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渡》
3. 第 3 章
3.
周景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惯了,说话做事鲜少向旁人解释什么。
这会儿听谢津渡委屈巴巴地控诉完,竟破天荒想要解释一句。
大女人不让小男人掉眼泪,这是她的处世哲学之一。
“我今天有些忙,没空去医院看你。”
谢津渡应了一声,额头抵在门框上,脸色苍白如纸巾,状态看着很差。
“要我安排人送你回医院吗?”她问。
“我不想回去。”他转过身,脑袋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像小朋友找大人讨糖果一般说,“我想见你,想和你待在一块。”
周景仪怔住。
要是放在以前,谢津渡大半夜冒雨跑过来说这样的话,她肯定肯定会搂着他的脖子说,我也很想念你。
可现在不一样了,漫长的分别把一切都冲淡了。
更何况,她清楚地记得那扇怎么也敲不开的大门;记得他亲口对她说你别来找我了;记得那串再也打不通的电话……
他们相伴十几载,曾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可他人间蒸发那天,连个理由都没给她。
凭什么他一句想见她,她就要半夜不睡觉来给他见?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失忆了也一样让人讨厌。
周景仪理智回归,用力推开了他。
谢津渡连退几步,跌坐在地上,胸口的伤撕裂了,血溢出绷带,染红了外衣。
他手心撑地,仰着头茫然无措地望向她,唇线翕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伤口流血了,你赶紧回去吧。”周景仪目光落在他身上又移开。
白月光的杀伤力是巨大的,这张脸、还有这双忧郁深邃的眼睛……多看一秒,她就会多心软一分。
鼻尖嗅到了血腥味,她避开他的视线,转身进屋拨打了999。
几分钟后,救护车赶到了现场。
谢津渡的衣服湿透了,医护人员询问周景仪是否有衣服或者毯子可以借用。
她摇摇头说:“没有。”
谢津渡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他往前走了几步,扭头注视着她,欲言又止。
周景仪察觉到他的目光,合上了房门。
为避免他再次乱来,她派了同行的保镖过去看守。
这么一通折腾结束,已经是后半夜了。
外面还在下着雨,雨点密集,敲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像是谁隔着窗户点鞭炮。
周景仪睡意全无,她披上衣服,抓起手机和烟盒去了吸烟室。
朋友李江川恰在此时打来电话——
“月月,你要的那款RC遥控车搞到了,啥时候过来拿啊?”
她抽出一根烟,有些心不在焉地回:“过两天吧,我在伦敦呢。”
“伦敦?”李江川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八卦,声音立刻拔高好几度,“我靠,你这是跑去追谢津渡了?你哥万里追妻,你万里追夫,你俩真不愧是双胞胎情种。”
“我哪有我哥恋爱脑?”周景仪纠正道,“我来伦敦是为了工作。”
“我怎么就不信呢,当初你可是喜欢谢津渡喜欢得不得了,就差给我们发喜糖了。现在真放下了?”
她握着烟的手停在半空,半晌转移了话题:“别废话了,快给我看看我的RC小宝贝。”
“行,行,行。”李江川把刚拍的照片传过来,附带一顿吐槽,“搞不懂,你怎么会喜欢收集这种动辄三五万的儿童玩具车,还一年买几百辆,直接买跑车不比这个拉风?”
这才不是什么儿童玩具,这是等比例缩小的真车,采用汽油作为动力,一秒钟加速过百,仅靠一根绳就能拉动一辆真车。和李江川讲这些,基本等同于对牛弹琴。
周景仪挂断电话,将照片点开放大,一辆橙色大脚越野式车映入眼帘。
记忆被拉扯到很久以前——
小学四年级开始,周家的长辈们以培养子女独立性为由,不再接送上下学。
她每天都是和哥哥周迟喻一起同出同进,那天放学,周迟喻不知因为什么事被老师留校了,她只能一个人先回家。
学校和她家之间隔着一条河,河岸两侧是两幅景象,北侧热闹繁忙,南侧幽深僻静。
她家住在南侧。
走到人烟稀少的拐弯处,一只棕色野狗忽然从树林中冲出来,咬住她的裤子,发疯撕扯。
她哪里遇见过这种阵仗,本能脱下书包,拎着包带,狠狠砸过去。
野狗吃了疼不跑,反而咬住书包将她拖拽到地上。
见情况不对,她连声呼救。
那条路太偏僻,根本没人回应她,心脏因害怕跳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
电光石火间,一辆橙色遥控车穿过平静的河面,“嗖”地一下冲上河埂,车灯闪着光,直直朝着那只野狗的脑袋撞过去。
几下之后,野狗松开她,转去攻击那辆小车。
遥控车摩擦地面,嗡嗡嗡地绕着那条狗原地画圈,尘土飞扬,帅气十足。
好厉害的操作,她一时看呆了。
有人疾步跑过来,说:“快走,这不是普通的狗,这是比特犬。”
“谢津渡?”她见了他,既惊又喜,“原来是你呀。”
他目光冷峻,神情严肃,并未多言,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从地上牵了起来。
小区北门离得不远,他拉着她一路飞奔到保安亭叫人。
保安闻讯赶过去打狗,周景仪靠在栏杆上大口大口喘气,“刚刚你说那是什么狗?”
“比特犬,这种狗对痛疼反应迟钝,肌肉发达,会打架到分出胜负为止,是一种烈性犬。”
“刚刚那辆玩具车是你遥控的吗?”
他点点头。
“哇,你好厉害啊。”
十一岁的谢津渡,因为这句夸奖脸颊绯红,他挠了挠头说:“还是先回家吧,这里不安全,它随时可能再跑过来。”
周景仪心有余悸,点点头,十分认可他的建议,左腿刚迈出一步,她便皱着眉毛“嘶”了一声气。
谢津渡忙问怎么了。
她弯腰指了指膝盖,那里好大一块青紫,还破了皮,正在流血。
刚刚着急逃跑,她忘了疼痛,现在不行了,膝盖疼的她直抹眼泪,“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呀?”
谢津渡不知怎么安慰,只说:“我背你吧。”
那是谢津渡第一次背她。
小小的个子,细细的手臂,并不宽阔的脊背,温温热热的体温,却充满了安全感。
被野狗攻击的恐惧就那样轻而易举地消散在风中。
最终比特犬被捉送去派出所处理,遥控车也被咬坏了。
周景仪从母亲口中得知,那其实是一辆进口的RC赛车,价值不菲,是谢津渡外公寄给他的生日礼物。
次年,她攒了一整年的零花钱,给谢津渡买了一辆同款车,他却没收。
周景仪噘着嘴,有些不高兴。
少年忽然接过她手里的遥控器说:“我教你玩吧,以后我们可以一块玩儿。”
夕阳下,那辆车在他的灵活操控下仿佛有了生命。
那时候的谢津渡,短发干净,瞳仁清澈,简直像童话故事里身披银甲的骑士。
喜欢他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谢津渡是她少女时代就想嫁的人。
手里的烟燃尽了,周景仪将烟蒂摁灭,起身出了吸烟室。
重回房间,困意席卷,她难得梦到了谢津渡。
梦境更像是现实的另一种延续——
梦里光线很暗,一切都是灰色的,似被一团浓雾包裹着。
还是在酒店的长廊里,谢津渡摔坐在地上,心口的血止不住地流淌。
地毯被血浸泡出一朵殷红的花,她穿着拖鞋走近,黏腻的液体透过鞋底反渗到脚掌。
她一直没救他,也没叫医生。
谢津渡翕动着干裂的唇瓣,声音沙哑,神情悲痛:“月月,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俯身摸了摸他的脸颊,没说话,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急救医生赶来前,他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她漠然看着他们为他盖上白布,心像是被人刺入一根长针。
她想检查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一掀白布,底下的谢津渡竟成了一堆干枯的梧桐叶。
她惊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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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恍然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场梦。
后背满是汗,她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
才睡了三个多小时。
她咬着唇瓣,用力刨了刨头发。
好矛盾的感觉,既讨厌谢津渡,又见不得他真的死掉,归根到底还是在意。
她刻意回避李江川的问题,也是这个缘故。
刚刚的梦境太真实,她给在医院的保镖打了一通电话。
谢津渡没死,活得好好的。
她仰面躺在床上,手背压着在眼皮,缓缓吐了口气,幸好,幸好刚刚的那场梦是假的。
谢津渡从酒店回医院后,一直很安静,医生问话,他也不回答,像块冰冷的石头。
护士替他处理完伤口,重新发给他一套干净的病号服。
他没换,就那么裹着湿衣服蜷缩了一晚,比起心里的难受,身体上的痛处根本不值一提。
要不然还是死掉好了……
反正她也不要他。
天亮前,他再次发起了高烧。
高热引发了惊厥,每寸骨头都像在燃烧,他无意识地呻/吟着。
守在门外保镖察觉异常,叫来了医生。
天亮后,周景仪收到电话,匆匆赶到医院。
谢津渡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突然活了过来。
他强打起精神要起来,周景仪摁住了他的肩膀。
“对不起。”他捂着脸有些颓丧地开口,干涩的嗓音,似带乞求,“我昨晚不该跑出去找你,你生气是应该的,是我不乖,我以后会好好在这里等你的……”
她平静地打断道:“我昨晚不是在生你的气。”
理智告诉她,因过去的事迁怒一个失忆的人,意义不大。
要吵架,要歇斯底里,要发火,也是对那个和她有着十几年共同记忆的家伙,而不是对着眼前这个什么也不记得的人。
谢津渡很高兴,小心翼翼要握她的手,指尖在即将碰到她手背时又慢腾腾缩回去。
一切都被周景仪看在眼里。
“你在做什么?”
