔡富说道：「你亲自接回长春宫来。特别是永璜，别让他去其他宫里。」 「是。」蔡富躬身行礼，才退出去。 月兰见我让蔡富去接永璜永琏，便知道我要做什么，带了小太监小宫女去准备。 快到晚饭时间，蔡富领着永璜永琏回到长春宫，正好月兰也将需要的东西备的差不多了，我才让人将琝玉领来。 琝玉见永璜永琏都在，高兴的不行，拉了这个拉那个，可见确实需要同龄人的陪伴。 永璜永琏和琝玉刚在桌边坐下，门外就传来弘历的声音。 「若我不来，你就领着几个小的自己吃了。」弘历掀开西暖阁隔断上挂着的珠帘进屋。 「皇阿玛！」琝玉见弘历来，立刻跳下凳子，跑到弘历跟前，一把抱住弘历的腿。 「琝玉。」弘历摸摸琝玉的头，一脸宠溺。 「请皇阿玛安。」永璜永琏起身行礼。 「都坐吧。」弘历说道，两个孩子才又坐下。 琝玉脱离弘历控制，便在屋子里闲逛。 「琝玉！」永璜见状，转头招呼琝玉，琝玉听见永璜叫她，走到永璜身侧：「坐好罢。」 琝玉见永璜要她坐好，点点头，乖乖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弘历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翘，却没说话。 正巧月兰领着宫人们端吃的进屋。 「是什么？」琝玉见状，看向月兰并问道。而月兰听到琝玉的问题，只笑不答。琝玉不甘心，又开口问：「是什么！？」 待月兰和宫人们将盘子放在桌上，永璜永琏便明了了，弘历更不消说。但琝玉从没见过，自然好奇，直着身体瞪大眼睛看向摆满一桌的碗碟。 宫女们动作敏捷，用银针将所有食物一一检验过，月兰这才将较大碗里的沙冰盛至小碗中，又往沙冰上面加芒果木瓜等时令水果，糖浆。最先放在弘历面前，然后是我，再是永璜永琏，最后是琝玉。 阮氏用勺子先舀两块水果和糖浆喂入琝玉口中，琝玉觉得好吃，张嘴示意还要，阮氏便舀了些沙冰带着水果再喂入琝玉口中，琝玉从没吃过冰，何况第一勺又是甜的，哪儿知道第二勺竟是凉的，阮氏刚将勺子喂入琝玉嘴里，丫头立刻就吐出来。阮氏一惊，赶紧用帕子为琝玉擦嘴。琝玉抬眼见弘历、我和永璜永琏都没反应，唯独她一人吐出来，本来要哭，却没好意思，皱眉瞪着我们，一时不知要怎么办。 夏天温度高，不过一会儿工夫，琝玉碗里的冰就化了大半，阮氏见状，用勺子舀了些已经化成水的冰，加上些水果，递到琝玉嘴边，琝玉有些犹豫，终究还是张口吃下，似乎觉得这次没有刚才那么吓人，才又张口。我们都将琝玉的样子看在眼里，觉得好笑的很。 几人相继吃完，时间已近晚饭时间，弘历便吩咐永璜永琏留下吃晚饭，两个孩子乐呵呵地应下。 第194章 避暑 每到夏天，我胃口就不好，所以我向来吃的清淡，再加上吃了沙冰，晚饭准备的便是偏温和的饭菜。 饭后弘历刚问了几句永璜永琏的功课，留守养心殿的徐桧匆忙进来，说有军机处大臣的奏折递进来，弘历就回养心殿了。 「皇额娘送你们俩回阿哥所吧。」我见永璜很舍不得离开的样子，开口说道。 「琝玉也要去。」琝玉听到我的话，趁机说道，毕竟难得出长春宫，只要有机会便要出去。 在长春宫坐到七点半，我才带着三个孩子往阿哥所去。 永璜在成长期最重要的时候失去亲生母亲，我想这对他确实是个打击，再加上偆栾又将永璜托付给我，我对永璜自然比对永琏还要上心，唯恐对永璜照顾不周，以致他有什么不测，对他未来也不好。 在去阿哥所的路上，永琏和琝玉一路上都在嬉笑，永璜则紧紧贴在我身侧，像只受惊的小兽，我见状，抬手搂住永璜肩膀，永璜的表情这才稍稍缓和。 「可是在阿哥所受了欺负？」我轻声问道。 「没有。」永璜一听，连连摇头：「下人们伺候的很好，对儿子和二弟是一样的，没有因为儿子不是皇额娘亲生的就区别对待，膳食也和二弟的一样。」 「那为什么不开心？」我问。 永璜听完，微微摇头，闷闷地不说话。 「儿子真希望是皇额娘亲生的。」过了片刻，永璜才开口说道。 「你自然是皇额娘亲生的，连你三弟也是皇额娘的儿子。」我道。 「可是……」永璜说到一半，想了想才又说下去：「可儿子和二弟始终是有区别的。」 「在皇额娘心里没区别。」我笑道。 永璜听完抬头看向我，眼里泛起眼泪，眼看着要落下，永璜赶忙低下头，将眼泪憋回去。 「儿子真的不想去钟粹宫。」永璜低声说道。 「是怕贵妃娘娘对你不好么？」我问：「若贵妃娘娘抚养永璜，会对永璜好的。」 「贵妃娘娘对儿子再好，也和皇额娘对儿子的好不一样。皇额娘对儿子是真心的好。」永璜说道：「即便儿子不能留在长春宫，儿子也不想去钟粹宫。」 听永璜这样说，可见他是真不愿意去钟粹宫了。 「皇额娘知道了，皇额娘会和你皇阿玛说的。」我说道，抬手抚了抚永璜的脑袋。 到了阿哥所，我送永璜永琏回各自房间，又去看过永璋，才带琝玉回长春宫。到长春宫后却没回正殿，而是带琝玉回后殿，看着阮氏和保姆为琝玉洗漱完毕，等琝玉睡熟了才回到寝殿，没想到弘历居然在。 「你亲自送永璜永琏回的阿哥所？」弘历见我进屋，开口问道。 「是呀，还去看了永璋。」我答：「比年初的时候看着又长了许多。」 「小孩子长的快，何况你还多安排人去照顾。」弘历说道。 「我是嫡母，自然要有嫡母的姿态。」我微微一笑，弘历听完也笑起来。 我洗漱上床后，却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心里总想着永璜的话。 从前还在潜邸时，永璜年纪虽小，但未必不知道府邸上发生的事，何况人心冷暖，对他好与不好，他是最知道。最初我想把他放到娴妃那里也是考虑再三的结果，何况弘历明面上没答应，但是我想他应该还是比较赞同我的提议，只是没想到高贵妃跳出来，以至于敏感的永璜反应这么大。 「还不睡。」我再次翻身面向里面，身后的弘历同样翻身，搂住我的同时说道。 「我可以任性一回么？」我反问。 「为了何事？」弘历反问道。 「永璜的事暂且别提了，不然就让永璜留在长春宫。」我答：「若一直为将永璜放在哪个宫里而争论不休，会让永璜不安的。」 「永璜和你说的？说他想留在长春宫？」弘历问道。 「依着高贵妃的性子，此事一天没有定论，她一天不会作罢。」我说道：「若永璜留在长春宫，她便没办法。何况我答应偆栾要照顾好永璜，我不能食言，总不能让永璜一直这么闷闷不乐，于他读书也不利。」 我都说完好半天了，弘历也没回应。我翻身面向弘历，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有些哀求似地说道：「好不好嘛？毕竟永璜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真心希望他开心。」 「我知道了。」弘历先在我额头上一吻，才答应下。 虽然弘历答应我的要求，但迟迟没有在众人面前表态，我很想问问他到底怎么打算的，但又怕问多了让他不耐烦，觉得我是故意为之，是为将永璜捏在手里。 弘历说过完端午节就考虑放我回园子住几天，可都到六月底了也没着落，搞的我时不时叹气，偶尔到长春宫的桂顺都劝我耐下性子，别着急。 七月初一，弘历照例到长春宫吃晚饭，见月兰一直站我身后为我打扇子，才开口。 「后天送你去园子里住几日吧？」弘历为我夹菜的同时，轻声说道。我一听，嘴角微微上翘。 「你和我一起去么？」我问。 「这两年我都不便去园子。」弘历答道。 我知道是因为要忌讳两年国孝家孝，乾隆二年以前，弘历都不能随便去园子或是有修缮园子的动作，怕惹人非议。但弘历又承诺端午节后送我回园子，他一向不对我食言。 「不去园子里也行。」我轻声说道：「我回娘家住两日就算抵了。」 听了我的话，弘历也不搭腔。我见弘历没反应，嘟嘴将弘历为我夹的菜吃完。 吃过晚饭，我要弘历陪我出去遛弯，白天都在屋里避暑热，也只有晚上才能出门走动。 第195章 避暑Ⅱ 二人从长春宫出来，出敷华门再左拐，往御花园去。 「去园子的事还是暂且放放吧。」过了百子门，我才开口说道。 「我答应你放你去住几日的。」弘历答道。 「可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我说着伸手拉住弘历的手：「我若一直这么任性，外臣知道了总不大好。」 「管他们如何想呢？」弘历倒不太在意的样子。 「今时不同往日。」我感叹道。 「我知道。」弘历手上微微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指。 到七月初三，弘历下早朝后直奔长春宫，彼时妃嫔们还未回去，且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点见到弘历，都颇为意外。 弘历坐主位，宫人们便重新抬来一张椅子，放在主位一旁，与主位成45度角。 「皇后向来畏热，前日晚上朕在长春宫用晚膳，见皇后所食膳食比以往更清淡，朕已安排人下午送皇后去圆明园避暑，皇后不在宫中这段时间，你们便每日去慈宁宫向太后问安吧。」弘历在我坐下后才开口说道：「待皇后銮仪回宫，再恢复到长春宫请安的例。」 「是。」妃嫔们齐声应道，岂敢有异议。 我则抬眼感激地看弘历一眼。 待妃嫔们告辞离去，弘历便留在长春宫用午膳，又让桂顺将养心殿的折子搬来，同时吩咐宫人们收拾我去园子里时需要的东西。 弘历坐在南窗炕上批改奏折，我坐他对面，观察半天，总觉得他不大高兴，才开口：「我也不住多久，中秋节前便回来，如何？」 「嗯。」弘历头也不抬，只闷声应道。 「我想呢，八月还是让永璜永琏和琝玉去园子里玩儿两天，就当放放假。」我又说道。 我话音刚落下，弘历眼波一横，饶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又低头去批阅奏折。 「我读书时卯时不到就起床，早课完了才能用早膳。」弘历说完顿了顿，又说下去：「永璜三岁多才开始识字，你教永琏认字时永琏还不足三岁。」 「我怕他笨，笨鸟先飞，我自然要提前教他。」我答道：「再说天资这东西不是人人都有。」 「后天不用功，天资再好也枉然。」弘历立刻接下我的话。 「你就说你有天资又用功呗！」我道。 弘历一听，不免失笑。 「天资好有什么用？终究不如你得先帝眼缘。我记得先帝曾拿你写的圣祖御诗教训三哥、我和五弟，说我们三人的字还不如你一个闺阁小姐写的好。」弘历说着放下手里的朱笔。 「真的假的？」我反问。 「五弟到没什么，嘀咕两句便过了，三哥和我可是勤练许久。」 「这话听着像是怪我，因为我是女子，被说不如我，你心里面不舒服，只有勤练字才能将我比下去。」我埋怨道。 这时月兰从外进来，先向弘历和我行礼，才开口：「娘娘的衣物都收拾妥当，只等娘娘用过午膳便能出发。」 弘历这才吩咐传午膳。 待用过午膳，弘历抛下繁重的政务送我到神武门。 「这次去我可要到处逛，你别不让人知道，不然我说不清楚。」我说道。 「自然。」弘历答。 「我会等你去圆明园的时候再去琼岛，你放心。」我又说道。 「嗯。」弘历应了一声。 神武门外早停着辆马车。 我见弘历准备开口，忙抢在他前面说道：「夏日天黑的晚，我不会逛太迟的，毕竟还是在院子里乘凉最舒服。」 弘历听了我的话，微微点头。 「只是你也考虑考虑我说的放永璜永琏进圆明园的事。」我说着抬手攀上弘历的肩膀。 「我会。」弘历伸手搂住我的腰。 我踮起脚在弘历耳边轻声说道：「最好呢，就是你能抽空来趟，哪怕一下午。」 「这事我也会考虑。」弘历低声答。 送我去圆明园的马车绕过景山，出地安门后往西北边的西直门去。途中我听到外面有熙熙攘攘的声音，马车行进速度也慢下来，便伸手将竹帘挑开往外看，只见外面人来人往。趁马车将速度放的更缓，我转而去看路边的行人，目光却与一个身着青色褂子的男子交际到一起，我觉得这人极眼熟，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是谁，我出神的功夫，男子拱手向我作揖，我见状只得向他点头算作回礼，可就这么一瞬间，我忽然记起对方是二伯家的六堂哥，几年不见，他和傅广成一样续起胡须，才致我没有立刻看出他是谁。 六堂哥刚站直身体，他身后便出现一个岁数似乎和我差不多的女子，不知和他说了什么，又延着他的视线看向我这边，再转头去看他，六堂哥却摇摇头，没有说话。 坐我身边的月兰见我一直看外面，开口问道：「格格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说着放下挑起竹帘的手。 月兰有些疑惑，自己将竹帘挑了条细缝往外看，不过半分钟，月兰猛地放下手，并转头看向我：「是马武马大人家的六少爷？」 「嗯。」我淡淡应了声。 「自格格嫁给皇上，已经八九年没见过了。」月兰悄声说道。 我转眼透过竹帘再次看向外面，马车外来往的人将二人的身影挡住不少，兼之马车缓缓向前，终究将二人身影带出我的视野。 北京西郊的温度是比城内低两三度，体感自然凉快的多，再加上修建圆明园本就是为消暑纳凉，地势水流与房屋间的错落让圆明园内更加凉爽。 这次来圆明园照旧住长春仙馆，瞧着院内外站着的还是冬天来时的那几个人，我安心不少。抵达圆明园时已是下午，待收拾妥当后临近傍晚，我不便再往远了去逛，出连接长春仙馆与外界相连的桥往北，走到鸣玉溪上的桥，在桥上坐到园内掌灯便回长春仙馆了。 第196章 避暑Ⅲ 夏天我一向吃的少且清淡，从前进宫赴宴，连雍正都开口让我多吃些，如今身为皇后，宫里人对此更是无人不知，因此这次来园子，从宫里跟来的除了长春宫小厨房做惯了我饮食的内监，弘历还让一名专做点心小吃的御厨一起跟来，唯恐我在园子里吃不好。 我从外面回到长春仙馆，刚在南窗下的椅子上坐下，墨竹便端着宵夜进屋。 「从宫里跟着出来的徐师父做的，格格尝尝喜不喜欢。」墨竹将盛有宵夜的盘子放到我面前的桌上。 「做的什么？」我低头去看。盘中盛着三个小寿桃形状的点心，摆盘也好看，模样小小粉粉的很讨喜。 「徐师父说要格格尝了才能说。」墨竹笑道。 我一听便知这点心不会如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寿桃，先咬半口，咽下后再将剩下的半个放入口中。 点心入口后只觉得外皮冰冰凉凉，但又与吃冰的感觉不同，点心中间包裹的馅儿是微甜的豆沙，从外观上又看不出中间的豆沙馅，可见制作精良。 吃完第二个点心后我才开口问：「外皮是用什么做的？」 「用苕粉和藕粉混合做的，还加了些清心的莲子粉。」墨竹笑答：「用去年冬天腊梅上的雪和的面。」 「难怪吃着与普通点心不同。」我道。 「可不是，徐师父是宫中做苏点最好的师父。」墨竹又笑道：「让徐师父来园子里，足以见得是皇上割爱了。」 不论婚前婚后，只要是弘历能力范围之内能的事他都会尽力满足我，何况事关到我，他都会提前想到并未我安排妥当，所以大部分时候我都在享受弘历带给我的优越状态，弘历这样的用心不是不令我感动，可自偆栾过世时我们两人谈过侧福晋和侍妾们的事，弘历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他变的不易琢磨，心思也更加深不可测。而现在他贵为天子，更多的事需要他去思考，去算计，我想我是做不到的，我的内心也很排斥算计人心这样的事，何况早已习惯弘历为我做的一切，我更加不愿意去费神想那么多。 「咱们在园子里住些时日就回宫吧，可别误了皇上的口福。」片刻后我才笑道。 第二天早饭后，趁着温度还没升起来，我带月兰蔡富等人从长春仙馆出来往九州清晏去。 我知道九州清晏，是从前看电影《火烧圆明园》，里面就说还是兰贵人的慈禧住在九州清晏东边的天地一家春。嫁给弘历后，即便雍正恩赐能进园子居住，也极少有机会去到九州清晏，毕竟熹妃住碧桐书院，我往那边去的多些。 一路上遇见来往的宫人或内监，纷纷向我行礼，我便知弘历没有如冬天时向园子里隐瞒我在的实情。 到了九州清晏，我从西南边的南大桥过去，便是九州清晏区域的西路。九州清晏我都来的少，更别说这一片，进去后我东串西串，竟有些迷路，好不容易走到一处有宽敞院子的地方，我见面南的房子比其他房屋宽阔，自然要去看看。到门口往内一看，就见正殿明间挂一匾额，上书“九州清晏”四字，我这才恍然大悟。 「九州清晏是先帝寝殿。」蔡富见我站在门口，说道：「娘娘要进去么？」 「先帝旧居，还是不打扰罢。」我说完往东走去。 九州清晏东边是供妃嫔居住的区域，与处于中路的九州清晏有门相通，进出方便。但东边房屋较西边密集许多，走在其中深感压抑。 「这里和前面那间都是值房，娘娘往前面走。」蔡富引着我往里，跨过两三道门后，指着一间三开间房屋说：「这一片叫杏树园。」 说完又带我走上东南角的回廊，一转弯，就见一间比杏树园大许多的院落。此时有宫人在院落内打扫，见来人是我，纷纷向我行礼。 我走下回廊，走到正殿门口，抬眼一看，就见正殿屋檐下挂着的书有“天地一家春”几个字的匾额，我不禁停下脚步仔细打量那几个字。 见我看那匾额出神，月兰问道：「格格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收回视线。 「先帝在时，天地一家春居住的大多是嫔位以下的小主，连方才经过的杏树园也住了三位常在。像太后娘娘、裕太妃娘娘，先帝都恩赐有单独的居所，娘娘还是嫡福晋时不就常出入碧桐书院么。」蔡富赔笑道。 「的确。」我笑答。 天地一家春虽是五开间，正殿对面就是宫门，院落较小，房屋也多，与西路相比自然拥挤。 我只在天地一家春随意看看，从北边的泉石自娱出来，过永春亭，往后海边去。 远远瞧见九州清晏东边有好些高低错落的房子，竟一时想不起是哪里。 「那边是镂月开云。」蔡富往我看的方向看一眼，开口道。 「难怪看着眼熟，先皇后还在时便住镂月开云。」我道。 「是。」蔡富笑着应下。 从镂月开云再往北走，便是天然图画。 此时已临近中午，气温也慢慢起来，若这时往回走，不仅正值一天最热的时候，即便回到长春仙馆也错过午饭时间，不如先到天然图画避避暑热。 「时候不早，是否在天然图画摆饭？」蔡富瞧出我的疲态，问道。 「也好。」我笑道。 蔡富回头冲走在最后的一名小宫女点点头，那名小宫女回身往来的路上去了。 天然图画位于后湖东岸，坐北朝南，南部凿池，池内遍种荷花。正殿天然图画恰恰正对荷花池，即便看不到后湖景色，可这一池荷花也足矣。 正殿两侧是围墙，往左与两层的朗吟阁相连，而朗吟阁南侧是阶梯，上阶梯后便直接到朗吟阁二楼。 我从正殿进去，只见庭院中间种了一大片青竹，有风刮过时沙沙作响。 「倒像格格从前的院子。」站我身侧的月兰见了，开口道。 我听完只微微一笑，才转身往右边走去。 第197章 避暑Ⅳ 庭院右侧有间面东的三开间房子，正对着外面一四角亭，再过去是连接外界的桥。 「这间叫静知春事佳，外面的亭子叫苏堤春晓。」蔡富为我介绍道。 我听完蔡富的话，才抬脚跨进后门，绕过屏风并走到正门，就看见外面那亭子，透过亭子能隐隐看见福海边的景色。 「春天已过，更未见苏堤，何来苏堤春晓？」我低声说道，月兰和蔡富听了皆不敢答话。 这时有阵穿堂风刮过，圆明园本就凉快，何况还是从福海刮过来的湖风，兼之经过树木的降温，真是凉爽无比，难怪自康熙起，每到夏天都会来西郊避暑。 「若以后能年年来圆明园避暑就好了。」我轻声说道。 「只看格格能否得皇上首肯。」月兰接下话头。 我正要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转头一看，是那名去传饭的宫女，在我面前站定后开口道：「启禀娘娘，午膳已备好。请娘娘示下，是摆在天然图画还是摆在竹深荷静？」 「天然图画能看一池荷花，但竹深荷静西暖阁就是寝殿，看娘娘是想……」蔡富说着也看向我。 「摆在天然图画吧。」我说道。 那一池荷花确实吸引人，即便我吃完午饭想睡午觉，也还是要先消消食才睡，在院子里走走再去竹深荷静歇午觉正好。 天然图画明间摆有一张圆桌，我一个人的饭菜摆在圆桌上正好，坐在明间还可以看见外面的荷花，正合我意。 吃完午饭，我在天然图画内看了会儿外面的景色，热风吹过，将交错的荷花荷叶吹的左右摇摆。坐了约半个小时，我才起身往竹深荷静去。午睡起来，我懒得往别处去，便上到朗吟阁二楼，面西而坐，又让月兰将窗户敞开，直至夕阳西下，我才回长春仙馆。 之后大半个月，我只将前湖后湖四周逛遍，发现大部分地方缺乏修缮，加之雍正最后两三年去过的地方甚少，皇帝不常临幸之处缺乏打扫维护，自然日渐风下，大不如前，我想等两年国孝家孝满了，还是和弘历说说圆明园维护之事。 八月初三，弘历着人送琝玉来园子，还准琝玉在长春仙馆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接回宫，我一听，忙带着丫头在园子里一通瞎逛。第二天一早送走琝玉，快到中午时，弘历又派人送下学的永璜永琏二人进园子向我请安，明面上说请安，其实是准了我之前的要求，两个孩子在长春仙馆用过点心就被桂顺接走，可见弘历不放心。 八月初六，午饭后我刚准备换衣服睡午觉，弘历就来了。 「都退下吧，朕和皇后单独待会儿。」弘历轻声说道，月兰等人便都退出去。我一听弘历这么说，我就猜到他要干嘛。 弘历将我拉入他怀里，我却用手臂用力抵住他。 「是你说让我来半天的。」弘历见状，开口说道。 「我可没你这意思。」我答道。 弘历埋头在我耳边说道：「我说过就和你，何况还是在园子里，更没人会知道。」 「若怀孕了，怎么办？」我反问。 「我自有办法。」 其实我内心挺忐忑的，虽然已经到乾隆元年，但总觉得不好，可弘历脾气又倔，他执意要做的事，我哪能轻易改变，所以这次和上次我都不敢出声，唯恐被外面听见。 「如果真怀孕了，你准备怎么办？」我伏在弘历肩膀上轻声问道。 弘历听完表情一凝，我瞬间明白他刚才所说的“自有办法”其实是假话，只为诓骗我同意，便推开他搂住我的手翻身面向床铺里面。 「我说了我自有办法。」弘历从我背后搂住我。 「你没有。」我低声说道。 「我有。」弘历凑近我耳边轻声说道：「即便是现在，除桂顺月兰守在外面，还有其他人守在长春仙馆周边，我吩咐了，若有人想强行闯入，即刻毙命。」 我不敢相信我所听到的，一脸震惊地回头看向弘历。 「谁敢得罪帝后跟前的人？再者，若连他们二人都拦不住，也就只有……」我低声说道，说到一半不敢再说下去，或者说是我不敢再想象。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额娘这个时候来，总归会给我们两个留面子，不会真进来。其他人嘛……我看谁有这个胆！」弘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里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怒气。 我翻身重新靠进弘历怀里。 「园中这般清净，若我也能在园中住几日就好了。」片刻后，弘历才低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想我们两个能一直待在园子里。」我答到。 「我懂。」弘历用力搂住我：「时候不早，我该回宫了，再待下去，怕惹人嫌疑。」 听完弘历最后那句话，我心里不大高兴，便再次脱离弘历怀抱面向里面。 「不起来送我出去？」弘历问到。 「伺候皇上累了，还不让多休息休息？」我闷声反问。 「年纪渐长，脾气也愈发大了。」弘历说完在我肩膀上一吻，才起身自己穿好衣服出去。 虽说我有将圆明园逛完的打算，可圆明园实在太大，能将前后湖四周逛遍已属不易，其他地方哪儿能真逛完？再说我在园子里待的时间短，每日选一两处地方逛，没过几天便到八月十四日，宫里来接我的马车老早就等在大宫门门口，我知弘历的脾气，料定他想接我早早回宫，所以我七点过起床吃完早饭便马不停蹄的出门去，好不容易走到湖山在望，吃过午饭，歇了午觉才回到长春仙馆。 彼时等在长春仙馆的徐桧汗急的一头汗。 「哎哟，娘娘，可等着您回来了。」徐桧见我从外走进屋，连忙迎上来，向我道。 「怎么？」我只装不知。 「皇上口谕，让奴才早上来园子里接娘娘回宫，怎知娘娘您比奴才还起的早呢！」徐桧笑答：「奴才在长春仙馆等您等了大半日，若再接不着您，奴才这条小命恐怕就要交代下了。」 「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若皇上问起，自有本宫去回。」我答道。 第198章 回銮 待收拾好我的东西，一行人才往大宫门方向走去。当我踏出大宫门的门槛，就看见外面停的马车旁站着个人。 「姐姐。」见我出来，那人向我作揖并喊道。 「弘历让你来的？」我走到傅恒面前。 「是。」傅恒答道：「如今天色暗的越来越早，皇上不放心，特命我来接姐姐回宫。」 傅恒说完我才发现他一头的汗，心知是我拖延时间令傅恒在外等待许久，以致他热的不行，我心里不是不愧疚的，便拿起手中的帕子为傅恒擦汗。 「大哥去年回京，皇上命太医来家中为大哥医治腿伤，时至今日已经比回京时好许多，大哥说，若我在宫中遇见姐姐，定要和姐姐说一切安好，切勿牵挂。」傅恒见我抬手，微微低头的同时轻声说道。 「那就好。」我听完微微点头：「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启程回宫，免得你姐夫责怪你。」 抵达神武门时，天色隐隐有些暗下去，有等候在宫门口的长春宫宫人将我的衣服等物带回长春宫，傅恒和徐桧则送我去养心殿见弘历。 穿过御花园进入西一长街，远远就见通往翊坤宫的广生右门外站着个人，身后有两名侍女，走近了才看清是娴妃。 「请皇后娘娘安。」娴妃向我蹲身行礼道。 「怎么站这里？」我问道。 「听闻今日娘娘回銮，本想到长春宫请安，可惜等到现在娘娘才回宫，方才听闻娘娘抵达神武门，在此等候已属偷懒。」娴妃答。 我听了只笑不语。 这时娴妃看向站在我左后侧的傅恒，细细端详几眼，转头看向我问：「这位是娘娘娘家最小的九公子吧？」 「的确。」我答，侧头看傅恒一眼：「还不请安？」 「请娴妃娘娘安。」傅恒这才开口。 「一直听闻九公子与娘娘长相极相似，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娴妃笑道。 此时天色已暗，我便笑答：「黑灯瞎火的，哪里能看的这么仔细呢？」 「哎哟，两位娘娘怎么站这儿说话呢？」娴妃正要开口，却从螽斯门那边传来桂顺的声音，待桂顺走近我们二人跟前，才向我与娴妃请安：「请皇后娘娘安，请娴妃娘娘安。」 「那臣妾不耽误娘娘去养心殿了，日后得空再到长春宫请安。」娴妃见御前的桂顺亲自来找，知道弘历等的不耐烦，转而向我说道。 「好啊，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歇息。」我说道。 「是，多谢娘娘。」娴妃应道，向我行礼后转身走进广生右门内。 见娴妃走进翊坤门，我才抬脚往养心殿去。 我走进养心殿前后殿之间的穿堂时，弘历正坐在乾元资始用点心，见我出现，微皱的眉心才稍稍展开。 「连傅恒都请不回来你。」待我走到跟前，弘历开口道。 我在弘历对面坐下，听完弘历的话，看傅恒一眼，才向弘历道：「我阿玛在时都管不住我。」 「是了，你阿玛曾和我说要我多担待你，现在看来确实是。」弘历的语气里透露着无奈。 我听完弘历的话，想起嫁给弘历前还在家里的舒心日子，心中难免失落。 弘历将我的表情尽收眼底，片刻后开口道：「我知道，这紫禁城于你是万重枷锁，只要在这里住一日，你便一日不舒心。」 我对弘历的话不置可否，反而去看矮几上的点心，用摆在弘历面前的银块夹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弘历见状，转而去看傅恒。 「说起来你岁数也不小了，待两年国孝家孝满，也该将你的亲事定下。」弘历冲傅恒说道：「你姐姐是中宫皇后，一般人家恐怕很难瞧上了。」 「娶妻取贤，自然是要选贤惠温柔的女子才好。」我刚咽下半口糕点，听弘历向傅恒说娶妻之事，便含着剩下的半口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若有钟意的女子，家世尚可的，便和家中说吧，家里定就行，不必来回你姐姐知道。」弘历说。 「是。」傅恒低声应道。 「今天该你值守么？」我抬眼看向傅恒。 「原该休息的，皇上让……」傅恒刚说一半，便被我打断。 「那还不快滚回去！」我冲傅恒说道，连口中的糕点都喷出去好些。 「九公子近来辛苦的很，奴才送您出宫吧。」站在穿堂上的桂顺见状，向傅恒说道，说完忙不迭地走到傅恒身后，半推半就地将傅恒带出养心殿。 「冲傅恒发什么火？」见傅恒出去，弘历转头向我道：「后宫之事已经让你烦恼至今，还要侍奉太后，老八老九的婚事由你家中几个哥哥做主就好，何必再来劳烦你？」 我听完弘历的话，心里有些委屈，也有些后悔刚才凶傅恒。 「若你真怕家中把握不好，待你们家看好了，我让女方家带那女孩子进宫到长春宫觐见让你参看，如何？」 「说到底你就不想让我管呗。」我撇嘴说道。 「是怕你操心太过，再说后宫中很多事都需你在场主持，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弘历说道。 我回宫第二天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弘历和我携后宫嫔位以上的妃嫔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都起来吧。」坐在主位上的太后吩咐道，众人这才谢恩起身。待所有人坐下，太后开口道：「虽过中秋，但先帝过世不足一年，宫中不便有庆贺之事，今年中秋就简单过罢。」 「是。」众人齐声应下。 「帝后过的节俭，你们也该学着些。」太后眼风扫过众人，又道：「哀家瞧着皇后穿的还是旧年衣服，妃嫔们都应以皇后为表率。」 「臣妾等定以皇后为榜样。」妃嫔们齐声答道。 第199章 又遇中秋 我开始还疑惑太后为何突然提弘历和我过的节俭，又说起我身上穿的旧衣服。即便内务府已将皇后服及首饰好送至养心殿给弘历过目，我想着毕竟未行皇后册封礼，所以这次到慈宁宫我穿的是这一年来时常穿的明黄玄鸟服。我先看向坐我斜对面的娴妃，见娴妃看一眼坐我下首的高贵妃就垂下眼睑，我才去看高慧，见她穿的是绣有牡丹的暗黄色贵妃服，我才知太后话里的意思。 「儿臣穿惯旧衣服，还请皇额娘容儿臣慢慢改过来吧。」我转而冲太后笑道。 太后听完，这才换上笑容。 在慈宁宫坐到巳时初，帝后妃嫔们才告辞出来，弘历和我走前面，妃嫔们随后，待走到螽斯门，弘历吩咐妃嫔们各自回宫休息换午宴时穿的衣服，妃嫔们告辞后，弘历和我才往长春宫走去。 我们二人刚在长春宫东暖阁坐下，徐桧便踏进长春宫，身后跟着捧有明黄帝袍的小内监。再后面又跟着一人，手中盘子里盛有明黄皇后服。 「中午穿的？」我看向弘历。 「今日是中秋节，虽然在西苑摆的是家宴，可庄亲王、果亲王、弘昼弘曕都要进宫，你的服饰不能太家常。」弘历道，话音刚落下，又有两名宫人进来，手中盘子里盛放的是皇后用的首饰，弘历将盘中之物细细看过一遍，转头看向我：「过年过节自然要穿的隆重，才配的上你中宫皇后的身份。平日里到慈宁宫请安，或是见妃嫔，你不穿这身也没什么。」 弘历和我相继换好衣服，待我换上皇后服从寝殿出来，弘历细细端详我片刻，拉住我的手。 「总觉得你最近不大高兴，或许这紫禁城确实成为你的枷锁，但我也想留你在身边。」弘历低声说道。 听完弘历的话，我抬眼看向弘历，眼中有些泛泪，我的纠结何尝不是他的纠结呢？ 「那能允许我多任性么？」我问道。 弘历听了我的话，微微一笑：「自然啦。」 到八月底雍正过世才满整一年，乾隆元年的中秋宴不便办的太过奢华，因此只摆中午这一次，地点选在西苑南海含元殿，庄亲王果亲王一辈儿的亲王郡王皆出席，弘昼弘曕也进宫参加。后宫中以太后为首，其次是我，再往下是高贵妃，娴妃，嘉嫔，纯嫔，仪嫔，永璜永琏永璋和琝玉也参加。 弘历居中而坐，太后及亲王郡王坐东向西，我及妃嫔们坐西面东，永璜永琏永璋及琝玉的位置设在妃嫔们之末。如此一来，原本宽敞的含元殿略显拥挤。 「中秋佳节，大家相聚于此，愿各位乘兴而归。」众人落座后，弘历环视一圈，开口道，说完举起面前的酒杯：「举杯邀明月，天涯共此时。」 弘历话音落下，众人皆端起桌上的酒杯，向太后，弘历和我遥遥相祝：「愿太后、皇上皇后事事圆满。」 午宴结束后，宫人们撤了碟碗酒杯，为众人端上茶果及月饼，乐府呈上简单预备的歌舞，待歌舞结束，已快酉时。 弘历见时间不早，便说散了，庄亲王果亲王等人随太后，弘历和我及妃嫔们从含元殿出来，告辞出御园而去，而太后则说想走走，帝后及妃嫔们自然要陪侍。 从含元殿出来往西华门去的路上，隐隐飘来一股桂花香。 「秋日里唯有这桂花值得一看。」太后放眼望去，见沿路上有好几株金桂树。 「一会儿摘些桂花送至慈宁宫及长春宫等宫中。」弘历一听，看向桂顺并说道。 「是。」桂顺低声应下。 或许是过中秋的缘故，太后心情看似不错，竟从西苑步行回到慈宁宫，抵达慈宁宫时，已有内监将两株桂花插在瓶中摆放于东暖阁。帝后及妃嫔们送太后回慈宁宫歇息后才出来往后宫去。一行人行至嘉祉门内，弘历吩咐妃嫔们各自回宫休息，住东六宫的高贵妃等人向弘历和我行过礼，便各自散去，而住西六宫的娴妃。嘉嫔和纯嫔随弘历和我走到敷华门才告辞回宫。 弘历和我走进长春门，绕过影壁，立于长春宫正殿门外的宫女见弘历和我走来，为我们二人打起门帘，我还未进入正殿，便闻到一股桂花香，我就知道已有桂花送至长春宫。 「好香。」走进正殿后，我不由感叹道。 「暂时把殿内摆放的菊花搬到殿外。」弘历见正殿内摆了好些菊花，开口道，宫人们听完即刻将殿内的菊花全搬出去， 「只可惜桂花花开时间短暂，待中秋一过，便很难闻到桂花香了。」我向弘历道。 「四季皆有花开，各有各的好处。」弘历似乎听出我话中之意，说完看向月兰：「服侍皇后换身衣服。」 待我到寝殿，宫人们端来一套新衣服，我见是套绣有芍药花的正红旗装。月兰和宫人们服侍我换上，又换套头饰，我才回到正殿，弘历已经换过一身深蓝便服坐在正殿主位上。 我在椅子上坐下后，弘历看向一旁的月兰和蔡富：「中秋一过，天气渐凉，也该把皇后秋冬的衣服收拾出来。」 「是。」两人齐声应下。 「手筒子、围脖一类的东西，都整理整理，该换的换，缺什么即刻补上。」弘历又道。 「皇额娘说帝后过的节俭，我可不敢随便添新物件，还是暂且用旧的吧。」我看向弘历并说道：「再说了，我的手筒子里有一条是我二哥送我的，我可舍不得丢。」 「提起你二哥，我倒想起件事。」弘历忽然说起傅清：「天津那边有个空缺，我想派你二哥去，天津本就有拱卫京师之责，你二哥在先帝初登基时又做过御前侍卫，那个位置正适合他。」 「前朝的事你定就好，不用和我说。」我答道。 第200章 娆惠 「你的哥哥们一向疼你，自然要和你说，若不说清楚，你知道后岂不会怨我？」弘历笑道：「到时候看你二哥愿不愿意带家眷一齐过去，若怕妻儿跟过去吃苦，我允他每三月回京探亲一次。」 「天津不算远，让二嫂跟着去也可以，免得夫妻分离。」我道，说完我瞄见弘历的表情怪怪的，总觉得他有话没说完：「你要我干嘛？」 「让你二哥带妻儿一起去天津的事还是你去说吧，免得你二哥觉得是我要求的。」弘历说道。 「行吧，我问问。」我答道。 我们二人在长春宫闲聊至傍晚，快到晚膳时一齐往慈宁宫去，走到慈宁宫门口时，高贵妃等妃嫔已在慈宁门外面等候，随我们二人进去，同太后用过晚膳，闲聊至亥时初刻才告辞。 过完中秋没几日，调傅清到天津任镇总兵的旨意便出来了。我原本打算让月兰出宫回家和傅清说带二嫂和娆惠一起去天津的事，没想到弘历却安排傅清和二嫂带娆惠到西苑与我见面。 「参见皇后娘娘。」傅清二嫂及娆惠的乳母一同向我行礼，娆惠学着三人向我蹲身，站直后迫不及待地走到我身侧。 「姑母！」娆惠环抱住我的腿并抬头向我喊道。 「娆惠是专程来看姑母吗？」我轻抚娆惠的脑袋并笑问。 「嗯！」娆惠用力点头应道。 傅清和二嫂随我到居仁堂内坐下，宫人们为我们三人奉上热茶，期间娆惠一直围着我转圈，二嫂唤她两三次她也不理。 「起初和娆惠说进宫觐见娘娘，娆惠还有些不明所以，后来同她说进宫是来见姑母，她才明白过来，高兴了几天，一直问多久可以进宫。」二哥笑道。 「还是娆惠最喜欢姑母，对吧？」我看向娆惠。 「嗯，姑母好看！」娆惠扑到我怀里说道，说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之前娘娘命人送到家里给娆惠的几本书和字帖，娆惠喜欢的不行，斓韫瞧见说想看看，娆惠都不肯，斓韫趁娆惠不注意抢过去翻了几页，惹的娆惠哭了大半日。」二嫂冲我道。 「那就是领我的情了。」我听完笑的不行，片刻后开口。 同傅清和二嫂说了会家里的事，才转而说起调二哥去天津的事。 「天津虽然离京城不远，但终究不是长期生活的地方，若二嫂带娆惠一同过去，怕过不惯，若二嫂想待在家里也可以。」我向傅清和二嫂说道。 「既调我过去，自然是带家眷一齐过去的，如果只我一人过去，频繁回京也怕惹人闲话。」傅清答道。 「弘历首肯了的，说若二嫂和娆惠留在京城，二哥可每三月回京一次。」我说道：「反正离去天津还有些日子，二哥二嫂自己想想，去与不去全看你们。」 我们三人在仁居堂坐到下午四点过，眼瞧着天开始暗下去，傅清和二嫂便说该回去了，起身招呼娆惠离开，娆惠一听，竟然哭闹起来。 「天还没黑！不走！」娆惠搂着我的腿哭道。 「是我们太惯她。」傅清见状，看向我：「每次到大哥那边都和她说天黑就回家，才致她如此。」 「娆惠在姑母这里住一晚如何？」我低头看向娆惠，轻揉娆惠的脑袋并问道，见娆惠露出舍不得的表情，又说道：「你既舍不得姑母，又不愿意在姑母这里住一夜，那如何是好呢？」 娆惠微微低头想了想，再抬头看向我：「姑母一起回家去。」 听完娆惠的话，我脸上划过一丝难过，傅清和二嫂自然瞧出来了，二嫂上前将娆惠抱起：「我们打扰姑母许久，是该回去了。」 「下次多久来看姑母？」娆惠噘嘴问。 「很快的。」二嫂答。 劝了娆惠许久，娆惠才同意回家。一行人从仁居堂出来往福华门去。 出福华门，乳母抱着娆惠上马车，娆惠回头拿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看我，看的我挺舍不得。 「自你出嫁，咱们兄妹见面的时间本就少，如今皇上登极，以后见面的次数恐怕更少了。」傅清轻声说道。 「出门时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么？」二嫂一听，抬眼看傅清一眼，埋怨道，说完又看向我：「难得见面，自然要说高兴的事，也免得大家心里难过。」 「嗯。」我听完微微点头，心里感念二嫂心意，上前拉过二嫂的手：「还好弘历凡事都以长春宫为优先，再者，我提的要求三件里也有一两件能如愿，只是宫里终究不如家里住着舒服随意。」 「我们都懂。」二嫂答道。 回宫后，我呆呆地坐在东暖阁窗下的通炕上，心里总不大舒服，直到弘历进来，我才回过神。 「怎么了？」弘历伸手揽住我的肩膀。 「可不可以不让我二哥去天津？」我靠进弘历怀里。 「都已经安排好了，哪有说改就改的道理？」弘历揽住我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又道：「你二哥曾在雍正十一年上疏论在西藏设塘汛的有关事宜，我看过他的奏折，说的很有道理，我还想着等过个两三年，升你二哥为副都统后派去西藏整顿事务，若连天津都不去，之后如何升他职务呢？」 「去西藏？」我一听弘历的话，顿时更不高兴了：「西藏那么偏远，可别让我二哥去。」 「你看，你总说前朝的事我定夺就好，现在你又要管了。」弘历言语里带了丝无奈：「你家里兄弟共九个，不能都闲散在家吧？」 「我就是怕哥哥弟弟们出门不注意安全。」我这才放低声音。 「有你大哥的先例，你自然不放心，我懂的。」弘历轻声说道：「你放心，若真要派你二哥去西藏，我自然会安排可靠得力的人在他身边保他周全。」 第201章 郎世宁（上） 他出生于意大利米兰，从小接受各种艺术熏陶，比如音乐、绘画等。但他渐渐发现自己在绘画方面的天赋似乎超过一起学习的人，也因这个原因，他慢慢开始为教会画画。 25岁时，他奉命前往西班牙，为去往东方的一个神秘国度----中国，做准备。三年后，他以天主教修道士的身份抵达中国的沿海城市----广州。又过了五年，他才抵达这个庞大国家的首都北京。到达北京后，他受到帝国最高统治者的接见。此时已经临近中国新年，他被准许进入朝廷参加新正月的筵宴及十五天后元宵节的烟火歌舞活动。 此刻，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即年号为[康熙]的皇帝已经年满60岁，在这个国家里，60岁已算高寿。他见到皇帝时，发现皇帝脸上似乎有许多痘印，经多方打听后才得知，原来皇帝小时候得过天花，脸上的痘印便是那时候留下的。 在接受皇帝的接见后，他因绘画才能被皇帝赏识从而进入宫廷绘画馆做画师。可好景不长，他才进入宫廷一年左右，赏识他的皇帝便过世了。 新登基的皇帝是刚逝世的老皇帝的第四子，登基时年纪也偏大。年纪偏大，意味着新皇帝即便不是众人眼中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者，也在朝廷中摸爬滚打多年，他隐隐觉得，像他这样的外来传教士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果然，中国新年来临之际，新皇帝下达了不准外来传教士在中国传教的命令，他一度以为身在宫廷的他会被赶出紫禁城乃至北京，可他依旧待在绘画馆，哪怕是宫廷内的其他外国人也没有被驱赶出皇城，甚至连所住地点及待遇都没有改变，这一点最令他困惑。 过完新年，负责管理绘画馆的官员带他去见了新皇帝，新皇帝向他提出许多问题，也看过他之前画的几幅画，似乎挺有兴趣。至此之后很多年，他依旧留在绘画馆，依照皇帝意思画了许多欧式油画，并遵照皇帝的旨意带学徒，向学徒传授欧式油画技艺。甚至学习汉文满文，因此更能了解及贯彻皇帝所表达的理念。 新皇帝登基三年后，北京西北边的一座大型园林修葺完毕，皇帝让他入园作画，更为免他城内外来回奔波劳累而下旨让他迁入园林居住。在园子居住期间，他画了许多装饰殿堂用的绘画作品，也见识到中式园林的宏伟和震撼，更被这座园林深深吸引。 他所画之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简单如花鸟水果，复杂如动物、器物、山水、家具等，甚至连亲王画像、皇帝祝寿画也画过几幅。 这位让他频繁作画且什么都画的皇帝，使他内心产生一种复杂的情绪：最初他到中国的目的其实并不是单纯的进入宫廷为皇室作画，而是以作画为契机，进入中国获得皇帝准许后在中国境内传教，可他并不是传教士，相对于传教，他更喜欢也更愿意画画，所以他内心很矛盾。 可惜第二位年号为[雍正]的皇帝在位时间很短，只做了十三年皇帝便过世了，他有幸见证自己进入宫廷后所见到的第三位皇帝的登基。新继位的皇帝是前一位皇帝的第四子，此时已经25岁，他心里暗暗希望这位正值壮年的新帝可以在位多些时日。 他对新皇帝并不陌生，出入宫廷这么些年，他曾或近或远的见过还是皇子的新皇帝几次，也算见证新帝从皇子到登基的历程。 第三位皇帝改年号为[乾隆]。新帝虽然才25岁，可也是见惯了争斗的皇室子孙，何况还曾被祖父带进宫廷养育过一段时间，想必对前朝政务早已了然于胸。 皇帝还是皇子时已结婚，听闻娶的是名门之后。他虽没见过，但从旁人口中听闻过皇帝嫡妻的只言片语，都说夫妻二人感情和睦，皇帝的嫡妻对妾室及妾室所生的孩子都很和善，哪怕刚和皇帝结婚还住在宫里时，对普通内监宫女也平易近人。他想能得大部分人赞誉的女子应该不差，何况新帝登基前，侧福晋和侍妾已有好几位，能让这么多女人相安无事，他猜皇帝的这位嫡妻还是有一定能力的。 新帝登基六个月后，召见了他及其他几位传教士，最后却单独将他留下说话，并提起给皇帝及皇后妃嫔画像的事。虽然前一位皇帝也有过给自己及妃嫔画像的要求，但是以中式绘画技艺和风格为主，添加欧式油画的色彩，而新皇帝却希望融合中西方两种绘画风格，还提出是用到正式的帝后朝服像和帝后妃嫔们的半身像上。 为画像的事，他频繁受到召见，新帝向他详细说明需要他画的画像是什么样的，甚至还向他说明帝后朝服像的用途，唯恐他不能理解。他抽空画了些小型人物像呈给皇帝过目，几番周折后，皇帝和他才达成共识，他便开始为作画而准备。 在中国的传统节日里，每年的八月十五日被称作中秋节，每到这一天，上至皇室，下至百姓，都要观赏圆月和食用圆形的月饼，意味着希望家人团圆。当他得知中秋节的寓意后，他忽然有些难过，自己离家也有十多年了，不知家人们是否安好。 九月初五，皇帝命他带上画像用的东西到养性斋等候。他到养性斋还不到十分钟皇帝便抵达养性斋，先问过皇帝的朝服像画的如何，才坐到明间的主位上批阅奏折。又过了约五分钟，门口的竹帘被掀起，一名身着明黄朝服的女人走进明间，他一眼就看出女人身着朝服上绣有龙纹，进入宫廷这么些年，他深知宫廷里能身着这样衣服的女人大约只有一位，就是皇帝的妻子：皇后。而眼前这位走进明间的女人头上还戴着皇后才能戴的嵌珍珠朝帽，更加坐实她的身份。 「又不过节日又不没在节气里，穿这身干嘛？」他出神片刻，只听女人开口问道，转眼注意到他时，眼里流露出好奇：「外国人？」 第202章 郎世宁（下） 「如意馆的郎世宁。」原本低头批阅奏折的皇帝因她的到来而停下手中的朱笔，抬头将女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便开口向女人说道。 「啊！」女人听完皇帝的话，抬手掩住嘴的同时低呼一声，细细打量他片刻后，反问道：「你就是郎世宁？」 「是的，尊贵的女士。」他向女人弯腰致意的同时低声答道。 他对女人的称呼仿佛让皇帝不太高兴，就连皇帝跟前服侍的大太监也面露糟糕。 正当他准备解释时，却听女人开口：「我很喜欢你的称呼。」 女人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皇帝脸上的不悦瞬间消失，他忽然意识到，女人竟可以左右皇帝心情。 「意思是我要坐在这里咯？」这时女人指向一旁的为画朝服像而专门抬来的龙椅。 「聪明如你。」皇帝答。 「那我只能见郎先生这一次呢？还是以后每次画画我都能见到呢？」女人看向皇帝的同时问道。 「看情况。」皇帝又答。 「哦~」女人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随后看向他：「郎先生，皇上说看你的情况呢！」 女人的话让他一愣，可皇帝明明没有这样说啊，他不确定地看向皇帝，发现皇帝此刻也注视着他，见他看向自己，微微一笑，低头继续批阅奏折了。 之后每次为皇后画朝服像时，皇后都笑呵呵地坐在御座上注视他，仿佛因能见到他而特别高兴，他对此深感疑惑，但又无法鼓足勇气问出自己的疑惑。 他为皇后画朝服像期间，皇帝有时会在旁批阅奏折，有时不会出现，也有只坐在一旁看他为皇后画像的时候，每次遇到最后一种情况，他都觉得特别可怕，唯恐皇帝会因皇后对他的注视而生气，但皇帝仿佛都并没有如他所想的一般震怒。 当皇后朝服像的绘画接近尾声时，皇后开口询问他的情况，而此时皇帝就坐在一旁看他作画。 「先生来中国有多久了？」皇后问。 「康熙六十年时觐见的圣祖皇帝。」一旁的皇帝答道。 皇后微微扭头看向皇帝，说道：「我又没问你，不能让人家自己说么？」 皇帝听完并未生气，而是忽然笑起来，转头看向他：「皇后问题多，画师自己答吧。」 他听完帝后间的对话，握笔的手微微发抖，这是他进入宫廷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一丝丝的害怕和胆怯，但他知道不能轻易表现出来，不然更不知后果会怎样。 「回娘娘话，臣于康熙五十四年抵达广州，康熙五十九年抵达北京，并受到圣祖皇帝的接见。」他稍微整理好语言，轻声答道。 皇后听完他的回答，又看向皇帝，带了些炫耀的成分向皇帝说道：「看，人家说的比你详细多了。」 皇帝听完未生气，只笑着微微点头。 皇后脸上划过一丝得逞的表情，转而又向他问起：「那先生来中国这些年，有没有娶妻生子呢？」 「臣为天主教传教士，不能娶妻，此为戒律，不可打破。」他答。 「哦，这样啊。」皇后微微点头应下，片刻后再问：「假设先生不是以传教士身份来到中国，会考虑娶个中国女子为妻子么？」 「臣非本国百姓，想必不会有女子会想嫁给臣。」他答道。 「终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你们外国非传教人士可以娶我国女子为妻，也有我国男子娶到你们外国女子为妻。」皇后说道。 听完皇后的话，皇帝率先开口道：「我朝百姓与朝鲜或日本通婚情况都极少，更别说与画师所属欧洲国家通婚，更是闻所未闻之事。」 「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皇后答道。 「此话出自何处？」皇帝反问，见皇后抿嘴不答话，随后又道：「朕读书多年，从未听过这话。」 「那现在你就知道啦！」皇后笑答。 「若真出现娘娘所说情况，那所诞子女恐被视为不详。」他说道。 「换个角度看，混血孩子或许挺好看的。」皇后向他道。 皇后的话使皇帝和他都陷入沉默，房间内有约一分钟的沉默，皇帝才开口打破沉寂：「你的想法一向古怪。」 皇帝对皇后的评价令他印象深刻，他一开始还不太理解皇帝为何会说“一向”，再后来为帝后及妃嫔们画半身像时，他才慢慢理解皇帝的意思。 帝后朝服像的绘画确实花费了些时间，但总归赶在冬月里完成，与此同时进行的帝后及妃嫔们的半身像，他有幸因为画像而见到皇帝后宫里的其他妃嫔，但除皇后外的妃嫔们都只默默坐着，甚至还因为见到他而表露出局促不安，与皇后见到他时所表现出的情况大相径庭。 当他为皇后半身像做最后修饰时，皇后忽然向他提起圆明园。 「听闻画师在圆明园内居住过一段时间，不知画师觉得圆明园如何？」皇后问道。 「圆明园颇大，臣居住于园内时多在作画，未曾逛过，只觉得亭台楼阁极其精妙，与臣出生成长的国家甚是不同。」他答道。 「敢问画师来自欧洲哪个国家？」皇后见他提到自己的祖国，好奇地反问。 「臣来自意大利。」他答。 「哦，画师家乡的文艺和建筑也挺有特色的。」皇后笑道。 「娘娘真是博闻广识。」他应道。 「略有耳闻罢。」皇后笑答。 他正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皇帝的声音：「哪里是她博闻广识，皇后想的是待两年国孝家孝期满，可动工修缮圆明园时，还需画师多费心参与。」 「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皇后听到皇帝的声音，先撇撇嘴，片刻后开口道：「再说了，圆明园现在的样貌和布局已然很好，我想的是略增一二，又不是大改特改。何况圆明园本是圣祖皇帝赐给先帝的私人花园，先帝登基这么些年对圆明园的扩建和改建已经到极限，就算想改动或是增建恐怕也难了。」 「之前皇上说娘娘古怪，臣想，除了娘娘的想法与常人不同，恐怕还指娘娘的能言会道。」他向皇帝笑道。 「的确。」听完他的话，皇帝不由地笑起来。 第203章 傅清上任 日子一晃便到了九月初一，弘历晚上到长春宫用膳，期间说起傅清去天津的事。 「你二哥后日早上启程去天津，你去送送。」弘历道。 「我确实想去送，但是去了难免会伤心。」我轻声答道。 「从前还住潜邸时你很少与家人碰面，如今进宫，见面次数更少，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去见见也无妨，不然你会难过许久。」弘历一边夹菜给我一边又向我道：「何况我说过，我来想办法让你能多和家人见面，绝不食言。」 用完晚膳，我陪弘历批阅奏折到深夜才洗漱休息，上床躺下后，我攀住弘历的肩膀，在弘历耳边轻声说道：「这一年来我时不时能和哥哥弟弟还有嫂子们见面，多亏你安排，今年你过生时我又在园子里，要如何补偿你呢？」 和弘历结婚前我并不清楚弘历过生的具体日期，后来我过生他送东西来家里我都没想过他过生的事，婚后我才晓得他八月十三过生，我为图省事，一直是问弘历想要什么我就给他准备什么。 「过都过了，便算了吧。」弘历轻声答道：「你肯留在宫廷陪我，已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何况这些年在许多事上都委屈你，以后也少不得有委屈你和要你隐忍的事，哪里再敢要你补偿我？」 「我还以为真就算了，原来是在这儿等我呢？」我听完弘历的话好气又好笑，弘历听完也笑起来。 二人本就困乏，闲聊几句便睡了。 到九月初三，早上见过妃嫔，我又去慈宁宫向太后问过安，才回长春宫换衣服准备出宫去送傅清。 「这次皇上只准奴婢跟着格格出宫，还特意安排好些人保护格格安全，连驾马车的内监都是从技勇内监里选的。」月兰为我换衣服时，轻声说道。 「那就是有些功夫在身上。」我说道。 「是的。」月兰应下，接着又道：「皇上原本打算让九少爷随格格一起出宫，谁知九少爷这两天不当值，只得作罢。」 因为是去送傅清，衣服首饰都是家常样式，并不繁复，唯恐被人瞧出身份惹麻烦，因此更衣并未耗费太多时间。我刚换好衣服，御前的桂顺就到长春宫来问安，待我收拾妥当，又亲自送我到神武门上马车，想来弘历未处理完前朝政事，不然他自己会来送我。 马车出神武门后，先出地安门，再往东去，直奔朝阳门，大约走了三十分钟才停下。 我从马车上下来时，见不远处停有两辆马车，傅广成傅清等哥哥弟弟们都围站在一起，嫂子们也都在，众人见来人是我，纷纷向我靠过来。 「你怎么来了？」傅清率先开口问道。 「大哥去察哈尔上任时我都送了，如今二哥去天津，我自然也要来送，不然你们说我厚此薄彼，我可解释不清楚。」我向傅广成道。 「若以后兄弟些都去外地任职，你岂不是出来八九趟？」傅广成反问。 「那可不。」 兄妹十人站在一起本就容易引人瞩目，何况还有七位嫂子，又带着孩子，更易引旁人围观，却有两三人驱散人群，口中喊道：「看什么？散了散了，别看了！」 「是粘杆处的人。」站我身后的傅恒低声说道：「皇上不放心姐姐独自出宫，除去驾马车的技勇太监，还派了粘杆处的人来保证姐姐安全。」 「应该不止这几人吧。」傅玉低声说道，大家纷纷看向傅玉：「中宫皇后出宫，怎会只派这几人来保护？」 「不是还有你们么？」我听完心知是傅玉的玩笑话，笑道：「家里九个兄弟都保护不好我，二哥就不必去天津啦。」 众人听完都笑起来。 到了差不多该出发的时候，傅清看向我，低声说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出发了。」 「既是去任职，二哥多注意人情世故，别一味较真。」我道。 「我知道，你放心。」傅清微微一笑。 「二嫂可要盯紧二哥，小心二哥出去惹上风流债。」我转头看向二嫂。 「我会的。」二嫂笑答。 「二哥不会整这些。」傅宁向我笑道。 「就怕二哥看着老实，背地里出去沾花惹草。」我假意生气地说道，引的众人笑个不停。 二嫂带娆蕙准备上马车时，娆蕙脱离乳母走到我面前，仰头问：「姑母不去么？」 「姑母去不了。」我答。 「那想姑母了怎么办？」娆蕙又问。 「可以给姑母写信。」我答。 娆惠牵住我的手，又靠在我身侧，很是舍不得。 「之前三嫂说琝玉一人在长春宫住很孤单，如今看来娆惠也是一样，待明年这时，二哥二嫂也该给娆惠添个弟妹。」我冲二哥二嫂说道。 「皇后娘娘懿旨，咱们可不敢不从。」二嫂向二哥笑道。 「恐怕不止说你们两个，也说给咱们这些人听呢！」大嫂右手一指，将傅宁至傅玉都圈进去。 「我也听出是这么个意思。」三嫂笑道：「不然怎么拿我起头呢！」 「二嫂是家里最会说的，如今大嫂三嫂加起来比二嫂还厉害。」我听完大嫂三嫂的话，忍不住抱怨。 哥哥嫂子们和傅谦傅恒听完都展颜笑起来。 眼瞧着时间不早，傅清和二嫂带娆惠上前头一辆马车，后面跟着一辆放有物品等东西的马车，一行人才出朝阳门。 待马车消失，我心里难免失落，何况我在哥哥弟弟们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表情，大家自然都看出我的难过。 大嫂上前拉住我的手轻声道：「家人们身体康健，人丁兴旺才是最好的。」 「嗯。」我点头应下。 「你送你姐姐回宫。」一旁的傅广成看向站在最末的傅恒。 「不用，傅恒难得休息，再说进出宫禁费时，何必浪费时间在路上？」我转头看向傅广成。我知道傅广成怕我心里不痛快，想着如果傅恒送我，路上有傅恒在，我也不至于太伤心。 「有粘杆处的人保护姐姐，大哥尽管放心。」傅恒冲傅广成说道。 「就知道偷懒。」傅广成冷哼一声。 第204章 又到分别时 送我上来时坐的马车后，哥哥嫂子们才准备回家去，傅玉却在马车外喊我：「英琦。」 我挑起竹帘，见傅玉站在外面：「怎么？」 想了片刻，傅玉才摇摇头：「没怎么。」 傅玉的反应令我疑惑，我不由地皱眉，而傅玉却依旧注视着我，片刻后忽然开口道：「就是觉得你过的不开心。」 我听完，先愣了几秒钟，眼泪突然克制不住的落下，我赶紧拿起帕子将眼泪抹掉。 「若是为家族，你知道我们不需要你委屈自己。」傅玉又冲我道。 「我知道。」我稳住情绪后低声答道：「但总要做出选择，何况弘历对我挺好的。」 「行吧。再说除非你自己愿意，不然任何人都勉强不了你。」傅玉听完微微点头。 这时傅广成突然出现在傅玉旁边，抬眼就看到我眼睛红红的，知道我哭了，扭头去说傅玉：「别总惹她哭。」 傅广成的话反倒令我笑起来：「傅玉比四哥强多啦！」 「大公子，时候不早，奴才们该送娘娘回宫了。」傅广成刚要说话，一旁传来个男声，我和傅广成傅玉一同看过去，是方才让人群散去的几人之一，另有两人站在他身后。 「好。」傅广成听后微微点头，转头再看向我：「本该兄弟们送你回宫，但有皇上安排的人，兄弟们自然放心。」 「大哥。」我微微探出身体，向傅广成伸出手臂。 「别为我们担心，保重身体顾好自己更重要。」傅广成上前两步握住我的手，我听完不免又红了眼眶。 与傅广成等人告别后，马车向紫禁城缓缓驶去。我的心情也渐渐平复如常。从竹帘缝隙瞄到随行于马车左侧的人，想起方才听傅恒说这几人是粘杆处的。粘杆处哦……心里反复默念“粘杆处”三个字，忽然想起还在园子时，弘历说除桂顺和月兰还有别人守在长春仙馆周边，想必说的就是粘杆处的人，不然弘历怎会如此自信且有恃无恐？弘历继位后处于帝国权力中心，自然也掌握许多外人所不知的秘密。嫁给弘历这些年，弘历是愿意主动和我说些旁人不知道的事，如今弘历登基一年有余，我却才知道有粘杆处这么个地方，看来不止我一人有秘密呢。 回到紫禁城已过午膳时间，我只简单吃过便靠在贵妃椅上休息。可一想起下午傅玉对我说的话，我心里就五味杂陈。我一直以为哥哥们只知道宠我惯我，没想到傅玉却能洞察出我是否开心，单一点，我已经很高兴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我瞥见进屋的是一身深蓝，赶紧拿帕子把眼角的泪抹了。 「每次去见你这些哥哥们都会哭一场。」弘历在我腿边坐下后说道，看我样子就知道我哭过，何况进屋时还瞧见我抹泪。 「这次不是因为这个事。」我轻声答道。 「那是为何？」弘历反问，我只摇头不答话，弘历见状伸手抚过我的脸颊，将我脸颊上的泪痕抹掉：「送你回宫的人和我说起你们兄妹分别时的情形，说你舍不得的很。见到兄弟们你会哭，见不到你也会哭，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 「谁让你娶了我这么个人？」我答道。 弘历放低声音：「只有一个办法：把你休了遣你回原府，你哥哥们疼你，养你一辈子也不算难事。」 「不是不行，反正我脸皮厚，大不了不出家门。」我说道。 「若我真的休了你，别的不说，皇额娘第一个就饶不了我，傅恒又是御前侍卫，每每在我跟前肯定会给我甩脸色。」弘历开始细数休我的后果：「再者说了，你二伯三伯还在朝堂上，连你舅舅那边都有人在朝中任职，这么多眼睛盯着我，我连你一根头发丝都不敢动，哪敢休你呢？唯恐亏待你一分。」 「娶富察家的女儿，好像委屈了你似的。」我道。 「娶谁家女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娶到我想娶的女子为妻。」弘历说着握住我的左手。 我抬眼去看弘历，见他表情很认真，不像是为敷衍我才说的那番话。 「弘历，其实……」我轻声唤道，才说几个字就被弘历打断。 「我知道，我不会让他们去做能力之外的事。」弘历说话的同时手上微微用力：「更不会叫人觉得我是因为你才提拔富察氏的族人。」 「你让傅恒到养心殿做御前侍卫已经会让别人这么觉得了。」我答。 「让傅恒到养心殿自然有我的考量：傅恒既是妻弟，保障我的安全会更尽心；二来，若长春宫有异动，傅恒即刻就能来长春宫守着，一举两得。」弘历向我轻声说道：「何况若傅恒在养心殿值守，随我到长春宫，你们两姐弟便能常见面，岂不好？」 「越是这样，越易惹人眼红。」我说道，言语不免透露出一丝担忧。 「好了，放心吧，思虑太过会长白头发的。」弘历安慰道。 「到时候你就不喜欢我了。」我努嘴怨道。 「怎会呢？我还怕你嫌我皱纹多呢！」弘历笑道。 北京到天津路程不远，傅清和二嫂带娆惠及随行奴仆们当日傍晚就到了，第二天下午便有书信递进来，说天津那边一切安好，让我放心。 九月初五这日，上午见完妃嫔，宫人们捧来皇后朝服、朝珠及嵌珍珠朝帽，还有一些其他配饰，说弘历让我下午换上这身衣服去御花园里的养性斋见他。我一时不得其解，想半天也想不到需要穿这身衣服的原因。可毕竟朝服是重要场合才穿的服饰，弘历这么要求，一定有他的道理。用过午膳，短暂午睡起来后，我换上皇后朝服便启程去养性斋，到了地方才知道是要画朝服像，给画像的画师还是外国人，也是我听闻过为数不多的乾隆朝另一个名人——郎世宁。 第205章 我很神秘 「能进入宫廷的外国人不多，这个郎世宁还挺厉害，你已经是他见过的第三位皇帝了。」晚膳后，难得弘历早早处理完奏折，我才同他聊起郎世宁。 「的确。其实身在宫廷的西洋人不少，世祖初登基时就有前明宫廷遗留下来的西洋人，还为修历法的问题和朝臣吵的不可开交，我记得是那名西洋人叫……」弘历说到一半开始回想他所说外国人的名字。 我听他说起清初时历法之争，又是顺治帝登基时就在宫廷里的外国人，那就是历经明清两代的洋人，脑中闪现过一个人名，我不由地开口道：「汤若望？」 弘历听到我说的名字，看向我的同时微微点头，可很快又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我：「这你也知道？」 「我还知道他有个学生叫南怀仁。」我又道，弘历脸上的疑惑更重了，我用手中的秋扇遮住鼻子以下的部分，低声辩解：「我说了我是个神秘的女人。」 弘历无奈地摇摇头，继而说道：「那你也该知道圣祖幼年得过天花并痊愈。」 「嗯，略有耳闻。」我微微点头。 「世祖驾崩前，为立后而犹豫不决，便是汤若望劝说世祖立圣祖为后，理由就是圣祖患天花而自愈，于后代有益。」弘历缓缓说道。 我听到这里，瞬间恍然大悟，毕竟从西医角度来讲，得天花而自愈，说明圣祖皇帝的身体条件及基因都很好，而且天花得过一次便不会再得，即便未得天花的孩子成年后得天花的概率极小，可并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得，所以推立圣祖继位是万全之策。 「我觉得汤若望这洋人挺厉害，不仅能说服世祖立圣祖为继任者，还能说服当时的太后。毕竟大清建立初期前朝纷乱，全国各地也未完全平复，世祖登基不过十来年，世祖和太后都能听取他的意见，可见此人不简单。」我向弘历说道。 「你这么认为？」弘历听我这么说，似乎有些意外和疑惑。 我点头应下，才又说下去：「你想，他又是前明皇室遗留下的洋人，能博得世祖和孝庄皇太后的信任，此人定是有些能力和见识的。我想啊，也因为世祖听从他的劝说立圣祖为后，先帝也好，你也罢，都未曾患天花。而且我听闻他学生南怀仁还曾教授圣祖西洋知识，也陪伴圣祖一段时间，想必是得了汤若望的一些真传。」 「的确。」弘历听完我的话低声应下。 「可我嫁给你这些年，都不知有郎世宁这个人。」我又说回到郎世宁身上。 「圆明园扩建修缮初期，先帝就想让他为园内一些建筑画些装饰用画，那时他还居住在内城中，先帝为免他来回奔波，特意让他迁入圆明园居住，所以我们两个大婚时，他不曾在宫中出现过，即便我们在圆明园居住，也甚少和他遇见。」弘历道。 「难怪哦，我就想这么知名的一个人，我怎会没听闻过他。」我说道。 「知名？」弘历看我的眼神里又透露出疑惑。 「就是特别有名气。」我解释道。 「自他抵达京城便被圣祖召见入宫为皇室服务，想来连你过世的阿玛都知之甚少，又怎会如你所说的特别有名气？」弘历反问。 弘历的问话令我一惊，心知我又说漏嘴，轻咳一声后，才低声说道：「反正我知道。」 「也不知道你失忆后怎么瞒过你家里人的，你阿玛额娘也还罢了，家里九个兄弟，难道没一个发现你知道这些？」弘历见状，好奇地问道。 我听完未立刻答话，片刻后低声答：「我三哥倒是问过我，说觉得我好像知道很多事。」 「那你是怎么糊弄过去的？」弘历问。 「就……就那么糊弄过去的……」我依旧低声答道，甚至不敢正视弘历。 「你家老八老九还罢，上面的七个哥哥是真疼惜你的很。」弘历见状，脸上露出无奈。 待进入九月下旬，北京渐渐冷下去，早晚温差大，秋天的衣物自然也添起来。 早起见过妃嫔，问过阮氏是否有给琝玉添衣物，又让蔡富去阿哥所看永璜永琏和永璋，蔡富回来说三位阿哥都好，我才稍稍安心。 我有午睡的习惯，何况秋天凉爽，我不免多睡了半小时，起来才知娴妃在东暖阁等了好一会儿了。 见我通过正殿走进东暖阁，娴妃忙从通炕上起来向我行礼：「请皇后娘娘安。」 「不知你来，不然也不会起这么迟。」我笑道。 「秋天天气凉爽，自然会多睡一会儿。」娴妃笑答。 和娴妃闲聊近半小时，我看娴妃似有事想提，便冲她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再耽误下去天都黑了。」 娴妃听完我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后娘娘。」 「中秋节前我从园子回来时，你在崇禧门那里等本宫，本宫就猜到一二了。」我笑答：「是不是和傅恒有关？」 「的确。」娴妃笑道，随后稍稍收起笑容：「臣妾想做次媒人。」 八月十四日我从圆明园回宫在西一街遇见娴妃，娴妃打量傅恒时我就隐约猜到娴妃要提这事。 「你不提还罢。」我道，隐隐有些生气：「那晚本宫去了养心殿，皇上同本宫说起傅恒年纪大了，若心里有喜欢的女子，家世尚可的，由本宫娘家做主就好，不必来回本宫让本宫知道，免得本宫操心。」 娴妃听完不免诧异：「娘娘如今是中宫之主，天下之母，即便九公子的婚事由家中定夺，也该让娘娘略知一二，皇上这话说的，难怪娘娘不乐意。」 「可不是。」我说道，转头去看娴妃：「只是你的好意恐怕要落空了。」 娴妃听后不免有些失落，不过片刻便回过神，冲我笑道：「臣妾想，若真是有缘人，百转千回也会相遇。」 与娴妃聊了些别的事，见天色暗了，娴妃便告辞离去。 第206章 琝玉开蒙 「格格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月兰送娴妃出去后，重新端了壶热水进来，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之前我还不懂弘历为何不要我管傅恒的婚事，前几日我才想明白。」我轻声说道：「明年正月里傅恒满17岁，待到乾隆二年八月底两年国孝家孝一满，家中自然要为他议亲。方才你也听到了，娴妃说我是中宫皇后，她这么想，旁人何尝不是这么想？届时岂不是人人都如娴妃这般来长春宫？知道的呢，说是看在我面上讨我主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仗着我皇后身份挑三拣四，惹人厌烦。」说完我端起茶盅抿了口，才又说下去：「正巧有弘历这么个挡箭牌，我也乐得清闲。即便有人想借傅恒婚事拉拢咱们家，也只得去家里找大哥他们，家里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可九少爷与格格最亲近，若九少爷知道格格这般不上心，怕九少爷心里该不高兴了。」月兰脸上划过一丝担忧。 「他哪里会不高兴？只怕他会怪我管他太过。」我道：「不说这个了，如今降温降的厉害，你从小库房挑一件大毛衣服或披风送去给大哥。」 「是。」月兰见是送东西去家里，不由地笑起来。 「只一点。」我看月兰一副高兴的样子，忍不住想提醒她。 「奴婢知道，悄悄的！」 关于傅恒婚事，我倒不是很心急，也赞同弘历的话，只要傅恒喜欢，且贤惠温柔体贴人，家世样貌差些也无妨。 立冬节气一过，加之连下三四天小雨，北京的温度瞬间降低不少，隐隐有些要入冬的意思，我向来畏寒，每日早上见过妃嫔，再去慈宁宫见过太后，我便极少出门，整日坐在窗下看琝玉拿毛笔在纸上乱画。有那么两日下午弘历来长春宫用点心，或是傍晚到长春宫用晚膳时碰到宫人们收拾被画的乌七八糟的纸张，脸色都隐隐发黑。 终有一日，弘历实在忍无可忍，趁着下午没要紧政务的空隙到长春宫，正好遇到琝玉拿毛笔在纸上画的兴起，弘历便坐到琝玉身后，将琝玉搂在怀里，手把手地教琝玉写字，我原以为是写论语或诗经一类，凑近一看，竟然是在写《女训》。 从前阿玛常让我背女训，那时我总因为背不下来而被罚跪或是吃不到晚饭，如今见琝玉在弘历怀里苦哈哈的样子，我自然是乐的不行。 《女训》简单，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写完了，待弘历将笔放下，琝玉即刻从弘历怀里逃出来，自己滑到地上，跑到我所坐的一侧，爬上炕后坐到我怀里。 「皇阿玛教你写的什么？」我装作不知，搂住琝玉问道。 「不知道。」琝玉摇头的同时答道。 我抬眼去看弘历，见他码着个脸，我开口冲弘历说道：「琝玉还小，何况她从来都坐不住，你要她现在突然就能坐下来写这些，可能么？」 「永琏小时候，你教他写千字文或是简单的唐诗，说个两三遍就能记住。」弘历答道。 「幸好琝玉是女孩儿，不然可惨了。」我说着拍拍琝玉的背。 「会被皇阿玛打么？」琝玉听完抬头看我的同时问道。 「嗯，还没饭吃。」我应道，琝玉听完吓的忙往我怀里躲。 弘历见状，无奈的叹口气。 其实我内心还愿琝玉安静些好，不然成日里满宫乱跑也不像样子，但若直接要求她坐下来习字或是看书也不大可能，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应该以身作则或许比较有效。所以每当琝玉在我跟前，我都拿本书看，起初琝玉还总拉着我问问题，或是依旧满屋子乱跑，时间一长，见我不怎么搭理她，便来看我在干嘛，后来又问我看的什么书，再来还会挤到我怀里问我书上的字怎么念，一个月后，确实比以前文静，哪怕最后倒在我怀里睡着，也比从前到处乱跑好的多。 过了小寒节气，我每日都带琝玉去慈宁宫向太后问安，琝玉的变化连太后都看出来了。 「哀家怎么觉得琝玉比从前安静许多？」太后观察半天，才冲我问道。 「前些时候被皇上看到她拿毛笔在纸上乱画，皇上看不过，便手把手教琝玉写了篇《女训》。」我见太后问起，才笑答：「儿臣后来一想，也觉得女孩子还是该文静些，只要琝玉在儿臣跟前儿臣便捧本书看，开始琝玉还是老样子，后来才慢慢安静下来。」 「难怪，还是你懂得皇帝的心思。」太后一听，立刻明白过来。 「儿臣想，如今琝玉虚岁也有四岁，待过完新年，还需教她识字读书，多读书才能明事理。」