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诡案手札》 第114章 刺杀 林知夏看三金还在嘴硬,吩咐道:“押回去,跟判官交待一下,先审。” 两名衙役领命而去。 林知夏让剩下的衙役进屋搜,看能不能找到那根擀面杖。 她看向刚刚说话的打手:“还记得三金昨晚回来的准确时间吗?” 那名打手是和三金一起守在前厅的。 “我不知道具体时辰,但是我记得那个小马脸差不多跟他前后脚进院的。” “小马脸?”林知夏微微挑眉。 汤管事挥了挥手,让打手退下。 “这个小马脸是隔壁坊绣的管事,因长着一张马脸又极其瘦小得名。他是院里的常客,账房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时辰来的,我这就把他叫过来。” 林知夏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跟你去。” 林知夏站在百花院柜台处,汤管事先将花册拿出来给她过目,随后才小跑着去叫人。 册子上不会写客人的真实姓名,要么代号要么数字。 当然,也有特例,比如赊账的,上面就写得很清楚,酒水菜食等一干费用。 还有外地来的豪客,为炫耀身份,豪掷千金,主动要求题名于“花榜”,为某个美人造势。 林知夏看着册上的金额忍不住咂舌。 百花院作为一个中层的青楼,过夜费加酒水,就没有低于二十五贯的。 而楼内的行首,出场费都需五十贯,若想留宿另需一百贯以上。 加上酒水,一晚上得大几百两。 林知夏之前为县令时,才十贯月俸,这还真是销金窟。 她合上册子,转头间看到柜台后的博古架上露出一角剑身,甚是眼熟。 汤管事领着人过来,还未开口,林知夏便指着那博古架。 “那是何物?” 汤管事将那宝剑取出。 “大人若是喜欢,这剑就送与大人了。” 林知夏看到剑身宝石上那道熟悉的裂痕。 “这剑哪来的?” “一位少侠留下来,他拿这剑抵了半月房钱。”账房走过来,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儒雅中年人。 林知夏想起近日云星总是一脸困倦的样子,心里恍然大悟。 没想这,这剑竟只值这么点钱。 她把此事放到一边,问起那位“小马脸”。 账房没有过多思考:“那位客人是戊时初进店的。” 从朱家到金钱巷并不远,这倒是跟死者的死亡时间对上了。 林知夏谨慎地确认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因为这位客人是在锦凰绣楼做管事,那里酉时五刻歇业,他从绣楼走到金钱巷,差不多三刻钟。 每次他来,都是这个时辰。” 账房说着,翻到五天前。 “您看,这天他也来了,他几乎都是前五位进店的,他的时间很固定,找的姑娘也固定,而且每次都只点一壶酒两道小菜。” 林知夏在同一页看到一个剑少侠的客人。 账房又翻到上月的,确实,每笔数额都是一模一样。 账房笑道:“这位客人也很大方,每次都是先结钱,所以我对他有印象。 像他这样的客人还不少,有些是因为身份有些是因为家庭,他们过来的时间都相对固定。” 汤管事对着账房竖了个大拇指。 林知夏从百花院出来,现在从各方面来看,三金都有杀人的嫌疑。 如果他是失手杀了朱三,慌乱之下夺门而逃,在门上留下血指印。 那根擀面杖,或许是无意中被他带出了朱家,扔到了某处。 三金没有引起邻居的注意,应该不是疾跑。 林知夏想着当时朱三的心境,她三步化作两步,疾步走向朱家。 衙役们在合租院没搜到东西,正在路边等候,看到林知夏疾步走来。 “林大人,没发现。” 林知夏脚步未停,声音远远传来:“沿途找一下,草丛里,水池边!还有干柴堆,每个地方都仔细翻一下。” 林知夏一路疾行,路过朱月说的那棵橡树,树下有一口水井,有一个老人正佝偻着腰打水。 她只花了一刻钟,就走回到朱家门口,时间是对得上的。 守在朱家的两名衙役齐声见礼。 “林大人。” 林知夏走进院中,又仔细地找了一遍。 之后沿着路回去跟那些衙役汇合。 经过那棵橡树时,老人还在井边嘟囔着,似是水还没打上来。 林知夏见状走上前。 “我帮您打。” 她接过木桶,翻过来往井中一盖。 井上的辘轳头飞速地转动起来,林知夏伸手,本想让老人向后靠一点,以免误伤。 却不想低头间,眼前有一银光闪过。 刚刚为了扶住老人,她是环抱的姿势,一手在前一手在后。 看到有危险,她立即将“老人”往前一推。 “呯”地一声,井绳打直,辘轳头撞上“老人”的下巴。 林知夏顺势往后一倒。 “老人”吃痛一声,手上的匕首也歪了,险险从林知夏手臂划过,袖子立即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股凉风扫过,预想中的痛意没有出现。 林知夏松了一口气,她正准备大声呼救,冽风从天而降,与“老人”缠斗在一起。 此时的“老人”身手敏捷,出手狠辣,哪还有半分佝偻的样子。 衙役听到打斗声,纷纷跑了过来。 看到林知夏被划开的官袍。 “林大人,您没事吧?” 林知夏摇头,走到井边,试图去打水。 “您是渴了吗?” 衙役上前想帮忙。 “井里有东西,我刚刚听到声响了,那声音跟木桶砸在水面的不同。” 林知夏摇晃着绳索,再次听到木头撞击声后,她整个人趴到了井边。 但井底太深,看不清底下的物品。 冽风追着那“老人”已不知去了何处。 林知夏让最瘦小的那个衙役站到桶里,众人摇着绳索将他慢慢放下去。 为了担心原来打水的绳索承受不住,她还另外找来一截麻绳分担受力。 这口井在朱三家到金钱巷的必经之路上。 刚刚发现“老人”有问题的同时,她也听到了井里的异响。 当时她就想着,三金会不会把擀面杖扔进了井里。 结果衙役真的在井里捞出来了。 “你拿去给何氏辨认,其他人,四处去走访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目击者。” 衙役们没动。 “大人,那刺客是冲着您来的,我们还是待在您身边安全一点。” 有衙役好奇问道:“刚刚那个暗卫是云星吗?” 开封府的人都知林知夏有一个护卫。 可昨晚云星和阿昼喝得烂醉,早上根本没来府衙。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5章 迂腐 林知夏没有回答,她带着衙役挨家挨户走访。 而冽风已经押着刺客到了皇城司。 凭他的身手,根本不用跟刺客缠斗这么久。 只是他想着,开封府审人没皇城司方便。 而且,他觉得公子应该会满意他的做法。 江成收到消息,黑着脸来到乐台坊,看见林知夏正四处走坊,身上未见血迹,心下一松。 这时冽风刚从皇城司赶回来,见到江成连忙现身。 江成将他带到一边,对于其做法很是满意,直接赏了对方五百两。 冽风瞬间领悟到了自家公子的某种情节,一向少语的他主道道:“林大人反应比我还快,没有受伤。” 江成点了点头,让冽风看好林知夏,转身去了皇城司。 皇城司的昭狱里,江成亲自监刑。 刺客嘴巴被一种特制的钢爪撑开,爪尖插进牙齿深处。 因为剧痛,唾沫与血水不断地从张开的嘴里漏下来。 一个小小的颤动都让刺客痛得生不如死。 他想求饶都发不出声音。 一盏茶后,江成才淡淡道:“想清楚了吗?” 刺客不敢点头,生怕牵动脸上的肌肉,只能眼巴巴地看向江成。 江成抬手,士兵将钢爪用力一收,一番扯动之下,牙齿欲松血水横流。 刺客双手捂着嘴蜷缩在地上,整个人开始颤栗。 半晌后,才齿落舌钝地道:“是安王。” 林知夏从乐台坊回来,看到云星坐在签押房中。 “江成呢?” 她想来想去,那个突然冒出的暗卫,只能是江成的人,估计是怕她冲动行事。 云星嘴巴一撇:“你俩倒默契,他走的时候说了,刺客的事他来解决。” 林知夏没再说什么,专心投入到案子中。 那根擀面杖已经证实,确实是朱三家所有。 樊老对比了伤口,可以确认朱三脑后的击打伤就是此物造成。 经过一天一夜的沉淀,朱三后脑处已渐沉黑紫。 擀面杖重击在前,镰刀刺伤在后。 宋大去核实了吕氏说的,昨天下午她确实待在她娘家。 吃完饭回去时天还未黑。 她娘家那边的人,都知道她对女儿很好,赚的钱都留给了女儿,那边的人还以为她住在绣楼里。 天香楼开锣的时间是戊时二刻,吕氏回金钱巷确实要经过那,屋里那两盏灯笼也证实是出自天香楼。 不过,吕氏不识字,那花灯是她找别人要的。 目前还没有找到那个送灯的人。 不过,吕氏的嫌疑不大,毕竟她与朱三私会,朱三还会给她银钱,她没有动机。 而何氏,长期遭受朱三欺辱磋磨,她是有动机的,只是她娘家无人,又无交好的亲友。 每日除了摆摊,其他时间就在家里教女儿刺绣。对待生活只有忍让和麻木。 “倒是有一个人让我意外,”宋大递上一本册子,“原来朱磊并没有吕氏认为的那般有钱。” 册子上是宋大从文思院誊抄的,朱磊近半年的收入情况。 一说是为官家做事,一般人都会觉得很风光,就文思院这三个字也足以让普通百姓仰望。 就像朱三在百花院里吹嘘,说他哥哥不只月俸高,还能见到圣上。 实际上,文思院中低级匠户月钱仅一至二贯,仅勉强糊口,且每年须服役四个月,这期间是没有工钱的。 而朱磊作为高级匠师,专做玉器,月入九贯,也需服役三个月,一年只能拿到九个月的月俸。 在文思院的匠人,几乎全年无休,而且是世代承袭,强制服役。 而民间工匠,不只比他们挣得多,休息时间也更多。 宋大一脸晦暗如深:“汴京那么多玉器首饰店,我去外面打听了一下,像朱磊这种级别的,日收五百至一贯都是常有的事。” 林知夏擒着下巴:“这么说来,以朱磊的收入,要养活家人,资助胞弟,日子应该过得很紧巴。” 宋大点头:“我去朱磊家看了,他们一家三口住的那个院子还没有朱三家一半大,他夫人丰氏给人浆洗衣物,从早洗到晚,手都泡肿了,一天就挣个几十文。” 林知在的轻扣着桌案:“如果没有朱三,朱磊家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丰氏不闹?” “怎么可能不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丰氏气极了还会打人,这邻里邻居都知道。 只是,朱家只有一个继承名额,当年给朱磊时朱父就嘱咐了,拿到这个机会的人要照顾另一人。” 林知夏嘴边扬起一抹讥诮:“就朱三的为人,他能安下心来做事!怕是当初也没好好学,要是他能做到和朱磊一样,日子只会比朱磊好过。”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不过我去查了,朱磊没有问题,他那晚确实是亥时过了才出宫。 他住得远,得走一个时辰才能到家,邻居去他家报信,丰氏听到朱三出事,和吕氏的反应一样,理都没理,直到朱磊到家,知道后才匆匆赶到府衙。 而丰氏,并不知朱三的住处,两人本就水火不融,日常是不来往的。” 宋大一五一十道来。 说实话,看到丰氏那双常年泡在水里的手,他都觉得,朱三做事过份。 若是他好好找份事做,两家人都能过得和和满满。 林知夏想了想:“朱磊的儿子多大了?” 宋大给自己倒了杯茶:“十四岁,在云山书院读书。” “他不是要继承他父亲的手艺?怎么念起书来了。”林知夏有些意外。 宋大神秘道:“这是朱磊愿意给朱三钱的第二个原因,他儿子朱器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干不得力气活。 朱三答应朱磊,会生个儿子来继承朱磊的位置。” “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丰氏不能再生育,朱磊也没有其他办法。”宋大一脸无奈。 “宋捕头怎的也这般迂腐,在大街上认个乞儿为继子,这事不就解决了,再不济,可以去族亲里找。” 宋大耸耸肩:“大概朱磊不想这差事落到旁人身上。” “迂腐!”林知夏面色一冷,“不能听信朱磊的一面之词,你去打听一下他儿子,是否真如他所说,还有,汴京的学堂应该不便宜吧?” 宋大也有孩子在私塾念书,他面色一顿。 这时,一名衙役从外面跑进来。 “林大人,这是三金的口供。”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6章 非要尝尝这鞭子的滋味 林知夏手持三金的口供,宋大探头过来。 三金招认,昨日黄昏时分,他确实到过朱家,与朱三发生争执。 当时朱三正在饮酒,两人没说上几句,朱三就先动起手来。 三金躲避之下抄起擀面杖回击,失手砸在朱三后脑勺。 他依旧不承认自己杀人,说他离开朱家时,朱三倒在地上还恶狠狠地看着他。 