“啊?没……没什么。”谢津渡结结巴巴地掩饰着。
“未经允许,碰女孩子的手是不对的。”
“哦,可是我就是好喜欢你呀。”谢津渡说完垂下脑袋,脸红透了。
周景仪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要在他身上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影子。
那个谢津渡总是臭着一张扑克脸,偶尔被她调戏时也会脸红,但从来不会说这样直白的话。
他们是不同的。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失去记忆如同白纸一般的谢津渡似乎更可爱一些。
主治医生查完房,周景仪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医生说谢津渡的记忆可能很快恢复,也可能永远不会恢复,接触以前的人和事可以让他恢复记忆。
周景仪心里矛盾,给李江川打去电话,想问问他有什么意见。
李江川语出惊人:“姓谢的失忆了不是更好,你当玩具玩玩咯,反正又不用负责,等不想玩了还能甩掉他,报当年的仇。”
周景仪不服气,反驳道:“谁说我要玩他了?”
“切,你不想玩他,你给我打这个电话干嘛?你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周月月,我还不了解你么?”
周景仪快气死了。
她挂掉电话,往他微信里连续丢了一个又一个炸弹。
李江川回了一行字:真喜欢就弄到手咯,多大点事儿。
几分钟后,周景仪回到病房。
谢津渡说:“你可以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吗?”
以前的事?要是说那种很有记忆点的事,没准真能唤醒他的记忆。
她暂时不太想他恢复记忆。
周景仪想了想说:“你上小班的时候,穿着尿不湿掉水里了,是我救的你。”
“……”
“你当时光着屁股在厕所哭了足足半个小时,也是我哄的你。”
“……”
“……还有别的事吗?”谢津渡问。
“有啊,”周景仪笑着说,“你还偷偷喜欢了我十几年。”
4. 第 4 章
4.
谢津渡听她讲完,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我怎么觉得只有最后一件事是真的?”
“恰恰相反。”她说。
只有最后一件事是假的,那是她故意编造出来逗他玩的。
现在回想起来,青春期里的义无反顾与热烈都是她的单箭头输出。
那时候年纪小,一头扎进去,根本没反应过来。
胃里涌起一阵酸涩,她别开视线,喉头干涩滚落,仿佛在吞咽某种尖锐复杂的情绪。
谢津渡看她这样,心口没过一阵刺痛,忙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没有喜欢过你?”
周景仪稍显意外地侧眉望过来,那双漂亮的眼睛水波盈盈。
“没准……”他语速很快,双颊泛起红晕,以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往下说,“没准我那时候很喜欢你,只是没和你说呢?”
周景仪错愕地张了张嘴,长睫颤动,无数话哽在舌尖。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雨声不见了,远处青灰色的天空变得闪闪发光,风从敞开的窗户里漫进来,吹散了她额间的刘海。
片刻失神后,她理智回归。
谢津渡应该是看出她不开心,在安慰她,还挺可爱。
奇奇怪怪的宿命感,带着致命吸引,让她差点以为这是一场迟来的告白。
周景仪轻笑一声,给他讲起一桩陈年旧事。
“有一次,我们俩一起去海边玩儿。海滩边上有两棵树根连在一起的幸福树,当地人习惯称它们为夫妻树。
据说,相互倾心的男女只要在树下的沙地写上名字,就会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我兴致勃勃地拉你过去,想在那里写下我们的名字,可你拒绝了。”
他也记得这件事,只是和她说的略有不同——
盛夏午后,天气炎热,海水银亮透明,沙地烫脚,女孩趁着午睡时间溜到隔壁找他。
她那张平日里白净的小脸,被太阳蒸得红扑扑的,鼻头上闪烁着细密晶莹的汗粒,身上的淡蓝色纱裙被风鼓起又落下,活泼灵动,像只海边精灵。
进门后,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黏糊糊地撒起娇:“谢津渡,我们去把名字写在幸福树下吧?”
“那不过是个传说,没什么可信度。”
“传说怎么了?心诚则灵。”她鼓起腮帮子,懊恼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他没说不愿意……
恰逢周迟喻过来找他们去玩摩托艇,周景仪借机跑了出去。
下午他们玩到精疲力尽,谁也没再提幸福树的事。
那时候,他以为她忘了。
傍晚时分,海水退潮,他独自返回沙滩,对着那两棵幸福树喃喃自语:“傻瓜么,写在沙滩上的字,怎么可能会永远。”
他绕着幸福树走了几圈,在背风处蹲下来,用沙铲将把根处的表层沙土挖走,露出底下一小段灰色根茎。
之后又掏出美工刀,将他和周景仪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刻在树根上。
沙土掩盖好,爱意也随之藏在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她不知道那天后来发生的事,这会儿沉浸在往事里,有些惆怅。
“要是喜欢我,你当时怎么会拒绝?”
谢津渡哽了一下,说:“也许我后来偷偷去写了呢?”
“根本不会那样的,”周景仪打断他,眸光渐渐暗下去,“你从来都不会骗人,你要是去写了,肯定会告诉我。”
她说的是事实,但不是全部的其实。
从小到大,他都只敢给她看自己向阳的一面。
直到现在也是一样。
人人皆爱花瓶中盛放的玫瑰,没人会爱养玫瑰时发臭的水。
他只想她看见玫瑰。
美好的东西才能让人萌生爱意,不是吗?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有电话进来了。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周景仪呼出一口气,走到窗边讲电话——
谢津渡听出电话对面又是他那位可恶的表弟。
临走前,她对他说:“我有事要忙,晚点再过来看你。”
谢津渡点点头,心里嫉妒得发疯,脸上却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周景仪走到门口,又退回来说:“手臂给我一下。”
她从小包里取出口红,拔掉帽盖,将病号服的袖子往上卷起一截,低头在他手臂上写下一串数字。
膏体黏黏腻腻,摩擦着他手臂处的皮肤微微发痒,他想到她擦口红时的模样,唇瓣微张,隐约可以看到其中潮湿的水液……
一时间,他僵在那里不敢再动,手臂像是被她的唇吻过千万遍。
恍惚间,身体成了一块发霉的木板或者一张变形发脆的纸片。
“这是我的号码,有事打给我,别再乱跑。”她合上口红,叮嘱他。
谢津渡木然地了点了几下头,身体像是触电般,一阵一阵发麻。
在那零星的几秒钟里,他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周景仪走后,他抬起胳膊,鼻尖贴上去,痴迷地嗅了嗅。
这是她嘴唇上的味道吗?
甜腻腻的,带着点巧克力和水果混合的香气,好喜欢……
没过一会儿,放在床头的手机进了一条消息:表哥,苦肉计用得挺成功嘛,你说她要是知道真相会怎样?我还真有点期待一会儿的见面。
谢津渡看完消息,脸上的笑意凝滞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狠厉。
他回了一条简讯:想停零花钱就直说。
布莱恩才不怕他这种口头威胁。
他的零花钱和谢津渡没一毛钱关系。
十分钟后,他找了家最有格调的餐厅,开了瓶勒桦穆西尼,对窗小酌,好不惬意。
周景仪没到,服务员带着酒水账单和pose机来了。
“先生,这边需要您先结账。”
结账?他是这家店的白金会员,划账就行,根本不用单独付钱,也从没见过什么账单。
细问才知道,消费卡里的钱被人冻结了。
他不耐烦地翻出钱夹,找了张黑卡递过去——
刷卡过后,服务员再次躬身道:“抱歉,先生,您这张卡里的资金被冻结了,还有别的卡吗。”
“什么?”布莱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急忙换了别的卡递过去。
结果还是一样。
所有的卡里都有钱,但所有的钱一分动不了。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
他缺过女人,缺过头脑,缺过爱,但是从没缺过钱!
脑子里冷不丁蹦出扑克脸那句“停零花钱”,他立马打电话过去兴师问罪。
“这么快就发现了?”谢津渡语气戏谑,似带警告,“所有的卡冻结一天作为警告,如果继续靠近她,冻结时间会自动延长。”
“你凭什么……”布莱恩话没说完,通话已经中断。
好冷血,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
布莱恩烦躁扯开衣领,一脚踹在桌腿上。
发火归发火,钱还是得照付。
服务员微笑着说:“先生,您这瓶酒一共是31488英镑……”
酒开了没法退,布莱恩只得摘下金表冲他说:“这个先寄放在你店里,明天我带钱来赎。”
他打赌,那个魔鬼肯定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他后面可能还有什么阴招要使,反正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布莱恩快步往外走,迎面和刚进门的周景仪打了个照面。
他见到她,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话都没敢多说一句,夹着尾巴仓皇逃跑。
周景仪冒雨追出去,一把扯住他的衣服:“你等会儿再走,合同我看过来,还有细节要当面确定。”
布莱恩双手合十作揖,连连求饶:“Please…please…”
这家伙怎么回事儿?怎么跟中邪似的?