我说道。 「的确，」太后听完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即便宫中的日子过的煎熬且慢，但也很快到了年下。各宫早在腊月里就开始准备过年，毕竟雍正驾崩已有一年，宫中不必再像去年过年时一样太过顾忌。 大年三十这天，待皇帝下了早朝，帝后二人携后宫妃嫔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恭祝皇额娘新春如意。」弘历和我站最前面，在宫人们早放好的软垫上跪下，磕头行礼的同时说道。 弘历和我跪下后，站我们二人身后的高贵妃、娴妃等人也在准备好的软垫上跪下，待我们说完，才开口道：「恭祝太后娘娘新春如意。」 「好！好！都起来吧！」太后笑着点头说道，又吩咐帝后、妃嫔们起身。 待众人在两侧的椅子上坐下，永璜永琏，乳母抱永璋，以及琝玉再上前向太后问安并恭贺太后新年安康。 坐在主位上的太后似乎很满意眼前这一切：帝后伉俪，后宫和睦，子嗣上，弘历膝下已有三位阿哥，目前来说还是可以的。 「先帝已驾崩一年有余，待到今年八月过完，后宫妃嫔们还是要多为皇帝诞育子嗣，皇后更应如此。」太后环顾妃嫔一圈后，轻声说道。 第207章 克扣 当我听到太后提到子嗣时，我隐隐感觉这话最后会落到我身上，果不其然，毕竟早些年太后和我提过，只是没想到我生下琝玉后都未再怀孕，我只得应下：「皇额娘说的是。」 大年三十中午需在西苑摆筵款待皇室宗亲，因此帝后及妃嫔们未在慈宁久待，告辞出来后，弘历随我去长春宫，高贵妃等人则各自回宫更衣，以便去西苑赴宴。未免耽误时间，永璜永琏随弘历和我到长春宫休息，永璋随纯嫔回景仁宫。 弘历和我在正殿东暖阁南窗下的通炕上坐下后，宫人们为我们二人奉上热茶，永璜永琏在我们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琝玉难得见到永琏，自然忙不迭的去和永琏玩，玩了一阵又跑去拉永璜的手。 我抿口热茶后，刚将茶杯放在矮几上，就听琝玉开口向永璜道：「大哥你手腕好凉。」 「冬天里，双手自然凉些。」永璜有些局促地答道，又一副唯恐被弘历和我问起的样子，赶紧将衣袖往手腕上拉了拉。 当琝玉同永璜说话时，我就转眼去看永璜，自然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何况永璜永琏两兄弟坐在一起，衣着对比明显，即便坐下后衣袖会向上短一截，但永琏的袖口能到手掌处，而永璜的衣袖就明显短很多，我自然明白发生什么，眉心不由地一皱。 「蔡富！」我冲正殿叫道。 「奴才在。」蔡富从正殿门外进来，待他走到我跟前：「娘娘有什么吩咐？」 「你去趟内务府，就说大阿哥的衣服不合身了，让他们晚上到阿哥所给大阿哥量量尺寸，再加紧做套新的，尽早送到阿哥所去。」我道。 「是，奴才这就去。」蔡富应下，向我和弘历分别行过礼，便出去了。 此时有宫人从外拿着我的手炉进来，琝玉瞧见，转身跑到刚接下手炉的月兰面前，高举双手接过手炉，又跑到永璜面前，将手炉塞到永璜手里。 「这是皇额娘的手炉。」永璜见状说道。 「额娘也有把手炉给我的时候。」琝玉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永璜听罢，眼里微微含泪，拉过琝玉的小手敷在手炉上，再将自己的手敷到琝玉手背上，琝玉见状开心的不行。 下午三点过，帝后带着三个孩子出发去慈宁宫，到达慈宁宫时，妃嫔们早已抵达。 「永璋看着又长大了些。」待帝后及妃嫔们坐下，太后的眼波落在还在襁褓里的永璋身上。 「是。」纯嫔应道，随后又开口：「更多亏皇后娘娘照拂，臣妾听闻皇后娘娘常派人到阿哥所询问三阿哥近况，唯恐阿哥所照顾不周。」 太后听完微微点头的同时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随后又看向永璜永琏：「哀家倒觉得大阿哥瘦了些。」说毕，太后仔细端详永璜片刻，才说道：「大阿哥这身衣服怎么不大合身？看着也挺旧的。」 「额娘已经吩咐给大哥制新衣，下午刚吩咐的。」站在太后身侧的琝玉听到太后的话，扭头冲太后说道。 太后听完脸色才缓和下来。 「是儿臣照顾不周。」我连忙起身向太后行礼。 「恐怕不是你照顾不周，而是阿哥所伺候的人欺上瞒下，连大阿哥的东西都敢克扣。」太后冷冷说道：「你都着人去问三阿哥近况，又怎会不问大阿哥？何况大阿哥二阿哥是你从潜邸一起带进宫的，你肯定上心。」 「是孙儿未同皇额娘说这些事，还望皇祖母恕罪，孙儿更怕让皇额娘担心。」永璜用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说道：「孙儿更想以功课为主，何况二弟的笔墨纸砚凡有增减更换，孙儿的也会一同更换增减，孙儿已经很知足了。」 「功课固然重要，但你还在长身体，你都说是小事了，又有什么是不能同你皇额娘讲的？」太后招呼永璜到近前，柔声同永璜道。 「是，孙儿记下了。」永璜点头应下。 原本正月里忌讳针线，可有了大年三十这天发生的事，内务府三天内就将永璜的新衣做好，李秋坞亲自端着衣服到长春宫给我过目。 「启禀皇后娘娘，大阿哥的两套新衣已制好，请娘娘过目。」李秋坞行礼后，说道，再招呼身后的小内监上前，小内监端一木盘，木盘内盛有两套崭新的衣服。 「内务府动作倒快，正月里忌讳动针线，这么快就将永璜的衣服做好了？」我冷冷说道。 「娘娘吩咐的事，奴才们岂敢怠慢。」李秋坞一听，忙赔笑道：「何况事关大阿哥，奴才们更不敢耽误。」 「但愿吧。」我轻声说道，完了只叫月兰收下给永璜的衣物，却不问其他事。 待李秋坞出去，我接过月兰的盘子，分别将两套衣服拿起来细细看过，确定无异，才让蔡富送到阿哥所。 第二天临近中午，永璜永琏下学后一齐到长春宫请安，永璜身上穿的，就是昨日内务府送来的两套衣服里的一套。 我招呼永璜到面前，拉起他的双手细细查看，确认无恙，才稍稍放心。 「回皇额娘，昨日蔡公公送来的两套衣物，儿臣皆已试过，都没问题。」永璜见我看他的衣服，低声说道。 「终究是皇额娘对你照顾不周。」我说道。 永璜一听，连连摇头，片刻后哽咽道：「皇额娘时常想着儿子，凡二弟有的，儿子也有，儿子已经给皇额娘添许多麻烦，如今却更让皇额娘担心。」 「咱们母子之间不说这种话。」我低声说道：「你看，除夕那日在慈宁宫，祖母问你话时你皇阿玛未开口，事后也未责怪过你，可见你皇阿玛已默认你养在皇额娘膝下，这下可高兴了？」 「嗯。」永璜听完，微微点头的同时，才破涕而笑。 第208章 不再心软 除夕这日发生的事成为我心里的一根刺，可又顾着过年，正月头三四天事儿多，一直发作不得，我隐忍到正月初七，命蔡富悄悄去调查永璜的衣物被克扣的事，蔡富细细查问下去，才得知永璜用度里被克扣的不仅有衣物，连每日餐食也被克扣颇多。 「上次格格为着大阿哥的事训斥了大阿哥身边的人，这些人却没把格格的话放在心里。」待蔡富回禀完，一旁的月兰低声说道。 「这些奴仆恐怕还嫌我多事。」我冷冷说道，片刻后才对月兰道：「你明天去趟钦天监，问问最近三五日的天气。」 永璜这个事终究还是要从根本解决问题，而且目前看来，单凭我说，是没起到任何用处的，反而让永璜的日子更难过。 四天后，早起时我便觉得冷的不行，待我梳妆完毕，墨竹进来说外面在飘雪，我听完思虑片刻，传蔡富进来：「你带名小内侍去上书房，换服侍永璜读书的嬷嬷和内侍来长春宫；月兰你去阿哥所，带永璜乳母及服侍永璜的内监宫女到长春宫来，让他们跪在外面。」 「一会儿妃嫔们来长春宫请安，若让他们看见，怕不大好。」月兰有些不理解我为何要这么安排，轻声说道。 「去吧。」我未回答月兰的话，只这样说。 两人见我脸色不好，不敢再多言，领命而去。 半小时后，妃嫔们陆续抵达长春宫，才在正殿坐下十多分钟，月兰的声音透过布帘传进来：「皇后娘娘口谕，你们也敢违抗么？」 随后是内侍及宫婢的声音：「奴才、奴婢不敢。」 话音落下后，月兰掀帘子进来，走到我身侧，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人都带来了，已在外跪下。」 今早妃嫔们来之前，我特命人在正殿内摆了三四个火盆，此刻火盆内的炭火正烧的“噼啪”作响，时不时还有个一两个火星崩起来，却迅速消失。我向站在门边的墨竹扬了扬下巴，墨竹会意，将厚厚的布帘掀至两侧挂起，就见正殿阶梯下跪着四五个内侍宫人，每个人的头顶落有零星的雪花。 我坐在正殿上，手里捧着手炉，食指轻轻并缓慢地敲在手炉上，只看着外面跪着的人不说话。妃嫔们不知我何意，更是不敢随意开口，唯独坐我左侧的高贵妃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跪在外面的人身上积累了薄薄一层积雪，我这才缓缓开口：「前两天皇上同本宫说起，今年年底要行后宫册封礼，本宫和各位妹妹自不必说，连大阿哥生母也要追封。依皇上的意思，大阿哥生母侍奉皇上时间久，大阿哥又是皇上膝下长子，便追封大阿哥生母为哲妃。」 「娘娘说的是，即便大阿哥生母与皇后娘娘同姓不同族，可也出身上三旗之一的正黄旗，能得追封，更是告慰她在天之灵。」坐我右手边的娴妃接下话题。 「说的是。」我听完微微点头并应到：「最重要的，是大阿哥生母临终前将大阿哥托付给本宫，本宫自然不能辜负大阿哥生母，让人轻视大阿哥或让大阿哥沦落为旁人手中的棋子。」 我的话音刚落下，高贵妃手里的手炉忽然翻滚在地，高贵妃身后站着的侍女立刻上前将手炉捡起，再退回到高贵妃身后。 「是臣妾失仪。」高贵妃忙从座位上站起向我蹲身行礼的同时说道。 「如今还在正月里，你的身体一向虚弱，从前还在潜邸时就常病痛，平时还是该多将养，少为旁的事操心。」我说道。 「皇后娘娘说的是。」高贵妃微微垂下双眼并低声应道。 又说了些其他事，我才让妃嫔散了。 待妃嫔们出长春宫约一刻钟后，我缓缓从主位上站起，走到正殿门口，审视跪在下面的一行人。 「是奴婢照顾不周，还望皇后娘娘恕罪。」永璜乳母低声说道，或许是因为她岁数大且跪的久了，再加上今天冷的厉害，使她说话的声音微微发抖。 「你是永璜乳母，再照顾不周，也还是向着永璜的，可其他人嘛……」我说着再次看向除永璜乳母以外的内监宫女。 「奴才、奴婢不敢！」那几人齐声说道。 「几位公公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连皇上膝下长子的衣物膳食都敢克扣，本宫哪里敢说各位的不是呢？」我冷冷说道。 「奴才、奴婢知罪！奴才、奴婢知罪！」几人又忙不迭地告罪，为首的一个内监哭道：「皇后娘娘恕罪！奴才们以后再不敢了！」 「本宫早说过，只要本宫在一天，长春宫就有大阿哥一席之地。怎么，是你们拿本宫的话当儿戏，还是你们要越本宫头上去？」 几人听我语气不善，纷纷磕头告罪个不停。 此时有个人穿内监绕过长春宫的影壁走进院落，我一眼就瞧出是内务府主管李秋坞。 「请娘娘金安。」李秋坞行至我跟前，向我行礼并说道。 「本宫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我问道。 「回娘娘话，已安排妥当，还请娘娘放心。」李秋坞答，稍作停顿，又说道：「奴才来之前，皇上传奴才去了趟养心殿，让奴才同娘娘说：娘娘心善，却未得到娘娘想要的结果，还望娘娘莫要再心软。」 「本宫同皇上想的一样，不然本宫以后要如何管理后宫呢？」我轻声应道，转而再次看向跪在下面的人：「除大阿哥乳母，其余人都发到慎刑司服苦役吧。」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才、奴婢以后再不敢了！」几人一听，忙不迭的伏在地上，求饶声此起彼伏。 我看李秋坞一眼，李秋坞立刻会意，回头示意随他前来的几个内侍上前，将不愿离开并大喊冤枉的内侍和宫女一齐拖出去了，只留永璜乳母一人瑟瑟发抖地跪在原地。 第209章 和睦 「奴婢……奴婢……」永璜乳母见我一直盯着她看，抖动的愈发厉害：「奴婢知错了……」 「念你照顾永璜多年，年岁也大了，便放你出宫回乡养老吧，以后不必再入京。」我道。 永璜乳母一听，似乎颇为意外，片刻后才向我磕头谢恩：「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劳烦李公公辛苦跑一趟，送嬷嬷回南五所收拾好东西后，再送嬷嬷出宫。」我抬眼看向李秋坞。 「是，奴才应该的，这就送嬷嬷回西五所。」李秋坞答道，说完看向永璜乳母：「嬷嬷，走吧。」 快到中午时分，永璜永琏下学，蔡富接着两个孩子直奔长春宫。 「请额娘安。」永璜永琏向我行礼并齐声说道。 「先喝口热水，一会儿就用午膳了。」我冲两个孩子说道，端木盘的月兰走近到二人跟前，两人端起盘中的茶盅，喝了两三口热水，才将茶盅放回到盘内。 「皇额娘。」永璜挪到我身边。 「今天过的怎么样？」我抬手先抚过永璜的额头，再双手捧住永璜的脸颊，永璜凉凉的双脸才变的暖和起来。 「回皇额娘，儿子今天过的很好。」永璜轻声答道，过了片刻，又有些踌躇地低声说道：「只是……方才下学时发觉，以前跟着儿子的内侍不是从前的人了。」 「跟着的人服侍的不好就换，总不能亏待自己，对吧？」见永璜问起，我只笑道，后又说道：「再者说了，咱们永璜是皇室子弟，更受不得一点委屈。」 「儿子并不觉得委屈。」永璜低声说到。 「永璜，你要记得，再苦也不能苦了自己，何况你还是皇上膝下长子，只要有皇额娘在，是不会亏待你的一分一毫的。」我安抚道。 「可是……」永璜正要再说，却听门口传来琝玉的声音。 「大哥！」一个小小的身影快速跑到永璜身旁，高举起自己的手臂，将放于手心的一个点心递到永璜面前：「方才我在祖母那里吃到好些点心，想起大哥你最喜欢这种枣泥馅儿的，所以专门带一个回来给大哥，你快尝尝！」 「好。」永璜听完，眼里蕴了些水气，可见是被琝玉感动到，小心的从琝玉手里拿起点心，犹豫片刻，才一口一口慢慢地将点心吃完。 「好吃吗？」琝玉见永璜将点心吃完，便迫不及待地问。 「好吃，特别好吃。」永璜咽下点心后，看向琝玉并答道。 琝玉听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请娘娘安。」随琝玉进殿的人里有一人提着食盒到我面前，行礼后才开口道：「公主早上到慈宁宫向太后娘娘请安，看到太后娘娘跟前桌上摆的点心，说起都是大阿哥二阿哥爱吃的，太后娘娘又听闻大阿哥二阿哥下学后一同到长春宫请安，便让奴婢带些来，也算公主的一点心意。」 我听完转而看向永璜永琏并冲两个孩子笑道：「今日你们兄弟俩得好好谢谢琝玉，不然哪里能有这口福？」 两个孩子听完都笑起来。 中午用过午膳，歇过午觉，我让月兰送永璜永琏和琝玉去慈宁宫见太后，直到四五点才回来，又带三个孩子吃了些清淡的晚饭，便送永璜永琏回阿哥所。 回到长春宫，弘历正坐在东暖阁南窗下批奏折，琝玉盘腿坐对面，抿着嘴帮弘历研墨。 我在琝玉一侧的炕沿边上坐下，轻声问琝玉：「皇阿玛让你研墨的？」 琝玉先摇摇头，片刻后悄声说道：「我自己愿意的。」 「咱们琝玉长大了，懂得帮阿玛分忧了。」我听完，转眼向弘历说道。 原本一直低头批阅的弘历听完我的话，忍不住笑起来，这才放下手中的小笔，看了琝玉片刻，说道：「再玩片刻就去睡了吧。」 琝玉听完，如临大赦，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扑到我怀里。 「今天下午在祖母那里有没有乖乖？」我轻拍琝玉后背的同时问道。 「有，祖母还说让大哥二哥得空教我写字。」琝玉答道。 「那你愿意跟你大哥二哥学么？」我又问。 「如果是大哥二哥教我，我就学。」琝玉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和琝玉说了会闲话，便让阮氏带琝玉去洗漱睡觉了。 待琝玉回房，弘历又批阅了会儿奏折才歇息，我们二人依次上床后，我同弘历说起中午发生的事。 「我一直以为琝玉和永琏最亲，因为永璜最近常来长春宫，琝玉才慢慢和永璜亲近起来。结果今天从慈宁宫回来，琝玉却先把点心递到永璜跟前，反倒把永琏晾在一边，我还怕永琏不高兴呢。」我轻声说道。 「永琏琝玉是一母同胞，理应最亲近。今日琝玉这样对永璜，可见已将永璜永琏视作一样。永琏大了，我相信他懂你为何对永璜好过对他，不会不高兴的。」弘历道。 「只是永璜永琏都在长春宫，我总担心有心人会觉得我是有意为之。」说着我抬眼看向弘历，想看看他的反应。 「你是中宫皇后，是嫡母，后宫的孩子便都是你的孩子，你曾说偆栾过世前将永璜托付给你照顾，将永璜放在长春宫，一来兑现你的承诺，二来也正好免去后宫抚养永璜之争。」弘历低声说道，仿佛并没有什么情绪。 片刻后我靠进弘历怀里并伸头在他耳畔低声说道：「从前还在潜邸时，我觉得我还能平衡各方关系，如今我却觉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我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感觉弘历身体微微一抖，随即将我搂入他怀中并轻抚我的后背。 我见弘历不答话，又开口问道：「可不可以换人做皇后？」 「你不做皇后想做什么？」弘历反问。 「做你的宠妃。」我用有些腻人的语气说道，说完转头去看弘历，发现他也看向我，脸上出现无奈又好笑的表情，随后我放低声音道：「又或者，也可以谁也不是，隐藏在宫廷里受你照顾。」 我的话似乎让弘历有些意外，片刻后柔声问我：「你愿意？」 第210章 正月探望 「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无关名分。」我低声道，说完再次靠进弘历怀里。 「那每月的支出该如何算呢？总不能亏待你让你过的不好。」弘历说道。 「都说受你照顾了，自然是算你头上，怎么还问我？」我撒娇般说道。 「宫里这些人，我最拿你没办法。」弘历搂住我的手再用了些力。 「你怎会没有办法？你是最有主意和办法的，何况现在又是皇帝了。」我说道。 听完我的话，弘历笑出声来，后又无奈说道：「论撒娇撒痴，你不比旁人做的少做的差，可就是能让我无可奈何。」 「也不知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我道。 「我总有能让你相信的办法。」弘历说着低头在我后颈处一亲，我一惊，忙和弘历拉开距离，唯恐他做出什么事来，却听弘历在我耳边反问：「怎么？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还怕？」 「你还好意思说，早知就不该应你。」我有些责怪的冲弘历说道。 「我还未怪你私自宣布追封偆栾的位份呢。」弘历说着翻身将我压住，随后在我耳边悄声说道：「我只和你说了我选定给偆栾的谥号，你今天就宣布要追封偆栾为妃，还说是我说的，看来明日我得传你大哥到养心殿问问，你还在家里时，你大哥是不是这样教你的。」 「你不问还罢，问了不就坐实我假传圣旨么。」我一听弘历要传傅广成进宫，忙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低声说道。 「你还知道是假传圣旨呢。」弘历说着微微一笑。 「帝后同心，我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我道。 「我见你大哥稳重，二哥老实，也不知你这能说会道的能耐是从哪里学的。」弘历言语间有些疑惑，随后又低声冲我道：「若这次依我，我就不传你大哥进宫面圣。」 「那你还是传我大哥进宫觐见吧，我大哥难得进宫一次，定要来长春宫和我见过面才会出宫。」我知弘历想以傅广成逼我就范，可我何尝不想和傅广成见面呢。 「呵，你反倒来拿捏我了。」弘历一听，假意生气似地说道，随后低头吻上我的脖子。 过了两日，眼瞅着临近元宵节，我心里反而不大高兴起来，每日除了去慈宁宫向太后问安，下午的时间我都在屋里待着看书。 「大公子到。」忽听门外有宫女通报，恍惚间我以为是我听错了，扭头看向门口，似有人掀起布帘，又有人低头进屋，转身往东暖阁过来，我仔细一看，竟真是傅广成。 「请皇后娘娘安。」傅广成走进东暖阁先向我行礼，站直身体后又唤道：「英琦。」 「大哥。」我喊道，起身走向傅广成，眼泪更是不受控制的落下。 「难得见面，怎么还哭了。再说后日便是上元节，这个时候哭肿眼睛也不合适。」傅广成见状，将我揽入他怀中。 「就是想你了，也想二哥三哥和傅谦傅恒他们。」我在傅广成怀中低声答道。 「我知道，家中的哥哥嫂子们也都念着你，兄弟们更唯恐你在宫中过的不好。」傅广成低声说道。 「真想回家去住段时间。」我仰头冲傅广成说道。 「是否和皇上说过同样的话？」傅广成双眼微微一眯，低声问道。 我见傅广成问起，脸上瞬间有些挂不住，片刻后才低语道：「是和弘历提过一次。」说完我一努嘴，向傅广成撒娇道：「自我出嫁至今，我们兄妹多久才见一次面？若不是为了家族，我完全可以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说完又开始怪弘历：「弘历也真是的，我不过随口说说，而且都过了多久了？他怎么还和你告状。」 听我提起为家族出阁的事，傅广成原本不高兴的表情瞬间收起一半，见我话里有怪弘历的意思，开口柔声说道：「今日上午皇上忽然着人传我进宫觐见，我本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结果到养心殿才得知是皇上想看看我的双腿医治的如何，又提起我们兄妹有好些日子没见面，准我到长春宫见过你这个魔王才出宫，何曾和我说过你想回家住的事。」 「大哥你别帮弘历打掩护，他那心眼子比你我加起来都还多，哪里用的着你帮他了。」我努嘴说道。 「就你这张嘴，想必皇上也无可奈何罢。」傅广成听完，言语间透露出些许无奈。 「再入宫廷的这些时日，三件事里能有一两件依我的意思办我就很满足了，就这一两件事里，弘历都还要掺他的想法和主意，我可不敢过多奢求什么。」我重新依偎进傅广成怀里并低声说道。 「但皇上总归是看重你的。」傅广成抬手搂住我的肩膀。 「再看重我不也是因着母家的缘故，镶黄旗富察氏，岂敢怠慢。」我低声答道。 「大哥只同你说一句话：你是中宫皇后。」傅广成在我耳畔说道，过了一会儿，傅广成松开搂住我肩膀的手，看向我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出宫家去。」 「那我送你到神武门。」我抬头看向傅广成。 「送到长春宫宫门外即可，不必远送。」傅广成应道，我一听，眼中不由地又漫起泪水。 傅广成携我从正殿出来，行至敷华门外，我眼角瞄到有人从螽斯门内走过，我转眼看过去，看出是高贵妃，高贵妃和嘉嫔一向极少往来，我猜贵妃应该是去养心殿见弘历。 见我看向养心殿方向，傅广成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自然也看到走过去的高贵妃。 「可是钟粹宫主位高贵妃？」傅广成回头看向我。 「对。」我看向傅广成的同时答道。 「先皇还在时，她父亲治理黄河有功，至今都还在任上，先皇也好，当今圣上也罢，都需用这样的人才。」傅广成说道。 我当然懂得傅广成的意思，但也让我想起高惠从前是如何成为侧福晋的，进宫赴宴时如何抢风头，在潜邸时又如何挑衅我，以及前阵子频繁和弘历提起想抚养永璜的事。 第211章 难得清闲 「怎么？」见我不答话，傅广成脸上划过一丝疑惑。 「为着前朝安定，我自然是能忍则忍的。」我低声说道。 傅广成听完便知这些年我对高贵妃退让不少，伸手握住我的双手，片刻后说道：「着实不能再耽误下去，若误了出宫的时间，你也难开脱。」 「你可是国舅，谁还能说你闲话么？」我低声说道，傅广成听完不免笑起来。 「奴婢送大少爷出宫吧。」站一旁的月兰道，我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我目送傅广成往螽斯门走去，再左转，消失了。 「下个月二十二日是娘娘千秋节，届时大公子还能进宫觐见的。」蔡富低声宽慰道。 送傅广成出宫的月兰过了大约半小时才回来。 「格格。」月兰从外进来，走到我面前行礼后又说道：「奴婢送大少爷上了马车，想必再过两刻钟就能到家。」 「嗯。」我微微点头并应道，随后吩咐月兰：「去把宫门关了吧。」 「现在么？」月兰一听，不免疑惑，看了眼立在旁边的蔡富，又向我道：「一会儿皇上来见咱们宫门关着，是开还是不开呢？」 「若皇上在外面叩门，就说我累了，已经歇下，请他去别处用晚膳。」我说完拿起小几上看了一半的书继续看起来。 很快就到宫里掌灯的时间，长春宫里里外外都将灯点亮，月兰正在圆桌上摆碗碟，就听宫门那边有叩门的声音。月兰不由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我，就连站在东暖阁里的蔡富和其他宫人也都看向我。 「你领名宫女去应，看看是不是弘历，若是，就照方才我说的话回。」我道。 月兰见我没有回转的意思，只得照做，过了约十分钟回来，在我身侧站定后低声说道：「方才确是皇上在外命桂公公叩门，已按格格的话回了。」 我盯着手里的书看了一会儿，冲月兰说道：「明日上午妃嫔们来请过安，就把宫门关了。」 「格格您这是……」月兰听完一时愣住。 「也该我使使小性子。」 到第二日上午见过妃嫔，我命人再将宫门关上，快到中午用午膳的时辰，宫门外有人叩门，我只当不知，一整日都未出过长春宫。第三日上午，待妃嫔们回去，我乘软轿往慈宁宫去见太后，临近午膳时间才回到长春宫。开始我还疑惑怎么不见弘历到慈宁宫，用午膳时才知道原来是前朝事多，刚处理完军机处的奏折，后有西北密折递进养心殿，我都回长春宫了，弘历才从养心殿出来往慈宁宫去，恐怕以为我会在慈宁宫陪太后用午膳，结果我早走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从慈宁宫出来的弘历到长春宫又吃了闭门羹。 「再不让皇上进长春宫，这长春宫的宫门恐怕要被拆了。」伺候我用晚膳的月兰说道。 「尽管拆，大不了我搬去慈宁宫侍奉太后，难道他还敢拆了慈宁宫的宫门么？」我笑答。 「奴婢听闻，前日贵妃娘娘去养心殿请旨，希望高斌高大人能进宫觐见。」月兰悄声说起前日我送傅广成出长春宫时瞧见高贵妃去养心殿的事。 「皇上同意啦？」我反问。 「大约准允了吧，可如今高大人还在江南河道总督的任上，若能回京，或许可以进宫觐见贵妃娘娘。」月兰说道。 「也该让贵妃家眷进宫看望贵妃，不然宫里议论起来，只会说皇后娘家人进宫多次，却不曾有其他妃嫔家眷进宫探视。」我说完端起盛有鸡汤的瓷碗并用瓷勺舀了两勺到嘴边。 月兰刚要说话，有人掀帘从外进入正殿，转身往东暖阁来，原来是最近才进入殿内侍奉的华木。 「请娘娘安。」华木走到桌边向我请安道。 「何事？」我将手里的瓷碗放回到桌上。 「方才皇上来叩门，已照娘娘的话回，只是……」华木只说一半，犹豫片刻后继续说下去：「皇上在外面发好大的脾气，说不知为何娘娘在正月里不让皇上进门，何况都这个时候，哪里有地方可去？」 「宫里这么大，怎会没有他能去的地方？」我说着重新拿起筷子夹菜：「难得能清闲两三天，不必管他。」 「格格您这样对皇上可真为难奴婢了，明日皇上必定传奴婢去养心殿回话，届时奴婢该如何回呢？」月兰看向我，一脸为难。 「随你。」我答。 转天上午见妃嫔时，高贵妃脸上有掩不住的喜色，我猜恐怕是她父亲不日便会回京，弘历又准了她家人进宫觐见，不然高贵妃哪儿会这么高兴。 用过午膳，歇息片刻后，我准备歇午觉，服侍我更衣的月兰悄声说起弘历传她去养心殿的事。 「皇上命人来传话，让奴婢服侍格格睡下后去趟养心殿，恐怕就是为这几日未能进到长春宫的事。格格要奴婢如何回？」月兰一边为我褪下外衣，一边轻声问道。 「你跟着我宫里宫外住了这么些年，对这种事你未必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我说道。 「奴婢怕回错，引皇上误解。」月兰答。 「回错就回错罢。再说了，既然让你在我午睡时去回话，自然是不想我知道你去过养心殿，我肯定全当没这回事。」我笑道。 换过衣服，我安然睡下，待我起来时，月兰已经从养心殿回来，我并不想知道弘历有什么打算，便没有多问。 弘历传月兰去养心殿回话的第二日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一早我就领着妃嫔到慈宁宫向太后问安，刚向太后行过礼，宫门口就传来内侍通报弘历抵达慈宁宫的声音。 弘历快步走进慈宁宫正殿，先向太后行礼，再接受我和妃嫔们的行礼。 「皇帝这个时候来，必定才下早朝，还未用早膳吧。」太后久居深宫，自然知道皇帝一日的行程。 「皇额娘明察。」弘历答道。 「那哀家就不耽误皇帝用膳的时间了，待中午元宵家宴时，皇帝再过来吧。」太后道。 我不意太后居然这么快放帝后妃嫔离开，正要说话，却听弘历道：「多谢皇额娘。」 第212章 疲惫 帝后和妃嫔们一同向太后行过礼，从慈宁宫出来，再一齐走到螽斯门分道扬镳后，弘历紧随我回长春宫。 「若不是今日元宵节，你率妃嫔到慈宁宫向皇额娘请安，一时半会离不得，我恐怕又遇不到你了。」跨进长春门后，弘历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我听完没有答话，直径走进东次间，墨竹上来为我取下披风，接过我手上的手筒子，我正准备在窗下南炕上坐下，弘历却走到我面前，左手揽住我腰的同时，右手捏住我的下巴并抬起我的头，以便能与我对视。 「为何生气？」弘历轻声问道。 「还未谢皇上宣臣妾兄长进宫觐见后，准兄长到长春宫与臣妾相聚，何来生气？」我答。 「那这两三日你为何都让宫人早早关闭长春宫宫门，我来叩门，宫人们都不给开，必是得了你的准予。」弘历说道。 「这几日臣妾身上总觉得倦怠乏力，唯恐在皇上面前失仪，才早早关门休息，不然可不敢怠慢皇上。」我又答。 「见过妃嫔就关门，是否也太早了些。」弘历说着眼睛微眯，话题一转，道：「你这样反常，就不怕我疑心？」 「疑心？皇上疑心什么？」我反问：「是疑心臣妾留臣妾兄长在宫中过夜，还是疑心臣妾随兄长出宫家去？」 弘历听完“噗嗤”一声笑起来：「这么一听，件件都是你想做的。」 「臣妾想做的事多了去了，哪里都能做呢？」我撒娇般说道。 「好了，拒我于宫门外也有几日，今日总可以住一夜吧？何况还是元宵节。」弘历道。 我正要说话，有宫人依次进入正殿，而后往东次间来，弘历和我同时看过去，见宫人们手上端着的盘子盛的是弘历的早膳。 我见状冲弘历道：「皇上早朝辛苦，还是先用过早膳再说其他罢。」 弘历无奈，只得先坐下先把早饭吃了。 待弘历用完早膳并稍作休息，养心殿的小内侍端着弘历的明黄龙袍走进长春宫正殿，月兰也领人去准备中午元宵家宴时我需穿的明黄凤袍。 见我歪靠在软垫上，本来坐我对面在看奏折的弘历细瞧我一会儿，开口道：「你这样子，看来近几日确实不大舒服。」 「也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倦怠的很，现在还在正月里，又不便请太医来给瞧，只得每日多休息早休息。」我轻声答道。 「唔。」弘历听完应了一声便没有立刻说话，片刻后开口道：「明日还是让太医来给你瞧瞧，若是有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事，也好提前准备。」 我听完弘历的话，抬眼对上弘历双眼，心里立刻猜到他指的是什么，便低声说道：「若真有了，也要到下个月才查验的出来。」 「所以我说提前准备着，以免措手不及。」弘历道。 我没有立刻答话，沉默片刻，才撇嘴开口怨道：「就怪你。」 弘历并未生气，嘴角反而向上扬起。 二人未说的话间隙，月兰来回禀说已收拾好我穿的衣物及首饰，我便起身去寝殿换好衣服，又待宫人们服侍弘历换上明黄龙袍。帝后收拾妥当正要带琝玉去慈宁宫，正巧永璜永琏下学到长春宫来，向弘历和我行过礼，随我们一同前往慈宁宫。 弘历和我带着永璜永琏及琝玉抵达慈宁宫时，妃嫔们早已抵达慈宁宫，三阿哥永璋也在其中，众人向太后行礼后，帝后请太后御驾前往西苑。 虽说是家宴，但庄亲王、果亲王等亲王郡王皆有参加，也算半个国宴了吧。 元宵宴会结束后已过下午三点，亲王郡王等告辞出宫而去，帝后妃嫔们则先送太后回慈宁宫歇息，随后才各自回宫。 永璜永琏并未直接回阿哥所，而是随弘历和我回长春宫暂做休息。 琝玉难得见永璜永琏一面，好不容易见到，自然拉着兄弟二人玩个不停，又拿出最近两日学写的字给永璜永琏看，高兴的不行。 元宵午宴结束较迟，晚膳便吃的简单清淡。 我一边着人去准备晚上的膳食，一边和弘历换下参加午宴时穿的正装，待我们二人收拾妥当，在东次间和永璜永琏玩儿的琝玉已经靠在永璜身上昏昏欲睡，弘历示意阮氏带琝玉去后殿休息。 阮氏刚搂住琝玉的腰，琝玉瞬间惊醒过来，挽住永璜手臂的同时哭嚷道：「大哥别走！」 琝玉的样子让弘历和我都很意外和惊讶，弘历上前轻揉琝玉脑袋，轻声说道：「你大哥没走，不是在这儿呢！」 琝玉这才慢慢清醒，赶紧抹掉脸上的眼泪，转而换上笑容，说道：「方才睡着啦，女儿还以为大哥二哥要回去了。」 屋内的人听完都笑起来。 晚膳清淡，准备起来也费不了多少时间，简单吃过后，弘历见我有些倦了，待永璜永琏休息片刻，先让桂顺送永璜永琏回阿哥所，又让阮氏带琝玉回后殿休息，才命宫人来侍奉我洗漱更衣准备睡觉。弘历和我洗漱完在床上躺下时已过十点，我早困的不行，与弘历闲聊几句就不知不觉的睡过去。 这晚我睡的难得安稳，转天一早弘历刚翻身坐起，我也就醒了。 「许久没见你睡的这样沉。」弘历回头见我已睁眼，开口道。 「的确，难得安稳。」我答道。 「可见你在正月里的确辛苦。」弘历道。 「还好元宵节已过，我也可以不用像前阵子那么紧张。」我笑道。 为弘历穿衣服时，弘历冲我道：「等我下早朝，就传让太医院的人来给你瞧瞧。」 「或许就是正月里累着了。」我说道。 「从前还在潜邸时，正月里频繁出入宫禁你都不曾有这样疲乏的时候，如今常住宫里，来来往往也就这么几个地方，怎还会疲惫不堪？」弘历道。 「之前我担心我们俩偷偷摸摸后会怀孕，结果也没有。」我为弘历整理衣领的时候，冲他小声说道。 「的确。」弘历低声应道，仿佛陷入沉思一般，随后注视我双眼问：「你是怀疑有人在你的膳食或是常用的物品里动了手脚？」 第213章 院判张刖 「我倒从没这么想过。」我说着放缓语调，想了片刻才又说下去：「自我生下琝玉，我们两个同房次数也不少，可都未再怀孕。」 「唔……」听完我的话，弘历脸上的表情变的令我难以琢磨，过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那我让太医院院判来长春宫给你把把脉，看看是否有问题。」 「是可靠的人么？」我不由反问，毕竟宫中人脉复杂，而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并未查出他有可疑之处，且皇额娘近来服用的汤药都是他开的，我瞧着皇额娘最近的精神比去年好些，应该无碍。」弘历说道。 「你放心我便放心。」我低声应道。 弘历正欲说话，门外却传来桂顺的声音：「皇上，该上朝了。」 太医院院判姓张名刖，妃嫔们来长春宫请过安刚散去，张刖便踏进长春宫的宫门。 「微臣张刖，请皇后娘娘安。」张刖行至我跟前磕头行礼。 「张太医请起。」我将手里的书放到小几上，冲他说道，待对方起身，我又开口问：「可是皇上让你来的？」 「回娘娘，的确是皇上传微臣来的。」张刖站直身体后，见问我问起，答道。 「那有劳张太医了。」我道。 随张刖前来的小内侍从自己提的药箱里取出一个白色小枕，张刖接过后放到矮几上，又接过内侍递上的丝帕，待我摆正身体，将右手放到小枕上，张刖把丝帕放到我的手腕上，稍稍稳定呼吸后，张刖将自己的右手放到我右手手腕上，过了两三分钟，让我换至左手。给我把完脉，张刖收起丝帕和小枕并递给身后的内侍，完成这些动作后，张刖退后两步并面对我。 「启禀娘娘，娘娘只是有些血气不足，其他并无大碍。」张刖说道，随后又问：「敢问娘娘，最近每月月事是否规律。」 「前三四个月相差不多，也还算规律吧。」我答道。 「那便无大碍。」张刖听完微微点头的同时说道。 我正要问其他的事，外面传来内侍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片刻后，弘历走进正殿后转而向东暖阁来，见张刖站在屋内，不等张刖行礼，便开口问：「皇后凤体如何？」 「请皇上安。」张刖见弘历进来，连忙跪下去行礼，起身后开口答：「回皇上话，皇后娘娘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其他暂无大碍。」 「唔。」弘历在我对面空位上坐下后应了一声，此时墨竹恰巧奉来热茶，弘历直接从墨竹手中的木盘里端起茶杯，喝口热茶后将茶杯放到一旁的矮几上，转眼去看张刖：「那你回太医院开张补气益血的方子，抓好药后送到长春宫来。待过完正月，辛苦你再来趟长春宫，看看皇后的身体是否有转变。」 「是，那微臣这就回太医院开方子。」张刖说完，分别向弘历和我行礼后，才转身出去。 见张刖转身走出东暖阁，弘历扭头看我：「你去换身衣服，我们俩去趟慈宁宫。」 「行。」我应道，扶着墨竹的手从炕上下来，去西梢间换衣服。 我换好衣服从西次间出来时，见弘历站在正殿门外不知在干嘛，我走到他身后时，暼到一个内侍背影拐过影壁消失了，看着有点像随张刖来长春宫的那名内侍。 「怎么站这里？」我开口问道。 「交代张刖些事情。」弘历直言道。 「终究是你不放心他。」我接下话头。 「不是不放心，是提点他要拎的清轻重。」弘历道。 弘历和我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回来已临近中午，弘历下午要回养心殿处理政务，自然要早些用午膳。恐怕是除夕至元宵节这一段时间所食膳食都比较好，弘历至吩咐宫人们准备简单清淡的午膳，不必备的太好。我们二人刚回东次间坐下，琝玉便走进正殿。 「请皇阿玛安。」琝玉走近到跟前，先向弘历蹲身行礼，然后靠到我身侧甜腻腻地唤道：「额娘~！」 「若遇到其他娘娘在旁坐着，还是要向你额娘请安。」弘历见琝玉只规规矩矩向自己行礼，不向我行礼，微微蹙眉向琝玉说道。 见弘历脸色不好，琝玉收起笑容，站直身体的同时行礼道：「请额娘安。」 「皇阿玛最吓人了，是吧？」我捏捏琝玉的小脸，笑道。琝玉听完抿了抿小嘴，靠到我身侧的同时将脸埋到我怀中，我则看向弘历：「我年前给她房里置了张书桌，一张凳子，一架书架，让琝玉自己选想看的书，每日至少看一个时辰，你猜怎么？」 「看书看到睡着？」我的话令弘历有丝疑惑，不确定的答道。 「她拿笔在她不认识的字下面打个点，每每遇到永璜永琏来长春宫向我请安，她就拿着书让永璜永琏教她，还让两兄弟给她解释每段话的意思。」 听完我的话，弘历不由地笑起来，抬手招呼琝玉：「好了，过来让阿玛抱抱。」 琝玉一听，笑呵呵地跑到弘历面前，任由弘历将自己抱起。 弘历逗弄琝玉没一会儿，宫人们便准备好午膳，我们二人带琝玉一起用过午膳，才让阮氏带琝玉回后殿休息。 在东次间歇息片刻，我本要回寝殿午休，见弘历跟在我身后往西梢间去，回身拦住他：「你回养心殿吧，下午不是还要见朝臣么？」 「我就睡会儿。」弘历道。 「你起来我也得起来，我还想多睡一刻钟呢。」我说着将弘历轻轻往外推：「回养心殿歇吧，免得来往不便。」 「那下午起来把张刖开的药喝了。」弘历无奈，只得提醒道。 「好。」我忙不迭地应下，又送弘历出了长春宫宫门，才回寝殿睡下。 午睡起来，刚穿好衣服，便有一碗汤药递到面前。 「格格午睡时，张太医亲自送将抓好的药送来，又交过代奴婢们煎煮汤药的注意事项，格格起来前一会儿才离开长春宫的。」月兰说道。 「闻着倒不像是汤药。」我从月兰端的木盘里端起瓷碗。 第214章 雨露均沾 「张太医说，因为是滋补的汤药，所以和平常生病时喝的汤药有区别，还说若只喝汤药起效会慢些，最好膳食里能加些能益气补血的食物，药食同源嘛，这样才能事半功倍。」月兰说道。 「嗯。」我微微点头应道，片刻后将汤药一饮而尽。 月兰接过我手里的空碗，转身正要出去，外面传来通报声：「娴妃娘娘到。」 片刻后娴妃从外进来，见我在西次间南窗下坐着，转而往这边来，在我面前停下后，请安道：「请皇后娘娘安。」 「坐吧。」我示意娴妃在我对面坐下。 「谢娘娘。」娴妃应道，斜身坐下后才又开口：「听闻上午妃嫔们请安回去后，太医院院判来了趟长春宫，是否是娘娘凤体不安？」 「也不知怎么回事，从初二初三开始到元宵节这段时间，总觉得提不起气，整日里都疲乏的很，上午请太医来看了看，说是气血不足，开了些补气血的药，其他的倒没什么。」我笑道。 「臣妾听闻是太医院院判来长春宫请脉，还以为娘娘哪里不好，过了晌午也未有消息出来，想来是不打紧，但臣妾不完全放心，所以来看看。」娴妃说道。 「放眼整个后宫，恐怕没几个能和你一样还想着来看本宫。」我收起笑容说道。 「娘娘说笑，臣妾住的翊坤宫与长春宫比邻，自然得第一个来探望娘娘。」娴妃反而笑答。 与娴妃闲聊约一个小时，娴妃便告辞离去，娴妃刚出去没几分钟，弘历就进来了。 「方才我在长春宫宫门口遇见娴妃。」弘历在我身边坐下的同时说道。 「嗯，说是听闻早上妃嫔们请安回去后太医院院判来过，来看望我，问我是不是哪里有不舒服。」我答，说完靠上弘历肩膀：「从前在潜邸时，我和娴妃关系还算亲近，可重回宫廷后，总觉得和她多少有些隔阂。」 「时过境迁，再说人总是会变的。」弘历答道。 「你也会变么？」我听完弘历最后一句话，轻声反问他。 「对你就不会变。」弘历又答。 我听完伸手去拉弘历的手，弘历反手握住我的手，两人只是这么坐着，相对无言。 过了会儿，有宫人从外进来，我们二人同时转头看向正殿，我见是和华木同时间进殿侍奉的冬红，手中端着的盘子里盛有一碟糕点。 「请皇上安，请娘娘安。」冬红走至弘历和我跟前，行礼后又说道：「张太医说娘娘服用益气补血的汤药后不能食用太过甜腻的点心，又说医食同源，所以小厨房今天备的是红枣糕。」 弘历听完看向盘中的点心，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的同时说道：「嗯，太医的话总没错。」 我喝张刖开的药喝了一个月，冬日里手脚冰凉的情况是有改观，脸色看着也比往日红润不少，就连弘历日日来长春宫都有发觉我这细微的变化。 「再过几日就到二月二十二日，我已命人出宫去你娘家同你哥哥嫂子说了，届时带着家里的孩子进宫觐见，也算解你相思之苦。」二月十五晚上，弘历到长春宫用晚膳时，说起我过生日的事。 「我大哥在元宵节前来长春宫见过我了，这个月就不必再让娘家人进宫，以免惹人闲话。」我说道。 「那你想如何呢？总不会真想回娘家住几晚吧？」弘历用饶有意味的眼神看着我。 「我是觉得只有我娘家人频繁进宫不太好，还望皇上雨露均沾。」我说道。 「我已准予贵妃父亲下月回京述职时进宫探视贵妃。」弘历仿佛猜到我会说什么，我刚说完，他便接下话题，又见我不甚意外的样子，反问道：「你都知道了？」 「我早猜到了。这紫禁城不大，有些事想瞒是瞒不住的。贵妃父亲能进宫探视贵妃的事，恐怕不止我知道，其他宫里也都知道了，」我用酸溜溜的语气说道。 弘历听完微微叹气，他知道我和高贵妃一向不睦，且我对贵妃隐忍较多，他说多了反而会引我更不悦，只得闭口不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说起傅广成：「正月里传你大哥进宫觐见，我见他走路与从前无异，想必经过这段时间的医治，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我想还是得给你大哥安排差事。」 「前朝的事你做主就好。」我低声说道，见弘历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无奈，有些不情愿的说道：「既然涉及我大哥的职务，我自然得避嫌。再说了，不论你安排我家九个兄弟在哪个职位任职，都会被说是因为我的关系，若他们还做不好，更易惹人闲话，那还不如用旁人。」 「你的意思我何尝不知道，但家中有妻儿，若一直闲散在家，家里的开销从何而来？靠你偷偷摸摸补贴么？何况你贵为皇后，即便你悄悄补贴你大哥，可皇后给的东西岂能随便使用或变卖为现银？有些东西还得供到宗族祠堂里。你倒好，隔三差五的让月兰悄悄带东西出宫，知道的呢，说你心疼你大哥跌伤腿，省吃俭用拿自己的例银补贴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娘家帮你变卖宫中之物。」弘历说道。 没想到我两三句话居然引来弘历这么大篇道理，更没想到我时不时让月兰出宫的事他也一清二楚，当然，他一向时刻关注长春宫的动静，月兰出宫的事自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哪里有拿例银补贴娘家？说的好像我要搬空宫里的东西一样。」我低声说道。 「只要别去搬慈宁宫的物件就好。」弘历接下话头。 「那就更没道理了。」我说道，忽然想起傅广成正月里进宫时说的话，我不由地抱怨：「还没说你跟我大哥告状说我总想回娘家，你现在反咬一口，我更冤枉。」 「我何时和你大哥说过你总想回娘家？」听完我最后一句话，弘历面露疑惑：「你们两兄妹到底说了些什么？」 第215章 再过生日 弘历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我和弘历之间的谈话弘历怎会轻易和旁人提起，哪怕对方是傅广成，弘历大概率不会透露我们二人之间的对话，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与傅广成说起想回娘家住，傅广成聪明，又最了解我，再加上我当时的反应，傅广成岂会不知道我的小心思。 「你们两兄妹拌嘴，可别赖我身上。」弘历说道。 「我和我大哥再拌嘴，我大哥都不会和我计较。」我答。 「是呀，你大哥多疼你呢，唯恐你在外受一点委屈。」弘历听完微微一笑，我却没答话，弘历见状，仿佛想到什么，收起笑容又道：「可终究还是让你委屈了。」 「那皇上如何补偿我呢？」我反问。 「以后常让你娘家人进宫看望你，如何？」弘历道。 「全凭皇上决断。」我答。 没过几天便是二月二十二日，弘历本想大办特办，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只简单操办即可。 二十二日这天早上起来更衣时，弘历不由地抱怨：「去年你过生都办的隆重，今年自然不能比去年差。」 「去年是因为遇达赖喇嘛进京朝贺才办的隆重，如今两年国孝家孝未满，怎能因我过生而操办隆重的宴会？」我道，随后又劝：「好了，到明年这时你想怎样我都不反对。」 好不容易送弘历出去上早朝，我才回到西暖阁为见嫔妃而准备。 「虽然皇上依格格的意思简单准备格格的生日宴，但将宴席设在西苑，还准少爷们携福晋以及八少爷进宫赴宴。」月兰为我梳妆时说起弘历的准备。 「中午？」我听完不由地通过铜镜看向身后的月兰。 「是。」月兰答到，停顿片刻又继续说下去：「大少爷本已谢恩婉拒，可皇上执意让几位少爷进宫，又让九少爷回家劝说大少爷，说格格这些年为着潜邸安宁受了不少委屈，这两年在宫中也为许多事隐忍，大少爷才无奈同意的。」 「让傅恒回去劝大哥，亏弘历想的出来。」我笑道。 「九少爷回去恐怕还和大少爷说了些其他话，不然依大少爷的脾气，怎会轻易答应。」月兰说道。 「何况大哥正月里还进宫看望过我，若非必要，大哥自然不会轻易进宫。」听完月兰的话，我收起笑容并轻声答到。 月兰正要说话，蔡富拐进西暖阁，行礼后道：「启禀娘娘，各宫娘娘、小主已经在外候着了。」 我收拾妥当才去正殿，此时妃嫔们都已在正殿等候，见我出来，纷纷从椅子上站起，面向我并行礼：「请皇后娘娘安。」 我在主位上坐下后，冲下面蹲身行礼道人说道：「起来吧，都坐。」 「谢娘娘。」众人齐声谢过，才站直身体重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本宫昨日晚间听皇上说起，贵妃父亲不日便要进京述职，届时就能进宫觐见贵妃。」我转眼看向左侧的高贵妃。 听我说起她父亲进京述职并能进宫探视的事，贵妃脸上不由地露出笑意，开口道：「回皇后娘娘话，皇上已准予臣妾父亲入京后进宫探视臣妾。」 「先皇时，贵妃父亲授命去治理黄河水患，后又被派去任江南河道总督，高大人常年在外，极少与贵妃相见，入京后是该进宫觐见，以叙父女之情。」我向贵妃笑道。 「皇后娘娘说的是。」听完我的话，贵妃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想着中午要去西苑赴宴，只闲聊几句便叫散了。本想在东暖阁闲坐片刻再更衣去慈宁宫，没想到妃嫔们才出去没多久，弘历就下早朝回到长春宫，督促我换上正红色绣芍药花的衣服，一起往慈宁宫去。 到慈宁宫向太后请过安，太后吩咐弘历和我坐下后扭头向我道：「听闻皇后娘家会有人中午进宫赴宴，难得能在生日这天与家人见面。」 「儿臣娘家大哥能在正月里进宫觐见皇上并探视儿臣，儿臣已感激不尽，今日娘家家眷能有幸进宫赴宴，更是多亏皇上恩德。」我向太后说道。 太后听完，笑容浮上脸颊：「你最体贴皇帝，何况幼弟在皇帝跟前办差得力，其余家人受皇帝青睐也是应该的。」 帝后才与太后闲聊几句，妃嫔们像是约好了似的，相继抵达慈宁宫，随后是下学的永璜永琏，永璋乳母抱着永璋，阮氏领着琝玉一同抵达。待几个孩子向太后行过礼，太后才发话往西苑去。 太后、帝后携妃嫔、弘历膝下三位小阿哥和琝玉一行人抵达西苑时，到西苑参加宴会的亲王郡王携王妃、外命妇们及我娘家的哥哥嫂子和傅谦早已到达西苑，见太后等人走来，原本坐在座位上的众人纷纷起身，并向太后、弘历和我行礼。 「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众人齐声请安道。 今日设于西苑的午宴，弘历的位置照例位于正中，太后坐于弘历左侧，我坐弘历右侧，与太后向对，后妃位置位于我右侧下方，亲王郡王及王妃等位于太后左侧下方，便与妃嫔们向对，外命妇以及我哥哥嫂子们和傅谦的位置则在殿外。永璜永琏及琝玉的位置设在娴妃后面，永璋则由乳母抱着立于纯嫔身后。 弘历在中间位置上坐下后开口说道：「请起。」 「谢皇上。」众人谢恩后起身，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今日是皇后千秋节，但因着还在国孝家孝中，只得如今日这样简单办，待明年这时，定要办的隆重些。」弘历见所有人重新坐下，继而说道。 众人听完弘历这话，都不由地笑起来，我忙端起面前桌上的酒杯并看向弘历，说道：「多谢皇上。」 弘历见状，同样端起面前的酒杯并向我示意，此时除太后外的其余人见状也举起酒杯，齐声向我祝贺道：「恭祝皇后娘娘：岁月静好，万事从愿。」 我顺势面向右侧，面向众人遥遥举杯，并笑道：「多谢。」 众人一齐将杯中的液体饮下。 第216章 西苑再聚 宴会结束后，亲王郡王及王妃、外命妇等皆告辞离去，进宫赴宴的人里只剩我娘家哥哥嫂子们和傅谦。傅恒今日该他值守，还在宫里时，他便在御前侍卫的队伍里，到西苑后更是同其他御前侍卫一样守在殿外。 太后、弘历和我率先从殿内走出，妃嫔们跟在后面，永璜永琏琝玉走最后，哥哥嫂子们及傅谦见一行人从殿内出来，忙向太后、帝后和妃嫔行礼。 走在最前面的太后自然想到是我娘家的哥哥嫂子，便先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傅广成和大嫂，再往后一一看过去，最后端详站在最末的傅谦片刻，转头向我笑道：「家中兄弟居多，想来你还未出阁时，必是家中的混世魔王。」 众人听完都笑的不行，唯傅广成双手抱拳向太后行礼的同时道：「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好不容易按耐下笑意，冲我说道：「哀家乏了，想回宫休息，也不耽误你们兄妹姑嫂叙旧了。」 我知太后一是累了，二来不想耽误我与家人相聚，向太后蹲身行礼道：「多谢皇额娘。」 太后见状，待我站直后拉过我的手笑着轻轻拍了拍。 「那臣妾等服侍太后回慈宁宫。」娴妃适时地开口说道。 按理说，这话高贵妃开口说最为合适，可也不知高贵妃怎么回事，一直未开口，直到娴妃说完，高贵妃仿佛才回过神来。 「臣妾等告辞。」高贵妃说着向我蹲身行礼，站她身后的娴妃、嘉嫔、纯嫔等也向我行礼，我只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那朕也先回宫了，你与你哥哥嫂子们说说体己话，晚点再回宫。」弘历冲我说道。 「好。」我轻声应下。 太后坐上早已备好的软轿，待太后坐稳，四名抬轿的内侍将软轿稳稳抬起，弘历走软轿左侧，妃嫔们走在弘历身后，永璋乳母抱着永璋及一名随行保姆走在队尾，一行人往西苑门方向去，傅广成等人见状，向太后、弘历和妃嫔们行礼并目送队伍远去。 抱着永璋的乳母及保姆消失在视野里后，我才面向哥哥嫂子们和傅谦，此时永璜永琏和琝玉走到我身侧。 我正要开口，却听琝玉指着消失的队伍冲我说道：「老舅走了。」 众人听完都不由地露出笑容，我则轻抚琝玉的脑袋向她说道：「今天该你老舅保护你皇阿玛安全。」 「哦。」琝玉听完，似懂非懂地应道，转眼瞧见站对面的傅广成等人，琝玉跑过去先牵过傅广成和大嫂的手，然后又去牵三哥三嫂的，一直到站在最后的傅谦。 趁着琝玉去和傅玉傅谦玩儿，傅广成看向我，轻声说道：「今日能得皇上恩准，进西苑参加筵席实属不易。方才见太后娘娘对你甚是随和，可见是你常在太后娘娘跟前陪侍的缘故。」 「如今你可放心了？」站在傅广成身侧的大嫂向傅广成笑道，说完看向我：「你大哥常担心你在宫中不好过，特别怕你侍奉不好太后娘娘，今日看太后娘娘待你这样好，想必是你侍奉周到的缘故。」 「除我时常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请安，陪太后娘娘说话，还多亏那丫头讨太后喜欢。」我说着指了指站在傅谦面前，冲傅谦笑个不停的琝玉。 「大阿哥二阿哥年纪渐长，看着稳重的很，倒是公主却像男孩子一样淘气。」三嫂笑道。 「可不。」我听完也笑起来。 眼瞧着时候不早，一行人沿南海西岸往福华门走去。 「虽有皇上口谕召我们进宫赴宴，可你二哥在天津任上，不便随意离开，前几日写信回家，嘱咐我们得空进宫看望你时，同你说他和你二嫂以及娆惠在天津都好，让你勿要牵挂。还说才上任不久，这次就不回京看望你了，若以后有机会，或皇上召他回京述职，再请旨进宫看你。」走在我左侧的傅广成向我说起傅清。 「我知道。」我点头应下，片刻后又说下去：「若大哥得空给二哥回信，就说我谢二哥二嫂惦记，也好让二哥二嫂安心。」 走到一半儿，见琝玉一直缠着走最后傅谦，永璜永琏为陪她，便也走在最后，傅宁趁机走到我右侧轻声问起：「去年进宫赴宴时都只见你带二阿哥和公主，今天怎么连大阿哥也跟着你？」 「说来话长。」我见傅宁问起永璜，先轻声答道，片刻后才说起来龙去脉：「雍正十三年永璜亲额娘过世前将永璜托付给我，先帝驾崩后，太后放我回潜邸收拾弘历和我的东西，我回宫时，琝玉闹着不肯走，我只得带永琏琝玉一起回宫，又不放心永璜一人在潜邸无人照拂，便将永璜也带上。几个孩子原本应该和侧福晋、格格们以及三阿哥永璋一起进宫的，可碍于我的面子弘历未多说。永璜非我所出，亲额娘过世不久，进宫只能去阿哥所住，我怕永璜孤单，何况还是我带进宫的，我就让永琏也去阿哥所，正好两兄弟作伴。可我始终觉得永璜跟我不合适，毕竟我生育了永琏，再握着永璜易惹是非，就和弘历提了想让娴妃抚养永璜，再者说娴妃在妃位，出身乌拉那拉一族，膝下无子，抚养永璜最合适不过，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说到这里转眼去看傅宁，傅宁脸上出现一丝疑惑，我便又说下去：「也不知是长春宫里谁把这事透露出去的，最后传到高贵妃耳朵里，高贵妃迫不及待地去和弘历说她比娴妃更适合抚养永璜，这事闹的阖宫皆知，连永璜都有所耳闻，来问我是不是不要他了。永璜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特别焦虑不安，何况还在潜邸时，永璜常来我房里，也算是我看着长大到孩子，我自然心疼他。如此闹了一段时间，我见永璜一直闷闷不乐，便和弘历商量怎么办，要么就如贵妃所愿将永璜放到钟粹宫，可弘历又不肯，说永璜亲额娘出身虽不如我，但至少是满人，可高贵妃出生包衣，怎能抚养永璜。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估计高贵妃在弘历那里也讨了个没趣，之后都不曾听闻她再提抚养永璜的话。」 第217章 西苑再聚2 「贵妃想抚养大阿哥，无非是仗着自己身在贵妃位，父亲又在前朝得皇帝重用，若能抚养大阿哥，就能巩固自己贵妃之位。可贵妃也不想想，你身在后位都要避嫌，唯恐被人议论你手握两位皇子，贵妃如此积极争取大阿哥的抚养权，怎会不遭到皇上厌烦？」傅宁说道。 「你我这样想，宫中其他人何尝不是这样想？我呢，倒没有想让永琏成为储君的心思，也和弘历明说了，前朝和储君之事是他的事，我无权也无意插手干预。」我轻声说道。 「就怕旁人觉得你想要更多，反而去找你麻烦。」一直走我左侧的傅广成说道。 「谁给我添麻烦不重要，重要的是弘历是否相信，会怎样处置。毕竟这后宫里，翻云覆雨皆在皇上一念之间。」我答。 傅宁正要说话，有个小小身影笑着跑到面前，瞧见我左边的傅广成，上前拉住傅广成的手，喊了一声“舅舅”便“咯咯”直笑，原本一脸严肃的傅广成见状，连忙收起表情，微微弯腰拉住琝玉的小手，右手将琝玉因奔跑而飘起的头发压下去，琝玉见状自然而然地靠近傅广成怀里。片刻后，琝玉瞧见我右侧的傅宁，脱离傅广成的怀抱，跑到傅宁面前大喊一声：“三舅！”。傅宁笑着上前将琝玉高高举起，将琝玉逗的更开心。 「午宴上看着公主规规矩矩地坐着，结果还是这么个淘气样儿。」走在我身后的大嫂将琝玉的行为看在眼里，不由地笑道，众人听完也都笑的不行。 「能坐那么久已经不容易啦，成天在宫里乱跑，恐怕只有让她下嫁出去，我才能得片刻清静了。」我回头向大嫂笑道。 一队人浩浩荡荡走到福华门门口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见桂顺站在门外。 「请娘娘安，请各位爷、福晋安，请大阿哥、二阿哥、公主安。」见我们走来，桂顺忙向我和哥哥嫂子们以及永璜永琏琝玉打千行礼。 「皇上命你来的？」我开口问道。 「是，皇上说，大阿哥二阿哥因着娘娘过生，已耽误下午的骑射学习，让奴才来接二位阿哥到养心殿。还让奴才接公主一起回宫，并送公主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问安。」桂顺答道。 桂顺说弘历要接两个孩子去养心殿，我自然知道他要过问两个孩子功课的事，便招呼兄弟二人上前：「永璜永琏。」 「儿子在。」永璜永琏一齐走到我面前，说道。 「皇上让你们去养心殿，必得问起你们俩的功课，到养心殿后好好答话。」我嘱咐道。 「是，儿子知道。」两个孩子又齐声答道。 随后我看向傅宁怀里的琝玉：「你皇阿玛让你去慈宁宫向祖母问安，你到慈宁宫后可别淘气，和祖母说额娘晚些时候会过去请安，知道了吗？」 「不知道。」琝玉听完，一边答一边扭头将脸埋进傅宁肩膀，众人见状笑的不行。 「那奴才这就送大阿哥二阿哥和公主回宫。」桂顺开口道，我微微点头，永璜永琏向我拱手行礼后，转身向停在不远处的骡车走去。 阮氏本要从傅宁怀里接过琝玉，可琝玉紧紧搂着傅宁的脖子不肯撒手，傅宁只得道：「三舅抱你上车如何？」 琝玉一听，躲在傅宁怀里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傅宁这才抱着琝玉走向骡车。永璜永琏先上骡车，阮氏上骡车后转身来接琝玉，琝玉脱离傅宁，阮氏接过丫头，抱着琝玉正要进入骡车，却听她怀里的琝玉开口冲傅宁说道：「三舅，我会想你的！」 「三舅也会想琝玉。」傅宁笑答。 「我也会想大舅！」琝玉说着看向傅广成，说完又看向站在我后面的一行人：「所有的舅舅舅母我都会想！」 琝玉这话引的所有人都笑起来，我实在没忍住，冲琝玉道：「快滚吧，闹个没完。」 注视着骡车向东行驶去，我才转身看向傅广成傅宁等人。 「咱们也该出宫家去。」傅广成道。 「好。」我点头应道，眼里不由地含了热泪，再开口时，声音有些许颤抖：「哥哥嫂子们回家路上小心。」 「你今天同样累了一天，也该回宫早些休息。宫中诸事繁复，再烦再乱，你还是多保重身体，别为旁人生气。」傅广成走到我面前，轻声说道。 见傅广成还是这样关心我宽慰我，我心里暖暖的，我更知道他最后一句话暗指什么，伸手握住傅广成的手：「我知道，凡事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这次哥哥嫂子们及傅谦进宫，是坐的弘历安排的马车，回家自然也坐来时乘的马车回，哥哥嫂子们依次上马车时，走在后面的傅谦行至我面前。 「姐姐。」傅谦低声唤道。 「上个月大哥进宫看望我时，和我说了你的近况，不论你是想继续读书还是入朝为官亦或是做其他事，姐姐都支持你。」我一边说，一边为傅谦整理他的上衣。 「傅谦明白，傅谦只想为姐姐和家族尽份力。」傅谦说道。 「为家族和姐姐尽力的事有其他哥哥们做，实在不必你来帮，姐姐更希望你能做自己，活的开心。」我笑道，随后说起他与傅恒的婚事：「其次就是你与傅恒的婚事，待到今年年底便可以打算起来，姐姐也希望你和傅恒能选到自己钟意的女子。」 「娶妻之事自然由大哥和长姐做主。」傅谦答道。 「那我就和大哥如此说。」我笑道。 待傅谦上马车，唯独剩傅玉一人走到我面前。 「这次进宫，我瞧出来了，太后娘娘和皇上是看重你，可就怕太后娘娘和皇上越是如此，后宫之中就越有人记恨你。」傅玉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连你都看的出来，更别说大哥他们。只是如今这形势，我想从后位上退下来也没办法，弘历执意立我为后，恐怕连储君他也决定好。出来路上我同大哥说起，我已和弘历表明我无意干预储君之事，但弘历那脾气，他决定了的事，谁也轻易改变不了。」我低声说道。 第218章 长进 「今时不同往日，连你都看的出来，更别说大哥他们。只是如今这形式，我想从后位上退下来也没办法，弘历执意立我为后，恐怕连储君他也决定好。出来路上我同大哥说起，我已和弘历表明我无意干预储君之事，但弘历那脾气，他决定了的事，谁也轻易改变不了。」我低声说道。 「我知道。不过你能和皇上坦言储君之事，总好过皇上从旁人那里听些闲言碎语再来质问你，毕竟道听途说，皇上心里难免会有所疑虑，不如你先把话挑明，更免于你和皇上之间产生嫌隙。」傅玉说道，转头瞧见所有人都已上马车，又说道：「时候不早，不便再耽误下去，你在宫中还是以保全自身为要。」 我听完傅玉的话，眼里不由地又含了泪水，傅玉看在眼里，拉过我的手轻轻拍了拍，转身往傅谦所乘的那架马车走去。 看着马车慢慢消失在视野里，我回身准备往神武门方向走去，却见一身穿御前侍卫着装的人领着四个抬软轿的内侍往我的方向走来，走近了才看清是傅恒。 「姐姐。」傅恒先抱拳向我行礼，站直身体后又说道：「皇上命我来接姐姐回宫。」 我猜弘历料定我送哥哥嫂子们和傅谦离开，心里难过，才派御前的傅恒来接我，也好安抚我情绪。 「今日辛苦你了。」我向傅恒笑道。 「保卫皇上安全本就是我的职责，何况今日哥哥嫂子们和八哥得皇上口谕进宫赴宴，我更应该在尽职尽责，免得旁人议论说我仗着姐姐和家族而偷懒。」傅恒说道。 「在宫中待了一年多，是长进了。」我听完傅恒的话，笑着点头说道。 见天色有些暗下去的趋势，我扶月兰的手坐上软轿，傅恒随行，这才往宫里走去。 回到宫里，我先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正巧玩儿了一下午的琝玉在慈宁宫吃过点心，一时困意袭来，直接倒下睡了，我便让阮氏带琝玉回长春宫安置，辞了太后出来才往养心殿去。 从慈宁宫出来至养心殿不过十分钟路程，我本可以从吉祥门进去，但为顾着傅恒不便从此门进入养心殿，我便穿过东西向的启祥门、嘉祉门、纯佑门，过咸和右门再右转，过遵义门、养心门，才进入养心殿前的庭院。坐在宝座上的弘历抬眼就看到绕过木影壁的我以及走我身后的傅恒。 我走上殿前的抱夏，在殿门口停下脚步，向着里面的弘历蹲身行礼并说道：「请皇上安。」 「进来吧，别在那里装模作样。」弘历见状，脸上出现一丝混合着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并开口道。 下午在西苑走了下午，回宫后又去慈宁宫请安，再从慈宁宫走回养心殿，其实我早走累了，见弘历要我进去，我不得已扶着养心殿大门的门口艰难滴往里跨，原本已站在门边的傅恒见状赶忙伸手扶住我的手臂。跨进殿内后，我扭头看傅恒一眼，示意他快回身站好，这才往弘历坐的宝座上走去。 「今日本想让你哥哥嫂子们带着家里的孩子一同进宫赴宴的，可你大哥让傅恒来回话说能进宫赴宴已属不易，不便再带孩子一起。」弘历先示意我在他身边坐下，随后开口说道。 「我也这么想，不过是过个生日，怎敢如此兴师动众的让娘家人进宫赴宴？」我答，随后撒娇般说道：「能让家中留京的哥哥嫂子和傅谦进宫赴宴，臣妾已经很感激了。」 「你们兄妹都是这样谨小慎微。」弘历听完，无奈地摇摇头。 「谨小慎微不就是宫中的行事之道么？」我不由地笑道。 「你的行事作风如此，旁人未必会这样。」弘历仿佛有所指似地说起。 「怎么了？」我一时不解弘历为何突然这么说，不由地好奇反问。 「你可能没注意，午宴结束后太后说要回宫休息，本该高贵妃说陪侍太后回宫休息的话，结果还是娴妃开口，不知高惠当时在想什么，竟然站在原地发愣。」弘历说起下午发生的事时眉头都微微皱起来了。 我怎会没注意到高贵妃的反应，只是当时太后在场，不能轻易表露情绪罢了，但一开口，却是另一番说辞：「恐怕是因为她没想到我娘家哥哥弟弟和嫂子们能在我生日这天进宫赴宴，这样的恩赐可是极难得的。而自高贵妃嫁入王府，她娘家人几乎没上王府看望过她。前阵子好不容易得你恩准，允她父亲回京述职时进宫觐见探望贵妃，今日就瞧见我哥哥弟弟和嫂子们进宫参加我的生日宴，你觉得她会高兴么？娴妃开口本是好意，怕场面尴尬，想着既然太后要回宫休息，妃嫔们自然是借口服侍太后回宫，这样便可以一起回宫。贵妃一时不开口，唯一身在妃位的娴妃自然要站出来，只是等贵妃回过神来，恐怕还要怨娴妃多事。」 待我说完，弘历的表情缓和许多，想必是认可我的话，随后我继续说道：「我大哥在正月里进宫看望我的事，贵妃未必不知。兄长在正月里进宫看望我也还罢了，今日过生，我娘家兄弟及嫂子一群人乌泱泱地进宫赴宴，别说贵妃看着不高兴，恐怕连外人知道了，也是要在背后议论的。」 「后宫里这些人，都是巴不得向我索要更多恩惠，偏偏就你一个人，唯恐我给多了被别人说闲话。」弘历听完我的话，注视我片刻后，轻声说道。 「毕竟我已经接受许多皇上给予的便利，连同家人也都受到皇上的恩德。」我这才笑答。 此时天色已暗，弘历手头上的公务也处理的差不多，弘历便携我一起步行回长春宫，并让宫人们准备简单的晚膳。 「去看看琝玉是不是睡了。」我在东暖阁南炕上坐下后，看向墨竹，墨竹向弘历和我行礼后转身出去了。 第219章 立规矩 几分钟后，墨竹领着琝玉从外进来，琝玉见弘历在，一溜烟地跑到弘历跟前甜甜地唤道：「皇阿玛~」 「今天回宫前是否有和舅舅们告别？」弘历一边问一边伸手握住琝玉的小手。 「有，还和所有舅母告别了。」琝玉用力点头并答道。 「嗯，今天琝玉很乖。」弘历夸道。 「我大嫂今天还夸她在席上能安安静静地坐着，不似从前那么顽皮。」我冲弘历说道。 「最近看着是比以往安静许多。」弘历听完不由地笑起来。 待三人用完晚膳，琝玉早困的不行，吃饭时就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吃完以后上下眼皮更是不自觉的要合上，可又不想回屋睡觉，赖在弘历怀里直到睡着，阮氏才上前将琝玉抱回房。 「累了一天，咱们也该早些休息。」弘历说着看向我，似乎也瞧出我的疲惫。 待我们二人洗漱完再床上躺下，已经差不多快十点，原本和弘历聊着些闲话，我却不知不觉睡着，可见今日是真的累了。 转天早上弘历起床，我便也醒了。 「再睡会儿吧。」弘历见我已经睁眼，冲我说道：「昨晚话都没说完你就睡着了，可见你的确累了。」 听完弘历的话我不由地笑道：「明明中午午宴并未耗费太多精神，下午又是见哥哥嫂子，不知怎的，到晚上就困的不行。」 「时候还早，离妃嫔们来请安也还有段时间，你再眯一会儿。」弘历说道。 「那臣妾就不送皇上出去了。」我笑道。 注视着弘历更完衣并目送他出去，我则再次闭上双眼，浅眠了约半小时，我再次睁眼时，月兰正好将帘子挂起。 「格格，再不起就要耽误见妃嫔的时间了。」月兰见我不太想起的样子，开口劝道。 「何时能不必再每日见妃嫔……」我将被子往上拉并遮住脸，闷在被子里说道。 「只要格格在后位上一天，这每日见妃嫔的规矩便少不得。」月兰答。 是呀，只要我身在后位，少不得要为许多事隐忍。 上午见完妃嫔已经过十点，换过一身家常衣服，再带上琝玉，一行人往慈宁宫去。 「额娘。」从长春宫出来后，琝玉轻声向我问起：「舅舅们下次多久进宫呀？」 「这么快想舅舅们了？」我反问。 「嗯。」琝玉应了一声，过了几分钟又开口：「舅舅家不是有弟弟妹妹么？都没见到。」 「既然琝玉这么想舅舅家的弟弟妹妹们，只有琝玉自己去和你皇阿玛说，让他同意舅舅们带弟弟妹妹进宫来玩。」我笑道。 「舅舅带弟弟妹妹进宫还要皇阿玛同意呀？」琝玉一听要她去说，脸上划过一丝惊恐，随后又问我：「那能不能不和皇阿玛说，就能见到舅舅，还有弟弟妹妹们呢？」 「额娘还真想不到不经你皇阿玛同意，就能让你见到舅舅家弟弟妹妹们的办法。」我说道，琝玉听到我说我也没办法，脸上失落的表情更明显了。 抵达慈宁宫，向太后行过礼，我们母女坐下没几分钟，外面就传来内侍通报弘历抵达的的声音。 弘历先向坐在正中的太后行礼请安，才看向靠在我身侧的琝玉。 「怎么了？丫头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弘历在我对面的空位上坐下后，开口向我说道。 「哪里有不高兴？好不容易能安安静静待片刻。」我轻抚琝玉后背的同时笑道。 「昨日宴会上，哀家远远瞧着，琝玉竟能一人坐在座位上不乱跑，也是觉得稀奇的很。」太后听完弘历和我的对话，再去瞧琝玉，也笑的不行，转而又道：「可见皇后近来对公主的约束卓有成效。」 太后与帝后说话的间隙，有宫人们频繁进出为中午用午膳而做准备。待午膳准备妥当，太后携帝后，带着琝玉往东暖阁去。太后居中而坐，弘历和我在太后左右两侧坐下，琝玉则随我坐太后右侧。 琝玉见饭桌上摆满盛有各式菜肴的碗碟，从坐的凳子上站起并探出身体，迫不及待地伸手抓向离她最近的一盘菜。 