三金说他拿擀面杖打了朱三两下,一下砸在肩膀,一下砸在后脑勺,这点倒是和朱三身上的伤痕对上了。 其口供中也提到了,现场的桌椅和酒坛,都是两人交手时打碎的。 “昨夜他明知朱三死了,却没有逃走,难道真不是他杀的?”宋大疑惑道。 林知夏冷笑一声:“何氏说过,那根擀面杖原先是在厨房放着的,他与朱三在大厅发生争执,若去厨房拿擀面杖,那朱三追出来,两人再次交手应该是在院中。 他说是朱三先动手,自己是被动抵抗,这样在量刑上会有分别。 而且,这口供里状似件件都交待清楚了,可朱三调戏绿玉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这值得三金在当值期间,冒着被开的风险偷跑出来。” 云星抱着剑倚在门框上,听着林知夏的话忍不住点头。 看到林知夏出门,有些嫌弃地看了宋大一眼。 两人跟在身后,他还不忘挤兑宋大。 “这么明显的漏洞你都看不出来。” 宋大面有愧色,没有吱声。 很快,三人就到了天牢。 判官李勇正喝着茶。 “林大人来了。” 林知夏见刑架空荡荡:“董鑫呢?我有话要问。” 李勇一招手,旁边衙役立即去提人。 牢房里,三金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看着身上的鞭痕。 他可是咬牙吃了一顿鞭子,才开口的,希望这顿鞭子挨的不冤。 他向后躺下,闭上眼睛腿高高翘起,正想睡上一觉,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让他咻地一下睁开眼。 看见狱卒直直地朝着自己走来,他心道不妙,只能强装镇定。 当他又被架上刑架,站在跟前的是上午刚见的推官。 他装出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眼珠子却不安分的乱转:“这位大人,我已经全都招了,我真没杀朱三。” “你说,你是因为绿玉的事去找朱三的?” “是啊,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他敢肖想我的女人,我当然要给他点教训。” 林知夏目光凉凉:“据我所知,绿玉不喜朱三,对你也是一样的讨厌,何来夺妻之恨。” 三金面色一哽,他平时也没少对绿玉动手动脚:“那是她还小,不懂事,不管如何绿玉是我喜欢的女人,朱三他就不能碰。” “看来最近朱三去过百花院。” “没有。”三金当即反驳道,“我只是想起来,气不过才去找他。” 林知夏注意到他突然面色紧绷,道:“朱三最近发了笔横财,与你有关吧。” 三金面色一白,撇过头:“什么横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知夏看了一眼李勇。 李勇黑着脸:“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小子这般滑头。” 判官审案前,会先看过案件卷宗。 只是,这单案子是昨晚发现的,有些线索还没来得及传递过来。 “我来的匆忙,还有一些线索未告知,李大人无须自责。” 林知夏给对方留了台阶。 李勇面色稍缓,转头看向三金时,目光里闪过一丝戾气。 三金看着对方要吃人的眼神,暗自咽了咽口水。 “我...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大人明鉴。” 李勇从架子上抽来一根鞭子,这次的鞭子上还镶着倒刺。 三金见到那闪着银光的倒刺便吓得慌了神,在听到鞭子的破空声后,当即就吓尿了。 一股骚味从刑架下传来,混着天牢里那股阴暗发霉的腥气。 “我招!我招!” 他低着头,内心的自尊让他不愿直视任何人。 在百花院内,他仗着自己是打手中资历最老的,在打手中耀武扬威。 而朱三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平衡,当其他打手对朱三投以羡慕的目光,那深深刺痛了他在百花院中微薄的地位。 所以,当朱三动了绿玉,他才会不管不顾和对方大干一场。 三金认命出声:“我是去找朱三要钱的。” “要什么钱?” “朱三说,圣上不许官员狎妓,楼里很多客人进出低调就是因此。我负责挑选目标,他负责跟踪。 选那种又怂又爱玩又极重名声的士大夫,趁机敲一笔。 可是,他拿到钱后,却迟迟不肯分给我,我这才找上门去。” 林知夏点头,这听起来像是实话了:“做了几单?敲了多少银子?” 三金依旧没抬头:“就一单,他说只拿到二十贯,说全拿去交租金了,先欠着我那份,下次一起结,我当时很生气,就动手了。” “所以,你是先溜到厨房,拿了擀面杖。” “我知道朱三是个无赖,本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东西可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看着梁上挂的腊肉腊鱼,我就生气,他吃香喝辣的,连口汤都不留给我,我就拿起擀面杖冲了进去。 其他的我真的没有撒谎,之前我俩打架就是五五开,那天是因为他喝多了,我才占着便宜,可我离开朱家时,他真的没死!” 说到最后,三金终是抬起头,直视着林知夏。 林知夏低头沉思。 宋大见状插嘴问道:“那米缸下的三贯钱,不是你拿走的?” “那三贯钱,我根本不知道,他家厨房没有米缸,我仔细找过的。”三金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之色,若是知道那里有钱,他早拿走了。 朱家的米缸确实不在厨房,而是放在前厅靠右的角落里,米缸上还压了东西。 因为朱三经常下午喝得酩酊大醉,院门都不锁,何氏怕遭贼,所以贵重的东西都放在屋里。 林知夏大声斥道:“还不老实,若你那一棍下去,朱三还能保持清醒,那你为何不在屋子搜刮一番,而是匆匆逃离!” 之前衙役并没有在三金的住处搜出钱财。 李勇见状上前一步,二话不说一鞭子下去。 因为三金让他在同僚面前失了面子,这一鞭他使足了十二分的力气。 “啊~~” 三金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刑室。 李勇冷笑一声:“非要尝尝这鞭子的滋味!” 三金面色惨白,好半天才找回说话的力气:“别打了我招,我全招!”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7章 意有所指 三金面如死灰,终于老实了。 “当时我一棍子下去,朱三就没了反应,我踢了他一脚,他也动都不动。 我以为他真的死了,就赶紧跑了。” 林知夏继续问道:“擀面杖你扔哪了?” “就随手扔在院中了,我当时慌得不行,回到院里后,一直留心外面的消息。 后来听说那边出了命案,我心里担心,就偷偷跑去看了。 当听到别人说朱三头上插着镰刀,木门上还留下了血指印。 我当时心中狂喜,我知道人不是我杀的,只是我的钱要不回来了。 我对天发誓,这次我说的全是实话,若有隐瞒,就叫我下辈子比现在还惨。” 林知夏没说话,低头思索着。 李勇见这小子这般滑头,又连续抽了几鞭子。 这次却是再如何恐吓,三金都只是声泪欲下的说全招了,再说不出其他话。 之后,林知夏让其将勒索的经过说出来。 出了天牢,宋大看林知夏一直没出声,直接道:“我去核实一下勒索的事。” 林知夏点点头。 回到签押房后,她铺开纸张,在纸上分别写下何氏、朱磊、吕氏、三金、老王的名字。 这几人都是和死者牵扯最深的人。 她低头闷坐了一刻钟,起身时云星立即紧张地站直了身子。 他身上,还有未散的酒气。 “阿昼呢?” 云星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被罚去扫马厩了。” 见林知夏欲往外走,云星望了望外面的暮色,脸上闪过一抹担忧。 “天快黑了。” “无妨。”林知夏望了望不远处的屋檐。 她策马来到朱磊家,中秋灯会为期三日,此时昨晚通宵达旦的人又都苏醒过来。 她站在院外,拥挤的院子里晾满了衣物。 林知夏看到丰氏手如鱼鳞,关节处还有轻微变形,正机械性地重复捶打搓洗等动作。 让人意外的是,何氏竟在一旁帮忙打水,小朱月则坐在矮脚木凳上绣花。 看到不请自来的林知夏,三人俱是一怔。 小朱月记得对方给的桂花糕,满脸喜色地迎了上来。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何氏冷冷道:“大兄不在,家中只有妇孺,大人若有事,还是晚些再过来吧。” 旁边已有邻居在探头探脑。 林知夏也不恼,想着天色渐沉,进院确实不方便,便对小朱月道:“我请你吃馄饨,好不好?” 不远处就有个小摊。 小朱月天天跟着何氏在街头叫卖,胆子大得很,听到有吃的,当即就跟着林知夏走了。 林知夏此行带了两名衙役,加上云星,一行五人,一下子就把整个摊子都占满了。 林知夏要了五碗肉馄饨,对着云星等人道:“这会也赶不及回去吃饭了,要是不够,你们再添。” 卖馄饨的老汉乐不可支,想着今天能早收摊,端碗的步子都轻快了三分。 林知夏没有动筷,看着小朱月绣的凤凰花。 凤凰花语是涅盘重生。 “这个能送给我吗?” “可以啊。”小朱月脆生生地应道,“只是我绣得不好。” 林知夏看其指尖泛红,想来是初学不久,被扎了很多次。 “为什么想学这个?” “阿娘说,这个比卖饼强,大伯娘也让我好好练。”小朱月吃着馄饨,含糊不清地说道。 说完了又特意补充道:“是阿娘教我的。” 林知夏眸光微闪,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大伯娘对你好吗?” 小姑娘明显松了口气:“比爹爹好。” 说罢,她睁着大大地眼睛盯着林知夏:“爹爹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小朱月眼里并没有一丝悲伤,反倒隐含期待。 林知夏正要回答,眼角余光瞥见朱磊正朝着这边走来。 “大伯父。”小朱月忙叫人,语气中明显有亲近之感。 朱磊应了一声,揉了揉侄女的头发,在一旁坐下。 见朱月碗已空,便让其先回家。 林知夏能看出,朱磊并不是做戏,他与朱月的互动很自然。 “大人此来,是案子有进展了吗?” 朱磊的声音打断了林知夏的思绪。 “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们抓了那个跟朱三起冲突的人。” “是他杀了我弟弟吗?” “还在查,我看你们同何氏的关系还不错。” 朱磊叹了一声:“她是个好女人,是三儿对不起她。” “那她跟你说过吕氏的事吗?”林知夏突然问道。 朱磊面色一顿:“哪个吕氏?” “你弟弟外面那个相好。” 朱磊忙摇头:“她没提过,怎么,这事她也知道?” 他嘴巴微张,脸上浮现一丝不忍,同时还有对自家兄弟不成器的恼怒。 林知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她转头,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正向朱家走去。 朱磊顺着林知夏的目光转头。 林知夏见其喉结滚动了一下,道:“那是你儿子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最初任县令女扮男装时,曾特意观察过,男子的喉结会随着吞咽的动作肌肉收缩而随之活动。 当时她担心假喉结太死板,还特意为此练习过。 所以,即使朱磊是侧身对着她,她也注意到对方突然的紧张。 “安哥儿。”朱磊扬声叫道。 朱器脚步一顿,回头望向父亲。 朱磊向其招手,转头对林知夏解释道:“安哥儿是他的小名,算命先生说,他体弱承接不住这个器字,就赐了这个小名。” 朱器走到摊前,他一身青襕衫,面色虽有些苍白,眉目间却隐含一股正气。 手上还握有一卷苏洵的《六国论》。 “这位是开封府的林大人。” 朱器面色一怔,上前见礼后忙问道:“可是清风楼那位林推官?” 林知夏在朱磊一脸疑惑中缓缓点头。 朱器面色一喜,主动坐到林知夏旁边。 “夫子曾跟我们说起大人的策论,以此延伸探讨,他曾说您的策论是建立在民生民情上的。 这些东西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感知,下月夫子要带我们去体验农桑,进行为期一月的游学。” 说到游学,朱器眸光突然黯淡下去,似是想到了什么。 林知夏没有出声。 