布莱恩趁她愣神,快步穿过马路,跳上跑车,一脚油门溜之大吉。
周景仪随即让司机驱车追了上去。
布莱恩开开心心回家,刚要打电话给自己表哥汇报情况,一扭头瞧见了倚在车边点烟的周景仪。
“!”怎么还玩跟踪啊?
那一瞬间,他欲哭无泪,好想报警……
扑克脸吓人,这位中国女孩也同样可怕。
从某种程度上看,这俩人真是天生一对。
布莱恩指指自己,再指指她,用十分蹩脚的中文说:“我……不冷和你……合揍,我……破惨了。”
周景仪连蒙带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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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吐了口烟,用英文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布莱恩听完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家伙看着怎么有点蠢?
周景仪扶额,长长吐了口气,她还没忘记这次来伦敦的主要目的,委婉道:“我能和你的祖父康博里斯先生见上一面吗?听说他是华人,我们想向他取取经。”
他祖父肖恩博里斯身体不好,早两年就不管事了,他父母又离世早,他又一心想着吃喝玩乐,只是个挂名的企业家,康博里斯家真正的管事人是谢津渡。
那个扑克脸,这会儿正在医院里装可怜。
要是真让周景仪去见祖父,这事儿不就穿帮了?
照那家伙的冷血无情程度,他未来一个月都得做流浪汉乞讨。想到这里,布莱恩倒抽一口凉气,连声拒绝:“不行,当然不行。”
布莱恩这条路走不通了,只能另辟蹊径。
之后几天,周景仪前后见了在伦敦的合作商,试图从他们那里找到接近肖恩康博里斯的办法,可惜都是白费力气。
*
谢津渡的伤已经痊愈大半,记忆仍旧没有恢复。
医生建议他出院静养。
周景仪想,谢津渡这家伙人缘应该挺差,他在医院待了这么久,竟连一个相熟探望的朋友也没有。
从前上学的时候,也是差不多情况,和谢津渡亲近的人永远就只有她一个。
那时候,她哥总是说谢津渡阴森森的,像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她一点儿也不那么觉得。
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一直都挺孤僻的,还总是无缘无故地被各种人欺负。
作为他曾经唯一的朋友,周景仪决定再做一回好人好事,
办理完出院手续,她送他回到在伦敦的住处。
公寓地点还是找赵文丽要的,谢津渡身上没有钥匙,好在那门用的指纹锁。
她放下东西就想走,谢津渡忽然叫住她。
“还有事?”
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你能……等会儿再走吗?我想洗澡。”
周景仪惊呆了,暴喝一声:“你要我帮你洗澡?”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那是?”
“我伤口有些疼,你帮我脱一下衣服就行。”
脱……脱衣服?!这和帮他洗澡有什么区别?
难道是一个能摸,一个不能摸?
周景仪手打着扇子往脸上扇风。
伦敦这鬼天气,真热。
谢津渡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上衣……上衣就行,胳膊抬不起来”
周景仪扯了下嘴角说:“行吧。”
她在客厅等了他几分钟,谢津渡抱着干净衣服去了浴室。
她咬着唇瓣,压下诡异的冲动,款步跟进去。
谢津渡低头一粒粒解开衬衫纽扣,周景仪尽量不去看,但还是避无可避瞄了一眼他的胸肌。
啧,还挺有料的,应该经常健身房。
好烦,比白月光的脸更杀人的是白月光的肉////体。
这时,他垂下手臂说:“好了。”
周景仪呼了口气,走过来,她忽略眼前的男色,握住他的袖口一点点往下拽。
“一会儿能再帮我穿一下吗?”
“哦,行……”好烦,她干嘛要答应?
浴室门上锁,周景仪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洗澡。
度秒如年,她看了三次手表。
手机突然进了一条消息,李江川发来的:月月,你生日快到了,啥时候回来?
她回:还有点工作上的事。
“是工作上的事还是舍不得谢津渡啊?”这句是语音气泡。
周景仪打字回复:当然是工作上的事,你别胡说八道。
“怎么样啊?跟哥说说,谢津渡是不是很好泡?”李江川贱兮兮地问。
与此同时,浴室的门打开了——
周景仪连忙熄灭手机走过来。
谢津渡已经穿好了长裤,手里拿着一件干净的衬衣,狭长的眼睛里盛满笑意。
他说:“我都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周景仪呆愣愣地问。
他指了指她口袋里的手机,一字一句说:“你想泡我。”
5.第 5 章
5.
周景仪这天晚上失眠了。
这是她二十多年来,头一回因为男人失眠。
对象还是被她刻意冷落了好几年的谢津渡。
可恶,满脑子都是几个小时前的奇奇怪怪画面——
浴室的玻璃门敞开着,瓷砖地面满是水迹,空气里夹杂着沐浴露的清香,扑在脸上热腾腾、软绵绵、湿哒哒,花洒里残余的水“滴答滴答”地坠在地上,时间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抻过,让人产生一种度秒如年的晕眩感。
谢津渡上身赤///裸,紧致的皮///肉,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即便不看细节,单看轮廓也足够性感迷人。
在此之前,她对谢津渡的印象并不是这样的。
至少和性感这个词不沾边。
他说,我听到了,你想泡我。
她当即反驳:“胡说,我怎么可能想泡……”后面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谢津渡突然朝前走了一步,与她脚尖相抵。
头顶罩过来一小片阴影,让她审视起两人的身高差距。
高中那会儿,她168cm的个子,基本可以平视他。甚至,每次她“英雄救美”时,看到的都是他仰视而来的目光。
他这起码长高了十几公分,肩膀也宽了许多,像一堵结实的墙壁,再也没有小时候那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了。
这些变化,也让他看身上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谢津渡没说话,将手里的衬衣递过来。
她伸手去接——
“啪嗒”——
男人短发上的水珠,滴落到了她的虎口处,温温热热的触感,似有电流划破皮肤蔓延到了脊背。
她颤栗了一瞬,慌忙把手背过去擦干净。
谢津渡看向她的目光,始终是澄澈的,他握住她的手摁到心口处,说:“你要是想泡的话,我不太介意……”
用眼睛看和用手触摸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坚硬的、滚烫的,甚至同频了他心跳的频率。
“变态!”她气血上涌,一把将手抽回来,羞恼道,“你转过去,把衣服穿上。”
周景仪收回思绪,晃了晃脑袋,盯着手心看了一会儿,耳朵渐渐变得滚烫。
是失忆的缘故吗?以前的谢津渡,根本不会说这种话。谢津渡在她记忆里一直都很纯洁……
她记事起,谢、周两家人都会在一起过年。
大人们通宵打麻将,她和哥哥周迟喻挤在谢津渡房间里玩耍儿,爸爸妈妈打牌上瘾忘记回家,他们仨常常熬到眼皮打架,再一同钻进被窝里睡觉。
她向来不黏亲哥,只黏谢津渡。他的怀抱像妈妈一样柔软,手臂当枕头也正好合适,脸上肉嘟嘟的,允许她捏着玩儿,还可以亲,这点比她哥可爱多了。
刚上中班那年,周迟喻有了朦胧的性别意识。
临睡前,他见妹妹要往谢津渡怀里钻,义正辞严道:“男女有别,周月月,你睡我这边来,不许再靠着谢津渡。”
“可是,你也是男生啊。”她反驳亲哥。
“对,所以你去睡那头睡。”
“我才不要闻你的臭脚丫子味,”她抱住谢津渡的胳膊,想拉他给自己说话,“谢津渡,你怎么说。”
他竟点点头,说:“你哥说的对,不过我可以陪你到那头睡。”
中间隔着一个人,周迟喻自然也不反对。
天快亮时,她先醒了,可恶的周迟喻半夜卷走了她的被子,好冷!
她轻手轻脚地绕过亲哥,爬到另外半边被窝,手臂紧紧抱住谢津渡的脖子,把冻得冰冷的脚丫贴到他膝盖上焐着。
不误意外地,谢津渡醒了。
她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他搂得更紧。
他手足无措,小声道:“月月,你是女生啦……”
“女生怎么啦?”
“女生和男生不能这么近?”
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嘟囔:“可是爸爸和妈妈也是躺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啊。”
“不一样。”
她掀开眼皮,凑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强调:“我们是订过娃娃亲的,以后就是和爸爸妈妈一样。”
起床后,周迟喻差点拎着谢津渡出门打架。
第二年除夕,谢津渡房间里多了一张粉红色的小床,一看就知道是给她准备的。
她不愿意一个人睡,一会儿嫌床单图案丑,一会儿嫌被窝冷。
房间里开着空调,并不多冷。周迟喻说她娇气,谢津渡默默脱掉鞋袜帮她焐起了被窝。她故意在被子使坏,踩踩他的脚背,用脚趾挠他痒痒。
周迟喻发现了总要骂谢津渡,谢津渡任由他骂从不回嘴。
仨人进入青春期后,谢母做主将小床移去了客房。
谢津渡依旧会帮她焐被窝,只是不再钻被窝,改用了电热毯。
被子里热意足够,但她并不满意。太没诚意了!