我本侧身面向太后，眼角瞄到身后的琝玉从凳子上站起时，我就猜到她要干嘛，我回身并抬手打向琝玉的手，就在琝玉的小手离菜肴一步之遥，我的手打到她的手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琝玉猛地收回手的同时看向我，左手捂住右手背，眼睛里瞬间包起泪花。 「祖母都还未动筷子呢，你倒爬上桌了。」我瞪着琝玉厉声说道。 见我语气不好，琝玉不敢说话，只得泪眼汪汪地看向弘历，又看向太后，见二人不为所动，只得抬眼看向我，低声道歉：「琝玉知错，以后再不敢了。」 「方才祖母还夸你在筵席上坐的住，真是不经夸。」我冷冷说道。 听完我的话，琝玉缩回到凳子上坐下，不敢再多言。 「好了，打也打骂也骂了，别再耽误用膳的时间。」弘历见状，趁机说道。 陪太后用完午膳，太后命巍嬷嬷取来两个盒子，其中一个方盒子内装有一对玉镯，另一个长盒子里装有一柄玉如意。太后指明玉镯给我，如意给琝玉，说完便称累了，回寝殿午休去了。弘历和我这才从慈宁宫出来，步行往养心殿方向去。 见琝玉落在我们二人后面六七步远的地方，弘历转眼看向我：「第一次见你在太后面前训斥琝玉，想必丫头也被吓着了，不然不会落在后面那么远的地方。」 「我承认我是有些惯她，想着是个女儿，不必像教养永琏一样那么严格，可规矩不能坏，何况还是在太后面前，更不能如此没规矩。」我答道。 弘历听完不由地笑道：「这方面我不如你，一来想着琝玉是我们俩的女儿，二来我一直记着旁人和我说你生琝玉时是何等艰难，我对丫头自然多一分疼爱。」 听弘历说他为何疼琝玉，我忽然想起史书上说弘历晚年得一女，因着老来得女的缘故，所以特别疼爱，但凡这个女儿开口提要求，弘历都予以满足，而且会给于最好的，便有些酸溜溜地说道：「但愿琝玉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吧。」 第220章 贴心小棉袄 弘历不知我为何突然转变态度，有些诧异地看向我，仿佛想到什么，开口道：「琝玉是嫡长女，嫡长女的地位自然无可撼动。哪怕以后你和其他妃嫔相继诞育子嗣，琝玉在我这里，也是说的上话的。」 「谁知道是不是真能说的上话。」我不以为意地说道。 此时已走到螽斯门，我转身看向一直落在在后面，磨磨蹭蹭不肯上前的琝玉：「走，回长春宫午睡了。」 「皇阿玛去吗？」琝玉听见我唤她，走到弘历和我中间，先去拉弘历的手，抬头看向弘历并问道，似乎害怕独自随我回长春宫后会再挨一顿骂。 弘历见琝玉如此问，先抬眼看我一眼，再低头看向琝玉，轻抚丫头的脑袋：「皇阿玛下午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晚点再去长春宫看你。」 「好吧。」琝玉听完有些许失落，很不情愿地走到我身侧。 「那我们回长春宫了。」我向弘历笑道，弘历微微点头应下，我才拉起琝玉的小手，往长春宫去。 回到长春宫，让阮氏带琝玉回后殿午睡，我则回寝殿更衣休息。 睡了午觉起来，我想难得没什么事，便到东梢间拿了本书，靠在贵妃椅上看书。看了十多分钟，有人从门外进来，一溜小跑地跑到我身侧，爬上贵妃椅，靠到我怀里。 「额娘~」琝玉在我怀里甜腻腻地叫道。 「睡醒了？」我问。 「嗯，睡好了。」琝玉答道，和中午回长春宫睡午觉前完全不一样，果然小孩子再生气，睡一觉起来就烟消云散了。 「今天下午怎么不看会儿书？」我放下手里的书，搂住琝玉并问道。 「想休息。」琝玉听我问她为何不看书，将脸埋进我怀里，低声答道，见我没有追问，才又开口向我问起：「额娘，为什么不能经常见到舅舅？」 「因为我们和你皇阿玛住在皇宫里。」我答道。 「那舅舅们不能住进到宫里来？」琝玉又问。 「你的几位叔叔都极少进宫，更别说舅舅，更是不能随意见。」我说道，见琝玉不说话，我才又说下去：「哪怕额娘想与舅舅们见面，都要你皇阿玛开口准予，定了时间，额娘才能见到舅舅们。」 「以前额娘能常见到舅舅？」琝玉仰头看向我并问。 「额娘嫁给你皇阿玛前是和舅舅们住一起的，嫁给你皇阿玛以后就从舅舅家搬出来住到你皇阿玛家里了。」我答。 「额娘肯定很想舅舅吧？」琝玉一脸认真地问。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反问。 「因为我才见舅舅几次，我就很想舅舅了，额娘和舅舅待一起的时间那么多，现在不能经常见舅舅，那肯定想舅舅啊！」琝玉答的理所应当。 我听完琝玉的话，心里五味杂陈，混合着难过和安慰，一时难以言明，随后将琝玉搂到怀里，轻拍琝玉的的后背并说道：「还是琝玉最能体谅额娘。」 我的生日一过，便渐渐进入春天，我一过冬天就打不起精神，进入春天后，心情反而会好很多，再加上看着御花园里的树木枝丫上冒出的嫩绿，整个人比在冬天里都精神很多。 「格格，皇上在后面跟着呢。」随我到御花园散步的墨竹低声提醒道。 「跟着就跟着吧，不管他。」我不以为意，继续在御花园里慢悠悠地走着。 在御花园走一圈下来，我有些累了，便往回走，从千秋亭过时，见弘历坐在四面敞开的千秋亭内，手旁的桌子上似乎放有两三碟点心，桌子另一边还空着一个位置，我不由地往千秋亭走过去。 「我还以为你精神多好呢，走这么久都不觉得累。」弘历见我走上千秋亭的阶梯，开口说道。 「你坐这儿也不招呼我，我还呼哧呼哧走一圈。」我怨道。 弘历一听，只笑不语。待我坐下，弘历先指了指两人中间桌子上的三碟点心，冲我说道：「这是你三嫂送进来给你的点心，说是你还在家里时常吃的。」 我转头看过去，见三只碟子里放有三种不同的点心：三块椰汁桂花糕、六粒蜜饯以及海棠糕。椰汁桂花糕是在家时三哥让人做给我吃的；我爱吃蜜饯是因为从前身体不好，喝了汤药就会给两三粒蜜饯，我就觉得蜜饯特别好吃，后来二嫂在外面买了好些不同水果做的蜜饯回来给我，我就更喜欢吃了；海棠糕则是三嫂嫁给三哥后从娘家带过来的点心，我觉得三嫂做的海棠糕样式好看，味道也好，很是喜欢，三嫂便常做给我吃。 「你出嫁这么多年，你三嫂还能记着你喜欢的点心，想必和你关系不错。」弘历见我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了两块点心吃下，开口道。 「我阿玛额娘好像对最初定的三嫂人选不是特别满意，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回绝，好巧不巧遇到圣祖皇帝突然驾崩，三哥娶妻的事便耽误下来，两年国孝满了以后才重提。我听闻两家定亲以后，闹着想先去见见三嫂，我大嫂二嫂打着买首饰的借口带我出门到首饰店见三嫂。当时我瞧上三嫂选的首饰里的一对耳环，我三嫂就送我了，可能因为这个事，我们两个关系好吧。」我咽下点心后说道。 「瞧上你三嫂选的首饰？」弘历听我说的轻描淡写，不由反问，随后又道：「恐怕是你抢在前面想买，又没如愿，你三嫂才说送你的吧？」 我本想简单把事情讲过去，结果没想到反被弘历看穿，不免有些尴尬，便笑道：「哎呀，我也不过是想看看我三嫂对于我的任性是何反应。当然啦，我三嫂又不像我，自然不会与人起冲突，当时说送我，结婚当天我就把耳环送还给三嫂了。」 「特别是发现你竟是夫君的妹妹，自然明白你是故意任性给她看，而不是真对刁难她，可不对你好么？」弘历笑道。 「那是，我三嫂人最好了。」我得意地答到。 第221章 好困好困 「家里几个哥哥宠着你，你出嫁前家里的三位嫂子都以你为优先，可见你还在娘家时过的确实好。」弘历又道。 「可不嘛，哪怕全家都知道还有个妹妹住在外面，也没苛待过我半分。」我说道。 「说起你妹妹，我倒没想到你家里竟没一个人提接这对母女回府住的事。」弘历听我提起二妹，低声说道。 「若阿玛过世时她们母女找上门，或许我额娘会收容她们，可直到我额娘过世她们才找来，哥哥嫂子们再大度，怎会在额娘过世没多久的情况下让她们进家门？哥哥嫂子们不高兴她们母女也是人之常情。」一说起二妹，我心里始终不大高兴。 「还好凭着你嫡福晋的身份给你二妹找了个好夫家，不然你家里多少会被议论说苛待庶出妹妹。你二妹本就养在外面，能嫁给宗亲，实属不易，即便你二妹是萨喇善娶的第三任正妻，可明面上是还体面的。」弘历知道我一般不提和二妹有关的事，这时突然提起，他的语气亦是柔和平顺，唯恐惹我不悦：「说起体面，我想还是该安排你们姐妹见个面。」 我听完弘历最后一句要我和庶妹见面的话，不由地抬眼看向他。 「你家里的哥哥嫂子们这两年常进宫探视你，或是带幼子到西苑与你见面，可你二妹还未进过宫。我想呢，还是安排你们两姐妹抽空见个面，毕竟萨喇善是宗亲，你庶妹还是得进宫觐见一次，走走过场也好，何况你现在是皇后了。」弘历说道，虽是商量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见我不说话，弘历则继续说下去：「我近来才得知你二妹在先帝驾崩前已怀有身孕，去年诞下一女，只是生育后身体一直没养好，待她养好身体，便召她进宫觐见皇后。」 我听完抿了抿嘴，才徐徐开口说道：「听你的，也免得落人口实。」 让庶妹进宫的事由弘历来安排，省的我操心，更是避免我心烦，毕竟我对于姨娘和庶妹未在阿玛过世时来家里的事耿耿于怀，这个坎儿哪里能轻易跨过去？ 清明时，以太后为首，弘历和我相陪，率高贵妃、娴妃等后妃到景山以北的寿皇殿祭拜先帝。 这次到寿皇殿，我始终觉得寿皇殿正殿格局有点奇怪，也说不出哪里奇怪，亦或是寿皇殿整体方位不太方正。 寿皇殿祭拜临近中午才结束，众人先侍奉太后回慈宁宫用午膳，午膳后，太后说累了，帝后及妃嫔们便告辞出来往螽斯门去。 待一行人抵达螽斯门，往左拐，到敷华门门口，妃嫔们向弘历和我行礼后各自散去，弘历和我才走进敷华门。 回到长春宫，我们二人换下明黄龙凤袍，我实在是困的不行，不等弘历便在床上躺下。 「这么困？」在床边坐下的弘历见我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开口问道。 「嗯……」我无力地点头应道，再翻个身，眼皮子忍不住的合上。 醒来时已经到下午三点，月兰说弘历方才还着人来问我起没起，若我起了让人去养心殿回个话。 「格格今天是怎么了？早起还好好的，从慈宁宫回来就没什么精神。」为我更衣的月兰也问起。 「我也不知道，中午在慈宁宫用午膳时我就觉得困的厉害。」我道。 「那是否请之前给格格把脉的太医院院判张太医来给格格看看？」月兰问。 「离他上次来给把脉，确实有段时间了。」我低声说道，正要说下去，有人掀帘子进到卧房，原来是冬红。 冬红行至我跟前，向我行礼后开口道：「请娘娘安。」 「怎么了？」我抬眼问道。 「养心殿的徐公公来问娘娘起了没，说皇上说若娘娘还睡着，一定叫醒娘娘，别让娘娘久睡。如果是娘娘凤体不适，便即刻请太医来给看。」冬红答。 「你让徐桧回养心殿同皇上说本宫起了，稍后去养心殿见皇上。」我道，冬红听完，向我行礼后转身出去。 「奴婢这些时日瞧着，一同进殿的华木和冬红还算可靠，动作勤快，嘴巴也严。」月兰一边为我在腰间挂荷包，一边说道。 「有可靠的人能进殿做事自然是好，我身边只剩你和墨竹在做贴身之事，若可以从这些人里选两三个可靠的帮你和墨竹做贴身之事，也算为你们减轻些负担。」我道。 「是，奴婢会注意的。」月兰道。 待我穿戴好，便出发去养心殿见弘历。走到永寿宫宫门外，我依旧从吉祥门进去，走上养心殿正殿和后殿间的穿堂，正准备伸手去掀恬澈的帘子，就听见弘历的声音从缝隙传到耳朵里。 「皇后身边如今只剩两名陪嫁侍女，长春宫内所有宫人的背景都再查查，蔡富也是。」弘历说道。 「可蔡公公是娘娘选定的人。」有个陌生声音低声答道。 「不是她选定的，是碰巧遇到这么个讨巧的人而已，来历背景都不甚清楚。去年端午时，有长春宫宫人趁皇后不注意偷了皇后嫁妆里的一只镯子，幸好皇后发现及时，若长春宫宫人皆如此，那岂不是要把长春宫搬空了？」弘历道，说起去年端午丢失镯子的事，他的语气已不如方才那么温和，可见他还是生气的：「去查查吧，家世背景，之前服侍的主子，人脉关系，都查清楚查仔细，朕不想长春宫出什么岔子。」 我听到这里，知道不便往前殿去，就转身悄悄往后殿走去。 在乾元资始坐了约十分钟，才见弘历掀恬澈的帘子往后殿来。 见我坐在乾元资始，弘历仿佛并不意外，走到跟前，在我对面的空位上坐下后，问道：「多久到的？」 「有一会儿。」我答。 「你今天怎么睡那么久？」弘历问道。 「不知道，今天莫名困的很。」我答。 「该不会是有了吧？」弘历听完，眼睛一眯，反问道。 「没有，清明前我的例假才完。」我低声答。 弘历听完我的话，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第222章 琝玉的功课 「你最好希望没有，不然怎么说的清呀！」我见弘历那样子，忍不住放大音量冲他说道。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何况我现在是皇帝，多的是你想不到的办法。」弘历一副不以为意地样子。 「再也不应你了。」我听完，又气又羞，涨的脸通红，起身要往外走。 见我要走，弘历站起忙来拉住我：「别走，有事和你说。」 「不想听。」我赌气似地答道。 「确实也是你不太想听的事。」弘历将我拉到他面前，低声说道，而我近来唯一不想听的就是与庶妹相关的事，弘历这样说，我自然想到庶妹。 「那就更别和我说了。」我偏头不看弘历并答道。 「你对庶妹的事耿耿于怀，我一直想不到能化解你的心结的办法。」弘历低声说道。 「恐怕化解不了。」我说着靠进弘历怀里。 「你们姐妹只需见一次，之后我也绝不会再勉强你或是在你面前提你庶妹。」弘历在我耳边低声道。 「你承认这次是勉强我咯？」我听弘历这样讲，抬头仰视他并反问。 「不单是这次，自你嫁给我，很多事上都勉强你委屈你，如今你坐在后位上，勉强你委屈你的事恐怕会更多。你说你愿意为我隐忍，我却唯恐少补偿你一分。」弘历注视我双眼的同时轻声答道，言语间带着些不忍和亏欠。 「有皇上这份心意，臣妾已经很知足了。」我笑答。 听完我的话，弘历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有些愣愣地注视我，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后用力将我揽入怀中，我感受到他的身体在此刻有些颤抖。 我将脸埋到弘历的肩膀上，其实我想告诉他：若有来世，一定不要再相遇。 耳边忽然传来弘历沙哑的声音：「这辈子弥补不了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会继续弥补。」 清明第二天早上，我见完妃嫔没一会儿，张刖踏进长春宫。 「微臣许久没来给娘娘请平安脉，是微臣失职。」张刖在我面前伏下身体的同时说道。 「倒没有什么不得了的事，也不必麻烦你跑一趟，只是昨日下午突然困乏的很，想让你给看看。」我说道。 「是。」张刖应到，随后起身，转身从随他前来的小内侍手里接过垫手腕用的小枕，待我将手腕放好，又在我手腕上放上丝帕，最后才将手指撘上我的手腕。 为我左右手都把完脉后，原本跪在我面前的张刖才站起身。 「敢问娘娘，娘娘昨日中午是否食用了平常或是从前从未食用过的食物？」张刖问道。 「中午……」我听张刖如此问，不由地回想昨日中午在慈宁宫陪太后用膳时的情景，午膳里仿佛并没有我吃过会过敏的食物：「仿佛并未食用会引起本宫过敏的膳食，若说从没食用过的，仿佛夹了一筷子凉拌的墨鱼仔。」 「偶尔吃些墨鱼仔倒不打紧。」张刖听完我的话，答道。待将丝帕递给身后的小内侍，张刖才又向我道：「娘娘凤体并无大碍，现下正值春日，偶尔犯困也属正常，娘娘不必太过担心。微臣回太医院后给娘娘开些补气的药，其次，春夏两季天黑的晚，午膳后，娘娘若要歇午觉，一定不可贪睡，以免晚上睡太迟。」 「本宫知道了，多谢你跑一趟。」我说道。 「应该的，那微臣告退。」张刖向我道，见我点头应下，他才领着小内侍慢慢退出去。 张刖退出去好一会儿，月兰才开口：「自过年起，格格便一直没精神，虽说喝完张太医开的益气补血的药后好很多，但昨日上午从寿皇殿回来，格格的精神又不如之前了。」 「恐怕真是到春困的日子咯。」 清明之后，北京的天气忽冷忽热，弘历来长春宫用晚膳时，见我连打几个喷嚏，眉心不由地一皱。 「张刖不是才来过么？怎么还是不大好的样子。」弘历说道。 「最近几天天气忽冷忽热，难免这样。再说了，张太医来是看我清明那天为什么突然困觉，之后才出现冷热不调，可不能怪他，而且这几天喝了张太医开的提神汤药，我觉得精气神好多了。」我轻声答。随后又道：「若张太医不是太医院院判，我都想指定张太医专门来看顾我的身体。」 「想的挺美。」弘历听完我最后一句话，脸色由阴转晴。 「那可不。」我说话的同时嘴角向上扬起。 弘历正要说话，有个小身影走进东暖阁，见弘历在我对面坐着，先走到弘历面前向弘历规规矩矩蹲身行礼，再向我微微蹲身算作行礼了，随后迫不及待地走到我身侧并靠到我怀里。 「怎么不去黏你阿玛？」我低头问琝玉。 「昨天皇阿玛让我抄书呢。」琝玉埋头在我怀里悄声说道，她以为弘历听不见，其实弘历听的一清二楚。 「让你抄多少遍？」我权当不知，又问下去。 「要我明天晚膳之前抄五遍。」琝玉答道。 「那你抄了几遍了？」我问道。 「抄完两遍。」琝玉悄声答，却伸手和我比了个三，随后抬头看我：「额娘以前在舅舅家住的时候抄过书么？」 「抄过呀，就像你一样，被你姥爷罚抄书。」我笑答。 「被罚抄多少？」琝玉好奇地问道。 「一晚上抄五十遍。」我答。 「那么多？」琝玉听完我的回答惊讶到下巴都快掉了，完了又问：「那额娘抄完了？」 「一晚上哪里抄的完五十遍呢？额娘都是找你的几个舅舅帮忙抄的。」我笑答，随后悄声对琝玉道：「实在抄不完，也可以学额娘去找你大哥二哥帮你抄。」 「不行……」琝玉听完忙摇头，低声向我道：「皇阿玛说不准找大哥二哥帮忙，还说如果被发现，要加倍罚大哥二哥和我抄书。」 「那你还不快回屋抄书去，不然明天你皇阿玛检查你的功课，你没做完，额娘都帮不了你。」我在琝玉脑袋上轻声说道。 第223章 又见病痛 「可是还有三遍，我觉得我抄不完。」琝玉低声说道。 「你今天晚上抄一遍，明天上午抄一遍，下午抄一遍，不就可以在明天晚膳前向你阿玛交功课了？」我提议道。 琝玉一听，大眼睛转了两圈，低声说句“也行”，便转身跑走了。见琝玉一溜烟地跑出去，弘历和我相视而笑。 待宫人们收走晚膳，弘历和我换到东暖阁南窗下的通炕上坐下，弘历才开口问。 「我怎么不知你从前被你阿玛罚抄书的事？」弘历好奇地问。 被弘历问起为何会被罚抄书，靠在软垫上的我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当时为何会被阿玛罚抄那么多遍书，事情过去太久，我真不太记得。见我回忆无果，弘历转眼看向一旁的月兰，我见弘历看向站我身侧的月兰，我也转头看过去。月兰不意弘历会向她要答案，就连我也看向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说呀。」我见月兰有些踌躇的样子，开口说道。 「格格带八少爷私自出府被老爷撞见，本是罚八少爷抄书，是格格自愿帮八少爷抄的。」月兰低声回答。 「哦，就是与我碰见那次。」月兰一说，弘历立刻想起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这么一来我也回想起事情经过，转眼看向弘历并怨道：「还不是你告的状。」 「怎么什么事都赖我？」弘历见我怨他，面露无奈，后又说道：「我可没向你阿玛告状，是你阿玛在外面看到你带老八闲逛来着，跟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当时怎么不和我说？」我又道。 「我和你说啦，说如果被发现，要你好好圆，你自己没听明白。」弘历解释道。 我听完，仿佛是有这么回事，不由地抿了抿嘴，才知道这些年一直错怪弘历。 「这事过去这么多年，结果一直算在我头上，难怪后来再见你，对我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弘历瞧见我的表情，自然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 「不全是因为这事。」我说道。 「还有其他事？什么事？不如今日一并说明白，免得一直怪我。」弘历又问。 我没答话，而是偏头看向窗外。 见我不说话，弘历才开口道：「不说也罢，反正赖在我头上的事也不少。」弘历说完沉默一阵，又道：「我情愿你怨我，而不要怨怼别人。怪我怨我，我还能想办法化解，若怪在别人身上，依你的性子，是不会轻易原谅的。」 「还是得分什么人什么事，我又不是不通情理。」我答道。 「若是你庶妹的事呢？」弘历反问，我一听到“庶妹”两个字，表情自然垮的厉害，弘历看在眼里，又说道：「看吧，还说自己通情达理呢，我看你现在最听不得的，一是你的庶妹，二是高贵妃。」 我听完弘历的话，先是撇了撇嘴，却未说话，但整个人都透着不高兴。 「偏偏过几日萨喇善和嫡福晋会携幼女进宫觐见皇后。而高斌月底抵京，届时定会进宫探视高贵妃，若高斌带家眷进宫，想必会先到长春宫见过皇后才去贵妃处，到时候你可别露出这表情。」弘历劝道。 「我向来身体不好，也不知到时候能不能见高大人一家。」我说道，弘历听完，先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随后无奈地摇摇头。 四天后萨喇善及其嫡福晋果然带着幼女进宫来见我。 自从弘历告知我萨喇善和庶妹会进宫，我便准备好了给萨喇善和庶妹及庶妹女儿的礼物。即便弘历说只需走走过场，可这过场也要走的体面好看些，不然两人出宫后说进宫觐见皇后，没给他们夫妇二人赏赐都算了，结果连孩子的礼物都没有，不仅丢我的脸，恐怕也丢尽皇室脸面。 见了萨喇善和庶妹后四五天，某天半夜我突发高热，全身上下都酸痛不已，熬到第二天早上见过妃嫔，才让蔡富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给看，结果来的是院判张刖，说是最近天气变化导致我冷热不调，从而伤风感冒，加之我体弱，最近几日都需卧床静养。 弘历下午处理完政务后来长春宫看我，看我虚脱地躺在床上，让桂顺去太医院传话，告诉张刖每日早上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平安脉，完了就来长春宫，万万不可耽误时辰。 「终究是让皇上费心了。」我轻声说道。 「在你身上费心的事也不缺这一件。」弘历听我这样说，笑道：「这样不舒服，还有心和我玩笑，想必明早就会好。」 「伤风感冒哪里能好这么快？不再严重我就谢天谢地了，再说我身体一向不好，小时候经常病痛，常年卧床养病的。」我向弘历说。 「我记得我们两个相遇时你看着不像是常年卧床养病的样子。」弘历说。 「那时我也只大半年未有病痛。」我解释道，说完竟咳嗽起来。 「好了，不说了。」弘历见我咳嗽个不停，安抚道，又伸手摸上我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我本想再说话，困意突然袭来，上下眼皮忍不住合上。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月兰见我醒了，示意站在门边的苍兰去端汤药，随后转头看向我，并说道：「格格睡了这么久，连下午该喝药的时辰都耽误了，张太医让把两碗汤药合二为一，再放在炉子上温着，待格格醒了端来让格格服下。」 我微微挪动身体，感觉比中午时稍微好些，身体没有那么痛，才开口问月兰：「弘历呢？」 「皇上见格格睡着，回养心殿批阅奏折去了，走之前吩咐奴婢们不许打扰格格，还说晚点再过来。」月兰答道。 月兰刚说完，外面有人进来，正是苍兰，手中端有一木盘，盘中盛着药碗。 「娘娘，汤药温好了。」苍兰行至床前，蹲身行礼后说道。 月兰扶我坐起，拉过靠垫垫在我背后，才从苍兰手中的木盘内将药碗端至我面前，我接过药碗将碗内的汤药一饮而尽。 第224章 又见病痛2 「格格还是这样。」月兰将我递给她的空碗放回到木盘内后，向我笑道。 我听完也忍不住笑起来：「汤药苦，我又是最怕苦的，自然是一口气喝完，才能吃最少的苦。」 「格格躺下再睡会儿吧？」月兰服侍我漱完口，说着准备抽走我背后的靠垫，再要扶我再躺下。 「睡了一天，身上都睡痛了，还是坐会儿。」我答道，并示意月兰不必扶我。 「张太医特意嘱咐说格格需静养。」月兰道。 「现下没有事来烦扰我，不就静养着？就这么靠着，一会儿简单洗漱完就睡了。」我道，月兰这才无奈作罢。 或许是张刖开的汤药里带有助眠的药材，我才靠着坐了二十多分钟便又觉得困，正当我和困意做斗争时，我感觉有人在摸我的额头，我睁眼就看见弘历坐在床沿边上。 「怎么不躺下睡？」弘历见我睁眼，轻声问到。 「躺了一整天，实在不想再躺着。」我答道：「你去过慈宁宫了吗？」 「来长春宫之前去过，皇额娘说起这两日未见你去请安，还问起你的伤风感冒好了多少。」弘历说道。 「你是怎么说的？」我反问。 「自然说你比昨日好些，等你好全了，必定会先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弘历答：「怎么突然这么问我？」 「怕你在皇额娘跟前说我坏话，破坏皇额娘和我之间的婆媳关系。」我假装正经地答道。 弘历听完竟笑起来，显然知道我在开玩笑，好不容易压下笑意，弘历冲我道：「细细算来，我们两个结婚已有十年。最初咱们住在宫里那几年，你每日早晚必到永寿宫请安，怀永琏时都至少每日一次，临近产期实在坚持不住才没去，但也都遣月兰报平安。期间随先帝去园子里时，哪怕没有每日到额娘跟前请安，你也是隔三差五地到碧桐书院探望。就单请安这一项，凭谁也做不到你这样。后来咱们搬出宫住的那几年，宫内宫外皇亲国戚间各种盘综复杂的关系，你都能处理好，从未落人话柄，也是不易。」 「我哪里真能做到完美？在潜邸那几年，有时候还是得靠潜邸的管家帮衬着，连我娘家的嫂子都递过消息给我，不然我还真应付不过来。」我说道。 「即是潜邸管家，能在你想不到的时候提醒你，也是他职责所在。而你娘家的几位嫂子，特别是你大嫂二嫂，出嫁多年，自然比你更了解京城里的人脉关系，何况当时你是皇子嫡福晋，你大嫂二嫂心疼你，可不得帮你看着。」 我正要说话，有人从外进来，手中木盘内盛有一白色瓷碗。 「请皇上、娘娘安。」冬红行至跟前，蹲身行礼并道：「张太医吩咐说娘娘近几日不宜食用太过油腻的膳食，兼之娘娘没胃口，小厨房便只备了些清粥。」 「也太过清淡了。」弘历看了眼瓷碗中的清粥，说道。 「这两天还是吃清淡些比较好，再说我确实没什么胃口，喝点清粥就好。」我轻声说道。 弘历听完，微微点头，从冬红端的木盘内端起瓷碗，用小勺轻轻搅动清粥三四次，然后舀起一勺放至唇边试过温度，才将勺子递到我嘴边，我张口就着喝下。不过一会儿，便将瓷碗内的清粥喝完。将瓷碗放回木盘内的时候，弘历仿佛看到瓷碗外浅浅的花纹。 「从前还在潜邸时，你所用之物几乎都带有芍药花纹，如今都在后位上了，这些东西也该改改，毕竟芍药居花相，牡丹才是花中之王。」弘历一边用月兰递上的帕子擦擦手，一边说道，说完才将帕子递还给月兰。 弘历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之前我与后妃们在慈宁宫时，高贵妃身着的贵妃服就绣着牡丹，若我也换用牡丹，岂不和她冲突了？但我又暂时不想与贵妃冲突，再者，如果我去找贵妃麻烦，总要有非常正当，且能让贵妃无法辩驳的理由，而为这些小事去找她麻烦，倒显的我小家子气。 我不想和弘历聊这些事，便翻身面向里面，同时压低声音说道：「臣妾累了，就不送皇上出去了。」 「方才精神还挺好，怎么突然就累了？」弘历见我突然翻身，不免疑惑，伸手来摸我的额头试试温度，我赶紧闭眼装睡，过后弘历从床沿上站起身，仿佛是冲屋内宫人们说：「皇后这病易反复或是半夜突发高热，去太医院找张刖，让他准备些退热的药，以免皇后晚上不适。」 「是。」屋内侍奉的人低声应道。 「你跟朕出来。」弘历又道，我猜应该是叫月兰，估计是对我的行为起了疑，月兰又是我的陪嫁和贴身侍女，自然得叫她出去问话。 到后半夜，果然如弘历所说我又突发高热，上夜的墨竹赶紧拿来准备好的药丸，又端来热水服侍我服下，过了近一小时，我才又安然睡着。 这次生病是我入宫廷以来第一次生病，时间也较久。过完清明时，弘历和我谈起高斌入宫探视贵妃时，家眷应该会先到长春宫拜见皇后，才会去钟粹宫见贵妃，我当时开玩笑说我常病痛，并不一定得空见高斌家眷，没想到一语成谶。当高斌请旨进宫探视贵妃时，我都还躺在床上咳个不停。 到了高斌及夫人进宫探视贵妃这日，一行人果然先到长春宫求见皇后，这时弘历正在长春宫守着我喝药，听宫人通报说贵妃母亲求见，将空药碗放到床位的高几上后，转头看向月兰：「你带着准备好的赏赐去吧。」 「是。」月兰蹲身行礼后，转身出去。 见月兰从西次间端着盛有好些物品的木盘从正殿出去，弘历才看向我并说道：「这次本该高斌携夫人及贵妃胞弟高恒一同进京，但高斌在任上还有事未完，只有他夫人携子进京，所以这次只贵妃母亲携贵妃已出嫁的姐妹进宫探视贵妃。」 第225章 高氏荣光 「我这病着，也无缘相见了。」我低声说道，刚说完就咳起来。 弘历见状，从椅子上站起并坐到床边后，轻拍我的后背并道：「不见就不见吧，反正你也不想见。」 「总要走走流程。」好不容易忍住咳嗽，我说道。 「你流连病榻多日，合宫上下无人不知。再说你的陪嫁、长春宫的掌事姑姑亲自将你的赏赐给贵妃家眷，等同于你见了并赏赐。待她们母女去到钟粹宫，我还有安排，你放心罢。」弘历轻声劝道：「如今贵妃家人已进宫，也暂无别的事需你操心，你且安心养病。」 贵妃家眷进宫探视贵妃后十日，我的病才全好，妃嫔们自然恢复每日早上到长春宫请安到惯例。 待其他妃嫔坐下后，贵妃从位置站起，向我蹲身行过一礼后，说道：「前些时日臣妾母亲及妹妹进宫探视臣妾时，先到长春宫觐见皇后娘娘，当时娘娘卧病在床，并未得见，却得皇后娘娘赏赐，本应在第二日前来谢恩，但因娘娘卧床多日，都未得机会到长春宫谢恩，今日除恢复请安，也特来谢娘娘恩赐。」 「自先帝起，贵妃父亲高斌高大人便在前朝任职，再加上治理黄河有功，颇得先帝赏识，如今又在江南河道总督到位置上，可见皇上也看中贵妃父亲。而贵妃服侍皇上多年，后又嫁入王府，这些年里，贵妃家人从未探视过贵妃，贵妃家人如今能进宫探视，也算解贵妃相思之苦。」我听完贵妃的话，看向贵妃并笑道。 我的言下之意呢，就是说高慧你能当上贵妃，还不是因为你父亲高斌在前朝得重用的缘故。除贵妃外的其他妃嫔都听懂了，唯独高贵妃一人听完喜不自胜，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坐高贵妃对面的娴妃见状，微微抿了下嘴，便不再去看贵妃，再往下的嘉嫔等人都露出无奈的表情。我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只字不提，开口说下去：「各位妹妹皆出生世族，家里多少都有人在前朝任职，也该学着贵妃父亲，为皇上效力，届时也可以进宫探视了。」 「是。」众人听完，齐声应下。 我看时间不早，便叫散了，妃嫔们起身行礼后，待我从主位上站起往东暖阁去，众人才准备退出去，而高贵妃第一个转身往外走，脸上依然挂着高兴的表情。 我脚下不停，走进东暖阁后在南窗下的通炕上坐下，墨竹为我端上热茶。 「听闻贵妃娘娘的母亲携已出嫁的女儿到钟粹宫，贵妃娘娘还哭了，说多年未能得见，如今终可相聚。」墨竹说道。 「父母健在，生母还能进宫探视，终究不易。」我低声说道。 墨竹一听就知我心里不高兴，也不敢接话，片刻后又道：「奴婢听闻，贵妃娘娘母亲陪贵妃娘娘说话的时候，皇上特意赏了吃食送到钟粹宫给贵妃娘娘的母亲。」 「难怪贵妃今日主动提起她母亲及妹妹进宫探视的事。」我听完墨竹的话，说道：「自弘历登基，哥哥嫂子多番进宫探视我，也未得皇上亲赐吃食，她可不得意洋洋么？」 「格格可千万别在皇上面前提这话，不然皇上肯定要说格格补贴大少爷的事。」墨竹听完我的话，忙不迭地低声劝我。 我听完墨竹的话，只微微撇了撇嘴，才道：「自然，我常与哥哥嫂子相聚，总好过贵妃难得与家人见面，做人还是要知足。毕竟皇帝亲赐吃食是做给外人看的，我情愿能多和哥哥嫂子们相聚。」 眼瞧着临近中午用膳的时间，我领着琝玉启程前往慈宁宫。到慈宁宫后，向太后行过礼，琝玉将自己手中捏了一路的宣纸展到太后面前。 「是琝玉写的么？」太后接过琝玉递上宣纸，看了两眼后，笑问。 「嗯。」琝玉靠到太后身侧，点头应下，随后指着宣纸上的字，向太后说：「这是大哥教我的，这个是二哥教我的。」 琝玉指第一个字时，太后点头回应，琝玉指第二个字时，太后又点了一下头，随后搂住琝玉肩膀并说道：「琝玉写的真好。」 「额娘也说比之前有进步。」琝玉说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琝玉肯学写字肯读书，便是最好的。」太后又说道，说完转头看向我：「哀家听闻，你卧床养病的这段时间，琝玉每日都坚持读书写字。」 「回皇额娘，琝玉倒愿意每日花时间坐在书桌前看书，就是这练字，得多亏皇上的督促。」我答道：「儿臣听闻，皇上每隔三五日就安排琝玉抄篇文章，每篇文章至少三遍，导致琝玉每天抄书都来不及，根本没时间去别处闲逛。」 「嗐。」太后听完，才恍然大悟，完了用力揽了揽琝玉肩膀：「琝玉最近辛苦咯！」 「不辛苦，只要皇阿玛不加罚孙女抄书就好啦！」琝玉向太后笑道，太后听完笑的不行。 才和太后聊了几句，弘历便到了，正巧有宫人来报说午膳已备好，太后携帝后再领着琝玉往东暖阁去。 陪太后用过午膳，待太后回寝殿休息，弘历和我才带琝玉往长春宫走。走到嘉祉门、螽斯门与纯佑门之间的地方，弘历回身看向我身侧的琝玉，琝玉见弘历看她，吓的靠到我身侧。 「今日琝玉在慈宁宫表现很好，昨日安排抄五遍的文章，可以少抄一遍。」弘历说道，琝玉听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不快谢谢你阿妈？」我低头轻揉琝玉的脑袋。 「谢阿玛。」琝玉这才站到弘历跟前行礼，展颜笑呵呵地谢恩。 弘历见琝玉那样子，想笑又强压着笑意，抬头看向我：「你带丫头回长春宫午睡，我晚点过去。」 「好。」我应道，招呼琝玉一道跨过螽斯门的门槛，往长春宫去。 回到长春宫，阮氏带琝玉回后殿午睡，我则回寝殿休息。 我午睡起来时，弘历已到长春宫，我更衣从梢间出来，就见弘历站在西次间北墙的多宝阁前，也不知在看什么。 第226章 十万个为什么之“我是怎么来的？ 「怎么了？」我行至弘历身旁，问道。 「我觉得这多宝阁上摆放的东西太过单薄。」弘历答。 「西梢间是我的寝殿，妃嫔轻易不会往这边来，放些简单的就行。」我笑道，弘历听完转头看我，我见状，话锋一转：「或者换些好看，带颜色的。」 「带颜色的？」弘历听了我的话，面露疑惑。 「是呀！你不是喜欢花花绿绿的么？」我反问。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花花绿绿的了？」我的话使弘历微微皱眉。 「没有么？」我再反问，见弘历的表情不像是乱说，才明白是我误会他了，反而挺不好意思地向他笑道：「我还以为你喜欢花花绿绿的瓷器呢。」 「我就说你把许多事都赖我头上，看来不假。」弘历答到。 「这事确实是我想当然了，是该先问问你的喜好。」我挽住弘历的手臂。 这时似乎有人从外进来，见弘历和我站在西次间，便往这边来，西次间与正殿间的珠帘轻微晃动了一下，有个小身影踏上摆在南窗通炕前的脚踏，瞧见我正挽着弘历手臂，转身跳下脚踏，往外跑去的同时，大声说道：「我要去告祖母：阿玛额娘牵手！」 站在多宝阁前的弘历和我先是一愣，同时笑起来。过了约半小时，太后跟前的徐公公到长春宫来传话，说太后要帝后去慈宁宫一趟。 弘历和我原本没把琝玉的行为放心上，结果太后跟前的徐公公出现，坐在西次间用点心的二人这才惊觉，琝玉还真跑去慈宁宫了。 帝后二人不得不启程前往慈宁宫。 在走过东西向的启祥门后，我向弘历说起：「你说，皇额娘传我们俩去，到底是为问话呢？还是只是去接琝玉回长春宫？」 「都有吧，毕竟丫头一个人从长春宫出来跑到慈宁宫去，我们都没过问，皇额娘肯定得传我们两个过去解释清楚。」弘历答到。 「我有个想法。」大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我看向弘历的同时，脸上露出不怀好意地表情。 到了慈宁宫，帝后二人向太后请过安，才在太后左右两侧坐下。 「琝玉独自从长春宫到慈宁宫来，你们知道么？」太后先看向弘历，再看向我，并问到。 「儿臣不知。」弘历率先答到，太后听完，转头看向我，我自然也说不知。 「琝玉来慈宁宫同哀家说，阿玛额娘躲在房间里说悄悄话，还偷偷牵手。」太后向弘历说道，说完又看向我，我听完太后的话，想笑又不敢笑，实在憋的难受。 「儿臣与皇后无需说悄悄话，也不曾偷偷牵手。」弘历压下笑意，向太后说道。 「就有就有！」这时躲在太后所坐宝座后面的琝玉跳出来，跑到太后身侧，学着我挽弘历手臂的样子挽住太后手腕，向太后说道：「阿玛额娘就是这样牵的。」 「阿玛额娘牵了手才有的你。」我看向琝玉。 琝玉听完先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大声嚷道：「才不是！琝玉是从额娘肚子里出来的！」 「不信你去问你阿玛。」我又道，琝玉不敢置信地转头去看弘历。 见琝玉看向自己，弘历收起看戏的表情，看着琝玉认真地答道：「包括你二哥，也是阿玛额娘牵了一下手，就有你二哥了。」 琝玉听完，“哇”的一声哭起来，转身扑到太后怀里：「祖母！我不是我额娘生的！」 坐主位上的太后将弘历和我的行为看在眼里，并未开口阻止我们二人，却没想到琝玉会把弘历和我的话当真，搂着琝玉哄道：「琝玉怎会不是你额娘生的？你阿玛额娘和你玩笑呢！」 琝玉在太后怀里哭的不行，哪里会听太后的话。 太后实在无法，叹了口气后，抬眼看向弘历和我：「回去吧，琝玉在慈宁宫用过晚膳，哀家会着人送回长春宫。」 弘历和我不得不起身向太后行礼，才转身往慈宁宫外走去，在出慈宁门之前，我们两个都憋着笑。我们二人走出慈宁门后，弘历才将松了口气。 「这下好了。」弘历转头看向我。 「怎么？」我不解地反问。 「你骗琝玉她是我们牵手牵出来的，你这样同琝玉讲，虽为图一时之快而逗琝玉，高兴是高兴了，但琝玉对你说的话深信不疑，以后如何同她解释呢？」弘历反问。 「管她呢，我没告诉她她是外面捡来的就很好了。」我笑道，对弘历的话不以为意，好不容易压下笑意，才又说下去：「如果我告诉琝玉她是我们两个在外面捡回来的，把她养大后要她想办法还我们这些年养她所耗费的金银、精力和时间，等我们两个老了以后生活所需也都要她来想办法，琝玉恐怕哭的更惨。」 「还好你没当着太后的面说这种话，不然不止琝玉，连太后都要怪你。」弘历说道。 「没事啦！琝玉晚上睡一觉就好，放心吧。」我却不以为意。 我们二人回到长春宫休息片刻，再用过晚膳，我们二人坐在西次间南窗下的通炕上闲聊，接近晚上十点时，太后跟前的徐公公才送已经在阮氏怀里睡着的琝玉回到长春宫。 见阮氏怀里的琝玉脸上红红的，弘历说他要送琝玉回房，还要亲眼瞧着琝玉躺下，我便先洗漱，等我收拾妥当，都在床上躺下好一会儿了，弘历才回来，待弘历洗漱完，挨着我躺下后，才又说起琝玉。 「看琝玉这样子，是把你的话当真了。」弘历向我道，我听完忍不住笑起来，弘历瞧见，再开口，语气明显有怪我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同琝玉讲我们两个牵牵手，永琏和琝玉就出来了。」 好不容易压下笑意，我才开口说起：「琝玉平时精怪着呢，我和她说的好些话她都不往心里去，也不当真，我哪儿知道这次她就当真了？再说了，难得能当着太后的面开琝玉玩笑，也正好看看琝玉的反应。」 第227章 逗琝玉 「虽说逗琝玉是好玩儿，但也不该在太后跟前说这种话，我担心太后不高兴你。但现下琝玉将你的话当真，以后如何同她解释？」弘历低声说道，言语间倒不是怕琝玉当真或是如何，更多的是怕太后埋怨我。 「我倒不担心琝玉，小孩子忘事快，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只是太后那边……」我说着放缓语气，并抬眼看向弘历：「恐怕还得靠你去周全。」 「你明日先去慈宁宫看看太后如何说，若真责怪你，之后我再去劝。」弘历说道。 「那不如等你下了早朝，我们俩一起去慈宁宫见太后。」今日在太后面前惹哭琝玉，我不太敢一人去慈宁宫。 「你怕什么？即便太后怪你，也不会真拿重话说你；再说了，你在太后跟前这么多年，太后还是念你的好。」弘历道。 无奈，转天一早我见过妃嫔，换身家常衣服，我才往慈宁宫去。到了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后，太后吩咐我坐，待我在太后左手边坐下，太后便开口说起昨日发生的事。 「即便琝玉是个女儿，也不该在琝玉面前胡乱说。」太后说道。 我听完太后的话，一想起昨日琝玉那样，还是忍不住想笑，奈何在太后跟前，不敢再造次，强压着笑意开口道：「回皇额娘，儿臣只是同琝玉玩笑，谁知丫头真信了，之前好几次同她讲些闲话，她都没往心里去，也不知怎的，偏偏这次就信以为真。」 「如今琝玉也有五岁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这个做额娘的心里要有数。」太后听完我的话，也不好再说我的不是，何况太后嘴上说琝玉大了，可也知道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同琝玉讲，差不多提点提点我就好。 「儿臣明白，以后不会再同琝玉开这种玩笑。」我微微低头答道，太后跟前，还是不要太过逞强，不然恐怕连弘历都收不了场。 在慈宁宫坐了约一小时，太后才放我离开，走到螽斯门时，正巧遇到弘历从吉祥门出来，见我站在螽斯门前，便知道我去过慈宁宫。 「太后怎么说？」走到我面前后，弘历开口问。 「让我以后不要开琝玉玩笑。」我答。 「我就说太后不会为难你，何况明知你说的是玩笑话，又怎会真的怪你呢？」弘历说着拐进西二长街。 我跟在弘历身后走进西二长街，嘴上却不停：「我倒希望能常同琝玉说这种玩笑话，但这第一次都让太后不高兴，若以后每次同琝玉如此说，琝玉便去慈宁宫向太后告状，我可能真会惹太后不满。」 「快打消这念头吧，不然连我也劝不住太后。」走在前面的弘历听了我的话，说道。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回到长春宫，拐过长春门后的影壁走进院落里时，正巧遇到琝玉从回廊走到西配殿前，丫头见弘历和我走进院落，一路小跑地到弘历面前，猛地抱住弘历小腿。 「阿玛我好想你。」琝玉仰头冲弘历甜腻腻地说道。 「前几日让你抄的文章，你都抄完了？」弘历不回应琝玉的话，反而一脸严肃的问起琝玉抄书的事。 我听完弘历突如其来地问话，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又立刻憋回去，偏头看向弘历，见他也转头看着我，我立刻收起笑容，弘历这才再次看向琝玉：「昨日私自跑出长春宫，还未罚你。」 琝玉见弘历说她私自跑出长春宫，又瞧弘历脸色不好，猜到弘历大约不高兴，收回搂住弘历的手，站直身体后低声道：「阮嬷嬷有跟我一起。」 「即便有嬷嬷同路，可你知道你一人去慈宁宫给你额娘造成多大麻烦？」弘历又问，停顿片刻后再说下去：「方才太后宣你额娘去慈宁宫责问起此事，还说若你额娘照顾不好你，就接你去慈宁宫，由太后亲自抚养。」 琝玉一听弘历说太后要接她去慈宁宫，脸上原本混合着任性、赖皮、有恃无恐的表情瞬间消失，转而走到我身侧并牵住我的手：「额娘，我再不乱跑了，也不乱说话，别送我走。」 「你怕什么？去祖母那里不好么？你祖母一向疼你惯你，你在长春宫住，阿玛额娘要你读书识字，还要你守规矩，还不如去慈宁宫同祖母住来的自由。」我说道。 「可……可是……可是琝玉还是想和额娘住在一起。」琝玉听完我的话，有些不知所措，嘟嘟啷啷半天才说道。 「那你还私自出长春宫么？」我又反问。 「不了，琝玉再不了。」琝玉紧紧抓住我的手，又靠到我身侧，唯恐我真将她送去太后那里。 此时弘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说不敢就完了？之前让你抄的书，再多抄五遍。」 弘历的的声音刚落下，琝玉抱住我的手痛哭起来。 中午用过午膳，琝玉顶着一双红红的眼睛回房午休，走之前一副想求弘历少罚她抄书又不敢求的样子，可笑又可怜，眼瞧着琝玉走出正殿，弘历和我才收起严肃的表情，笑的前仰后合。 午睡起来后，弘历回养心殿处理前朝政事，我让蔡富去后殿看琝玉在干嘛，若琝玉只是在抄书，便带琝玉来前殿。过了约五六分钟，蔡富领着琝玉走进东次间。 「启禀娘娘，奴才去到后殿时，公主正在抄书。」蔡富先向我行礼，起身后说道。 蔡富话音刚落下，琝玉从蔡富身后绕到我面前，手里还抱着弘历要她抄的书和几张白纸。 我见琝玉眼睛还是有些红红的，便抬手示意琝玉到我跟前：「你阿玛不过是要你抄书，你至于这样不高兴？」 「本来还剩一遍就抄完，结果阿玛又让我多抄五遍，那这书何时抄的完啊？」琝玉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 「好了，一会儿你阿玛过来看见你还哭个不停，恐怕不止罚你加抄五遍，十遍二十遍都有可能，快把你的眼泪收一收。」我说道，琝玉一听，立刻闭嘴不再嚎个不停。 第228章 时暖时冷的小棉袄 我见状才说下去：「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你阿玛要你抄书，不过是想让你静静心，今年夏天你少出门，待到过完中秋，时机合适，你阿玛自会带你出门逛。」 琝玉听完似有不信，轻声反问：「真的？」说完大眼一转，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收起：「今天下午可以在额娘这里抄书吗？」 「自己找地方坐。」我轻声说道，琝玉听后乐呵呵地爬上我对面的空位并开始抄书。 眼瞧着临近用晚膳的时间，我放下手中的书并看向慢腾腾抄书的琝玉：「琝玉，你还记得在额娘肚子里时是什么样的么？」 我的话音刚落下，弘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珠帘后面，似乎想听听我们母女在说些什么，而琝玉并没有察觉弘历的出现，开口回答我的问题：「记得一些。」 「那你同额娘说说，你还在额娘肚子里时是什么样的。」我说到。 「嗯……就我一个人，不像外面这么亮，然后……就觉得热，后来更热了。」琝玉停下手中的笔，断断续续地说道，转动大眼想了片刻，才又说下去：「以前还记得许多，现在好多都不太记得了。」 我刚怀琝玉时正值春夏交际之期，她说她觉得热，觉得后来更热，恐怕是因为后期进入盛夏的缘故。 「为什么后来不在额娘肚子里待着呢？」我问道。 「好像是到出来的时候了，就是觉得不舒服。」琝玉答道。 「不是因为你阿玛？」我又反问。 「为什么要因为阿玛？我想出来就出来啊，和阿玛又没关系，再说我又不是和阿玛一起在额娘肚子里。」琝玉不解地看向我。 我是在得知弘历落水后艰难生下琝玉的事众所周知，而琝玉却说出来并不是因为弘历的缘故，站在珠帘后面的弘历似乎因为琝玉的话而变的有些不乐意。 「你再想想，是不是因为阿玛的缘故才从额娘肚子里出来的。」我盯着琝玉双眼，轻声问。 琝玉见我表情不对，仿佛是在提醒她什么，想了片刻，有些犹豫且不确定地低声说道：「好像是阿玛叫我出来的。」 我听完向琝玉道：「若以后阿玛问你，你就这样答，知道了？」 琝玉听完，有些心虚地点点头，继续低头抄书。 见琝玉继续抄书，我抬头看向珠帘后的弘历，弘历这才掀开珠帘走进东次间。 「抄多少遍了？」在琝玉身边驻足后，弘历问道。 弘历一开口就将琝玉吓一跳，又不敢回头看弘历，微微缩了缩脖子，闷声答道：「只把前日阿玛让抄的三遍抄完了。」 见琝玉瑟瑟发抖的样子，弘历强压笑意，冲琝玉道：「今日上午罚你的五遍，后日交。」 「哦。」琝玉听完，只斜眼瞄一眼弘历，都不敢回头，应了一声又继续抄。 我转头看一眼站我身侧的墨竹，示意她去准备晚膳，墨竹领会，向弘历行礼后出去了。 弘历在我这一侧的炕沿边上坐下，注视着琝玉没有说话，待琝玉将最后一点儿文章抄完，将宣纸拿到眼前，又拿起琝玉抄书用的小笔在宣纸上圈了几个字，才递还给琝玉，琝玉接过宣纸并将弘历圈的字看过一遍，最后将宣纸折叠起来。 「你阿玛读书时，天不亮就要起床，下午还要去学骑射，比你这抄书辛苦好几倍呢。」我将弘历和琝玉的行为看在眼里，冲琝玉说道。 「像大哥二哥那样？」琝玉反问。 「对。」我点头回应。 琝玉溜到地上，再蹟上鞋，跑到弘历跟前并靠上弘历膝盖，向弘历说道：「阿玛辛苦了。」 「这小棉袄感觉如何？」我在弘历背后轻声问起。 「有时候暖，有时候冷。」弘历未回头看我，答道，我听完靠在弘历背上笑个不停。 用完晚膳，琝玉拿上纸笔准备离开，弘历问她干嘛去，丫头居然回答说回房抄书，不然后天交不了作业，不等弘历和我开口，竟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待宫人们收拾完碗碟，弘历和我挪到西次间南窗下的通炕上坐下，弘历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放下茶杯后才开口道：「希望丫头这劲头能维持长些。」 「恐怕难。」我笑道。 入夏后，京城气温直线上升，我总觉得白日里心烦意乱的很，晚间换上睡觉穿的衣服才感觉好些。 日子一晃便到中秋，宫中照旧在西苑摆了简单的午宴，宴会结束后，亲王郡王等出宫回府，帝后侍奉太后回宫休息，送太后回慈宁宫歇息后，帝后及妃嫔们才往后宫走去。 回到长春宫，我迫不及待地换身衣服，浮躁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怎么了？」弘历将我的反常看在眼里，见我换好衣服，才走到我面前问道。 「也不知怎的，入夏起我就觉得异常烦躁，特别是白天，午睡和晚上换过衣服才觉得好些。」我答道。 弘历听完我的回答，转头去看我换下后被月兰搁在一旁的衣物，正巧月兰端装有清水的铜盆进屋，开口向月兰问起：「皇后的这些衣物都是谁在管？」 「之前是奴婢和墨竹在管，嬷嬷过世后，奴婢与墨竹实在顾不过来，就交由进寝殿服侍的人管理和准备，待奴婢与墨竹看过才给格格戴上，最近一年多是华木、冬红等四名宫女在管格格的衣物及配饰一类的物品。」月兰回道。 「你是觉得有人在我的衣服和配饰上动手脚？」弘历这么一问，我便知道他的想法。 「月兰墨竹你的陪嫁，自然不会有问题，其他人嘛……」弘历放低声音，说到一半时，有人从外进来，弘历微微回头一瞄，见不是墨竹，便不再说下去。 弘历只褪下外衣，便在床上紧靠着我躺下，待房门关上，才在我耳边说道：「再过几日就到先帝驾崩两年的祭日，等这日过了，到时候我让人悄悄看看你用的东西是否有不妥。」 「哪怕有，你也别怪月兰和墨竹，再入宫廷，总有她们二人顾不到的地方和时候。」我轻声答道，唯恐弘历责怪我的陪嫁。 第229章 老十四允禵 「我懂，何况这二人是你还在闺房里就服侍你的，又作为你的陪嫁随你进宫，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自是相信她们。可旁人就未必了，哪怕是蔡富，我也不放心，之前我已命人去调查这些人的背景来历，想必这几天就会来回话。」弘历说到这里，稍微停顿片刻，又说下去：「我定不会让长春宫再出纰漏。」 我靠在弘历怀里，听完弘历最后一句话，心里一时有些难以平复。我身在后位，又得太后和皇帝宠爱多过其他妃嫔，被后宫中人嫉妒，偷偷在我常用的东西或膳食里动手脚也不是没可能，我更怕的是她们动了害永琏和琝玉的心思，可只要我在后位一天，这些担心就会跟随我一天，但弘历和太后不会轻易放我走下后位，那注定我会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我此刻很想同弘历说说我的想法，话到嘴边却未说出口。 「怎么不说话？」见我没有反应，弘历轻声问道。 我没有立刻答话，片刻后才道：「人心叵测，如何能保证宫中奴仆时时忠心呢？」 「我自有办法。」 午休起来，为弘历重新穿上外衣，送弘历出长春宫后，我才回东次间的通炕上坐下。 月兰站我身侧为我打扇子，我手中捧着一本不常看的书，却无心去看，听见有人进殿的声音，仿佛往东次间来，我抬眼看过去，是冬红，手中端着木盘，盘内盛有瓷壶及瓷杯，冬红行至跟前，将木盘放至矮几上，又将原本倒扣在盘内的茶杯翻转放至我面前，最后将瓷壶内的水果茶倒入杯内。 将瓷杯放至我面前后，冬红开口冲我的道：「启禀娘娘，张太医说如今天气还热，近几日娘娘烦躁不安，让在娘娘喝惯了的水果茶里加了些清新静气的药材，又添了两三片柠檬片一起熬煮，请娘娘试试。」 「本宫知道了。」我低声应道，冬红这才蹲身行礼出去。 「待过了八月二十三日，两年国孝家孝期满，便不必再有忌讳。」月兰知道我不想在宫中常住，去年好不容易让弘历准予我去圆明园住一阵子，今年却哪里都没去，心里自然烦躁，月兰这样宽慰我，不是没有道理。 我放下手里的书，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果茶，才开口：「的确，明年夏天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圆明园里避暑。」 中秋一过，没过几天便到八月二十三日，正是雍正祭日，以太后为首、太妃太嫔等先帝遗妃、帝后及妃嫔相陪，宫外的亲王郡王携王妃们进宫，最后是永璜永琏永璋及琝玉，乌泱泱一行人齐到景山以北的寿皇殿祭拜。祭拜仪式完成时已近中午，宫宴设在西苑，一行人到西苑用过午膳，亲王郡王及王妃们便离宫，而帝后及妃嫔们带着四个孩子侍奉太后太妃们回到慈宁宫，才各自回宫休息。 弘历和我带永璜永琏琝玉回到长春宫时，养心殿的小内侍刚将养心的奏折搬到长春宫。刚踏进长春门，琝玉迫不及待地拉着永璜永琏两兄弟去后殿看她最近抄的字，弘历和我则到东次间南窗下坐下。 一进东次间，就看到摆在南窗通炕上的矮几桌面上放了四五摞的奏折。 「不过一上午不在养心殿，怎么这么多奏折？」我看向弘历。 「我先换身衣服。」弘历脸上露出疲惫，说完转身往西次间去。 今天到寿皇殿祭拜，上至太后，下至皇子皇女，皆着正装，所以弘历和我穿的是明黄帝后服，这种服饰只在想当正式的场合穿，一般情况是不穿的，哪怕弘历每日去上早朝，也穿的是玄色常服，而并非我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明黄服饰。 二人换了平常穿的衣服出来，回到东次间，弘历在背对正殿的一侧坐下，我自然在弘历对面落座，弘历将其中一摞较少的奏折推到我面前，并开口道：「帮我看看写的些什么。」 我知道弘历近来为前朝政事烦心，加之今日又到寿皇殿祭拜辛苦，自然要帮弘历减轻负担，便拿起面上的奏折并翻开来看，原来是本请安的折子，还说今日是雍正祭日，望弘历保重龙体，不要太伤心难过。我将奏折上话大概说给弘历听后，又去拿第二本奏折来看，也是大概的意思。看到第六本奏折时，我见奏折上的字体不似之前几本奏折书写的非常规矩，而有些潦草，便看向最后的落款，竟写的是“爱新觉罗·允禵”，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本奏折应该第一时间拿给弘历自己看，但我又好奇写了些什么，便快速将内容看过一遍，才将奏折递给弘历。 「这本奏折内大部分是请安的话，但也有其他的意思，你自己看自己体会。」我说道。 弘历见我表情奇怪言语神秘，知道这本奏折不是大臣所上的普通请安奏折，便放下自己手里的奏折接过我递过去的，低头看过一遍，便懂我的意思了：「自雍正元年起，十四叔被先帝要求留在景陵读书，名为读书，实则囚禁；雍正四年，先帝将十四叔从景陵押回至寿皇殿囚禁，至今在也有十二年了。」 「雍正四年起就一直囚禁在寿皇殿？」我听完不是不惊讶的：「那不是这两年去寿皇殿祭奠，十四爷都知道？」 「应该知道，毕竟乌泱泱地一群人去寿皇殿，怎会不知？」弘历答道，随后扬了扬手里的奏折：「估计这本也是今日上午去祭奠后，十四叔写了命人送到养心殿的。」 「那现在该如何办呢？先帝驾崩已满两年，若你不放十四爷出来，我觉得可能会遭人非议，可若放十四爷出来……」我向弘历轻声说道，话虽没说完，但弘历一定明白我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弘历听完我的话并未接话，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是怕放老十四出来以后再掀风浪，何况他登基才两年，前朝终究不太安稳。可若不放老十和老十四出来，又易引是非，说他同雍正一样苛待圣祖子嗣。 第230章 分忧 「容我想想吧。」弘历一时拿不定主意，将老十四的请安奏折放到一旁。弘历极少有犹豫不决的时候，我想这也是他最近心烦的原因之一。 我又往下看了几本奏折，皆是请安的折子，有些甚至是从四川或江南那边过来的，多半因为今天为雍正祭日，这些奏折都赶在今天前送到京城，以免误了今日送到弘历面前的时间。 不过半个小时我就看完弘历推到我面前的那一摞奏折，弘历见我无所事事，又推了一摞到我面前，我无奈，不得不再帮他看下去。 「大阿哥、二阿哥、长公主到。」我们二人看了差不多一小时的奏折，便听正殿外有宫人通传的声音，话音落下后，三个孩子一同进殿，再往西次间这边走来。 「请皇阿玛安、请皇额娘安。」永璜永琏齐声请安道。 「坐吧。」弘历冲永璜永琏说道。 「谢皇阿玛。」两兄弟谢过后在对面圆桌边坐下。 而琝玉则走到我坐的这一侧，伸脖子看我手里握着的奏折，开口问道：「额娘在干嘛？」 「帮你阿玛分忧呀。」我说道。 「琝玉也想帮阿玛分忧。」琝玉转而走到弘历身侧，仰头冲弘历说道。 「那你帮阿玛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弘历将一本还未看过的奏折递到琝玉面前。 琝玉接过弘历手中的奏折，翻开胡乱看了一遍，指着上面其中两个字向弘历道：「请安！」 「那这本呢？」弘历又递上一本。 琝玉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奏折，去接弘历递上奏折，如法炮制地胡乱一看，又指着上面的字向弘历道：「请安！」 弘历接连递了四五本奏折给琝玉，琝玉都是同样的路数，搞的弘历哭笑不得，而坐在一旁的永璜永琏早就笑的不行了。 今天早上到寿皇殿祭拜，中午又在西苑用膳，回到长春宫并未休息，我本来是有些困的，经琝玉这么一通搞，我的疲惫反倒消失许多。 此时有三名宫人从外进来，手里端着的木盘中放有瓷碗，总共五个。宫人转到西次间来后，将瓷碗一一放到弘历、我与永璜永琏面前的桌面上，剩下的最后一碗本要交到阮氏手上，可琝玉见到后，自己跑到宫人面前，伸手接下。 在发现瓷碗内的东西没有太多后，琝玉抬头看向将瓷碗递给她的宫人：「这么少？」 「过会儿就要用晚膳了，公主此时少用些吧。」宫人冲琝玉笑道。 「好吧。」琝玉听完宫人的话，低声应道，随后捧着碗坐到永琏身侧，用小勺将瓷碗内的乳酪快速吃完。 吃完乳酪，弘历和我继续看如山的奏折，永璜永琏见状，便带琝玉在一旁玩耍，好让琝玉不来打扰我们二人。 又过了一小时，便到用晚膳的时间，宫人们早开始准备晚膳，毕竟弘历及永璜永琏都在，不早做准备，实在是忙不过来。 「启禀皇上、娘娘，晚膳已备好。」蔡富从外进来，向弘历和我行礼的同时说道。 「端进来。」我说道，蔡富领命，转身回到正殿，朝门外招了招手，几名宫婢鱼贯而入。 永璜永琏见状，起身从圆桌旁的凳子上站起，同时将琝玉也拉着往后退了几步。 宫人们将碗碟悉数放在圆桌上，站在我身侧的月兰上前将碗碟重新摆放过，才退到一旁。 「早点用完晚膳，永璜永琏才好回阿哥所休息。」我见弘历还在看奏折，开口劝道。 弘历听完才抬起头，见圆桌上已摆好碗筷，才放下手中的小笔。 待弘历和我在圆桌边坐下，永璜永琏才带着琝玉依次坐下。 「难得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弘历说道，说完拿起筷子为永璜永琏及琝玉依次夹了菜。 「谢皇阿玛。」永璜永琏拱手谢过。 一旁的琝玉见状，突然冲弘历大声说道：「谢谢皇阿玛！」 弘历听完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又向三个孩子道：「快吃吧。」 用完晚膳已快七点，弘历分别问过永璜永琏的功课，才让桂顺和蔡富一起送永璜永琏回阿哥所。 「我可以去送大哥二哥么？」琝玉见永璜永琏要走，依依不舍的样子，转头看向弘历。 「时候不早，送你大哥二哥到长春宫宫门外就回来吧，再回屋看会儿书就洗漱早些休息。」弘历说着伸手摸了摸琝玉的头。 「好！」琝玉见弘历同意她去送永璜永琏出去，高兴的不行。 「今日累了一天，回去早些休息吧，即便温书也不要看太久。」我则向永璜永琏说道，说完先摸摸永璜的脸，又摸摸永琏脸。 「是。」永璜永琏齐声答道，又一齐向弘历和我行礼：「儿子告辞。」 待三个孩子从正殿出去，弘历又坐回到通炕上。 「今天就不能休息了？」我见状问道。 「没剩多少，很快就看完了。」弘历闷声回答。 「那我帮你再看些。」我也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这一看，时间很快就到十点，我实在困的不行，手里捏着奏折，却靠在软垫上眯着了，直到手里的奏折被拿走，我才猛然惊醒。 「最后一本了？」我一边揉眼睛一边问。 「嗯。」弘历应了一声，很快就将奏折看完，拿起小笔在上面快速写了些什么，就将奏折合上，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桂顺：「这些奏折朕都批改过了，发回原处罢。」 「是。」桂顺回道，然后招呼外面的小内侍进来将奏折都抬走。 「这下可以休息了吧？」待矮几上的奏折被悉数搬走，我看向弘历。 「打水来洗漱。」弘历转头看向月兰，月兰会意，向帝后行礼后，出去准备。 弘历见月兰出去，才靠上身后的软垫，同时看向我：「十叔十四叔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哪有什么想法，前朝的事还是你做主吧。」我答道。 「虽说是与前朝相关，但终究是我叔叔，即是政事也是家事，何况八叔九叔离世多年，先帝驾崩也满两年，若再为九龙夺嫡的事苛待十叔十四叔，恐怕真会惹人非议。」弘历说起他的顾虑。 第231章 老十四允禵2（上）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若放十叔十四叔出来，两人还是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终究对你不利。」我答道。 我的话使弘历陷入沉默，我的顾虑何尝不是弘历到困扰呢？ 「我看十四叔今天上请安奏折，是提醒你还有他这么个叔叔在，更是想看你的反应。」我提醒道：「自然啦，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若你不及时处理或是回复，不光十四叔会再上奏折，恐怕连十叔也会效仿。」 弘历听完一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你可以帮我个忙么？」片刻后，弘历才抬头看向我。 八月二十三日一过，北京下了两场淅淅沥沥地小雨，炎热的温度有些许下降，只是还有些闷闷的。待到九月初一坤宁宫祭祀结束，帝后在慈宁宫陪太后用午膳，午膳后我回长春宫午休，弘历则回养心殿处理军机处送到的密折。我午睡起来换上一身正红色上绣凤凰的旗装，出长春宫乘一顶软轿，往景山北面的寿皇殿去。到了寿皇殿外，我见有三名穿黄褂侍卫模样的人站在院子里，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傅恒。 「皇上吩咐你过来的？」我开口问道。 「是，姐姐独自来见圣祖皇帝遗嗣，皇上不放心，叫我来保护姐姐安全。」傅恒答到。 「他的面子里子倒做的全。」我笑道。 弘历说他不便亲自来见允禵，要我来见并看看老十四是何态度，又不放心我安全，安排傅恒及另外两名御前侍卫来保护我安全。我想护我安全是一方面，另一面，恐怕也是安排人来听听二人谈话，好回去转述，以免我说一半，掩一半。 「进去后你别说话，更不可轻举妄动。他被关押多年，且对先帝怨怼良多，轻易化解不了。」我向傅恒说道。 「是。」傅恒低声应下，完了又道：「皇上吩咐只我一人随姐姐进去，其余两人守在门外。」 「少些人进去也便于说话。」我微微点头，随后又道：「好了，咱们进去吧，早些把事办完也好早些回宫。」 虽说允禵被囚于寿皇殿，但实际住的地方位于偏殿，周围都有人把守，见我和傅恒走来，殿门外的人先向我行礼，才转身将紧闭地殿门打开。我跨过门槛走进漆黑的殿内，一时有些不太适应里面的光线，我不由地眯起双眼，片刻后才得以看清殿内的情况。 我在明间站定后先环顾四周，见里面一副破败的模样，白日里都需点上宫灯才能将殿内照亮，我心里多少有些唏嘘，随后看向明间里面：明间最内靠墙放有一套木质桌椅，桌椅西侧放有一书架，上面胡乱堆着好些书籍，而西暖阁北墙下则放有一张简陋木床，床上的被褥也都胡乱堆在一起。此时有一男子坐在椅子上，手中握有看了约有一半的书，面前的书桌上放有笔架，上挂两三支小笔，桌面上还有砚台等物，书桌一角点着一盏灯。男子侧头注视着我，见我看向他，眼中露出疑惑。 「见过十四叔。」我向他蹲身行礼，身后的傅恒则向对方抱拳算作行礼了。 「你唤我十四叔，可我并未见过你。」男子说道，声音嘶哑。 「雍正五年我才嫁给当今皇上，十四叔自然未曾见过。」我笑答。 听完我的话，男子有片刻的犹豫，仿佛在思索什么，同时细细打量我的衣着，随后开口不确定地反问：「你是……弘历的福晋？你是皇后？」 「随十四叔怎么称呼，都可以。」我道。 这时有两人从外抬了张明式太师椅进来，将椅子放在我身后立刻退出去。待殿门关上后，我在太师椅上坐下，并再次看向允禵。 「弘历要你来的？」允禵注视我片刻，问道。 「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四叔现在如何想。先帝驾崩已满两年，难道十四叔还要继续沉寂在过去？」我轻声说道。 「不过是怕被人议论说苛待我罢。」允禵放低声音。 允禵的话使我笑起来，片刻后才开口道：「早在雍正十三年十月，皇上就已恢复八叔九叔宗籍，又赏二人子孙红带子并收入玉碟。」允禵听完猛地抬眼看向我，他眼中混合着不信、疑惑、难以置信及其他情绪，而我则继续说下去：「说到底，十四叔与先帝为一母同胞，您是皇上的亲叔叔，哪怕先帝临终前嘱托辅政的十七叔都无法与您相比。」 「弘历……皇上他真这么做？」允禵低声反问。 「这事如何能作假？十四叔随便一问便知。」我答道。 允禵听完沉默片刻后，重新看向我，开口问起我的出身：「依四哥性情，为弘历选福晋必定选出身好家世好的，你呢？出身正黄旗、镶黄旗还是正白旗？」 「镶黄旗富察氏。」我简单答道。 「的确是好出身。」允禵听完即刻说道，又仿佛想起什么，开口问：「马奇马武是你何人？」 「二伯三伯。」我又答。 「唔……我知道了。」允禵微微垂下眼睑，片刻后再次抬眼看向我：「你阿玛额娘可还好？」 当允禵问起阿玛额娘时，心里仿佛扎进一根小小的刺，我不敢在允禵面前露出异常，忙开口说道：「我阿妈额娘都已过世多年。」 「说起来，你二伯将膝下嫡女嫁给老十二，咱们也算的上八竿子打得着的姻亲。」允禵说道，说完脸上划过一丝狡黠，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早些年去我祖母家拜年时听闻过此事。」我道。 「想必你二伯也有拿嫡女去赌一把的心思，只可惜，最后竟是最不起眼的四哥登上帝位。」允禵说这话时的语气有些感慨，可下一秒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我身上：「你可知你阿玛也想过拿你做赌注？若不是你身体常年不好，或许，已将你嫁到我府上。」 允禵话音刚落下，站我身侧的傅恒不由地握紧手中的刀柄，我只当不知，开口说道：「政治联姻嘛，嫁给谁都一样。」 第232章 老十四允禵2（下） 允禵似乎没想到我并未因为他的话生气且会如此回答，脸上露出些许失望，片刻后又道：「若你阿玛将你嫁给我，富察氏就会成为我登上帝位的最大助力。」 「即便我阿玛真将我嫁给十四叔，我也会劝您及时收手，不要参与帝位争夺。」我道。 「为何？」允禵一时不解我为何会这样说。 「有即是无，无即是有，很多事都早已注定。」我道，停顿片刻后又我继续说下去：「十四叔您想，先帝韬光养晦多年，您却同八叔九叔十叔来往密切，又在很多事上表明态度；再者，您被圣祖皇帝封为大将军王出征西北，在先帝看来，是极张扬跋扈的。换句话说，若当时您站在您亲哥哥这边，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地步。再退一万步讲，哪怕当时您自立为王，不与八叔九叔十叔结为一党，先帝或许还会念在您与先帝为一母同胞的份上，不至于像这些年一样苛待您。」 「你如何知道这些？」允禵听完我的话，看我的眼神里透露出不解和好奇，后又问：「你也认为四哥苛待我了？」 「十四叔，看事情不能单从一方面看，而是要以不同角度、不同方面来看事情。我进来时同十四叔说了，不要再沉寂于过去。」我避而不答允禵的问题，转而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只看十四叔如何想，若十四叔愿意继续待在这昏暗的偏殿，皇上也无可奈何。」 「皇上问过十哥的意思没有？」允禵又问。 「您是皇上亲叔叔，自然是先来问您的意思，再去问十叔的。」我笑答。 寿皇殿位于景山以北，太阳西斜后再被景山一挡，北面很快就暗下去，何况允禵所住偏殿采光本就不好，此时比我刚进来时更昏暗。 「十四叔考虑考虑皇上的意思。时候不早，我便告辞了。」我说着从椅子上站起。 当我走到殿门口时，身后传来允禵沙哑的声音：「你很适合做皇后。」 我停下脚步并转头看向允禵：「但我所想要的并非后位。」 「那你想要什么？」允禵见我回头，反问道。毕竟以他的角度来说，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是这个社会所有女人都想拥有的身份，而我偏偏反其道而行，允禵自然会好奇我内心最想要的是什么。 但我没有答话，只是冲她笑了笑，便走出打开好一会儿的大门，我和傅恒踏出大门的那一刻，木门即刻被门外的侍卫关上。 「格格，九少爷。」在院内等候的月兰见我和傅恒出来，脸上紧绷的表情才放松下来，上前向我和傅恒蹲身行礼：「格格怎么在里面待了那么久？奴婢真是担心的不行。」 