朱磊察觉到儿子的低落,拍了拍儿子的手,道:“放心,银子我已经备好了,你只管去,家里的事有我撑着。”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8章 在哪里 朱器朝着父亲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放宽心。 林知夏隐隐觉得其中另有隐情,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真可以影响到一些学子。 虽然他们不一定有机会入仕,因为匠籍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去的话,记得带上防蚊虫的药膏。” 少年下巴一抬:“既要真实感受,必得与农户同苦,怎能怕这怕那。” 年轻人不知民间疾苦,朱磊面色有些尴尬。 林知夏也不恼,只道:“农庄夜里蚊虫多,有些地方特殊甚至有蚁群,夜里会爬满全身。 像你们这般细皮嫩肉的,若是白天辛劳一天,晚上还不能睡个整觉,怕是不出两天都得跑完。” 朱器想到蚂蚁爬遍全身,顿时面色大变,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那农户们是怎么忍受的......” “唯习惯尔,温饱都成问题,又怎会在意这点皮肉之苦。” 朱器站起身:“受教,谢大人提醒。” 林知夏让其坐下,看着朱器手里的《六国论》:“你看得懂这书?” 说起此事,朱器言语间多了丝激昂。 “胜负之数,存亡之理,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说得不正是我朝现在的情况。” 林知夏看着眼前愤愤不平的年轻人:“你年纪尚幼,这类书先不要看。扎实根基入局方为首要。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朱器面色一顿,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身属匠籍,本就没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父亲曾答应他,会让他摆脱匠籍成为平民,这样就可以参加科举。 但赎身钱高昂,他知家中情况,是以并未抱有希望。 每每郁郁不得志时,借用先辈警示,骂一骂现在的朝政,总能让他心里舒坦些。 少年人总对自己有着莫大的信心。 林知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你对你二叔的死,怎么看?” 朱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是他自找的。” 看得出,朱器对这个二叔很是不满。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向林知夏恭敬行礼告退。 朱磊忙道:“这孩子气性大,还请大人见谅。” “无碍,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若是我有这样一个叔叔,只怕会做出更过份的事情。” 朱磊眸光微闪:“大人说笑了。” 林知夏摇了摇头:“有件事要向你求证一下,朱三租的那个院子,第一次付的那二十四贯,是你给他的?” 朱磊点头:“他骗我说要给何氏开个铺子,还答应说这次之后,今年就不问我要钱了,我被他缠的没办法,就给他了。 之后他再问我要,我就没再给。” “这钱是怎么存下来的,据我所知,你儿子念书的束修,加上日常开支,以你的收入,很难存下银钱。” 朱磊面露汗颜之色:“不怕大人耻笑,现下家里,确实没有闲钱。 年初时,我曾雕过一枚羊脂白玉鹤佛手坠,太后娘娘喜欢,把我叫去赏了些银子给我。 我总想着,三儿有个正经事做,以后就不会再向我伸手。” “那你有算过,总共给了他多少银钱?” “这怎么算,每月三两贯,偶尔再给点喝酒钱,我爹临死前说了,这手艺传到我手上,我是占了便宜的,以后就要照看三儿,我没有办法。” 林知夏感觉到对方的无奈,她注意到朱家的异样,半开的木门缝隙,有人影晃动。 站在门后的,正是刚刚离开的朱器,他双手握拳,母亲正从身后拉住他。 林知夏神思一转,道:“我需要验身,看你身上是否有伤痕。” 朱磊没有作案时间,而且三金已经承认袭击朱三一事,这本没有必要。 林知夏是故意为难朱磊,想试试朱家其他人的态度。 “在这?”朱磊看看四周,街坊邻居正端着碗,碗中饭粒随窃语簌簌掉落。 这对朱磊来说,不只是侮辱,还会让他名誉尽失。 林知夏朝衙役看了一眼。 立即有两名衙役上前,一左一右的围住朱磊。 见林知夏没有喊停,便上手去脱朱磊的外袍。 当其外袍被褪下,林知夏清晰地感觉到,旁边那些议论声都变大了。 朱家大门微微摇晃,传出些许声响。 朱器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跌出大门,险些栽倒在地。 他衣襟微开,左腰还有一处明显的褶皱,一看就是有人强拉着他。 朱器才堪堪站稳,便疾步朝着众人走来。 他拉开衙役,瘦小的身躯挡在父亲身前,面部因愤怒而面红耳赤。 对林知夏的尊崇早已消失不见,眼里满是愤恨。 “你们凭什么搜身!凭什么这般侮辱人。” 丰氏追着出来,捂住儿子的嘴。 衙役本欲拔刀,被林知夏一计眼神给憋了回去。 她脸上讳莫如深,盯着朱器半晌。 丰氏根本不敢看官差。 林知夏看着这一家三种态度,一个隐忍、一个心虚害怕,还有一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眼眸微垂:“今天先这样吧。” 林知夏起身,出了摊子。 衙役们一脸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一路上,衙役能感觉到,林知夏突然低落的情绪。 他们不懂也不敢问。 到了主街,林知夏停住脚步。 “去查一下朱器昨日的行程。” 一名衙役领命而去。 林知夏拿着小朱月的那幅刺绣来到朱三家屋前。 她看着旁边吕氏的屋子,突然问道:“老王住哪?” 衙役走坊了太多家,一时想不起来:“哪个老王?” “朱三拆灶台的那家。” 有了记忆点,衙役很快想起来:“从这进去,第五家。” 因为王力与死者发生过冲突,他是最先排查的对像。 当晚,他一家去了朋友家做客,子时后方归,那时林知夏等人已经勘查过现场了。 衙役核实过他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任何问题。 此时王力一家五口正在用晚膳。 看到官差上门,王力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起身走到门口,一副拒之千里的样子。 “上午不是说过了,我昨晚不在乐台坊,你们还来做什么!” 林知夏把人叫到外面。 “说说你和吕氏相识的经过。” 王力面色一紧,他贴墙站着,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这有什么可说的,她图我的钱,我图她的身子,亏我还以为她是真心,为了她去找朱三麻烦,惹得一身腥。” “那你们第一次是在哪里?” 王力顿了一下:“自然是在她家里。” 林知夏踱步逼近,拿过衙役手上的灯笼高高举起。 “床上还是桌上?” 身后的衙役摸摸鼻子,就连云星也面露尴尬。 王力喉结滚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自然是床上。” 话语间已经没那么自信。 “哦~”林知夏拉长了尾音,“可她跟我说,你们干柴遇烈火,一进屋你就把她按桌上了。”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章 竟是中间人 “可她跟我说,你们干柴遇烈火,一进屋你就把她按桌上了。” 林知夏未经人事,不过是凭着多年断案见过些世面,虎狼之词张口就来。 衙役们闻言憋红了脸,借着整理佩刀垂下头。 他们都还未成家,此刻脑中浮想联翩。 王力眼皮直跳,脱口而出,根本来不及细想,吕氏怎么可能跟官差说这些事。 “我记错了,是在桌案!” 月影斜照巷角,林知夏冷冽眸光扫过王力躲闪的眉眼。 她分明瞧见对方喉结滚动时汗珠滑入衣领。 “你还真是好记性,方才还说在榻上,这会儿又成了桌案。 若我猜的没错,那百花院的软烟罗帐子,就是你们初见,你不过是她的恩客而已。” 事实被拆穿,王力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才道:“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花钱消遣,你有问题去找吕氏,反正我没杀人。” 王力转身欲走。 林知夏手一横将人拦住:“既不是因为吕氏,你因何与朱三起冲突?” 本就黑着脸的王力听到这话,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这是我的事,如果你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人,你就抓我去府衙,反正我没有杀人。” 王力又重复了一遍。 年轻的衙役一听这话火了:“态度好点,信不信把你关进去。” 衙役还未拔刀,王力伸长脖子凑到衙役面前。 “来来,你朝这来。” 王力一脸无赖地撞上衙役的胸膛。 “其实这也不难猜,”林知夏目光冷冷扫过对方下半身,“你难以启齿,而吕氏和朱三又知情,结合你们三人的关系,只能是你某些方面欠缺。” 刚刚被王力撞了的那名衙役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 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揭去,王力面色涨红。 林知夏微微一转头,那名衙役停了笑声。 “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你早点说,我就不会再找你。” “你都猜到了,还要我说什么。” 王力某些方面长年不尽人意,便想着找外面的刺激一下。 他通过朋友介绍认识朱三,被其带到百花院。 不想第一次去,也是唯一一次去,就被朱三听了墙角。 朱三就是故意的。 他几次三番拿这事言语羞辱王力,这才有了后来泼潲水和挖灶台的事。 “是朱三介绍你去百花院找吕氏!”林知夏面上难掩意外之色。 按照吕氏的口供,她与朱三相识之后,朱三才搬到乐台坊。 她的这种说法会让人觉得是她勾引的朱三。 在得知吕氏在百花院私下接客后,林知夏想过朱三可能知晓,但没想过他是中间人。 王力愤愤不平:“是,要不是他拿着我把柄,他拆了我家灶台,我能不砍他!” 林知夏郑重地问道:“那据你观察,他跟吕氏谁更有话语权。” “当然是朱三那个无赖,我看吕氏被他吃得死死的。” 王力走后,身后的衙役忍不住问道。 “林大人,您怎么知道他在撒谎?” 林知夏心情复杂,王力的话让她重新开始审视吕氏和死者朱三的关系。 她是从哪里开始怀疑的,也许是小朱月的主动解释,又或者朱磊一家的反常,让她产生了一种直觉。 当她把问题落到吕氏身上,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王力。 “我原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成想竟得到了这么有用的线索。” 林知夏出了巷子,看见吕氏正等在路边。 才出了命案,他们身着官服出现,自然打眼。 吕氏听到消息,便站在街边等着了。 林知夏走到吕氏跟前,看着月光下对方警惕的神色:“聊聊。” “屋里不方便。” “无妨,就在这儿。”林知夏转头,看向衙役,“去吕娘子屋中取幅绣品来,最好是带花的。” 衙役领命而去。 林知夏目光冷冷扫视一圈,那些站在不远处窥探的邻居见状,纷纷转身进屋。 至于有没有趴门缝,林知夏就管不了了,她只是不希望有人听到她跟吕氏的对话。 “为什么要故意把自己说成一个水性扬花的女子?” 吕氏面色一怔,她知道对方去见了王力,但不知道俩人聊了什么。 她只能顺着她之前的证词道:“我以色侍人,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 “世人大多眼孔浅显,总爱给活人钉棺材板。 