有一次,她故意拔掉电插座,将谢津渡堵在房间里:“我要你替我焐被窝,不许用电热毯。”
“不行的,我们都长大了……”
“以前可以,现在为什么不行?我又不吃你。”
谢津渡最终妥协,帮她焐了被窝,离开房间时他脸蛋儿红透,出门挨了周迟喻两拳。
再大一点,周围有人开始偷偷早恋,谢津渡连话都不敢和她多说,有意与她保持着男女之间应有的距离。
偶尔听见她说“娃娃亲”的言论,他也总是羞羞答答。
同龄的男生畅谈美女、对各种事情好奇时,他从不参与,有人嘲笑他以后连老婆的手都不敢碰。
那样纯洁的谢津渡,今天居然和她说,可以被她泡。
周景仪叹了声气:“哎,不想这些了。”
次日,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天气难得放晴,酒店客房服务太慢,她穿戴整齐去了餐厅。
英式午餐一如既往的难以下咽。
真恨不得立马订机票回国!
想想也确实可以回国了,不过在那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处理——拯救谢津渡公司的债务危机。
这是亲妈赵文丽强行派给她的任务,不做不行。
早些年,谢家曾是北城有名的医药企业,原本发展顺利,却在上市前突逢变故。谢津渡的母亲因罪入狱,父亲失踪,家中资产全部收归法院。
谢母情急之下将儿子托付给了闺蜜赵文丽照顾,并请求她将儿子立刻送往伦敦。
那之后,赵文丽负担了谢津渡的学费和生活费,甚至还出资帮他在伦敦成立了一家小型科技公司。
其中具体的细节,赵文丽没说。周景仪只知道,姓谢的花了他们老周家不少钱。
一星期前,谢津渡公司遭遇了严重的资金危机,他迫不得已打电话向赵文丽求助。赵文丽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转头便把事情强派给了女儿。
来伦敦的这几天,谢津渡一直住院,她亦有意拖延。
现在不能再拖了,早点解决,早点回家。她叫上司机,直奔谢津渡家。
他也刚起床不久,着一身浅灰色居家服,鼻梁子架着一副透明的边框眼镜,肤色白皙干净,有种斯文败类的禁欲感。
周景仪没空看帅哥,她的注意力被扑面而来的食物香味吸引住了——
不是英国菜的味道,而是纯正的中国菜。
“你在做饭?”她踮脚往里看了一眼。
“嗯。”
“都有什么菜?”
“土豆炖牛腩、蒜蓉生菜、蘑菇豆腐汤、酸汤海鱼片。”
虽然不是什么大菜,但听上去比她中午的伙食好吃一百倍,她刚刚根本没吃几口……
谢津渡笑着说:“做了挺多的,要一起吃一点吗?”
她想也没想,同意了。
谢津渡的厨艺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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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湛,果然逆境造就人才。
当年,他们约好一起上伦敦留学时,她还想着怎么能罩着他。事实上,没有她,他也过得很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地球上任何一样生物死去,明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
“在想什么?”谢津渡忽然问。
“以前的事。”
“和我有关吗?”
周景仪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当然无关。”
午餐结束,谢津渡换了身衣服,陪周景仪去他名下那家叫DREAMING CAR的科技公司。
看完财务报表后,她有点头疼,这公司简直是距离倒闭不远了。
要救他这公司还真挺费钱的。
她是个商人,如今全球经济下行,赔本的买卖她一点也不想沾。
她避开谢津渡,去楼顶的露台,给赵文丽电话。
赵文丽听说情况后,立马让人给她打了钱。
周景仪十分不理解:“妈,谢家是不是救过你的命啊?”
“没有啊。”
“那就是替你顶过什么罪?”
“胡说八道。”
“那你干嘛还给他花那么多钱?咱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一直给他花啊?”
“你这孩子……津渡不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周景仪哼了哼:“那是以前……我和他早就绝交了。”
“能帮就帮帮,等他公司好起来,钱自然会还回来。我答应他妈妈要照顾他,总不能食言,人总要讲点情义不是?而且,早两年,他妈妈也生病去世了。你没看到那时候的津渡,他……”
赵文丽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
“他当时怎么了?”周景仪追问。
“没怎么,就是伤心过度,”赵文丽吸了吸鼻子,绕开了这个话题,“我总归和他妈妈相识一场。”
话说到这一步,周景仪也决定不再坚持。
算了,帮就帮吧,大不了她之后再多谈两单大生意,把这个窟窿补上。
总觉得她妈还有什么事瞒着没说……
关于谢津渡的事,她也不想做过多探究。等这边事情结束,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这里距离伦敦塔桥不远,风景秀丽。她点了支烟,靠着栏杆晒了会儿太阳,身后的玻璃门被人敲响了。
周景仪转身,见谢津渡站在那里,风吹散了他额间的短发,他的脸掩映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竟有几分青葱的少年气。
“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晚饭,顺便答谢一下你。”他说。
吃饭?答谢?
周景仪将手里的烟摁灭了,走过来说:“中午在你家吃过了,而且,你正在该要感谢的人也不是我。”
这露台上面风景虽好,风却很冷,她侧身绕过他,拾级而下。
谢津渡追上她:“其实我还有别的事。”
她朝他摆摆手,“我今天还有事,别的事下回再说吧。”
“等等,”谢津渡叫住她,“我是想问问能不能追求你,你昨天不是说想泡我吗?”
呵,这可真够稀奇的。
周景仪停下脚步,耸耸肩,扭头望向他,漂亮的眼睛里夹杂着一缕看不清的玩味儿。
他这句话简直像在邀请她泡他……
她深深打量了他一眼——
谢津渡这张脸确实长在她的审美点上,身材也不错。
抛开过往来看,勉强也能打个90分。
泡他吗?
嗯,还挺想的。
这姓谢的都花了她老周家那么多钱,她泡他一下两下的怎么了?
况且,这还是他主动送上门的。
有时候,女人不快乐的根本原因是道德感太高。
这点和男人比起来,可太吃亏了。
她眉梢一挑,眼里漾起明晃晃的笑意,“泡你的话,我可不会负责任,愿意吗?”
6.第 6 章
6.
四下安静,空旷的楼道里,一时只剩下穿廊而过的风声。
太阳在玻璃上反射着刺目的光。
周景仪没给他时间考虑,抬腿要走。
谢津渡突然开口道:“我愿意。”
她稍显意外,目光停在他脸上——
那双不敢直视过来的眼睛,还有那微微泛红的脸颊,竟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笨拙的胆怯。
谢津渡喉结滚动几下,以极快的语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也不用你负责……”
他这个模样意外取悦了她。
周景仪靠在栏杆上,侧着眉,似在思考可行性,半晌,她朝他勾了勾食指,姿态轻佻,像只狡猾的狐狸。
脚步声在台阶上响起——
渐渐地,他的影子笼罩过她。
又闻到她身上那种甜甜的香气了……
谢津渡不自觉地咽了咽嗓子,想借此缓解喉咙里骤然腾起的痒意,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周景仪探出指尖,拨了拨他衬衫的第二粒纽扣,轻笑着问:“愿意什么?是愿意做我的玩物吗?”
“是。”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周景仪眼睛里闪烁过一抹调皮的光亮。
这家伙失忆后是有点不一样,挺能解闷的。
“那……”她指尖往上,戳在他心口处,“你打算怎么追我呢?”