「有傅恒在，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再说了，这偏殿四周，里里外外都有不少人，更不必为安全而担心。」我笑道，说完我转头看向傅恒：「一会儿回宫你是不是要回养心殿回话？什么话该回什么话不该回，你心里要有数。」 「有专门的人负责回话，皇上只安排我保护姐姐安全。」傅恒说道。 我一听便知多半是弘历安排了粘杆处的人躲在暗处听我与允禵的谈话，回去好一五一十地回禀给他听，这样一来，便什么都瞒不过这位皇帝陛下。 「算了，皇帝爱怎样就怎样吧。」我说着坐进来时坐的软轿。 弘历的脾气一向难以揣摩，如今又坐上帝位，我更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所以与其去揣测他的脾气心思，那不如顺着他的脾气还好些。 软轿直接将我送到长春宫宫门口，待我下了软轿，抬软轿的内监行礼后就将软轿抬走了，我则看向随我回宫的傅恒：「一会儿你是出宫还是去养心殿？」 「奴才请娘娘安，请公子安。」傅恒正要开口，背后却传来桂顺的声音 「有何事？」我看向傅恒身后的桂顺。 「皇上命奴才来看看娘娘是否回宫，若娘娘回宫，皇上让奴才来请娘娘安，其次皇上宣九公子去养心殿问话。」桂顺答道。 「去吧，回了话若不值守，就出宫回家休息，别在宫里耽误时间。」我转头冲傅恒说道。 「是，那我这就去养心殿回话了。」傅恒向我抱拳行礼后，才转身随桂顺往养心殿去。 我回长春宫西梢间换下去见允禵时穿的旗装，换上平时穿的衣服后，在西次间南窗下的通炕上坐下休息。 「格格今天下午在寿皇殿谈的怎么样？」月兰站我身侧为我轻轻打扇子的同时开口问道：「奴婢瞧着九少爷出来时脸色不好，也不敢当着九少爷的面细问。」 「你知道允禵奉命去西北平定准格尔叛乱被封为大将军王时多少岁么？」我反问。 「奴婢只听闻十四爷被封了好大的名头，并不知道是被封为大将军王，也不知十四爷被分封时的年纪。」月兰答。 「允禵被圣祖皇帝亲封为大将军王时才30岁，若不是他真有带兵打仗的本事，圣祖皇帝也不会给他那么大的封号和权力，难怪先帝异常忌讳他，并不是没有道理。再者说，孝恭仁皇后生先帝时地位还很低，先帝是被当时还是贵妃的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的。」我说道。 「孝懿仁皇后不是佟国维佟大人的女儿么？」月兰听我提到孝懿仁皇后，不由地开口问。 「是呀，还是孝康章皇后的侄女呢。虽然被出身极好的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可终究不及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允禵，恐怕这也是先帝不满允禵的原因之一。」我继而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月兰轻声接话道。 「咱们这些旁观者能以一句“没办法”带过，可你想想，两兄弟一起到孝恭仁皇后跟前请安，结果母亲只和弟弟亲热说笑，自己像个外人一样坐在边上话都搭不上一句，任谁谁心里都不高兴。」我说着重新调整姿势，后又说下去：「先帝隐忍多年，最终登上帝位也实属不易，这样的心性，我自问我是做不到的。」 第233章 可以出宫？ 我话音落下后，月兰却没有接话，我转头看向她，见她微微低头，抿着嘴想说不敢说的样子，反问道：「怎么了？」 「格格说学不来先帝的心性，可格格现在身在后位，不也有隐忍的时候么？」月兰沉默片刻后答道。 「是呀，我嘴上说学不来先帝的隐忍，可自己现下却做着隐忍的事，难怪允禵说我适合做皇后。」我放低声音并说道。 「十四爷说这种话，也不怕皇上知道了不高兴。」月兰说道。 「他被囚禁多年，怎会不知自己时时刻刻都在被监视？这次我去寿皇殿见他，又是弘历让我去的，他更清楚我与他的谈话会被原原本本地告知弘历，明知不可为而偏偏为之，也不知这种性格于他是好是坏。被母亲亲自带大，又被父亲委以重任，还帮旁人与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争夺太子之位，难怪先帝将允禵召回京城后即刻就要允禵去景陵守灵：既然你是父亲最疼爱的儿子，那就去父亲的陵寝守着吧。」我说道。 我正要再说下去，有人从正殿外进来，见月兰站在西次间，自然也往这边来。 「请娘娘安。」原来是御前的徐桧，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内侍。 「怎么了？」我开口问道。 「皇上命奴才来同娘娘请假：说今日是九月初一，本该来长春宫陪娘娘用晚膳，可前朝还有事未处理完，只得稍晚些时候再过来，若娘娘饿了，不必等皇上，望娘娘按时用膳，不要为等皇上而误了娘娘用膳的时间。其次是九公子已出宫家去，请娘娘放心。」徐桧说完又招呼身后的小内侍上前，内侍手中端着的盘子内盛有一对红盒子，此时盒子呈打开状态，两个盒子内各放有一只玉镯。见我看过去，徐桧开口道：「这是内务府前阵子才收到的一对玉镯，皇上说之前娘娘嫁妆里的镯子不成对了，特选了这对镯子送来。」 「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说道。 月兰从小内侍手中接过盘子，徐桧才领着小内侍行礼后退出去。 「进贡宫中的翡翠是比格格从前戴惯的那对镯子水头好。」月兰注视盘中的镯子，轻声说道。 我侧眼注视那对镯子片刻，才说道：「收起来吧。」 「格格不戴上？」月兰反问。 「御赐的东西不必时时刻刻戴在身上，你拿去收好，别丢了。」我答。 我都用完晚膳了，也不见弘历，不知在处理什么要紧事，又或者在听粘杆处的人汇报今日我与允禵的谈话。 北京入夜后的气温在过完中秋后渐渐冷下来，我用完晚膳便出长春宫去御花园里散步消食，此时的御花园里灰蒙蒙的，只有走我前面的宫人手里提着的宫灯发出一团光晕。 我才在御花园里走了十分钟，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我转身看过去，原来是弘历，身后跟着桂顺及一队御前侍卫。 「我方才去到长春宫，墨竹说你来御花园散步了。」弘历在我面前站定，开口道。 「用过晚膳没有？」我问道。 「在养心殿简单用过。」弘历答，说完仿佛察觉出我情绪低落，又道：「今天你也累了一天，随便走走就回长春宫休息吧。」 「嗯。」我只微微点头并应道。 弘历牵上我的手往御花园北面走去，而此时我们二人前面有四名提宫灯的宫婢，因此比我独自来御花园时亮堂许多，还能将前方弯曲细长的路看清。 「西五所是我们两个成婚之地，乾隆元年我已命人开始为改造西五所做准备，如今便可以开始慢慢动工了。」 「那宫外潜邸呢？」我听弘历说起西五所，不由问起宫外的王府。 「暂且不动，万一哪日你想出宫几天，也还可以到王府上暂住。」弘历道，我听后侧脸看向弘历，弘历将我的表情看了个满眼，又道：「怎么？不相信？」 「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罢。」我用一种混合着无奈、好笑和不敢置信地语气说道。 「那过几日咱们就去趟京郊。」弘历突然说起他的安排。 「京郊？什么地方？」我对弘历的话深感震惊，便再次看向弘历。 「有一年咱们去过的，有温泉的那个地方。」弘历答道，停顿片刻又说下去：「今年夏天你都未去圆明园避暑，且一直身上不痛快，不如去泡泡温泉，于你健康有益。」 「帝后出行，阵仗挺大，再说留太后在宫中，怕是不好。」我答道。 「不以帝后仪仗出行就好，太后那边我会去说，你不必在意。」弘历接下话题。 弘历提出去京郊的建议有些突然，还许诺会说服太后同意，不是不令我起疑，但他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我一时挑不出毛病，只得说道：「臣妾向来仰仗皇上，便听皇上安排吧。」 帝后二人在御花园又逛了约十分钟就回长春宫了，今日一早在坤宁宫祭祀，下午还去见了允禵，我确实有些累，回到长春宫便吩咐人去打水来洗漱，洗漱完时还不到十点半，弘历和我便躺下睡了。 第二天上午见过妃嫔，弘历让桂顺来长春宫带月兰、墨竹和蔡富去养心殿问话，我猜应该是和昨天弘历说去京郊的事有关，也未多问，便让三人随桂顺去了，临近中午三人才回来。月兰墨竹见惯弘历，还曾在娘家见识过我和弘历吵架，去趟养心殿倒没什么，反而把蔡富吓的不行，回到长春宫到我跟前请安时还瑟瑟发抖。 「不过是叫你去养心殿回话，至于把你吓成这样？」我见站在墨竹后面的蔡富那样子，笑问。 「奴才自从在圆明园偶遇娘娘，后随娘娘进宫到现在，从未到过养心殿，更极少在皇上面前露脸回话，奴才自然是怕的。」蔡富说着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见惯便好了。」我说道。 「格格认识皇上久了，自然觉得是见惯的事，可蔡公公未必觉得。格格您没瞧见，方才在养心殿时，皇上瞪着蔡公公的样子，可吓人了，蔡公公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墨竹笑道，月兰听完也掩嘴笑起来。 第234章 真的出宫啦！ 「皇上还是皇子时脾气就挺大，如今登上帝位，更是不容旁人质疑的。。」我道，随后又问：「传你们去养心殿是为何事？」 「皇上说过几日要携娘娘出宫去京郊，让奴婢与墨竹提早准备几套娘娘日常穿的衣物和首饰等，吩咐蔡公公留守长春宫。」月兰答道。 我听完，心想果然不出所料，是为出宫的事传三人去养心殿，不然怎会将我身边仅剩的两名陪嫁侍女及长春宫管事太监叫去养心殿问话。 「皇上必定嘱咐你要你办一些事，你好好办，若办的好，皇上自然会赏你，若办的不好，你这管事太监的位置恐怕就易主了。」我看向蔡富并说道。 「娘娘说的是，奴才一定好好办皇上嘱咐的事。」蔡富说道。 过了四五日，弘历下朝后要我同他去见太后，二人一同到了慈宁宫，回禀过出宫事宜，弘历又说到时候送琝玉到慈宁宫由太后管教一段时间。 「行，帝后要出宫去玩儿，哀家这个做祖母的自然得帮你们看几日孩子。」太后说话时脸上流露出无奈。 「皇额娘哪里是帮皇上和儿臣看孩子？自然是永璜永琏与琝玉来慈宁宫尽孝，永璜永琏日日来慈宁宫，永璋每日早晚也会来请安，如此才能多在皇额娘跟前露面，也有益于永璋与祖母亲近。」我笑道。 「亏得皇后一张巧嘴，不然哀家怎会心甘情愿地看顾这几个孩子？」太后听完笑起来，一旁侍奉的人也都笑了。 帝后二人在慈宁宫陪太后用过午膳，待太后回寝殿午睡，才从慈宁宫出来，回到长春宫午睡起来，弘历未回养心殿办公，而是命人将琝玉带到跟前。 琝玉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我和弘历坐在东次间南窗下的通炕上，听见琝玉哼着小调从窗外走过，可待丫头从正殿拐进东次间，一眼看到背对门口坐着的弘历时，琝玉整个人呆在原地，原本脸上轻松愉悦的表情也消失不在，想必是没想到弘历这个时候会在长春宫。我将琝玉的样子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地“噗嗤”一声笑出声，弘历抬头看我一眼，我才强忍住笑意，并举起帕子遮住一半的脸。 「站过来。」弘历头也不回地闷声说道。 琝玉听到弘历如此说，慢慢挪到弘历和我中间的地方站住，并向我们二人行礼：「请阿玛、额娘安。」 待琝玉请过安，弘历扭头看向琝玉，并开口道：「明日阿玛和额娘要出宫一趟，阿玛额娘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你去慈宁宫陪祖母住几日，待阿玛额娘回宫，你再搬回长春宫。」 「是。」琝玉应道，随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开口问：「琝玉不能同阿玛额娘一起出宫么？」 「这次不行，以后有机会，阿玛会带你出宫。」弘历说道，随后将方才生硬的语气换成柔和的语调：「在祖母那里乖些，看书抄书的事更不能懈怠，早晚记得到祖母跟前请安问好，阿玛回来后会去查证你做的如何，若旁人同我说你没有听祖母的话，还在慈宁宫捣乱，出宫玩的事就别想了。」 「琝玉记住了。」琝玉听到弘历最后一句话，忙答应下。 我放下掩面的帕子，轻声冲琝玉说道：「回去想想你要带些什么东西去祖母那里，你大哥二哥每日会去慈宁宫请安，到时候见到你大哥二哥，别像还在长春宫里一样拉着哥哥们疯玩，让你祖母瞧见了不好。」 「你在祖母那里住的这几天，还会见到不常见到的弟弟，在弟弟面前还是该有做姐姐的样子，要学着给弟弟做表率。」弘历接下话头，琝玉点头应下。 到出宫这日，弘历和我先去慈宁宫见太后，说是见太后，其实是为送琝玉，琝玉见弘历和我亲自送她过去，知道这次不能造次，乖乖跟着到了慈宁宫并向太后请安，还说了好些讨巧的话，引的太后笑个不停。安顿好琝玉后，弘历和我再回到长春宫为出宫做准备。 此次出宫，我身边只带月兰墨竹，留蔡富看守长春宫，而随弘历出宫的是桂顺，当然，我相信会有人在暗中保护我们二人安全，特别是弘历，是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的。 弘历和我先乘软轿到景山以北的地安门，在地安门内转乘马车才出地安门。 马车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前赶到晚上要住的地方，还是之前弘历带我来时住的田庄，只是这次比上次来时看着更干净规整。 出宫时我备了一盒点心，原本想着路上吃的，结果弘历和我都没动，抵达田庄后，见时候不早，也不便再准备晚膳，弘历和我将就点心吃过算完。 洗漱后，弘历和我依次躺下，木门关上后，弘历才开口：「初一那日你去见十四叔后过了两三天，十四叔又上了道请安的折子，字体比八月二十三日那日看到的奏折清楚规矩，想必是认真写的，而非之前那么随意。新奏折上说希望我能顾念叔侄情谊，何况先帝过世已满两年，圣祖皇帝过世将满十五载，更望我看在这些年他一直在寿皇殿为圣祖皇帝守灵的份上，宽宥他些许。」 「十四叔有没有提不该与先帝争夺皇位的话？」我反问，弘历听完摇摇头，我才继续说下去：「他得圣祖皇帝厚爱多年，听闻还常伴圣祖出巡，以他那高傲自大的秉性，肯服软也实属不易。接下来就看你如何打算。」 「自然是放他出寿皇殿，不然这苛待宗亲的名号真要落我头上了。」弘历说道。 「放自然是要放的，放出来后还要给他封个爵位，以示弥补，但千万别给他过高的分封，也要防他与八叔九叔的子嗣来往。」我在弘历耳边轻声说道。 「你所想便是我所想。」弘历伸手搂住我的腰，将我拉来离他更近：「既然十四叔的事已经大致定下，十叔那边恐怕还要辛苦你一趟。」 第235章 玩儿两天就回宫 「外面这些事本该你自己处理，我帮你见了十四叔，如今你又要我去见十叔，那以后还有其他事，岂不是都要我去办？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听弘历还要我去见允?，瞬间头大。 「你是皇后，不该帮我办这些事？何况你每月拿的例银为后宫之首，更该为皇帝分忧。」弘历说道。 「不如让别人来做皇后吧，我想后宫其他人都愿意拿钱办事。」我将头靠在弘历肩膀上，并轻声说道。 「别人我不放心，我最信任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之一。」弘历道。 按理说第二天早上弘历不上朝，我也不用起来见妃嫔，我们二人可以睡到自然醒，结果早上到起床的点，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醒过来，两人都发现这个问题时，不由地相视而笑。 「我们不应该醒这么早的。」我回身靠上弘历。 「是呀，明明不必早起，偏偏还准点醒来。」弘历无奈地说道。 「可不可以赖床？」我轻声问道。 「那就赖一会儿吧。」 我们二人在床上躺到接近九点才起来，用过早膳，换上极其普通的衣服，出门去集市上闲逛直下午两点过，此时天色渐渐有些暗下去，再加之北方入秋后黑的早，弘历和我不得不提早往回走。回到田庄后，墨竹回禀已经准备去温泉的东西及换洗衣物。 「这个时候去温泉？」我不确定地看向弘历。 「咱们后天回宫，若今明两天不去温泉，便没什么时间了。」弘历走到我面前轻声说道。 「好吧，听你的总没错。」我只得妥协，毕竟绝大多数时候我挺享受弘历的安排。 这个庄子是弘历做皇子时雍正赐于弘历的，庄子本就与温泉背靠背。从前的皇子如今成为皇帝，不仅庄子轻易不让人进，连背后的温泉也被圈进来，再将两处之间的围墙打通，从庄子到温泉就方便许多，再加上为这次来泡温泉，弘历早安排人将泡温泉的地方重新装潢过，因此私密度比以前还高出许多。 「你先去，我交代点事情就来。」走到门口时，弘历微微弯腰在我耳畔轻声说道。 「好。」我脸上一红，点头应下就进去了。 现如今两年国孝家孝已过，不用说我都知道弘历想干嘛，何况这次还是弘历提出出宫的，我早猜到他的打算。 水汽中散发的味道里仿佛有股中药味，我猜应该是温泉里加入了某些药材的缘故；褪下衣物后，我将自己没入温暖的水中，中药的味道更浓了，但并非不好闻，再说闻惯了也就适应了，到后面我还觉得挺好闻。 过了约二十分钟弘历才进来，也不知是不是水汽的缘故，我总觉得他表情有些不对劲，仿佛有些生气，但被强压着，可当他涉水走到我面前，他的表情又如往常，我想可能是我看错了。 「感觉如何？」弘历低声问道。 「挺好，我闻着像是加了中药材，闻惯了还觉得挺好闻。」我答道。 「出宫前我问过张刖，他说泡一两次温泉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你体寒的问题，只是让今年冬天不似往年般难过。按张刖的说法，你该常住温泉山庄长期泡温泉，再加上汤药及膳食的调理，才能根治你的体寒。」弘历又说下去。 「可作为皇后的我长期不在宫中坐镇，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我接下话题，同时看向弘历双眼，他眼中因我的话而闪过一丝无奈，我则继续说下去：「再说了，后宫总需要人管，我倒想放权给娴妃，但娴妃之上有贵妃，也不好越过贵妃让娴妃管理后宫事宜。一年有二十四节气，这些节气中有你必须出席的祭祀活动，比如去天坛祭天，那也就有需要我出席的祭祀，除非我真病到不能起身下地，才会让别人代祭，不然都得我自己参加，哪怕做做样子。」 「的确。」弘历听完我说的一通话，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将我揽入怀中：「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觉得只有你配皇后之位，又想你过的自在，可你在后位上如何能过的自在舒心？」 「弘历你明白，我们在很多事上都难以两全。」我道。 第二天上午起来，我们二人照旧去镇上随便逛逛，下午回到庄上泡温泉。由于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我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今晚也不会发生什么，结果泡完温泉回房后，我躺下准备睡了，弘历就来解我的衣扣，我本能想拒绝他，可这人根本不管我的反应，我一想，既然已到九月，应该无大碍，便随了弘历所愿。 帝后在外待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不过四天，第四天早上起来用过早膳便启程踏上回宫之路。下午四点过就抵达地安门外，马车不停，直接将我们二人送到神武门外，这才换乘软轿往慈宁宫去。 抵达慈宁宫时，永璜永琏永璋皆在太后跟前请安，琝玉在慈宁宫东侧的头所殿内抄书。 「既然帝后回宫，三位阿哥明日便不必早晚到慈宁宫来请安了。」太后看向永璜永琏永璋。 「是。」永璜永琏齐声答道，永璋则学着永璜永琏的样子也向太后行礼。 「今晚就留琝玉在慈宁宫吧，琝玉今天上午来请安时说书没抄完，怕她阿玛额娘突然回来问她的功课，待她安心在慈宁宫待过今晚，明天再来接她回长春宫。」太后又看向我。 「是。」我低头应道。 从慈宁宫辞了太后出来，带着三个孩子从隆宗门进入天街，在内右门前停下，我正要开口，我旁边的弘历却率先开口。 「今天回去早些休息，明后两日得空再过问你们两兄弟的功课。」弘历说道。 「是。」永璜永琏齐声应下。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弘历转头看向我。 「最近一到晚上气温就降的厉害，衣物该添该减，自己心里要有数。」我一边说，一边抬手为永璜整理衣领，又摸了摸永琏的脸颊。 第236章 为帝分忧 「有数！」永璜永琏还未答话，旁边的永璋忽然大声应道。如今永璋已有两岁多，正是学说话的时候，方才听到我的话，可又复述不全，只能说出最后两字。 弘历和我见状，都不由地展颜笑起来，随后我看向永璋乳母：「若天再冷下去，记得给三阿哥添加衣物，万万不可冻着三阿哥。」 「是，遵娘娘教诲。」永璋乳母听完向我行礼的同时并答道。 见天色渐暗，弘历便吩咐三个孩子启程回阿哥所，我则示意身后的月兰跟着去，一行人向弘历和我行礼后，转身往景运门走去，我们两人则目送三个孩子及乳母、随从跨过景运门，才转身往内右门走去。 走到遵义门外，弘历自然而然地转身往内走去，我想回长春宫休息，便未随弘历走进遵义门，正欲往近光右门去，就听见弘历喊到：「回来！」 「怎么？」我回头看向弘历并反问。 弘历从遵义门内走出来，看我一副准备回长春宫的样子，开口道：「出宫几日，前朝奏折肯定堆积如山，你不说帮我处理一下，还想躲懒？」 我万万没想到弘历站在此处说要我帮他处理奏折的话，随即走到他面前：「嘘！你怎么站在这里说这种话！也不怕被人听见！？」 「被听见就被听见，哪怕真被人听见了，我看谁敢非议帝后谈话？」弘历满不在乎地说道，正好见我走回到他面前，他便拉住我的手往遵义门内走去，一直走回到养心殿内。 拐过养心门内的木影壁时，就看见养心殿正殿明间的桌子上堆了五六摞奏折，我一看，内心就凉了半截，今晚注定要晚睡了。 弘历命人抬来一套小桌椅放在御座左前方的地平上，与御座成九十度，还在桌上特意加了盏灯及笔墨。 「这么多奏折，那岂不是你不睡我也别睡了？」我见桌椅都摆上了，显然弘历不会轻易放我走。 「现在才什么时辰？你就想着睡觉了？」弘历反问，我听完整个一大无语，最终无奈地在新添的椅子上坐下。 用小山来形容这几摞奏折真是一点都不为过，光是摆在我面前的奏折都让我有种想一把火烧掉它们的冲动，更别说弘历面前的。我所看的奏折里，我觉得我能做主的就直接在上面批阅，然后再给弘历审阅，确定无误后我才看下一本。但弘历比我厉害的地方在于他看这些东西一目十行，我则需要仔细阅读再决定，所以我的进度就比弘历慢，虽然弘历还需要审阅我批阅过的奏折，但他那边明显比我这边速度快。 眼瞧着我面前未批阅的奏折慢慢少下去，我觉得我有些疲惫，便放下手中的小笔，坐直身体后伸了个懒腰，这时我发现对面靠墙放的木案上摆放着一台精美的西洋座钟，我再定睛一看，发现居然都快到晚上十点了。 「我累了。」我转头看向弘历并抱怨道。 「不就只剩四五本了？做事还是该有始有终。」弘历探头看一眼我面前桌面上摆的奏折，开口说道，我听完无奈地撇撇嘴，又重新埋头看奏折。 待我将面前的奏折看完，时间已到十点半，我早疲惫不堪，我本想回长春宫歇息，毕竟明早还要见妃嫔，弘历却说不如就歇在养心殿后殿的华滋堂，明早提早十分钟回去，以免深夜回长春宫，路上看不清，还要打灯笼，他不放心，肯定要跟着回去，那跟随帝后的人不少，难免引人注意。我转念一想，也是，简单洗漱后，便在华滋堂睡下。 转天早上起来简单洗漱过，我从体顺堂后面的如意门出去，几分钟就抵达长春宫，此时妃嫔们站在院子里，见我绕过影壁走进前院，纷纷向我行礼。 待我在正殿明间的宝座上坐下，妃嫔们再次向我行礼请安，我叫大家坐，妃嫔们才一一坐下。 「娘娘的精神看着比之前好许多。」娴妃开口向我道。 「两年国孝家孝已满，太后和皇上心情平复，本宫自然也安心，何况难得能出宫一趟，本宫肯定高兴。」说到这里，我停顿片刻又说下去：「这次出宫，本宫同皇上说起修葺圆明园之事，皇上也应允了，待圆明园修葺完毕，你们都有机会随皇上去园子里避避暑，亦或是出宫去其他地方。」 「是。」几人齐声应下。 又说了会儿其他事，我叫散了，众人起身向我行过礼，才慢慢退出去。 待妃嫔们消失在影壁后面，我看向月兰：「琝玉还在慈宁宫么？」 「在呢。」月兰答。 「备轿辇，咱们去接长公主回宫，以免一会儿皇上来长春宫时问起，说丫头还在外面疯玩，又得挨顿骂。」我说道，月兰听完不由地笑了。 我换上平常穿的衣服后出长春宫，坐四人抬的轿辇往慈宁宫去，抵达慈宁宫时，琝玉正站在太后身侧背书，远远瞧见我从外进来，一副慌张的模样。 「请皇额娘安。」我在太后面前站定，行礼并说道。 「起来吧，快坐。」太后说着指了指东侧的椅子，我便在太后左下首的空位上坐下。见我坐下，太后又开口道：「正好你来，听听琝玉背书背的如何。」 太后说完转眼去看琝玉，琝玉一惊，从刚才断了地方继续背下去：「若夫坐如尸，立如齐。礼从宜，使从俗。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决……决嫌疑、别异……异……」 我听了片刻，便知琝玉是在背＜礼记＞之一的＜曲礼＞，才背了几句便磕磕巴巴，以至于到最后都背不下去了。 太后与我听琝玉背不出来，也不给她提示，见她踌躇不安，相视而笑。 「罢了，今日就背到这儿吧。」太后说道，琝玉如释重负。 「孙女回去一定好好背，背好了再来祖母跟前背诵。」琝玉低声说道。 「在祖母跟前背成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在你阿玛跟前背的磕磕巴巴，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太后说道，我听完掩嘴笑起来。 第237章 接琝玉 「一会儿回去，额娘可千万别告诉阿玛我背书的事。」琝玉走到我身侧，靠到我腿上，轻声求道。 「那你这几日随祖母在慈宁宫，有没有乖乖呢？」我问道。 「有啊！琝玉可乖了！每天都有陪祖母用膳，然后就是抄书背书，真的没有调皮呢！」琝玉答道，一副恨不得证明给我看的样子。 「反正你阿玛会找人问，待你阿玛问过，自然就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乖乖。」我道，太后听完笑的不行。 在慈宁宫陪太后聊了会儿天，眼瞧着时间临近中午，我冲琝玉道：「好了，在慈宁宫打扰祖母多日，也该随额娘回长春宫，不然你阿玛忙完回到长春宫都还不见你，可真要说你的不是了。」 琝玉一听我说要她随我回长春宫，脸上露出一百分的不乐意，可更害怕弘历责骂她，便走到太后跟前，行礼的同时开口说道：「为免阿玛责罚，孙女只有随额娘回长春宫了，祖母看在孙女这几日未捣乱的份上，放孙女随额娘回去吧。」 太后听完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琝玉的脸颊，才应道：「好。」 我带着琝玉向太后告辞，出慈宁宫往长春宫走去。 「额娘随阿玛出宫去干嘛了呀？是去见舅舅吗？」琝玉拉住我的手，轻声问道。 「若是去见舅舅，额娘不会和阿玛一起出宫。」我说道，见周围没什么人，我微微弯腰向琝玉道：「阿玛额娘偷偷溜出宫去玩儿了。」 「啊？！」琝玉一听，震惊不已，万万没想到爹妈把她放在慈宁宫，是为出去玩儿，随后又问：「为何不带琝玉？琝玉也想去！」 「若带你，就要带你大哥二哥和弟弟一起，那岂不是把你大哥二哥的功课都耽误了？」我解释道：「而且这次阿玛额娘出宫，是为以后带你出宫做准备，待时机合适，会带你一起出宫去玩的。」 琝玉听完，噘嘴不说话，片刻后才低声说道：「那以后有机会，额娘记得带琝玉一起。」 「额娘会的。」我笑道。 回到长春宫时，也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蔡富回禀已在准备午膳，让我和琝玉稍等片刻。 我们两母女坐下约二十分钟，宫人们就将午膳端上来，简单用过午膳，琝玉准备回后殿午休，临走前，琝玉到我面前，一副神神秘秘地样子，说道：「如果下午阿玛来，额娘可一定一定要提前和我说。」 「好，额娘知道了，会提前通知你的。」我笑着应下。 见我答应下，琝玉便安心回后殿休息去了。 到下午四点多，弘历才从养心殿到长春宫来，我见状，向蔡富使了个眼色，蔡富会意，默默退出去。 「琝玉接回来没有？」弘历进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我是否有接琝玉回来。 「上午就接回来了，总不能真让皇额娘一直看顾琝玉吧？」我道，想起上午去慈宁宫时见到琝玉背书的样子，我忍不住笑起来：「我去慈宁宫时，琝玉正站在皇额娘跟前背书，那样子很像我从前未出嫁时，在我阿玛跟前背书的样子。不过还好是背书给祖母听，若是在你我跟前背书，琝玉可就不会轻松过关了。」 「我对琝玉自然不会像对永璜永琏一样严格要求，毕竟琝玉是女儿，能熟读四书五经，明白书中讲的道理就行。」弘历说道。 所幸自下午弘历来至晚上九十点，弘历没有叫琝玉到跟前问抄书或背书的事，想必琝玉可以安心睡觉了。 弘历也不想回养心殿，直接在长春宫歇下，我们二人洗漱并上床躺下后，弘历说起修葺圆明园的事：「先帝登基后对圆明园进行了大面积的扩建、增修，经过四五年才将圆明园建成如今这规模，后来先帝身体欠安，好多地方临幸的少或者再未临幸，这些地方便慢慢破败。要想将圆明园修葺好，恐怕也得花费两三年的时间。」 「修葺园子的事不必着急，再说准备木料啊，砖石啊这些都费工费时，屋内屋外的装潢更是费时，岂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之前我去园子时，从九州清晏外路过，当时想着是先帝旧居，不便进去闲逛，虽然有宫婢或内侍常洒扫，但总觉得缺少些人气。若明年能移驾圆明园，你是不是也会住九州清晏？」我问。 「应该吧。」弘历答道：「毕竟正大光明殿是用作接见外邦大臣、接受朝贺等这些事的地方，若住在九州清晏，一来方便处理政务，二来也方便到正大光明殿及其他地方。」 「那到时候我是随你住九州清晏呢，还是住我们从前住的长春仙馆呢？」我又问道。 「你想住哪里？」弘历见我问起以后去园子里避暑时的住处，先将问题抛给我，随后又道：「园子里大，而且随驾去园子的人数有限。先帝还在时，随先帝移驾圆明园的后宫妃嫔，除皇额娘这样高位的妃嫔，其余人几乎都住在九州清晏东路那一片，所以你的住所可以让你自己选，只要不要离九州清晏或长春仙馆太远就行。」 「九州清晏的话，我想先去看看再说，毕竟从前是先帝下旨随行，我才有机会跟着去。到了园子里，除我们住的长春仙馆、皇额娘从前住的碧桐书院、先皇后住的镂月开云，我连九州清晏都没去过，更别说圆明园内的其他地方，如果以后去住，是得好好选选。」我答道。 「行，都依你。」弘历听完我的小计划，无奈地应下，毕竟我早和他说过想常去圆明园逛的，如今仗着皇帝权威，我可不得多逛逛？弘历随后又道：「只是还有件事，也得提上日程。两年国孝家孝期满，我们确实该给永琏和琝玉添个弟弟妹妹了。」 沉默片刻后，我才说道：「后宫这么多人，想给琝玉添个弟妹也不难。」 「我指同胞弟妹。」弘历靠近并压低声音说道。 「臣妾还是希望皇上膝下子孙昌盛。」我答。 第238章 分忧2 弘历因我的话陷入沉默，就连他脸上原本有些暧昧的表情也消失不在，我见他那样，便也不再玩笑，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我内心慢慢变的有些忐忑，心想弘历该不会因为我这话生气吧？正想着该说什么话来缓解这种沉默，弘历突然将脸埋在我耳侧。 「我希望膝下子女中，多为我们俩的孩子。」弘历压低声音道。 「我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生完一个又一个。」我听完，不免有些生气。 「之前可以说在两年国孝家孝中，现如今已过两年，这个借口可不再管用了。再说琝玉虚岁已有五岁，我们不该再生一个？」弘历抬头注视着我双眼，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随后又道：「旁人都巴不得多生几个，你倒好，推三阻四的。」 「不是我推三阻四，但是你总要照顾照顾我的感受和情绪吧？」我说着露出不满的情绪。 「我都想方设法地让你哥哥嫂子常进宫看望你，这又带你出宫泡温泉，你说，我还要做什么才能让你高兴？只要你开口，凡是我能做到的事，我都满足你。」弘历说道。 「当真么？」我见弘历说承诺说可以满足我提的任何要求，轻声反问。 「自然。」弘历答。 只要弘历承诺下的事，他是绝对会做到的，我思虑片刻，放低声音说道：「前日我们两个才同房，我想还是不要太频繁，等过两个月，看看我是否有怀孕，如果没有，到时候再说。」 弘历见我松口，将我搂住，在我耳边道：「用不着两个月就会知道。」 九月中旬时，北京的气温又有所回升，下午闲坐着看书时，不仅有小宫女为我打扇子，有时觉得实在燥热难耐，我自己都会拿着扇子扇风。九月二十一日晚间开始下雨，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在寝殿都感受到气温的降低，正所谓一夜入秋。气温降下来后，我明显感觉自己没有六七月间那么烦躁，精神状态也好很多。 九月二十六日，弘历下午到长春宫用点心，说起让我去见允?的事。 「你还真让我去见啊？」我问。 「十四叔你都去见过了，再去见见十叔又如何？」弘历反问：「何况十叔娶的嫡福晋出身显赫，旁人不一定能压的住。」 「出身显赫？有多显赫？」听弘历说起允?的嫡福晋出身显赫，我不是不好奇的，毕竟满蒙八旗里地位显赫的家族也没几个。 「十叔的原配嫡福晋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女儿。」弘历说道。 「蒙古那边的郡王？」我不等弘历说完又开口问。 「不错。」弘历答，又继续说下去：「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姓阿巴垓博尔济吉特。」 「姓什么？」弘历话音落下的同时我立刻开口反问，仿佛是我听错了。 「姓阿巴垓博尔济吉特。」弘历又重复一遍。 「博尔济吉特氏……不是孝庄皇太后的姓氏么？怎么又是阿巴垓博尔济吉特？」我压低声量问道。 「就像你家姓富察，是沙济富察氏；大阿哥生母萧薇虽同你一样姓富察，却是噶哈里富察氏，两者相差甚远，所以当你成为我的嫡福晋，而萧薇是妾室时，她阿玛额娘并无怨言，毕竟同为富察氏，噶哈利富察如何能与沙济富察相提并论？」弘历答道。 「哦~」我听完弘历的解释，还是挺感慨，原来满族姓氏里还藏有这么复杂且细微的差别，我一直以为我出身的富察氏已是满洲八旗名门之一了，却不认识萧薇，原来是这么回事。 「只可惜原配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在康熙五十六年病逝，过了一年多，十叔又娶了孝诚仁皇后的内侄女赫舍里氏为妻。听闻十叔与赫舍里氏感情不错，加之十叔被囚禁于府邸这些年，嫡福晋对他不离不弃，所以我才让你去见十叔。一来呢，若见到十叔及嫡福晋，凭你的出身还可以与十叔的嫡福晋相较而不落下风；其次，你现在是皇后，即便我还没正式册立后宫位分，但你已有皇后之实，你以皇后身份去见他们夫妇，他们也不敢因为你是后辈而轻视你。」弘历徐徐道来。 「那这次还是傅恒跟我一起去么？」我反问，弘历听到我的问题，侧头看我，眼中流露出难以言明的意味，我见状才说道：「臣妾自然听从皇上安排，想必皇上不会不顾臣妾安危。何况臣妾与幼弟的确有阵子未见面了。」 「有你家几个哥哥在，我怎敢将你置于危境？」弘历眼睛一眯，轻声说道：「今日早朝，马奇也在，还当着朝臣的面问我皇后凤体是否安好，即便你阿玛过世多年，马奇也还是想着你们兄妹的。」 「二伯三伯在我阿玛过世后，的确对我们家照顾良多。」我听弘历提到二伯，心里颇有感触，特别是后来我在私塾打架的事，也是二伯从中周旋后，郭络罗氏才没有深究。脑中忽然闪过一张脸，若我当时不任性不坚持，或许现在也不必被困在这紫禁城中。 「那我就着人去安排你出宫去见十叔的事了。」耳畔传来弘历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我也不再想过去的事，以免被弘历看出端倪，于我于他都不利。 「好。」我点头应下。 两天后，早上见过妃嫔，月兰为我换上之前去见允禵时穿的那套红色旗装，就踏上出宫的路程。 允?被囚于圣祖皇帝赐予他的府邸中，至今未出过府。那府邸位于西面阜成门的方向，载我的马车从紫禁城出来往西而去。 与我一同乘马车去允?府邸的傅恒见马车驶出紫禁城，开口说道：「大哥听闻初一那日姐姐去寿皇殿见十四爷，不大高兴，觉得姐姐接触前朝政事过多。」 「为皇上分忧，也是皇后分内之事。再说我已多番推脱，皇上仍坚持要我去见，我也无法。」我答道。 「我也是这样同大哥讲，但大哥仿佛并不认同。」傅恒说着脸上露出不解。 第239章 老十允? 「傅恒知道，毕竟大哥最疼惜姐姐。」傅恒又答。 「疼惜我是一方面，但我也兄妹中最让大哥操心的。哥哥弟弟们在读书骑射上用功，唯独我整日不务正业，大哥自然担心我的未来，现在又坐上后位，大哥更怕我卷入宫廷斗争。」我说道。 「姐姐身为中宫皇后，二阿哥虽不是长子，可也是嫡出，自然是皇上百年后储君之首选。」傅恒听完，竟说到弘历建储之事上去，欲再说下去，被我硬生生打断。 「慎言！皇上的事哪里轮到你说三道四了？！」我厉声说道。 傅恒见我生气，憋了半天才将嘴边的话憋回去，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只是实话实说。」 「再是实话，也不该不分时间地点的乱说，何况宫中秘事，更不该被臣子议论。」我道。 傅恒听完微微垂下眼睑，不知是不敢答话还是不想答话。 我见傅恒有些不高兴，片刻后才说下去：「你现下只是名御前侍卫，本就该三缄其口，你倒好，张口就来，若被皇上听到你方才说的话，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哪怕你以后位极人臣，也不能如刚才那般想到什么说什么。」 傅恒听完，低声应了一声：「是。」 「你长大了，如今又在御前走动，姐姐说的话你未必听的进去，姐姐只告诉你一句：谨慎才是做官做人的首要。」我见傅恒不大高兴，也怕说多了使他更反感，便轻声劝道。 「是。」傅恒又应一声，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随后姐弟俩一路无言，过了近二十分钟，马车缓慢停下，我知道是到地方了。傅恒率先出去并跳下马车，环顾四周后，才回身来扶我。见我和傅恒相继从马车上下来，府邸前站着的人立刻走到我们二人跟前并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为首的一个侍卫开口道。 「起来吧。想必你们已经得了本宫要来的消息。」我开口道。 「是，皇上已派人来知会过，也嘱咐奴才们务必保证娘娘安全。」那侍卫答。 「那就好。不过十爷被囚禁多年，想必早已没有圣祖皇帝在时的脾气。」我说道，说完，我看向侍卫身后的府邸大门，此时允?府邸大门紧闭，仿佛并不欢迎我的到来，我转眼看向那侍卫：「开门吧。」 「是。」侍卫应道，随后起身招呼其他侍卫：「为娘娘开门！」 侍卫中有三人走上台阶并走到大门前，其中一人拿出钥匙打开大门上缠绕了几圈的锁链，另外两人这才将大门推开。那大门恐怕因为多年未曾打开过，被推开时发出低沉的声音，仿佛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的低喘。 大门完全打开后，我才走上阶梯，映入眼帘的，是府邸内的一片破败，原本种在道路两侧的灌木花草等早已枯萎，或倒或败或已不复存在，由此可见，允?被囚期间府邸无人打理，我想府邸内部恐怕与外面的情况差不多。 方才门外答话的侍卫走我右前侧，引着我往内走，在跨过第二道门后，仿佛才进入府邸内部，而院内的样貌和前院一样荒凉破败。 「娘娘往这边走。」引着我往里走的侍卫抬手指向右正房与东厢房回廊连接处，那里有间小门，通往内院。 一行人跨过小门往左，便进入府邸内院。我刚跨过门槛，就看见内院西边有架爬满绿色藤蔓的花架，花架下一男一女相对而坐，见有人进来，同时扭头看向我在的方向。 待我走近到离两人两米远的地方，男子用混合着好奇、探寻和猜到又不太确定的眼神看我，并低声反问：「你是……」 「见过十叔、十婶。」我在离二人约两三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并向他们蹲身行礼，站直身体后，我才又开口道：「先帝驾崩已满两年，皇上命我来见十叔十婶。」 「弘历……皇上要你来的？」允?仿佛不太确定地反问。 「先帝驾崩时，十叔未必不知，如今两年已过，皇上必定会遣人来看十叔十婶。」我道。 此时有人从方才通过的小门外抬来一张椅子，放在我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我抬眼看向允?及他对面的女人：「我近来总提不起气，十叔十婶不介意我坐下说吧？」见二人微微摇头，我回身在椅子上坐下，并再次看向两人：「此次我代皇上前来，就是想问问十叔十婶的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任凭皇上处置罢。」允?听后微微垂下眼睑，低声说道，这话听着虽说无奈，实际上却是在表达不满。坐允?对面的女人也听出这意思，伸手拍拍他手背，示意允?别说赌气的话，允?这才轻轻叹气，后又看向我：「我们夫妇被囚府邸多年，虽然基本的吃穿有保障，但外面的事我们几乎不知，更别提朝堂上的事，早与我无关。」 「十叔说的皇上当然知道，不然怎会让我来府邸上看望十叔十婶？不瞒二位，九月初一那日下午我有去寿皇殿见过十四叔。」我话音落下的时间，允?眼中露出不敢置信，我则继续说下去：「八月二十三日是先帝祭日，十四叔还上了请安的奏折给皇上，可见十四叔还是时时关注前朝，而您却没有，皇上便知十叔您不关心外面的事。」 「早在四哥登基时，我就猜到大概无望了，哪怕后来我听信我的门客对四哥的传召视若无睹，可根本无济于事，结局确实更加糟糕。再加上八哥九哥先后死在囚所里，我想我可能也会在这府邸内待上一辈子吧。」允?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皇上刚登基就恢复八叔九叔宗籍，又赏二人子孙红带子并收入玉碟，皇上的态度已经摆在这里，十叔您好好想想。」我将弘历恢复允禩允禟宗籍的话同样说给允?听，也希望他能明白弘历的难处和苦心。 「恢复八哥九哥……」允?听完我的话，脸上的表情极为震惊，看来他确实如他所说，并不知道府邸外发生了些什么事。 第240章 老十允?2 见允?陷入沉默，他对面的女子开口向我说道：「此事我们会设法求证。」 「这是自然。」我转而看向她，并笑道。 对方审视我好一会儿，又道：「总觉得你很像我认识的某个人。」 听女子如此说，我反倒觉得奇怪，康熙六十一年时，还是亲王的雍正来我家，说明阿玛同雍正走的近，那作为八爷党的允?自然不会与我家来往，允?的嫡福晋赫舍里氏更不会主动与我家来往或是有联系，何况我从未听闻家里与赫舍里氏有关系，她的话不是不令我起疑。 「弘历的皇后出身应该不差。」见我沉默，回过神的允?说道。 我来时并未表明身份，而允?夫妇却能通过我的服侍知道我是谁，可见他们二人都异常聪慧。 正想着，却听站我身侧的傅恒开口道：「镶黄旗富察氏。」 「唔……」允?听后思虑片刻才又说下去：「满洲名门之一，的确不差。」 「听闻十婶出身赫舍里氏，我自认我不如十婶。」我说着看向女子。 「除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已无人可出其右。」女子听完笑答。 我听完未接话，只微微一笑，随后说道：「话已带到，十叔十婶考虑考虑，毕竟皇上与先帝不同，更不想与叔叔们把关系闹僵。」 「你说你去找过老十四了，他怎么说？」允?问起老十四的反应。 「我只代为转达皇上的意思，并不知十四叔如何回复皇上。」我答道。 「你既然是代表弘历去找老十四，他怎会不告诉你老十四如何回复？」允?似有不信。 「前朝之事，后宫还是少插手的好。」我说完停顿片刻，又说下去：「自皇上继位以来，我承蒙圣恩可以常与家中哥哥嫂子及弟弟们见面，我已经很知足，皇上愿意同我说前朝琐事，我便听着，不说与我听也很正常，我更不会主动打探。」 「你很懂得进退分寸。」允?听完我的话低声说道，言语间露出一丝赞赏。 「十叔过奖了。」我笑道。 此时有脚步声从角门那里传来，我回头看去，一名身着黄色侍卫衣着的人走进内院，行至我身后，单膝跪地后向我抱拳并说道：「启禀娘娘，时候不早，该启程回宫了。」 「知道了。」我低声应下，那人听完，起身退到角门处，我则重新看向允?与其嫡福晋：「先帝驾崩已满两年，圣祖晚年的九龙夺嫡也是过去式，我真心奉劝二位能走出过去，若再执迷于过去之事，想必这府邸将会是十叔十婶终身的囚笼。」 「若我上奏折给弘……给皇上，一定会释放我们夫妇？」允?反问。 「那还需看十叔在奏折里写了什么。」我道。 「我只有一个要求，若皇上既往不咎，我们夫妇可否还是住在这府邸内？」允?反问道。 「回宫后，我会向皇上转达十叔的话。」我答，随后我从椅子上站起，向二人蹲身行礼后，转身往外走去。 「你额娘是不是你外祖膝下子女中的独女？」当我快走到角门处时，身后传来允?嫡福晋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并回头看向允?嫡福晋，那一刻我有些疑惑她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开口回答她的问题：「是，我额娘之上还有三位舅舅。」 「你额娘现在可好？」她又问。 「我额娘已于雍正十二年过世。」我答道，原本走我身后的傅恒，此刻站在我右边，我的回答令他低下头，这个答案仿佛也令允?的嫡福晋有些意外。 允?的嫡福晋沉默片刻，才抬眼看向我：「时候不早，我们夫妇近来身体不好，就不送娘娘出去了。」 我微微点头，转身再次往外走去。 走到允?府邸大门外，我不顾有旁人在且还在老十府邸门口，抬手就朝傅恒脸上打去，却因为傅恒个子比我高而打空。 傅恒不意我会如此，扭头看向我的同时惊讶地反问：「姐姐干嘛？」 「来时路上我告诉你要慎言！慎言！你说你方才答什么话？人家问你了么？你张口就来！」我不由地大声反问。 「我想着姐姐你没立刻说话，再说十爷不过是问咱们家姓什么，我来答也没什么，我才答话的。」傅恒不以为意，仿佛并不觉得自己的答话有错。 「你再说一句没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见傅恒不认错，自然更生气，走到傅恒跟前，抬手揪住傅恒的耳朵，并用力拉到我面前：「知错么？」 「傅恒不觉得有错！」傅恒虽被揪的痛到弯腰，嘴巴却硬的很。 「没错是吧？好！」我见傅恒还不认错，捏住傅恒耳朵的手更用力，然后揪着傅恒耳朵走下阶梯往马车边走去。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劝道。 「能把皇后气到这份上，傅恒的确该打。」我正要揪着傅恒的耳朵上马车，马车尾部传来傅宁的声音。 「三哥！三哥！」傅恒忙不迭地喊道。 「向皇后认个错，这事就了了。」傅宁没有帮傅恒求情的意思，反而冲傅恒说道。 「我错了长姐！我错了！再也不敢随便答话了！」傅恒转眼看向我。 「真知错了？」我看向傅恒。 「知错了，真知错了！」傅恒又道，我这才松开揪住傅恒耳朵的手，此时傅恒的耳朵通红，似乎还有些肿起来。 「你姐姐多年不发脾气，你就当你姐姐真的好说话？」傅宁走到我和傅恒面前，开口问傅恒，见傅恒面上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傅宁又说道：「你姐姐在后位上不容易，后宫中更有许多要她操心烦心的事，你少惹她生气吧，不然大哥知道了也要训你。」 「知道了。」傅恒听完低声应道，更不敢抬头看我。 「三哥你怎么在这儿？」我懒得再理傅恒，转而问傅宁。 「大哥从傅恒那里听闻你去寿皇殿见了十四爷，今日还要来十爷府邸，不太放心，要我来看看，以免你有什么意外。」傅宁答道。 第241章 为帝分忧2 「若为我的安全担心，大哥就多虑了，既然是皇上要我来，皇上自会护我周全，不允许我有任何纰漏。前几日我听弘历说起，他上朝时，二伯问起我是否安好，有二伯在前朝，想必弘历更不敢拿我的安全开玩笑。」我笑道。 「不错，前朝后宫终为一体，若你有差池，富察氏岂会善罢甘休。」傅宁点头说道。 「连弘历都说我若有什么，这御前侍卫定会给他甩脸色，他根本不敢动我分毫。」我说着指向傅恒，傅宁听完瞬间笑起来。 「你既随你姐姐出宫，定要将你姐姐安安全全送回宫才能向皇上复命，你骑马走前面，我和你姐姐说点事。」傅宁收起笑容后，看向傅恒并说道。 「好。」傅恒见傅宁要他骑马，立刻答应下，似乎也不想和我同乘马车，转眼瞧见我用一种难以言明的眼神看他，忙不迭去牵马匹。 「上车。」傅宁见状，低声说道。 待我们二人坐稳，马车才缓慢行驶起来。 「皇上怎么突然要你见先帝时的罪臣？」傅宁问道。 「八月二十三日不是去寿皇殿祭拜先帝么？回宫后弘历看到老十四递上的请安奏折，我们俩说起陈年旧事，弘历才提出要我去见被囚禁在寿皇殿的老十四，并试探试探对方的想法，我本不想去的，也多番推脱，但弘历很坚持，还说我是皇后，要为他分忧，我只得去见。我九月初一下午去的寿皇殿，再来就是今天到这儿。」我简单说道。 「那皇上的意思是……？」傅宁不确定地反问道。 「弘历和我都觉得这两人放肯定是要放的，后面怎么安排这二人，那就是弘历的事了，我倒是建议他给一定分封，不然会让宗亲不满且难以服众。」我说道。 「的确。」傅宁听完，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道：「之前从傅恒那里得知你去见了十四爷，大哥和我都觉得很不妥，毕竟那是外朝旧事，你不便参与。何况若你表态，也就意味着富察氏表态。再者，傅恒提到你去寿皇殿时，我瞧他表情不大好，问他他也不说，但我感觉他是对十四爷不满。」 「比起老十，老十四的言行的确过于张扬。初一那日我去见他，穿的也是今日这身衣服，他不会猜不到我的身份。与他交谈期间，他提起二伯将嫡女嫁给老十二的事，还说阿玛曾想过拿我做赌注，若不是早些年我身体不好，说不定已将我嫁给他，届时富察氏将是他登基的最大助力。」我低声说道。 「如此口无遮拦，也不怕皇上知道后生气？」傅宁听完，脸上划过一丝不悦。 「他怎会不知？既然是皇上让我去见他，为着我的安全着想，必会派人一同前去，随我去见老十四的傅恒只是明面上保护我的人，我想暗中保护的人不会少，这些人除了护我周全，肯定也会有将二人谈话的内容回禀给弘历知道。而老十四还肆无忌惮地说这种话，恐怕是带些挑衅的意思，弘历和我偏偏不能生气，生气就是落入他的圈套和陷阱，我们二人都懂的。」我说道。 傅宁听没有立刻答话，片刻后才开口说道：「从前我并没有觉得你会为很多事思虑，如今看来，你确实比未出嫁前辛苦很多。」 我无奈地笑了笑，才说道：「嫁给弘历就注定要为许多事操心，何况现在弘历登上皇位，更有许多要我思虑的事。」 「早知……」傅宁轻声说出两个字，却被我打断。 「如今这形势，说什么都已改变不了。」我直视傅宁的双眼说到，他便明白有些话不能再说，随即握住我的双手，我则靠到傅宁肩膀上，忽然想起来方才在允?府邸上时，他嫡福晋说的话，我开口道：「方才在老十府邸上时，他嫡福晋说了奇怪的话。」 「十爷的嫡福晋出身似乎不错。」傅宁见我说起老十的嫡福晋，开口说道。 「我听弘历说，老十原本的嫡福晋出身博尔济吉特氏，是蒙古那边一位郡王的女儿，后来过世；现在的嫡福晋出身赫舍里氏，是孝诚仁皇后的内侄女。」我说道。 「唔，难怪皇上要你来见，论出身，镶黄旗富察氏与赫舍里氏地位相当，何况你现在是皇后，如此，十爷及嫡福晋便不会轻视你了。」傅宁说道。 「她开始说我很像她认识的某个人，我临走前，她突然问我额娘是不是外祖膝下子女中的独女，又问我额娘现在可好，我说额娘早已过世多年，她听完仿佛很难过。」我简单说起与老十嫡福晋的对话。 傅宁听完我的描述，沉默片刻后，放低声音说道：「若说你与十爷十四爷见面有什么破绽，可能仅此一处。」 「怎么？」我自认我与二人的见面还算是比较稳妥，但傅宁却说我有破绽，我抬头好奇地看向他。 「当然啦，这个也不能怪你，毕竟你失忆多年，失忆后家里也从未同你提起过外祖家的姓氏。」傅宁有些可惜似的说道：「经你方才那么一说，我仿佛记得额娘是有个关系较近的堂妹，只是两人都出嫁后，便极少与对方来往了。」 傅宁这么一讲，我瞬间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反问傅宁：「该不会额娘姓赫舍里吧？」 「正是。」 「那……」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愣了半天，嘴里只发出一个字。 「你不要太过担心，毕竟额娘出嫁多年，未必与她说过家里的事，何况连我们几个年纪大的兄弟都不太清楚额娘还在娘家时的事，你不知道也正常。」傅宁宽慰道。 「但愿吧。」我说完重新靠上傅宁的肩膀。 「我还没问你，在十爷府邸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你气到那样对傅恒。」傅宁问起从老十府邸出来时我为何揪傅恒耳朵的事。 「老十问我出身，我没立刻答话，傅恒反倒开口，你说我能不生气么？」我答道。 第242章 预感 「论理，他确实不该开口，毕竟对方是先帝时期的罪臣，皇上要你去见，你说话行事自然得滴水不漏，傅恒这般贸然回答，容易被对方抓住把柄。」傅宁说道，停顿片刻又说下去：「但还好是回答出身问题，想来无大碍。你也别气他了，傅恒才多大岁数，在宫中做侍卫也没多长时间，还需再磨炼的。」 「他需要磨炼的地方太多，在老十府邸内随意答话都算了，来的路上，竟还议论起皇嗣问题，我自然更气他。」我轻声答道。 「得空我会好好同他说，你别再气了。傅恒如今即在皇上跟前做御前侍卫，做错事了，皇上自会罚他，等他被罚上一两次，记住教训后，他会懂得你的苦心。」傅宁轻拍我的手背。 「就怕弘历看在我的面子上，反而不好罚他。」我说道。 我和傅宁没聊一会儿，马车便缓缓停下，我挑起竹帘一看，已到地安门外。 傅宁也看出来了，开口向我说道：「既然到地安门外，我就下了，无皇上召见，我也不能送你进宫，想必傅恒要去皇上跟前回话，有他陪你就行。」 「回去代我问三嫂好。」我说道，傅宁点头应下后便下了马车，我挑起另一边竹帘，见傅宁站在马车边上，又开口冲他道：「我许久没和三嫂见面，若这次的事办的好，我就同弘历说让他想办法让我与三嫂见面。」 「还是算了，你都说皇上说你为皇上分忧是分内之事，又何必开口向皇上提这些？再说若时机合适，皇上自会安排你与家人见面的。」傅宁说道。 我听傅宁如此说，不免露出不高兴，最后才不乐意地低声应道：「好吧。」 傅宁去同傅恒说了几句才再次转身看向我，冲我招了招手示意他回去了，我也向他招手，傅宁才往北边走去。 见傅宁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我转眼看向傅恒，傅恒此时正看着我，见我看向他，忙转头看向驾马车的内侍：「回宫！」 马车这又才行驶起来，并转向地安门内，穿过地安门，绕过景山，最后在神武门外停下，我转乘四人抬的软轿前往养心殿。 我绕过木影壁，就见弘历坐在御座后面翻看奏折，待我踏上阶梯，弘历才抬头看向我。 「回来了？」我跨门槛时，弘历开口问道。 「嗯。」我应了一声，走到弘历身旁坐下后，才开口说道：「我想两三天内，你应该就会收到十叔的奏折。」 「十叔提什么要求没有？」弘历反问，他如此问，定是老十四在奏折里提了要求，不然他怎会问老十。 「虽说无可奈何，任你处置，我看他们夫妇还是想出来的，还问若你同意放他出来，能不能继续住在现在住的府邸内。」我说道。 「你同意了？」弘历又问道。 「我说我会向你转达。」我笑答。 「你倒是说的滴水不漏。」弘历听完也笑起来。 「那可不，万一你有其他想法，我却私自答应他的条件，反倒不好。何况十叔十四叔的事终究还是要皇上圣裁，我可决定不了。」我继而笑道。 我去见过老十回来后过了五六天，宽宥老十老十四的旨意便出来了，重新给二人分封：授老十辅国公，照旧住现在住着的府邸；封老十四多罗恂郡王，赐内城南边的一栋宅子赐给他住。如此，圣祖皇帝晚年时因兄弟相争而起九龙夺嫡终算了结，也算平复延续三朝的创伤。 进入十月后，秋风渐起，北京城内时不时刮过的大风将长春宫窗户刮的“砰砰”直响，甚至还钻过门帘刮进殿内。 「总觉得殿内侍奉的人有几人很是面生。」看着进入东次间，更换花瓶内插花的宫婢，我同站在一旁的墨竹说起。 「皇上最看重长春宫，有些安排连奴婢与月兰都不知。」墨竹回道。 「唔……」听完墨竹的话，我细细一想，是有几天未见近来进殿服侍的四人中的一人。 我正要开口，瞄到有人掀帘从外进入正殿，随后往东次间这边来，我仔细一看，原来是桂顺。 桂顺走近到我面前后，打千行礼道：「奴才请娘娘安。」 「有何事？」我开口问起。 「前阵子皇上同娘娘不是出宫了一趟么？出宫前，皇上命粘杆处的人去细细查验长春宫所有宫人的人脉背景，前几日才完成查验，所有资料已回禀给皇上过目，也将不妥之人带走交至慎刑司。」桂顺答到。 其实之前去养心殿时，无意中听到弘历吩咐人去查长春宫宫人的家世背景人脉，我便觉得没太大必要，想着最初是弘历安排我住长春宫，宫内服侍的宫女太监肯定被筛选过，当时还让月兰、墨竹和嬷嬷去参看，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再说都住了两年，现在才出查出问题来，这人的心思得多细腻，隐藏的得多深。而如今桂顺来同我说已经将不妥之人交至慎刑司，整个过程快速且安静，我一点都未察觉到，可见如今弘历处事手段之快之准。 见我没有说话，桂顺又开口道：「皇上吩咐奴才来同娘娘说，最近两三日恐怕会动娘娘身边的人，要娘娘有心理准备。」 我听完桂顺的话，脸上表情立刻垮下去，片刻后才开口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罢。」 「奴才告退。」桂顺向我行礼后，慢慢退出去。 随后殿内安静下去，我的心情因桂顺的话而有些复杂，混合着忐忑和难以言明的情绪。随我从娘家出来的人里如今只剩月兰和墨竹，若真动这两人，我便再没有可以信赖的人了。 「格格放宽心，皇上不会做对格格不利的事的。」墨竹见我脸色不好且一直沉默，开口劝慰道。 「你和月兰是我还在闺阁里就服侍我的，自我出嫁，又作为我的陪嫁随我入宫，到后来出宫建府，如今再入宫廷，我定不会让你们二人出事。」我说道。 第243章 侍女离宫i 过了三四日，早起见过妃嫔，随后张刖来长春宫请过平安脉，临近中午用膳时间，弘历一副极其不悦的样子走进东次间，并叫墨竹在我面前跪下，我见状，眼角不由地跳了下。 「是你自己同皇后说，还是朕说与皇后知道？」弘历看着跪在地上的墨竹，冷冷说道。 「奴婢实在不知所犯何事。」墨竹低声答到。 「真不知道？」弘历又问。 「是。」墨竹并不改口。 「前阵子我查到长春宫殿内殿外侍奉的宫婢里有名宫女背景不干净，我怕你担心，便让人悄悄把那名宫女带到养心殿，发现竟是才近你身服侍一年多的华木。」弘历转头冲我说道，当我听到他说有问题的宫女是华木时，我真是极为震惊，毕竟最近一年里，她与另外三名宫女被提拔到我身边做事，甚至在月兰和墨竹都不便的情况下做他们二人做的事，包括服侍我洗漱、更衣和上夜，而弘历现在告诉她背景不干净，这就意味着她真出手做了于我不利的事。弘历将我的反应看在眼里，等我稍微缓和过来后，又说道：「将她押到慎刑司用刑后，她吐口说只在你随身佩戴道荷包里加了些草药，其他事都不曾做，所以夏天时你说你一直觉得烦躁不安，但午休和晚上换上睡觉的衣服便觉得舒服许多，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不曾苛待过宫人，她为何……」我说到一半便没再说下去，确实想不明白华木为何要在我的佩饰里动手脚。 「我也好奇她为何要做这种事，慎刑司再用刑，手指夹断了也未吐口，可见能让她做这种事的人定以她软肋为要挟，且能让她死心塌地，的确不简单。」弘历说道，停顿片刻后又说下去：「原本我以为只是华木有问题，不曾想，有人因为听闻华木在慎刑司受刑而吓破胆，自己主动招供说在墨竹房内的妆屉里看到过华木添加到你荷包内的草药，我让人悄悄去看，确实搜到一模一样的草药。」 墨竹听完，抬头看向弘历，并大声说道：「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后又膝行至我跟前并用力拽住我的衣角：「奴婢在格格身边多年，绝不会做对格格不利的事！奴婢真是被冤枉的！」 当我听到弘历说他的人在墨竹妆屉里搜出与华木加在我随身佩戴的荷包里一模一样的药材时，我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不敢置信，也有一瞬间怀疑墨竹真做了这种事，但当墨竹拉住我的衣角时，我选择相信墨竹，毕竟她在我身边多年。 我伸手将墨竹的手拉起并放到膝盖上，注释她双眼片刻，才转头看向弘历：「我从前还在闺阁里时，月兰、墨竹和夏荷就在贴身服侍我，这点你是知道的。」弘历听完微微点头，我才又说下去：「后来我出嫁，我娘家从家里选出两名侍女，同她们三人一起作为我的陪嫁随我进宫，直至后来出宫建府，都是她们五人加上已经过世的嬷嬷在照顾我的起居，还帮我分担潜邸上的诸多事务。后来夏荷、青菊和青玉相继出嫁，嬷嬷过世，我身边只剩月兰与墨竹两人。再入宫廷这两年里，自有她们二人顾不到的地方和时候，将许多事放给再下面的宫人去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再说了，长春宫这么大，人这么多，月兰与墨竹住的房间，长春宫里的其他人，乃至宫中其他有心人都可以借机进去。何况她们二人的心思多在我身上，顾我的时间远远超过顾她们自己，若有人偷偷在月兰或墨竹的妆屉里藏东西也不可知，怎知那药材真是墨竹自己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这东西的确是从墨竹所用妆屉里搜出来，她也好你也好，都证明不了这是旁人偷偷放进去的，若需证实墨竹未做伤害你的事，目前我能想到的，就是押她进慎刑司，同华木一样到受过刑，届时她都还能坚持现在的说法，我便相信那药材非她所藏，更不存在她将药材交给华木这种事。」弘历听完我的话，低声说道。 墨竹听完，猛地看向弘历并求道：「皇上赎罪！那药材真不是奴婢的！奴婢绝不会做伤害格格的事！」后又看向我：「格格，求格格别让奴婢去慎刑司！进慎刑司一趟，不成残废也得脱层皮，出来后奴婢如何再服侍格格呢？」墨竹说完不禁扑到我膝盖上哭起来。 「先不说墨竹是否受的了慎刑司的刑罚，就算我狠心送她去了，最后证实确实不是墨竹所为，出来后的墨竹如何在这宫里立足？我又如何在这后宫里立足呢？」我看向弘历并说道，眼里不免含了丝泪水。 弘历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心疼，但很快掩下去，开口道：「我和你说过，我不会让长春宫再出纰漏。」 「可我相信跟随我多年的贴身侍女不会有问题。」我肯定地说道，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与弘历就这么僵持着，谁都没有说话，过了约五六分钟，弘历忽然开口说道：「我命人悄悄将华木带入慎刑司，就是怕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且无法挽回的地步。你的秉性向来柔和，再说墨竹是你从娘家带出来的侍女，若真将她押入慎刑司用刑，不仅伤你的颜面，让你难堪，更是伤害我们两人间的情分。」我听完弘历的话，本想说什么，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眼泪汪汪地看着弘历，弘历见状，开口继续说下去：「去年端午时，长春宫内有宫人偷藏你嫁妆的事，我本想深究，但当时你只是将那宫人遣送出宫，我想呢，有了这个先例，墨竹的去留也好办了。」 「我从娘家带出来的陪嫁里就只剩月兰墨竹两人，若墨竹再离宫，我以后怎么办呢？」我哽咽道。 「若你信我，我会安排背景干净的人近身侍奉。」弘历答道。 第244章 侍女离宫2 「奴婢真没有私藏东西，奴婢没有……」墨竹伏在我膝盖上哭道。 「待再晚些时候，我会命人将墨竹送出宫，除了你我，后宫上下不会有人知道，便不会有人议论。」弘历轻声说道， 「皇上！皇上！求皇上别让奴婢出宫，不然格格在这宫里只靠月兰一人，真是举步维艰啊！」墨竹听完转而跪到弘历面前，抓住弘历的衣角，求道：「只要留奴婢在宫中服侍格格，皇上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你若真为皇后着想，现在就该收拾东西出宫，以免给皇后添麻烦。」弘历冷冷说道。 「可奴婢无一所长，年岁又大，出宫后该如何是好呢？」墨竹见弘历言语间毫无转圜余地，哭声更低了。 墨竹所说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我眼中的泪彻底漫出眼眶，弘历看在眼里，向我低声说道：「既然是我提出送墨竹出宫，我自然会将她安排妥当，有我在，你还不放心？」 弘历向来说一不二，何况在墨竹妆屉里搜出不干净的东西这事，我难证明与墨竹无关或是有人故意陷害墨竹，可弘历现在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长春宫宫人做不利于我的事，墨竹自小是我的贴身侍女，后来作为我的陪嫁从家里出来，本不会也不该做这种事，偏偏有人吐口，又被查到实证，弘历自然更生气，能松口同意将墨竹送出宫，想必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和底线，我再舍不得，也难与弘历抗衡。 「可以送墨竹出宫安置，但我只有一个条件。」我强忍住泪水，开口向弘历说道。 「说。」弘历口中吐出一个字。 「墨竹跟着我这些年，读书写字都已学会，我以后每个月都必须收到墨竹的亲笔书信，不然我不会放她离开。」我道。 「可以。」听完我的要求，弘历即刻答应下，他这么爽快的答应，却是我没想到的。弘历随后看向面前的墨竹，向她说道：「服侍皇后用过午膳，下午就回屋收拾东西，或是还有什么话同皇后和月兰讲的，一并讲完，出宫后再想进宫是绝无可能的。」 「是。」墨竹低头应道。 如此一来，已到用午膳的时间，弘历侧头看一眼站边上的桂顺，桂顺领会，出去传饭，不过一会儿功夫，宫人们端着午膳进来，并一一在东次间的圆桌上摆好，弘历在长春宫用过午膳，又在西梢间午休起来，回养心殿处理政务，这期间我都不曾同弘历说过话，弘历仿佛知道我气他，也不多言。待弘历走后，屏退其他宫人，我才将月兰和墨竹叫到跟前。 「你们俩跟随我多年，却不曾想如今却落得这步田地。」我拉过墨竹的手低声说道。 墨竹听完，跪下的同时靠上我的腿，低声说道：「奴婢原本是家里的家生子，本该服侍格格终生，但格格还想着奴婢婚事，并尽力为奴婢安排，奴婢已经很感激。如今惹出这般风波，皇上虽有意重罚，但看在格格的面子上，只放奴婢出宫了事，奴婢不敢有怨言，只盼格格一切安好，奴婢就安心了。」 「所有人都知道你与月兰是我的陪嫁丫鬟，又在我身边多年，动你们二人便是动我，即便弘历要以此事给其他人敲响警钟，但敢将手伸到我宫里，我决不会善罢甘休，定会让诬陷你的人付出代价。」我说道。 傍晚用过晚膳，天刚刚变的墨黑，桂顺及一名御前侍卫就出现在长春宫，准备带墨竹出宫。 「娘娘，时候不早，奴才该带墨竹出宫了。」桂顺说道，见我微微点头，正要领着墨竹往外走，却听那侍卫开口。 「启禀皇后娘娘，皇宫禁地，任何人进出都需盘查随身携带的物品，更别说离宫的宫人，更应细细查看，以免顺走主子的重要物品，还望娘娘准许。」那侍卫说道。 我刚张口准备说话，却听桂顺道：「娘娘，这是宫中惯例，无一例外。娘娘虽进出宫禁多次，那是因为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进出，无需盘查，但如今墨竹出宫，少不得要走这道程序，在长春宫内盘查完墨竹的随身物品，出神武门时便无需再查，也省去许多时间和麻烦。」 「奴婢的包裹里只带了自己的衣物及用品，并不怕盘查，何况是在长春宫内查看，能避免被长春宫之外的人知道。」墨竹听完，向我说道，想必也是怕我为难。 「也好。」墨竹都如此说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同意。 桂顺上前，打开墨竹双手捧着的包裹，不过是三四套衣服，墨竹自己的简单几样首饰，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侍卫见状，指着那盒子道：「打开这个盒子看看。」 「那里面是本宫赏赐的金锭银锭各两枚。」我见侍卫问起，开口说道。桂顺听完我的话，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不多不少，正好金锭银锭各两枚。 「敢问皇后娘娘为何赏赐多次多金银？」侍卫看向我，并问到。 我听完侍卫的问话，内心压抑了一下午的火气突然就上来了。有人偷偷在墨竹的妆屉里动手脚，以至于被弘历查到，导致墨竹被迫出宫，这事本就让我颇为来气，这侍卫竟然还问我为何要赏赐墨竹金银，我的脸色自然变的极其不好。 桂顺、月兰和墨竹都看出我的不悦，桂顺看向那侍卫的同时不停的给他使眼色，月兰则走到我身侧，握住我左手的同时低声唤道：「格格。」 墨竹甚至跪下去，看向我的同时开口说道：「格格赏赐，奴婢不敢不收，也知道格格的心意，但这赏赐确实太过贵重，奴婢担不起，还望格格收回。」 我反握住月兰的手，走到离那侍卫三四步远的的地方停下，冲他说道：「本宫作为皇后，这点赏赐还做不了主？」 「启禀娘娘，奴才不是这意思，奴才只是按例询问。」侍卫不卑不亢地答道。 我正要再说话，一旁的蔡富慌忙说道：「娘娘娘娘，八公子来了。」 我抬眼看向饶过影壁走进庭院的傅恒，他远远瞧见正殿前的景象，想必对发生了什么事也猜了个大概。 第245章 侍女离宫3 傅恒走到那名侍卫旁边，冲对方道：「皇上不是命你带长春宫的宫人出宫么？