刽子手一定心狠手辣吗! 镖师就一定是粗鲁武夫吗! 很多人以色侍人都是迫于生计,又或者从小被卖入青楼。 若你自己都轻贱自己,那又有谁会看得起你!” 林知夏目光炯炯,心生感慨,她看穿了吕氏强装镇定的面容下那丝柔弱。 吕氏将目光移开,看着月光下镀着月光的檐角。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只是不想百花院的营生被人知晓,王力和朱三有恩怨,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去问他。 干脆我主动曝光,求他为我遮掩。” 衙役拿着绣品出来,上面绣的正是凤凰花。 林知夏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一眼:“我记得你叫穆毅。” “是。” 林大人居然记得他的名字! 穆毅压下心中狂喜,刚刚在朱宅,见林知夏要了小朱月的帕子,就特别留意了帕子上的图案。 此刻进屋去找,他便是循着那凤凰花的样式去找的。 林知夏将两幅绣品摆在一处,底布用的是同一种素绸。 虽然绣工相差甚远,但依旧能看出其配色针法是一样的。 吕氏面色一白,只觉得眼前这位俊俏官差眼睛异常清亮,似是能看破一切,她的那点小心思在对方跟前无所遁形。 林知夏道:“你人前讽刺何氏,装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背地里却教朱月刺绣。 何氏还配合你教朱月撒谎,明明应该敌对的两人,此刻却联合起来,像是要掩藏什么。” 吕氏咬着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些素绸绣针,都是朱三从我这拿走的。” “王力已经都招了,他是朱三介绍过去的,你可没提,朱三还给你拉客。 这种情况下,是你找他要钱,还是他找你要钱!”林知夏说完。 月光下,吕氏脸色瞬间煞白如雪。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章 意外? 吕氏强装镇定:“朱三是搬过来之后,才发现我的事,不过他不介意,还说要跟我一起挣大钱。” 朱三是什么样的人,林知夏这个只见过他尸体的,都有几分了解。 这样的话,摆明就是不肯说实话。 “既然你执意隐瞒,那我只能押你回府衙了。” 林知夏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让穆毅将吕氏押回府衙。 从吕氏家离开,她直奔天香楼。 吕氏既有心隐瞒,那她之前的口供就必须重查。 天香楼的开锣时间是固定戊时,只要问伙计就会知道。 林知夏在那面灯墙前,只站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看到好几位围观的女娘收到旁人送来的花灯。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连礼法约束都变得更包容了。 她思考案情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那几位女娘的目光频频落到她身上。 云星见林知夏望着花灯出神:“你要吗?我去给你赢一盏来。” 林知夏撇了对方一眼:“不需要,想要我可以自己来。” 这里人来人往的,没有人会注意吕氏是什么时候到的。 看来,天香楼的锣响和花灯,都是吕氏替自己找的不在场证明。 林知夏派人去看着朱磊一家。 更漏声里,宋大匆匆跨进签押房,林知夏正在重新整理口供。 “朱三那厮竟敢昧下八十贯!” 被朱三勒索的那位路大人,刚开始死活不承认。 直到宋大保证,不会将他狎妓一事泄露出去,他才如实交待,说他给了对方一百两。 他也不指望宋大把钱找回来,只希望不要将此事外传。 一百两就是一百贯! 而朱三跟三金说的是二十贯,他少报八成,剩下还一文不给,这朱三可真不是一般的黑! 宋大想着,交掉房租,那还剩下几十贯。 他找到朱三常去的赌馆,赌馆掌柜说朱三经常输红了眼,眼珠子都要瞪进骰盅里。 那几日零零散散加起来,至少输了三十贯。 之前他虽然没输这么多,但是每日输几贯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林知夏不知道朱三从哪来这么多钱,她隐隐觉得,这背后还有隐情。 就这次敲诈路大人这一百贯,去掉输的花的,应该还能剩下个三十几贯。 林知夏轻扣着桌案:“看来,丢的不只米缸下的三贯钱,你说,这事何氏知道吗?” 宋大回道:“属下觉得,朱三常年欺压何氏,何氏从不反抗,反倒每日将卖饼所赚的钱乖乖上交,何氏在朱三眼里,不存在任何威胁。 他不会跟何氏交待钱从而何来,但也不会太防着何氏。 楼上朱三的厢房里被褥凌乱,吕氏也承认案发当天两人腻在一起。 这笔钱,或许何氏和吕氏都知道,但是她们都没有提。” “这或许是她们达成盟约的一个原因,”林知夏点头,铁捕头有长进了,“从井里捞出来的擀面杖你怎么看?” “我觉得三金说得是真的,他前因后果都交待了,没必要在这件无伤大雅的事上隐瞒,扔哪都不影响他触犯了刑律。”宋大回道。 “所以,是有人故意将那根擀面杖扔到了井里,因为那口井在去百花院的必经之路上。 为的就是将官府的目光引到三金身上。” ...... 此时已近子时,朱家却依旧亮着一盏残烛。 一家三人端坐在桌前,只有朱器在看书,朱磊和丰氏都是满脸愁容放空的状态。 院门敲响,何氏披着夜色而来,为避人耳目,她手上连盏灯都没提。 她自诩小心,却不知,林知夏早安排人守在朱家附近。 丰氏将人迎进来:“你怎么来了?” “吕娘子被开封府带走了!” “怎么会!”朱磊神色瞬间慌张起来。 他老实了一辈子,就这两天过的最焦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那个林大人,怕是没那么容易瞒过去。”朱器放下书,缓缓道。 丰氏捏紧拳头:“实在不行,我去自首。” 朱磊沉默。 何氏劝道:“大嫂你先别急,吕娘子什么都没做,最多算干扰办案,官府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可她是为了帮我们才......” 何氏连忙握住丰氏的手,丰氏望向紧闭的屋门,这才止了话头。 八月十七,中秋灯会的最后一日。 何氏深夜去了朱磊家一事,已经报到了林知夏案头,暗卫听到他们提起了吕氏被抓。 底下的衙役也带来了朱器的基本情况。 八月十五那天,私塾散学时间提前,朱器申时就从学堂归家了。 若朱磊一家人有嫌疑,那丰氏之前说朱器一直在家给他打水,就不成立。 之后穆毅带来了一个消息。 昨晚的事给了他启发,他又去何氏摆摊的地方问了一圈。 发现案发那天,何氏在酉时前后,确实没有离开过摊位。 但是那天午后她离开过一段时间,大概一个时辰。 之前衙役光关注案发时间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林知夏又去了一趟案发现场,量了量朱三滑倒的距离,以及镰刀摆放的位置。 她注意到了几处细节,为了确认心中所想,她去了私塾,见到了朱器的那位夫子。 正午时分,一队衙役将朱磊家包围。 将何氏母女,丰氏母子带到了开封府衙。 林知夏没有将他们带上公堂,甚至没有将他们拷起来。 只是四人带到一处偏厅。 厅内,吕氏正惊惶不安地孤坐着。 除了小朱月一脸懵懂,其他四人对视后均是一脸紧张。 四人都没有开口,厅中的气氛变得愈发让人喘不过气来。 朱器毕竟只有十四岁:“我去自首,这事是我做的,不能连累你们一起受罪。” 吕氏咬着唇:“这就是个意外,朱三死有余辜,那位林大人怎么就盯着我们不放!” “他们找不到证据的。” 宋大蹲在里间屏风后,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而此时的林知夏,正在验尸所。 她想知道,若没有镰刀那一击,朱三会不会死! 樊老告诉她,三金那一击用上了全力。 致朱三后脑产生了积水淤血,若不及时排出,不死也残,要么瘫痪要么变成个傻子。 林知夏回到偏厅,让衙役将小朱月带出去玩。 她将樊老所说的话如实地说了一遍,看着四人的脸上闪过各种复杂情绪。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突生杀念 擀面杖光滑,且受力面积大,三金那一击导致朱三颅内出血但并未破皮。 当时朱三清醒了一阵,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伤情的严重。 朱器四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不管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事已至此,再无回转的可能。 林知夏见四人还是沉默抵抗,什么都不肯说。 便让宋大将四人分开看押,关在不同的地方。 丰氏最是沉不住气,关到了离刑室最近的地牢。 阴森走廊回荡着受刑者的哀嚎,铁链与烙铁的碰撞声让丰氏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林知夏心中有怀疑,但嫌疑人始终是嫌疑人,她现在没有任何实证。 安排好一切后,林知夏独自回到签押房。 提笔勾勒吕氏肖像时,她手中的羊毫笔尖悬在纸面上顿了顿——这位将女儿视若珍宝的母亲,绝不是挥刀之人。 她将女儿看得那样重,若是杀人,她女儿一辈子就毁了。 她只是想不明白,吕氏为何要以身入局帮助凶手。 林知夏将画像递给宋大时特意叮嘱:“看看那附近有没有人见过吕氏,重点搜查一下朱三勒索的赃银。” 林知夏让穆毅将户曹参军请过来,她让朱器站在门旁,刚好就在她正对面。 开封府的户曹参军为七品官,林知夏官阶比他高一阶,加之又是孟俞面前的红人。 陈参军几乎是小跑着到了签押房,一脸殷勤地上前见礼。 “见过林推官。” 林知夏连忙起身,在对方见礼前虚扶一把。 “陈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 两人寒暄着坐下,林知夏似乎完全忘了朱器这个嫌疑人还在。 “今日请陈大人来,是有事想请教。” 陈参军喝了口茶:“林大人太客气了,有事您直说。” “我有一好友,他家里是匠籍,我想知道,如果他想转户成平民参加科举,应该怎么做?” 朱器瞬间抬头,知道这位林大人是故意当着他的面问的,但仍旧心生期待。 陈参军自然注意到了屋里那位穿着青阑衫的少年,见其面有触动, “林大人是想帮助这位朋友脱籍?” 他小心地问道,似是试探少年在林知夏心中的份量。 林知夏面露不解:“何须帮?我记得朝廷有规定,匠籍转平民,直接向当地府衙提交申请交免役钱即可,这中间还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陈参军拱了拱手:“林大人有所不知,庆元条法确实有规定,匠籍三代后可以申请改籍,一次性缴纳四百贯的免役钱,就能脱离匠户。” 林知夏看到朱器在听到四百贯的时候,脸上并无明显波动,隐约还有一丝喜气。 按照朱磊的月俸,就算没有朱三这个吞金兽,存下这笔钱也需要十几年,他为何会是这个反应。 陈参军还在继续:“这是基本要求,并不是达到就能轻松转户。 转户不仅需要当地州府同意,还得少府监批准,最后才能转到户部审核。 这个过程有时需要耗费几年,哪一关出问题都有可能被退回来。 若其户主工种特殊,拥有独特手艺,在未有传承之前就更不用想了。” 面对顶头上司最器重的人,陈参军解释的很仔细。 “不瞒林大人说,我掌管开封府户籍这十几年,被贵人钦点匠籍转奴籍的倒是有几例,但匠户自主申请,想转平民,就没有成功过的。” 圣上钟爱玉石古玩,最近又捣腾着要建造墓室,这些匠户就只有增加,没有减少的。 这话陈参军没敢说出口。 朱器瞬间面如死灰,脑子嗡嗡的,饶是他性子再老成,也不过才十四岁。 他虽然在父母面前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在朱三死之前,也没抱什么希望。 只是他心里终究还是存了参加科举的念想。 可现在,现实告诉他,哪怕家里凑足了这四百贯“免役钱”,他依旧没有机会转籍参加科考。 