“从约会开始行吗?其他的随你喜欢。”
“行啊。”她收回手,毫不掩饰地笑起来。
他见她笑,心里软融融的,像一块是发酵过的面团。
*
高纬度地区的冬天,白昼短暂易逝,黑夜漫长无边。
谢、周二人赶在日落前抵达了格林威治公园。
据说,在这里可以乘坐缆车观赏到泰晤士河上最美的落日。
太冷了,排队的人不多,太阳没了温度,寒风小锥子似的密密麻麻往脸上扎。
周景仪把毛衣领子立起来,挡住口鼻,裸//露在外的额头和太阳穴还是被冷风吹得凉飕飕的。
反观旁边的谢津渡,他跟完全不怕冷似的,一丁点儿表情变化都没有。
周景仪缩着脖子,故意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有些傲娇地说:“天太冷,我不想玩了。”
谢津渡会意,忙解开大衣纽扣,作势要把外套脱给她。
“不用你的衣服。”
这种过膝的长版大衣,穿在他身上很帅,到了她身上肯定难看死了,而且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黑漆漆的颜色。
谢津渡看她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了其中缘故。
周景仪从小在穿衣打扮上都有一套独特的审美理念,黑色向来是她最不喜欢的颜色。
他身上的这件外套恰巧是黑色。
她嫌弃它丑。
周景仪搓搓手说:“我想走了。这种大冷天约会,一点意思也没有,脸都要吹干了……”
话音未落,他骤然走近一步,掀开衣襟,一把将她包裹进怀中。
冷冽的风消失了,面前只剩下他炙热坚硬的胸膛。
甚至,连鼻腔里呼进的空气都充斥着他身上香根草和柠檬混合的味道。
周景仪屏住呼吸,想从他怀里逃走,腰上扣上一只有力的大手。
他在她头顶说话,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倒着走几步,缆车来了。”
周景仪站在原地没动。
谢津渡两只手握住她的腰,像大人抱小朋友一样将她拎离了地面。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放我下来……”
“冷。”他说。
“现在已经不冷了。”周景仪咬着唇瓣,脸蛋可疑的红了。
“嗯,是我怕你跑掉。”
“……”
好吧,虽说这话有点霸道,但她并不觉得讨厌。
可能是第一次见谢津渡霸道的一面,还挺新奇。
不过,为了报复他自作主张地乱抱人,她还是把冰冷的指尖塞到了他衣领里。
谢津渡受了凉也没抗议,乖的不行,这点倒是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小学一年级,她和谢津渡坐前后位。
那时,学校里还没普及空调,冬天写字又不能戴手套,一节课下来手指冻得僵硬发疼。
不知谁发明的小游戏,两两玩石头剪刀布,赢家可以把手塞进输家后脖颈里取暖30秒。
她第一个找的人自然是亲哥周迟喻,结果刚上来就输了,手没焐成,还被他冰得直叫。
气不过,她又去找谢津渡。
一连十局游戏,她一人独胜,手自然也被焐得暖暖和和的。
再后来,不用玩石头剪刀布,她也能轻而易举地把手塞他脖子里取暖。
“咔哒”一声——
缆车门打开了,谢津渡抱着她走上去。
脚落在实地上,周景仪回过神来,把手拿下来塞回口袋。
“现在不冷了。”她故意回避他的视线。
“你耳朵红了。”他提醒。
周景仪恼羞成怒道:“那是刚刚在外面冻的,和你没有关系。”
这个谎其实很好拆穿。
只要摸摸她的耳朵,就知道那不是冷的。
谢津渡没有那样做。
他知道,那会惹她不高兴。
以她的脾气,说不定会赌气下车跑远。
这并非他此行的目的。
他微笑着,主动转换了话题:“这里的景色真美。”
这辆缆车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人,周景仪想忽略他的说话声都难。
因为这句赞叹,她不自觉看向窗外。
缆车距离地面90米高,横跨泰晤士河,视野极佳。
夕阳还没完全沉进水里,天光尚且明亮,可以看到远处完整且清晰的天际线。
流云被夕阳镀上一层层绚丽的颜色,或橘、或红、或紫,偶有白色的飞鸟一掠而过,在云朵上留下一串省略号。
从这里俯瞰下去,水面宽阔静谧,仿若一面朝天摆放的巨大镜子。
这一刻,他们是观景人,亦是镜中人。
高中那会儿,她看过一篇关于伦敦旅游的攻略,作者将横跨格林威治半岛和皇家码头的这条IFS缆车称为“人生缆车”。
她被上面的绝美图片深深吸引,周末去谢津渡家练口语时,专门把那份攻略放到了他书架上。
“谢津渡,等我们去伦敦念大学,你得在IFS缆车上告白才行,其他地方告白都不算数。”
少年轻轻应了一声,笔在纸上摩擦,并未抬头。
她继续碎碎念:“还有,必须得买花,不然没有仪式感。我喜欢白玫瑰、铃兰还有时钟花,实在买不到的话就用红玫瑰……”
她絮絮叨叨一长串,发现他耳朵上塞着耳机。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听了。”他说。
她气鼓鼓地摔坐在椅子里,满脸不高兴。
谢津渡取下一只耳机,塞进她的耳朵。
沾染了他体温的耳机,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坏了?”她惊讶地问。
“没有坏,你刚刚进门之前,我摁了暂停。”
“为什么啊?”
他没回答,修长的手指轻点过手机,耳机里开始循环冗长绕人的英语听力。
年少时,她从没费力去猜他的心,她一直觉得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此时此刻,她竟然有点希望他没有失去记忆……
也特别想问问那个家伙,记不记得要在人生缆车上告白的事?那是她十八岁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视线从窗外转至车内,她对他说:“你坐过来一点。”
谢津渡不知她的具体用意,没动。
“你不是说想我泡你吗?”她没等他磨叽,移坐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将脑袋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谢津渡感觉肩窝处仿佛停了只蝴蝶,呼气吐气都带着春天里的香气。
他端坐在那里,手搭在膝盖上,默契地保持了安静,心里漾起层层涟漪。
“谢津渡,你要表白吗?”
呼吸瞬间凝窒住,他以为她看穿了他那拙劣的伎俩。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太阳坠入地平线,夜幕降黑压压沉下来,城市亮起了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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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豫片刻后,打算向她告白:“我喜欢……”
后面的话哽在了嗓子里——
因为周景仪突然拍着他的腿,兴奋地站起来,说:“快看,缆车也亮灯了。”
彩色的光,在漆黑夜幕里移动穿梭,一辆接着一辆,有种未来世界的科技感。
她根本不关心他要说什么话。
谢津渡也意识到,那句“你要表白吗”是一句捉弄,就像愚人节12点前的玩笑。
他心里潮闷闷的,脸上仍然维持着微笑。
“这里真的好漂亮。”周景仪轻声感叹。
“嗯。”有她在,怎么能不好看呢?
不久,缆车返程,他们重新回到了格林威治公园。
路过那条著名的本初子午线时,周景仪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世界时间的标准起点,也是零度经线的地标。
周景仪仰头,望向夜幕下的格林尼治天文台。
这栋历经岁月变迁的建筑物,从外面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据说它从1924年开始负责向全世界发送每一小时的时间调试信息。
谢津渡对这些地标不感兴趣,他一直在静静地望着她,
看她那双被橙黄色灯光映亮的眼睛;看她留在小方砖上长长的影子;看她呼吸时鼻尖有冒出的白雾;看她在那道地标线上来回蹦跳的高跟鞋。
那一刻,他有种冲动,想和她坦白一切。
“月月,”他叫了她的小名儿。
周景仪有些惊讶地望过来,她好像没有告诉他小名儿吧?
“你怎么叫我月月?”她不看本初子午线了,绕着他打量一圈,眉头蹙起,“你该不会是在假装失忆,其实什么都记得吧?要是那样你就死定了。”
“我……我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名字。”
医生也说过,谢津渡有随时恢复记忆的可能,她便没与他多做深究。也许,他只是想起一些记忆碎片。
见她不生气,谢津渡试探性的说:“我挺想恢复和你我有关的记忆的。”
“我不期待。”她绷着脸,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要是真恢复记忆了,她泡他就膈应了。
谢津渡从她眼神里读到了这些信息。
“走吧,这里快要关门了。”她说。
气温降至冰点,比下午过来时更冷。
两人穿过大草坪,到了一家转角餐厅,他们在那里排队买了热饮和甜馅饼。
馅饼很脆,刚吃一口还挺不错,越吃越腻。
这边好吃的中餐厅凤毛麟角,或许是为了迎合当地人的胃口,有种广东人做湖南菜的寡淡。
她想起中午在他家吃的午餐,不由地心生一计。
“馅饼好难吃啊,一点儿也比不上你做的午餐。”
谢津渡很懂事地提议:“那要不去我家吃晚饭,我可以再做别的给你吃。”
她就在等他这句话呢。
谢津渡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时,周景仪撑着下巴暗暗叹气。
长得帅、身材好、懂事、厨艺好、会照顾人……唯一的缺点是他叫谢津渡。
脑子里的天使和恶魔在打架。
恶魔说:“他又没有谢津渡的记忆,怕什么。”
天使说:“万一他记忆恢复了呢。”
恶魔又说:“钱都给过了,享受服务天经地义。”
是啊,钱都给了,天经地义。
没啥可焦虑的,他要是恢复了记忆,她立马甩了他不就行了。
谢津渡端着肉丸虾仁菌菇汤过来,她心安理得地喝了两口汤。
太好喝了,舌头都要鲜掉了。
紧跟在后面的是捞汁小海鲜、干锅土豆片和冬笋牛肉丝、青瓜炒口蘑还有甜点。
每一样菜都鲜咸事宜。
他还给她倒了一小杯柠檬气泡酒。
酒足饭饱之际,神经也跟着松懈下来,她整天在忙家里的生意,好久都没有这么完全放松了。
“谢津渡,以后谁娶了你,肯定有口福咯。”
“那你呢?”他忽然问。
“我怎么了?”
“你要我吗?”
7.第 7 章
7.