怎么还在这里？论理，这个时间差不多都该走到神武门了。」 「正按惯例查验随身包裹，发现皇后娘娘的赏赐多过寻常赏赐。」那侍卫答道。 傅恒转头去看跪在地上的墨竹手中的包裹，一眼就瞧见盒子里的金锭银锭，随后看向我，并说道：「长姐再心疼贴身侍女，也不该如此赏赐。」 我的火气正无处发泄，突然出现的傅恒竟还说起我的不是，我上前两步，抬手就给了傅恒一巴掌，那响声响彻整个前院，更将桂顺、月兰和蔡富等人吓的不行。 所有人见我打傅恒一耳光，便知我真生气了，全部跪下去，又忙不迭的喊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既然挨了姐姐的巴掌，那这金锭银锭便赏给老九吧。」想来傅恒也挺意外，过了好一会儿抬眼看向我的同时并说道。 这时我也回过神，心里挺后悔刚才的鲁莽行为，不该当着陌生侍卫，甚至是桂顺的面打傅恒，又听傅恒如此说，便将装金锭银锭的盒子从墨竹捧着的包裹里拿出来，扔到傅恒身上后说道：「该查验的都已查验过，现在该滚了。」 「是，老九这就送人出宫。」傅恒答道，说完去看墨竹。 墨竹会意，赶紧将包裹系好，起身后走到我身侧，并低声说道：「奴婢这就出宫了，格格务必保重身体，奴婢会遵照格格的意思，每月给格格写信的。」 「好。」我微微点头并应下。 眼瞧着墨竹随傅恒等人转过影壁，我回身走进正殿，再往东次间去，最后在南窗下的通炕上坐下，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格格别伤心，这样办，也是皇上为格格着想。」月兰低声劝道。 「执意送墨竹出宫，他哪里是为我着想，说不定过阵子连你也给送走了，到时候就遂他的意，把我关在紫禁城里。」我一边哭一遍说道。 「皇上向来以格格为优先，不会这样对格格的。」月兰说着轻轻揽住我的肩膀，片刻后又说下去：「格格放宽心，墨竹在宫外安顿好，必定会给格格写信，到时候格格就知道了。」 因为墨竹的突然离宫，我伤心不已，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眼睛下面都乌了一大圈，月兰怕一会儿见妃嫔时被看出异样，为我梳妆时，将眼下的乌青细细掩藏起来。 妃嫔们刚坐下，我见高贵妃从我身边的月兰开始，一一端详正殿内站着的宫人，宫人们给妃嫔们上茶时，她又仔细端详上茶的宫女，仿佛并未见到她想见的人，我猜长春宫的事多半和贵妃有点关系。 「除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长春宫内的宫人们仿佛不是从前服侍的人了，看着都挺面生。」放下茶杯，高贵妃开口说道。 「贵妃向来最关心长春宫内外，不如本宫与贵妃换换，贵妃来住长春宫，本宫去住贵妃住的钟粹宫，如此一来，贵妃离养心殿还近些，本宫也能得片刻清静。」我说到。 「臣妾不敢，长春宫是皇上钦定给皇后娘娘居住，臣妾怎敢僭越？」高贵妃脸上划过一丝尴尬，才开口说道。 「僭不僭越的不重要，能让皇上念着你的好，那才是最重要的。」我转而笑道。 贵妃听完脸色微变，随后开口接道：「皇上自然是先念皇后娘娘您的好，再念着其他人的一点好处，咱么这些人都比不过您。」 「但愿吧。」我应道，见贵妃还要说什么，我抢在她前面说下去：「入秋了，天气渐凉，本宫近来总觉得疲乏的很，宫里换季的事，各宫主位自己上点心，北京的冬天来的早，你们也都该提早做足准备，免得突然冷起来，难受的可是自己。」 「是，谨遵娘娘教导。」娴妃等人听完，齐声应下，贵妃见状，张口想说些什么，但随着其他人声音落下，最后不得不闭上。 「好了，本宫累了，都散了吧。」我说道，随后扶着月兰的手从主位上站起，转身往西次间走去。 妃嫔们见状，忙从座位上站起并向我蹲身行礼，同时说道：「臣妾告退。」 我在西次间南窗下的通炕上坐下后，有宫人端来最近几日我常喝的水果茶，还有一碟桂花糕。手里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面前爱吃的桂花糕，我却对这些都提不起兴趣。 就这么坐了差不多半小时，窗外传来内侍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 见我不为所动的样子，月兰轻声劝道：「格格别生皇上的气了，墨竹的事，皇上自有安排。」 月兰话音刚落下，便有人从殿外走进殿内，片刻后才往西次间来，见我头也不回，在我身旁站定后，开口问道：「还在生气呢？」见我不回话，则继续说下去：「昨晚长春宫的事，桂顺同我说了，你再生气，也不该撒到傅恒身上。」 「不然撒到你身上？」我气呼呼地反问。 「让墨竹出宫的事是我做的决定，你气我很正常。昨晚带墨竹出宫的侍卫的确是我选的，阖宫上下都知道我看重长春宫，长春宫的宫人出宫，那侍卫查一查墨竹的东西，以免将长春宫内的贵重物品带走，也合情合理。但他可不知道即将放出宫的宫女是你的陪嫁，觉得你护短，说你赏赐过多，也没错吧？」 「我就护短。」我闷声说道。 「幸好我让傅恒到长春宫来看看情况，结果还莫名期间挨你这长姐一巴掌，傅恒可冤了，你又如何补偿他呢？」弘历笑问，随后又说下去：「我放了傅恒两三天的假，以免他随我去前朝或入后宫时被瞧出他脸上红肿有伤，惹人怀疑。」 「我管不着你的事。」我放手里的茶杯，气呼呼地靠到软垫上。 「我有我的安排，等墨竹在宫外安顿好了，你自然会知道。」弘历伸手用力按了按我的肩膀。 「如今墨竹被迫出宫，我身边只剩月兰一人，以后如何是好呢？」我抬眼看向弘历，眼里不免又含了泪水。 第246章 长姐i 他出生时，家中年纪最大的哥哥及二哥已成婚多年，但从自己记事起，记忆中出现在自己视野里最多的人，除了额娘，乳母，就是姐姐。 姐姐每日都会到他房间里看他，或捏他的脸或摸他的头，更夸张的时候，会将他抱起在屋里转圈，每每被额娘发现这种情况，姐姐都会被骂，但姐姐却乐此不疲。 他年纪渐长，姐姐来他房间里的次数渐渐变少，反而是他去找姐姐的次数变多，且都见姐姐坐在书桌前看书。当姐姐见他前来，会询问他最近是否有读书，读的什么书，他能回答上便算了，回答不上来或是说没读书，姐姐便会督促他多读书多看书，可他真的不喜欢读书，反而喜欢开弓射箭这样的事，当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姐姐时，姐姐却同他说，若以后入朝为官，还是要文武兼备，他才慢慢开始试着读书、习武兼顾。但他刚觉得自己和姐姐变得亲密起来，姐姐就出嫁了。随着年纪渐大，他在得知姐姐嫁给的是皇子，并明白嫁给皇子意味着什么时，他觉得姐姐嫁给皇子未必是好事。 姐姐出嫁后，他能见到姐姐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见到姐姐，他可以察觉到姐姐微弱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服装和饰品的变化，他还感觉到姐姐的谈吐与还在家里时相差甚远，最后一点，仿佛是隐藏在姐姐内心深处的，不易被人察觉的变化。 随着时间推移，他到了可以选择继续读书或是进宫成为侍卫的时候，彼时姐姐所嫁皇子成为皇位继任者，作为皇子嫡福晋的姐姐，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此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入宫为侍卫，想着若成为宫中值守的侍卫，便有机会见到姐姐，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本被安排在坤宁宫值守的他突然被调往养心殿。 自先帝起，皇帝将寝宫从乾清宫迁至养心殿，养心殿从此便成为紫禁城、京城，乃至国家的中心，先帝在养心殿生活、处理政务等，所以养心殿也成为宫中守卫的重中之重。新帝登基后，自然也入住养心殿，此时将他调过去，他不得不怀疑，是皇帝因为他是皇后亲弟的缘故，所以他对自己与皇后的关系闭口不谈，一来是怕给姐姐及自己惹麻烦，二来自然是不想被人以为他是凭关系才被调至养心殿，即便这是事实，可他还是想证明自己有真本事。 在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为人处事都极为低调。直到他做御前侍卫两年后，进入十月，天气渐凉，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去姐姐居住的长春宫看望，就在他为此烦恼时，皇帝突然要交班后准备出宫回家的他去趟长春宫，并告诉他长春宫宫女出了些问题，已派一名侍卫去送那名宫女出宫，要他去看看情况，还提到皇后今日脾气不会太好，要他小心行事。 他对皇帝的交代并未多想，一心想着可以去长春宫见姐姐，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往长春宫去，可当他转过宫门内的影壁，见到正殿外的场景时，他立刻明白了皇帝交代他的真实意思。 此时有一名侍卫站在阶梯下面，御前服侍多年的内饰站在侍卫左前方，面露难色，另有一名宫女捧着展开的包袱跪在皇后左前方，他一眼就看出那名宫女是姐姐的贴身侍女之一，从前在家里时就在姐姐身边服侍的，他觉得长春宫内的宫人谁出问题都不该是随姐姐从家里带出来的侍女有问题，但既然皇上亲自安排御前内侍及一名侍卫从这侍女出宫，他想皇上必定有皇上的安排。所以他从容地在那侍卫旁边站定后，向那侍卫问起情况，侍卫回答说是按惯例查验随身包裹，查到皇后有所赏赐，但觉得皇后赏赐过多，他扭头去看跪在地上的侍女手中的包裹，正中央有个方盒子，内有金锭银锭各两枚，他领悟到侍卫话里赏赐过多的意思。 宫中服侍的人最会讨得主子欢心，到了出宫这日，能讨主子欢心的宫人多少都会得到主子赏赐的些绸缎金银，绸缎不必说，一匹两匹，甚至三四匹绸缎都有过；但金银方面，主子一般赏赐银锭较多，能赏一枚金锭都实属难得，可姐姐却赏了这侍女金锭银锭各两枚，确实多过寻常，他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姐姐，便开口道：「长姐再心疼贴身侍女，也不该如此赏赐。」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说完，姐姐上前就给他脸上来了一巴掌。这巴掌不仅让他震惊，就连其他人都没料想到皇后会有这样的动作，御前侍奉的内侍和其他宫人纷纷跪下去并大喊“息怒”。其实他是觉得赏赐的方法不对，即便姐姐心疼贴身侍女，也不该如此光明正大的赏赐这般多金银，若被后宫中其他妃嫔知道，岂不是都效仿起来。 此时他立刻想起在养心殿时皇帝告诉他的话，说皇后今日脾气不好，要他小心行事，他就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说的不妥当，但既然都挨了这巴掌，不如乘机让姐姐将金锭银锭赏给自己，出宫后再交给姐姐的贴身侍女，即能化解眼下的尴尬，也可以让姐姐的赏赐最终能到此侍女手中，他便开口向皇后道：「既然挨了姐姐的巴掌，那这金锭银锭便赏给老九吧。」 皇后想必也明白过来，脸上黑一阵白一阵的，将装金锭银锭的盒子扔到他身上的同时，气呼呼地开口道：「该查验的都已查验过，现在该滚了。」 他立刻回答道：「是，老九这就送人出宫。」 说完，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侍女，那侍女会意，赶紧收拾好东西随他出宫。 一行人走到神武门外时，御前服侍的内侍仿佛才松口气，并看向他：「九公子，今日娘娘着实生气了，您是娘娘胞弟，您可别与娘娘较真。」 「长姐早想打我这一巴掌了，再说皇后娘娘盛怒，我这臣子岂敢与娘娘生气呢。」他笑道。 第247章 长姐2 「时候不早，奴才该回养心殿复命了。墨竹姑娘这边，还劳烦九公子送姑娘回原府。」那内侍听完他的话，冲他笑道。 「自然。」他应道，说完转头看向站在一旁，那名在长春宫坚持皇后赏赐过多的侍卫，见对方用一种疑惑和不解，还带着些好奇和责怪的眼神看自己，他抬手拍拍对方肩膀，并说道：「一会儿回养心殿回话，只说已将人送出宫，旁的事，桂公公会回皇上，不用你操心。长春宫里的事更不要向旁人透露，以免惹祸上身。」 「你……」对方张口吐出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也不知是想不到要说什么，还是不方便此时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 「好了，我出宫了，等过几天得空碰面，我们俩再聊。」他又用力拍了拍对方肩膀，对方似乎才回过神。他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墨竹，向对方道：「走吧。」 两人先后上了等在神武门外的马车，在马车内坐下后，他看向姐姐的侍女，眼神中透露出探寻和好奇的意味，但他知道现在还不能细问，又或者，回家后就会知道一切。 马车一路不停，很快就抵达家里，两人下马车后，马车掉头往回去，迅速消失。 府邸门口守候着两名小厮，见他和墨竹从马车上下来，待马车消失不在，才上前走到二人面前，其中一人开口向他说道：「八公子，快进去吧，大公子等几位公子都等着呢！」 「大哥他们都知道姐姐侍女的事？」他见那小厮仿佛知道他会和墨竹一同出现在家门口，指了指墨竹并问道。 「您问大公子即可，奴才不便回答。」那小厮回答道。 他见状，抬脚往内走去，墨竹跟在他身后。在进入第二道门后，两人走上正厅，家中凡是在京的哥哥都坐在厅里，嫂子们也都在。 墨竹在正厅最中间跪下，并伏身向坐在厅上的人行礼：「各位公子、福晋，奴婢回来了。」 「英琦从前住的院子还留着，你回那院子住，最近一阵子就待在家里，别出门，被旁人撞见了不好。」几人中年纪最长的傅广成冲墨竹说道。 「是，那奴婢这就回院子。」墨竹答道，起身后，回身向他行过礼，才往后院走去。 「你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对吧？」他见哥哥嫂子们对墨竹的出现仿佛并不意外，待墨竹消失在角门，他才看向坐着的哥哥们。 「你不知道？」排行第三的傅宁见他面露疑惑，却反问道。 「我不知道啊，最近我都在养心殿值守，哪怕皇上到长春宫，我都被留在养心殿，没有跟着前去，皇上更未同我说过墨竹的事。今天我交班后，皇上宣我到跟前，要我去趟长春宫，说有长春宫宫人要送出宫去，叫我去看看情况，我一去就看到姐姐气呼呼地站在正殿外，我问奉命送墨竹出宫的侍卫怎么回事，对方说在按例查验墨竹的随身包裹，发现里面有个盒子装了金锭银锭各两枚，觉得姐姐赏赐超过寻常赏赐，我也觉得确实有点多，就同说姐姐再怎么心疼贴身侍女，也不该赏赐这么多金银，姐姐一句话没有，上来就给我一巴掌。」他说到这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颊：「看吧，都肿起来。」 坐在正厅内的所有人听完傅恒的话，又见他肿起来的脸颊，都忍不住低头笑起来，傅宁好不容易压下笑意，才开口道：「你姐姐想打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我知道姐姐早想收拾我，只不过没机会动手而已，何况姐姐现在是中宫皇后，要打要罚我不都得受着？」他说到，语气里透着委屈。 「你知道就好。」傅广成听完事情缘由，也忍不住道，好不容易忍住笑意，才又说下去：「皇上派粘杆处的人来家里找我，说长春宫的宫人里有人背景不干净，早瞒着你姐姐将人抓到慎刑司，又有人胡乱攀咬说你姐姐的陪嫁私藏药材，若长期使用那药材，会使人呈疯癫状。皇上的意思呢，为保你姐姐的身体健康和安全，正好以墨竹这事为契机，将长春宫的宫人换一批背景干净、做事勤快的，这样一来，长春宫再不会出乱子。」 「我是说今天去长春宫时，姐姐的脾气发的特别突然特别奇怪。长春宫的宫人出问题，又牵扯到贴身侍女，姐姐可不生气么？打我一巴掌已经是姐姐相当克制的行为。」听完大哥的话，他才恍然大悟，随后又问道：「我看墨竹那样子，应该是知道皇上的安排咯？我瞧她那样子和反应，很是从容，不像是突然得知。」 「皇上应该知会过你姐姐身边剩下的两名陪嫁侍女，恐怕也嘱咐她们不要同你姐姐细说，等事情解决并安排好，皇上会和你姐姐说明来龙去脉。」傅广成说道。 「好了，该说的事差不多说完，也该处理处理这脸上的伤，不然等过几日回宫里值守时，让皇上瞧见那脸上还肿的老高，不好交代。」大嫂趁机插入话题。 「行，今天委屈你挨你姐姐一巴掌，快去处理处理你脸上那伤，想必等你回宫后，长春宫也会传你去问话，让你姐姐看到那脸上还是现在这样，你姐姐心里也不好过。」傅广成说完示意他回房。 还好家里的消肿药疗效好，没过两三天，脸上就恢复如常，待到他回宫值守的日子，皇上立刻传到养心殿问话，想必是听闻他挨了皇后一巴掌的事，见他恢复的差不多，又准他去长春宫见皇后。 他趁中午用膳时间抽空去趟长春宫，皇后见他前来，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待他走近到跟前，开口问起：「脸上还好么？」 「没什么事。」他笑呵呵地答道。 「那天是姐姐反应过度才打的你，对不起。」皇后向他说道。 「没事，老九知道姐姐那天在气头上，不然姐姐不会轻易打人的。」他笑道。 他不便在长春宫多待，同皇后说了些家里的事，又回禀说哥哥嫂子们及哥哥嫂子们膝下的孩子都好，他才告辞出来。 又过了几日，轮到他夜间值守时，发现一同值守的是前几日奉命去长春宫送墨竹出宫的那名侍卫。 第248章 长姐3 两人其实很早就相互认识，那时他们二人都刚刚入宫为侍卫，又常被安排到一起值守，慢慢便熟悉起来，只是后来两人都往上升了一级，这才分开，如今再见，倒不觉得尴尬。 入夜后，偌大的紫禁城彻底安静下来，连时常盘旋在上空的乌鸦也都消失不在，两人仿佛有默契一般，悄悄走到养心门与木影壁之间。 「你从未说过你姐姐是皇后。」对方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姐是我姐，我是我，不一样。」他答道。 「你入宫当侍卫，是因为可以常见到你姐姐么？」对方问。 「不完全是，我本就不喜读书，是我姐姐还在闺阁里时要我多读书的。我三哥五哥都入宫做过侍卫，我二哥在先帝刚登基时还曾被召回宫中做过一段时间御前侍卫呢，所以入宫做侍卫在我不家不算多稀奇的事，但我四哥六哥七哥读书好，都考入官学读书。」他说着笑了笑，随后又说下去：「既然我选择入宫成为侍卫，就要听从宫中安排，哪儿能我说我想在哪里值守就在哪里值守，更别说轻易见到姐姐，就算是调动到养心殿，也是上面说了算，我可做不了主。」 「你不是说你是家里排行最末的老八么？那天在长春宫时，你怎么又说你是老九。」对方又问。 「若按兄弟排行，我是老八，但我不是有个姐姐么？算上姐姐，顺延下来我就是老九，内外叫法不同。皇上还是皇子时，与我家来往较多，知道我家情况，所以御前侍奉的桂公公也唤我老九。」他解释道，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口说道：「哦，对了，我还有个二姐，是我阿玛在察哈尔任上时纳的妾室生的，只是未在家里长大，所以没算在排行内。」 「之前你说你出自镶黄旗，皇后娘娘又是你亲姐，那你岂不是姓……」对方回想起两人刚认识时，他同提到过出身，到最后仿佛说不出口。 「镶黄旗富察氏，不难猜。」他笑答。 「凭你的出身，入宫就可以获得很高的职位，为何要从最低的侍卫做起？」对方不解。 「我说了，长姐是长姐我是我。而且我三哥五哥入宫做侍卫时都不曾提起与姐姐间的关系，更别说现在，姐夫从皇子成为新帝，长姐身为皇子嫡福晋，自然升为中宫皇后，我入宫成为侍卫，对于我和姐姐的关系更需三缄其口。」他答，说完转而冲对方笑道：「那天你也看到了，我姐姐脾气大的很，动不动就打人，你呢，以后若再遇到长春宫的差事，能躲就躲吧。」 「咱们这些侍卫都是奉命办事，岂有说躲就躲的道理？」对方听完他的话先是一愣，继而开口说道，想了想又说下去：「我想我那天可能确实有点太过苛刻，既然皇后娘娘都说是赏赐，我却还那么计较。」 「你本就是尽你侍卫的责任，事后连皇上都未追究你过错，你在怕什么？」他反问，见对方还有些一副不知所措，他开口安抚道：「皇上要我中午去长春宫见我姐姐，我去了，长姐提都没提那天的事，你也别想了，过就过了罢。」 「那天因为我的缘故，导致你挨了皇后娘娘的巴掌，这事我该怎么补偿你？」对方忽然说道。 「可算了吧，不提也罢，以后更别在其他人面前提这事，打我的是我姐，更是皇后，我都不敢拿这事去皇上皇后跟前讨便宜，你可别再说什么补偿我的话。」他听完忍不住笑起来。 当他以为送皇后贴身侍女出宫的事已平息，却不曾想，皇上并未忘记那名胡乱攀咬姐姐陪嫁侍女的宫人，而皇上对此人的处置令他意外和震惊。 皇上下早朝后并未回养心殿，而是直接去了长春宫，届时后宫妃嫔们都还在长春宫向皇后请安。他随皇上饶过影壁走进庭院时，妃嫔们都还坐在正殿明间两侧的椅子上，皇后坐在最内的主位上，见皇上出现，皇后及妃嫔们连忙从位置上站起，并向皇上行礼。 见宫人们准备去抬椅子来，皇上开口道：「不必麻烦。」 说完，皇上率先看一眼站在最里面的皇后，又转眼看向站在两侧的妃嫔，并说道：「皇后夏天时总是心烦气躁，日夜不安，朕着人去查，发现有名近来才提到皇后身边侍奉的宫人在皇后随身佩戴的香包里私自加了不干净的东西，以至于让皇后心气不顺，那宫人在慎刑司受尽酷刑竟也未吐口是谁指使的她干这些事。」 妃嫔们听完皇上的话，纷纷转眼看向皇后，见皇后面上无异，才又看向皇上。 「除此之外，还有人在皇后陪嫁的妆奁里混入相同的东西，并栽赃给皇后陪嫁，为着皇后着想，朕不得不将皇后陪嫁送出宫去。而诬陷皇后陪嫁的人也已伏法，并将背后指使之人供出来了。」皇上一边仔细观察妃嫔们的表情，一边说道。 站在长春宫正殿门外的他将皇帝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也在一瞬间明了前阵子为何将一直服侍在姐姐身侧的墨竹送出宫去。但发生在长春宫内的事才是最令他震惊和不敢置信的，他知道长春宫是皇帝亲自为皇后选定的宫殿，他坚信长春宫内服侍的人必定是经过层层筛选才能进入长春宫做事的，而这些人里竟然都还混进了要谋害皇后的宫婢，那如果未经筛选呢？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是谁指使宫婢诬陷皇后陪嫁，朕就不说了，只想提点她一句，朕看在皇后面上饶她一命，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朕不仅不会轻饶她，还会牵连家人。」皇帝狠狠说道。 此时的他很想回头看向殿内，看看妃嫔们的反应，从而便能得知到底是谁干了对长姐不利的事。但理性告诉他身为御前侍卫是不可以做这种事的，他强忍着回头的欲望，内心告诉自己，皇上看重姐姐，一定可以解决这件事。 第249章 整顿长春宫 弘历下令将墨竹送出宫后的好几天，我心里都不大高兴，哪怕他告诉他有他的安排，可我始终无法释怀。 过了约三五天，傅恒中午到长春宫来请安，我想起送墨竹走的那天莫名发火并打了傅恒一巴掌，心里挺不是滋味，见他脸上与从前无异，才稍稍放宽心。下午三点过，弘历带了六七名面生的侍卫到长春宫来，让阮氏送琝玉慈宁宫住一晚。他这一番行动，让我隐隐觉得他有事要做，不然怎会连琝玉都送到慈宁宫去？ 弘历命人抬来两张椅子放在正殿门外的台阶上，又命人将长春宫宫门关上，跟来的几人里有两人守在门外，不准外人进入。同时让长春宫内，除月兰以外的所有宫人，不论新旧，皆在正殿前的院子里跪下。 待我们二人坐下，弘历才开口冲下面跪着的人说道：「这一两年里，长春宫内出了不少事，你们之中，有人安安分分做事，有人偏偏背弃后宫正主，还反过来谋害皇后。雍正五年，皇后嫁给朕并住进西五所后，待宫人很是宽厚，哪怕是西五所以外的内侍、宫婢，都未曾有过一句重话；再后来先帝分封朕为贝勒并赐出宫建府，皇后才随朕搬出紫禁城。自雍正十三年先帝驾崩，朕登基，皇后随朕再入宫廷直至现在，都未曾听闻皇后有苛待过任何宫人。你们自己都想想，来长春宫做事，皇后可有打骂过你们一句么？而有些人却不知感恩，竟帮着皇后之外的人来害皇后，胡乱攀咬皇后陪嫁。」 听弘历说到这里，我仔细观察包括蔡富在内的每一个宫女、太监的表情及反应，新来的宫女、太监倒没有异常，反而是从我住进长春宫起，就在长春宫内侍奉的宫女、太监里，有那么三四人的表情渐渐变的害怕、惊恐，其中一个宫女的身体还微微颤抖，我便明白此宫女便是旁人安插在长春宫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到就是她诬陷墨竹导致墨竹不得不离宫。 我正想着，一旁的弘历继续说下去：「朕说的是谁，那人心里清楚。朕想，皇后再仁慈再宽容，也不会允许长春宫内一次又一次的发生这种事。再者，朕更不允许，也容忍不了任何人做伤害皇后凤体的事。」 弘历话音刚落下，那名身体微微颤抖的宫女忽然伏下身去，同时哭诉道：「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不是存心的，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 「你上前来，说清楚。」弘历厉声说道。 那宫女跪在第三排，听见弘历要她上前，便从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站起，走到阶梯下后又跪下去，随后哭诉道：「奴婢并没有想害娘娘，奴婢在宫中做事已有四五年，时常因为摔坏主子东西或宫中陈设而被调往别处，长春宫已是奴婢待的最久的地方，即便摔坏娘娘常用的杯碗瓷器，娘娘都未怪罪，奴婢很感激。可奴婢父亲嗜赌成性，被赌馆的人抓住，听闻奴婢在宫中当差，便用奴婢父亲胁迫奴婢帮忙还钱，奴婢将这些年积攒的银两都托人带给父亲，不仅不够还所欠银两，还同奴婢说连利息都不够付。不知是何人将奴婢在长春宫当差的事说与赌馆的人知道，那些人竟说娘娘贵为皇后，定有很多值钱的物品，要奴婢偷出来抵债，可奴婢怎么敢啊？先不说奴婢不敢偷盗，有宫人偷拿娘娘玉镯被遣出宫去的前车之鉴，若长春宫再发生偷盗之事，娘娘势必不会轻饶。结果奴婢在神武门见母亲时被钟粹宫贵妃娘娘跟前伺候的余栎余公公撞见，不知怎么，余公公不仅借给奴婢银两将债务还清，还通过关系让人将奴婢父亲放出赌馆。余公公说借我的银两以后慢慢还，但要奴婢在墨竹姑姑的妆屉里放些草药且说那草药是墨竹姑姑的，其他的不必管。奴婢虽然在长春宫当差，但奴婢也得罪不起贵妃娘娘跟前的余公公，只得照余公公的意思办。事情原委就是这样，奴婢真的是被逼的，奴婢真的没有做任何伤害娘娘的事。」 那宫女说完，哭的更厉害。 「有没有其他人还要说？」弘历转眼看向其他宫女。 之前那几名脸色微变的宫女抬眼看了弘历一眼，被弘历的眼神吓的不行，也纷纷吐口，其中有一人还说有内侍给她银两，要她去年到阿哥所假传我的旨意，告诉阿哥所的宫女太监及嬷嬷不必对大阿哥太好，大阿哥的衣物、膳食等也不必给太好，那内侍仿佛是钟粹宫的内侍；另有一宫女承认是她将我同弘历说把永璜放到娴妃膝下养的事告知给高贵妃身边的二等宫女。 弘历听到两名宫女都提到钟粹宫，脸色大变，再开口时，言语间已经有些发狠：「好一个钟粹宫！好一个高贵妃！」 「先把这儿处理了再说旁人。」我转头看向弘历，他仿佛回过神来，听我如此说，便又看向那几名宫女。 「虽说你们没有做伤害皇后凤体的事，但件件都是背弃主子。看在皇后仁慈的份上，即便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逃。割了舌头，没入慎刑司服苦役，非死不得出。」弘历说着看向站在两侧的侍卫，几名侍卫会意，不等宫女求饶和辩驳，上前就将这几名宫女的双手扣在身后。 「娘娘！皇后娘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不会做这种事，求娘娘看在奴婢也是迫不得已的份上饶过奴婢吧！」承认自己污蔑了墨竹的那名宫女大声哭诉道，挣扎着想到我跟前，弘历见状，看向押住那名宫女的侍卫，侍卫领会到弘历的意思，伸手捏住宫女的后颈并用力按下去，宫女便不能说话，只发出“呜呜”的仿佛是哭泣的声音。 弘历见状，抬头看向其他内侍、宫女，仔仔细细将这些人看过一边后，开口冷冷说道：「皇后是朕发妻，若你们胆敢谋害皇后，看好了，这些人便是你们的下场。」 「奴才、奴婢不敢。」其余人见状，忙伏下身去并大声说道。 第250章 天街行刑（上） 「押下去吧。」弘历示意那些侍卫将几名宫女押解出去。 侍卫们得令后，都先抓住宫女的后颈，再将宫女从地上拽起来，这样做仿佛是不让这些人开口说话，随后才将这些人押出去，诬陷墨竹的那名宫女一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我扭头不忍去看她，怕再看下去我就心软免她的罪过。弘历将我这些看在眼里，伸手握住我的双手，我不由地抓住弘历双手，并将头靠到他肩膀上。 宫门重新关上后，弘历才继续向我说道：「剩下的这些宫人、内侍目前来看还算可靠，你尽管安心。之前华木偷偷放在荷包里的药材我已让张刖看过，虽说那东西会致人精神失常，但还好用量不多且使用时间不长，张刖还说了，那东西隔着荷包和衣物，只是让你烦躁不安，并未对你身体内里造成影响，若是加在膳食或是汤药里，情况就会大不一样。」 我听完，抬头看向弘历的同时微微点头，片刻后才问到：「到现在她也没说到底是谁指使她干的？」 「至今未吐口，可见此人定是拿捏住华木的命脉，以至于华木冒险行事，还不会将背后指使之人供出。」弘历答到，随后又说下去：「不过没关系，我已命人去查华木的来历和过往，只是费些事罢了。」 「那……刚才那几人说是贵妃身边的人指使她们做事或是让她们传递消息，贵妃那边又该如何办呢？听闻她父亲在河道总督的位置上，若为她宫里人做的事而罚她，被她父亲知道了，恐怕会让前朝不稳。」我低声说起。 「我会命人去查验这几人说的是否属实。即便真是贵妃指使下人所为，我自会处置贵妃及钟粹宫宫人，给你个交代。」弘历说道。 我听到弘历说会处置贵妃，连连摇头：「难得前朝有可用之人在治理河道上出力，又何苦为后宫中的这些事而动摇前朝？」 「这些事就不必你操心了，我会处理好。再说了，国母不安，便是全天下的女子不安，更没有为妾室而让嫡妻委屈的道理。」弘历说道，随后看向依旧跪在下面的一群内侍、宫婢：「你们都仔细些，勿要再做类似的事，还若发生类似或是更甚的事情，进慎刑司已是最轻的惩罚，届时更会连累家人。」 跪在下面的，以蔡富为首的内侍、宫婢伏下身去的同时齐声答道：「是。」 将长春宫内的内侍、宫婢整顿完后，月兰悄悄同我说起，自弘历当着长春宫所有内侍宫女的面处置了那几名犯错的宫女，新来长春宫做事的人更加勤谨，而原本就在长春宫的宫人明显比以前勤快许多，想必是怕落得那几名宫人的下场。 处置宫女后的第三天上午，弘历下早朝后直奔长春宫，彼时贵妃、娴妃等妃嫔们都还未离开长春宫，仿佛也挺意外弘历的突然出现。众人见弘历前来，自然要起身行礼，可行完礼，弘历却并没有叫后妃坐，还吩咐宫人不用抬椅子来，自己更是站在正殿门口，先看我一眼，又从高贵妃开始，将来长春宫请安的妃嫔看了个遍。 被弘历这么一看，立于两侧的妃嫔顿时有些拘谨和害怕，她们从未见过弘历用极度不悦的眼神审视她们，正当妃嫔们疑惑弘历为何这样时，就听弘历开口说道：「皇后夏天时总是心烦气躁、日夜不安，朕着人去查，发现有名近来才提到皇后身边侍奉的宫人在皇后随身佩戴的香包里私自加了不干净的东西，以至于让皇后心气不顺，那宫人在慎刑司受尽酷刑竟也未吐口是谁指使的她干这些事。」 弘历话音刚落下，妃嫔们齐刷刷地看向我，见我仿佛并不意外的样子，又转头去看弘历，弘历则继续说下去：「除此之外，还有人在皇后陪嫁的妆奁里混入相同的东西，并栽赃给皇后陪嫁，为着皇后着想，朕不得不将皇后陪嫁送出宫去。而诬陷皇后陪嫁的人也已伏法，并将背后指使之人供出来了。」 说完这一通话，站在殿门口的弘历自然将所有妃嫔的表情和反应都看在眼里，而站在宝座前的我也去细细观察所有妃嫔的反应，娴妃、嘉嫔、纯嫔、仪嫔及坐在最末海常在陈常在都面色正常，唯独站在我左下首的高贵妃身体微微颤抖，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可当我看过一圈再看向高贵妃时，她的身体仿佛比刚才还颤抖的厉害，脸色也是煞白。 弘历的眼力一向极好，我们两个刚成婚还住在宫里时，有次晚上从永寿宫回西五所，遇到站在门檐下的谦嫔，他都能一眼看出站在阴影里的人是谁，更别说现在。再说我们二人明知是在高贵妃跟前伺候的内侍命那宫女诬陷墨竹，弘历这么说，也是想通过这番话来看看贵妃的反应，从而得知是否由贵妃指使，贵妃的反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即便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装作不知，可弘历和我心里已然有数。 「朕从养心殿往长春宫来时，已命人将指使长春宫宫人诬陷皇后陪嫁的人抓住，想必这时已跪在乾清门外的长街上。既然涉及皇后陪嫁，皇后自然要去，更是亲自听听那几人如何说。」弘历看向我并说道，随后再次看向来长春宫向我请安的妃嫔：「你们也一同前去吧，正好瞧瞧这些敢对皇后不敬的人的下场。」 弘历发话，谁敢拒绝？ 帝后率妃嫔从长春宫出来，过咸和右门右转，最后通过内右门进入天街。一走进天街，便见到四周站有内许多侍卫，见帝后及妃嫔们前来，纷纷跪下去行礼：「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弘历吩咐道，侍卫们这才起身，站在最外面一圈的侍卫里，有一半转过身去，与另一半交错站着。 此时有四人被捆绑着跪在空地上，其中包含一名内侍，那几人见弘历和我及妃嫔们出现在长街，都克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第251章 天街行刑（中） 此时有人抬了两把椅子从内右门出来，放在乾清门外。弘历拉着我走上乾清门前的台阶，他坐东侧的椅子，我自然在西侧的椅子上坐下。 走在我们二人身后的高贵妃早看出跪在地上的人是谁，只微微侧头看了弘历和我一眼便转过头去，更不敢随我们二人走上阶梯，而娴妃等妃嫔碍于高贵妃站在阶梯下，只得站在下面且都站在贵妃身后，不敢越过高贵妃。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有几名内侍在空地上用石砖垒了一个圆圈，加上垫底的石砖，大概有三四层那么高，圆圈中间放有一个圈形铁架，有一名内侍抱来四五根木材丢到铁架内，再有几名内侍抬来一口大铁锅，放置在铁架上，往铁锅内注入水，又往铁锅内放入一个仿佛可以容纳一人的巨大蒸屉。 见弘历和我坐稳，桂顺回身看向我们二人：「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东西已经备好。」 「好。」弘历微微点头，随后抬手示意将原本跪在内右门外的那几人押至面前，仔细端详这几人片刻，才开口道：「谁先说？」见下面的人都不开口，弘历微微蹙眉，又开口道：「很好。」说完，弘历抬手随便一指，指着其中一名宫女道：「把她放进去。」 「是。」桂顺应道，回身看向站在下面的内侍，并挥挥手，内侍会意，一把抓住那宫女的手臂，像抓小鸡仔一样将宫女提起来，准备往才刚准备好的那口大锅走去。 那宫女没想到突然被弘历点名，瞬间慌张起来，又见自己被带往那口大锅，仿佛知道进去后会发生什么，努力挣脱的同时大声说道：「奴婢说！奴婢说！奴婢都说！」抓住她的内侍见状，才将那宫女押至最前面，用力一推，宫女便倒在地上。她双手都被反绑在背后，好不容易摆正身体，才抬头看向弘历和我：「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并没有做伤害任何人的事，奴婢只是遵照余公公的意思，找长春宫的一名宫女，要她去阿哥所假传皇后娘娘懿旨，说大阿哥年岁渐长，让照顾大阿哥的内侍、宫婢不用太上心，凡大阿哥所用之物都可以稍减，而大阿哥的衣物等，看得过去就行，主要是别被太后娘娘、皇上及皇后娘娘看出端倪。奴婢只是做了这件事，别的一概不知！求皇上、皇后娘娘饶命！奴婢真的没干别的事。」 「你说的余公公可在你们这几人之中？」弘历问道。 那宫女听到弘历的问话，一时有些犹豫，片刻后才慢慢扭头去看她的左后方，并低声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就是那位余公公让奴婢去的。」 「胡说！」听完宫女的话，跪在后面的一名内侍向宫女怒道，说完看向弘历：「启禀皇上！奴才并不知她所说之事，奴才怎么可能插手长春宫的事？更不可能干预阿哥所的事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你们呢？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没有？」弘历并没有理会那名内侍，而是看向另外名宫女，那两名宫女见状，互看一眼，仿佛同时下定决心一般，都抬头看向弘历。 其中一名宫女率先开口：「奴婢有事回禀。」 「你先说。」弘历说道。 「奴婢是钟粹宫的扫洒宫女，平常只负责钟粹宫内打扫，却常被余公公及在正殿内的服侍的两三名二等宫女欺负，或无故克扣奴婢的银钱，甚至连内务府统一发放的衣服布料都被克扣，余公公说，只要奴婢照他的意思办，余公公就将之前欠奴婢的钱银补给奴婢，并保证以后不会再被克扣银钱或衣物布料。奴婢起初并没有同意，可奴婢领到的银钱越来越少，甚至被打骂的次数越来越多，奴婢实在没办法，才同意的。后来余公公给了奴婢一种草药，命奴婢去内务府支取物品的同时，偷偷将草药交给同样去内务府领取物品的一名袖口绣有竹叶纹的宫女。从内务府出来后，奴婢瞧那宫女往西六宫去，但是不是长春宫的宫人，奴婢不能确信。奴婢只知这些，其他的都不清楚。奴婢说的都是真话，绝不有假。」那宫女说道。 剩下的最后一名宫女也将她自己所做之事及自己知道的事都交代出来，同样是余公公要她做的，旁的都不知道。 「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那内侍听完，不停地喊冤。 弘历见那内侍一直喊冤，脸上划过一丝不耐烦，再开口，却是平常的语气：「一人说由你指使，可能是冤枉你，两人说由你指使，也可能是冤枉你，如果都说由你指使，你觉得你会是冤枉的么？」 「奴才……奴才实在……不知……」那内侍见弘历脸色不好，声音明显比方才低了许多：「奴才真是被冤枉的……」 「贵妃。」弘历转眼去看站在下面的高贵妃，并唤道。 「臣妾在。」原本一直盯着那内侍的高贵妃听见弘历叫她，仿佛才回过神，转身看向弘历，并走到台阶下面。 「朕查到这四人串通长春宫宫人谋害皇后，又在钟粹宫将四人抓至此处，钟粹宫宫人皆指认该内侍是钟粹宫的掌事太监，又长期在你跟前听命做事。如今她们三人皆指认是受他指使才去串通长春宫宫人，你怎么说？」 「臣……臣妾……并不知他的所作所为……」高贵妃见弘历黑着张脸，又说那余姓内侍是钟粹宫的掌事太监，言下之意就是说是贵妃让余公公指使她们这么做，贵妃吓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不知道么？」弘历反问道。 贵妃听完弘历问话，微微垂下眼睑，忽然猛地抬起头看向弘历：「臣妾真不知他所作所为。余栎的确是钟粹宫的掌事太监，但臣妾并没有让他做这些，臣妾身在贵妃位，为何要让他去做这些事？」 「为何？」弘历听到贵妃最后一句话，冷哼一声，将站在下面的贵妃吓一跳。 我猜弘历是想起高贵妃想抚养永璜的事，怕他旧事再提，不由地侧脸看弘历一眼，弘历立刻领会到我的意思，收起刚才的情绪。 第252章 天街行刑（下） 「既是钟粹宫掌事太监，怎会背着主子让钟粹宫宫人串通长春宫宫人，甚至还能让长春宫宫人往皇后佩戴的荷包里塞东西？说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弘历冷冷说道。 「奴才……奴才……」那姓余的内侍听完弘历与贵妃的对话，知道贵妃为自保肯定不会承认是她指使自己做的这些事，如此以来，他便成为一颗弃子；可如果他指认贵妃说出是贵妃命他做的这些事，贵妃也容不下他。 正当胡余监犹豫之间，弘历向桂顺扬了扬下巴，桂顺会意，看向下面负责押解的内侍，其中两名走到余太监身后并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往刚才搭好的那口大锅走去，此时的大锅旁已放有三级阶梯。余太监见状，脸上的表情立刻变成惊恐和绝望，身体更是本能的拒绝，可惜押解他的两名内侍力气极大，他的挣扎没起到一点作用。将余太监被押至大锅旁后，其中一人抬手打向余太监后颈，余太监便立刻倒下了，随后两人一人抬一边，将余太监抬起并走上阶梯，将人放入那蒸屉内，又盖上相应的盖子，最后将周围类似锁扣一样的东西扣上。 将余太监放入蒸屉的内侍从阶梯上下来后，撤走阶梯后，往大锅下面丢入某种可以引燃木材的东西，之前放入的几根木材很快就燃烧起来，那内侍又往里加入好多木材，很快就将大锅内的水烧开。 没过多久，蒸屉里发出似乎有人在敲击蒸屉的“咚咚咚”声，伴随而来的是余太监的求饶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知错！奴才知错了！奴才招！奴才都招！什么都招！求皇上放奴才出去！皇上饶命！」 我以为弘历会因为余太监的话而放他出来，可任凭里面的人如何求饶，弘历都无动于衷。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救奴才！贵妃娘娘！救救奴才吧！贵妃娘娘！奴才都是按您的吩咐做的呀！」余太监转而开始求高贵妃，来回就是这么几句话。 站在台阶下的贵妃期初听到余太监求她时，还能镇定地站在原地，但当余太监说出是贵妃指使他干的这一系列事时，贵妃脚下有一瞬间的不稳，眼瞧着要倒下去，旁边的娴妃一把扶住贵妃手臂，没让贵妃倒下去，贵妃侧脸看了娴妃一眼，好不容易才站直身体。 太监的求饶声渐渐消失在巨大的蒸汽里，原本跪在下面的三名宫女早被吓的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弘历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甚至有那么会儿冷冷地注视着贵妃的背影，在太监的求饶声消失后，弘历微微坐正身体，并开口道：「皇后本该入住坤宁宫，可从先帝起，坤宁宫便不再为皇后之居所。皇后嫁给朕时，朕还是皇子，虽为先帝赐婚，但朕早已属意皇后为朕嫡妻，还托太后促成此事。朕与皇后成婚后，曾随先帝入圆明园居住避暑，先帝赐圆明园中的长春仙馆给朕与皇后居住，所以朕登基后，特安排皇后住长春宫，也表明朕看重皇后之意。朕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敢串通长春宫的宫人谋害皇后。」 贵妃的身体在弘历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抖了抖，但一直不敢回头看弘历。 弘历则继续说下去：「朕与皇后成婚这么些年，皇后上侍奉太后，下对待朕的妾室及子女、处理宫内宫外各种人情关系，哪怕是对待宫中最普通的婢女内侍都向来温和，这些年，皇后行事是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可有些人呢，身为朕的妾室，却做不到安分守己。」 娴妃及以下妃嫔听弘历说妾室不安分守己，立刻面向弘历并跪下去，同时请罪道：「臣妾知错！」 贵妃见状，也回身面向弘历并跪下去，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并未命人串通长春宫宫人谋害皇后，臣妾一向敬重皇后的……」 「一向敬重么？」弘历听到贵妃说的最后那句话，不由地反问，话毕随即冷哼一声，将跪在下面的贵妃吓的不行，弘历继而说下去：「希望贵妃以后能真心敬重皇后，毕竟前阵子贵妃生母进宫探视贵妃，还得多亏皇后开口提起，说贵妃作为朕读书时的使女伺候朕多年，后由先帝破例超拨为侧福晋，这些年里贵妃虽未诞下子嗣，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该让贵妃父母及其他家眷进宫探视。这样一来，既能安抚后宫妃嫔，更能让前朝臣子知晓朕的恩德。」 若平时听到弘历说这番话，我是绝对会笑喷的，但此时此刻，我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弘历的话不是不让贵妃震惊，她一直以为她母亲及姐妹能进宫探视，是她自己求来的，加之她父亲高斌在前朝得重用，即便要谢也是谢弘历开恩准许，结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弘历说是我开口提出让贵妃家眷进宫探视的话，贵妃顿时呆在原地，过了半天才缓缓转眼看向坐在弘历边上的我。 「何必旧事重提呢？再说当时臣妾卧病在床，也未能有幸见贵妃家眷一面。」我轻声向弘历说道。 「臣……臣妾……臣妾真没有……」贵妃半天回不过神来，只低声支支吾吾地说道。 「有也好，没有也罢，钟粹宫的掌事太监已被处刑，朕希望后宫以后不要再出现类似的事，特别是涉及长春宫及大阿哥二阿哥长公主，若再有人动这样的心思，动手前想想他现在的结局。」弘历的言语间已经有发狠的意味。说完，弘历审视贵妃、娴妃等妃嫔一圈，又开口道：「将那口锅端到钟粹宫门外放着，放满三天再处理。」 「是。」桂顺低声应道，挥手示意内侍们快照弘历的话办，内侍们不敢耽误，赶忙去准备将那口大锅及蒸屉挪走，而听完弘历最后一句话的贵妃终于支撑不住，倒下去。 「贵妃累了，着人送贵妃回钟粹宫，再找个人去太医院传太医到钟粹宫给贵妃瞧病。」弘历向桂顺吩咐道。 「奴才立刻去办。」桂顺答道，又吩咐身后的内侍抬贵妃进做内门往钟粹宫去。 第253章 心有余悸 「好了，折腾了一上午，咱们也该回长春宫歇息。」弘历转眼看向我。 在目睹将钟粹宫的内侍关进那巨大的蒸屉里后，我的太阳穴就传来阵阵疼痛，后来蔓延至头部，听到弘历说回长春宫，我转头看向弘历并说道：「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是想回去休息。」 弘历听完当即起身，牵起我的手，一起走下阶梯，拐进内右门，往长春宫走去，路上还吩咐去太医院宣太医到长春宫给我瞧头疼。回到长春宫后，弘历命人去传午膳，又站在我面前为我轻柔太阳穴。 「好些了吗？」弘历低声问道，我微微摇头，随后将头靠到弘历身上，弘历见状将我揽入怀中，并说道：「我知道今天让你受惊了，但不这样做，便难以给后宫所有人警示，他们还会胡作非为，或是变本加厉做出对你或对我们的孩子更不利的事来。」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真的有点害怕。」我低声说道，但脑子里总是想起在天街看到的景象，以及钟粹宫的掌事太监发出的凄惨求饶声。 「事情已经处理完，你不必再回想，贵妃那边更无需你担心，我自有办法同高斌解释。」弘历用更低的声音向我说道。 弘历刚说完，有宫人从殿外进来，后面跟着一名文官服饰的人，弘历和我侧脸看过去，见跟着宫人进来的是张刖。 「请皇上安、请娘娘安。」宫人领着张刖往弘历和我在的西暖阁来，先向我们二人行礼，才又开口道：「启禀皇上、娘娘，张太医请到。」 「皇后上午受了惊吓，方才回长春宫前说有些头疼，你快给看看，若有能缓解头疼的法子，即刻就用。」弘历说道。 「是。」张刖听完弘历的话，不敢耽误，赶紧为我诊脉。待诊完脉，张刖才向弘历回禀：「启禀皇上，娘娘凤体本没有大碍，恐怕是有些神思郁结，加之精神紧张所致，微臣回太医院后会开一副适合娘娘体质的安神药方，抓好药后会命人送至长春宫。之后嘛，还望娘娘勿要再为任何事过度思虑，毕竟夜里睡不好，对凤体恢复也是不利的。」 「朕知道了，你回去准备吧。」弘历冲张刖说道，张刖这才告辞出去。 张刖前脚刚出去，又来名宫人回禀说午膳已经备好，弘历拉着我往东次间去。 经过一上午的折腾，我哪里还有胃口吃饭？只简单吃过便算了，弘历将我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露出无奈和不忍。 「我回趟养心殿，晚些时候再过来。午觉歇一会儿就起来，别睡太久。」弘历拉着我回西梢间时说道。 弘历一直待到我在床上躺下睡着才离开。可午觉我睡的并不安稳，总感觉心里压着块大石头，同时还觉得内心烦躁不安。 今天中午我比平常午睡的时间短许多，连为我更衣的月兰都察觉出我的异样。 「格格中午歇的不安稳，奴婢听见您总是翻来覆去的，恐怕是受了上午的惊吓。」月兰一边为我扣上衣扣，一边说道，整理衣服时，又说下去：「听闻贵妃娘娘被抬回钟粹宫后一直昏迷不醒，去给贵妃娘娘看病的太医试了好多方法，用了针灸才使贵妃娘娘醒来。」 「弘历让人把那大锅放在钟粹宫门外，果真放过去了？」我见月兰说起贵妃，低声反问。 「是。蒸人是前明时宫里就用过的刑法，到了本朝便极少使用。皇上用这刑法，必定动了真气，不然怎会在天街上用这法子？」月兰为我整理好衣服，扶着我到次间南窗下坐下后又继续说下去：「皇上命人将那口大锅放在钟粹门外，不仅吓到贵妃娘娘，与贵妃娘娘同住钟粹宫的海常回去时见到，刚拐过影壁就吐了。」 「是挺瘆人的。」我微微点头说道，后又问：「那贵妃现在如何？」 「听闻贵妃娘娘醒来后，午膳也不曾用，裹着厚被子躺在床上，一直未下地。」月兰答道，说完放低声音：「皇上从长春宫出去时，吩咐桂公公，那锅要在钟粹门外放够整整三日才能撤。」 我听完月兰的话，一时陷入沉默。 贵妃被吓晕，我猜大部分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内侍为求活命而说出是贵妃要他吩咐钟粹宫宫人人串通长春宫的宫人在我随身佩戴的荷包里加对我身体不利的药材，还诬陷墨竹，光这一点，就已经触犯到弘历和我的底线，就算弘历肯为前朝而隐忍，我也不会善罢甘休。二来是因为弘历对钟粹宫掌事太监的惩罚太过直白，当着皇后及所有妃嫔们的面，在天街这么个地方用“蒸人”这个刑法，对任何人都是一种震慑。 月兰正要开口说话，正殿外传来宫人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话音落下后，弘历牵着琝玉从外面进来，见月兰站在西次间百宝阁一侧，两人便拐向这边来。 琝玉走到我面前，将手里捏着的宣纸一把放到我面前的矮几上，才抬头看向我：「额娘不舒服？」 「嗯，有一点。」我轻声说道。 「额娘哪里不舒服？」琝玉又问。 「心里不大舒服。」我说着抬手抚上心脏所在的位置。 琝玉听完，松开牵着弘历的手，再蹬掉鞋，爬上我坐的位置，直直地扑到我怀里，并搂住我的脖子：「琝玉抱抱额娘，额娘就不会不舒服了。」 「好，有琝玉在，额娘感觉好些了。」我抱住琝玉，轻声说道。 「今天琝玉在祖母那里有抄书，有背书，还陪祖母用了午膳，祖母夸琝玉今天很乖呢！」琝玉开心地说道。 「最近几天都多去慈宁宫陪陪祖母如何？」我问道。 「因为额娘不太舒服，所以要琝玉去见祖母么？」琝玉送开搂住我脖子的手，看着我并好奇地反问。 「嗯，额娘希望琝玉在额娘不舒服的时候能代替额娘多去慈宁宫探望祖母。」我答道。 「好啊，琝玉明天一早起来就去慈宁宫。」琝玉听完我的回答，即刻就答应下来，这一点倒令我有些意外。 第254章 夜风 晚膳后，琝玉与弘历和我闲聊一阵后，竟主动提出要回后殿休息，还说明天要早起去慈宁宫，今晚睡晚了怕明早起不来。 待琝玉离开后，弘历开口向我道：「我一直以为琝玉的性子挺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下午回来时能立刻察觉到你的情绪。」 「是呀，琝玉问我时我也挺意外的。」我说道。我确实没想到琝玉能看出我的异样，还知道安慰我。 「不枉费你平时疼她，何况女儿终究和额娘亲近些，又在你身边长大，若还不能发觉你的异常，我都怀疑这丫头有什么问题。」弘历说道。 「能有什么问题？不过是没心没肺到极点。」我笑道。 这时从养心殿送来几份军机处递进来的奏折，弘历也不怕被我看见，当着我的面就翻开看。 「若再有这种机要奏折，还是请皇上回养心殿处理吧，不然被前朝大臣知道，臣妾恐要被言官弹劾后宫干政了。」我向弘历说道。 「我登基已有两年，还从未听见有这种话出来。」弘历听完我的话，淡淡说道。 「那是你保密工作做的好，外面人不知道而已。若有一点点风声透出去，你看看前朝会闹成什么样？」我答到。 「有了之前永璜的事，你觉得不会有人知道你帮我批阅奏折？」弘历微微眯起眼睛都同时反问，随后又说道：「何况凡是你批阅的奏折我都有再看过，并无不妥；你不曾在我面前提前朝政事或是主动与我讨论前朝方面的事，哪怕我说与你听，你仿佛更像是听闲聊一样，过了就完了。再说你时时都想着后宫不能干政，就算被前朝大臣知道了我们二人谈论朝政，恐怕不会有“后宫干政”这种想法。」 「就算有，在你面前提出来，你定会露出不高兴，说不定还要说对方几句，谁还敢和你说这种话？」我说道，见弘历张口要说什么，我不给他机会，而是转头看向月兰：「我累了，去打水来准备洗漱，我晚上想早点休息。」 「是。」月兰应道，向弘历和我分别行礼后，转身出去准备我洗漱用的东西。 弘历见状，知道我不想再与他讨论和前朝有关的事，只得闭嘴不再提。 待我们二人洗漱完躺下，窗外仿佛开始刮大风，将西梢间的窗户吹到发出“哐哐哐”的声音，仿佛还有呜咽声从外面传来，引的我有些忐忑，心里更是不安。 「弘历。」我终究没忍住，轻声唤道。 「怎么了？不是说累了么？怎么还没睡着？」睡在我身后的弘历立刻回应了我。 「是不是窗户没关好？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外面哭。」我轻声说道。 听完我的话，弘历翻身搂住我，整个人都紧贴在我后背上，又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外面刮风呢，将窗户吹响了，更无人会在外面哭。」 「但我总觉得听着像是有人在哭……」我继续说道。 「听错了，是风声。慢慢进入深秋，夜风会像这样刮的厉害，让人错以为是哭声。」弘历安慰道，随即又说下去：「何况现在各宫都已歇下，谁会在宫里哭呢？」 「我就是有些害怕。」我回身躲进弘历怀中。 「我知道，我这不是在你身边么？不会有人伤害的到你。」弘历轻声安抚着，随后将声音放到更低：「睡吧，睡着就听不见风声了。」 有弘历在我身边，我晚上很少有睡不安稳的时候，但这天晚上是我难得不踏实的一夜，总觉得夜风中伴有人的呜咽声，我不由得回想起白天那内侍的求饶。如果白天我能替他求句情，或许那内侍不会被活活蒸死，而且如此一来，我与高慧之间更无回旋余地，至死方休。 转天早上起来，弘历伸手轻抚我的脸颊，注视我片刻后，低声冲我说道：「是我的错，昨日不该让你见到那场景，以至于你如此不安，彻夜难眠。」 「我从未想过伤害别人，却防不住别人来害我。」我悄声说道。 「我保证，这次过后不会再有下一次。」弘历将我的双手合在他的掌心。 待弘历穿戴好准备往养心殿去，却有宫人进来报，说贵妃的贴身侍女香蒲有事求见皇后。我见弘历欲转身出去，拉住他的手并向他摇头，示意不用他出去，我去应对即可，而弘历却不理会，拉着我的手走出西梢间。 我们二人一同走到正殿，还未跨出门槛，就看见有名宫人站在正殿外的台阶下，那宫人见弘历和我一起出来，忙向我们二人行礼。 「奴婢香蒲，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那宫人蹲身行礼的同时开口道。 「这么早就到长春宫来是为何事？」弘历开口问道。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昨日受了惊吓，整日不曾下床，后半夜还突发高热，一直到现在都还未见好。奴婢一早来长春宫，想请皇后娘娘准予太医到钟粹宫给贵妃娘娘看病。」 「只是受了惊吓？而不是因为别的缘故？」弘历不由地冷冷反问。 我见香蒲听完弘历的话，脸上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便猜到昨日贵妃被吓的不轻，说不定闹到钟粹宫整夜都不得清静，不然贵妃的贴身侍女怎会这么早就到长春宫来求见，所以我适时的开口向弘历说道：「贵妃身体要紧，还是先让太医去钟粹宫看看贵妃情况如何。」 「行吧。」弘历知道我不愿多生事端，便不再多言，随后冲香蒲说道：「你去太医院，就说皇后请太医去钟粹宫给贵妃看病，待贵妃身体痊愈，再来长春宫向皇后请安。」 「是，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香蒲见弘历松口，忙向弘历和我行礼谢恩，这才转身出去。 注视着香蒲消失在影壁后面，我才转眼去看弘历，见他表情还是不大好，低声劝道：「经过昨天上午的事，想必已让贵妃有了教训，暂且看看她之后如何表现。何况她卧床不起，我也难得能眼不见为净几天。」 第255章 效应 送弘历出长春宫去上朝，我回到东次间南炕上坐下，此时有名宫女端来一碗小米粥。 「娘娘，这是小厨房昨天晚上就熬上的，方才往里面加了些红糖。」那宫女将木盘端至我面前后，将瓷碗从盘内转移到我面前的矮几上，随后又道：「离各宫主位、小主来长春宫请安还有些时间，娘娘不妨喝碗小米粥。」 「月兰今日休息？」我问道。 「是，月兰姑姑昨晚上夜，前日就已安排奴婢今日在娘娘跟前伺候。」宫女说道。 我万万没想到月兰前日就安排好今天在我跟前伺候的人，想必月兰早暗中观察过新来的这一批宫女，从中选了这名宫女在她休息时到我跟前做事。经过这段时间的变动，月兰在选择宫人到我面前做近身侍奉的事，一定是慎之又慎的，我想这宫女应该不会再有问题。 待我观察她片刻后，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泡桐，泡桐花的泡桐。」那宫女即刻答到。 「嗯，是个好名字。」我听完微微点头，随后向泡桐说道：「月兰是本宫陪嫁，既然是月兰安排你在她休息时到本宫跟前伺候，定是认可你做事稳妥，更放心你到近身侍奉本宫，你若尽职尽责，事情做的好，本宫自会赏你；可若做的不好，长春宫之前发生的事就是前车之鉴。」 「奴婢知道，奴婢自当尽心侍奉娘娘。」泡桐答道。 我刚将碗内的小米粥喝完，有名宫女从门外进来，走到我跟前，行礼后向我道：「启禀娘娘，除贵妃娘娘外，其余妃嫔都已在外等候请安。」 「让她们进来吧。」我说道。 「是。」那宫女再向我行礼后，转身出去。 待那宫女出去片刻，我才将手中的小碗放到矮几上，泡桐上前来扶住我的手臂，并随我往明间走去。 我走进明间时，妃嫔们已经从殿外走进殿内，尚未坐下，见我东次间出来，转身面向我的同时蹲身行礼，并齐声说道：「请皇后娘娘安。」 我扶着泡桐的手在主位上坐下，才抬眼去看妃嫔，徐徐说道：「都坐吧。」 「是，谢皇后娘娘。」妃嫔们齐声谢到，才起身在自己的座位上斜身坐下。 「本宫今早起来听闻贵妃不大舒服，已经准予贵妃的贴身侍女去太医院请太医到钟粹宫给贵妃看病，你们若得空，也去钟粹宫看望看望贵妃。」我说道。 我的话音刚落下，妃嫔们不由地互相看一眼，才低声应下：「臣妾遵旨。」 「如今天气越发凉的厉害，你们多添衣物，别像贵妃一样冻着自己。」我继续说道，仿佛贵妃真是因为着凉而生病。 又说了些其他闲话我才叫散了，娴妃等人慢慢退出去，我远远瞧着，坐在最末的海常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妃嫔们散去后，我叫蔡富到跟前：「你现在去趟钟粹宫，问问贵妃情况如何，若给贵妃看病的太医还在，让他随你来长春宫回话。」 「现在……去么……」蔡富见我要他去钟粹宫，面上露出害怕。 「本宫知道，钟粹门外还放着那口大锅，现下这时候，谁都不会想去钟粹宫。可高贵妃毕竟是钟粹宫主位，她父亲在前朝又担着重任，本宫派你去钟粹宫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太医来不来长春宫，回的什么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代表本宫去看望过贵妃，其他妃嫔们知道后，便不会觉得本宫与贵妃之间有嫌隙。」我说道，看蔡富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我劝道：「何况本宫难得让你去办件事，待你去了回来，本宫准允你提个要求，只要本宫能办到的都可以。」 「是，娘娘吩咐的事，奴才自当尽力完成。奴才就当钟粹门外放了个摆设，不去看就是。」蔡富听完我最后一句话，不由地笑着应下 蔡富去了半个多小时后回来，身后跟着名太医。 「启禀娘娘，奴才去到钟粹宫，给贵妃娘娘看病的太医正欲离开，奴才便领来回话。」蔡富说道。 「请皇后娘娘安。」那太医听完蔡富的话，上前后在我面前跪下的同时请安道。 「起来吧。」我吩咐道，待太医站起身，我开口问道：「本宫想问问贵妃情况如何。」 「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因昨日在长街上吹了冷风，略微受了些风寒，微臣已为贵妃娘娘开了退热驱寒的汤药，回太医院抓好后便能送到钟粹宫。」那太医低声说道， 「如此便最好了，本宫也希望贵妃能尽早痊愈。」我说道，随后示意蔡富送太医出去。 蔡富送那太医出去过了约十分钟才折返回来，彼时我已在西次间的南窗炕上坐下，蔡富走到我身侧，低声向我回禀道：「奴才去到钟粹宫时，整个钟粹宫内鸦雀无声，东六宫仿佛比西六宫安静好些，就连往钟粹宫去的内侍、宫婢都少很多。奴才进到钟粹宫后，前院东西配殿外皆无宫人侯在殿外，正殿外只留一名有些年岁的嬷嬷站在正殿外。奴才求见贵妃娘娘后，殿内有瓷器摔碎的声音，进殿禀报的侍女随后出来说贵妃娘娘睡下了，待贵妃娘娘醒了，会向贵妃娘娘回禀奴才去过。方才那名太医本想速速离开钟粹宫，也是奴才好不容易将人挽留下，待奴才向贵妃娘娘请过安，才随奴才来的长春宫。」 「她不见就不见吧，本宫要你去也不过是走走过场，本就没想过她会见你。那太医是个聪明人，知道用风寒来掩盖贵妃生病的真正原因。你想办法将这个事透露给钟粹宫的人，让贵妃知道这太医帮她在本宫这里圆了谎。」听完蔡富的回禀，我心下有数。 「是。」蔡富低声应下。 我随后又向蔡富说道：「本宫一向说话算数，承诺你可以提个要求，你可有想到要本宫帮你办的事？」 「嗐，奴才哪里敢劳烦娘娘帮奴才呢？只求有朝一日奴才没办好娘娘交代的事，娘娘勿要怪罪奴才就行了。」蔡富听我问起，笑道。 第256章 帮忙亦或是？ 我正要说话，正殿外有宫人通传说弘历到，通传声刚落下，弘历走进正殿并往西次间这边来，迫不及待地向我说起他在宫门口遇见琝玉的事：「昨天晚上琝玉不是很早就回后殿休息去了么？结果刚才我在长春门外撞见琝玉，见她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我问她干嘛去？丫头说昨日答应你今日代替你去长春宫看望太后，结果她起迟了，自然得赶紧去慈宁宫，不然会错过请安时间，说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我还以为她只是随口应下，没想到还真把这事放心上。」我听完弘历的话，不由地笑起来。 「可不是，琝玉的行为总是出乎我们意料。」弘历说道，说完在我对面的空位上坐下，喝了口蔡富奉上的热茶，才向我道：「我还未用早膳，你呢？若你也还未用，让长春宫的小厨房准备我们两个人的。」 「只喝了些小米粥。」我答道。 弘历听完，转头看向蔡富，蔡富会意，转身出去准备了。 因着弘历下了早朝到长春宫后才叫小厨房准备早膳，因此当我们二人在东次间用完早膳时，已近十点。 我们二人刚放下筷子，琝玉便走进东次间，见弘历在，凑近到弘历身侧并同弘历说道：「女儿方才去慈宁宫向祖母问安，去时祖母都用完早膳了，祖母问女儿去慈宁宫干嘛？是不是因为被阿玛额娘骂了去找祖母帮忙求情，女儿只得说今早起来向额娘请过安才去的慈宁宫，因见额娘不大舒服，安慰了额娘一会儿，才耽误了去慈宁宫的时间。」 弘历和我听完琝玉的话，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好笑又好气的表情，好笑是因为琝玉面对太后的质问，能强装镇定且说出此等与她年纪不符的话，即便太后知道她是胡说，竟也挑不出她话里的漏洞；好气是因为这丫头居然拿我当挡箭牌来圆谎。 我们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琝玉又说下去：「女儿昨日明明答应额娘代额娘去慈宁宫向祖母问安，结果还是起迟了，女儿知错，只是已经在祖母跟前说了谎，若祖母问起，还望阿玛能帮女儿说说好话。」 这么一来，原本生气的弘历反而因为琝玉能勇于承认错误而不好发气，加上琝玉又求他帮忙圆谎，弘历立刻心软：「要阿玛帮你圆谎也不是不可以，但阿玛有要求。」 「要……抄书……么？」琝玉听到弘历说有要求，第一反应就是弘历要她多抄书，脸上露出混合着恐惧、为难和害怕的表情。 「不安排你多抄书，阿玛只要你每天早上去慈宁宫陪祖母用早膳，一直到明年正月初一。」弘历说道。 琝玉听完弘历提的要求，瞪着大眼想了片刻，仿佛在算现在离新年还有多久，过了会儿才转头看向弘历：「只是每天早上去慈宁宫陪祖母用早膳？」 「若要阿玛帮你圆谎，阿玛提的条件就是这个。」弘历说道，我立刻听出弘历话里的端倪，嘴角微微上翘， 「好！」琝玉立刻答应下，笑嘻嘻地靠在弘历腿上，一副赖皮样。 弘历抬眼看向我，仿佛在等我开口，但我却未说话，弘历正要说什么，有人从门外走进明间，转而往东次间来，在桌边站定后，向弘历和我行礼。 「请皇上、皇后娘娘安。」原来是太后身边的巍嬷嬷。 「起来吧。嬷嬷这个时候来，是皇额娘有什么吩咐？」弘历问道。 「太后娘娘命奴婢来问皇后娘娘，公主方才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请安，说早起先向皇后娘娘请过安才去的慈宁宫，以至于到慈宁宫的时候迟了，太后娘娘想知道，公主早起是否真向皇后娘娘请过安。」巍嬷嬷转头看向我，并问道。 「有劳嬷嬷回慈宁宫帮本宫回禀皇额娘，上午只有妃嫔们来请安，本宫并未……」我开口说到，话还没说完，原本靠在弘历怀里的琝玉猛地跳出来。 琝玉先向离她最近的巍嬷嬷挥挥手，又跑到我面前踮起脚尖想捂我的嘴，可惜她个子矮，根本够不到，琝玉不得不扑到我怀里，并大声说道：「有来请安的！有向额娘请安！」说完竟然哭起来，痛哭的同时还不忘说道：「方才不是都同阿玛说好了么？额娘怎么反悔了？」 「是你阿玛同你说好的，额娘可没答应你任何事。」我说道，坐我对面的弘历听完立刻笑起来。 琝玉虽然哭的稀里哗啦的，但还不忘在我怀里求道：「阿玛额娘不是一起的么？怎么就变成阿玛是阿玛额娘是额娘了？我都答应阿玛的要求，额娘就帮帮我吧。」说到这里，琝玉喘口气后继续说下去：「总听阿玛额娘说帝后一体，怎么这个时候又不一体啦？」 琝玉话音刚落下，弘历和我立刻笑起来，连巍嬷嬷都“噗嗤”一声都笑出声。 「那奴婢回慈宁宫该如何回话呢？」巍嬷嬷冲我笑问。 「有来向额娘请安的！真的有来的！嬷嬷就这么回祖母，可别说其他的！」琝玉松开抱住我的手，转身跑到巍嬷嬷面前猛地抱住巍嬷嬷的腿，一边哭一边说到。 「嬷嬷就照公主的话回皇额娘，朕与皇后会再好好教导公主的。」弘历向巍嬷嬷说道。 巍嬷嬷领会，笑着点头应下，又低头看向抱着自己腿的琝玉：「那奴婢这就回慈宁宫照公主的话回太后娘娘了？」 「嬷嬷回去万万不可与祖母说别的话，琝玉求您了。」琝玉抬头用含泪的眼睛看着巍嬷嬷，可怜兮兮地求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会照公主的意思回禀给太后娘娘知晓的。」巍嬷嬷用自己的手帕为琝玉擦拭过眼泪，并对琝玉笑道，随后向弘历和我蹲身行礼：「奴婢这就回慈宁宫复命了。」 我瞧着巍嬷嬷从明间出去，才转眼看向琝玉。 琝玉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情况里缓出来，转而靠到弘历怀里哭诉：「额娘怎么这样啊？我都答应阿玛从明起每日早上去慈宁宫请安了，额娘还要让嬷嬷同祖母说实话。」 第257章 教育琝玉 弘历一边轻拍琝玉的后背，一边劝道：「这下你知道了吧？以后若再遇这种事，不能只同阿玛说，也要和你额娘说，特别是阿玛额娘同时在场的情况下，更要先和你额娘讲，不然就会像方才那样，额娘是不会给你留情面的。」 琝玉听完弘历的话，才扭头怯怯地看向我，自己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后，走到我身侧并伏在我的腿上：「额娘，我明天不会再起迟了，会早点去慈宁宫向祖母问安的。」 「早去迟去的都不要紧，重要的是面对祖母不能扯谎乱说，还要阿玛额娘帮你圆谎。」我说道。 琝玉紧紧抱住我的腰，将头埋在我怀里，低声说道：「知道了，琝玉会做乖宝的。」 「好了，闹了一上午，也该让你额娘歇歇。阿玛前天要你抄的课文，你抄完了吗？」弘历见琝玉赖在我怀里，开口问道。 躲我怀里的琝玉听到弘历问她抄书抄的如何，好不容易稳住哭到颤抖的身体又微微一颤，偏头斜着眼睛看我一眼，见我同样看着她，却不为所动的样子，才埋头低声答：「还有两遍没抄。」 「那还不快回屋抄去？阿玛不是说过要你今天晚膳前交么？」弘历将声音微微提高。 琝玉仿佛听出弘历语气中的严肃，赶紧从我怀里站起来，拉住我手的同时温温柔柔地说道：「额娘，那我回房抄书了。」 「好，下午抄完书，到额娘这里来用晚膳。」我这才柔声向琝玉说道。 琝玉听完我的话，又扑到我怀里腻歪好一会儿，弘历见状，忍不住咳嗽一声，琝玉赶紧抬脚往后殿去。 「这下琝玉可见识到太后的厉害。」弘历笑道。 「她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的过皇额娘？」我答。 「的确，先不说皇额娘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单作为祖母，怎会不知道琝玉的这些小心思小招数？琝玉前脚回到长春宫，巍嬷嬷后脚就来找我们二人求证琝玉的话，可见皇额娘对琝玉扯谎是一清二楚的。」弘历说道，脸上满是笑意。 