朱器看着陈参军对那位林大人露出讨好的笑容,对方再说什么,他全然听不进去了。 也许还有折中的办法,但又有谁会帮他。 明明周遭阳光普照,朱器身上却泛起阵阵阴冷,连陈参军走了都没回神。 直到林知夏站到他面前,挡住了落在他身上那片光亮。 “我听你的夫子说,你在楼阁构建会算方面极有天赋。” 朱器惨然一笑,对方果然猜到了。 那日,夫子提前放堂,他听到了婶婶和娘亲的对话。 对于这个游手好闲的三叔,他一直是嫌恶至极,只是爹娘一直劝他。 转籍继承的事,还要仰仗三叔。 他知道,那笔钱一定来路不正,他想着,去找朱三问清楚,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谁知到了朱家门口,他听到了朱三与三金的对话,才知这银钱是勒索而来。 等三金离开后,他本意是想将那钱还回去,却不曾想,朱三中途醒来。 看到自己怀里抱着的银子,朱三骂骂咧咧地朝他扑过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嘴里还在说着,今天一定要打死他。 朱器知道,自己不是朱三的对手,只一味闪躲。 当看着朱三步伐不稳,走路摇摇晃晃,似是看不清眼前之物。 他只当朱三像往常一样,是喝酒所致。 当时朱器就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朱三胃口越来越大,犯律的事层出不穷。 勒索官员的事一旦曝光,全家都得遭殃,还不如让朱三消失在这世界上。 他在将屋内打量一番后,看到了柱子旁的镰刀。 在学堂时,夫子就夸他在构建屋舍测算距离方面有天份,屡屡考校都是最高分。 他通过闪躲转换方位,将镰刀立起,目测朱三的身量距离后,在适当的位置扔下橡果。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手都在抖,可事情却是出奇的顺利。 他只轻轻一推,朱三就倒了下去,连挣扎都没有。 他颤抖着手去摸他的后脑,确认镰刀插进去了,才一下跌坐在地上。 就是在这个时候,吕氏走了进来。 她看到了一切,却什么都没说,只拉着自己起身,说之后的事她来处理。 朱器回想着案发经过。 他不后悔这样做,若能重来一次,他依旧会出手。 外头的脚步声,打断了朱器的思绪。 衙役匆匆走过来:“林大人,丰氏说要招供。” 丰氏在地牢里待了还不到两刻钟,就受不住了。 朱器陡得抬头,咬着牙道:“你们对我娘用刑了?”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朱器话音才落,丰氏自衙役身后现身,毫发无损。 丰氏是自己心里太害怕了,在地牢待不住了。 她看到儿子面色惨白,以为朱器受了什么折磨,想到刚刚刑室里的惨叫,她是断然不会让儿子吃这个苦的。 “是我推了朱三,他才会磕到镰刀上的,我就是气不过,若不是他,转籍的钱早就存下了。” 说到转籍,朱器脸色更白了,许是想到,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参加科举,脑膛闷着一口气,让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不...不关我娘的事,是我......” 朱器话还没说完,人就突然栽了下去。 丰氏连忙将人搂到怀里,看向林知夏的目光满是怨毒。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你要为朱三那样的畜生出头!” 云星听到这话面色变得很难看,却也没有出声,在他心里,朱三这样的人,确实该死。 林知夏无意与一个不懂律法的人争执,只是让衙役将人抬到屋里,又急匆匆地请来肖平。 肖平施了针,朱器青白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只是仍旧没有醒。 “他有先天不足之症,不能劳累也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丰氏在一旁忙点头:“是是,之前的大夫也是这样说的,那他现在?” “已经没事了,我开一副药方给你,好生调养不会有大问题的。” 丰氏闻言就要给肖平跪下。 肖平却是往旁边挪了几步,避开了对方的叩谢。 林知夏回到签押房,一直等到宋大回来。 “街坊曾见吕氏去过朱磊家,另外,我们在朱磊家发现了一个地窖,里面设了双重暗门,暗门后有一方如衣柜窄小的空间。 那里放着一方桌案,仅能容下一人,桌上还有各种雕刻的工具。” 宋大说完,又补充道:“这次多亏了江大人,地窖我搜第一遍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现。 还是江大人发现了缝隙中尘土颜色不同。” “江成发现的,他人呢?”林知夏探头向宋大身后看。 “他说有事,没跟我一起回来,这是在暗室里找到的。” 林知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股一闪而过的情绪,她接过宋大递来的玉簪。 这是一支半成品,大致形状已经雕出来了,依稀能看出是现下最时兴的云纹簪。 宋大又递过来一个麻袋:“这里一共是四十二贯银钱,在那个暗室里找到的。”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在三金走后,朱磊一家三口中确实有人进过案发现场。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朱器。 而朱磊家地窖里的小作坊,才是朱三银钱的主要来源。 林知夏能想像到,朱磊每日从宫里回来后,钻到暗室里干活的场景。 也难怪,朱磊明明只比朱三大两岁,可看着却是大了十岁不止。 朱三将他的无赖发挥到极致,无差别地要挟利用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林知夏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却还是让人将丰氏带过来。 丰氏看到林知夏手里的玉簪,她面色一白,知道一切都完了。 像朱磊这种级别的玉匠,是严禁接私活的,他的手艺只属于朝廷,一经发现,是要全族流放的。 林知夏想了想,她遣走所有人,让云星守在屋外,不许人靠近。 屋里只剩下她和宋大。 林知夏道:“朱三是不是拿朱磊私下接活的事要挟你们?所以你们才一直给他银钱。” 丰氏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再无顾忌,她愤然起身。 “朱磊那个窝囊性子,一辈子被他父亲和朱三吃的死死的,你觉得他敢私下接黑活。 是朱三!他拿了料子来,说想给何氏做一根玉簪,哄着我家那口子做了,转头就将那根玉簪卖了换钱。 他尝到点头后,就拿此事要挟我们。 他手里有铺子给的收据,我家那口子的手艺又是顶尖的,根本经不起查。 从那之后,就是无止境的索求,但凡我们不依,他就扬言要把这事闹到文思院去。 你以为,我们一个月给朱三几贯钱,实际上每个月都不少于十五贯! 他每天从宫里回来,还得窝在那个暗室里,忙到半夜三更,有时候,他眼睛熬得红似血,只有贴到那白玉上,才能看得清。 可就是这样,雕的玉饰全被朱三拿去换钱,我们连烛火钱都拿不到! 我只有做洗衣妇,才能勉强维持家里的温饱!” 丰氏吼完,以双手掩面,大哭出声,似要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全宣泄出来。 出嫁前,家里的姊妹都说她命好,嫁了个吃官家饭的。 可结果呢!她还不如那几个务农的姊妹。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摊上这样一个男人,摊上这一家子吸血鬼!” 林知夏咬着唇,忽然想到,朱磊认尸那晚说的。 他父亲为朱三择妻时,就是看中何氏没有舅兄,她爹娘一死,何氏想和离都做不到。 官府又不会管这种家事,何氏若带着朱月逃离,就会成为黑户流民。 那朱月连正常嫁人都做不到。 同样的方法,或许朱父也用在了朱磊身上。 朱三的性子,就是他爹娘从小惯出来的。 朱父一定是想到,朱三的性子进文思院也会出事,干脆就让朱磊继承他的衣钵。 以朱磊老实的性子,断然不会放任唯一的弟弟不管。 林知夏脸上浮现一丝愠怒,老实就该吃亏吗! “朱三说要生个孩子过继,可是真的?” “是,若不是冲着这一点,我们也不会忍这么久,我不想孩子再吃这个苦。” 丰氏直接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再无体面可言。 “吕氏为什么帮你们遮掩?”林知夏继续问道。 丰氏面色一怔:“她跟这事无关,她只是可怜我们。” “她也是被朱三胁迫的。”林知夏悠悠出声。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王力的事是假的。 吕氏在乐台坊住了几年,没人知道她在百花院的事,这说明她一直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 “她去你家,是向你们求救?”林知夏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丰氏面上涌现一丝愧色:“是,那畜生曾去过百花院,是她的恩客......”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最懂林知夏的人 朱三是经赌友介绍去了百花院后堂,识得了吕氏。 以他的财力,即使有朱磊和何氏供养,百花院的正经姑娘他也是点不起的。 吕氏的收费在他的能力范围内,说出去面上也有光,所以,他去的很勤。 吕氏也只当他是一个寻常的客人。 也正是如此,一个偶然的机会,两人在街上碰到,朱三认出了素面朝天的吕氏。 他无所事事,便一路跟踪,结果发现吕氏居然是个良家子,还有个刚及笄的女儿。 丰氏咬着牙,说出这段话,即使没有亲身亲历,她都能想像到,那个畜生是怎么威胁吕娘子的。 那之后,朱三也不花钱去百花院了,找着时间就去吕氏家里找她。 后来,更是直接搬到了乐台坊,不只占了人,还威胁吕氏,把所赚分他一半,要不就把她的事捅出来。 吕氏打听到朱磊的住处,将自己的遭遇一一告知,希望朱磊能帮忙约束朱三。 她真的很担心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到女儿的婚事。 可朱磊一家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哪里帮得到吕氏。 朱磊只能口头上规劝,让朱三不要那么过火。 林知夏沉吟了一会:“何氏从一开始就知道朱三和吕氏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们不会仇视对方,反倒会惺惺相惜,这就是她教朱月刺绣的原因。” 丰氏低头默认。 相较于这两个女人,她还幸运一些,儿子懂事听话。 丈夫朱磊虽然不中用,好歹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 林知夏在心里权衡,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案发那天下午,何氏离开摊子,是去找你,对吗?” “是。” “找你说钱的事儿?” 丰氏眸色微闪,依旧尝试着将罪名往身上揽。 “是,我知道朱三每天都喝的醉熏熏的,就算着时间去的,想把那个钱拿回来。 可一到那,就看三金神色慌张的跑出来,我就进去看了一眼,就发现朱三趴在地上。 我当时觉得机会难逢,把门掩上后,就开始在院里翻找,没想到,他中途醒了,我就推了他一下,他就倒下去了...... 当时吕娘子看到了,是我求她为我遮掩,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吕娘子撒谎只是不想你们察觉我和她有联络。” 林知夏目光沉沉,她知道,丰氏还是没有说实话。 “你认识三金?” “认识,我见过一次。” 林知夏直接起身,从旧案卷中抽出四名年轻男子的画像,平铺在桌上。 “哪个是三金?” 丰氏目光在画像上游移,额头冒出细汗,迟迟不敢回应。 “你根本就没见过三金!我再问你,擀面杖扔哪了?” 