周景仪惊得坐直了背。
她微张着嘴,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呢?你想要我吗?”谢津渡语气温和,面露微笑,像个极力推销产品的售货员。
她只说了句产品好,还没询价呢,他就迫不及待倒贴上来了。
——全场清仓甩卖,一件不留。
——9.9包邮到家。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个情况有点过于棘手了。
周景仪清了清嗓子,不知该说什么好,干脆虚晃一枪,拿起桌上的酒瓶,拔掉软木塞,重新倒了杯酒。
酒杯还没碰到嘴唇,就被他越过桌子的手截走了。
透明的酒液,贴着玻璃杯壁剧烈晃动几下,飞溅出来,打湿了他的食指。
他扯了张巾纸,从虎口往上,擦拭到指尖,全程眉眼低垂,慢条斯理。
像个杀手在清理自己沾血的刀刃。
可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手骨节分明、细长白皙,有些让她移不开眼。
“你刚刚明明说,和我结婚的人会有口福。”他丢掉纸巾,凝眉地注视着她。
那双深紫色的瞳仁,熟悉又陌生,宛如海底深处的漩涡——长年不见阳光,冰冷、湍急,势要将周围的一切席卷进去。
周景仪意识到,这个看似单纯的家伙竟然在进攻。
她当然也可以进攻反击。
但根据斗鸡博弈论,适当避其锋芒反而更占优势,也更容易取得最终胜利。
这种策略,同样也适用于感情。
周景仪交叠长腿,往前坐了坐,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以一种愉悦且轻佻的口吻说:“好啊,只要你一直不记得以前的事,我就考虑娶你,或者让你做我的男朋友。 ”
她没说不能,也没说能,而是丢给他一个假设。
他得一直失忆,她才肯要他。
意思就是不要有记忆的他。
他是他自己,也不能是真正的自己。
谢津渡绷着脸,眼睛看向桌面,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心里闷闷的。
周景仪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看的人,即使露出委屈挣扎的表情,依然像座精致的雕塑。
再待下去,该心软了。
她看了眼手表,站起来,披上外套。
“太晚了,我得走啦。 ”
他忙拿上钥匙,跟上去,“我送你。 ”
“不用,司机已经在楼下了。 ”她有个习惯,晚上喝酒会提前发消息给司机来接。
酒后吐真言可是商战中的禁忌。
“我送你到楼下。”
“在家待着吧。”她没给他继续讲话的机会,朝身后摆摆手,快步进了电梯。
谢津渡合上门,穿过客厅,进了主卧。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他立于窗边,身影与黑夜揉成了一团,像古老故事里的随时化烟而去的鬼魅。
那辆劳斯莱斯缓缓停在楼下,驾驶室里亮着灯,司机下车等候。
周景仪到了车边,懒洋洋打了个哈气,嘴巴翘起,蹙着额,不高兴地咕哝两下。
真奇怪,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她把小包丢进后座,扭身看向楼上。
谢津渡下意识藏到窗帘后面。
周景仪没看到人,耸耸肩,猫腰钻进车厢。
男人再次出现在窗口,目送那辆车远远消失在视野中。
不多时,一辆红色超跑划亮夜色开了进来。
谢津渡这才离开了主卧。
两分钟后,公寓大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来人是那位不请自来的表弟。
“哥,我来探病。 ”布莱恩侧身挤进门,把一大捧红色康乃馨搁到玄关柜上。
谢津渡并不欢迎他,表情冷淡:“晚上来探病,是看我死没死? ”
“哪能啊? ”布莱恩蹬掉皮鞋,正要穿玄关处的拖鞋。
谢津渡弯腰一捞,将那双拖鞋拎进了柜子。
嘁,一双拖鞋弄得这么宝贝,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呢。
不让他穿,他也懒得找其他鞋,就这么光着脚丫走了进来。
刚到餐厅,他发觉了不对劲儿。
桌上居然放着没吃完的饭菜和两副碗筷。
他眯着眼,细细嗅了嗅——
这甜甜的香味……
错不了,是女士香水。
刚刚和扑克脸一起吃饭的是个女人。
谢津渡这种低欲望的教父型男人,别说带女人回家,就是母蚊子都进不了他家。
不,只有一个女人是例外——周景仪。
所以,今晚来这里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巧了,他来这里,就是想听八卦的。
“哥,听说你名下那家要倒闭的公司,被人用一大笔钱救活了?”
“消息挺灵?”
布莱恩扯松领带,懒洋洋靠进沙发椅里。
“真是没想到,她才和你相处几天时间,就给你这么一大笔钱,什么时候才能有女人愿意给我送钱花呀?”
谢津渡冷笑:“见上帝前估计不会有。”
布莱恩被他呛了也不生气,反倒越发嬉皮笑脸。
“哥,以后咱家就靠你卖色相得了,这可是稳赚不赔的大买卖。”
谢津渡没理会他冷嘲热讽,将袖子卷到手臂处,敞腿在沙发上坐下。
“我听说,她之前找你谈合作,被你放了鸽子? ”
布莱恩头皮一麻,顿感大事不妙。
看吧,这扑克脸果然派人监督他了。
布莱恩咽了咽口水,尴尬笑两声:“你不是说让我离她远点么,我只好拒绝她了。 ”
“那你让她冒雨站了多久?”谢津渡声音不大,但眉眼间流泻出来的冷冽情绪很压人。
布莱恩莫名紧张起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想给自己点支烟,手一哆嗦——
打火机滚到了地板上。
谢津渡弯腰捡起来,拿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摁着。
喀嚓——喀嚓——
那声音刺耳吓人,令布莱恩联想到一部恐怖电影的开头。
鬼怪总是喜欢在下雪天外出觅食,鲜血淋漓的皮鞋和雪粒摩擦后就会产生这样的声音。
他坐起来,慌慌张张地解释:“我……我不是故意要虐待她,可不那样做,她肯定不走,我不是怕你穿帮吗? ”
谢津渡把打火机丢给他,拿过来一个烟灰缸,淡声道:“她想要的合作给她。 ”
“什么?”布莱恩有点不信自己的耳朵。
“合同有吗? ”谢津渡又问。
布莱恩赶紧打让人给他发了一份电子合同。
谢津渡凝神看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两下,似在计算什么。
半晌,他道:“单价增加60%,订购数额增加五倍,所有款项一次结清。 ”
单价增加60%?五倍数额?还一次结清?
虽然他不乐意管家里的生意往来,但他也不是白痴吧。
这些条款加一起,根本就是亏本买卖。
“哥,这样做我们没法盈利。”
谢津渡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不打算解释,只说:“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
布莱恩扯了扯嘴角,开始碎碎念。
“我就好奇,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打算把你牺牲美色的钱双倍贴给她么?生意场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女人而已,何必这样费神费力地哄?”
谢津渡没说话,只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
嘶,这眼神可真够吓人的。
布莱恩打了自己一嘴巴,纠正道:“男人追老婆就是要大方一点,吝啬鬼只配打光棍。”
谢津渡不置可否,半晌又问:“她为什么要找你合作?据我所知,他们有现成的合作商。 ”
“这我哪儿知道啊?”布莱恩一拍脑门,“你说她会不会是因为爷爷? ”
“怎么说? ”
“那天,她问我能不能带她去见爷爷,爷爷年纪大,又不管事,她干嘛非要找爷爷? ”
谢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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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说:“明天你再去找她一趟。 ”
布莱恩立刻拒绝:“我不去,你上次还冻我的卡…… ”
谢津渡懒得和他打商量,直接掏出手机给自己外公打电话。
话里话外暗示布莱恩年龄不小了,得回公司管事。
直接把布莱恩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让他回公司管事,不就是强制他上班吗?
要他上班,跟要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天杀的谢津渡,尽踩人软肋。
布莱恩拼命朝他作揖道歉,并用唇语说:“我明天去见周小姐。 ”
谢津渡这才挂了电话。
布莱恩有点绝望。
怎么回事?花花公子怎么还有烦恼?
*
次日下午,周景仪订了机票回国。
刚进候机厅,就收到了布莱恩打来的电话。
周景仪根本不想理他。
布莱恩连着打了三通电话,全都被她掐断了。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谢津渡,低头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说:“挂我三次了。”
谢津渡淡声道:“再打。”
布莱恩噘着嘴,很不高兴,心想,真够假清高的,追女朋友,还让他去热脸贴冷屁股。
好在第四通电话终于接通了。
“周小姐,有空见一面吗?”布莱恩没敢用之前那个sweetie来称呼她,语气却比之前谄媚十倍。
“我要回国了,下次再见。”
“什么?你要回国了??”他这句话故意讲得大声,旨在告诉谢津渡他已经尽力了。
谢津渡指尖沾水,在桌上写下一串英文字母。
布莱恩会意,和周景仪说:“太不凑巧了,我爷爷还说想见见你,让我先和你谈谈。”
周景仪立马转变了态度:“我安排一下,晚点过来。”
布莱恩挂完电话,免不了嘲讽谢津渡几句:“你俩不是打得火热吗?怎么她回国都不告诉你?看样子,她也没多喜欢你嘛。”
谢津渡面色沉静,眸中没有半波澜,可那只帮在口袋里的手,到底抖了一下。
他意识到,周景仪的那句“不负责”其实是真心话。
布莱恩也不敢真把谢津渡惹毛,把见面地址商量好,立马溜之大吉。
四十分钟后,周景仪和布莱恩在金融城一家商务咖啡厅碰面。
她自信大方,从善如流,甚至不计前嫌,布莱恩觉得自己像个土包子。
不是没钱的那种土,是只有钱啥都没有的那种空虚的土。
他怕说多了露馅,索性拿出修改后的合同让周景仪过目。
谁知她看完合同,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这个定价,你们会亏损。”
“亏也没事。”
周景仪有些惊讶。
布莱恩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有独特的销售渠道,你不用担心,商人当然不做亏本的买卖。”
的确是这个道理。
合作敲定后,两人一起喝了下午茶。
周景仪答应在伦敦多待几日。
布莱恩如数家珍般,向她介绍起伦敦适合观光打卡的景点,并自告奋勇说自己可以给她做向导。
长街对面的高楼上——
男人手持望远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家咖啡厅的一切。
半分钟后,布莱恩收到一条简讯:“不许再笑,可以离开了。”
他气得眉头直蹙。
谢津渡这个变态!什么都要管!