「皇额娘让巍嬷嬷来，更是提点我们二人纠正琝玉的这种行为，以免她以后扯更离谱的谎话。」我说道。 「自然啦，我们两人肯定不会纵容琝玉的这种行为，我开始还在想该如何纠正琝玉，恰巧巍嬷嬷就来了，也正好给我们机会。」弘历接着我的话说下去。 「就是要让琝玉知道不能撒谎，更不能在太后面前撒谎。」我说道。 「但你忘了一件事。」听我说完，弘历开口道：「身在宫廷，早晚都会面对谎言。」 「话虽如此，但不能成为撒谎的理由。」我直视弘历并答道。 我的话令弘历有瞬间的沉默，随后他突然笑起来：「我很幸运，娶到你为我的嫡福晋，现下又位居后位。」 因为早膳吃的迟，导致午膳也推迟好些。弘历不想麻烦，饭后倒在西次间的通炕上眯了会儿就起来回养心殿处理政务了。我下午无事，还是换身衣服在床上躺下歇午觉。我睡过午觉起来已经过三点半了，想着还是去后殿看看琝玉情况。 后殿的布置基本依着长春宫正殿模样设置的，只是东西暖阁没有隔成次间、梢间，所以西暖阁为寝殿，东暖阁为书房。我示意宫人不要通报，悄悄跨过门槛走进明间，探头看向东暖阁，见琝玉坐在书桌前，后背挺的直直地，正奋笔直书，不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我想着她晚膳前要去弘历跟前交作业，不便打扰她，又原路返回回到正殿。 此时宫人们已经备了两样点心及清热的菊花茶，我看向泡桐：「这两样点心，一样夹一个去后殿给公主。」 「是。」泡桐低声应下，转身出去取来一个小巧精致的碟子，从我面前的碟子中夹了两块样式不同的点心，送去到后殿。过了约十分钟就回到东次间，向我笑道：「奴婢送点心去到后殿，公主见奴婢端着盛有点心的盘子进屋，问奴婢是不是奉娘娘之命送点心到后殿，奴婢回答“是”，公主听完，很快就将两块点心用完，还要奴婢来回禀娘娘，说公主感谢娘娘记着公主的心意。」 「除了一张会哄人的小嘴，旁的也不见她会多少。」我听完，有些好笑地说道，泡桐听完也笑个不停。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五点多，窗外的天色渐渐有些暗下去，我想着中午说了要琝玉下午交完作业来正殿用膳，便吩咐宫人去准备晚膳。宫人前脚刚出去，琝玉后脚就从外进来，拐进东次间后见我坐在通炕上，向我说道：「额娘，女儿去养心殿交功课了。」 「嗯，去吧，若遇见其他宫的娘娘，记得请安行礼。」我并未放下手里的书，只低声说道。 「那要喊阿玛来长春宫么？」琝玉见我不太搭理她的样子，低声问道。 「你看看你阿玛得空不得空，再说你阿玛若得空，自然会来长春宫。」我又说道，还是没有抬眼看琝玉一眼。 「哦。」琝玉见我还是不怎么搭理她的样子，脸上有些悻悻的，仿佛有些尴尬，片刻后又说道：「那女儿这就去养心殿见阿玛了。」 「去吧，早去早回。」我一边翻书，一边道。 琝玉见状，抬手挠挠脑袋，才转身默默出去。看着琝玉离开，我的嘴角微微扬起。 刚过六点半，弘历就领着琝玉从外面进来，瞧见三副碗筷已在圆桌上摆好，便明白我早准备好我们三人的晚膳。 「琝玉来养心殿见我时，我正在见朝臣，琝玉在养心殿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弘历率先在我对面的空位上坐下，随即说道。 「即便宫中只有琝玉这唯一一位公主，也该遵循宫中规矩。」我说着合上手里的书，转眼瞧见琝玉紧贴着弘历，仿佛不太敢靠近我，我才开口冲琝玉道：「不是说去养心殿交功课么？交的怎么样？你阿玛怎么说？」 第258章 不听话就打呗 「交过了，阿玛没说什么。」琝玉忽听我问起她交功课的事，连忙答道。 弘历刚要开口，有三四名宫人从外进来，手中皆端有木盘，盘内盛的是晚膳，琝玉扭头瞧见，又见宫人们将晚膳一一放于圆桌上，其中还有她最喜欢的一道菜——红烧狮子头，脸上自然露出喜色。 「看，你额娘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红烧狮子头。」弘历抬手微微推了推琝玉后背。 「嘻嘻。」琝玉早知道是为她准备的，扭头看向我，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琝玉知道额娘对琝玉最好了。」 「你少惹我生气，我对你会更好。」我说道。 「琝玉以后会少惹额娘生气的。」琝玉说着走到我这一侧，将头靠到我的膝盖上，“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弘历与我晚膳没吃多少，琝玉反倒一口气将拳头大小的红烧狮子头吃个精光，我怕琝玉晚上积食，便让琝玉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琝玉吃了红烧狮子头，自然听从我的话去了。 「阖宫上下，只有你镇的住琝玉。」弘历向我笑道。 「连我这额娘都镇不住她，她岂不是要翻过天去？再说了，宫中还有太后在，我管不了，太后还管不了了？」我说道， 「皇额娘再严厉，毕竟是祖母，对琝玉还是溺爱多过严厉。」弘历听我说起还有太后可以严管琝玉，收起笑容并说道：「何况对子女的管教，还是要靠咱们俩。」 「我能教好永璜永琏与琝玉就好，其他的孩子只有劳烦皇上多费心。」我说道。 弘历没想到我说出只管永璜永琏琝玉的话，脸上划过一丝意外，忙开口道：「你是嫡母，除了永璜永琏与琝玉，其他妾室的子女你也是有教导义务的，哪里就都是我的责任了？」 「你是君父，责任可大着呢。」我笑道。 「好啊，才在后位上两年，就知道拿这种话来堵我。」弘历不意我这样说，语气中带了些意外。 「环境是会让人变化，甚至成长的。」我说道。 「我倒希望你能一直像我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弘历说话的同时收起笑容。 想必弘历对从前任性且将最真实的样子呈现在他面前的我记忆深刻，但宫廷岂能容的下那样的我？自我嫁给弘历住进紫禁城，我恐怕就已经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房内有片刻的沉默，弘历和我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我们二人恐怕都意识到我刚才想到的事，我不愿说破，是想在弘历心里留一丝念想，而弘历不愿说破的原因，我就猜不到了。 这时有人从门外走进明间，见弘历和我在东次间坐着，便往这边来。 「请皇上、娘娘安。」原来是内务府的李秋坞，身后还跟着和两名内侍：「启禀皇上、娘娘，江南织造供进三匹绸缎，照皇上的意思，其中一匹送到慈宁宫，另外两匹送来长春宫。」 我见他身后的两名内侍各捧有一匹绸缎，一匹绸缎上绣牡丹花，一匹绸缎上绣芍药花。 「将那匹绣有牡丹花的绸缎送去钟粹宫给贵妃。」我冲李秋坞说道。 李秋坞不意我这么说，面露疑惑的同时抬眼看向我，毕竟牡丹是花中之王，我却让他将绣有牡丹花的绸缎送去钟粹宫，李秋坞难免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照皇后的话做，你亲自送绸缎去钟粹宫，见到贵妃，就说是皇后赏赐。」弘历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连弘历都发话了，李秋坞哪有不照办的理？示意身后捧着绣有芍药花的内侍将绸缎交给门边的小宫女，才领着人退出去。 「何必明说是我赐的绸缎？贵妃迟早会知道是我吩咐李秋坞送去的，贵妃本就在病中，你还拿这些话去刺激她。」我埋怨道。 「我自然有我这么做的道理。」弘历对我的埋怨不以为意，停顿片刻又说下去：「你还不是吩咐蔡富将给贵妃看病的太医帮贵妃圆谎的消息透露给贵妃，何必说我呢？」 「我哪里比的过皇上您八百个心眼？」我说着撇撇嘴。 「晚膳吃的多，咱们俩也该出去走走，去慈宁宫接琝玉回来如何？」弘历如此提议，我自然不好反驳他。 二人从长春宫出来往慈宁宫去，抵达慈宁宫时，琝玉正在太后跟前耍宝，见弘历和我前来，立刻收起方才的样子，规规矩矩坐在一边，唯恐再被责问。 弘历和我向太后问过安，说起天气渐凉，太后注意添加衣物，以免着凉。又提起现下正值秋燥，嘱咐太后多饮清热的菊花茶，太后皆一一应下。 「时候不早，哀家也累了，帝后快将这丫头领回去吧，哀家实在有些看顾不过来。」太后说着指向一旁的琝玉。 「是，儿臣这就带琝玉回长春宫。」我起身向太后行礼，琝玉见状，也跟着站直身体。 「祖母早些休息，孙女告退。」琝玉说着向太后蹲身行礼，随后站到我身侧。 「儿臣告退。」弘历见状，同样开口向太后行礼并说道，与和我一起带琝玉离开慈宁宫。 踏出慈宁门后，琝玉便露出疲态，经历过今天一整天的折腾，可不疲惫么，绕过长春门内的影壁，难得琝玉主动向阮氏伸出手臂要阮氏抱她。 「带琝玉回后殿休息吧。」弘历向阮氏说道，阮氏先向弘历和我行礼，才将琝玉抱起。 「明早早些让她起来，洗漱后先带去慈宁宫向太后问安。」我向阮氏说道。 「是。」阮氏应下，抱着琝玉往后殿去。 待阮氏的身影消失，弘历看向我：「若琝玉明早还是起不来，怎么办？」 「拖到慈宁宫，当着太后的面直接打死。」我冷冷说道。 弘历没想到我会如此回答，脸上露出尴尬，片刻后赔笑道：「不至于，不至于。」 回到寝殿，我正在西梢间换衣，隐约听见弘历在次间吩咐宫人：「明早早些去后殿叫公主起床，哪怕公主一时醒不过来，也给公主换好衣服，送到慈宁宫去，免得皇后生气。」 第259章 女儿便乖了？ 我刚换完衣服，弘历掀帘子进来，向我说道：「我已经安排好，明早不必担心明早琝玉起不来了。」 「我是不担心的，就看你这做阿玛的肯不肯为女儿多操心。」我笑道。 「琝玉可是嫡长女，我怎么不为她操心？又是我的福星，我唯恐她以后吃亏受苦，肯定要为她早早打算。」弘历顺着我的话说道，我听完弘历的话只看着他笑，并未接他的话，弘历不由反问：「怎么这样看我？」 「看琝玉现在这样子，我想她已经知道该如何讨得祖母和阿玛的欢心，即便被你时常罚抄书，但她一定明白皇额娘和你在这宫廷里的地位。」我轻声说道。 「讨好我和祖母只是锦上添花，最重要的还是要仰仗作为后宫之主的亲额娘，不然这宫里哪里有她容身之处呢。」弘历转而笑起来，片刻后又说下去：「好了，琝玉年岁还小，万事急不得，打骂太过，也对琝玉的成长不好。」 「我也不指望琝玉怎么样，只愿她能在这宫廷里平安长大就行。」我放低声音。 第二天早上，弘历一早去上朝，我则稍晚些起来，刚在梳妆台前坐下，蔡富就来向我汇报：「奴才遵皇上口谕，去后殿请公主起床，公主哪里肯起，还是阮嬷嬷同公主说若不准时去慈宁宫向太后问安，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就连皇上替公主向娘娘求情都没用，公主这才起来。待公主洗漱完毕，奴才送公主出了长春门，便来向娘娘复命。」 「能起来就好，依着咱们这位长公主的口才，去到慈宁宫，太后自会命人准备她的早膳。」我听完蔡富的回禀，微微一笑并说道。 「那奴才是否去养心殿向皇上回禀此事？」蔡富问道。 「不必，这些小事，不用特地跑一趟。」我道。 待我梳妆完毕，妃嫔们也在正殿外等候多时。 在正殿见完妃嫔，我刚说完让妃嫔散了的话，就瞧见琝玉拐过影壁走进院内，琝玉见我坐在明间宝座上，又见妃嫔们起身向我行礼，随后缓缓退出明间，丫头有一瞬间想躲却躲不开的模样，妃嫔们退出明间，回身往外走时自然也都看见院子里的琝玉。 琝玉眼瞧着躲不过去，从最先出去的海常在等人开始，一一向妃嫔们行礼问安，而妃嫔们见到琝玉，纷纷唤她，娴妃还停下脚步，问琝玉早上去了哪里，怎么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 「去向祖母问安了。」琝玉咧嘴笑答。 「公主真是越大越懂事。」走娴妃前面的纯嫔扭头向娴妃笑道。 「可不是。」娴妃笑答，两人说着一同往外走去。 见妃嫔们全都离开长春宫，琝玉不经意般舒口气，才往正殿来。 「请额娘安。」琝玉踏进明间，走到我跟前，向依旧坐在宝座上的我请安道。 「去慈宁宫见祖母了？」我问道。 「是，答应阿玛今早起每日都去慈宁宫向祖母问安，自然要遵守。」琝玉微微低头答道，不太敢正视我，想必是因为今早是被喊起来的，而不是她主动起床，唯恐被我看出破绽，却不知我早知晓她的一切动向。 「你阿玛有给你安排新的功课么？」我问道，琝玉摇摇头，我招手示意琝玉到我身边来，继而说下去：「难得今日得闲，回后殿休息休息吧。」 「可女儿想陪额娘坐会儿。」琝玉挨着我坐下后，冲我笑道。 「小赖皮。」我搂住琝玉的肩膀，说道。 随后琝玉让我到东次间去等她，自己回后殿找了本书，在我对面的空位坐下后看起来，母女两人静静坐到中午，一同用过午膳，琝玉捧着书回后殿午休，我则回西梢间午休。下午我刚睡起来，琝玉就风风火火地冲进西梢间，见我换好衣服，上来拉住我的手往外走去。到东次间后，琝玉将我拉到南窗下的通炕边并示意我坐下，自己回身爬上对面的空位。 「阿玛说，这个点心是……是……照……呃……」琝玉指着矮几上放着的瓷碟内的点心，磕磕巴巴一时说不出来，琝玉忍不住抬眼看向我，见我在等她说下去，才又低头看过去：「就是照阿玛额娘上次在御花园吃的点心做的，阿玛是这样同我讲的，还说我这样和额娘讲，额娘就会懂。」 「不懂。」我说道。 「呃……」听到我说我不懂，琝玉也不生气，抬手挠了挠额头，一时想不到该如何表述才能让我明白。月兰看不下去，走到琝玉身边，弯腰在琝玉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琝玉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再次看向我，并说道：「阿玛说，是照上次在御花园时，阿玛额娘一起吃的，舅母送来的点心做的。」 「嗯，然后呢？」我反问。 「阿玛说要额娘尝尝。」琝玉答道。 「你吃过了吗？」我又反问。 「没有，等额娘一起吃。」琝玉说着笑起来。 「那你先选一个来试试，看看你喜不喜欢。」我说道，琝玉听完，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就从碟子里抓起一块点心送到嘴边。 咬下一大口后，琝玉很快就将点心咽下肚，随后冲我笑道：「这个好吃。」说完，快速将手中的点心吃完，又伸手拿起另一种点心咬一口。吃完点心后，琝玉喝了口面前茶盅里的水，才冲我说道：「舅母家的点心好好吃。」 我听完琝玉的话，顿时觉得好笑，方才她明明说是照舅母送来的点心做的，这会儿就变成舅母家的点心好吃了。 「额娘笑什么？」琝玉见我笑起来，不由地反问。 「没什么，你觉得好吃就行，想吃的时候要你阿玛再让你舅母送。」我笑道，琝玉听完我的话，也“呵呵”笑起来。 待我将点心吃完，琝玉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往御花园去。十月的北京秋高气爽，御花园里的树木植物都染上一层黄色，再加随秋风落下的树叶，已经是深秋的意境了。 第260章 海常在 两母女在御花园逛到天色微暗，宫人们点亮早准备好的宫灯，前后各走两名打着宫灯的宫人，一行人往长春宫去。 快走到敷华门时，就见有一队人拐过螽斯门进入西二街，往敷华门这边来，仔细一看，竟是弘历。 琝玉瞧见弘历后面跟着四名御前侍卫，不等弘历停下脚步，琝玉一溜烟地跑向那四名侍卫，仔细看过一圈，有些失望地回到我面前。弘历和我猜到琝玉是去看傅恒在不在，也将琝玉的失望神情看在眼里，但我们二人并未说话，我拉着琝玉的小手同弘历一起跨过敷华门。 「今天下午的点心用的怎么样？」弘历问起。 「好吃！舅母做的点心好吃！」弘历本是问我，结果琝玉听见弘历的问话，立刻开口回答到，仿佛弘历是在问她。 「舅母做的点心？」弘历听到琝玉的答案，好奇地看向我。 「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同琝玉讲的？琝玉见我午睡起来，拉着我去吃点心，又说不清楚你交代给她的话。」我看向弘历并说道。 「阿玛说的！说是照舅母做的点心做的！所以舅母做的点心好吃！」琝玉不等弘历开口，再次开口道。 弘历听完琝玉的话，意识到琝玉全凭自己的理解在向我转达，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随后低头看向琝玉：「那还想再吃么？」 「想，但是我更想下次能见到舅母。」琝玉说道。 回到长春宫后，宫人们端来已经准备好的晚膳，简单吃过后，琝玉才同弘历和我聊了会儿天就已经有些疲惫样，本来要赖在我怀里，弘历开口说送她回后殿，琝玉立刻去牵弘历的手，随弘历往后殿去。 我见离睡觉还有些时候，便挪到东次间的南窗下休息，拿起上午看了一半便放在矮几上的书，可惜才翻了三四页就突然觉得困乏，所幸合上不再继续看。正巧弘历从外进来，将我合上书并将书放回到矮几上的动作看了个满眼。 「累了？陪琝玉玩了一下午，也该早些休息。」弘历在我对面坐下，说道。 「琝玉贪玩，搞的我也贪玩似的，不过是困的早些，就被你按上陪琝玉玩的罪名。」我说道。 「我看琝玉最近两日比以前乖好些，我想，是不是应该放琝玉出宫去玩几天。」弘历注视着我说道，仿佛在试探我的意思。 「连我能否出宫，出宫去哪里都要请示你，得你首肯，还要等你安排好才能出宫，更别说琝玉，更是需要你批准才行。」我说道， 「我想呢，送琝玉回你娘家住几天。」弘历说道。 「若送琝玉回我娘家，恐怕我家里的几位哥哥都管不住她。」我答。 「也是，毕竟你还未出阁时，家中的几个哥哥都宠着你，你的女儿回舅舅家，可不得将琝玉宠到天上去，到时候琝玉玩的乐不思蜀，想接回宫也难。」弘历说完竟笑起来。 「除非我带琝玉回趟娘家，到回宫时，琝玉定会乖乖听话随我回宫。」我微微眯眼，看向弘历的同时轻声说道。 「你就直说你想回娘家，何必拿琝玉做借口。」弘历接话道，脸上并未露出不高兴。 「是你先提让琝玉回外舅家的，怎么又说我拿琝玉当借口。」我不由地噘嘴怨道。 「如今住在宫中，你要想回趟娘家，是极为不便的。」弘历说着放低声音，说完这话，停顿片刻后弘历继续说道：「容我想想吧，找机会让你回趟娘家，或是让你与娘家的哥哥嫂子们见次面。」 天街上的事过了四天，早起为我梳妆时，月兰一边为我梳头，一边轻声说道：「今早有内侍将钟粹宫外的大锅挪走了。」 「贵妃这两日如何？」我反问道。 「听闻三日内皆卧床不起，奴婢还听说，前天深夜，有宫人听到钟粹宫发出凄惨的叫声。」月兰说道。 「真假也未可知，何况若我是贵妃，定不会让此事传的满宫皆知。」我答道。 「其他宫里以为格格让各宫去看望贵妃娘娘只是说说而已，又听闻蔡公公去了趟钟粹宫，各宫妃嫔小主皆命掌事太监掌事宫女或贴身侍奉的宫人去钟粹宫看望贵妃娘娘，但仿佛都被贵妃娘娘婉拒了。」月兰说道。 「代表我的蔡富去都见不着，其他宫里的宫人去了却能见着贵妃，那贵妃就是彻底撕破与长春宫间的脸面，贵妃即便在病中，也不会领不清这里面的轻重。再说各宫不过是走走过场，还唯恐见着贵妃，被我知道了难解释。」我说道，说着沉默片刻，又说道：「也不知贵妃这病何时能好。」 「贵妃娘娘病着，整日在寝殿躺着养病，也还好，只是苦了海常在：每日早上到长春宫请安，进出钟粹宫都会见到宫门外的大锅，更别说有旁的事要出门。」月兰说道。 「海常在来长春宫请安时都坐在最末，我不大看的出她的表情。之前还在潜邸时，海常在是不是和娴妃走的近？」我问道，听到月兰低声答“是”，我才又说道：「等妃嫔们请安回去，你去请娴妃来趟长春宫。」 宫人来报妃嫔们已到齐，我起身往正殿去，瞧见坐在最末的海常在脸色仿佛比之前好些，我心想看来真如月兰所说被吓的不轻。 妃嫔们请过安散去后，过了约一小时，娴妃才踏入长春宫。 「请皇后娘娘安。」见我坐在东次间的通炕上，娴妃先向我蹲身请安，起身后自然而然地在我对面坐下。 「这是长春宫的小厨房新做的甜品，你试试。」我指了指矮几上的盛于浅碗内类似乳酪的食物。 「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了。」娴妃笑道，说完拿起摆在一旁的瓷勺，从碗里舀起一些甜品送入口中。吃了四五口后，娴妃放下勺子，用手中的帕子擦拭过嘴角，才看向我：「仿佛是用什么水果做的，但臣妾从未食用过，所以并不识得这种水果。」 第261章 高贵妃2 「是南亚那边供上来的水果，北上路途遥远，一路上损耗颇多，贡入宫中的自然少之又少：分了其中三颗去慈宁宫给太后，养心殿留三颗，本宫这里有两颗，还剩一颗本来是打算给贵妃的，贵妃近来不是在病中么？皇上怕那水果坏了，做主将贵妃那颗给了长春宫，本宫想着既然有多的，干脆做成甜食请你过来尝尝。」 「难怪。」娴妃轻声应道。 「与其直接送到你宫里，不如做成甜食请你过来尝尝，也不会落他人口实。」我笑道。 「臣妾多谢娘娘。」娴妃笑道，说完拿起瓷勺又吃了几口。 待宫人将装甜点的瓷碗端走，我才看向娴妃。 「从前还在潜邸时，你和海常在有来往么？」我低声问道。 「臣妾起初与海常在并无来往，偶然撞见她患伤风感冒，不知信了谁给的偏方，抓药回来服了几天也不见好，还是臣妾给了张她治风寒的方子，海常在让侍女出王府抓药回来服过才痊愈。后来臣妾去海常在房里看望她，见海常在一人在屋里偷偷流眼泪，问她半天都不答话，许久才悄悄同臣妾说起：很长一段时间里，皇上每五次宿在海常在房里，三四次都被贵妃以身体不适为由将皇上请走。臣妾宽慰她许久，她的心绪才好些。」娴妃见我问，才低声向我说起潜邸旧事。 「哦，这样。还在潜邸时，别说海常在，皇上宿在本宫房里，贵妃都曾让侍女来请过皇上。」我听完娴妃的话，轻声说道。 「臣妾记得皇上还是王爷时，对贵妃娘娘发了好大的气，是否也是因为此事？」 「是也不完全是。一点点消磨完皇上的耐心，皇上自然会发火。」我笑答。 「从潜邸搬入宫廷那日，海常在得知自己与贵妃娘娘同住钟粹宫，内心其实挺忐忑的，只是皇上与皇后娘娘已如此安排，海常在只得搬入钟粹宫。平常若无事，她极少出门，又或是其他宫里请她去做客，她皆应下，唯恐与贵妃独处，怕说错话做错事，从而惹贵妃娘娘不快。」娴妃说着将声音压的更低。 「的确是委屈海常在了。」我说道，沉默片刻后又说下去：「还好海常在懂得隐忍和避其锋芒，毕竟贵妃父亲在前朝得先帝及皇上重用，连本宫都得让她三份薄面，更别说海常在，又是钟粹宫的人，稍有不慎，可不得被贵妃抓着不放。」 「娘娘说的是。」娴妃应道，随后又开口说起：「皇后娘娘今日传臣妾来，就是为了海常在吧？」 「嗯，的确。」我说着笑起来：「本宫听闻钟粹门外的大锅今早撤了，又听闻这几日她回钟粹宫时都吓的不轻，所以找你来问问。」 「那臣妾先代海常在谢皇后娘娘关怀，若得空，又无旁人在，臣妾自会转达娘娘的关切。」娴妃笑着应下。 「你能明白本宫心意便好。」我微微点头并笑道。 又同娴妃聊了些闲话，娴妃便告辞离去。 「若格格想宽慰海常在，可以给海常在一些赏赐，为何拿南亚那边进贡的水果做成甜品笼络娴妃，让娴妃去安慰海常在。」待送娴妃出去，月兰回到东次间后，向我说道。 「平白无故给海常在赏赐，易引贵妃猜疑，恐怕会令海常在的处境更艰难。既然娴妃与海常在交好，与其我出面，不如让娴妃去，效果会更好。」我道。 此日过了约五天，高贵妃才再次出现在来长春宫请安的妃嫔中。 「臣妾近几日实在是病的不能下床，以至于多日未来长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还望皇后娘娘宽恕。」在我让妃嫔们都坐下后，高贵妃重新站起来，向我蹲身并说道。 「请安都还是小事，养好身体才最重要。」我说着抬手示意贵妃坐下，待贵妃重新坐下，我便继续说下去：「本宫见贵妃面上还是没什么血色，不如再去太医院请太医到钟粹宫给贵妃看看，以免拖太久，于身体不利。何况贵妃嫁给皇上多年，至今都未生育，若去太医院请太医，不如顺道请专看妇科方面的太医一起到钟粹宫。」 「臣妾谢皇后娘娘关怀，也借娘娘吉言，助臣妾早日有孕。」高贵妃应道，面上倒看不出其他情绪。 「如今天气渐冷，要不了多久，内务府就该给各宫分发炭火，各宫主位都清点清楚，别出纰漏。」我说道。 「是。」众人齐声答道。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高贵妃身体才康复，也不易久坐，就散了罢。」我说道。 妃嫔们听我如此说，纷纷起身向我行礼，并说道：「臣妾告退。」 我想今日妃嫔们回去的早，便让小厨房提早准备午膳，靠墙放的西洋钟显示刚过十一点半，我就已经坐在圆桌边上准备吃午饭了。我才刚吃了几口，弘历就从外走进正殿，见我已经在吃午饭，面露意外。 在我对面坐下后，弘历先在宫人端来的铜盆里洗过手，才转头向我问道：「今天这么早就用午膳了？」 「嗯，现在天黑的早，我想把用午膳的时间提早一些，早点午休也好早点起，晚膳便能早点用。」我答道。 「高贵妃今早来长春宫请安了？」弘历又问起贵妃。 「来了，原本我以为她还会再休息三五天，没想到她今天就来长春宫了。只是看贵妃那样子，要想回到从前神采奕奕地样子，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又答。 「我听闻你还让她请专看妇科的太医去钟粹宫。」弘历继续说道，他的消息一向灵通，再说都经过一上午的时间，能知道我说了些什么也很正常。 「她刚恢复精神，我自然要说些让她高兴的话，免得她觉得我好像看她热闹似的。」我撇嘴说道，说完我看向弘历：「而且我也和你说过，希望你膝下子女成群。」 「谁都可以，唯独贵妃已没有可能。」弘历低声说道。 第262章 入冬 我听完，面露疑惑，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早在潜邸时期，弘历就为防妾室有孕，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能让绝大部分妾室都无法怀孕，只是我没想到对贵妃的防范延续至今。 「即便高惠在贵妃位，可贵妃出身包衣，凭她的出身，若以后娴妃也诞育子嗣，贵妃的孩子终究还是不如娴妃诞育的子嗣。」我说道。 「和她出身无关。」弘历简单答道。 弘历的话不是不令我感到疑惑，可我不想过多讨论关于贵妃的话题，所以干脆不说不问，更免自己心烦。弘历见我沉默，自然知道我不愿多聊，也闭口不谈。 时间转眼到十一月初一，上午在坤宁宫祭祀，下午午睡起来，外面早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温度也迅速降下去，我还未出门，便已觉得屋内有丝丝凉意，不得不回寝殿添加衣物，又着人去阿哥所查看永璜永琏永璋的情况。 我换好衣服走进西梢间时，见养心殿的徐桧站在西次间与正殿相交的地方。 「你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事？」我开口问。 「请娘娘安。」见我出来，徐桧先是请安道，随后又说下去：「下午降温降的厉害，皇上命奴才来长春宫向娘娘请安，看看娘娘是否有及时添衣，以免娘娘着凉。」 「方才就是去换厚衣物了，你回养心殿回话便是，说本宫多谢皇上惦记。」我道。 「是，奴才这就回养心殿回话。奴才告退。」徐桧说着向我打千行礼，慢慢退出去。 「只下这么一场小雨就降温，若下雪，不知会冷成什么样。」月兰随我到东次间并扶我坐下。 「长春宫宫人及内侍们的秋衣冬衣都领了么？」我问。 「回格格，已从内务府领回并分发下去。内务府知道格格畏寒，还提前支取了一些红罗炭给长春宫。」月兰答。 「内务府能为长春宫考虑这么周全，得亏皇上龙威，不然仅凭我，可做不到这样。」我听完月兰的话，轻声说道。 「内务府总管李秋坞李公公亲自送红罗炭到的长春宫，唯恐派其他人来回话回不全。奴婢说待到内务府统一给各宫发放红罗炭时再送来都行，提前送过来，还辛苦李公公亲自跑一趟，李公公说长春宫的事自然是最要紧的事，还说在皇上跟前常受格格恩惠，内务府自然更该提前为长春宫考虑周全。」月兰笑到。 「不过是帮他在弘历那里打打马虎眼，他倒是会念恩情。」我听完也微微笑起来，随后又道：「自然啦，他现如今还能坐在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上，想必是个可靠的人，不然以弘历的手段，早换人来管内务府了。」 进入深秋，北京的天色暗的早，苍兰刚出去预备晚膳，弘历后脚就走进正殿。弘历径直走到我身侧，坐下后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我双手。 「还好，没有像从前似的，一降温手脚就冰凉。」弘历说道。 「我午睡起来就觉得屋里比之前冷许多，自然得赶紧添加衣物，再加上你又派徐桧来问，我更不敢凉着自己。」我笑答。 「我来长春宫之前，已经派人去太医院告诉张刖，明早去慈宁宫请过太后的平安脉，就来长春宫。如今正值秋冬交际之时，可别再病了。」弘历说道。 我刚要开口，正殿外传来通传声：「大阿哥，二阿哥到。」 通传声落下后，永璜永琏先后从外面进来，拐进东次间，一齐向弘历和我请安：「请皇阿玛、皇额娘安。」 「今日下午的骑射学的怎么样？」弘历问道。 「回皇阿玛，今日儿臣与二弟在骑射上都有进步，二弟还换了把新弓呢！」 「你呢？」我见永璜只向弘历提永琏，我不由地看向他并问到。 「儿臣换新弓后，近来都未有进展。」永璜见我问起他的情况，有些失落的答道。 「骑射最是着急不来，慢慢学罢。」我一开口，弘历便明白我的意思，听完永璜的话，柔声向永璜说道。 「是。」永璜应道。 我正要开口问永琏，却传来琝玉的声音：「大哥二哥！」话音刚落下，一个身影跑进东次间，先扑到永璜怀里，“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完了又去抱永琏。 此时有宫人从正殿门外进来，每个宫人手中都端有盛有碗碟的木盘，最后将碗碟一一放在圆桌上，一旁的月兰上前将碗碟重新排序。 「我今天可以坐大哥二哥中间么？」琝玉见状，扭头看向弘历和我，脸上露出混合着期待和祈求的表情。 「可以。」不等我说话，弘历率先答应下，我也不好拂他的意，毕竟他是最疼琝玉的。 五人围坐在一起静静都吃着晚饭，没人说话，就连平常话多且聒噪的琝玉也难得的安静到不说话，整个东次间里只有筷子碰撞碗碟时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再无其他，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此时此刻这样静谧的时刻，何况还是在紫禁城这样的地方，实属难得。 吃过晚膳，永璜永琏被琝玉拉着去后殿看她最近抄写的书。弘历本想和我坐下闲聊，奈何从养心殿递进几本奏折，他不得不坐在南炕上批阅，我则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他批阅奏折。 待永璜永琏领着琝玉从后殿回到前殿，西洋钟上的指针已过八点。 「琝玉，时候不早，你大哥二哥明早还要早起上书房读书，你送你大哥二哥到长春宫宫门口吧。」我见琝玉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态，何况也到她洗漱准备睡觉的时间，便向琝玉说道。 琝玉一听我要她送永璜永琏到长春宫门口，疲惫的神态立刻去掉一半，并立刻点头应下：「好！」 「你们兄弟俩也累了一天，回去收拾收拾也早些休息。」我抬眼看向永璜永琏。 「是，今早祭祀辛苦，皇阿玛皇额娘早些歇息，儿臣这就和弟弟一同回阿哥所了。」永璜听我如此说，开口说道，随后，两个孩子一同向弘历和我拱手行礼。 「儿臣告退。」永琏也说道，说完抬眼看向我，脸上露出笑容，才随永璜琝玉一起往外走去。 第263章 闲谈 「你如果累了，就先去洗漱睡了。」在三个孩子都出去后，弘历向我道。 「才过八点，哪里就真累了。我是看琝玉困了，要她送永璜永琏出长春宫，不过是怕她在永璜永琏面前睡着。整日读书练骑射的孩子精神都挺好，一个天天只会抄书的丫头反而困的不行，哪有这样的？」我说到。 「琝玉年纪本就小，正是睡的早的时候，再说了，她这么早就困的不行，定是白天背着你我在慈宁宫疯玩儿一阵。」弘历一边批阅奏折，一边说到，头都没抬一下。 「丫头每天醒着的时候，有一半时间能安安静静坐那里抄书，我已经很满足了，何况现在还知道找永璜永琏看她抄的文章，让永璜永琏给她解释文章的意思，凭这两点，我就觉得比以前只知道满宫里乱跑好了不知多少倍。」我笑道。 弘历听完也忍不住笑起来，随后道：「也不知琝玉这样子是像谁。我记得我们两个结婚前见面，或是偶然听闻你的消息，都并未觉得你有过奇特的行为。」 「也有可能是你不知道。我阿妈额娘在外面遇到有人问起我，自然不会同对方说起我的奇怪之处，唯恐让我名声不好；哥哥们呢，哪怕他们的同窗或是熟人打探我近况，他们也不会说我不好的地方，以至于我难嫁人。」我回答到。 「唔。」听完我的话，弘历只应了一声，没有立刻说话。 弘历是在我额娘过世时知道我家里对外隐瞒我“失忆”的事，所以在那之后，凡是我说了奇怪的话又或是引他起疑的奇怪行为，他都认为是我“失忆”导致的。我自然不会主动向弘历多做解释，算是我的自我保护吧。 这时蔡富从外进来，转身往东次间来，向弘历和我打千行礼，后又说道：「启禀皇上、娘娘，公主送大阿哥、二阿哥到长春门外，目送两位阿哥出了敷华门才回来，现下已回后殿准备歇息了。」 「好。」弘历听完，微微点头并应道，随后又问：「今逢降雨，想必之后会越发寒冷，皇后向来畏寒，你们该早早准备好过皇后冬用的衣物和物品，以免要用时又找不到。」 站在屋内侍奉的人齐声应下。 弘历处理完奏折时已接近十点，今日又是初一日，弘历自然在长春宫住下。 我们二人在床上躺下后，我攀上弘历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问起：「我听闻内务府已将妃嫔们绿头牌做好，也拿到养心殿给你过目，只是你都还没翻过。」 我的话音刚落下，弘历伸手将我用力搂入怀中：「你想我先翻谁的？」 「自然先从贵妃开始。」我轻声说道，弘历听完，脸上划过一丝不高兴，我则轻声劝道：「后宫这些人的心思都缜密着呢，若从比贵妃位分低的妃嫔开始，那就是开了不好的头，要想再约束别人就难了。」 「这是你说的。」弘历听完，开口道。 「什么？」我一时不明白弘历的意思，反问道。 「翻绿头牌得按后宫位分来。」弘历说道。 「是呀。你登基虽有两年，但两年的国孝家孝才结束。目前后宫里这些人虽都是从前潜邸里的人，可位份先后与还在潜邸时不同，若你还照着从前来，总归不好，特别是贵妃，小气又爱与人计较。」我说道。 「说的好像你不爱与人计较似的。」弘历听完，向我笑道。 「我当然爱计较，只是不好表现出来。」我用一种埋怨的口吻冲弘历说道。 「不是不好表现出来，是只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罢了。」弘历说着微微眯起双眼。 「除了太后，你是最明白我的人，又是我的依靠，我自然只会在你面前表现。」我放低声音。 「我准备下个月正式分封后宫，等分封仪式结束后再说你提的这件事吧。」弘历说道，言语间有些难以察觉的不悦。 「怎么了？」我不由地反问。 「倒没什么要紧事。」弘历答道。 我将头轻轻靠在弘历身上，并低声说道：「等你想同我说的时候，我愿意当倾听者。」 「我知道，况且我从未想过同旁人聊前朝政事或是我的烦心事。」弘历说道。 「皇上如此信任臣妾，臣妾该如何回报皇上恩德呢？」我仰头在弘历耳畔低声问道。 「考虑我之前同你说的，给永琏和琝玉添个弟妹的事。」弘历又提生孩子的事。 「不是不可以，只是臣妾有附加条件。」我说道，弘历听完，低头看向我，脸上露出疑惑，仿佛蛮意外我突然的松口。 「你该不会真想趟回娘家吧？」弘历眼睛微微一眯，反问到。 「哪里是回娘家？用琝玉的话说，那是去舅舅家，可不是回娘家呢！」我说道。 弘历听完不由地笑起来：「琝玉的小聪明随你。」 「虽然你还未正式册封后宫，但我已有皇后之实，若真出宫回娘家，我也怕惹前朝后宫非议，能在宫外见哥哥嫂子们一面就不错了，我哪里敢奢望其他呢？」我放低声音说道。 「嗯。」弘历只应一声，片刻后才继续说下去：「之前你与你娘家哥哥嫂子们见面也都只见一面就分别，每次见面时间也短。我想想办法吧，不然给永琏和琝玉添弟妹的事，总被你拒绝。」 「这不就答应你了么？」我耍赖般说道。 「可你开的条件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完成的。」弘历立刻接下话题。 「你现在是皇帝啦，还有什么你办不到的事？」我反问。 「让你既能坐在后位上，又能过的愉快舒心就是我办不到的事。」弘历说道。 「人活在这世上，有失有得，更不能奢望事事都如意。」我低声劝慰道。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先送弘历去上朝，月兰为我梳妆完毕时，也到了该见妃嫔的时候。 自贵妃恢复每日到长春宫请安的例，我见她的脸色到现在都还没回到从前那种红润的样子，想必天街上发生的事对她影响长远，连我现在时不时想起都心有余悸，何况处置的还是她所住钟粹宫的掌事太监，想必更令她后怕。 第264章 墨竹 「之前让贵妃去太医院请看妇科的太医到钟粹宫，不知贵妃是否有命人前去？」我看向贵妃并问道。 「回皇后娘娘，臣妾已请太医来钟粹宫看过，说臣妾体寒，需将体寒的毛病医治好，才有怀孕的可能。」贵妃听到我问她，转头看向我。 「既然太医如此说，那贵妃自己多上点心，毕竟身体和孩子是自己的，旁人都帮不上忙。」我听完贵妃的话，微微点头并道。 「是，臣妾自会上心。」贵妃答道。 「现下两年国孝家孝已过，本宫希望各位姐妹能多为皇上开枝散叶，一来这是你们的本分；若有一子半女，也是你们在后宫立足之本。」我说道。 「是。」除贵妃外的所有人齐声答道。 妃嫔们散去后过了约半小时，琝玉从外面进来，与以往不同的是，从前她都是跑着从外面进来，今天走进来时却是很文静的模样，走到我跟前后，先向我微微蹲身行礼，才开口道：「请额娘安。」 「去慈宁宫向祖母请过安了？」我问道。 「嗯，陪祖母用过早膳才回来的。」琝玉低声答道，说完走上脚踏，将头靠在我腿上并开口道：「女儿今日去慈宁宫时，祖母说女儿走路的模样已有天家公主的风范，还希望女儿能保持这个样子，不仅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更是让旁人知道女儿是中宫皇后生的嫡出公主。」 「祖母总有祖母的道理。」我听完琝玉的话，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太后说她看着比从前稳重，琝玉竟将太后的话听进去，难怪方才进来时是慢慢走进来的，可见琝玉已经开始慢慢明白些事理。 「额娘也会听祖母的话么？」琝玉抬眼好奇地看向我。 「自然啦，你祖母在宫廷生活多年，连额娘遇到事都要去征询或听从你祖母的意见，你以后更要多听祖母的话，多看祖母怎么说话做事。」我抬手轻抚琝玉的脑袋。 「哦，好！琝玉会多学祖母。」琝玉像是明白过来，向我笑道。 「这两天你皇阿玛给你安排的功课做完了吗？」我转而问起琝玉抄书的事。 「前天皇阿玛让我的抄的书我昨天晚上抄完了，今天皇阿玛还没有让我抄新的课文。」琝玉答道。 「那要不要额娘帮你去皇阿玛那里说说，让你休息两天？」我反问。 「不用，皇阿玛最近要我抄的书已经很少很多啦！有时候我还能看看别的书呢！」琝玉说完，嘴角不由地向上扬起，可见她已经习惯弘历安排给她的事，再加上近来没有调皮捣蛋，弘历又没罚她多抄书，她自然能快速完成弘历给她提的要求。 「那就好。」我听完也笑起来。 又和琝玉随意聊了聊其他话题，便到用午膳的时间。用过午膳，我陪琝玉回后殿午休，待琝玉睡熟，我才回西梢间午睡。 自从天气开始降温，我的午睡时长比夏季少半小时，而且不需要月兰或是其他宫人叫醒，我会自然醒来。原本我是面向内侧睡的，朦胧间，我翻身转向床边，微微睁眼，发现有人坐在床边，我揉了揉双眼，再看过去，发现坐在床边的竟是弘历。 我瞧着弘历看我的表情仿佛有些难以形容，不由地开口问：「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弘历答道，说完看向站在门边的泡桐：「伺候皇后起床。」 「是。」泡桐应下，立刻将放置于一旁的外衣取来，见弘历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有些尴尬地看我一眼，不得不当着弘历的面为我更衣。 待我换好衣服，二人从西梢间挪到西次间坐下，弘历这才开口道：「你还记得潜邸的管家林仙芮么？」 「自然记得。」我答道，我随即想起还在王府时，林仙芮求娶墨竹的事，我立刻反应过来，弘历所说的安排，该不会是将墨竹嫁给林仙芮吧？有了这么个想法，我看向弘历的眼神里不由地流露出探寻的意思，见我看向他，弘历自然明白我想起这么个事。 「还在潜邸上时，你说林仙芮曾向你求娶过墨竹，当时墨竹不愿意嫁，你还担心将墨竹嫁给林仙芮会让人觉得你拿侍女去笼络管家，所以你让林仙芮等个三年再说。如今三年已过，又遇墨竹因华木之事被牵连而被迫出宫，我想，林仙芮至今未娶，苦等墨竹这么久，是真心喜欢墨竹。」弘历说完端起面前的茶盅喝了口茶，放下茶盅后又继续说下去：「如今咱们再入宫廷，便不存在拿侍女去笼络管家这种情况；再者，林仙芮留守潜邸，即便潜邸里还有一些旧时奴仆，总归缺少一个能帮衬林仙芮主持大局的人。而墨竹是你的陪嫁侍女，又随你在潜邸管事多年，自然熟悉潜邸情况，墨竹若能嫁给林仙芮，是几全齐美的事。」 「墨竹既是我的陪嫁侍女，我肯定要为她做万全打算，林仙芮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再加上他真为墨竹苦等三年，若墨竹肯嫁给他，我倒没理由阻拦，只是我还是希望能问问墨竹的意见，她愿意嫁才行，谁都不能强迫她。」我说道。 「这样吧，我着人去你娘家府上，让你大嫂问问墨竹的意思。」弘历说道。 「可以，但是一定是要问墨竹自己的意思，而不是大哥大嫂强迫墨竹同意，你着人回府上去问时，一定要说清楚。之后我会问墨竹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的想法，如果不是……」我说到最后时不由地放缓语气。 「恐怕连我也平息不了你的怒气吧。」弘历轻声说到，说完，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轻轻叹口气后，继续说下去：「你放心，我会让人和你大哥说清楚。让墨竹出宫已经是委屈你委屈墨竹的事，若再让墨竹嫁给不愿意嫁的人，你定不会与我善罢甘休。」 「虽然不至于到那般田地，但肯定会气很久。」我假意不高兴似的说道。 第265章 琝玉之变化 「肯定的，不光会生我的气，恐怕连你娘家的哥哥嫂子也会被算上，到时候你们兄妹情谊日渐疏离，届时又该如何修复呢？为一侍女，将你我情谊、你们兄妹情谊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大可不必。再说了，墨竹想嫁就嫁，不嫁也不影响什么，无需为此事而闹得你我、你们兄妹间都不愉快。」弘历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说道。 「我再生气，也只会同哥哥嫂子们置气，岂敢同你生气呢？」我说着不自觉地撇撇嘴。 「是，说是不会同我置气，但是会生闷气。」弘历说话的同时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看我，停顿片刻后又说下去：「单让墨竹出宫一事就令你怨我许久，若再为其他事生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你欢心。」 「你可是皇上了，还想不到办法么？」我说道。 「我的身份再怎么变化，恐怕在你眼里我也什么都不是。」弘历微眯双眼的同时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我低声答道。 「我情愿你在我面前还是从前的样子，不会因为我身份的变化而变化，我更未想过拿身份来压你。」弘历听完我的回答，轻声说道。 我有一瞬间因为弘历的话而动容，片刻后才开口道：「但愿以后没有让你不得不拿身份来压我的时候。」 弘历反而没有接我的话，但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知道弘历一向出言必行，而且他一向霸道，再加上他登基成为皇帝后，更不容旁人质疑他的决定。兼之我希望能凭借现在受的委屈，提前在弘历那里做好铺垫，以免改日我做了出格行为，踩到弘历红线，引起他雷霆之怒，若到时候收不了场，我还可以凭借现在做的铺垫，从而让弘历原谅我。当然，弘历未必不知道我这些小心思，只是他心疼我在先，想必到时也不会同我计较。 我和弘历就默默注视着对方，都没有开口说话，我们两人仿佛都很珍惜这样静静地，相对而坐的时候，再入宫廷，能不被旁人打扰，不被政事烦扰的时刻，真是很少很少的。 「长公主到。」然而，总有这么一个，我们两人都无可奈何却又爱的不行的家伙来破坏难得的静谧。 「请阿玛安，请额娘安。」宫人的通报声落下后，琝玉从外进来，站定后，向弘历和我请安。 「之前安排你抄的书抄了吗？」弘历问道。 「抄完了。」琝玉说完，立刻上前将手里的宣纸放到我和弘历之间的矮几上。琝玉请安时是规规矩矩的样子，但当她回答弘历话时，还是从前那模样。 弘历拿起宣纸看了一会儿，将宣纸放回到矮几上，转头看向琝玉：「代阿玛额娘去趟慈宁宫，问问祖母下午用的什么点心，晚膳用过没有？若祖母留你用晚膳，你陪祖母用过晚膳再回来。」 「若在慈宁宫用晚膳，就不能在长春宫陪阿玛额娘用晚膳了。」琝玉说道，似乎有些舍不得。 「祖母更重要。」弘历说道。 琝玉听完，大眼转了两转，才有些勉为其难地答道：「好吧。」 「蔡富，你送公主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再接公主回长春宫。」我开口吩咐到。 「是，奴才遵旨。」站在门边的蔡富应道，随后看向琝玉：「公主殿下，咱们走吧。」 琝玉一听，笑呵呵地拉住蔡富伸出的手，向外走去。 「方才见琝玉，仿佛和之前不大一样。」弘历心思细腻，怎会看不出琝玉的变化。 「早上从慈宁宫回来时就是这文文静静地样子，说早上去请安时，皇额娘夸她走路的样子已有公主风范，还要她保持，才能让人知道她是嫡出公主。我让她多向祖母学习，毕竟祖母在宫廷生活多年。」我笑答。 「难怪，看来还是太后的话管用。」弘历听完也笑起来。 琝玉出长春宫后，一时半刻没有回来，我猜应该是被留在慈宁宫用晚膳了，便吩咐小厨房准备帝后的晚膳。 「过几日就到冬至，到时候我得提前三日去天坛斋宫斋戒，祭祀完了才回宫，那几日的宫中琐事，你多注意。」弘历提醒道。 「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反问，不等弘历开口，我立刻说下去：「我听闻贵妃请的专看妇科的太医近来日日都去钟粹宫，还让上次帮她圆谎的太医一齐看方子，贵妃忙着调养身体，望能早日有孕，哪里有时间来给我添麻烦？包括嘉嫔在内的后宫其他人嘛，暂且都安分守己。何况皇上早说过，宫中凡事都有例，无须我过多操心。」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弘历听完我的话，原本还想唠叨几句的弘历仿佛安心不少。 「皇上去天坛斋宫斋戒辛苦，还望皇上保重龙体。」我向弘历轻声说道。 「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对我说这种话，听着是真假参半，唯独从你口中说出来，哪怕是假的，我听完也很受用。」弘历嘴角微微翘起。 「皇上更会哄臣妾高兴。」我笑道。 用完晚膳没一会儿，琝玉也刚好从慈宁宫回到长春宫，弘历给她安排了新的功课，除抄书五遍，还要她能流利背诵所抄课文并解释文意。此次布置的功课，虽未给琝玉限制完成时间，弘历却告诉琝玉他会随时抽查，将琝玉吓的不行，我则招手让琝玉到我身旁。 「文章抄个五遍，也就记的差不多了，再花点时间记一记就能背出来。想要知道课文的具体意思，让你大哥二哥给你解释，自然就知道啦。」我在琝玉耳边轻声说道。 「可以找大哥二哥么？」琝玉不确定地反问，眼里更是露出疑惑。 「又不是让你大哥二哥帮你抄书，为何不可？你阿玛也没说你不能找你大哥二哥帮你解释文意啊？」我反问道。 「哦。」琝玉听完，躲到我怀里笑个不停。 「好了，今日陪祖母也辛苦了，早些回后殿去休息吧。」弘历见琝玉还腻在我身边不肯走，开口说道。琝玉这才脱离我身侧，向我们二人行礼后出去了。 第266章 再遇冬至 「虽然我觉得调皮的琝玉比现在的琝玉可爱些，但我还是觉得懂事的琝玉更讨人喜欢。」待琝玉出去片刻，弘历开口说道。 「皇家的孩子，还是早些成熟的好。」我淡淡说道。 「我明白，皇子皇女会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早失去童真，甚至还会卷入皇室的争斗，虽然我希望琝玉能永保童真，但于她成长无益。」弘历感叹似的说道。 「还好琝玉有你这么个宠她到极致的父皇，不然她的境地就更难了。」 「那也要琝玉能讨我欢心会讨我欢心，若是个性格古怪，或是被额娘教的不与我这个阿玛亲近的女儿，也难得我疼爱。」弘历说道。 「宫中只有琝玉这么一位公主，也不知道你在说谁。」弘历的话令我疑惑，我本能地说道。说完后，我突然反应过来，有可能他说的不是公主，而是后妃中的一人，后宫中诞育了公主或是诞育过公主的，只有我和嘉嫔，经这么一想，那弘历暗指的就是嘉嫔了，我自然而然地抬眼看向弘历并问道：「嘉嫔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见我询问嘉嫔近况，弘历放低声音的同时说道：「说起嘉嫔，她即便在这边生活多年，可骨子里终究是朝鲜那边的，想来若以后亲自教育子女，与你的教育方式可能会不同。」 「那是必定的，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对子女教育的方式方法和目的也会有区别，你拿后宫妃嫔与我做对比，差异就大了去了。」我说道。 「你是皇后，后宫妃嫔自然要以你为榜样，能做到你的性格温婉、顾全大局这两样就已经不错了。」弘历接下话头。 「多谢皇上夸赞，臣妾自认臣妾的确顾全大局，可性格温婉嘛，不得不说皇上看走眼了。」我好笑地说道。 弘历听完也笑起来：「就当是我看走眼罢。」 两人闲聊片刻时间就已接近十点，吩咐人打水来洗漱。因为我比弘历早洗漱，所以我比弘历早躺下一会儿，可当弘历在我边上躺下，我就被他的双臂牢牢揽住。 「干嘛？」我低声问道。 「你觉得呢？」弘历在我耳边轻声反问，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吹在我耳朵上，痒的不行。 我翻身面向弘历，并伸手环住弘历的脖子，注视弘历双眼的同时开口道：「你都还没完成我的心愿呢。」 「我发现你真是吃不了一点亏。」弘历眼睛一眯，好笑地说道。 「可不，我什么都能吃，就是吃不了亏。」我说完便笑起来。 两人欢愉过后，我并没有即刻睡觉，而是伏在弘历身上，弘历搂着我，又拉过被子盖住我的背部。随后弘历轻抚我肩膀，指尖再滑过我的手臂，同时说道：「虽已生育两个孩子，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瘦，可见平时你吃的极少。」 「生孩子以后身材会变形，总要想办法恢复，吃的少是主要途径。想必你也不喜欢身材变形的我吧？」我轻声说道。 「我更不喜欢瘦骨嶙峋的女子。」弘历立刻答道，说完将我搂的更紧，随即说下去：「再说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介意。我在意的是你是否开心，身体是否健康，而非其他。现下的你已经很好，保持即可，可别再瘦了。」 「皇上的吩咐，我会照办。」我答道。 到十一月中旬时，弘历恢复因先帝驾崩而停顿的军机处，并以鄂尔泰、张廷玉、讷亲、海望、纳延泰、班弟为军机大臣。这样一来，前朝算是进入平稳时期。 十一月初连下几场大雪，整个京城都被白雪覆盖，举目望去，连紫禁城里仿佛都是白茫茫一片。 到冬至这天，飘了四天的大雪半夜就停了。而弘历早在三天前就出宫前往天坛，在天坛内的斋宫住下并为冬至祭天而斋戒。我起初还担心祭天的事会因为大雪而不顺利，又或是天气太冷将弘历冻着，这么看来，上天还是挺眷顾弘历的。 弘历回宫后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彼时我与纯嫔带着永璜永琏永璋琝玉四个孩子在慈宁宫陪太后说话。我和纯嫔及几个孩子见弘历从外进来，忙起身向弘历行礼，弘历先向太后行礼请安，才吩咐向他行礼的后妃及皇子皇女起身。 「皇帝天坛祭天辛苦，早些回长春宫休息。」太后见弘历的身形因斋戒而有些消瘦，开口吩咐道，又提让弘历回长春宫休息而非回养心殿，言下之意是想让我们夫妻团聚，更是提点我弘历近几日辛苦，要好好安抚弘历。 「是。」弘历应道。 虽然太后说了让弘历好好休息的话，但弘历还是在慈宁宫坐着陪太后说了约半小时的话才离开。 我和纯嫔领着四个孩子随弘历从慈宁宫出来，走到螽斯门时，弘历看向纯嫔，开口道：「今日冬至，三阿哥去你宫里用午膳，待到歇过午觉，就送三阿哥回阿哥所。」 「臣妾遵旨。」纯嫔听到弘历准许三阿哥随她这个生母回承乾宫，自然高兴，忙不迭地蹲身行礼。 抱着永璋的乳母随纯嫔一同向弘历和我行礼后，转身离开，趴在乳母肩膀上的永璋见要离开，脸上露出难过和不舍，甚至伸出小手向我抓了抓，我见状不由地笑起来，并冲永璋挥了挥手，永璋这才放下小手并将脸埋入乳母肩膀。 片刻后，弘历开口道：「走吧，咱们也该回长春宫休息了。」说完，弘历牵过我的手，领着永璜永琏琝玉转身往长春宫走去。 一行人跨过长春门，绕过影壁后，直径走进正殿，最后拐进东次间。宫人们上来为弘历和我，还有几个孩子褪下身上披着的披风，又迅速为几人换过手炉，奉上热茶，一行人的面色才恢复红润。 「让小厨房早些开始准备午膳。」我放下茶杯后，看向站在门边的蔡富，蔡富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第267章 异常 「阿玛额娘，可以让大哥二哥去后殿帮我背书么？用午膳前再回来。」琝玉走到弘历和我面前轻声问道。 「背书这么简单的事你还要你大哥二哥帮你？」我抢在弘历前开口问道。 「有一段文章的文意我还不大理解，也要大哥二哥解释给我听。」琝玉转而走到我身边，靠在我的腿边，向我说道，随后放软语调求道：「额娘同意吧，就一会儿时间，用不了多久的。」 「行吧。」我见琝玉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思虑片刻就同意了。琝玉见我同意，立刻展露笑颜，回身拉着永璜永琏往后殿去。待三个孩子出去片刻，我转头看向弘历：「这次去天坛怎么样？」 「先帝驾崩前的三四年里，先帝都是在宫中斋戒两日再去天坛斋宫斋戒一日，即便有人定期到斋宫打扫，终究是缺少人气。我已经吩咐人开始着手准备修缮斋宫，也好为以后去天坛祭天做准备。」弘历答道。 「只是现下已近年关，修缮斋宫的事还是暂且缓缓，等过完正月再开工修缮也不迟。」我说道。 「我知道，再说去天坛祭祀一年也就三次，的确不必太过着急。」弘历说道。我听弘历说一年祭祀三次，看向他的同时不由地面露疑惑。见我看他，弘历继续说下去：「除每年冬至的祭天，正月第一个辛日为上辛日，需到祈年殿祈谷；四月吉日至圜丘举行雩礼，祈求膏雨。」 「哦~」我感叹道，随后又向弘历笑道：「一年到天坛祭祀三次，皇上辛苦。」 「在这宫中凭虚情假意都能让我高兴的，恐怕真只有你一人。」弘历也笑起来。 「臣妾也不知自己为何能轻轻松松讨得皇上喜欢。」我笑道。 从慈宁宫回到长春宫已过十点，闲聊片刻，时间很快就到十一点半，永璜永琏牵着琝玉前脚回到正殿，宫人们后脚就端着午膳往东次间来。 「今天过什么节么？」琝玉瞧着满桌的菜，问道。 「今天是冬至，是一年里的大节气。」永璜向琝玉解释道。 「哦。」琝玉仿佛明白了似的应道，但是我知道她是不想在弘历和我面前露怯，所以假装明白。想必弘历和永璜永琏也都看出来了，几人互看一眼，都没戳破琝玉。 用完午膳，弘历让琝玉送永璜永琏到长春门外就回后殿午休，又嘱咐永璜永琏回阿哥所休息片刻，以便下午有精神学骑射，晚上回房温书，说了一大通才放三个孩子出去。 三个孩子出去后，弘历拉着我往西梢间去。 走进西梢间后，月兰为我褪下外衣，我见弘历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我，便开口道：「怎么了？」 「我也不知。」弘历说着走近到我面前，放低声音说道：「这次去天坛斋宫住三天，总觉得你没在身边，心里空落落的。」 「即在斋宫斋戒，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我有些好笑地说道。 「去年前年你都有陪我去祭天，今年只我一人前去，我自然觉得孤单了。」弘历说着拉住我的双手。 我没有挣脱弘历双手，而是抬手敷上弘历脸颊，弘历也没有松手，顺势将我的手按在他脸上，我则轻声说道：「一年里有24个节气，想必时不时就会有你独自去祭祀或是我独自去祭祀的时候，祭祀完就能回宫见面。这次不过才三天没见，怎么就这样了？自从我们在外建府单过，那时就有三五天没见面的时候，都不见你这样。」 「我也不知怎的，这次去天坛发现你不在身边，就觉得心里不大安稳。」弘历说着闭上双眼，随后说道：「真想把你随时带在身边。」 「我是佩饰么？你还想随时带在身边。」弘历的话令我感到好笑。不知他今日是怎么回事，只是去天坛祭天罢，回来后怎么变这样了？我靠到弘历面前，低声反问：「不就是去天坛祭天么？以前你还是皇子时也去过多次，如今已是皇帝，怎么不如从前？」 「英琦，答应我一件事。」弘历没有回应我的话，而是猛地抬头对视上我的眼睛，给我一种难得的压迫感：「答应我：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仿佛记得历史上，弘历的原配皇后，也就是现在的我，活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清朝皇后一向短命，我在不确定我未来的情况下，该如何回答弘历呢？ 「为什么不回答？」弘历见我犹豫，急切地反问道，接着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是觉得世事无常。」我低声回答。 「世事无常……么？」弘历因我的回答而垂下双眼，连语调也变低好些，片刻后又抬眼看向我：「我才不管什么世事无常，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你就必须留在我身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 我听弘历越说越离谱，连忙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并按住他的嘴唇，示意他不要再说：「哪有什么下辈子，下下辈子？这辈子和你在一起还不够么？」 弘历没有答我的话，而是忽然将我搂入他怀中，一手用力搂住我的腰，一手紧紧按在我后颈上，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弘历你怎么了？」我问道，他今天太过反常，完全不是从前那个他。 「我不想失去你也绝不能失去你。」弘历答。 「怎会呢，自嫁给你，不一直都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么。」我在弘历怀里说道。 「你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弘历道，停顿片刻后，弘历松开搂住我的手，将额头抵上我的额头并说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任何意外的。」 因着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所以弘历午觉并未睡太久就起来往养心殿去。我想着他今日不太对劲，便也一同起来送他出去。 「等处理完前朝政事我便过来。」跨出长春门前，弘历冲我说道。 第268章 爹娘不比舅舅亲 「还是先去慈宁宫，别忘了今日是冬至。」我提醒道。我的提醒让弘历原本拉住我的双手微微一紧，我在这一刻意识到，原来他也会因为这些事而心烦，便又劝道：「为着冬至祭天，你提前三天就住进天坛内的斋宫斋戒，回宫后自然得去慈宁宫向额娘报平安，不然还等着额娘来问你是否安好？」 「我知道。」弘历应道，沉默片刻后说道：「待我处理完前朝政事，我们一同去慈宁宫。」 我回到正殿时，双手已经冰的不行，月兰知道我畏寒，赶忙将手炉递到我手中。我捂着手炉坐在西次间的通炕上，脑子里一直在想弘历今天中午说的话。 这次弘历因冬至去天坛祭天，定是发生了什么，或是他预见了我的结局，不然怎会说不让我出任何意外？弘历出身于宫廷，从前就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经历从皇子到贝勒到亲王，最后登上帝位，他更懂得控制、隐藏自己，不会轻易在外表露他的喜好和情绪，但中午时他的说法很是奇怪，似乎有些害怕我不在他的身边，甚至是离世。可弘历又不愿说他这次去天坛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又无法根据他的言辞和表现揣度出他到底怎么了，越想越觉得奇怪。 「娘娘，皇上着人来长春宫传话，说皇上准备从养心殿启程去慈宁宫，让娘娘准备妥当便出门。」冬红从外进来，向我行礼后并说道。 「去换个手炉，把披风拿来，咱们去螽斯门那里等皇上。」我吩咐道。 月兰接过我的手炉，而冬红则去为我取披风。 当我身披绣有芍药花披风，手里捧着手炉走到螽斯门外时，弘历恰巧垮过纯佑门，见我出现，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又见我身披披风，说道：「冬至后会比现在更冷，你这披风有些薄，回头换件厚实的，围脖、手筒子也都带上。」 「早都备好了，是今日并未觉得特别冷，所以只裹了披风，揣着手炉，不然早裹的严严实实的。」我笑道。 「冷暖自知，你心里有数行。」弘历说完，抬脚往对面走去。 帝后二人到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又问过太后今日中午用膳情况，快到晚膳时间，永璜永琏永璋及琝玉也到慈宁宫，帝后及皇子皇女陪同太后在冬至这日用晚膳，太后哪有不高兴的，临走前，太后还赏赐皇子皇女一人一套笔墨纸砚。 眼瞧着时候不早，帝后辞了太后出来，带着四个孩子走到隆宗门，我让蔡富送三位阿哥回阿哥所，彼时永璋已经能蹒跚走路，但为了赶紧回阿哥所，乳母将还想走一会儿的永璋抱起，永璋难得能见到琝玉，趴在乳母肩头向琝玉伸出小手并左右挥了挥，琝玉见状，也向永璋挥手，引的永璋“咯咯”直笑。 待三个孩子消失在景运门内，弘历和我带着琝玉转而往通向启祥宫的东西向启祥门走去。 「阿玛阿玛！弟弟今天会喊我姐姐了呢！」琝玉迫不及待地向弘历说道，明显有炫耀的意思。 「喔唷，那你厉害了，永璋到现在都还喊不清皇阿玛呢。」弘历也听出琝玉言语间的得意，一开口就将琝玉捧的更高。 琝玉哪里听的出弘历话里的意思，反而因弘历的话而更得意，都拐过螽斯门了，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但很快意识我还在边上，扭头问我：「弟弟有叫过额娘吗？」 「等你弟弟懂事了就会叫我了。」我笑道。 「懂事？」琝玉听完我的话，自然是不能理解，大眼转了两转也未想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你弟弟是纯娘娘生的，不能和你一样叫你的额娘为额娘。」弘历解释道。 「还是不懂。」弘历的解释也并未让琝玉明白，努嘴低声说道。 「等你再大点，自然会懂的。」弘历知道琝玉太小，还不懂得这其中的分别，抬手轻柔琝玉的脑袋。 「女儿已经大了。」琝玉嘟囔道，这让弘历和我反而相视而笑，没有多言。 此时已经走到敷华门前，三人拐进敷华门，再进长春门，绕过影壁，就见正殿台阶下站有一人，琝玉眼尖的很，再者早想在宫中见到此人，便迫不及待地冲到那人面前，一头撞进对方怀里。 此时弘历和我都走近到那人面前，弘历开口问道：「让你去办的事办完了？」 「请皇上、皇后娘娘安。」见我们二人走近到跟前，对方先拱手行礼，站直身体才回禀道：「回皇上话，皇上今日安排之事已办妥，请皇上放心。」 弘历正要说话，就见琝玉向那人举着手并迫不及待地喊道：「老舅抱！老舅抱！」待向弘历回禀过，此人才将琝玉抱起，随即就听见琝玉甜腻腻地开口道：「老舅我好想你啊！」 「有了老舅，就将你我二人丢开咯。」弘历转头向我笑道。 「是呀，我们两人终究是外人。」我无奈地说道，随后看向傅恒怀里的琝玉：「时候不早，今日又难得听话懂事，不如早些回后殿洗漱休息吧？」 「不要~」琝玉听到我要她回后殿，立刻拒绝，说完将头埋到傅恒肩膀上，还用力搂住傅恒脖子。 「琝玉。」弘历见我说的话都不管用，立刻换上严厉的口气。 琝玉哪里听不出来，扭头看向弘历的同时，用一种委屈的语气说道：「琝玉许久没见老舅，就是想和老舅多待一会儿。」 「连你额娘都见的少，你还想见多少次？」弘历说完眉头微皱，正要再说下去，却被琝玉抢先。 「女儿同老舅说一句话，说完就回后殿。」琝玉瞧出弘历表情的变化，自然是怕惹弘历生气，对弘历说完，转头在傅恒耳畔不知说了句什么，引的傅恒笑起来，说罢，转身向阮氏伸出手臂。阮氏从傅恒怀里接过琝玉，向弘历和我蹲身行礼后，才往后殿去，琝玉还不忘冲傅恒挥挥手，眼瞧着快看不见傅恒，琝玉喊道：「老舅回去和大舅说我想他了！」 「知道了！」傅恒应道。 第269章 好事将近 「皇上让你干嘛去了？」我见阮氏消失在回廊转角，才开口问傅恒。 「你不是说不问前朝事宜么？怎么又问上了？」弘历插入话题。 我听完看向弘历：「好好好，拿我的话堵我是吧？那你们君臣俩慢慢聊，我回去休息了。」说完我抬脚就往殿内走去。 「长姐。」傅恒见我生气，唤道。我哪儿会理他，径直走进正殿，转而往西梢间去。 「和你无关，皇后气我呢。让你办的事既然办好了，就早些出宫回去休息，回府上同家里说皇后都好。」门外传来弘历的声音。 「是，奴才这就出宫。」 我刚换好家常衣物，弘历就走进西梢间，在妆台前到凳子上坐下后，开口道：「好不容易见一次傅恒，怎么连句话都不说就进来了？」 「有你这么个姐夫在？我在旁边碍什么事。」我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让傅恒去干嘛了么？我现在告诉你如何？」弘历眼睛一眯，向我笑问。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说完，我转身往外间走去。 「诶，你去哪儿啊？不让人打水来洗漱么？」弘历在里间喊道。 我在西次间看书看到十点才让宫人打水来洗漱，这期间，弘历从西梢间出来，自顾自地在我对面坐下，时不时同我说话，但我都未应答。洗漱后，我也未等他，直接上床躺下了。 弘历洗漱完见我已经躺下，自己翻身上床，待上夜的宫人将软帘放下，弘历低头在我耳畔轻声道：「我趁着去出宫去祭天的机会，拨了粘杆处的七八人在回宫路上悄悄离队去趟潜邸，将潜邸里里外外都看看，确保潜邸内没有问题。」弘历说到这里，仿佛在等我开口，我却没有答话，他又说下去：「我想过几日送你回潜邸住些日子，届时便可以让你的哥哥嫂子去潜邸与你见面，以叙你们一家子的兄妹姑嫂之情。」 听完弘历的话，我不是不高兴的，难得弘历准我出宫一趟，还为此提早让粘杆处的人去潜邸为我的安全做准备，我本想回头看弘历，却硬生生忍住，更是闭上眼睛装睡。 弘历见我还是没有反应，一时不知我到底是装睡还是真的睡着了，便伸出双手，一只手从我的脖子下穿过，另一只手搂住我的腰，双手同时用力，将面向床铺里面的我翻过来。 当弘历搂我的腰，揽住我的脖子时，我就知道我不能板着身体，只能任由他将我翻转过来，然后微微睁眼，看向弘历的同时懒懒地问道：「干嘛？」 「真睡着了？」弘历不意我是这种反应，想必他料定我是装睡不理他，不曾想将我掰过来一看，我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弘历自然意外的很，随后又道：「合着方才我说的话你都没听见。」 「你方才说什么了？」我假装不知并反问道。 「没什么。」弘历答道，说完低头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随后将我放平到床上，又道：「既然累了，那就早点休息。」 「是有什么好事？」我反而伸手攀上弘历的肩膀，还凑近到他面前。 「是，你就安心等着吧。」弘历说完，伸手拉过被子为我盖上。 转天早上起来，屋外又飘起雪花，哪怕屋内供着炭火，我觉得也比之前又冷了好些。 「方才我瞧见琝玉出去了，看着比昨日穿的还多些。你本就体弱，又一向畏寒，近几日就不要出门，慈宁宫那边有琝玉去就好。」我为弘历系荷包时，弘历说道。 「琝玉年纪还小，我最怕她在冬日里受寒感冒，我情愿让她在屋里待着。」我答。 「但琝玉哪里待的住？还不如让她每日早起去慈宁宫，有这么个事让她做，恐怕还不至于感冒。」弘历笑道，见我站直身体，弘历拉住我的双手：「我安排了件能让你稍微高兴点的事，不日便可达成，还望届时真能讨你开心片刻。」 「你说能让我高兴，那定能令我高兴，我等着便是。」我笑答，心想能在宫外与哥哥嫂子们见面，怎能不高兴呢？ 送弘历去上朝后，我到东次间稍作片刻，泡桐为我端来一碗白粥，我刚饮完，就有宫人来回禀，说请安的妃嫔已到齐。 待宫人们为妃嫔奉上茶水后，我开口道：「如今冬至已过，今早再飘大雪，想来京城只会越来越冷，各位妹妹出门时多注意，别着凉；其次，冬日里正是用炭的时候，各宫主位多交代下面做事的宫人，别在年底前出岔子。」 「是，遵娘娘懿旨。」妃嫔们听完，齐声答道。 「本宫听闻，皇上不日将举行后宫册封大典，各位妹妹都将自己的朝服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位分较低的妹妹也不必焦虑，伺候皇上久了，或是有一子半女，自然有晋封的时候。」我说话的同时，眼风扫过下面坐着的所有人。 「是，多谢皇后娘娘提醒。」众人再次答到。· 妃嫔们请安回去后，我走出正殿，站在台阶上，看着天上飘下的雪花，内心不由地又浮躁起来。宫中各项用度虽以长春宫为优先，可这宫殿，这地位，未必是我想要的。