此时的丰氏已经六神无主,不知该答不知道,还是该回答吕氏告诉她的。 “我...随手...扔在一口井里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完,已经不敢抬头看林知夏了。 “其实,你知道,这些话骗不到我。去找朱三的不是你,是朱器。” “不是不是,不是他,是我。” 丰氏说着,手脚并用地爬到林知夏脚边。 宋大不忍,上前将人扶起。 林知夏叹了一声:“你和朱器都不认识三金,只有吕氏认识他。吕氏将那擀面杖扔进井里,本意是要栽赃三金,却不曾想,反倒把她自己暴露了。” 宋大见林知夏神思郁结,便擅自做主将丰氏带了下去。 一盏茶后,宋大终是忍不住。 “大人?” 林知夏抬眸:“怎么了?” “您好像对这件案子有点犹豫?之前看您怼小豆芽时,都不会这样纠结。” 林知夏没有回答,现在,她已经可以全盘推演整个案件。 丰氏说的,就是朱器的作案经过。 只是朱三倒下的位置不是意外,而是朱器计算过的。 而吕氏,一定是看到了全程,才会想出栽赃三金的办法。 她捡起擀面杖将朱家的门带上,不让旁人发现尸体。 将擀面杖扔在井里,是因为那里是去往金钱巷的必经之路。 她折返回天香楼制造不在场证明,之后返回朱家,装作刚发现尸体,找人去报官。 吕氏或许是出于对朱三的恨意,又或许是对这个十四岁少年产生了怜惜。 同是苦命人,她愿意以身入局。 不惜编造自己与朱三、王力无媒苟合的事,只为助朱器脱困。 “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暗中盯着林知夏的冽风,明显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 他想起公子交待过的,关于林大人的事,无论大小,事事都要报到他那里去。 于是,两刻钟后,江成回到了府衙。 林知夏垂着头想事,直到一片玄色衣角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抬头,肩膀一松:“你回来了。” 一句简单的问候,却让江成听出了一丝疲惫和无奈。 江成在林知夏旁边坐下,看其色唇色发干,想来是久未饮水,便倒了杯冷茶递过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喝点冷茶,提提神。” 林知夏接过茶盏,这才发觉喉咙干涩,她一饮而尽。 江成道:“案子都查清了,你在烦什么?” 他来之前,先找了宋大了解情况。 “我觉得,朱三该死!”林知夏声音闷闷的。 江成瞬间就明白了林知夏的纠结,他道:“根据现有的证据,你只可以证明朱磊一家从朱三家拿了四十二贯银钱。 这些年朱磊给朱三的银钱,是这四十二贯的十倍百倍。这钱完全可以当作是朱三还给他们的。 退一步讲,就算朱器真是凶手,他才十四未成年,又是在朱三主动出手,他被动防御的情况下杀人。 可从轻处置适用赎刑,赔银子给死者家属即可。 何氏跟朱磊他们是一条心,那这银钱赔不赔,不过是左手倒右手,这样看来,我们可以跳过这个流程。” 这一番言论,听得林知夏呆住了。 她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一直觉得有错必纠。 其实从那日在馄饨摊上的谈话便可窥见,朱器本性正直,并不是狡诈之人。 林知夏望着江成的灼灼目光,嘴角一扬。 “我记得,现场有一块碎瓷上,有死者朱三的脚印。 樊老说,朱三后脑勺被重力击打颅内出血,会出现短暂的清醒。 看起来好像没事,实际脑部损伤已经影响了四肢活动。 他很有可能是一脚踩中碎瓷,一脚踩中橡果意外滑倒......”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与你妹妹的关系 暮色中的开封府衙,林知夏将那块印着朱三脚印的瓦片与橡果装入证物匣。 现场砸坏的东西,都是三金与朱三斗欧所致,这一点三金已经认罪。 结案陈词是朱三之死系与三金殴打后意外摔倒。 而朱器仅涉嫌盗窃赃款,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只是去自己的三叔家偷了钱。 虽触犯律例,但因他与朱三是亲属关系,所以不予立案,只要求他将赃款归还。 那四十二贯是从路大人那所得,其狎妓已是犯了律例。 林知夏将一干情况写进卷宗,呈交孟俞。 不到三天时间,破了这单命案,孟俞很是欣慰。 林知夏也感觉整个人轻松不少。 当初审问丰氏时,只有宋大在场。 很多细节,也只有宋大知晓。 宋大对于林知夏的做法,举双手赞成,不用担心他会泄露出去。 同一时间,朱器五人惊疑不定地从开封府走出来。 他们步下那数级青白石阶,感觉竟有些虚浮,只觉得正对着他们那个面摊烟雾袅袅,很不真实。 朱器攥着丰氏的手,双方都有些颤抖。 “安儿,我们...没事了?” 小朱月天真地道:“我都说了,那个林大人是好人,不会冤枉我们的。” 吕氏警觉地环顾街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家。” 一行五人直接回了朱磊家。 此时的朱磊还在文思院,全然不知家里已翻天覆地。 “宋捕头送我们出来时,偷偷与我说了,私制玉器一事,不可再做,若再发现,定不轻饶。” 丰氏还是一脸不可置信:“他这是放过我们?不追究了?” 说着说着,丰氏的眼泪就下来了,在地牢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为儿子赴死的准备。 其他人也是一脸劫后余生。 只有朱器,激动之后面上带了些沉重。 看着家人兴奋的神情,他将转籍一事的真相瞒了下来。 只叮嘱家人,永远不要再提起这个案子。 ...... 签押房里,林知夏将口供归在一起,整理好归置到后面的书架上。 江成倚坐在案头,看着林知夏忙活。 当看到那张吕氏的画像时,他眉头微挑。 近段时间冽风一直暗中保护着林知夏。 江成自然也知道,这画像是她画的。 他目光滑过对方的左手,想起在无头案时,对方自告奋勇,却又故意藏拙。 那幅画像,他可是至今都印象深刻。 他当时竟一点没看出来。 林知夏蓦地抬眸,正撞进对方含笑的眼底:“你笑什么?” 秋风掠过枝叶,沙沙声里,林知夏只觉对方目光灼灼。 还未及深想,穆毅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人,外面来了个捕头,说是永田县来的,要见您。” 林知夏闻言连忙赶到大堂。 铁捕头看到林知夏,就要给其见礼。 林知夏扶住他:“你怎么来了?鸡血藤的事情还顺利吗?” 林知夏归京后不久,就托江成去联系了几家药行,将鸡血藤的采摘制作方法传回了永田县。 “今日这是第一次交货,县令不放心,就让我亲自押送,这不忙完了,就想着来看看您。”铁捕头笑着回道。 林知夏听了自然欢喜,连忙让人给铁捕头倒茶。 铁捕头拿出一包晒干的鸡血藤递过去:“我给您留了一包,您可以送给家人。” 林知夏伸手拒绝,双方推脱间,她感觉到铁捕头在她手上轻拍了一下。 看到铁捕头另有所指的目光,林知夏最终是收下了。 她又问起县里的近况。 铁捕头一脸骄傲,说现在县民可有干劲了,等第一批银钱分下去,他们就尝试大规模种植。 说着,他紧了紧身上的包袱,那里面是他们近一个月的辛劳所得。 坐了不到一刻钟,铁捕头起身告辞。 林知夏亲自送到衙门口。 分别前,铁捕头压低声音。 “包袱里有一封信,是弓县令让我带来的,我今晚在迎松客栈等您。” 林知夏不动声色,目送几人离去。 回到签押房才拆了信。 信中,弓县令先是郑重地表达了他的感谢,之后才提起正事。 县民在阳明村附近挖鸡血藤时,发现了一个坍塌的坑洞,他们在坑底发现了铁锤和铁镐,上面均有官制的编号。 对于阳明村灭村一案,弓县令早有猜测。 发现东西后,他立即封锁了那块区域。 因为事关重大,他不敢用官驿传信,怕被人中途拦截。 于是,借着送药的借口,让铁捕头亲自来到汴京,跟林知夏说明情况。 等到天黑后,林知夏和江成一起偷偷去见了铁捕头。 坑洞里发现的铁镐铁捕头带来了,根据上面的编号,就能在工部查到批次。 拿到两件物证后,林知夏再一次体会到皇城司的权限有多大。 十几年前的东西,他们当晚就拿到了卷宗,查到了那批工具的年份及批次。 在工部的记录里,这批工具在咸宁二十四年就报废了。 卷宗上,有负责此事的官员名单。 林知夏轻点上面的人名:“看来,只要将这些官员筛查一遍,就能查到赵弘的内应。” 是内应暗箱操作,将这批工具偷偷给了赵弘。 所以这批工具才会出现在咸宁二十六年,阳明村的矿洞惨案中。 “昨天那个刺客,你猜到了吧。”江成主动提起。 林知夏点头:“是安王的人。” 最近动静闹得这么大,即使安王在朝中的耳目不如从前,也有所察觉。 “看来安王府真不是如从前了,他以为没了我,这事就过去了!”林知夏冷哼一声。 “他对你动手,还有其他原因。”江成眸色一暗,想起了某人。 林知夏面露不解之色,不就是因为她去过阳明村,又负责过赵弘的命案。 江成解释道:“我收到风,安王认为你进京后一直想替明家人报仇,赵弘被杀当晚,你我就在桑家瓦子,他觉得你是故意见死不救。 毕竟连那么难的无头案你都破了,怎么会没有察觉到隔壁雅间的异常。 至于你这么做的原因,自是因为明灵均与你...”江成微微停顿,“与你妹妹的关系。” “妹妹”这两个字从江成嘴里说出来,多了些不明意味。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还敢杀了我不成 林知夏被安王这奇葩的想法搞懵了,一时未曾发现江成的异样。 她一脸愕然:“安王不会认为,小豆芽报复杀人是我指使的吧?” 江成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阳明村灭村一案间接牵扯到当今圣上,一般官员都会敬而远之。 而林知夏坚持查清真相的态度,让安王觉得她一定另有所图。 他在朝中见惯了趋炎附势明哲保身的官员,不相信世上有林知夏这样的官员存在。 江成见林知夏一直皱着眉,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抚平,手伸到一半,反应过来又讪讪地收回。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呈了奏折上去,罗列了赵弘犯下的几宗惨案。” 昨天江成得知林知夏遇刺是安王所为,当即就带着奏折进了宫。 本来,他还想再等一个最佳时机,但安王对林知夏出手,他忍不了。 “我今日本也想和你商量一下,派个人带着小豆芽回永田县,将那三百零七具尸骨挖出来。 现在铁捕头他们已经发现了矿洞的位置,就由他们去挖尸骨,让弓县令向开封府递折子,曝光这件案子。 我就负责把那些与安王府勾结的官员揪出来。 安王府现在无人在朝中为官,皆因陛下不喜宗室干政,一旦查实,安王触及他的底线,陛下不会轻饶他的。” “希望如此。”林知夏悠悠道。 赵弘已死,就怕圣上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让他们草草结案。 江成又想起一事:“对了,溪康县那位武县令明日就能到了,你记得,这件案子你别参与,别让人拿着错处。” 刑统有律,官员若涉及亲属案件,需向上级申报回避,否则以“故出入人罪”论处。 “我知道,这案子一直是宋大在跟的。” 想到明灵均,江成突然道:“结案时,舍妹会来京都吗?” 林知夏一脸奇怪地看向江成,心里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江成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话了,忙道:“我随口一提,林大人见谅,我那有蔡府近三日的消息,你要看吗?” 这还是自那日中秋之后,两人第一次主动提到蔡府。 林知夏掩下心中惊疑,点了点头。 那日同阿山会面的时候,他们就说好了。 如果中秋那晚自己没有出现,阿山就继续潜伏,桂花露不要再用。 只等下一次动手时,再向兄长发出信号。 所以,林知夏并不担心阿山的安全。 但江成主动提起,能窥探兄长和阿山的近况,她自是求之不得的。 江成将林知夏带进了皇城司。 如林知夏所想,这三日并无任何异常。 阿山四五岁就在外乞讨,一向最是机灵,林知夏开锁的本事,还是跟他学的。 “你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林知夏转头看向江成。 江成摊了摊手,整个人斜靠到椅背上。 “我为陛下做事,所谓的‘堂兄’只是借口。” 江成坦白了一个林知夏已经知道的秘密。 林知夏看着他,神思一动:“蔡府那个新来的小哑奴,是我的人。” 林知夏也说了一个江成知道的秘密。 江成摸了摸鼻子,无声地笑了,他在心里权衡半天,终究没有问起西厢之人。 殊不知,就是因为他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林知夏察觉到了异常。 翌日,林知夏早早来到衙门。 那日的刺杀事件让她知道,江成一直派人跟着她。 她特意带了两盒满满的糕点,请衙役们品尝。 她一路走一路发,见云星像往常一样,抱着剑斜倚在门框边,便随口一提。 “一起吃点。” 云星没有拒绝,跟着林知夏进到签押房内。 他伸手去拿糕点,刚好是背对着门口。 林知夏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身子往右边一偏,整个人就被云星挡住了。 她压低声音:“江成有没有向你打听我的事情?” 云星拿着糕点的手一顿,眼角往后一扫,瞬间明白了林知夏的用意。 他将糕点塞进嘴里:“没有。” 说完,就抓了两块,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隐在暗处的冽风并未察觉到异常。 江成开始早出晚归,很少待在衙门。 林知夏带着穆毅查赵弘的其他旧案。 随着弹劾安王府的奏折越来越多,安王终是坐不住,几次约见蔡雍。 只是这次,蔡雍却迟迟不肯见他。 直到这晚,裴衡不请自来,将他带到一处避暑山庄。 他在山庄等了半个时辰,蔡雍才姗姗来迟。 蔡雍一副农夫的装扮,身着粗布麻衣,露着半个腿肚子,像是刚从地里回来。 安王上次还嘲笑蔡雍小题大作,现在想来,若是之前周全谨慎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总以为,他跟圣上的关系不会变。 安王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起身相迎,僵硬地朝着蔡雍点了点头。 论礼制,应该是蔡雍向他见礼的。 哪知蔡雍面色冷淡的从他面前经过,直接无视他坐到了主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相爷这般做派,是要与本王论尊卑么?”安王捏紧手中茶盏,愤愤道。 他在这枯坐了半个时辰,茶汤都换了三盏,对方就是这种态度。 蔡雍慢条斯理地拂去粗布衣摆的草屑:“王爷可知,御史台收到十几封弹章!皆是赵弘所犯下的惨案。” 他突然倾身,烛火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阴影:“皇城司已查到永田县旧矿,就连利州监管局都动荡不安,若不是我从中周旋,你这身蟒袍早就不在了!” “你放肆!”安王挥袖打翻茶盏,脖颈青筋暴起“区区贱奴命案,也配攀扯本王。 我乃太祖嫡脉,官家御笔亲封的安王!你不过一介布衣,蒙圣恩拔擢至此高位,竟敢跟我拿乔,你也太张狂了。” 蔡雍轻笑一声:“御笔亲封!三年前陛下罢黜宗室参政,王爷可还记得那道诏书?''凡涉朝政者,削爵夺俸''——” 他刻意拖长尾音,看着安王瞳孔骤缩。 “蔡相这是要落井下石?”安王猛地撑案而起,腰间玉珏撞得叮当乱响,“你与前任咸州知州做的那些腌臜交易,当真以为无人知晓。” “王爷慎言!”裴衡突然提高声量,门外立即传来甲胄摩擦声。 “怎么,你还敢杀了我不成!”安王怒道。 蔡雍眸中精光一闪,安王还是少根筋,怪不得走不上那至高之位。 但这对他来说,却是好事,这样的人更易掌探。 “杀了你,于我又有什么好处,现在是你在求我,你若不想谈,大可离开。”蔡雍冷冷道。 安王被气面红耳赤,偏偏蔡雍又说中了他的处境。 其实,他只要静下心来就会发现,蔡雍若是不想见他,有的是办法。 既让裴衡出面相邀,定是有所图谋。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章 慎重不了一点 林知夏觉得,她脑子一定是抽了,再回头解释又显得太过刻意了。 这般想着,她脚步快了几分。 旁边一暗,江成竟是跟了上来。 林知夏一边炒菜,一边不动声色地诉苦,说小时候的艰辛。 阿昼在府衙后院支起一张方桌,云星睡了一个下午,这时候倒精神了。 蔷薇露不愧是樊楼的招牌,开坛的瞬间,冷香袭人。 琥珀色的酒液在瓷杯中流淌,蔷薇花气裹挟着辛凉喷薄而出。 四人对着月色,同时举杯。 这酒不似中原酒曲的醇厚,倒似月下刀刃般清冽锋利。 林知夏不擅饮酒,一杯下肚,整个人激地抖了一下。 相较于她,阿昼和云星都是一脸陶醉。 “好酒!” 云星伸手去拿未开封的那一坛。 林知夏一把护住。 “这个不行。” 可是一小坛,眨眼就见了底,阿昼也满脸希冀地看过来。 “五千文呢!能不好喝吗!” 林知夏看着两人虎视眈眈的眼神,抱着酒起身,直接朝着验尸所走去。 江成看着她那防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翌日天刚刚蒙蒙亮,一个中年人敲开了瞿府的门。 雷志凌被秦嬷嬷叫醒。 “那人的旧部?” 那人说的是雷铭,雷志铭已经不屑叫他父亲了。 他背上的伤已经愈合,只是还不能做大动作。 他挺直脊背来到前厅,来人与他想像中的军伍之人有些差异。 他个头不高,身材也不壮实,看着五十出头。 眉目间的平静与温和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文雅的老书生或学究。 “你找我有何事?” 对方礼貌的笑了下:“你跟他年轻的时候很像。” 雷志凌双眼一瞪:“别拿我和那个人比,有事说事!” 对方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雷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雷志凌伸手去接,却低估了盒子的重量,险些脱手。 他一脸疑惑地打开木盒,里面竟整齐地叠放着金铤,整整一盒。 对方洗得发白的袍角印衬着盒里的金光更加耀眼。 这盒子根本没上锁,对方就这么送过来了。 一旁的瞿老太爷也是一脸震惊,看向面前平平无奇的中年人,眼里多了丝敬意。 “先生贵姓?” “老朽姓宁,字浩川。这笔钱是雷将一早存下的,他交待过,若出了不测,由大公子分配。” 杨姨娘还有两女一子,雷府抄家后,杨姨娘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而宁浩川却直接将金铤送到了雷志凌手里。 “我要是独吞,不给他们呢!”他扬着头。 “既是由大公子分配,你说如何便如何。” 说着,宁浩川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此物,需慎之再慎,不可轻易示人。” 信封里,是一幅边疆堪舆图,有两座山头被墨色圈住。 而剩下的,是一份名单,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粗略计算都有上百位。 “雷将是被蔡雍骗上贼船的,不管大公子怎么想,这都不是他的初心。” 宁浩川说完,就离开了瞿府。 雷志凌呼吸加重,只觉胸腔有一股无名怒火。 “去你大爷的初心。” 他将木盒砸在地上,金铤自盒中掉出,发出闷响。 瞿老太爷叹了一声:“当年,是你母亲执意要嫁给他的。年少时,你父亲曾有心仪之人。 只是阴差阳错,那人最后嫁给了别人。你母亲在你父亲几次拒绝后,仍执迷不悟要嫁给他。” 瞿氏幼时与沈氏、雷铭相识,知两人有情意。 在沈氏嫁给蔡杰,雷铭颓废度日的时候,主动提出要嫁给雷铭。 当时谁都劝不住。 或许当时的她以为,她可以融化这块寒冰。 瞿老太爷摸了摸雷志凌的头,并没有点明沈氏的身份。 “你母亲日渐疯魔,在庄上浑噩度日,我虽生气,却也知,雷铭一直没有变过,变得是你母亲。 所以,我不曾向陛下请奏,也没有说过雷铭的坏话,我只是与雷家断了来往。” 雷家被抄没时,雷志凌还将乳母和伺候他的随从接到了瞿府。 雷铭很清楚长子的脾性,鲁莽无礼霸道,不过是因为缺乏关爱,底色还是善良的。 所以他放心把这金铤都交给他。 雷志凌或许正是因此,才会如此生气。 只是气消之后,他还是低头将金铤都捡了起来。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雷思远虽坏,两个妹妹却是好的。 他来到汴河边,杨姨娘恰好出船了。 在岸边等待的时候,旁边两个洗衣的妇人正在闲聊,说得正是杨姨娘。 “那个新来的船娘,你见着没,你猜她多大了?” “多大?” “三十八了!我的个乖乖,那脸蛋嫩的,就跟二十七八似的。” “那每天来接她的那三个,不会是她的孩子吧!我还以为是弟弟妹妹。” “官宦人家出身就是不一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年长一点的妇人说着,左右看了一眼:“上次有位贵人见着她,说她长得特别像那个蔡相的大儿媳沈氏。” 汴京人都知道蔡雍。 “沈氏长啥样,你见过!这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年轻的时候邻居还说我长得像李师师呢!” 年长的妇人嘴一撇,脸上露出鄙夷之色,但这闲话没说完,抓心挠肝啊! “那位贵人说的沈氏,死了,就在雷家抄家后不久,突然就死了!” 说到蔡府,两名妇人又说起蔡相的六个儿子。 雷志凌想到宁浩川说的,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怎么都想不明白。 好不容易等到杨氏,他将钱袋扔给对方,什么话都没说,就急急地奔着开封府衙去了。 他要找个聪明的人来帮他捋捋。 杨氏只觉得手中一沉,待看清袋中之物后,吓坏了,赶忙四处看了看,抱着袋子回去了。 签押房里,雷志凌等不及门卫通传,直直地闯了进去。 门卫知道他的身份,也没真拦。 “你怎么来了!” 屋里只有江成和林知夏。 雷志凌把门一关,将河边妇人说的话说了一遍。 这流言本就是江成让人传出去的。 只是涉及到蔡雍,见效比较慢。 雷志凌见两人并不惊讶:“你们知道!” 林知夏道:“我们查到,那日雷铭将你除名后,出去了一趟,当晚沈氏就死了。蔡府一直瞒着死讯,直到你父亲自尽后,才报丧。” 林知夏走到她身后的档案架,从中抽出一份卷宗,里面有一张沈氏的小像。 所以,父亲根本不爱杨姨娘! 雷志凌看着画中之人,血冲上脑。 “你敢对付蔡雍吗?”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那幅边疆堪舆图。 宁浩川让他慎重,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章 针锋相对 江成站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开始奋力向外挤。 蔡汴让护卫拦下林知夏。 他由远至近,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林知夏眉头轻蹙,正要出声呵斥,余光却瞥见一抹紫影向自己走来。 那人蟒纹蹀躞带上的羊脂玉随着步伐轻叩,声响竟压过了满堂嘈杂。 马脸老者看清来人,面色大惊,赶紧小跑迎了上去。 “汴公子大驾光临,真令瓦舍蓬荜生辉!” 这语气竟比面对江成时还要谄媚三分。 蔡汴恍若未闻,目光如蛛丝缠绕着绯色官袍的女子。 “林大人。”带笑的声音裹着龙涎香劈面而来。 他在林知夏跟前站定。 林知夏抬眸:“你认识我?” “呵呵!”对方轻笑出声,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当然。” 马脸老者忙介绍道:“这位是蔡相府上的汴公子。” 蔡汴,蔡雍的幼子。 林知夏看过蔡府的档案,蔡汴是与哥哥年纪最相近的。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后颈渗出冷汗。 “远远瞧着,还以为桑家瓦子新排了折子戏,来了新人,林大人这般品貌,可比你们瓦子里的姑娘水灵多了!” 林知夏心跳到了嗓子眼。 