*
从餐厅出来,周景仪收到了谢津渡打来的电话。
男人语气温和,声音带笑:“现在要见一面吗?”
“好啊,”她背靠玻璃,单手点了支烟,“你要是能猜到我在哪里,咱俩就见面,我还可以亲你一下,怎么样?”
谢津渡温声提醒:“这里抽烟会被罚款。”
周景仪闻言往四周打量一圈,见他抱着捧白玫瑰站在马路对面。
“狡猾的家伙。”周景仪轻笑出声。
“别骂了,还是想想一会儿亲哪儿吧。”
8.第 8 章
8.
下午三点,太阳失去了温度,变得又大又沉,似一颗巨大的冰淇淋球。
融化的日光,滴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再顺着墙体缓慢流淌。吸进鼻腔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那种黏糊糊甜丝丝的味道。
谢津渡着一件过膝款卡布里蓝羊绒大衣,站在斑马线那头。
光在他四周萦绕颤动,脖子里围着的浅杏色围巾,削弱了他的年龄感,那双冷峻的眉眼和记忆里的少年重合交错。时间好像倒流到了很就以前。
他举起手里的玫瑰,朝她晃了晃。
红灯闪烁几下,跳转了绿灯,南北向的时间被人为地凝结住。
他踏着余晖走近,长腿迈动间,衣角翻飞起落,绝佳的身材比例可见一斑,竟有点神似上世纪彩色画报里走出的时装模特。
周景仪有想过和他重逢的画面——
也是这样的天气,他们在马路中央擦肩而过,之后各自消失在人海。
当一切发生在眼前,她忽然变得有些茫然,四肢发僵,喉咙不自觉吞咽着,手里的烟落到地上,溅起一小簇细碎的火星。
谢津渡穿过马路,走到近前,将那捧玫瑰塞进她怀里。
玫瑰馥郁的香气一把将她扯回现实,“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碰巧路过,看到你在喝咖啡,就想来见见你。”
“那花呢?”这总不能也是巧合吧。
“找对面街角的那位奶奶买的。”
周景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果真站着一位卖花的老太太,六七十岁的模样,却并不显老,推着满车鲜花走街串巷,像是在兜售春天。
周景仪低头嗅了嗅怀里的玫瑰,目光渐至柔和。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问:“明明有红玫瑰,你为什么选白玫瑰?”
“白玫瑰是不是不太好看?”谢津渡摸着脖颈,露出那种犯错的小孩子受罚时才会有的表情问,“要不我再去买一捧红玫瑰?”
但其实他在说谎。
他买白玫瑰就是因为她喜欢。
除却白玫瑰,她还喜欢铃兰和时钟花。
这些花都无一例外地象征着纯洁、光明以及永恒的爱意。
“不用,”周景仪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这就是我喜欢的花。”
在她看来,没有记忆的谢津渡,似乎保留了那个谢津渡的潜意识。
又或许是他误打误撞买对了。
谢津渡见她心情不错,小心翼翼询问:“我们今天可以去约会吗?”
周景仪有些忍俊不禁:“这个时间点约会,又要带我去哪儿吹冷风?”
他有些窘迫,似乎是被她的问题难住了。
“地方你选就行,我都愿意。”
“这样啊?”她眼珠一转说,“那就去酒店吧。”
“酒……酒店?”谢津渡大脑有点缺氧,舌头直打结。
周景仪看他这副模样,越发生了逗弄他的心思。
手指握住他的围巾,轻轻一扯,再松开,食指弯曲着探上去,一点点触碰他发烫的脸颊。
“怎么?你害羞啊?”
“……”他现在根本不用演,脸红的快熟了。
她在摸他的脸、还有下巴,动作轻柔,像在抚弄小猫或者小狗。
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心脏好像也在膨胀、挤压。
怎么办?他快要变成一堆泡沫了。
周景仪见他这般模样,抖着背笑起来,笑声张扬放肆,宛若一粒粒玉珠滚落在青石板上。
谢津渡知道自己被她戏耍了也不恼。
周景仪笑够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前走:“找正经地方约会去。”
她居然主动牵了他……
谢津渡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只白皙的左手上。
她手指纤细修长,柔软干净,海水蓝撒金的甲片闪闪发光,可爱又精致,就是手背冻得通红。
这么冷的天出门竟然没戴手套!
他忙从侧袋里拿出自己的手套递过来。
“不用手套。”她说,“你焐,不许用手套。”
“怎么焐?”记得小时候,她喜欢把手塞他衣领里,这招现在行不通。
“笨死了。”周景仪松开他的手腕,脸别至一旁,小拇指靠过来,状似不经意地点了点他的掌心。
细微的触碰又移开,像一粒石子坠进平静的湖面,痒意涟漪似的层层漾开,撩拨着,晃荡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她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他还没半点反应。
真是个木头做的!
周景仪气鼓鼓把手塞回口袋。
谢津渡察觉她不高兴,暗骂自己愚钝。
他手臂靠过来,捏住她的腕骨,将那只纤细的手从大衣口袋里缓缓抽出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周景仪轻咬住嘴唇,想要挣脱。
奈何他根本没给她机会,五指收紧,将她的手团成小拳头,包饺子似的裹进掌心。
好大的力道,好烫的体温……
周景仪绯红了脸,又不想被看出端倪,故作愠怒地凶他:“谁允许你牵我手了?”
他略显笨拙地开口:“不可以吗?”
算了,算了,焐手而已,才不是什么暧昧。
而且,是她先放的钩子,顶多算是她鱼饵放的好,鱼又比较听话。
说话间,天色暗了下来。
那颗挂在西天的“冰淇淋球”不见了,乌云翻滚,野风呼嚎,一场大雨正在酝酿。
“变天了,”周景仪耸耸肩,“我们的约会计划泡汤了。”
谢津渡怕她以天气为借口拒绝自己,忙提议道:“这附近有酒吧,我们可以在那里待到雨停。”
去酒吧?这个提议一点也不谢津渡。
她从前喜欢玩儿,有一年过生日,朋友们提议拎上蛋糕去酒吧热闹,谢津渡听完立刻说不去。
一大群人围着他好说歹说都不成,最后没办法,她也没去。
因为这件事,她被朋友嘲笑惧夫。那时候小,又要面子,她气得两天没理他。
第三天,谢津渡拎着礼物登门道歉。
她凶巴巴问他,为什么不能去酒吧?
他说,酒吧里乱,坏人多,不安全。
她不依不饶地同他吵架,怎么就不安全了,别人不都去吗?