我去见允禵时，他说我适合做皇后，我心里何尝不知，这个“适合”是用我的安逸生活换来的，其实我更想要从前还在家里时那种舒适随意的生活，不过自我嫁给弘历，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正想着，有人拐过影壁走进院子，见我站在正殿前的台阶上，加快步伐走到我面前，请安道：「请额娘安。」 「去过慈宁宫了？」我开口问起。 「是，祖母要我回来同额娘说，天气冷的厉害，要额娘多添衣物。」琝玉答到。 「那你是怎么答的？」我又问。 「女儿说，待女儿回长春宫，会向额娘转告祖母的话，更望祖母保重身体。」琝玉说道。 我听完琝玉的话，没有立刻说话，反而笑起来，抬手示意琝玉上前来，待琝玉走到我身侧，我才道：「你是长公主，要多去慈宁宫向祖母问安，不然等以后弟妹多起来，如何能让祖母多疼爱你一分？」 第270章 墨竹2 母女两人看了会儿飘雪才回到殿内，宫人们端来热水，我和琝玉将杯中热水喝完，脸上才恢复红润。 「皇阿玛让你背书背的怎么样了？」我放下茶杯，看向坐我对面的琝玉。 「昨天下午去养心殿背过啦！只是背的不顺，阿玛要我回来再背背，改日再问，或是抽问我之前背过的文章，女儿可不敢怠慢。」琝玉答到。 「知道不能怠慢就好，你阿玛给你安排的功课已经比给你大哥二哥的少很多，平时多用用功，以免挨骂。」我说道。 没过多久便到用午膳的时间，母女二人一同用过午膳，琝玉本该回后殿休息，我想着外面在下雪，若琝玉频繁进出，增加感冒机率，便留琝玉在正殿休息。自潜邸搬入宫中，琝玉已经许久未和我一起午睡，得知可以在正殿午休，自然高兴。 午睡起来，我从书架上随便拿了本琝玉从未看过的书给琝玉，琝玉起初还看的兴致勃勃，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昏昏欲睡，最后直接趴在炕桌上睡着了。 我透过窗户瞧见弘历绕过影壁往正殿来，连忙伸手在趴着睡的正香的琝玉一侧的炕桌上敲了敲，琝玉猛然惊醒，见我给她使眼色，开始还不太明白，可很快就反应过来，迅速将面前的书立起来，刚完成这个动作，弘历就出现在琝玉背后。 「看什么书呢？」弘历一眼就看见琝玉面前立着本书，开口问道。 「不知道，额娘给拿的书。」琝玉有些心虚地答到。 弘历在琝玉身后坐下，从琝玉手里接过书，合上书后一看封面，写着《资治通鉴》，弘历顿时笑了一下，将书放回桌上，并道：「你也太看的起咱们琝玉了。」 「怎么？女孩子就不能看《资治通鉴》了？」我反问，随后又问道：「是你觉得琝玉资质平庸呢？还是琝玉没有治国安邦之才？」 「治国安邦之才嘛……」弘历听完我的话，低头看向怀里的琝玉，沉默片刻才开口道：「目前看确实没有这种才能。」 琝玉目前只读了些礼仪方面的书，根本不懂什么是治国安邦，听完弘历和我的对话，一脸困惑地看看我，又看看弘历。 「当然啦，还是得等琝玉开悟以后才能下定论。」看着琝玉一脸天真的样子，弘历又道。 「哪怕真有这样的才能也枉然，终究是个女孩子。」我说道。 「中宫所生的固伦公主，理应同皇子一般。」弘历接下话题，不等我开口，弘历继续说下去：「我已想好咱们琝玉的公主封号，等册封后宫之时，我会一同宣布。」 「有了封号，岂不是要搬出宫建府单过？」我一听弘历说定下了琝玉的封号，不免震惊。 「皇子是这样，公主不必，何况琝玉虚岁才五岁，何需出宫呢？」弘历见我脸色微变，知道我舍不得琝玉离开，赶紧说道。 「我倒不是舍不得琝玉出宫，我是觉得她还小，再说许多事还没教会她，让她单过，我不放心。」我说道。 「你所想即是我所想。」弘历答。 冬日里天黑的早，所以晚膳也准备的早，彼时宫人们已备好晚膳，陆续从外端进来。 琝玉年纪小，不太懂得膳食方面丰俭的区别，只知道去长春宫以外的宫殿能吃着点心，吃的丰盛就是过节，平常吃的就一般，所以她觉得平时吃简单些、吃少点也没什么，反而在到点能不能吃饭这件事上很是介意。此时见宫人们从外进来，手中都端有木盘，木盘内是盛着膳食的瓷盘，她便知到吃饭的时候了，从弘历怀里溜出来，动作娴熟的穿好鞋，最后在圆桌边坐下。 「呵。」弘历见状，似笑不笑地冷哼一声，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也坐到圆桌旁。 吃完晚饭，弘历似有话想和我讲，吩咐琝玉回房温习之前布置的课文，早点休息，才让琝玉回后殿，琝玉临走前指着还放在炕桌上的《资治通鉴》，看向弘历：「这个也要看么？」 「等你长到和你大哥二哥一样岁数时，再看也不迟。」弘历答到。 琝玉一听，安安心心地离开了。 从琝玉问弘历是否要看《资治通鉴》起，我就一直隐隐笑个不停，待琝玉走出去后，我笑的更厉害。 「你怎么想的？居然给琝玉看《资治通鉴》。」弘历问道。 「我随手从书架上拿的书，不知道竟是《资治通鉴》。」我笑答。 「琝玉能老老实实坐着看这书，实属不易。」弘历回想起他进来时瞧见琝玉端坐着的样子，甚是欣慰，殊不知是我叫醒琝玉，不然看到的可就是另一番场景了。 「你这么早让琝玉回后殿，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我轻声问道。 「你如何知道我有事和你说？」弘历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将问题抛回给我。 「你猜我如何知道呢？」我又将问题抛出去。 弘历没有再问，两人注视片刻，忽然一同笑起来。 「三日前，林仙枘与墨竹已完婚。」弘历收起笑意后，轻声说道。说完默默注视我，等我的反应。 「是墨竹自愿嫁的么？」我听完，心里有一瞬间的刺痛，再开口，却如此问，毕竟我最终还是希望墨竹幸福。 「我觉得不全是墨竹自愿。」弘历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起他的感受：「墨竹如今已满23岁，早过了适嫁年纪；再说若她与林仙枘有意，早在林仙枘求娶她时，她便会同意出嫁，何须等到今日。当然，有你这么个靠山在，她若真不愿意嫁林仙枘，谁也勉强不了她，即便你大哥私下向她施压，我想她还是会坚持自己。现在才肯松口嫁给林仙枘，想必也是无可奈何，更是不愿你因她而为难。」 听完弘历的话，我转而陷入沉默，内心一时五味杂陈，难以描述。 「明日会有墨竹的亲笔书信递进来，你看看再说。」弘历劝道，我一听墨竹有递书信进来，心情比方才听闻墨竹嫁给林仙枘时好些。 第271章 再出宫 我刚想说话，对面的弘历又道：「你为你这几个陪嫁侍女甚是操心，如今身边只剩月兰一人，你如何办呢？」 站我身侧的月兰听到弘历提及她出嫁的事，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不乐意，低声说道：「奴婢不嫁。」 「若你家格格一定要你嫁呢？你会违抗你家格格的话？」弘历转眼去看月兰，并问到。 月兰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纠结半天才道：「格格说过，奴婢的婚事终究还是要看奴婢的意思，皇上与格格不能完全做主。」 「你看，你说这话时是为她们着想，结果现在反而拿这话来违抗你了。」弘历听完月兰的话并未生气，反而向我笑道。 我转头看向月兰，并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如今我身边只剩这一个，我反倒有些离不得了。」 「墨竹的事说完了，来说说另一件事吧。」弘历说道，见我眼中露出疑惑神情，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三天后送你去潜邸住个十来日，如何？墨竹不是嫁给林仙枘了么？已搬入潜邸居住，正好你们主仆见见面，加之墨竹是旧仆，也不用担心背景不干净。再来嘛，你既在潜邸暂住，你娘家的哥哥嫂子也方便去潜邸探视你，你们兄妹姑嫂说说体己话，免得下个月大封六宫，加之腊月至正月里宫中事务繁杂，你更不便出宫。」 我本来还因墨竹出嫁和月兰不肯嫁人之事有些伤感，弘历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反而笑起来，并从圆凳上站起，向弘历蹲身行礼，道：「臣妾多谢皇上周全。」 「你这两日准备几件皇后平常穿的家常衣物，以及给娘家孩子们的礼物，皇后一时高兴，难免在这些事上疏忽，若出宫了才想起，丢的可是我的脸。」弘历转眼看向随我行礼的月兰。 「是。」月兰低声应下。 「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能让你们兄妹见见面，也不知能使你高兴多少时日？亦或是有了这次的先例、开了先河，你就会不停的要求我允许你出宫。」弘历说这话时，脸上有难掩的忧虑情绪。 我重新坐下后，开口道：「我还是懂节制的。」 弘历听完我的话，并未立刻答话，而是展颜一笑。 「只是我出宫去那么几天，太后那里恐怕又得劳烦皇上去说了。」我笑着看向弘历。 「自然啦，既是我准你出宫去潜邸住，太后那边必定我去回禀。还好之前立下了让琝玉每日早上都去慈宁宫请安的规矩，不然等到你出宫后才要求她每日前去，恐怕也困难。」弘历有些庆幸地说道。 「那我离宫的这段时间，嫔妃们也还是每日晨间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大家便可以多聆听太后教诲。」我笑道。 之后的两天里，月兰陆续收拾了些我的衣物，皆是看不出身份的家常衣服，又兼近几日一到晚上就下雪，于是连围脖、手筒子、披风也都翻出来一并带上。到了出宫这日，早上起来见过妃嫔，我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此时琝玉还待在慈宁宫未离开，见我前来，仿佛有些意外。 「请皇额娘安。」我向太后请安道。 「坐吧。」太后见我前来，知我是来辞行的，说着指了指右手边的位置。 「是。」我在位置上坐下后，原本立于太后身侧的琝玉蹭到我身边。 「额娘怎么这个时候来慈宁宫？」琝玉仰头悄声问到。 「来向你祖母请假，出宫去见舅舅。」我轻声答。 「那女儿也能向祖母请假，和额娘一起去见舅舅么？」琝玉又问。 「恐怕不行，你想出宫，得你皇阿玛同意才行。」我答，琝玉一听，嘴巴立刻噘起来，我见状，又道：「额娘想呢，祖母最是疼你，若你在祖母这里表现好，祖母或许会考虑帮你在你皇阿玛那里说说好话，说不定到时候你皇阿玛就同意你出宫去见舅舅了。」 坐主位上的太后听完我们母女的对话，忍不住抿嘴笑起来，随后招呼琝玉回到自己跟前，轻轻拉过琝玉的小手，说道：「琝玉想去见舅舅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阿玛不是给你安排了背书的功课么？若这两日你完成了功课，祖母就想办法让你阿玛同意出宫去见舅舅，如何？」 琝玉一听太后愿意帮她去和弘历说让她出宫的事，立刻乐开了花，开口向太后道：「那琝玉定日日用功背书。」 临近中午用午膳的时候，弘历才到慈宁宫，陪同太后用过午膳，我们二人才领着琝玉告辞出来。 「我来慈宁宫的路上已经吩咐人去长春宫拿你的换洗衣物去神武门，想必早已收拾妥当，我和琝玉送你到神武门，待你上了马车，琝玉也好早些回长春宫午休。」弘历说道。 一旁的琝玉听到是送我出宫，顿时不高兴起来，又舍不得我离开，虽然有想开口提想随我出宫的话，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贴在我身侧随行，并紧紧拽住我的手。 「额娘不在宫里的这几天，你一个人在长春宫乖乖的，别捣乱，更不能因为额娘不在就不去慈宁宫向祖母请安。你皇阿玛给你安排的功课你也抓紧做，想想上午祖母怎么和你说的。」我牵着琝玉的小手，提醒道。 「嗯。」琝玉仿佛听懂了我的提醒，用力点头应下。 刚走进神武门的门洞，就见外面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除了驾驶马车的内侍，马车前面还站有四名穿着灰色褂子的男子。 「我从粘杆处拨了四个人随你去潜邸，以保护你来回及在潜邸居住时的安全。我也和你兄长知会过，每日可留兄弟一人在潜邸，除了陪你，也是为护你周全。」穿过门洞后，弘历才开口道。 我听到弘历说可以让哥哥弟弟们每日留一个人在潜邸时，我有些震惊地扭头看他。 「怎么？」见我面露惊讶，弘历反问道。 「那可是潜邸，说到底从前可是王府，留我哥哥弟弟们过夜，怕是不好吧？」我反问。 「有我在，不怕有人说闲话。」弘历自信答到。 第272章 重回潜邸 三人很快就走到马车旁，琝玉恋恋不舍地靠着我，片刻后问道：「额娘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就回来了，不会去很久，下个月是腊月，额娘得回宫来陪你祖母和你皇阿玛呢。」我笑着安慰道，说完将琝玉拉至身侧，并按了按她的肩膀，同时开口道：「一会儿回去睡过午觉起来，看看书，练练字。额娘不在的这几日，若有别的宫的娘娘请你去其他宫里用点心，你去后记得行礼问安，还要谢谢人家招待你，别一副吃的理所应当的样子。」 「哦，好。」琝玉听到我说她去其他宫里心安理得地吃点心时，明显有些心虚，但还是应承下。 「好啦，该说的也说了，快上马车吧，再说下去可真就耽误琝玉回长春宫午休的时间了。」站一旁的弘历笑道，说完将琝玉拉至他身侧，并同琝玉道：「同额娘告别吧。」 「额娘早些回宫。」琝玉仿佛领悟到弘历的意思，抬眼看向我并说道。 「好，额娘会早早回宫的。」我笑道，随后抬眼看向弘历：「那我走了。」 难得得弘历首肯出趟宫，我自然毫不留恋地转身上了马车，待我坐稳，马车缓慢行驶起来，琝玉“哇哇”大哭的声音透过布帘传进马车内。见我不为所动，月兰脸上露出甚是无奈的表情。 「之前每次都是趁琝玉去别处或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宫，如今也该她体会体会和我这个额娘分别的感受。」我说道。 没过一会儿，马车便驶出了地安门，我的心情也在这一刻变的异常开心，嘴角更是抑制不住的扬起。 「不过是回潜邸，格格您也太不至于了。」月兰见状，不禁吐槽。 「宫中说话、行事规矩颇多，且见到的总是四方的天，哪里能与在外居住时一样呢？虽然弘历未准许我回娘家住，但能准我到潜邸住几日，我自然高兴。」我听完笑道，说罢停顿片刻又道：「何况还让哥哥弟弟们每日留一人在潜邸过夜，若是轮到大哥三哥留宿潜邸，那我也能同大嫂三嫂说说体己话。」 马车出地安门后，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才缓缓停下，月兰先起身出去，下了马车立刻转身来扶紧随其后的我。在地上站稳后，我抬头看向大门口，就见大哥大嫂站在台阶下。当我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时，大哥大嫂同时向我行礼。 我连忙上前拉住二人，并低声说道：「既然是在宫外见面，便无需这礼节。」 「说的正是。」站直身体后，大嫂听完我的话，笑着点头应道。 「皇上命人来同我讲，你在潜邸居住期间，我们兄弟可每日留一人在潜邸，当时我已婉拒，传话之人说是皇上口谕，让我不必多心，照办即刻。」傅广成向我道，说完停顿片刻又继续说下去：「老九从宫中值守回来也同我说，从我起至老六都已娶妻，嫂子们皆可随我们这些哥哥到潜邸住一晚，你大嫂听完，当即就回房收拾东西，根本不管傅恒后面还有没有其他话。」 「既得皇上首肯能入潜邸住一晚，可不得赶紧收拾么？再说了，自英琦出嫁，咱们多少年都未好好说过话，我自然得收拾好东西来陪妹妹。」大嫂笑道。 我听完傅广成和大嫂的话，自然高兴，再加上大嫂为来陪我，忙不迭的收拾东西，让我很是感动，眼里不由地含了泪水，上前挽住大嫂的手臂。 「咱们好不容易能在宫外见面，高兴都来不及，可别哭。」大嫂轻拍我的手并劝道，我听完不由地微微点头，才慢慢将泪水忍回去。 「大公子、福晋、格格，天色不早，还是先进潜邸吧。」随我出宫的月兰提醒道。 「是了。」傅广成听完，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示意大嫂和我先进潜邸。 待我们几人走进潜邸大门，守在门口的仆人即刻就将大门关闭。而林仙枘和墨竹正站在大门内，见我和傅广成大嫂进来，连忙迎上来。 「请皇后娘娘安。」两人一同伏身向我行礼，起身后又向大哥大嫂行礼：「大公子，福晋。」 「墨竹。」我唤道。 「格格。」听见我唤她，墨竹走上前来：「格格一定收到奴婢的信了。」 「收到了，你一切安好，我也放心许多。你在潜邸里住的可还习惯？」我不免问道。 「习惯，再者之前随格格在潜邸理事多年，自然是熟悉的。」墨竹说完微微一笑。 我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林仙枘：「难为你等这么多年。」 「在下同娘娘说过，在下是真心喜欢墨竹姑娘，为娶墨竹，自然肯等这些年。」林仙枘笑答。 「依皇上的意思，格格还是住原来住的院子。之前皇上派人来查看潜邸时，奴婢就猜到是为格格来做准备，奴婢便早早开始收拾格格以前住的地方。后来得知皇上准每日留一位公子在潜邸过夜，奴婢将东西厢房都收拾好，以便公子、福晋们来住。」墨竹说道。 「幸好有这么个侍女，最是了解你的习惯，也能猜到皇上的安排。」大嫂听完我和墨竹的对话，笑道。 「格格待奴婢亲如姐妹，事事都为奴婢打算，奴婢自然更以格格为优先。」墨竹答道。 林仙枘和墨竹引着我和傅广成、大嫂往我从前住的东边走去。我在潜邸居住多年，虽说已回宫住了两年，但如今再回潜邸，还是比较熟悉的。但傅广成和大嫂甚少来潜邸，看到一切都觉得陌生。 回到我从前住的东院，傅广成和大嫂看过我居住的正房，不由地感叹：「没想到在潜邸时，你一人住这么宽敞的地方。」 「大公子是没见着从前，自从从潜邸搬进宫里，这屋里就空闲下来。现下见到的这些装饰、摆件，还是皇上特意从宫里拨了简单的物件出来，等到格格回宫之时，这些摆件也要收回去。不然凭这潜邸管家和奴婢，可做不成这样。」墨竹说着指了指林仙枘。 「是了。」傅广成听完，不由地笑起来，连我和大嫂都笑的不行。 第273章 出宫缘由 「大少爷和福晋今晚住西厢房，奴婢已经将西厢房收拾好，两位一会儿过去看看，还需要什么就同奴婢讲，奴婢好及时添置。」墨竹向傅广成和大嫂说道。 「好。」大嫂笑着点头应下。 几人说话的功夫，月兰已经领着潜邸的旧人将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收拾妥当。 「时候不早，潜邸上准备了些简单的膳食，格格和大少爷、福晋将就用。」墨竹见天色有些暗下去，加之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转头向我和傅广成、大嫂说道。 「好。」我笑着应下。 我和傅广成、大嫂正屋的东暖阁的圆桌旁坐下，简单用过晚膳，就坐着闲话。 「单看潜邸如今这样子，我就能想象以前皇上与你还住在潜邸时，你这院子里的装潢有多好。如今你出宫来暂住，皇上不忘从宫里拨这些摆设出来，可见待你之心还如从前。」傅广成说道。 「我在很多事上多有退让和隐忍，自然让弘历觉得我受了委屈，他便尽力在这些事上给我更好更多的，想以此来弥补我。再加上墨竹出宫的事，更是让弘历觉得我委屈，虽然墨竹刚出宫时我的确在他面前耍了脾气。」我答到。 「墨竹是被陷害从而离宫，皇上又用墨竹被陷害这事查出是钟粹宫动的手，只是钟粹宫掌事太监陷害墨竹的事至今都未有说法。」月兰不免抱怨道。 「多嘴！皇上已将人了结，何须再提？」我听月兰提钟粹宫，不由地扭头呵道，唯恐让傅广成和大嫂知道长春宫宫人被利用而来害我的事。 「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我和月兰表情不对，傅广成自然要问个明白，连一旁的大嫂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格格就将实情说与大少爷和福晋知道吧，不然如何能解释的清格格可以出宫到潜邸暂住到事呢？」月兰说道。 我本不想同傅广成和大嫂说起宫中之事，以免大哥大嫂担心，更免家中其他哥哥嫂子和傅谦傅恒知道。但确实如月兰所说，若不说清楚来龙去脉，的确难解释作为中宫皇后到我为何可以出宫到潜邸暂住，即便弘历再如何心疼我，以我现在的身份也是不能轻易出宫的。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不说出来，更会让傅广成和大嫂起疑。 「夏天时我总感觉烦躁不安，那时我以为是天气所致，毕竟今年夏天比往年热。后来弘历让人再次细查长春宫所有宫人的背景时，仿佛才发现近一年内被提拔到我身边做事的四名二等宫女里的一二人有异常，悄悄将人带到慎刑司一问，其中一名宫女承认在我佩戴的荷包里加入了能让人神智不清，甚至是疯癫的药材。」听我说到这里，傅广成和大嫂都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我则继续说下去：「弘历知道以后自然大怒，才有了后来墨竹被诬陷以至于被牵连出宫的事。再查问下去，导致墨竹出宫的宫人承认是钟粹宫的宫人让她陷害的墨竹，事情到这一步，岂有不再查下去的道理，弘历命人去钟粹宫查验哪些内侍、宫婢曾与长春宫宫人有来往，发现钟粹宫的掌事太监也在其中，将几人带到长街上后，当着我和贵妃及其他妃嫔的面询问几人，三名宫婢皆指认是钟粹宫掌事太监指使她们做的这许多事。那掌事太监本一直否认，不曾想，弘历二话不说，命人将那太监丢入特制的蒸屉里，那太监开始还向弘历求饶，后来又开口让贵妃救他，说是贵妃让他干的。」 听我说到将内侍关进蒸屉里时，连傅广成都惊讶不已，更别说大嫂听完以后的反应，两人皆愣了片刻，傅广成才开口问：「那……最后放那内侍出来没有？」 「弘历盛怒之下怎么可能放他出来？不仅如此，还命人将那蒸人的大锅放在钟粹门外整整三天才撤走。以至于贵妃当场就吓晕过去，被抬回钟粹宫后也卧床多日不起。」我说道。 傅广成和大嫂听完不由地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坐我身边的大嫂伸手拉住我的手，轻声问道：「那你身体怎么样？宫人在你荷包里放入的药材有没有对你产生影响？」 我听完大嫂的话，我握住大嫂手的同时微微摇头并继续说道：「弘历知道我的荷包里被加了东西后，让太医院院判看过，说是因为加的少，兼之是加在荷包里，有衣物的阻隔，只是让我觉得烦躁不安，并未对身体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大嫂听完，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因为这件事，所以皇上才同意你出宫到潜邸上暂住几日？」听完我的讲述，傅广成自然联想到我这次能出宫到潜邸，是因为这件事的缘故。 「是也不全是。」我看向傅广成并答道：「目睹长街上发生的事后，我的确有几日晚上睡不安稳。再说要在腊月里分封后宫，待正式分封完，我作为中宫皇后岂能再随便出宫呢？所以弘历才想着在这个时候送我出宫住几日。」 「难怪皇上说家中兄弟几人可以每日留一人在潜邸过夜，必定是因为你受了惊吓，若能留人在潜邸陪你，也算是安慰你。」大嫂放低声音说道。 「我也这么想的。」我答。 「我知宫中险恶，但我没想到宫中竟如此险恶。」傅广成低声说道，随即沉默下去。 「贵妃父亲在先帝时就受重用，加上治理黄河水患有功，如今坐在河道总督的任上，为着安抚朝臣，即便真是贵妃命人来害我，恐怕弘历一时不能拿贵妃如何。但毕竟我的确受了伤害受了委屈，我想呢，哪怕现在按下此事不提，让弘历心里留个影，若以后我做出对不住贵妃或其他出格的事，弘历念在这件事上，不会真拿我如何。」我冲傅广成说道。 「嗯。」傅广成听完只应了一声，没有立刻说话或是有什么反应。 第274章 大哥大嫂 片刻后，傅广成抬眼看向我，同时从原本坐着的圆凳上站起，走到我身侧后将我用力搂入他怀中，我头顶传来他沉重的声音：「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失察，也没有尽到兄长该尽的义务，以至于你在宫中受了这样大的伤害。」 我听完不由地摇摇头，并靠进他怀里，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哽咽：「大哥，宫中之事与你无关，你在外面岂能知道宫内的事呢？何况人心叵测，我在宫中已经慎之又慎，但还是防不住旁人存心来害我，你更不用自责。」 「是呀，所幸妹妹身体无恙，即便受了些苦，好在皇上明事理且心疼妹妹，有了这次的前车之鉴，想必皇上会在妹妹身上更用心，你不必太过虑。」大嫂劝道。 傅广成听完，低头看向我，注视我片刻，伸手轻抚我的额头，仿佛回到我还未出嫁前的样子，即便现在年岁已大，但傅广成待我还是与从前无异，我在他面前永远都是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妹妹。 「难得你出宫暂住几日，只可惜你二哥还在天津任上，不便回京，恐怕不能来见你了。」过了片刻，傅广成才开口道。 「没事，除二哥外的哥哥弟弟还有嫂子们能来陪我，我已经很满足。」我低声答到，说完停顿片刻，又道：「再说了，既然是弘历同意我出宫到潜邸暂住，又准了哥哥弟弟们轮流在潜邸留宿一夜，想必也会想办法让二哥二嫂回京与我见面的。」 「要说仗着皇上宠爱行事乖张，中宫皇后必在首位。」听完我的话，大嫂抬眼向傅广成笑道，傅广成听完也笑起来。 三人又闲聊了一些我还未出阁时的旧事，一看时间，已过晚上十点，三人便各自回房洗漱休息了。 不知为何，回潜邸暂住的第一个夜晚，我难得睡的安稳，或许是因为不被旁的事打扰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心里想着傅广成和大嫂同在潜邸居住的缘故，精神上比在宫里时放松，夜里自然也睡的安稳不少，以至于第二天早上近九点我才醒来。 「大少爷和福晋早起了，听闻格格还未起，也不敢来打扰。」为我更衣的月兰说道。 「是我起迟了，难得不必被旁的事打扰，没想到竟睡到现在才起来。」我转而笑起来。 「可不嘛，不必早起见妃嫔，还是住在宫外，大少爷和福晋来问格格起没起时，奴婢都说格格难得睡这么久。」月兰也笑起来。 「那大哥大嫂用早膳了吗？」我问道。 「还没用呢，大少爷说要等格格起了一起用。」月兰答。 我洗漱完走出西暖阁时，墨竹正带人将早膳端进东暖阁，傅广成和大嫂尾随一队人最近走进明间。 「怎么睡到现在才起来？」傅广成见我正巧走到明间，不由地反问。 「我也不知道为何，在宫里时我可睡不了懒觉。」我冲傅广成说道，唯恐他怀疑我在宫里时也晚起。 「你怎么回事？」大嫂说着拉了拉傅广成的衣袖，抱怨似的说道：「妹妹难得出宫来住几日，晚起些怎么了？在宫里要守着宫里的规矩受宫里礼节的约束，出来了还要被你管着。」 「毕竟是大哥，可不得多管着我些？不然就管不住其他哥哥弟弟了。」我上前挽住大嫂的手臂。 「说的好像你们俩是亲姐妹，我倒是个外人。」傅广成侧头看大嫂和我一眼，说完转身往东暖阁走去。 大嫂和我见状，相视一笑，才往东暖阁去。 傅广成和大嫂先在圆桌旁坐下，但两人之间隔了个空位，我见状，选择紧挨着大嫂落座，傅广成抬眼就将我的行为看个满眼，不由地冷哼一声。 「你自己说的，我们俩是亲姐妹，你是外人。」我说道。 傅广成听完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我拿他方才说的话来堵他，随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开口道：「我倒不担心你在口舌上吃亏，就怕你在皇上跟前开不合时宜的玩笑，若皇上不介意还罢了，就怕在皇上心情不悦时说玩笑话，反而惹皇上生气。」 「自妹妹失忆，还在家里时就最会看阿玛额娘脸色说话行事，如今在宫中生活，自然更懂你说的道理。何况嫁给皇上多年，上要侍奉太后，下要管束妾室，再不会说话也会了，你就别担心了。」大嫂听完傅广成的话，温言说道，见傅广成还想说什么，大嫂适时抢在他前面说下去：「这次得皇上准许来潜邸陪妹妹，是为开解妹妹，让妹妹高兴的，你这大清早的一通说教，也不怕妹妹听了不高兴。」 「他是大哥，我哪儿敢不高兴他呢？」听完大嫂的话，我装作很是委屈地样子回答道。 「好啊，你们姑嫂两个合起伙来说我。」傅广成听完我和大嫂话，一时无言以对，随后拿起面前的筷子：「我不说就是，吃饭总行吧？」 大嫂和我听完，一时笑的不行。 因为起的迟，所以早饭也没吃太多，以免耽误中午吃午饭。 待下人将碗筷收拾走，才给我们三人奉上热茶。 傅广成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放下茶杯后看向我：「虽说是在潜邸暂住，但所用物品、所食膳食皆为上乘，单现下喝的这杯茶所用茶叶都是上好龙井，可见皇上待你不薄。」 「我最不喜被规矩束缚，偏偏嫁给自小被规矩束缚长大的弘历，如今再住进紫禁城，身份大变，被更多规矩约束，弘历自然知道我的不痛快，他自认在吃穿用度方面补偿我，又或是尽力让我与家人见面，就这样他都还觉得不够。加上我再入宫廷后，常有委屈我的事发生，或是我宁愿委屈自己，也帮他顾全前朝后宫，弘历更觉得亏欠。」我说道。 「皇上能有这样的想法，于你已是最好的补偿。何况爱屋及乌，皇上不仅疼惜你念你的好，对咱们兄弟几个也是顾念颇多。」傅广成听完我的话，低声说道。 「但愿哥哥弟弟们不辜负弘历的重用。」我说道。 第275章 大哥大嫂2 「之前你去十爷府邸的时候，我让傅宁去看看你的情况，回来同我说起你与他说的话，说二伯在朝堂上问皇上你是否安好，后来我特意去了趟二伯家，二伯说，当年他见十二爷常伴随在圣祖身边，便有心拿膝下嫡女赌一把，结果还是不及你给家族带来的荣耀。」傅广成说到这里，不由地放低声音：「二伯还说，若当时老六肯多费些功夫娶你回家，我们兄妹现在也不至于这样难见面。」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何苦再提，若大哥你再去二伯家，二伯还和你说起类似的话，你就这样同二伯讲。」我说道。 见我如此说，傅广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明白过来，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早膳用的迟，一会儿就要用午膳，这么坐着不好，不如去外面随便逛逛，也好消消食。」我提议道。 「我正想着要不了多久就到用午膳的时候，不如去屋外走动走动，可巧妹妹也是这么想的。」大嫂笑道。 说罢，我们三人起身往屋外走去。 在潜邸中居住多年，我自然而然地往潜邸后面的小花园走去，但眼下已进入冬日，花园里没什么可看的景色，我多少有些失望。 「为减少潜邸上的开支，花园里的好些花草都是留守潜邸的老人儿在维护，虽摸索出一些门道，但终究不如专管花草的工匠维护的好；况且现在又在冬日里，更没什么可看的景色。」走在后面的墨竹开口道。 「难为你们这些留在潜邸的人，潜邸这么大，正经主子又都住在宫里，可每日扫洒必不可少，还要维护潜邸里这些花草树木；开支多了难免引起皇上皇后猜疑，但总不能凡事都你们这些做事的人自己掏腰包吧？再者说中宫皇后在潜邸暂住，咱们这些亲眷奉旨到潜邸陪同，每日开销又是一大笔。」大嫂环视一圈后，扭头看墨竹一眼，开口道。 「我听出来了，大嫂要我回宫后多拨银两到潜邸。」我说道。 「奴婢多谢福晋替奴婢开口向皇后娘娘讨银钱。」墨竹听完我的话，开口笑道，傅广成大嫂和我听完也都笑起来。 冬日里的花园的确没什么可看的，闲逛一圈后，一行人便往回走。 「如今潜邸里只剩你们这些留守的人，贵妃、娴妃等人原先住的西院怎么处置的？」我问道。 「回格格：格格及各宫娘娘、小主们搬出潜邸时，已将所有东西都带走，所以屋内只剩家具等物，依皇上的意思，各宫娘娘小主们住过的屋子自然是封了不准再住人，平常定期进去打扫干净即可。这次开了格格从前住的东院，也是为格格回来暂住，平常都是每隔五日进来打扫一遍。」墨竹答到。 「依我看，潜邸这么大，即便只是简单打扫，要将潜邸内所有房屋都打扫一遍，且得用一个月的时间呢。」傅广成接着说道。 「大少爷说的是，不然若内务府的人问起或是来查看，有一处没做好，也会问罪留在潜邸的奴仆。」墨竹答到。 「你的陪嫁侍女嫁给潜邸管家帮着管理潜邸，你这中宫皇后回去还是该疏通疏通关系，在打理潜邸的问题上哪怕有点纰漏，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罢。」大哥听完墨竹的回禀，扭头向我道。 「大哥都发话了，我回宫后自然得想办法，不然最后心疼的还是我。」我说着回头看向墨竹，墨竹听完自然也笑起来。 回到东院时已过十一点，随我从宫里出来的四名宫婢中的泡桐回禀说已命人开始准备午膳，让傅广成、大嫂和我坐下歇息片刻。 「对了，这次出宫，怎么没带公主一起出来？」大嫂放下茶杯后，看向我并问道。 「弘历给琝玉安排了好些事呢，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慈宁宫向太后问安，请安回来要抄书、背书，还要随时准备着到弘历跟前解释文意。我问她要不要帮她到弘历那里请假，琝玉反而说不用，还说最近能得空看些想看的书。近来看着比二月时，你们见到的样子稳重许多。」听大嫂提起琝玉，我向大嫂笑道。 「这么看来，公主近来乖巧许多。」傅广成听完也笑起来。 「就连走路说话这方面都已有公主风范。说是晨起去慈宁宫请安时，太后夸琝玉已有公主风范，还要她保持。从慈宁宫回来后问我是否会听从太后的话，我说自然啦，有时我还要去向太后请教呢，琝玉仿佛也听进去了，最近两日又比之前乖巧许多。」我笑道。 「这么说，还是祖母的话最好使。」大嫂向我笑道。 「是呀。」我说着并微微点头。 西洋钟的指针过了十二点，便有三人端着午膳从外进来，月兰上前从三人所端的木盘内将盛有膳食的瓷盘端起放至圆桌上，待月兰布置好，那三人退出去后，其中一人将四副碗筷端进来布置在圆桌周围。 「三哥要来？」我见多出一副碗筷，抬眼看向月兰并问道。 「奴婢也不知。」月兰见状，摇头答道。 我见月兰如此回答，自然转头看向傅广成和大嫂。 傅广成想了片刻，开口道：「或许是斓韫下书房过来。说起来，你许久都没见过斓韫了吧？」 「嗯，的确许久没见。」我说着微微点头。 「难得你出宫，是该来向你这姑母请安。」傅广成又道。 傅广成话音刚落下，有个身影从明间门外走进来，左右看过一圈，才往东暖阁这边来。 走到跟前一看，果然是斓韫，见傅广成、大嫂和我坐在一起，便向我们三人行礼：「请姑母安，请阿玛、额娘安。」 「正和你姑母说你呢，你便到了。」待斓韫站直身体，傅广成冲斓韫说道。 「是。今早去宫中上书房上学，老舅特意从养心殿到上书房传皇上口谕：待我下学后直接到潜邸来，路上万万不可耽误，以免姑母和阿玛额娘久等。以至于今日上课的师父还提前下课，就怕耽误我出宫的时间。」斓韫笑道。 第276章 大哥大嫂3 斓韫说完扭头看向我：「下学时，二阿哥让斓韫给姑母带句话：天气渐凉，让姑母及时添衣，切勿着凉。」 我听完斓韫的话，笑容浮上脸庞，将斓韫招呼至跟前，并抬手为斓韫理了理衣服：「辛苦你跑一趟，待姑母回宫，会同永琏讲收到了斓韫的转达，免得永琏不知你是否有转达到，以至于影响你们间的兄弟感情。」 斓韫听完笑的不行，连傅广成和大嫂都笑起来。 待我们四人用完午膳，斓韫下午还要去学骑射，因此不便多留，休息片刻便出潜邸家去，为免斓韫从正门进出招人注意，我让墨竹带斓韫从旁门出去。 送走斓韫，我思虑片刻，向傅广成和大嫂说道：「若二哥还未回京，一会儿该三哥三嫂来了。」 「你还未出嫁时，家里兄妹几人中，你和傅宁感情最好最聊的来，即便傅宁娶了妻，也未影响你们二人之间的感情，连带着你和你三嫂感情也好的不行。你刚出嫁那阵儿，我总觉得傅宁仿佛有些不高兴。」傅广成随后向我说道。 「别说傅宁，你也一样的。」大嫂接下话题，说完看向我：「你不知道，你刚出嫁的那段时间，你大哥每每在家，总是叹气，是他自己察觉不到罢了。」 大嫂说完，有模有样地向我学起傅广成叹气的样子，引的我笑的不行，但随即又很难过，从前无忧无虑且舒心的日子早一去不复返。 「还是你四哥表现最明显，成天唉声叹气的，还感叹你不在，家里无趣的很。」傅广成笑道。 「四哥最会挤兑我，我不在，他自然觉得无趣啦！」我笑答。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门外传来傅文的声音，随即有人掀起挡风的布帘走进明间，后面还尾随有两三人一同走进来。 一行人见傅广成、大嫂和我都在东暖阁，便一齐往这边来。 在东暖阁站定后，傅文率先开口，并拱手向我作揖：「参见皇后娘娘。」 傅文身后站着的人也向我蹲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四哥、四嫂。」我见进来的是傅文和四嫂，后面还跟着抱着孩子的乳母，笑容不由地浮上脸庞。 傅文和四嫂随后又看向傅广成和大嫂：「大哥大嫂。」 「怎么是你们俩来？」大嫂见是傅文和四嫂进来，不免疑惑。 「本来该是三哥三嫂来的，但三嫂娘家有事，昨晚就回娘家去了，今天一时回不来，只得让我们二人先来潜邸陪皇后娘娘。」傅文说完扭头看我：「三哥三嫂没来，你是不是很失望？」 「是挺失望的。」我假意很是失望的样子说道。 「方才还在说自英琦出嫁，傅文觉得家里甚是无趣，这就又拌上嘴啦。」大嫂笑道。 众人听完纷纷笑的不行。这时后面传来孩童发出的“叽叽咕咕”的声音，四嫂见状，示意抱着孩子的乳母上前，并向我说道：「是斓韬。」 「斓韬参见皇后娘娘；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抱着斓韬的乳母向我蹲身行礼，并请安道。 「起来吧。」我微微点头并示意乳母起身，正欲说话，乳母怀中的斓韬却向坐我身边的大嫂伸出手。 「斓韬怎么了？」大嫂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 可惜斓韬才一岁多，虽然嘴巴动个不停，口水都流出来了，就是表达不出来。转眼瞧见一旁的我，瞪着大眼看我，眼神里混合着生疏、好奇，甚至还带了些害怕。 「是姑母呢！」大嫂瞧见斓韬一直看我，轻声说道。 「姑……姑……」斓韬学着大嫂的话发出声音。 「自斓韬出生到现在，你这做姑母的只有斓韬还在襁褓中时见过斓韬一次，趁着这趟出宫暂住，该多和斓韬接触接触。」傅文瞧见，上来将斓韬从大嫂怀里抱起，再塞到我怀里。 「傅文！」傅广成惊讶于傅文的行为，低声呵道。 「四哥一向这样。」我倒不意外傅文的一系列动作，说完看向怀中的斓韬。 斓韬被傅文猛地放到我怀中，的确有些被吓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毕竟从未见过我，只得眼泪汪汪地与我对视，片刻后，慢慢将眼泪收回去，见我还抱着他，转眼看向一边，以缓解自己的尴尬。我将斓韬的反应看在眼里，觉得很是好笑，不由地笑出声来，斓韬见我笑起来，自己也“呵呵”笑两声，我见状更觉有趣。 「如今看来，斓韬可比傅文强多了。」大嫂见状，笑道。 「可不嘛，我还在家里时，四哥只知道惹我生气，哪里有斓韬这样轻易让我高兴的本事？」我笑答，重新调整抱斓韬的姿势，将斓韬揽入怀中。或许是感受到我的动作放松许多，斓韬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甚至靠在我身上。 「时候不早，既然傅文和你四嫂带着斓韬已经到潜邸，我和你大嫂也该回去了，家里不能无人照料。」傅广成适时开口说道。 「好。」我一听傅广成说要走，脸上的笑容立刻收起来，眼里含了泪，随后低头看向怀里的斓韬并说道：「斓韬，咱们送大伯大伯母出去好不好？」 「嗯，送！送！」斓韬听完，虽然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回应了我的话。 我抱着斓韬从位置上站起，斓韬乳母本要来接，我却拒绝了：「方才有人说自斓韬出生到现在，我只见过斓韬一面，好不容易斓韬愿意我抱他，我可得多抱会儿，免得我这做姑母的与斓韬过于生疏。」 「如今已贵为皇后，怎么还和从前一样，一张不饶人的嘴。」傅文听完，抱怨道。 「谁让你方才说英琦的不是？再说了，每次你说了她，她都要找机会说回来，现在看，这点从未变过。」傅广成笑道。 一行人从东院出来，往下午送斓韫出去的东侧旁门走去。 斓韬仿佛又与我熟悉一些，相比刚才还在屋里时有些局促的样子，现在居然趴在我身上，脑袋靠住我肩膀，根本看不出才与我第二次见面。 第277章 四哥四嫂 「说起来，两年国孝家孝已过，你与皇上也该考虑再添个孩子，我想太后与皇上都希望宫中再添嫡出子嗣。」傅广成看我抱斓韬的样子，开口说起孩子问题。 「早在先帝驾崩前，我进宫赴宴时，太后就与我说提过此事，只是不知怎的，自我生下琝玉，就再也没怀孕。如今再入宫廷，弘历让看顾太后凤体的太医院院判来给我把过脉，也没听那位太医提过我不能生育的事。当然啦，八月过后，弘历多次和我提起想要给永琏和琝玉添弟妹的事，我开始还不是很想，后来我和他说除非可以出宫和哥哥嫂子以及傅谦傅恒见面，我就考虑再生育的事。」我说道。 傅广成和大嫂、傅文和四嫂听完我的话，四人皆异常震惊地看向我，傅广成回过神后，抬手用力戳了戳我的额头：「你这丫头居然拿为皇上诞育子嗣的事当筹码来同皇上做交换！」 「我都只是说想与娘家人见面而已，没说要回娘家住都很不错啦！」我抱着斓韬，不便躲开傅广成的手，只能硬生生受着，但还是照常回嘴道。 「你就不该提这事，越是多与娘家人见面，于你越不利，若被前朝大臣知道，恐怕还要说咱们家有外戚干政的嫌疑。」傅广成说道。 「以后我不提就是了。」我见傅广成仿佛真生气了，才低声说道。 我怀里的斓韬瞧见傅广成戳了我额头，竟然直起身体，抬手轻抚我额头上方才被傅广成戳过的地方，又对着我额头吹气，随后低头看向我，眼中流露出探寻的意思，仿佛在问我还痛不痛。 所有人都看到斓韬的动作，纷纷笑起来，就连原本还挺生气的傅广成也笑出声。 「有了斓韬的安慰，姑母不觉得痛了。」我向怀里的斓韬说道，斓韬听完则又靠回到我肩膀。我抬眼看向傅广成：「还大哥呢！结果还不如只与我见两次面的斓韬。」 大嫂和傅文、四嫂听完我的抱怨，低头掩嘴笑个不停。 「你少在皇上面前提与娘家人见面的事，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至于一见面说你的不是。」傅广成又道。 此时已经走到旁门内，半掩的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几人接连跨过门槛走到外面。 大嫂见天色渐暗，回身向我道：「着实不能再耽误下去，我们这就家去了。」 「好。」我微微点头应下。 「你呢，千万别为方才你大哥说你生气，他最是心疼你，再说得知宫中发生的事后，他更担心你因为与娘家人见面而惹人眼红。」大嫂轻声冲我说道。 「我知道，哪里真会为这些事生大哥的气呢？」我笑答。 「虽说皇上准予每日留兄弟一人在潜邸过夜陪你，但也没说其他时候其他人不能再来潜邸看望你，等家里的事处理完，我得空再过来。」大嫂又说道。 我听完大嫂的话，心知大嫂发现了弘历留给我的便利，自然将方才傅广成说我时的不开心抛诸脑后，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待晚上回去，我会帮你说你大哥的不是，你放心。」大嫂在我身侧低声向我说道，我听完笑的嘴巴都快裂到耳后根，大嫂说完转头看向傅广成：「走吧，再不走可真要被人说成是外戚了。」 接傅广成和大嫂回家的马车消失在路口，傅文、四嫂和我才回到门内，木门随即被关上并上锁。 「下午墨竹已经将大哥大嫂昨日住的西厢房重新收拾好，四哥四嫂今晚在西厢房将就下吧。斓韬住从前永琏住的东厢房。」我向傅文和四嫂说道。 「你如今是中宫皇后，咱们这些人自然都听你的。」傅文说道。 傅文张口闭口总说我是中宫皇后，但我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并没真拿我这皇后身份当回事，但一旁的四嫂听完傅文的话，唯恐惹我不快，扯了扯傅文的衣袖。 「四嫂恐怕不知道，四哥从前就这样，嘴上不饶人。」我向四嫂笑道。 傅文见说话的这几分钟里，我将斓韬往上抱了两三次，便猜到我或许累了，上前想从我怀里将斓韬抱走：「在你姑母怀里待的够久了，该让你姑母休息休息。」 斓韬或许是感知到要被傅文抱走，拼命摇头拒绝，同时用力搂住我，明显不想离开：「不……不……」 「时候不早，姑母送你回房休息可好？」我见斓韬很是不乐意，侧头在斓韬耳边轻声说道。 斓韬听完，松开搂住我的手臂，眼泪汪汪地注视我片刻，才点头同意：「嗯……」 「咱们斓韬最乖了。」我这才冲斓韬笑道。 回到东院时，下人们已准备好给斓韬洗漱的物品，我抱着斓韬和傅文、四嫂一起走进东厢房，斓韬乳母上前从我怀里接过斓韬，将斓韬放到床上后先为斓韬洗漱，随后给斓韬换上睡觉时才穿的衣物，斓韬见换好衣服，竟乖乖躺下。瞧见我坐在床尾注视着他，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拉起盖在身上的被子遮住半边脸，我见状，弯腰并伸手挠了挠斓韬的身体，引的斓韬“咯咯咯”地笑起来，反复三四次，整个东厢房里都是斓韬的笑声。 「好了，玩儿了一下午，又让你姑母抱了这么久，该睡觉了。」傅文见斓韬没有要睡的意思，开口说道。 我听完傅文的话，心想他哪里是在催斓韬，明明是在催我，我转眼看向斓韬，见斓韬同样看着我，我露出可惜的表情，随后为斓韬掖好被子，并向他说道：「听你阿玛的话早早休息，不然连姑母都得挨你阿玛的训。」 斓韬听完微微点头，我又伸手轻轻抚过斓韬的额头，小小的鼻子，红润的脸颊，斓韬缓缓闭上双眼睡去。 从东厢房出来后，傅文扭头仔细端详我片刻，原本柔和的表情慢慢变的不大高兴，我一时猜不透傅文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傅文才收回视线并看向四嫂：「你先去西厢房收拾收拾东西。」 「好。」四嫂心领神会，说完看向我：「我先去收拾，妹妹同你四哥说会儿话。」 第278章 四哥四嫂2 我听完笑道：「若四嫂觉得缺什么需要的东西，同下人们讲便好。」 待四嫂走进西厢房，傅文才开口：「总觉得你比年初时看着疲惫许多。」 「冬至前发生了些事，的确让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我说道，随后我走到傅文身侧，挽住他的手臂：「我昨天已经和大哥说了，得空你在家时，问问大哥就知道。再者说，自弘历登基，原先的侧福晋、侍妾、格格们都有所分封，身份变化，人心也会跟着变，所想所求自然比从前多上许多，但岂是人人都能如愿的？」 「大哥总叮嘱我们在外面别出风头，少惹人注目，原来我还不懂，总想着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在官场上做的越好，越能让你在宫中地位稳固，还是你四嫂悄悄和我讲，让我尽量别提与你的关系，以免同僚眼红，或是觉得我是因你的关系才能在官场上立足，又说连傅恒在宫中都绝口不提与你的关系，我们这些哥哥更该为你着想。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想我以后的确该低调行事。」傅文说道。 「四哥的心意我领了，但我更谢四嫂的心意。」听完傅文的话，我却笑起来，傅文见状，方才不大高兴的表情缓和好些，我则继续说下去：「大哥一直担心我常与哥哥嫂子们见面，使后宫其他妃嫔心里不平衡，更怕让弘历觉得有外戚干政之嫌，或惹外朝官员议论。所以每当弘历命人去家里传话让哥哥嫂子们进宫与我见面时，大哥总是拒绝，就怕弘历多心。」 「是这么个理没错。」傅文听完，深表赞同。 「但是呢，弘历又觉得我一向与哥哥弟弟们感情好，嫁给他后在宫中住了几年，即便后来出宫建府单过，为避嫌，也鲜少与娘家人见面；如今再入宫廷，与哥哥嫂子傅谦傅恒见面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弘历愈觉亏欠，所以但凡有机会让哥哥嫂子及傅谦傅恒进宫，弘历都尽力促成。」我说道。 「皇上越是这样，大哥越推辞。」傅文接下话头，说完沉默片刻，才又张口：「起初我觉得你能嫁给还是皇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现在看来……」 我用挽住傅文手臂的手轻拽傅文的衣服，傅文眼角瞄到半掩的正门外站着的背影，立刻明白我的意思。 「相对于后宫里其他妃嫔，弘历待我已然很好。」我低声说道。 傅文听完沉默片刻，才又说道：「你不觉得委屈就行。」 「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办呢？」我赌气般地说道。 「不怪大哥总提醒你，若对皇上说这种话，次数多了，难免会惹皇上不快。」傅文见我说话时的表情，似乎有些明白傅广成的担心。 「知道啦！」 我话音刚落下，四嫂从西厢房出来，见傅文和我站在院内，很是意外，走到我们两人面前问道：「怎么还站在这儿说话？」问完转眼看向傅文，眼里流露出埋怨的意思：「妹妹抱斓韬抱了一下午，你这做哥哥的不说送妹妹回屋，还拉着妹妹站在院子说话，一点都没有做哥哥的样子。」 我听完四嫂的话，抽出挽住傅文的手，反而去挽四嫂，随后冲傅文说道：「就是。」 傅文听完四嫂的埋怨以及我的附和，冷哼一声：「呵。」 此时墨竹带人从角门上走进院子，身后的几人手中皆端有盛着晚膳的木盘。 「晚膳已经准备好，四少爷、福晋与格格快进屋用膳吧。」墨竹向站在院内的三人说道。 三人进屋简单用过晚膳，待下人收走碗筷，时间已过晚上七点，我看向墨竹道：「你去东厢房看看斓韬，再准备些膳食端去给斓韬乳母。」 「是。」墨竹应道，行礼后转身出去了。 再有人进来为我们三人奉上菊花茶，傅文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放下茶杯后，不免说起我出宫的事：「现下已近腊月，即便你真拿为皇上诞育子嗣的事做交换，我想皇上恐怕也不会轻易放你出宫到潜邸暂住，还能住这么久。」 「自然是因为在宫中受了委屈，不然弘历真不会轻易放我出宫。」我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随后又道：「刚才就说让你回去问大哥，包括墨竹出宫的缘由，我都说与大哥知道了。」 「行吧。」傅文见我不想再提，低声答到。 「下个月弘历要行后宫册封礼，所以这次出宫后，再想出宫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咯。」我说道。 「毕竟行过册封礼，妹妹就正式成为皇后；何况太后还在宫中，妹妹上要侍奉太后，下要照顾皇子皇女，的确不能轻易出宫。」四嫂说道。 「说起侍奉太后，正月前我都还能偷懒：弘历安排琝玉每日早起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直至正月初一，如今已坚持大半月，可省了我不少事。」我笑道。 傅文和四嫂听完也笑起来，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四嫂向我道：「冬日里早起本就困难，公主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 「是呀，再加上太后承诺琝玉，若琝玉好好背书，就帮她在弘历那里请假，让她也能出宫到潜邸，琝玉就更来劲了。」我笑道。 「从这点来看，公主与你从前无二，为出家门而背书，一下午的时间就能将一篇新文章背熟。」傅文听完，说起我还未出嫁时的旧事。 「还不是因为阿玛不准我出门。」我道。 听完我和傅文的对话，四嫂反倒注视我许久，过了片刻，伸手拉过我双手，我一时不解四嫂为何这样看我，眼神里自然流露出探寻的意思，四嫂见状，开口说道：「我原以为你的不自在是因为住在宫里，现在看，你还未出嫁时就已经过的不自在了。」 「人生在世，哪里真能处处自在呢。比起现在，从前我还未出嫁时，即便不能出家门，可额娘和哥哥们都依着我在家胡闹，我已经很开心了。」我放低声音答到。 「只可惜我嫁进来的晚，每次听闻你与大嫂二嫂三嫂关系好，我都羡慕的紧。」四嫂用略带伤感的语气说道。 第279章 四哥四嫂3 「没什么好羡慕的，说是与大嫂二嫂三嫂关系好，其实嫂子们都快烦死她了。」一旁的傅文忍不住吐槽。 「就你一副大聪明的样子。」我扭头气呼呼地冲傅文说道。 「难怪兄弟们说起你与你四哥时总是无奈且好笑的样子，一见面就斗嘴，不见面时又念着对方。」四嫂听完傅文和我互怼，反而笑起来：「我嫁给你四哥时，他时常埋怨家里清静，又或是独自一人坐着不说话，开始我还不太明白，后来才知是因为妹妹出嫁后，无人与他拌嘴的缘故。」 「我哪里有和他拌嘴？从前都是四哥抓我的小辫子，还成天说我这不对那不对的，我很少能有说赢他的时候。」我撇嘴说道。 「可你四哥疼你是疼在心里。」四嫂说道。 「我知道，四哥是兄弟里嘴上最不饶人的人，我现在反倒觉得不常遇到四哥，耳根子都清净好些。」我笑道。 傅文听完我最后一句话，反而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扭头看向别处。 四嫂正欲说话，眼角瞄到有人进屋，我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墨竹。 墨竹行至我跟前，蹲身行礼后开口道：「启禀格格，四少爷、福晋，奴婢已将晚膳端去东厢房，小少爷的乳母赵氏让奴婢过来回禀格格、四少爷及福晋，待她用过晚膳，会让小少爷起来用晚膳，以免半夜惊醒哭闹。」 「嗯，我正想着说你这姑母的招牌挺好使，晚上什么都没吃就直接睡了，可别半夜哭闹起来吵醒你，惹你生气。」四嫂听完墨竹的话，向我说道。 「斓韬比他阿玛强百倍，我喜都喜欢不过来，怎会因这些小事生气？」我说话的同时向旁边的傅文努了努嘴。 「我从家里将斓韬半夜醒来会吃的东西一并带过来，劳烦你的侍女过会儿送去东厢房。」四嫂说道。 「收拾四少爷和福晋的物品时奴婢瞧见了，一会儿会送过去。」墨竹笑答。 「托你的福，我和你四哥终于能睡个安稳觉。」四嫂听完墨竹的话，向我笑道。 「斓韬平时很淘气么？」我听四嫂如此说，不由地问道。 「算不上淘气，就是有个爱闹腾的阿玛，搅的我和斓韬想清静片刻都不行。」四嫂说着瞥了傅文一眼，我便猜到多半是傅文在家时搅到四嫂不能好好休息。 「从前四哥整日捉弄我就算了，怎么现在还给四嫂添乱？」我转头看向傅文，怨道。 「我何时给你四嫂添过乱？不过是得闲时偶尔带斓韬看书识字，斓韬才看一会儿就睡着，我自然要把他叫醒，斓韬醒了不仅不继续看，还哭闹个不停，我还没说这小子不上进呢，你现在居然还怪我。」傅文见我怪他，回头看向我并说道。 我听完傅文的话，自然咂舌不已，继而说道：「斓韬才一岁多，是只知吃了睡睡了吃的年纪，何须看书识字呢？我教永琏看千字文时永琏都已两岁多，你这开始的也太早了吧？」 「你管我呢？总不能比三哥家的斓韪和傅宽家的斓韧差。」傅文不理会我的话，自顾自地说道。 「你这对比的就更没道理了，三个孩子都还一般小，怎么突然与三哥五哥家的孩子比起来？」我听完微微蹙眉。 「你四哥最近总做些奇怪的事、说奇怪的话，你别理会他。」四嫂见我认真，轻拍我的手并劝道。 「也不知四哥成天想些什么。」我斜眼看傅文片刻，片刻后重新看向四嫂：「昨日说起我拿生育子嗣让弘历同意我出宫的事，如今两年国孝已满，四哥四嫂也该添个孩子。」 「你说的倒轻巧，可生育哪里是简单的事？斓韬虽然马上满两岁，可还是离不得我这个额娘的岁数，我想，怎么也得到明年这时再说。」四嫂见我说起再生育的事，低声说道，说完仿佛想起什么，又道：「先帝驾崩前，你四哥娶了位侧福晋，看着挺温柔贤淑，这两年里对我也还敬重，你若觉得还行，给你四哥膝下添子的事，可以考虑考虑侧福晋。」 「四嫂觉得行就行，何况还是四哥四嫂的事，我更不便说了，免得有些人觉得我管太宽。」我说到最后瞥傅文一眼。 其实在我出嫁前，傅广成就娶了位侧福晋，我开始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但转念一想，傅宽傅玉傅谦不就是阿玛侧福晋所生么？所以很快就释然了。四嫂如今这样同我讲，或许是在家里听闻了些我早些年表现出来的不乐意，才问的我吧。 傅文见我瞥他一眼，并未生气，反倒提起家中家中闲事：「说起娶侧福晋，前阵子有人来家里想给家中已经娶妻的兄弟说媒娶侧福晋，大哥都以两年国孝刚结束为由婉拒了。」 「对方出身高低或是嫡庶都不打紧，主要是为人处事低调和善，或是四嫂方才说的温柔贤淑最重要。再说大哥的拒绝不是没道理，等明年过完正月再说也不迟。」我说道。 「听到了？这可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待明日回去，你得原封不动地说与大哥大嫂知道。」四嫂听完我的话，转头向傅文说道。 傅文注视我片刻，才笑起来：「自然啦，怎敢同家里隐瞒中宫皇后的口谕呢？」 闲聊片刻便已过十点，四嫂说该回房洗漱休息，傅文则让四嫂先回房，四嫂便猜到傅文有话想问我。 待四嫂出去后，傅文扭头看向我：「早些年大哥娶侧福晋的时候，你就很不高兴，怎么刚才听你四嫂说我娶了侧福晋，你反而不像大哥娶侧福晋时那般不乐意？」 「五哥、傅玉和傅谦都是阿玛侧福晋所生，这叫既定事实，所以我失忆后能立刻接受，但大哥在我失忆很多年后才娶侧福晋，在我看来像是打破家里的某种平衡，接受起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吧。」我说道，随后又问：「大哥刚娶侧福晋的时候，我的不高兴表现的特别明显么？」 第280章 四哥四嫂4 「是呀，这也是大哥的侧福晋极少在你面前露面的原因，唯恐被你这小姑子抓住把柄说她的不是，何况大哥的侧福晋是庶出，还在娘家时就小心翼翼，嫁给大哥后更是如此。」傅文答到：「自从大哥娶了侧福晋，陆续有人来家里提想将自家女儿嫁给二哥三哥做侧福晋，但有了大哥这前车之鉴，二哥三哥一听都说先等等，后来阿玛、额娘相继去世，期间又遇你进宫选秀，先帝赐婚，你出嫁后连我和老五老六老七的婚事都延后许久，更别说大哥二哥三哥娶侧福晋的事。」 「我哪里表现的那么可怕了？」我听完傅文的话，不免疑惑。 「自大哥娶了侧福晋，你整天都抿着个嘴或是微微蹙眉，虽然说不上特别生气，但明显看的出你不大高兴，也不知你为何一副不爽的样子，那段时间家里兄弟几个都不敢开你玩笑，唯恐惹你不快。」傅文轻声说道，随后走到我面前并抚上我的眉心：「就像现在一样，眉心皱在一起，看着就知道你不开心。」 「能出宫到潜邸暂住已不易，哪里还有不开心？」我说道。 傅文听完没有说话，而是揽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身上：「我和三哥都懂的，傅新傅玉也提起，说每每得口谕进宫赴宴，看到你都觉得你不似从前那般快乐。何况你现在身为中宫皇后，要应付的事也比从前还是皇子嫡福晋时多出许多。你未出嫁时连家里的事都极少操心，如今却要为这许多事烦心。」 听完傅文的话，我眼里不由地含来泪水，强忍着开口道：「听四哥这么说，我自然高兴。只是如今已在皇后位上，我也无可奈何，只有凡事小心，尽力不与他人起冲突。」 「你知道就行。」傅文说着轻拍我的肩膀，随后又说下去：「除了不与人起冲突，还有就是要得皇上信任，毕竟皇上才是天下之主，更是你如今的靠山，失去皇上信任，即便你是皇后，也难在后宫立足。」 「那也要弘历肯信我的话，不然就算我说破嘴皮子也没办法。」我低声答道。 「后宫之事，我们这些做哥哥的都帮不了你，我和傅玉傅新倒有心在朝堂上干一番作为，但大哥一直要我们低调，怕兄弟们出头太过，反而给你添麻烦或是使你惹人注目。」傅文道。 我听完仰头看向傅文：「大哥总有大哥的道理，再说了，前朝的事，弘历有他自己的打算，我看他倒想给所有哥哥弟弟们安排些差事，为此我还曾劝他，让他不要给你们安排你们能力之外的差事，以免做不好，不仅是给富察氏丢人，也让弘历脸上无光。」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之前我还总担心你在宫中任性而为，太过张扬、不懂收敛，现在看，你的确比还在闺阁里时成熟许多。」傅文抬手轻抚我的脑袋，言语间也甚是欣慰。 「自然啦，若还是像从前那样，不知要得罪多少人惹多少事，哪怕弘历有心维护我，恐怕也难服众。」我道。 「是了。」傅文应道，随后又道：「时候不早，你也早些休息，有什么话，明早再说。」 傅文说完伸手再次抚上我的眉心，轻抚几下才转身出去。 「四少爷嘴上说格格这不对那不对，或常与格格拌嘴，但实际上还是心疼格格的。」月兰笑道。 「是呀，四哥也就嘴上厉害。」我答到，又想了会儿与傅文的对话，心情稍微平复些许，我才看向月兰：「打水来洗漱吧。」 在潜邸暂住的第二夜，我照旧安睡，只是转天早上比前一日醒的早许多。 「格格比昨日早上起的早。」月兰为我更衣时，也说起这件事。 「嗯。」我应了一声，随即又道：「前天是大哥大嫂来潜邸，我起迟些倒没什么，昨天来的是四哥四嫂，四哥向来爱抓我的小辫子、说我的不是，若再起迟，不知四哥又要说我什么。」 这时有人掀开西暖阁与明间之间挂的软帘走进西暖阁，我一眼就看出是从前还住潜邸时，在我房里侍奉的侍女——跖草。 「启禀福……」跖草才说几个字就硬生生停住，瞪着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月兰，我和月兰自然猜到跖草为何不再说下去。跖草忍了片刻才开口道：「启禀娘娘。」 月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扭头看向我，我却笑道：「既在宫外，不必在称呼上较真。」 「是。」趾草听完，脸上才露出笑容，随后又道：「回娘娘，四公子与福晋已起，小公子也起了，乳母已将小公子送去西厢房。」 「看吧，若我还睡懒觉，肯定要被四哥说嘴。」我听完跖草的回禀，看向月兰，月兰抿嘴笑起来。 话音刚落，明间传来有人从外走进明间，并往西暖阁去，孩童“咿咿呀呀”的声音也随脚步声往西暖阁去，我猜应该是傅文和四嫂带着斓韬去西暖阁等我。 因着是在潜邸暂住，加上又只是与哥哥嫂子以及傅谦傅恒见面，我的服饰头饰皆从简，所以洗漱更衣方面用不了多少时间。我从西暖阁出来，进到东暖阁时，奴仆们正将早膳端上圆桌。 见我走进东暖阁，傅文迫不及待开口道：「怎么这么晚才起？」 「昨天我起的更迟，大哥都没说我。」我说着在桌边坐下。 「大哥多疼你，哪儿舍得说你一句不是？」傅文的语气里带了些酸溜溜的意味。 「那是。」我有些得意应下。 此时的斓韬本靠在四嫂右腿上，见我坐在四嫂左侧，站直身体后，自己扶着四嫂身体，晃晃悠悠地走到四嫂与我之间的缝隙间，回身就扑到我腿上。 「斓韬昨晚睡的好吗？」我搂住斓韬肩膀，低头冲斓韬说道。 「好。」斓韬见我问他，点头的同时含糊不清地应下。 「你姑母如今是中宫皇后，就算没睡好，也得说睡的好。」傅文看着斓韬说道。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说我的不是也就算了，还抓着斓韬说个不停。斓韬有你这么个阿玛也是够了。」我忍不住怨道。 第281章 斓韬挑食？ 「你们两兄妹大早上就开始拌嘴，回头让大哥知道，不知是会说妹妹的不是，还是说你的不是。」四嫂说着看向傅文。 「肯定是说四哥不是，我如今已是中宫皇后，大哥可不敢说我。」我有些得意地说道。 「不说……姑……姑……好！」傅文正要说话，靠在我身侧的斓韬断断续续地表达着，明显是想维护我，惹的我和四嫂都笑起来，想必傅文也大概听出来了，脸上露出无奈。 「如今连小的都维护你，我们这些哥哥快要无立足之地咯。」傅文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谁让你昨天说斓韬不与我亲近呢？现在就让你知道，咱们斓韬最与我亲近。」我笑道。 用完早膳，时间已过九点，我瞥见斓韬靠在明间门框上，似乎在透过布帘缝隙往外看什么，刚要开口招呼斓韬回来，斓韬一边指着外面，一边回头向屋内的人喊道：「雪！雪！」 「斓韬。」我招呼斓韬回来，斓韬见状，迈着蹒跚步回到东暖阁，待斓韬走到我身侧，我问道：「想去外面玩么？」斓韬听完用力点了点头，我才继而说下去：「既然在下雪，那屋外肯定很冷，咱们添点衣物，再去外面回廊上走走如何？」 「好。」斓韬听完我的话，竟然点头欣然同意。 待将围巾、手筒子、披风等穿戴好，傅文、四嫂和我领着斓韬往屋外去。 几人沿着东院与潜邸小花园相通的回廊往小花园走去，在这期间，天上飘着的雪愈发大，连雪花也比刚从屋内出来时大许多。当我们缓慢走到小花园内时，花园内的地面或草木上累积的白雪又厚了些。 在回廊转角处站定后，我低头看向站我腿边的斓韬并问道：「斓韬喜欢雪么？」 「喜欢。」斓韬模仿我的话答道。 我听完斓韬的答话，展颜笑起来。 有些雪花因刮风而四处飘散，甚至飘进回廊，我伸手去接，斓韬也学着我的动作伸出小手，正巧有几片雪花落入我与斓韬的手掌中。 「斓韬感觉到了么？冰冰凉的雪花。」我再次看向斓韬。 「嗯，冰……雪！」斓韬开心地答道，同时将落有雪花的掌心面向我。 在小花园的回廊上走了一圈后，冷风刮的愈发凌冽。 傅文将一直拽着我衣角摇摇晃晃走了许久的斓韬抱起放入乳母怀中，随后又看向我：「风大了，快回屋吧。」 本想再玩会儿的斓韬被傅文抱起，又见是乳母接过他，脸上顿时露出不乐意，可傅文黑着个脸让斓韬不敢哭，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四嫂，又转眼看向我。 「姑母觉得冷，斓韬陪姑母回房好么？」我伸手捏了捏斓韬的脸颊。 斓韬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但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几人回到东院，取下披风等物，墨竹立刻奉上手炉。 「你这畏寒的毛病也不见好。」傅文见状，伸出双手覆上我捧着手炉的双手。 「听闻妹妹从小体弱，你四哥又说你畏寒，昨日说的自诞育了公主便未再有生育，我想恐怕还是和你体弱有关。如今在宫中常住，太医也没说什么么？」四嫂问道。 「除了体弱，倒没说别的。之前开了些汤药，喝过后手脚冰凉的情况的确好转许多，若还有其他的……」我说着回想张刖来给我请脉时的情形，倒看不出他面上有不对劲，如果不是我身体真没异常，就是他掩饰的好。想到这里，我开口继续说下去：「除非弘历告知给我诊脉的太医：若我真有什么不对劲，只能私下向弘历回禀，绝不能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不然不会对我隐瞒。」 「皇上向来看重你，若真要求太医发现异常且不能在你面前表现出来，定是想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医治好你的这些毛病。」傅文说道。 「希望是这样吧。」我答。这深宫里，若连弘历都来害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傅文正要再说话，斓韬挤进傅文与我之间的间隙，一手拽住傅文的衣服，一手扶着我的腿，用力踩上我所坐位置的脚踏，然后学着傅文的样子，将自己的小手敷上我的手背，随后看向我，眼里透露出探询，仿佛在问我还冷不冷。 「有斓韬在，姑母便不觉得冷了。」我将手炉放在腿上，然后将斓韬的小手捧在手心，斓韬见状，笑呵呵地靠在我身侧。 同傅文和四嫂闲聊片刻，便到午膳时间，奴仆们先将碗筷放到圆桌上，又陆续将饭菜端上桌。 斓韬远远看见，走下脚踏，蹒跚着走到圆桌旁，扶着桌腿并垫起脚尖想看看桌面上摆了些什么，可惜他个子太矮，即便换了三个地方也还是看不到。 傅文、四嫂和我将斓韬的行为看了个满眼，皆抿嘴笑起来。 此时斓韬转身走回到四嫂身边，将脸埋进四嫂身侧。 「不就是想看看桌上摆的东西么？额娘抱你去看就是。」四嫂轻拍斓韬后背的同时，开口说道，斓韬听四嫂如此说，仰头看向四嫂，原本眼里含的眼泪瞬间收回去。 四嫂从位置上站起，再将原本站她身侧的斓韬抱起，并往圆桌旁走去，指着桌上的碗碟说道：「看看，姑母这里的饭菜是不是比家里的好上许多？」 斓韬瞪着眼睛看了看，才点头应道：「嗯。」 此时又有两名奴仆端着饭菜进来，并将其中较大的两个碟子放在圆桌中间，斓韬瞧见，指着其中一个碟子向四嫂说道：「肉！肉！」 「这家伙现在已经开始挑食了，时常将乳母喂给他吃的蔬菜吐出来，我和你四嫂教训过几次，斓韬反而挑的更厉害。」傅文见斓韬那样子，向我道。 「饿几顿就好了。」我答到，随后又说：「永琏和琝玉从前也和斓韬一样，我都这样干过，什么时候愿意吃什么时候才给饭，一次不行就两次，很快就把这毛病治好了。就看你和四嫂下不下的了这决心。」 第282章 五哥五嫂 「再怎么说二阿哥和公主是皇室子孙，你这样做不怕皇上不高兴？」傅文见我说的很坦然，便知我一定干过，脸上露出些许惊讶。 「他知道啊，教永琏时，弘历比较赞同我的做法，可到琝玉时，弘历就很心疼了。起初纠正琝玉时弘历还不好意思开口求情，到后来第四次第五次不给琝玉吃饭，弘历便说算了，结果连弘历都没得吃，他们两父女一起饿肚子。我还告诉琝玉，弘历饿肚子是因为她，很快就把琝玉的毛病治好了。」我说道。 「连皇子公主都饿肚子，那我可要在斓韬身上试试，不然斓韬这挑食的毛病不好管。」四嫂听见我与傅文的对话，抱着斓韬走回我面前时，说道。 「可以啊，何况斓韬是男孩，饿几顿也不打紧。」我笑答。 「我还以为你这姑母真有多疼爱斓韬呢，结果还不如我这个做阿玛的。」傅文听完我和四嫂的对话，一副很是意外的样子。 「严父出孝子，四哥也该拿出你严父的样子来。」我向傅文笑道。 傅文、四嫂和我用过午膳，斓韬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四嫂见状，冲斓韬母乳赵氏道：「先带斓韬去东厢房把午饭吃了，免得一觉睡起来吃饭时间都过了。」 「是。」赵氏应道，抱着斓韬向我行过礼，便出去往东厢房去。 「我从宫里出来时，带了给斓韬的礼物。」我说着看向身后的月兰，月兰会意，出去片刻后，端着一个木盘回来，盘内是一套笔墨纸砚、一个长命锁和一柄玉如意。 傅文见状，抬眼看向我并说道：「这些东西斓韬恐怕都不喜欢。周岁时让他抓周，摆了一地的东西看他想抓什么，最后连你四嫂身上挂的香粉荷包都放进去了，也没见他有看上的，在地上趴来趴去两三圈，直接倒头睡了。」 