江成刚好走过来,听到了这一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这个蔡汴,自己龌龊就算了,还老是糟践别人! “我看你长得,也不比汴河上的花魁差!” 马脸老者见两人这般针锋相对,掏汗巾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这两位爷,他哪个都得罪不得。 这汴公子也真是的,竟把朝廷命官比作伶人!也难怪江大人生气。 他偷偷去看林知夏的反应,见其未露怒容,心中感慨,这没靠山的官,也只有受气的份。 见气氛僵住了。 马脸老者硬着头皮插嘴:“两位真会说笑,您今夜想听哪出戏?小的给您安排雅间。” 蔡汴轻笑一声,未见怒容:“看戏也得有人陪啊!不知林大人可有空陪我喝一杯?” 江成把手中的横刀往地上一插,眸中满是威胁:“想喝酒,我陪你啊!” 蔡汴闻言目光在江成和林知夏身上来回穿梭,眼中浮现戏谑之色。 “江大人这般紧张啊!那还是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 马脸老者顿时惊掉了下巴。 江成拔刀。 蔡汴的护卫立即拦在其身前。 “我听说赵弘死了,带我去看看。” 马脸老者一脸惶恐:“尸体已经抬回开封府了。” “真没意思。”蔡汴转身,对着林知夏眨了眨眼,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竟是朝着出口去了。 好像真就是为了来看赵弘遗体的。 因他是众目睽睽之下刚刚才进来的,是以出去时,宋大并没有拦。 这又引得不少抗议。 “他好像是冲着我来的。”林知夏喃喃道。 “他不是好人,你离他远点!” 江成丢下这句,又匆匆赶了回去。 林知夏想着刚刚对方的笑容,总觉得哪里不对。 心里想着,等阿山回来了,让他想办法进到蔡府里查一查。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戏台前。 那些伶人被聚集在台上,忙活了一晚上的他们看起来很是不爽。 “好端端地叫我们过来干嘛!我脸上的粉都没卸呢!” “是啊,那些道具还没收,这要耽搁多久啊!” ...... 有人甚至直接坐到了地上,厚重的妆容都掩盖不了满脸的疲惫。 看到马脸老者,以及林知夏身上的官袍,人群安静了一下。 马脸老者小声地向林知夏介绍这些人的身份。 人群中,那个胖胖的妇人就是柳玉。 除去刚刚那几个一直说个没停的,还有三四个人,看起来特别沉默,其中一人更是直接往赵弘那个雅间望去。 这四人看来是知道了。 林知夏问道:“今天后台有没有来过生人?” “这谁知道,一天天跑场都累死了,一晚上我得换六套衣服!” “就是,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哪还管得了其他。”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马脸老者咳嗽了一声。 众人停下,纷纷摇了摇头。 林知夏指向其中一个青衣男子。 “你也没看到吗?” 男子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顿时紧张起来,挠了挠脖子:“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楼上出命案了!” “出命案了!谁死了!” “哪个雅间!” “孙桦是看场子的,谁进过后台,他肯定知道。” 青衣男子就是孙桦,二楼雅间戒严时,他就知道赵弘死了。 孙桦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确实有人进过后台,赵老爷进来摸了摸小夜莺的手,还塞给他一个玉镯子,白水仙那个相好也来过。”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小夜莺和白水仙都涨红了脸。 经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想起来了。 看来,这人还是个好打听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林知夏突然指着发现尸体的胖脸小厮,还有人群中一个婆子。 “戏开场前,他们俩在吵架,是因为什么?” 这事怎么不问当事人啊! 其他人一脸怪异。 孙桦却是脱口而出:“于妈说小虎把茶点房弄的乱七八糟,茶点都掉地上了,让他回去收拾。 小虎说不是她弄的,两人就吵起来了。” 胖脸小厮名叫小虎。 二楼的雅间,小虎添茶水,于妈上茶点,茶点房是两人一起负责。 刚刚林知夏问过小虎,他说过,当晚并没有任何异常。 于妈也站了出来,承认了此事,事后她跟小虎一起收拾,忙了大半个时辰。 小虎叫道:“真不是我弄乱的,下午沏茶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道哪个手长的,把东西都打翻了。” 林知夏有点明白了。 “所以你把茶点房收拾完,才去各雅间上茶,这么说来,比平常晚了至少半个时辰。” “也不算,中途有几个客人着急,我也给几个雅间加过茶,不过赵世子那边,确实是晚了,今晚是唯一一次。 平常我每隔一刻钟,就会去各雅间问一下。” 小虎怕马脸老者责备,刚刚就没敢说出来。 看来是有人故意的。 “柳玉、孙桦和于妈留下,其他人可以散了。” 林知夏看向孙桦:“你可知道,谁进过茶点房?” 孙桦嘿嘿一笑,眉毛上扬,突然自信起来了。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章 鬼市 青瓷茶盏在林知夏指尖轻转,茶汤澄澈如琥珀。 她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那方端州紫云砚斜倚在案头,笔架上垂着支半旧的狼毫,连梨花木椅歪斜的角度都与开封府签押房如出一辙。 从右侧椅腿的磨损程度来看,江成在这做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阿昼看对方一边观察一边点头,忍不住开口。 “林大人,你看什么呢?” 林知夏目光清亮:“哦,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家公子这位堂兄,和他一样有品味,茶也特别好喝。” 见阿昼露出自豪之色。 林知夏又道:“我可以借用一下笔墨吗?” “当然。” 阿昼跑过来,主动帮林知夏研墨,动作非常娴熟。 松烟墨香渐浓。 阿昼望着宣纸上渐次浮现的字迹,喉头不由发紧。 赵弘离京时府车马数目、随行管事名录乃至赵弘离京的时辰,皆如活物般自对方笔尖游走而出。 他分明记得那卷宗足有一指厚,此刻却在对方皓腕轻移间化作行云流水的墨迹。 他早听自家公子说过,林大人有过目不忘之能,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他刚刚也看了卷宗,连随行管事的名字都记不住。 孟大人当真慧眼如炬。 阿昼暗自点头间,忽然想到,捡到宝的或许不只孟大人,还有他家公子。 有了林大人这脑子,以后那些废脑筋的账本就有人看了。 为了自己的脑子着想,他得对林大人再好点。 这样想着,阿昼殷勤地问道:“林大人,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 两刻钟后,江成回来了。 桌案上放着热腾腾的酥饼,烧鸡,还有一坛他的私藏。 江成额头青筋直跳,这是把这里当开封府了。 “公子,你回来了,饿不饿?” 林知夏见江成往那坛酒上瞟了两眼,忙道:“我肚子有点饿了,阿昼就去买了点吃的,酒还没动,就等你回来。” 阿昼后知后觉,他可是为了公子着想才讨好林大人。 可不是要偷他的酒喝。 “我想着,林大人一会要去鬼市,他看起来太正经了,一看就是生人,身上带着点酒气反倒不起眼。” “那他带着一身酒气从皇城司离开,就不引人注意了?”这才是江成生气的地方。 阿昼这才想到,皇城司有明文规定,当值期间不得饮酒,若是被巡逻卫兵看到,就麻烦了。 江成白了阿昼一眼,把手里的卷宗递过来。 “查到了,安王汴京以外的那些生意,多半是有问题的。” 卷宗上记载,当今圣上登基后,给安王赐封地赐宅子,赏下无数金银财宝。 在这种情况下,安王的生意反倒变差了。 汴京以外的铺子全部关停,且都是在太兴二年前后关停的。 只有汴京的铺头还开着。 这就很奇怪了,他傍上了我朝最大的靠山,生意反倒做不下去了。 那些关停的铺子很有问题。 “你打算怎么做?”江成主动问道。 “这案子没那么紧迫,我想出京一趟,亲自去查。” 江成看了阿昼一眼。 “你若是想亲自去,就把他带上,虽然没什么脑子,但做个护卫还是够的。” 没脑子的护卫瞬间一脸委屈。 林知夏低头轻笑,拍了拍江成的肩膀。 “我跟你不会客气的,以后你有需要,也尽管说。”说罢拿起桌上那坛酒。 “这酒我拿走了,鬼市马上要开了,先送我出去吧。” 江成大方的挥挥手,正要开口,忽闻檐角铜铃骤响,他神色一紧。 林知夏忙道:“阿昼送我就行,你忙你的。” 她快步出了讯问堂。 夜色中几道黑影掠过滴水檐,暗纹腰牌在月下一闪而逝。 看来,江成在皇城司的级别还不低。 那他在开封府做推官,难道是陛下的意思? 林知夏掩下心中的疑惑,匆匆离开。 回到开封府衙,趁着阿昼去找宋大的空隙,林知夏将她在皇城司看到的,关于蔡雍的记录都写了下来。 她写得又快又急,字里行间就带了几分左手字的痕迹。 之后,她换上一身常服,以斗笠遮面,同阿昼宋大赶往鬼市。 子时的梆子声在暗巷荡开,三人钻入窄巷,霉湿的墙砖蹭过衣袖,白皮灯笼自地缝探出惨淡幽光。 宋大引着二人钻入窑洞。 “白灯笼代表开市,若遇禁军搜查,会即刻换成红灯笼。”宋大这般介绍道。 雾气从青石板缝里漫上来,底下是潺潺水声。 这鬼市开在一个地下窑洞里,洞内四通八达,很容易隐蔽行踪。 经过一道奇形怪状的门,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喧嚣起来。 暗红绡笼着的摊位上,摊主戴着昆仑奴面具,指节叩在青铜器上发出闷响:“汴河底下捞的,官窑里烧不出的青。” 转角传来药葫芦叮当相撞的清响,蓬头药贩蹲在石阶上,枯枝似的手指拨弄着鹿茸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太兴二年终南山的老货,吊着半口气的人都能被拽回来!” 药贩脚边的竹篓里还蜷着个孩童,正睡得香甜。 林知夏看得认真,忽得身后传来轻喝声,她被人往前一推。 “让让!”沙哑喝声擦耳而过。 两个戴斗笠的汉子抬着木笼疾走,笼中红褐色小兽蜷爪呜咽。 它似熊非熊似猫非猫。 通体红褐色,嘴周、鼻子上部、两颊有白斑,如一岁孩童般大小,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极具灵性。 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多少银子?”有人忍不住问道。 汉子开价一千两。 林知夏心中一惊。 竟还真有人上前询问此物如何饲养。 林知夏跟着宋大继续往前,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刚从路边摊买了一只前朝玉璧,护在怀里视若珍宝。 不想他才走出去几步远,小摊贩又拿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依旧是把它塞到货物的下层,只留一个角,静待下一只羔羊。 鬼市里的东西真假难辨,来路不正,价格会比外面低至少五成。 不少行商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但弊端就是货过手后,概不退换。 除了这些,还有辽国的皮毛、南海珍珠......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大理国的商人。 他们的摊子上放着靛蓝的染布、香料、大理石,还有珍稀药材三七和冬虫夏草。 喜欢汴京诡案手札请大家收藏:()汴京诡案手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