我听完傅文的话，“扑哧”一声笑起来，随后又道：「什么都瞧不上，斓韬以后可怎么办呢？」 「若以后真一事无成，恐怕只有仰仗你这姑母才能谋得一官半爵了。」傅文说道。 「自然啦，我这姑母自会看在斓韬今日同我亲近的份上，保他衣食无忧。」我笑答。 闲聊片刻后，斓韬乳母赵氏来回禀说斓韬吃完饭即刻就睡了，四嫂听完赵氏的话，转眼看向我：「时候不早，我们一家三口打扰许久，是该回去了。」 「是了，斓韬既然睡了，不如就趁他睡着的时候带他回家，以免这小子醒来哭闹许久。」傅文听完四嫂的话，也向我说道。 「昨日大哥大嫂都是坐到你们来才走的，怎么四哥四嫂这时就要回去？」我听傅文和四嫂同时开口说要离开，不由地反问。 「能来潜邸住一晚已属不易，岂能一直耽误下去？皇恩浩荡，咱们这些哥哥自然更得避嫌。」傅文说道。 「大哥总说这种话也罢了，怎么连你也开始说这种话。」我听完忍不住怨道。 「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可不得替你多考虑？」傅文说着上前，伸手将我鬓边落下的碎发挽到耳后。 「还有那件事，三哥不是要你提前和妹妹说么？」四嫂提醒道。 「什么事？」我一听四嫂的话，不免疑惑。 「老五前阵子和你五嫂拌嘴来着，本来该是三哥来潜邸时他和你讲，结果你三嫂回娘家，不就没来成？我们出门前，三哥特地来嘱咐我，要我和你说，等傅宽来潜邸时，你帮着撮合撮合，毕竟傅宽的福晋你曾见过，听闻还是裕太妃的远房侄女，免得以后你在宫里撞见裕太妃时难堪。」傅文解释道。 「为何事拌嘴？」我反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所谓何事，只是瞧见你五嫂眼睛哭的红红的，问她也不说。」四嫂答道，随后拉过我的手：「不知一会儿是三哥三嫂来还是你五哥五嫂来，若是你五哥五嫂来，你见机说合说合，更免宫中裕太妃知道她内侄女在咱们家受委屈。」 「嗯，我知道，我会的。」我握住四嫂的手，答到。 送走傅文、四嫂和斓韬后，我回东院休息片刻，因为是在冬日里，兼之回到东院时已过下午两点半，我便只在通炕上靠着睡了片刻。心里想着一会儿到底是傅宁来，还是傅宽来，所以也没睡多久就起来了。 我回西暖阁换过一身衣服，刚走到明间准备问问有没有人来，墨竹便来回禀，说傅宽、五嫂带着斓韧抵达潜邸。 「快请进来！」我吩咐道。 不过片刻，傅宽、五嫂，及抱着斓韧的乳母便走进院子，门外的侍女挑起布帘，傅宽、四嫂见我站在明间，脚下的步伐明显加快不少。 二人走进明间后，同时向我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我忙伸手将二人扶起：「既然是在宫外，不必照宫中规矩。」说完我看向五嫂：「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圆明园，虽交谈不多，但总归咱们俩认识在先，五哥五嫂认识在后，我们姑嫂该多亲近。」 「娘娘说的是。」五嫂听完，笑答。说完回头招呼抱着斓韧的乳母上前：「快来见见姑母。」 「斓韧见过皇后娘娘。」抱着斓韧的乳母听到五嫂招呼她上前，便从后面走上来，说着向我蹲身行礼，说完又行一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自去年年初娘娘千秋节时进宫觐见后，娘娘都再未见过斓韧。」五嫂说道。 「也不知斓韧如今是否还和那时一样。」我说着仔细端详乳母怀中的斓韧，斓韧同样看着我，不哭不闹，脸上也没有其他表情，完全不似斓韬。我见斓韧看到没什么反应，扭头看向五嫂：「还是老样子。」 五嫂听完展颜笑起来。 我伸手挽着五嫂手臂往东暖阁去，二人在南窗下的通炕上坐下，有仆人将圆桌旁的圆凳挪近到面前，傅宽便在圆凳上坐下。 「三嫂过了中午都还未从娘家回来，三哥着人去三嫂娘家问，直到我们二人出发，连去问话的人也不见踪影，想必三嫂娘家的事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三哥只得让我们乘马车前来。」五嫂向我解释道。 「五哥五嫂，或是三哥三嫂来都一样。」我笑道。 第283章 五哥五嫂2 第283章 五哥五嫂2 斓韧正是想下地走路，爱走动的年纪，傅宽、五嫂与我才在屋内坐了片刻，斓韧就已在乳母怀里待不住，扭来扭去的想下地，乳母无奈，只得将斓韧放到地上，斓韧扶着圆桌旁的圆凳围着圆桌走了一圈，远远看见我们三人面对面坐着，晃晃悠悠地往我们这边来，先走到我面前，仰头注视我片刻，随后靠到傅宽身侧，抿了抿嘴后，最后走到五嫂身边，扒着五嫂的腿艰难地走上脚踏，撇见我一直在看他，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将脸埋进五嫂怀里。 「也不知斓韧脾气是像你五哥还是性格本就内向的缘故，平时和大哥三哥四哥家的孩子在一块儿，他都在边上默默地看人家玩儿，斓韫年纪最大，自然知道得顾着这几个小的，见斓韧在边上，就问斓韧喜不喜欢，又或是要斓韧一起玩，斓韧都不答斓韫的话，搞的我和你五哥怪不好意思的。还好斓韫性格温和，知道不同小的计较这些，不然孩子们的情分就疏远了。」五嫂将斓韧的行为看在眼里，抬眼向我说道。 「孩子还小嘛，需要时间互相熟悉。何况上次见斓韧时斓韧还在襁褓里，与我不熟悉也很正常，像昨天四哥四嫂带斓韬来，都到下午了，斓韬才与我熟络许多，更别说斓韧。我瞧着斓韧性格内敛又像五哥品性，恐怕更难与人亲近。」我笑道。 「这正是我担心的，斓韧才一岁多，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以后再大些可怎么办？」五嫂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何须操心这些？」我劝道，随后又冲五嫂说起：「大哥大嫂四哥四嫂住的西厢房，斓韬住东厢房。今晚五哥五嫂和斓韧也还是一样，这会儿五嫂带斓韧去东厢房看看，收拾收拾东西。」 「行，那我去看看。」五嫂听我如此说，点头应下，随后拍拍身侧的斓韧：「咱们今晚要在姑母这里住一晚，你姑母特意给你安排了单独住的地方，你随额娘去看看如何？」 五嫂话音落下后，起初斓韧还没反应，过了一会儿，才点头应道：「嗯。」 「难得肯回应这么一声，那我就带斓韧去看看，正好收拾收拾晚上过夜的物品。」五嫂向我笑道。 乳母上前来抱起斓韧，向我蹲身行礼后，才随五嫂一起出去。 我透过窗户瞧见五嫂和斓韧乳母的背影走进西厢房，才转头看向坐在圆凳上一直没说话的傅宽：「你和五嫂吵架啦？」 听我问起，傅宽明显有些意外我竟先问这个事，收起眼底的惊讶，答道：「没吵架。」 「我可听说你惹五嫂哭了。」我继续说道。 「都说没吵架了。」傅宽又答。 「即便你和五嫂没有吵架，但你肯定说了让五嫂难过的话，不然五嫂会平白无故哭？」听四嫂说撞见五嫂眼睛红红的时候，其实我内心就已经将这事的过错按在了傅宽头上，自然说傅宽的不是，哪里还想着问缘由？见傅宽准备开口，我抢在前面又说下去：「不管是你的错还是五嫂的错，你都不应该惹五嫂哭。再说了，我觉得五嫂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肯定是你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才导致五嫂难过的。」 「我没做错事，也没说错话。」傅宽听完我的话，明显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 「那你说五嫂为何哭？」我问道，说完端起茶杯抿口热茶。 「淑碧说等明年正月过完，让我娶侧福晋，我说我不需要侧福晋，淑碧就不高兴，说我是不是觉得她小心眼、不贤惠，我就说了句如果我最后娶到侧福晋，我就真觉得她不贤惠，淑碧就哭了。」傅宽答道。 我一听完，将含在嘴里的一口热茶直接喷出来，月兰见状赶忙上前来为我擦拭滴在身上的茶水。好不容易缓和过来，我看向傅宽：「你们俩这对话也太没道理了？」 「我不知她怎么想的，更不知道她为何一定要我娶侧福晋。」傅宽说道。 我听完傅宽的话，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问：「五哥你喜欢五嫂么？」 对于我的问题，傅宽仿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抬眼看我片刻后，放低声音说道：「也说不上喜欢，我是觉得淑碧她挺好的，凡事都很迁就我，若娶侧福晋，不一定娶到她这样的女子，万一最后还闹的三人之间不高兴，那还不如不娶侧福晋呢。」 「你和五嫂说过你的顾虑吗？」我又问道。 「没必要说吧？我都同淑碧直说不想娶侧福晋了，何必解释这么多？」傅宽答到。 「就是你没说出来，结果最后搞得五嫂不高兴，还以为你怎么她了。」我道，傅宽听完，脸上划过“是这样么？”的表情，我更是好气又好笑。将手里的茶杯放回到矮、炕桌上后，我不由地叹口气，对傅宽说道：「五嫂那边我会去同她解释，但五哥你以后可别再这样了。」 「我就这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傅宽撇了撇嘴，说道。 傅宽的话真是令我大无语，即便我出嫁多年，傅宽还是从前那个傅宽，没有多少改变。 「五哥～！」我撒娇般唤道。 听到我喊他的语气不似平常，傅宽才有些无奈地应道：「等明日回去后我会和你五嫂好好说。」 「这还差不多。」我见傅宽妥协，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说道：「连大哥都娶了侧福晋，想必年后在京的哥哥们都会面临这个问题，连在天津的二哥也跑不了，若家里的哥哥们都娶了侧福晋，唯独你一人不娶，又显的五哥你奇怪了。」 「那我情愿当这个奇怪的人。」傅宽说道。 我本想再劝，但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傅宽不娶侧福晋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是阿玛的侧福晋所生，而傅宽不希望他的膝下孩子中有人步他的后尘，所以要才坚持不娶侧福晋。想到这里，我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回去。 第284章 五哥五嫂3 第284章 五哥五嫂3 片刻后我才又开口：「若五哥你这么坚持，我得空会问问五嫂的意思，毕竟我还是希望给你们夫妻和睦。」 傅宽同我说了些别的话，五嫂牵着斓韧从外进来，走进东暖阁后向我道：「斓韧仿佛不太想一人睡东厢房呢。进去走了一圈，听到我说他晚上一人睡这边，你五哥和我睡对面的西厢房，眼睛里都有泪花咯！」 我听完五嫂的话，忽然想起刚从宫里搬到潜邸上时，永琏仿佛也因为换住的地方不大习惯而哭了一场。我转而看向斓韧并开口道：「姑母所生的永琏同斓韧一样，刚搬去东厢房住时不习惯，不如晚上让你阿玛额娘陪你回东厢房洗漱更衣，待你睡着再离开，如何？」 斓韧听完有些犹豫，但仿佛无力改变要与傅宽和五嫂分开睡的事实，只能点头同意。 这时墨竹端进来一碟点心放到我面前的矮桌上，同时说道：「时候不早，小厨房只备了这碟点心，格格与五少爷、福晋尝尝，再晚些时候就要用晚膳，若点心用太多，晚膳又耽误下去，更不好。」 斓韧只看见墨竹放碟子放在矮桌上，却没看见碟子内盛的是什么，松开牵着五嫂的手后，一人走到方才五嫂坐到位置处，踩上脚踏，踮起脚尖想看看碟子内盛的是什么，可惜斓韧个子矮，伸着脖子看半天什么都没看到。斓韧有些无奈，轻轻叹气后，靠回到五嫂身侧。 「小小年纪就会叹气，也不知跟谁学的。」我将斓韧的叹气看在眼里，说完转眼去看傅宽：「是不是和你学的？」 「你五哥极少在斓韧面前叹气，斓韧这性格恐怕真是贴着你五哥了。」五嫂见状，向我说道。 我听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向斓韧的同时向他招招手：「斓韧过来。」 「去吧，去姑母那里。」五嫂低头冲斓韧说道，同时轻抚斓韧后背。 斓韧想了想，起初似乎有些不愿意，又抬眼看我片刻，才脱离五嫂身侧，走下脚踏，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 我见状，将矮桌上的碟子端到斓韧面前，并说道：「斓韧看看，想吃就自己拿。」 斓韧没想到我将盘子直接递到他面前，盯着盘子看了会儿，又抬眼看向我，但看我的眼神明显与方才不同，随后低头用小手抓起离他最近的那块点心，转身走回到五嫂身边。 「不谢谢姑母么？」五嫂轻声问道。 「谢姑母。」斓韧学着五嫂的发音含糊不清地说道，说完低头咬一口手里的点心。 我听完抿嘴笑起来，随后说道：「这慢热的性格真是跟着五哥学了十足十。」随后将手中的碟子递到五嫂面前并道：「这应该是从前潜邸厨房专做点心的师傅的手艺，五嫂和五哥尝尝，出了潜邸想再吃，就没这么容易了。」 「行。」五嫂笑着应道，伸手接过碟子，从中拿起一块点心递到傅宽面前，傅宽接过，三四口就吃完了，五嫂则细细品味，吃完后看向我：「的确比家中的点心味道好许多。」 「即在从前的王府内做白案，味道、造型上自然比寻常人家做的更精巧，但我还是更喜欢家里的点心。」我答。 此时斓韧也将手里的点心吃完，见盛点心的碟子在五嫂手中，从五嫂手中拿过碟子后放回到矮桌上，随后走到我面前，伸出小手在我掌心摸了摸，仿佛才察觉到只有我没吃到点心。斓韧走到自己乳母身旁，抬手去抓乳母手里提着的一个鼓鼓的荷包，乳母将荷包打开并递到斓韧面前，斓韧伸手在里面翻了半天，也不知在找什么，片刻后才收回手，斓韧重新回到我身侧，将从荷包里翻出来的东西放到我掌心，原来是两颗冬枣及两粒红枣。 「我的，给姑母。」斓韧抬眼向我说道。 五嫂正要开口阻止斓韧的行为，我向五嫂摇摇头，转而看向斓韧并问斓韧：「因为姑母没吃着点心，所以斓韧特意把自己的冬枣和红枣给姑母？」 「嗯。」斓韧听完点头应下，随后拿起我掌心的一粒红枣，那红枣一侧被开了口子，斓韧从那口子里剥出枣核，又将另一粒红枣的枣核剥出来，做完这些动作，斓韧又看向我并开口道：「姑母吃。」 「好。」我将斓韧的行为看在眼里，即刻将两粒红枣放入口中，咽下红枣后，我笑着看向斓韧：「也不知怎的，姑母觉得斓韧递给姑母的红枣特别好吃。」 斓韧听完，嘴角微微翘了翘，但很快用抿嘴将笑意掩饰下去，最后竟将红枣核拿起，转身走到傅宽身侧，将红枣核放到傅宽手中。 「总说斓韧脾气品性像我，也不完全对，还在家里时，淑碧每每将红枣核剥出来，不论谁吃，斓韧都将枣核放在我手里。」傅宽说道。 「那是咱们斓韧知道一碗水端平，既然是五嫂剥的红枣，这丢核的事自然得交给你这阿玛办咯。」我笑道。 傅宽、五嫂与我又聊了片刻，墨竹领着几人将碗筷端进东暖阁，出去后再端着热菜进屋。斓韧瞧见墨竹等人连续进出东暖阁两三次，本站在我身侧的月兰还走到圆桌旁重新布置碗筷等，斓韧自己走到圆桌旁，仰头问月兰：「吃什么？」 「想知道？」月兰笑问，斓韧用力点点头，月兰用帕子擦了擦手，放下帕子后将斓韧抱起来，面向圆桌，好让斓韧看清圆桌上碗碟内盛着的菜肴。 斓韧看了一两分钟，便示意月兰将他放回到地上。原本我以为斓韧会去找五嫂，结果却走到我身侧，指着圆桌冲我道：「姑母多吃。」 「好，有斓韧这份想着姑母的心，姑母定会多吃些。」我向斓韧笑道，随后伸手为斓韧整理整理衣领，再将斓韧的小手捧在手心内。 此时墨竹端着一个盛有圆瓷盘的木盘进来，将瓷盘放在圆桌最中间后，转头向这边说道：「格格、五少爷、福晋，可以用晚膳了。」 第285章 五哥五嫂4 第285章 五哥五嫂4 我和傅宽、五嫂用膳时，斓韧的乳母在一旁给斓韧喂饭，斓韧甚是乖巧，完全不似斓韬吃饭时左顾右盼或是四处晃荡的样子。 「先不说我还没见过的几个刚满一周岁的孩子，与斓韬比起来，斓韧可稳重多了。」我放下筷子后，不笑道。 「说好听些是稳重，说到底，斓韧完全没有一点孩童该有的样子。」五嫂答道。 「想必其他几个孩子比斓韧淘气许多，也令其他几位嫂子操心，难得斓韧乖巧不惹事。」我笑道。 我话音刚落下，斓韧就走到我身侧，嘴边还挂着一粒米饭，我伸手将米粒摘下，斓韧见状，伸头将我指尖的米粒吃掉，我接过乳母递上的帕子，为斓韧细细擦过小嘴。 「斓韧吃饱了吗？」我问道。 斓韧原本靠在我腿上，听完我的问话，微微点头并应道：「嗯。」 「姑母也吃饱了，斓韧陪姑母去外面走走如何？」我又问道。 「可……冷……」斓韧仰头向我道。 「多穿点就行。」我说话的同时轻抚斓韧的脑袋和小脸。 斓韧犹豫片刻后，才低声应下：「好。」 三人和斓韧重新披上披风，再揣上手炉，便出屋往潜邸后面的小花园去。 昨日下午傅文和四嫂带斓韬在潜邸时，天空中就在飘雪，哪怕是小雪，经过一天一夜，地面上也积起好些。 而斓韧表现的再沉稳，可终究还是个孩子，见地上积起来的白雪，自然迫不及待地想去玩儿，转身走到五嫂身侧伸手打算拉五嫂的手去玩雪，却听我开口道：「斓韧，姑母有话同你额娘说，让你阿玛带你去踩踩雪，玩会儿咱们就回房洗漱睡觉了。」 斓韧听完，先看看我又看看五嫂，明显不太愿意，可又碍于我开口，不得不放下已经举起来的小手，转身去找傅宽。 「两年国孝已过，待到正月，五嫂也该考虑考虑再添个孩子。」我见傅宽带斓韧院子里踩雪，扭头冲五嫂说道。 「我生斓韧时遇斓韧早产，修养许久才能下地，后来请了名大夫来给看，说斓韧早产对我身体损伤颇大，以后想要再有身孕恐怕很难了，所以我想既然两年国孝已过，不如给你五哥娶位侧福晋，没想到你五哥不肯。」五嫂听说我说起再有孕之事，开口向我道，说完眼睛又红起来。 「五嫂你是怕若以后你不能再生育，五哥膝下就只有斓韧这么一个孩子？」我反问。 「是呀。况且我近来听闻有人到家里来询问已经娶妻的兄弟们是否有娶侧福晋的意愿，我想不如趁此机会挑选一位家世稍好又愿意嫁给你五哥做侧福晋的闺阁格格，哪怕是庶出也不要紧。」五嫂又道。 再开口时，我放低声音向五嫂道：「说起嫡庶之分，五嫂你知道傅宽他是庶出，他不愿娶侧福晋，恐怕就是因为他是庶出的缘故。而且傅宽的性格一直是闷闷地，遇事或是心里憋了话，他通常不会说出来。我猜傅宽不肯娶侧福晋，也是因为不想有像他一样庶出的孩子。」 「可若家里其他兄弟都娶了侧福晋，唯独你五哥不娶，也不像样子。」五嫂说道。 「说句不怕弘历生气的话，我倒希望我能嫁给傅宽这样的人，婚姻里就我们两人过日子，再无他人烦扰。」我轻声说道。 五嫂听完我的话似乎有些意外，注视我片刻后，伸手握住我的手。 「若五哥不愿娶便不娶吧，无谓为了是否娶侧福晋闹到你们夫妻二人感情不睦。」我同样握住五嫂的手，并低声音劝道，见五嫂还是有些为难和无助，我又说道：「何况怀孩子的事还是看运气，那大夫说是再有身孕的可能性小，不过是怕把话说绝了，咱们家以后找他麻烦，万一上天眷顾五哥五嫂，能再有孩子岂不更好？」 「你的话我记下了，回去我不会再与你五哥提娶侧福晋的事。」五嫂听完，抿嘴笑起来。 我正要再说话，斓韧走到我与五嫂面前，伸手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说道：「回了。」 「玩儿够了？要回屋了？」我反问。 「嗯。」斓韧点点头，随后举起自己的小手来牵我的手，我微微弯腰牵住斓韧的手，任由斓韧拉着我往来时的路走去。 回到东厢房，跖草打来热水，斓韧乳母为斓韧洗漱完毕，再换上睡觉穿的衣服，斓韧才安心躺下，扭头看见我与傅宽、五嫂坐在边上注视着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自己将被子拉来盖住脸，才安心睡去。 「既然斓韧睡了，咱们也回西厢房洗漱休息吧。」五嫂见斓韧睡去，向我道。 我们三人从东厢房出来后，傅宽和五嫂向对面的西厢房走去，我则回房洗漱休息。 转天一早，我还在西暖阁梳妆，就有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明间，扶着明间与西暖阁间的木质隔断往西暖阁里瞧。 我从铜镜里看到小小的人一直在看我，便唤道：「斓韧。」 「姑母。」听见我叫他，斓韧出声应答。 「吃早饭了吗？」我问道，斓韧听完摇摇头，我又道：「去看看你阿玛额娘起了没有，若起了，就说姑母请他们过来用早膳。」 斓韧也不答话，只点点头便转身出去。 待月兰为我梳妆完毕，我从西暖阁出来走到明间时，傅宽与五嫂带着斓韧也正好走到门外。 我们三人在东暖阁的圆桌旁围坐下，斓韧反而像个监工一样，在屋内左看看，右瞧瞧，又示意月兰抱他起来看圆桌上摆的早膳有些什么，看了约两三分钟，仿佛很满意的样子，才让月兰将他放回到地上。 从前还在家里时，早饭就吃的简单，如今虽然看着比以前丰盛，其实只是早饭的样数多罢了，所以很快就将早饭吃完。见围坐在圆桌旁的三人放了筷子，斓韧指着通炕上摆放的矮桌桌面上盛有四五个苹果的瓷碟向五嫂说道：「吃果！吃果！」 第286章 五哥五嫂v 第286章 五哥五嫂v 五嫂见状，招呼斓韧到自己跟前，搂住斓韧的同时说道：「才吃完早饭，要歇会儿再吃水果，别急。特别是在你姑母这里，更不会亏待你的。」 斓韧听完五嫂的话，似懂非懂的样子，想了想，走到我身侧，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我：「姑，吃果。」 「咱们听你额娘的好么？休息会儿再吃。」我立即回答道，随后搂住斓韧肩膀的同时弯腰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待下午斓韧和你阿玛额娘回家时，姑母让人给你装几个带走。」 一听还能带走，斓韧立刻点头表示同意，最后竟伏在我腿上笑起来。 「哪怕斓韧平时不苟言笑，也还是招人疼。」我向五嫂笑道。 「那是在你这个姑母面前爱表现、表现的好，若是在家时的样子，可不是这样。」五嫂笑答。 我和傅宽、五嫂随后挪至南窗下的通炕上坐着，而斓韧虽然站在傅宽面前，但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炕桌上摆放的苹果，唯恐一不注意，那几个苹果就不翼而飞了。 闲聊片刻后，墨竹从外端进一些已经削完皮且被切分成均匀小块的苹果进来，我远远瞧见，冲墨竹道：「端给斓韧看看。」 墨竹听完便将瓷盘端至斓韧面前，斓韧见墨竹所端瓷盘内的苹果和矮桌上放着的苹果完全不一样，有些怀疑地回头看向依旧摆在矮桌上的苹果，随后再次看向墨竹手中瓷盘内的苹果，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 「一样的，只不过这是削好的，这上面摆着的是没削的。」我见斓韧面露疑惑，开口向斓韧道，待我说完，斓韧抬眼看向我，我则又道：「尝一个试试。」 斓韧见我让他尝尝，再看向墨竹手中端着的苹果，选了又选，才伸出小手从瓷盘边拿起一块苹果，放到嘴里试着咬了咬，可惜斓韧乳牙还没长全，咬了半天只咬下来很少一些苹果，但似乎觉得味道不错，一时顾不上别的，转而走到五嫂身侧，不自觉地靠上五嫂的身体，五嫂见状，将斓韧抱入怀中，而依偎着五嫂的斓韧吃的更加安心。 「去挑几个大苹果，午膳后好让五哥五嫂带回去。」我冲墨竹说道。 墨竹将瓷盘放到矮桌上后，向我蹲身行礼并道：「奴婢这就去。」 待墨竹出去，我看向五嫂及傅宽：「五哥五嫂也尝尝，别让斓韧吃独食。」 三个成年人很快就将一盘苹果吃下去大半，斓韧瞧见盘内苹果少许多，将手中剩下的一小块苹果塞入口中，再向盘子伸手示意自己还要，五嫂将盘子端到斓韧面前，斓韧一手抓过一块苹果，仿佛才放心。 我与傅宽、五嫂闲聊的同时逗弄斓韧，时间很快就到用午膳的时候，早坐不住下地闲逛的斓韧见许多人反复进出，期初是将几副碗筷放置在圆桌上，再后来又端进好些菜肴，斓韧的乳母见斓韧仰头看半天还是看不到，将斓韧抱起来后站到明间与东暖阁之间的门边上，这样一来，凡是从外面端饭菜进来的侍女都会从斓韧面前过，也便于斓韧将端进来的饭菜看仔细。 我见每进来一名端着饭菜的侍女从斓韧面前过，斓韧都瞪着眼睛仔细看好一会儿，我便向傅宽和五嫂道：「斓韧这就管上我的饮食了，等斓韧长大，干脆让斓韧兼管内务府的差事，我也放心。」 「你说说便罢了，内务府的差事岂是随随便便能交给外臣做的，从前都是王公兼任。」傅宽答。 「那你得在斓韧身上多花时间，最好呢，现在就开始教导斓韧读书识字，以免以后真有机会将内务府的职务交他手里时，斓韧反而不堪重任。」我说道。 「算上虚岁，斓韧也才两岁而已，哪里就需要开始读书识字了？」傅宽不解我怎么突然要他教斓韧读书识字。 「我昨天也这么同四哥讲，说几个孩子都还小，还不至于才一岁多就开始教孩子识字，你猜四哥怎么说？他说怕斓韬比不过斓韪和斓韧，自然要早早开始教斓韬识字。」我说道。 「四哥的打算是比我早许多。」傅宽答道。 「我和你吐槽四哥盘算的太早，五哥你反倒觉得四哥做的对。」我说完无奈地撇撇嘴。 「不是觉得四哥做的对，是赞同四哥这种凡事都早做打算的心思。」傅宽道。 这时午膳已经在圆桌上摆好，我们三人便换到圆桌旁坐下。斓韧瞧见我们三人换了位置，指着我和五嫂中间的空位，示意乳母他要坐这里，乳母便将斓韧抱到我与五嫂间的凳子上坐下。斓韧安安静静地坐在我们二人中间，不哭闹或是嚷着要吃我们才能吃的膳食。 「你们是没瞧见斓韬昨天淘气的样子，斓韧的确比斓韬省心许多。」我向五嫂笑道。 午膳吃到一半，墨竹从外面端来斓韧的午饭，我与傅宽和五嫂放筷子时，斓韧也正好把自己的午饭吃完。 我见吃完饭的斓韧有些困意，便向斓韧开口道：「上午吃的苹果，姑母已经命人装好，斓韧下午回家时便可以一起带回去，若以后还想再吃，让阿玛额娘来同姑母讲，姑母会帮斓韧留。」 斓韧见我同他说话，强忍住快合上的双眼，点头应了一声：「嗯。」 我见状忍不住笑起来，转头看向斓韧的乳母：「带斓韧去东厢房睡吧。」 「是。」斓韧乳母向我微微蹲身，才弯腰抱起斓韧。 「既然斓韧去东厢房午睡，五哥五嫂得等斓韧醒了才会走咯？」我先看向五嫂，随后扭头去看傅宽。 「我是想等乳母将斓韧哄睡熟，我们就带斓韧回家，免得斓韧醒来知道要离开，怕他哭闹。」五嫂答道。 「斓韧稳重的很，何况还是回家，怎会哭闹呢？」我笑道，随即又道：「反正时候还早，五哥五嫂回西厢房歇歇，起来收拾收拾东西，收拾妥当了再离开也不迟。」 「皇后懿旨，我们便听皇后的吩咐吧。」五哥听完我的话，知道我想多留他们，转眼看向五嫂的同时说道。 第287章 六哥六嫂 第287章 六哥六嫂 傅宽与五嫂回西厢房歇息，我也回西暖阁午休片刻。因为傅宽与五嫂还未离开，再加上我一般不愿在冬日午睡太久，所以我大概只躺了差不多一小时就起来了。 「五少爷和福晋已起，也将东西收拾好，就等着格格起来，好告辞回府。」月兰为我换衣服时，轻声说道。 「哥哥嫂子们都尽可能的避嫌，唯恐在潜邸待久了引人眼红。」我道，随后放低声音：「若以前我明确告诉弘历我不愿意嫁给他，或许现在就不至于与哥哥嫂子们长久见不了面。」 「皇上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只要是皇上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连格格都轻易改变不了，更别说旁人。早些年格格与皇上见面次数虽少，但奴婢瞧的出皇上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娶格格为嫡福晋，若格格那时婉拒，真不知会怎样。何况现在皇上身居帝位，更加不容旁人质疑，格格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月兰低声劝道。 「抱怨都不行啦？我看他还真是想一手遮天呢！」我说着撇撇嘴。 换好衣服后，我想着去东厢房看看斓韧是否还睡着，刚跨过门槛，就见傅宽和五嫂从西厢房出来准备往正屋这边来。 二人走到我面前后，傅宽开口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告辞家去。」 「先去看看斓韧睡醒了没有，若斓韧还在睡，五哥五嫂等斓韧起来再走也不迟。」我说道，说完挽过五嫂的手臂往东厢房去。 我们三人走进东厢房，瞧见斓韧坐在床边，乳母正在为斓韧穿鞋。 「斓韧，你阿妈额娘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今晚再在姑母这里住一夜如何？」我见状，开口问道。 斓韧一听傅宽与五嫂要走，他却还要再在潜邸住一晚，连连摇头。 「再陪姑母一晚不行么？」五嫂走到斓韧面前，蹲下身体的同时拉住斓韧的小手。 「不……」斓韧摇头并低声应到，眼睛里甚至漫起泪花。 「姑母可喜欢你了，又给你装了好些苹果让你带走，你都不肯多陪姑母一晚？」五嫂又问道。 斓韧想了想，将眼里的泪花收起后，示意五嫂抱他下地，随后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并仰头向我道：「下次来。」 「那姑母可记着了，若下次斓韧能来陪姑母却不来，姑母以后就再不为斓韧留好吃的了。」我说道。 「启禀格格、五少爷、福晋。」这时墨竹从外进来，回禀道：「六少爷、福晋及小格格到了。」 我都还没想今天来潜邸陪我的会是谁，结果就有人到了，傅宽将我的表情看在眼里，向我道：「我们这些身上挂有官职的哥哥都极少能见你，更别说刚出仕的傅新、傅玉，难得能来潜邸见你，傅新肯定早早就从家里出发了。」 傅宽话音刚落下，便有人掀开布帘从外进来：最先进来的是傅新，傅新跨过门槛后，拉住布帘，随后进来的是六嫂和抱着娆稚的乳母。放下布帘后，傅新才和六嫂和乳母往我与傅宽、五嫂站的暖阁这边来。 走近到跟前后，傅新开口唤道：「英琦。」 傅新身侧的六嫂随即向我蹲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娆稚参见皇后娘娘；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站在最末的乳母抱着娆稚行过两礼。 原本待在乳母怀里的娆稚瞧见站我身侧的斓韧，向斓韧探出身体的同时嘴巴里“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斓韧则用力拉了拉我的手，冲我说道：「妹妹！」 「既然有妹妹来接替斓韧陪姑母，那姑母就暂且放斓韧回家去吧。」我向斓韧笑道，傅宽傅新和五嫂六嫂听完都笑起来。 「五哥五嫂要回去了？」听完我的话，傅新看向傅宽和五嫂。 「是呀，斓韧刚午睡起来，正和姑母告别呢，你们就来了。」五嫂笑答。 「那姑母和妹妹送斓韧家去，好么？」我笑着问斓韧。 「好。」斓韧点头应下。 待斓韧穿戴整齐，一行人便往偏门走去。 「说起来，斓韧仿佛还没见过娆惠。」我说话的同时看向五嫂。 「二哥二嫂去天津前见过，只是那时斓韧还小，之前问过他记不记得姐姐，他都摇头说没印象。」五嫂答。 「的确，怎么也要等孩子长到四五岁才会对见过的人有记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何况二哥二嫂带着娆惠在天津，两个孩并未时常见面，不记得也很正常。」我听完微微点头并道。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偏门，此时门外停着一辆马车，留在潜邸的奴仆已将傅宽和五嫂以及斓韧来潜邸时所带的东西搬上马车。 走在后面的墨竹提着一袋子苹果上来，提到斓韧面前打开并展示给斓韧看，并道：「这是上午小公子吃的苹果，小公子看看这些够不够？若不够，奴婢再去装些来。」 斓韧探出头一看，袋子里装了五六个大苹果，斓韧见状连连点头并道：「够了够了。」 「那咱们这就回家去了。」五嫂向我说道。 「好，回去路上小心。」我向五嫂微微点头。 「我回去会好好想想你昨日同我说的话，我也会听你的，凡事不着急。」五嫂说着笑起来。 送走傅宽、五嫂和斓韧，我与傅新、六嫂和抱着娆稚的乳母往回走。走到一半，我听见乳母怀里的娆稚“哇啦哇啦”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回头看去，娆稚突然向我伸出双手，乳母见我停下脚步并回头，快速上前，将娆稚递到我怀里。被我抱在怀里的娆稚收起笑容，仔细观察着我，先伸手摸摸我的领子，又摸摸我的耳环，看了好一会儿，才“咯咯咯”的笑起来。 「也不知怎的，咱们家的孩子里，还是女孩儿和我亲近些。」我抱着娆稚向傅新和六嫂笑道。 「看斓韧方才的样子，不像与你很生疏啊？」傅新笑问。 「那是你们没见斓韧昨日来时的样子，闷闷的，就算对环境好奇，也只是默默看着，直到昨天晚上晚膳后才慢慢与我熟络起来的。」我答。 第288章 六哥六嫂2 第288章 六哥六嫂2 「东西厢房得收拾一阵，先去我那里坐坐。」我抱着娆稚向傅新与六嫂笑道。 「既然是来潜邸陪你，凡事自然都听你安排。」傅新答。 回到东院正屋东暖阁坐下，月兰为我和傅新、六嫂奉上热茶，我抱着娆稚坐下后才发现娆稚竟搂着我的脖子，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 「为着中午吃过午饭好出门，就没让娆稚午睡，娆稚在来的路上有些犯困，我和你六嫂一直同娆稚闲聊，才让她一直醒着，不然你见到的就是睡觉的娆稚。」傅新见状，向我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时候？你们俩也真是的，这样一睡，也不知娆稚晚上还睡得着不。」我听完有些怨道。 说完我将娆稚放平抱在怀中，娆稚仿佛并不认生，依旧睡的安稳。 见我低头仔细端详娆稚，傅新忽然开口向我道：「娆稚的样子很像你小时候。」 「真的？」我听完似有不信地看向傅新。 「连大哥都这样说过，说与娘娘两三岁时的样子特别像。」六嫂笑道。 过了约半小时，墨竹来回禀说东西厢房都收拾妥当，六嫂让乳母抱娆稚去东厢房睡，自己则去西厢房收拾傅新与她的衣物。 「让娆稚再睡半个时辰就起来罢，免得睡太久晚上睡不着。」乳母从我怀里接过娆稚后，我冲娆稚的乳母说道。 「是。」对方低声应道。 见六嫂与抱着娆稚的乳母一同出去，傅新才转身看向我：「皇上登基已有两年，我猜你在宫中早有皇后之实，皇上怎会轻易放你出宫住？」 「有人串通长春宫宫人来害我，还伙同近身服侍的人在我平常佩戴的荷包里加入能致人疯癫的药材，又偷偷在墨竹的妆屉里放入这种药材嫁祸给墨竹，以至于墨竹被迫出宫。弘历命粘杆处再细查下去，发现是钟粹宫掌事太监指使钟粹宫的宫人串通长春宫宫人做的这些事。弘历盛怒之下当着我和妃嫔们的面在天街行酷刑，将那太监活活蒸死，贵妃被吓到当场晕过去。」我轻声将事情简单说与傅新知道。 傅新听完，脸上表情立马垮下来，片刻后才问：「高贵妃最后认了？」 「起初太监并没有指认是贵妃命他所为，被关到蒸屉里后，为求活命，那太监央求贵妃救他。可贵妃岂会救他？若贵妃帮太监在弘历那里求情，不就等于承认是自己指使他串通长春宫宫人来害我？届时不仅贵妃之位保不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贵妃不是拎不清这里面的轻重，哪怕最后吓到晕厥过去，也没有认这个事。」我说道。 「但已得钟粹宫掌事太监的指认，想治贵妃的罪也不是不能，为何最后还是放过贵妃？」傅新又问。 「前朝后宫终为一体，高贵妃父亲高斌本就在前朝居高位又任要职，岂会为这些事轻易惩罚高贵妃？」我说道。 「可你是皇后，总不能因为贵妃父亲而不追究贵妃的错处。」傅新说道，言语间已带有一些狠意。 「以弘历的脾气，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贵妃的。」我说着伸手牵住傅新的衣袖。 傅新听完，立刻明白过来，将方才露出的表情缓缓收起，好不容易忍耐下去，反手握住我手的同时说道：「你是皇上嫡妻，如今又在后位上，想必皇上不会不顾你的安危。」说完注视我片刻，又说下去：「如今长春宫内服侍的人是否还可靠？你身体有没有因为此事受伤？」 「好些宫人已经重新换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太医院院判为我诊脉看过，说暂无大碍，你不用担心。」我说道。 「大哥知道这事么？」傅新又问。 「前两日大哥来时我已经告诉他，大哥听完也颇为震惊。」我答。我瞧傅新表情还是不好，又道：「即便家里知道这事，但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要轻易提起，以免前朝震动的同时牵连后宫。」 「我知道。」傅新自然明白我的意思，随后抬手轻抚我前额，再开口时，傅新的声音仿佛被刻意压低许多：「真希望你能永远留在家里。」 我听完傅新这句话，眼泪夺眶而出，傅新见状，连忙为我将眼泪抹去。 六嫂收拾好东西回到东暖阁时，见我眼睛红红的，便猜到我哭过了，转而去说傅新的不是：「难得能在宫外见到妹妹，不就是为让妹妹高兴么？你倒好，来就惹妹妹哭。若被皇上知道，妹妹以后想再出宫可就难咯。」 「可不是么？听闻下个月皇上要分封后宫，正宫皇后以后想再出宫，是不大可能了。」傅新低声说道。 六嫂见傅新和我仿佛都挺难过的，便开口道：「如今两年国孝已满，咱们家老八老九岁数也大了，京中不少人家悄悄派人来问，是否有属意的人家或是闺中格格，亦或是家中已娶妻的兄弟们是否有意娶侧福晋。」 「六嫂是想做媒咯？」听完六嫂的话，反问道。我大概猜到六嫂说这话的原因：一来是为不让我再难过，以此岔开话题；二来自然是六嫂心里有合适的人选。 「什么都瞒不过妹妹。」六嫂笑道。 「傅谦傅恒娶妻或是哥哥们娶侧福晋的事，家里做主就好，家世什么的倒不打紧，最主要的是同嫂子们一样贤惠就行。」我答到。 「有妹妹这句话就行了，免得家里参看许久，结果最后没经过中宫皇后这道坎，那可就不好啦。」六嫂笑道。 三人闲聊片刻，乳母抱着娆稚从外面进来，娆稚一副还没睡够的样子，半眯着眼睛，脑袋靠在乳母肩头，见六嫂在我对面坐着，便立刻来了精神，向六嫂伸出手臂示意六嫂抱她。六嫂从乳母怀里接过娆稚。 「去年妹妹过生时，皇上宣家中所有兄弟妯娌进宫觐见，当时我还怀着身孕，又有幸得达赖喇嘛给腹中未出生的孩子赐名，只可惜生下的是个女孩儿，未能用上大师赐予的名字。不过能得中宫皇后赐名，也是娆稚的福气。」六嫂向我笑道。 第289章 六哥六嫂3 第289章 六哥六嫂3 「没事，待六嫂生了男孩，还是用达赖喇嘛赠予的名字。」我笑答。 「你真是会省事哦。」听完我的话，傅新好笑又好气地说道。 「这哪儿叫省事？能得达赖喇嘛赠予名字，多难得，自然得留着，虽然六嫂这胎没用上，但下胎还是可以用，你们总不能一直生女儿吧？」我道。 「娆稚听听，你姑母这就在催你阿玛额娘再生育了。」六嫂搂着娆稚笑道。 「催！催！」娆稚哪里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只学着六嫂的发音向我道。 「看吧，连娆稚都知道催你们给娆稚生弟妹了。」我听完笑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去，屋里屋外慢慢将灯点亮，娆稚见屋里亮堂起来，从抱着她的六嫂怀里溜到地上，四处查看屋内景象。 「你方才说我们该给娆稚添弟妹，你也该考虑再生育了。」傅新瞧着娆稚往明间去，转头冲我说道，说完仿佛想起什么，又问我：「该不会因为刚才说的那件事，导致你不能再生育了吧？」 「太医院院判给我看过后倒没说这种话，可能是时机未到吧。再加上我从前本就体弱多病，想再生育恐怕是有些难。」我接下话题。 「依我看，妹妹如今既在宫中住，不如请位可靠的太医日常照料妹妹身体，更是为以后平安诞育皇嗣做准备。我想不论太后还是皇上，终究是看重中宫所出的嫡子嫡女。再诞育一位皇子，更是为妹妹添一重保障。」六嫂说道。 「昨日我还劝五嫂呢，今日我反倒被六嫂劝上了。」我听完六嫂的话，笑答，随后又道：「六嫂的话我记住了，回宫后会找位可靠的太医看顾我的身体。」 「这样最好，家里也都期待着能听到中宫再添子嗣的好消息！」六嫂笑道。 「对了，五哥五嫂的事，你知道了吧？五哥五嫂走时，我听五嫂那语气，应该是你同五嫂聊过，五嫂才会那么说。」傅新问到。 「嗯，前天四哥四嫂走的时候同我说过，要我撮合他们俩和好。昨日我便问了问。我觉得就是五哥遇事都闷在心里不同五嫂说明白说清楚，才引的五嫂误会，之后应该不会再吵架。」我向傅新说道。 傅新听完我的话，微眯双眼片刻，向我道：「说是撮合五哥五嫂和好，以你的脾气，肯定先把五哥数落了一顿吧？」 「我没数落他。」我立刻答道，见傅新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想起昨日我确实怨了傅宽，才又道：「我只是说他确实做的不好，不该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不和五嫂说。」 「等明天家去，我自会求证。」傅新听完我的话，说道。 「你回去问五哥，他肯定说我数落他啊！」我一听，不免有些着急。 傅新见我慌张的模样，眼里划过一丝皎洁，随后笑道：「慌什么？哪怕我真回家去问五哥，你怎知五哥不会维护你？」 我听完傅新的话先是一愣，不由地抿嘴，并未立刻答话。 傅新见我不开口，知道说在点上，继而又道：「五哥向来是兄弟中最沉闷的那个，若不是你的缘故，这家里恐怕真没人会主动与五哥来往。所以这次才想着让你撮合五哥五嫂和好，不然其他兄弟都没办法。况且若由你出面，即便你说了五哥不对的地方，挑五哥的错处，五哥也不会生你的气。」 我撇了撇嘴，开口道：「你们倒盘算的好哦，自己不出面，反而要我来当这个坏人，劝好了五哥五嫂也罢了，若没劝好，最后还怪我不会说话。」 「你一直是家里的和事老，岂有你劝不好的？再说了，家里这么些兄弟，谁不卖你的面子？但凡你开口劝和或是要兄弟们帮你，谁没答应你？」傅新又道。 「家里就这么一个妹妹，你们这些哥哥可不都围着妹妹转么？」一旁的六嫂听到这里，不由地冲傅新笑道，说完再看向我：「只可惜妹妹出嫁时，家里只有三位嫂子，其他嫂子都惋惜未能与妹妹多相处。」 「还是别与她相处吧，这样能保持你对她的好印象，不然等你看清她的真面目，会很失望的。」傅新看向六嫂。 我本能的要说傅新的不是，却听六嫂开口道：「你可别挑拨我们姑嫂关系，我还未出阁时，从未听闻妹妹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嫁给你后虽未见过妹妹，可整日听你说妹妹的错处，我原就是不信的，如今见到妹妹，我更不信你的话。」 傅新听完六嫂的话，直接给气笑了，片刻后开口：「好好，好一个姑嫂关系，你俩才见几面，你就这么维护这丫头？看来你与她好到要越过我与她的关系了。」 「不是我与妹妹好到越过你与妹妹的关系，是我觉得妹妹没有你说的那么任性妄为。」六嫂说完看向我并指着傅新道：「你可不知道他在家里怎么编排你，说你从前还在家里时常任性而为，欺负他们这些哥哥和傅谦傅恒，不听阿玛额娘的教导之类的。不管是之前进宫觐见还是到西苑赴宴，亦或是今日来潜邸探视妹妹，我都不觉得妹妹如你六哥说的那样。」 「说说吧，你还说过我什么坏话？」我听完六嫂的话，看向的傅新的同时问道。 「没了没了。」傅新听完连连摇头。 这时娆稚逛完回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我身侧并靠在我腿上。 因娆稚的出现，我与傅新和六嫂便没有再聊下去，我见娆稚面露疲惫，轻抚娆稚脑袋的同时问道：「逛累了？」娆稚听见我问她，微微点头，我又道：「马上就吃晚饭了，吃完晚饭再歇歇就睡觉。」 没过一会儿，墨竹便带人端晚饭进来布置，傅新、六嫂和我吃完晚饭时，娆稚也正巧吃完晚饭，我便提议让娆稚陪我去回廊上走走，娆稚欣然同意。没走多远娆稚就要我抱她，很快我就发现娆稚眼睛快合上了，自然带娆稚回东厢房洗漱。期初我还怕娆稚会因为在不熟悉的地方睡觉而哭闹，谁知回到东厢房时娆稚早已困的不行，哪里还有心思在意睡觉的地方是否熟悉？乳母给娆稚换衣服时，娆稚的脑袋都支不起来了。 第290章 六哥六嫂4 待娆稚睡下，我与傅新和六嫂才从东厢房出来。 「时候不早了，你快回房休息吧。」傅新见我也面露疲态，抬手按住我肩膀的同时说道。 「好，那你与六嫂也早些睡。」我答。 傅新坚持要目送我回房他才与六嫂回西厢房，我心知傅新得不放心我，只得先回房。 「六少爷与格格中间虽然还隔着七少爷，但终究是一母同胞，得知宫中之事，自然担心格格更多些。」为我卸妆的月兰轻声道。 「是呀，何况就算傅新大我两岁，可也还是与我年纪相仿的哥哥，即便从前还在家里时常我与吵架争论，但内心惦记我的时候多过说我不是的时候。」我不由地答道，想起我还未出嫁时与傅新打闹的时光，心中不免又增加一层伤感。 「难得能在宫外见到六少爷，格格还是多笑笑，以免六少爷看到格格伤感，心里也难过。再者说，六少爷回去定会同其他少爷们说起格格伤心的事，届时其他少爷们也会伤怀的。」月兰劝道。 我听完月兰的话反而陷入沉默，哥哥们对我疼爱有加没错，阿玛过世前也的确为我的终生大事思虑许久，可在与弘历有了交集的情况下，嫁给弘历以外的任何人对我们家都是一种隐患，加上阿玛过世时，大哥的职务不算高，所以我权衡之下选择嫁给弘历，以保全哥哥弟弟们乃至整个家族，现在看来，这个目的确实达到了，可代价却是无法与哥哥弟弟们常见面，想到这里，眼泪忽然不受控制的落下，我赶紧抬手将泪水抹去。 月兰见我忽然落泪，不敢再劝，只得递上帕子。过了好一会儿，见我情绪平复，才又开口：「时候不早，格格早些休息吧。」 转天一早起来时，月兰回禀说傅新已经在东暖阁等我了，我听完自然加快洗漱及更衣梳妆的时间。 我出西暖阁，穿过明间往东暖阁走时，就看见坐在通炕上背对明间的傅新，许是因为听见动静，傅新回头看向明间。 「你怎么还同从前一样，我都还没起呢，就跑到我房里来。」我忍不住向傅新说道。 「就是专程过来等你起床。」傅新微微一笑，待我在他对面坐下，才又开口：「听闻皇上准备在腊月里册封后宫，待册封大典结束，你想再同现在这般出宫暂住，恐怕也难了。」 「哪怕像现在这样出宫都是我软磨硬泡出来的，更别正式提册封以后，我是不敢轻易和弘历提及此事，唯恐让他觉得我不愿意陪他。」我答到。 「你并非不想陪皇上，而是不想被宫中规矩约束罢。」傅新说这话时微眯双眼。 傅新虽然只比我大两岁多，但实际上比其他哥哥更了解我的秉性和喜好，特别是我“失忆”后，他常能通过我房间里的一些小玩意儿、摆件知道我近来爱摆弄什么，或是喜欢什么东西。我还未出嫁时，我用的好些首饰都是傅新从外面寻回来送我的，当时额娘还调侃他说他帮额娘省了好些为我打首饰的银两，我也笑过傅新，笑他在外面肯定受女孩子追捧，傅新当时只是笑笑，没生气也没说其他的话。 此时我低声答到：「宫中规矩大过天，我确实不大喜欢。何况现在位居后位，妃嫔们每日早上都要到我居住的长春宫请安，我着实难以应付。」 我的话使傅新陷入片刻沉默，随后抬眼看向我：「即便大哥一而再的要兄弟们隐忍，但若兄弟们都知道宫中发生的事，定不会与高氏善罢甘休。」 傅新说最后一句话时，已然含有一丝狠意，我正要开口劝他，明间传来一阵孩童“咿咿呀呀”的说话声，随后六嫂抱着娆稚从外走进明间，再往东暖阁这边来。 「这丫头平时向来起的早，也不知什么缘故，今日偏偏赖床不肯起，与娆稚说了几次并非是在家里，根本不听，最后还是同她说起迟了姑母会生气，丫头才勉强起床。」六嫂走进东暖阁后，冲我笑道。说完轻拍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娆稚的背：「快给姑母请安。」 娆稚听完，直起身体并回头看向我，见坐着的的确是我后，才挣扎着站到地上，缓缓走到我面前并猛地将脸埋到我腿上，同时说出一个字：「请！」随即抬头看向我，又说出另一个字：「安！」 我见状瞬间笑的不行，搂住娆稚笑道：「哎哟，这请安的阵势是和谁学的？」 娆稚听完，倒到我怀里“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说话间的功夫，墨竹已领人将早膳布置好，我与傅新、六嫂带着娆稚换到圆桌边坐下，很快将早膳吃完。 重新挪回南窗下的通炕上坐下后，娆稚靠在我身侧，握住我腰间配戴到荷包反复翻看，甚至凑近闻了闻，仿佛很喜欢荷包散发到味道。 「娆稚喜欢么？」我低头问。 「嗯，香。」娆稚低声答到，说完又靠到我身上。 我瞧见傅新一直盯着我戴的荷包看，知道他还在想昨日同他说的有人在我荷包里放东西的事，但我又不想在六嫂面前提及此事，便向傅新说道：「我这次出宫前，弘历说我瘦，要我多吃，我记得你从前买过一种点心给我，当时我觉得很好吃，但出嫁后我就没再吃到过，你回头帮我看看，若能找到，趁着我在宫外，带些给我。」 「好。」我的话音落下，傅新仿佛才回过神，也不提是否还能找的到，只管答应下。 「幸好你们俩是同胞亲兄妹，不然我这个做嫂子的都该吃醋了。」六嫂笑道，我听完不由地笑起来，而傅新则用不太明白的表情看向六嫂，六嫂见状，才解释道：「知道的呢，说你们兄妹关系亲近，妹妹所求所想你无不满足；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你心尖尖上的人物，只提“想吃点心”这么一句话，你都不先去查验做点心的还在不在，就答应给买。」 第291章 调皮娆稚更胜我从前 「她该庆幸是我胞妹，不然凭她那秉性，是成不了我心尖上的人物半点儿。」傅新转而笑道。 「我庆幸的是家里就我一个女孩儿，若当时家里还有别打姊妹在，我也难过。」我说道。 三人聊起旧事亦或是家中琐事，时间过的也快，没过多久就有奴仆端午膳进来，娆稚见状，还以为她也可以一同吃午饭，结果六嫂要乳母抱她回东厢房，娆稚听完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又伏上我的膝盖，仿佛在求我开口让她留下来。 我正欲开口说让娆稚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却听六嫂厉声说道：「你看姑母也没用。」 六嫂说完，转头去看乳母，示意乳母立刻抱娆稚离开，娆稚见毫无回旋余地，“哇”的一声哭出来，而娆稚的乳母仿佛见惯了般，上来将伏在我腿上的娆稚抱起。而哭的伤伤心心的娆稚也没有做过多反抗，任由乳母将她抱走了。 待抱着娆稚的乳母出去片刻，我才好奇地看向傅新和六嫂：「这是怎么了？」 「每每到中午或下午用膳时间，娆稚都闹着要和我们一起吃，可她能安安静静吃饭也还罢，关键是每次都在饭桌上捣乱，摔坏碗碟不知多少。平常只我们三人吃饭时，可以不同她计较，可过年过节带她去二伯或是外祖家拜年时，娆稚也一点都不收敛，照旧胡来，我和你六嫂自然生气，便不轻易带她一起用膳了。」傅新说到缘由时，脸上划过一丝生气。 我瞬间明白过来，其实傅新和六嫂生气并不是因为娆稚在饭桌上捣乱从而摔坏碗碟，而是同斓韬、斓韧一对比，就显的娆稚比男孩子还调皮。再说这次带娆稚一起到潜邸来探视我，唯恐因为娆稚调皮摔坏潜邸内的物品，六嫂防患未然，干脆直接让乳母将娆稚抱走了。 「我以为我还未出阁时就已经很淘了，没想到娆稚比我还淘气。」我笑道。 「你那不叫淘气，你纯属任性而为。」傅新说道。 我们三人吃完午饭，我正要着人去问娆稚怎样，墨竹从外进来，说娆稚在东厢房吃过午饭已睡下。 「看吧，方才的哭像就是做给你看的。」六嫂听完，看向我并说道。 「真真和琝玉一个样，在弘历面前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转头就是另一副面孔。」我笑道。 「还好你六哥不吃这套，不然娆稚就难管束咯。」六嫂说着也笑起来。 闲聊几句后，六嫂说趁娆稚午睡，回西厢房收拾收拾东西，待娆稚起来，也方便回家。如此一来，我正好回房午休片刻。 午睡起来，为我更衣的月兰说傅新与六嫂已收拾妥当，正在东厢房叫娆稚起床。 不知是否因为娆稚是女孩儿的缘故，我总感觉傅新对娆稚并不上心，反倒是六嫂对娆稚的管教更严格些。不过这样也好，即便娆稚再如何调皮，有六嫂管教，娆稚总不至于和我一般没正形。 我换好衣服正要去东厢房，就听外面通报：「三少爷、三福晋到。」 此时我刚走进明间，通报声落下后，有人掀起门口的布帘，傅宁与三嫂先后走进来。 「才午睡起来？」傅宁见我站在明间内，再加上这个时间点，自然猜到我刚起床。 「是呀。」我答完看向三嫂身后，见没人再进来，不禁看向傅宁和三嫂：「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来？斓韪呢？」 听完我的问话，三嫂冷哼一声后，向我道：「前几日我不是回了趟娘家么？想着天冷的厉害，就没带斓韪一起回去，走之前特意嘱咐你三哥在家时注意给斓韪添减衣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照看的，我前天傍晚从娘家回来就发现斓韪有点发烧，还好及时去请大夫来给看，不然到后半夜肯定烧的更厉害。」 「也是个靠不住的。」我听完，看向傅宁的同时不免说道。 「男孩子哪里管的住？这种天气屋里屋外进出多次自然会生病，再说了，男孩子没必要养的太娇气，多摔打几次，身体自然就好啦。」傅宁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若嫌斓韪淘气，不如让我带进宫里去，正好给琝玉做伴。」我道。 「两个淘气孩子在一块儿，你管的过来？」傅宁反问道。 「我自然有我的手段。」我答到。 「你有什么手段？看看能不能治好娆稚的起床气。」此时门外传来傅新的声音，随后傅新抱着娆稚进来，六嫂跟在后面。见傅宁与三嫂在，傅新轻拍娆稚后背，并向娆稚轻声道：「三伯在呢，让三伯抱抱你怎样？」 娆稚正是闹情绪的时候，哪里肯轻易让旁人抱她，哼哼唧唧半天才吐出一个字：「不……」 「姑母抱你如何？让姑母抱抱你，同姑母说几句话，咱们就回家了。」傅新又道。 娆稚听完，回头见我站在对面，即刻向我探出身体并伸手，傅新唯恐娆稚摔到地上，赶紧将娆稚抱到我面前，甚至可以说是将娆稚塞到我怀里。 「还没睡够吧？」我问将头靠在我肩膀上的娆稚，娆稚听完微微点头，我又问道：「可你阿玛额娘要回家去，你不跟着回去么？」娆稚听完，才缓缓直起身体，看向我的同时露出些许舍不得的表情，我看在眼里，便说道：「若真舍不得姑母，不如随姑母进宫去住段时日，正好去见见姑母生的姐姐。」 「方才还说要带斓韪进宫去住，现在又说要带娆稚进宫去住，你干脆把家里所有小的都带进宫去，不仅二阿哥和公主有人陪，连我们这些做哥哥也省心许多。」傅宁听完我的话，不免吐槽道，三嫂与傅新、六嫂听完傅宁的话，纷纷笑起来。 这样一来，娆稚的起床气消散许多，精神也比刚才傅新抱她进来时好，我见状，冲娆稚说道：「姑母给你准备了礼物，待到回家后，让你阿妈额娘拿给你看。」 「嗯。」娆稚听到我说有送她礼物，立刻喜笑颜开地应下。 第292章 三哥三嫂 「好了，时候不早，咱们又打扰姑母许久，该回家了。」六嫂见娆稚没有要再哭闹的样子，上前从我怀里接过娆稚。 「正巧我想出去走走，也好送六哥六嫂出去。」我说道。 结果刚进来的傅宁与三嫂都还未坐一下，便又随我出去。 一行人到偏门，见门外停着接傅新、六嫂和娆稚回家的马车，六嫂怀里的娆稚见状，回头看向我。 「真这么舍不得姑母，姑母只有以后想办法让娆稚多进宫探视姑母。」我轻抚娆稚脸颊的同时向娆稚轻声说道，娆稚听完微微点头。 送走傅新、六嫂与娆稚后，傅宁、三嫂和我漫步往我住的东院走去。 「我们俩本该在大哥大嫂之后来潜邸后来看望你，不成想我娘家出了点事，我得回去看看，结果一直耽误到前日才回家，再加上斓韪不太好，只得让傅新带妻女昨日先来潜邸。」三嫂向我解释道。 「傅文回来同我说，你见是他带妻儿来潜邸，仿佛不太高兴。」傅宁也开口道。 「但凡和我有关的事，四哥不添油加醋我就谢天谢地了，哪里敢奢望他实话实说呢？」我听完傅宁的话就知道傅文又在家里编排我。 「正因为你同兄弟们感情和睦，傅文才敢这样，不然放到其他人家，可不是咱们家里这光景。」三嫂笑道。 「那三嫂娘家的事处理好了没有？可别因为要来潜邸看我而耽误那边。」我转而问起三嫂娘家的事。 「都处理好了，何况家里有长辈在，有同胞哥哥在，不需要我太操心。」三嫂笑答，转而又道：「我还从娘家带了些新鲜式样的点心过来，你得空尝尝。」 「好。」我听完不由地展颜应下。 回到东院正房东暖阁，我们三人褪下外面穿的厚重衣物，我才拉着三嫂在通炕上坐下，傅宁则在一旁的圆凳上落座。 「大哥大嫂从潜邸回去那天脸色很是不好，大哥还同我说，咱们兄弟在外，特别是官场上一直隐忍低调，唯恐给你添麻烦，或是让皇上觉得外戚干政，却反而让人觉得咱们家软弱。大哥很少说这种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傅宁不等三嫂开口，率先问道。 「前阵子的确发生了件让弘历震怒的事，以至于墨竹被迫出宫，我身边的陪嫁侍女也只剩月兰一人。」我低声答道，沉思片刻后我才又开口：「详细情况我已经同大哥和傅新说过，你们回去问他们二人即可。」 「是不是有人害你？」三嫂仿佛猜到什么，见我不愿再提，低声问起。 「英琦可是中宫皇后，怎会有人敢谋害中宫？」傅宁对于三嫂的猜测很是不屑，觉得不会有人会如此大胆。但我却用沉默回应了傅宁和三嫂，傅宁见状，表情立刻垮下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谁？」见我还是不作答，思虑片刻，放低声音反问：「高贵妃？」 「她没认，但却是钟粹宫的掌事太监指使宫人串通长春宫的宫人做的事，再加上那太监最后求贵妃救她，弘历和我都认定十有八九就是贵妃干的，只是她父亲现下在江南河道总督的位置上，再者贵妃是由先帝超拨为侧福晋的，弘历至今都未处置她。」我说道。 「以你的脾性，准备就这样放过了？」傅宁又问。 「怎会呢？可弘历才登基两年，总不能因为这件事而震动朝野。」我轻声说道。 「但皇上也不能因为这事而罔顾你的安危。」傅宁道，眉心已经拧到一起。 「皇上向来看重妹妹，自然不会为前朝而放过伤害妹妹的人。」三嫂见傅宁脸色愈发不好，更怕傅宁说出不可挽回的话，忙趁机开口打断，傅宁听完，仿佛才反应过来，强忍着没再说话。三嫂将傅宁的反应看在眼里，却转而看向我：「妹妹出嫁后没多久，我便听闻，说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早已认定要娶妹妹为嫡福晋，为此还去求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也首肯了，所以妹妹选秀结束后没多久先帝就下了赐婚圣旨。我想，即便皇上没明说，可照皇上这番举动，算是皇上主动求娶的妹妹，这些年里对妹妹也是贴心照顾。如今宫中出了这样的事，哪怕一时没有下文，妹妹都不可在皇上面前露出丝毫的不高兴。」 「我知道，毕竟在这事上是我吃亏。再说了，哪怕弘历真一时为前朝而不责罚贵妃，我想之后总会找机会挑贵妃的错处。」听完三嫂的话，我轻声答到。 「你懂就好。」三嫂言语间很是欣慰。 「所以这次皇上放你出宫到潜邸暂住，又同意家里兄弟们皆能在潜邸留宿一晚，是因为宫中发生的事？」傅宁一向聪明，自然很快洞察到这次出宫的缘由。 「有一定原因是因为这事，再者，我还答应弘历若能在宫外与哥哥嫂子以及傅谦傅恒见面，就同意给永琏和琝玉添个弟妹。」我轻声说道。 傅宁听完，脸上原本不太好的表情转而变成无奈：「你这算盘倒是打的好哦，竟还学会和皇上谈条件了。」 「不然总不能一直是我吃亏吧？」我抿嘴笑答。 傅宁注视我片刻，才开口道：「皇上未必不知你这些伎俩，但还是尽力满足你的要求。若钟粹宫掌事太监真受人指使谋害你，想必皇上不会对背后指使之人置若罔闻。」 「但愿吧，再说弘历自有弘历的办法，有我知道的，更有我不知道的。我其实不想在很多事上费神，所以大多问题都由弘历去处置，我也省心不少，即便旁人怪起来，怪的是弘历，怎么说都怪不到我身上来。」我收起笑容后并低声说道。 「说是这么说，就怕你话说的再好，事情办的再漂亮，最终还是怨你。」三嫂向我道。 三嫂说完后，屋内陷入一阵沉默，我们三人都知道经由钟粹宫掌事太监一事，高贵妃终究是怨怼于我了。 第293章 三哥三嫂2 我忽然想起之前同弘历说希望他膝下子女成群时，弘历说唯独贵妃无可能，现下想起此事，才发觉弘历对高惠防范至今，至于为何，恐怕只有弘历自己知道。想到这里，我开口道：「可恨之人自有可怜之处。再入宫廷，即便贵妃如今居于娴妃之上，终究还是有她抱憾终身的事。」 傅宁与三嫂听完我的话，面露疑惑，随后三嫂开口劝我：「旁人好与不好都与你无关，你只管好自己就行，且顾眼下。」 「许多事说的容易，只要她住在宫中，日日都会与贵妃见面，难免会与贵妃或是其他人起冲突，她若不想卷入纷争，除非后位易主。」傅宁向三嫂道。 「但只要妹妹活在这世上一天，皇上是不会轻易让旁人坐上后位的。」三嫂轻声答道。 「可不是，人前人后都是以长春宫为优先。前阵子刚入冬，内务府就着人送来好些红罗炭，唯恐被弘历知道怠慢长春宫，内务府上皆下小命不报。」我应道。 「皇上偏爱于你有利有弊，如何处理这中间的分寸，你心里要有数。」傅宁听完，不由地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要拿捏好其中分寸，其实我也害怕弘历的偏爱太明显，易引他人眼红。我猜这次宫中发生的事多少和弘历的偏心有关，现在想想，即便钟粹宫的掌事太监真做了于我不利的事，临死前央求贵妃救他，但未必真是贵妃指使他所为。何况弘历对那太监的处决连我也深感震撼和害怕，更别说是宫中的其他人了，贵妃当场晕过去不说，还卧床休息好几天才恢复到长春宫请安的例。」我道。 忽然有人掀开明间正门外挂着的布帘进来，促使正欲说话的三嫂没有开口。随后有三四名奴仆端着晚膳走进东暖阁，一旁的月兰见状，上前帮忙布菜。 「你出嫁时，算上从前还在闺阁里就服侍你三名的侍女，家里还挑了两名侍女做陪嫁，如今留在你身边的就剩这么一个了。」三嫂见月兰去帮忙布菜，动作麻利，向我道。 「经由钟粹宫掌事太监一事，长春宫所有宫人都被重新调查过背景或来历，即便换了新人来，也是经由弘历挑选，比起从前在长春宫做事的宫人，可信度是高许多，但我的一言一行也都会被第一时间回禀给弘历知道，所以对我而言，不完全是好事。」我轻声说起。 本在布菜的月兰不由地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看我一眼，片刻后才扭过去继续布菜，三嫂将月兰的动作看在眼里，知道月兰怕我失言，但又不敢说我的不是，便开口道：「你都说你的一言一行会被皇上知道，你如今这样说，就不怕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待你虽和从前一样，又或是好上几分，但身份终究与以前不同，你在皇上面前还是慎言些好。」 我听完，心里难免增添些不痛快，又无法反驳三嫂的话，何况三嫂说的是实情，只得抿嘴不答话。 「我这做哥哥的说再多，都比不上你三嫂一句话。」傅宁见我不答话，知道我听进了三嫂的劝，开口说道。 我这才收起表情，起身走到三嫂身侧，紧挨着三嫂坐下，三嫂则笑着拉住我的手。 「三少爷、福晋、格格，晚膳已准备好了。」布完菜的月兰回禀道。 三人吃完晚饭，休息片刻，穿上厚重的披风携手往潜邸后院走去。 「以前来潜邸的次数少，就算来，也不曾来这后面，不曾想是这样的景色。」三嫂见被雪覆盖的小花园别有一番景象，开口道。 「冬日里没什么可看的，其他季节还行。」我笑答。 「潜邸不比家里，很多地方肯定比家里好，你是看惯了，自然觉得没什么，我们是第一次见，当然觉得还不错。」三嫂笑道，随后收起笑容说下去：「你出嫁后随皇上住在宫里，家里想着你身在宫廷，难与你见面。傅宁傅宽凭着在宫中当侍卫才能偶尔见你一两面，傅宽与你碰面那次还惹出好大的风波，家里便更谨慎了；哪怕后来皇上分封为贝勒出宫建府，碍于皇上是皇子，咱们家不便与身为皇子嫡福晋的你来往过密，自然与你疏远好些。可你还未出嫁时与兄弟嫂子们关系亲密，这几年里未能同你常见面，兄弟嫂子们心里是难过的。」 「我知道。」我听完微微点头并应下：「所以这次到潜邸暂住，弘历同意哥哥嫂子们轮流在潜邸住一晚上，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想着我与娘家的哥哥嫂子们关系亲密，嫁给他后却无法常常见面，总想弥补我些什么。」 「听闻贵妃生母带着贵妃亲姐进宫探视过贵妃，这样一来，宫中不再只你一人与娘家人见过面或是娘家人进宫探视你，其他妃嫔也算有盼头，想着终有一日，自己家人也有望进宫探视。」三嫂轻声说道。 「最好笑的是，弘历处罚钟粹宫掌事太监时，对贵妃说是我提的让贵妃生母进宫探视贵妃，可我不记得我有提过此事，但当着贵妃和其他妃嫔的面，我也不能说我没说过，那样就是让弘历难堪，钟粹宫掌事太监串通宫人来谋害我的事本就让贵妃脸上无光，又被弘历告知她生母进宫探视是我开口提的，更是没脸。所以贵妃休养好身体重回长春宫请安后，从前那种风光的气势收敛不少。」我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这是皇上给你长脸呢。」傅宁听完接下话题：「哪怕你没明说让贵妃生母进宫探视，或许你说了类似的话，在皇上听来，就是这么个意思。皇上当着后宫妃嫔们的面告诉贵妃她生母能进宫探视，靠的是皇后的恩德而非其他，这其实也是在告诉其余人，你这位皇后才是后宫之主，要想家人也能像贵妃生母一样进宫探视，就得在皇后面前表现好，而非靠其他手段。」 我忽然想起之前同弘历说希望他膝下子女成群时，弘历说唯独贵妃无可能，现下想起此事，才发觉弘历对高惠防范至今，至于为何，恐怕只有弘历自己知道。想到这里，我开口道：「可恨之人自有可怜之处。再入宫廷，即便贵妃如今居于娴妃之上，终究还是有她抱憾终身的事。」 傅宁与三嫂听完我的话，面露疑惑，随后三嫂开口劝我：「旁人好与不好都与你无关，你只管好自己就行，且顾眼下。」 「许多事说的容易，只要她住在宫中，日日都会与贵妃见面，难免会与贵妃或是其他人起冲突，她若不想卷入纷争，除非后位易主。」傅宁向三嫂道。 「但只要妹妹活在这世上一天，皇上是不会轻易让旁人坐上后位的。」三嫂轻声答道。 「可不是，人前人后都是以长春宫为优先。前阵子刚入冬，内务府就着人送来好些红罗炭，唯恐被弘历知道怠慢长春宫，内务府上皆下小命不报。」我应道。 「皇上偏爱于你有利有弊，如何处理这中间的分寸，你心里要有数。」傅宁听完，不由地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要拿捏好其中分寸，其实我也害怕弘历的偏爱太明显，易引他人眼红。我猜这次宫中发生的事多少和弘历的偏心有关，现在想想，即便钟粹宫的掌事太监真做了于我不利的事，临死前央求贵妃救他，但未必真是贵妃指使他所为。何况弘历对那太监的处决连我也深感震撼和害怕，更别说是宫中的其他人了，贵妃当场晕过去不说，还卧床休息好几天才恢复到长春宫请安的例。」我道。 忽然有人掀开明间正门外挂着的布帘进来，促使正欲说话的三嫂没有开口。随后有三四名奴仆端着晚膳走进东暖阁，一旁的月兰见状，上前帮忙布菜。 「你出嫁时，算上从前还在闺阁里就服侍你三名的侍女，家里还挑了两名侍女做陪嫁，如今留在你身边的就剩这么一个了。」三嫂见月兰去帮忙布菜，动作麻利，向我道。 「经由钟粹宫掌事太监一事，长春宫所有宫人都被重新调查过背景或来历，即便换了新人来，也是经由弘历挑选，比起从前在长春宫做事的宫人，可信度是高许多，但我的一言一行也都会被第一时间回禀给弘历知道，所以对我而言，不完全是好事。」我轻声说起。 本在布菜的月兰不由地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看我一眼，片刻后才扭过去继续布菜，三嫂将月兰的动作看在眼里，知道月兰怕我失言，但又不敢说我的不是，便开口道：「你都说你的一言一行会被皇上知道，你如今这样说，就不怕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待你虽和从前一样，又或是好上几分，但身份终究与以前不同，你在皇上面前还是慎言些好。」 我听完，心里难免增添些不痛快，又无法反驳三嫂的话，何况三嫂说的是实情，只得抿嘴不答话。 「我这做哥哥的说再多，都比不上你三嫂一句话。」傅宁见我不答话，知道我听进了三嫂的劝，开口说道。 我这才收起表情，起身走到三嫂身侧，紧挨着三嫂坐下，三嫂则笑着拉住我的手。 「三少爷、福晋、格格，晚膳已准备好了。」布完菜的月兰回禀道。 三人吃完晚饭，休息片刻，穿上厚重的披风携手往潜邸后院走去。 「以前来潜邸的次数少，就算来，也不曾来这后面，不曾想是这样的景色。」三嫂见被雪覆盖的小花园别有一番景象，开口道。 「冬日里没什么可看的，其他季节还行。」我笑答。 「潜邸不比家里，很多地方肯定比家里好，你是看惯了，自然觉得没什么，我们是第一次见，当然觉得还不错。」三嫂笑道，随后收起笑容说下去：「你出嫁后随皇上住在宫里，家里想着你身在宫廷，难与你见面。傅宁傅宽凭着在宫中当侍卫才能偶尔见你一两面，傅宽与你碰面那次还惹出好大的风波，家里便更谨慎了；哪怕后来皇上分封为贝勒出宫建府，碍于皇上是皇子，咱们家不便与身为皇子嫡福晋的你来往过密，自然与你疏远好些。可你还未出嫁时与兄弟嫂子们关系亲密，这几年里未能同你常见面，兄弟嫂子们心里是难过的。」 「我知道。」我听完微微点头并应下：「所以这次到潜邸暂住，弘历同意哥哥嫂子们轮流在潜邸住一晚上，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想着我与娘家的哥哥嫂子们关系亲密，嫁给他后却无法常常见面，总想弥补我些什么。」 「听闻贵妃生母带着贵妃亲姐进宫探视过贵妃，这样一来，宫中不再只你一人与娘家人见过面或是娘家人进宫探视你，其他妃嫔也算有盼头，想着终有一日，自己家人也有望进宫探视。」三嫂轻声说道。 「最好笑的是，弘历处罚钟粹宫掌事太监时，对贵妃说是我提的让贵妃生母进宫探视贵妃，可我不记得我有提过此事，但当着贵妃和其他妃嫔的面，我也不能说我没说过，那样就是让弘历难堪，钟粹宫掌事太监串通宫人来谋害我的事本就让贵妃脸上无光，又被弘历告知她生母进宫探视是我开口提的，更是没脸。所以贵妃休养好身体重回长春宫请安后，从前那种风光的气势收敛不少。」我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这是皇上给你长脸呢。」傅宁听完接下话题：「哪怕你没明说让贵妃生母进宫探视，或许你说了类似的话，在皇上听来，就是这么个意思。皇上当着后宫妃嫔们的面告诉贵妃她生母能进宫探视，靠的是皇后的恩德而非其他，这其实也是在告诉其余人，你这位皇后才是后宫之主，要想家人也能像贵妃生母一样进宫探视，就得在皇后面前表现好，而非靠其他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