他说,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不想你出任何意外。
一晃过去了好多年,她还清楚地记得他说那些话时的表情:认真、温柔、真挚。
那样的表情,再也没出现在第二个人脸上。
谢津渡,也只有谢津渡。
记忆里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重叠到了一个画面上。
她眼睛乌溜溜转了一圈,说:“好啊,那就去酒吧约会。”
谢津渡在伦敦生活的几年,日子过得乏善可陈,酒吧、夜场这些热闹的地方他通通没去,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哪家酒吧好。
周景仪在地图上选了一家距离这里最近的Pub。
走路过去不过几百米,酒吧在一幢大厦的顶楼,内饰与一些传统酒馆不太一样,没有厚重的墙体和狭小的空间,反而有一整视野开阔的面落地窗。
天气好的时候,在这里观夜景应该别有一番意趣。
他们来得早,靠窗的卡座还有空位。
点餐过后,外面下起了下雨,哗哗啦啦。
观景玻璃经过特殊处理,尤其适合听雨。
周景仪撑着下巴,看那些飞溅在玻璃上的小水滴汇聚滚落,酒吧里闪烁的彩灯将它们映照得如同千万只萤火虫。
服务生送餐时,点亮了卡座上方的小灯,霎时间“萤火虫们”退去了光彩。
落地的玻璃成了漆黑镜面,谢津渡的侧脸倒映其中。
周景仪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甜酒,在那玻璃里欣赏起他的美貌。
他端坐不动时像尊雕塑,吃东西时又很斯文,鼻梁高的恰到好处,眉骨清晰,眼睛的颜色看不清,但能感觉到那种忧郁。嘴唇的颜色偏红润,接吻的时候触感应该会很软。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惹笑了……
谢津渡听到动静抬头——
周景仪收回视线,放下酒杯,捏起刀叉,一下一下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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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子里的炭烤章鱼。
谢津渡顺着她刚刚的视线看向窗外,不误意外地看到了自己。
他耳根不自觉发烫,又有些窃喜。
至少她还是留恋他这张脸的。
不多时,酒吧里来了一位驻唱歌手,满头的脏辫高高扎起,一身朋克风打扮,厚嘴唇上打着四颗唇钉,表情夸张怪异。
这人身上唯一符合周景仪审美的东西,是他挂在胸前的那把白色电吉他。
一束光打过来,那人原地起调,一口气弹了四首曲子,节奏轻快,引得人群跟着摇摆。
这是一家音乐酒吧。
老板为了吸引人气,每隔三天举办一次比赛,获胜方会获得300镑的奖金。
获胜方可自主选择拿钱走人,或者作为擂主等待后面的挑战者,擂主保擂成功一回,奖金翻倍一次。
这位脏辫男是过去一个月的擂主。
因为一直没人赢过他,奖金池已经累计到了7.6万英镑。
今晚谁要是赢过他,酒吧老板会一次支付7.6万镑给赢家,反之奖金会继续翻倍。
高奖金吸引来了大批挑战者。
晚上八点,原本宽敞的酒吧被挤得水泄不通。
周景仪小酌几口,看起了热闹。
第一个上去挑战的人,弹了半首曲子就败下阵来,第二个上去的也没有成功。
一连八人,全部败北。
脏辫男握着话筒,兴奋地喊叫:“我就是整个伦敦最厉害的吉他手,美国人不行,德国人不行,意大利人更不行。”
这家伙真够吵的,窗外雨声是一点儿都听不见了。
她从卡座里站起来,想去趟厕所,忽然被那脏辫男点了名:“嘿,窗边的那位日本女孩,别理你那男朋友了,过来一起喝杯酒。”
环顾四周,就她一个女生站在窗边。
这句日本女孩是叫谁的,再明显不过。
瞎了眼的死洋鬼子,竟然敢骂她是日本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酒我不缺,我要你的奖金,”周景仪拿起桌上的酒杯,朝那人比了比,“给我十分钟时间准备,今晚,我要让你哭着回家。”
一时间,四周全是起哄看热闹的。
谢津渡目露担忧。
周景仪没给他反对的机会,一把将他牵起来,扯进了卫生间。
“你去把里面的衬衫脱下来给我。”
“脱衣服?”他不太明白她的用意。
“对,脱下来给我穿。”
她粲然一笑,耳畔的蓝宝石闪着光,和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遥相呼应。
早上出门时,她不知道要来酒吧和人比赛,这会儿总不能穿着毛衣上去弹吉他。
她打算用他的衬衫来变装。
谢津渡照做了。
他脱掉衬衫,真空穿着大衣,胸口的皮肤露了一片在外面,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周景仪一心要想着找脏辫男报仇,连胸肌都没细看。
她接过衬衣径直去了女士卫生间。
再出来时,外套、毛衣、内搭全脱掉了。
那件黑色男士丝缎衬衫,被她倒过来穿在身上,用刘海夹固定后,爆改成了一字肩上衣。
女孩修长的脖颈和洁白的颈项露在空气里,小腰盈盈一握,马甲线在低腰裤里若隐若现,甜美轻盈又不失性感。
谢津渡看呆了,心脏怦怦直跳。
好好看。
好看到……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
今晚他们不该来酒吧的。
周景仪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噘着嘴嘟囔:“其他倒还好,就是这黑色有点过于单调沉闷了。”
她摘掉左边的耳饰,在领口处做了枚小胸针。
那枚蓝宝石耳环意外成了点睛之笔,让她看起像个暗夜精灵。
妆是没时间化了,她将长发放下来,稍作整理,又补了点口红,转过来问谢津渡:“好看吗?”
谢津渡木然点点头,像只呆掉的孔雀。
半晌,她把背对着他说:“男朋友,帮忙扣一下最上面的扣子。”
9.第 9 章
9.
男朋友……
她竟然喊他男朋友?
不似之前那般的戏弄,而是亲昵、温柔地叫他男朋友。
可她不是说,做她男朋友的前提是永远不记得以前的事吗?
她是不介意他会恢复记忆,还是一时兴起?
没事,就算那样也没事,他安慰自己。
这样的转变,已足够令他灵魂颤栗。
他愿意被她踩在脚下玩弄,哪怕明天就被抛弃。
至少今晚,天使用她洁白的裙摆扫过恶魔漆黑的面庞。
周景仪见他半天没动静,转头催促:“快点儿啊!我还得出去呢。”
他忘了回应,只觉得她生气的模样都可爱。
“谢津渡!”周景仪耐心耗尽,想发火。
他猛地回神。
昏暗的灯光下,女孩如瀑的长发铺撒在后背,泛着盈盈的光泽。
想要扣纽扣,得穿过这些柔软蓬松的发丝。
手指刚碰上去,一阵暖融的香气便扑至鼻尖——
橙花和海盐饼干混合的味道。
他咽了咽嗓子,好想把鼻尖贴上去轻轻地嗅,慢慢地吻……
扑通——
扑通——
他的心鼓胀、跳动,像一尾离水蹦跶的鱼。
周景仪也觉得头发碍事,一歪脑袋将长发捋至一边。
绸缎质地的发丝从他手心流淌过,冰冰凉凉。期间,她的手指短暂地触碰到了他的手背,又小鹿般跳走了。
没有了发丝的遮蔽,洁白漂亮的后背裸//露在空气中,那对纤细漂亮的蝴蝶骨让她看上去更像天使了。
他不敢多看,觉得那是对圣洁的亵渎。
手指小心翼翼避开她的背部皮肤,往下寻找纽扣。
周景仪边等他扣扣子,边碎碎念:“一会儿,我一定要让那个脏辫小鬼喊我一声姑奶奶,竟然敢说我是日本人,真的要把我气死了……”
谢津渡不是故意不搭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两粒纽扣霸占了。
因为过度紧张,他指尖在发抖,手心在出汗。
周景仪没在说话,忽明忽暗的灯光在她后背上跳动。
好漂亮,好想触摸……
他被心底的恶魔驱使着,又被那跳动的光蛊惑,指尖一点点靠近……
一下,只碰一下,他对自己说。
指腹在她脊柱上短暂地轻点过后,迅速移开。
周景仪也感觉到了,湿热的触感,一触即离,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的吸盘,引得她一阵颤栗。
他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吧,她想。
“弄好了。”谢津渡把手从她后背上移开。
“衣服帮我拿着,我一会儿还要穿。”周景仪冲身后嘱咐完,快步出了盥洗间。
四周奇静无比,头顶的灯一闪一闪地跳动着,他抱过那堆她换下来的衣服,呆愣愣地立在那里。
这些东西上沾满了她的体温和气息,是那种让他陶醉到晕厥的味道。
他萌生出某种错觉,仿佛怀中抱着的是她……
胳膊不自觉地收紧,鼻尖贴上去细嗅,想将这些记录进身体。
人群突然尖叫起来——
比刚刚更吵。
他想起周景仪还在外面,忙抱着衣服追出去。
他的天使已经站到了聚光灯下,肩薄腰细,发丝飞扬发着光,没有刻意的浓妆艳抹,但就是很镇得住场子。
有人送了把吉他上去,她道了声谢,抱进怀里,几下调好了音。
周景仪是今天晚上唯一一个上去叫板挑战的女孩,又是亚洲面孔,虽不明实力,但勇气可佳,加上脸蛋儿漂亮,引来无数人加油打气。
临时主持插进来说话:“比赛共三局决胜负,我们有三种不同的比赛方式,由你们自由选择顺序。”
脏辫男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女士优先,你来选第一局。”
周景仪轻蔑一笑,朝他抬了抬下巴,用流畅的英文说:“还是你先选吧,弱者优先。”
脏辫男觉得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最后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他选了最拿手的对战方式——倒放复刻。
主持人稍作解释,观众席随机找人倒放一首曲子,谁先用吉他复刻出原声,谁就赢。
周景仪点点头,表示已经清楚规则。
吵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音响里叮叮当当响起一段旋律,倒放开始了。
周景仪闭眼听了不到5秒钟,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脚趾打着节拍,原地起调,指尖在琴弦上由慢到快拨动,光在她周身跳动、摇曳。
熟悉的前奏响过一阵后,选曲人跳起来起来大喊:“天啊,难以置信,就是它,就是它。”
紧接着,人群兴奋地叫起来——
周景仪对比毫无波澜。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指尖拨弹,身体和吉他的旋律融为一体,她被光照亮,或者就是光本身。
所有人都被那曲子里的忧伤情绪感染到,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浓烈的情绪直至高潮处戛然而止——
她的手指短暂地离开吉他,朝台下卷手示意。
霎时间,所有人跟着旋律一起高唱起来:“I stay up all night. Tell myself I''m alright. Baby, you''re harder to see than most…”
谢津渡的目光被她牢牢吸引,磁石一般追着她跑。
周景仪注意到了他,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直到那句,“How do I love,how do I love again?How do I trust,how do I trust again”时,她朝隔着人群他投来一瞥。
谢津渡鼻头泛酸,眼眶骤然变得潮热,直至哽咽。
好在,她没再看他。
最后一个音符弹完,周景仪轻拍吉他,利落收音。
鼓掌、欢笑声、哄闹声交织在一起。
这一刻,酒吧里的热闹气氛到达了顶峰。
唯一感觉不妙的是脏辫男。
迄今为止,他没有在这个项目上输过。
“第二局我们比即兴原创复刻吧。”他说。
观众席里有人站出来嘘他:“现在轮到这位女士选比赛方式了。”
脏辫男扭头,故意激将周景仪:“你要是不敢比这个,我们就换别的。”
不敢比?呵,笑话,她从三岁开始玩吉他 ,还从没怕过。
周景仪有些烦躁,拨了拨长发,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冷:“就比这个,你即兴,我复刻,这样更快。”
即兴原创复刻,为一方即兴演奏,另一方现场复刻,复刻方原封不动地再现演奏就算赢。
由于演奏方的曲目是现场临时创作,复刻方不仅要拥有绝对音准,还要有超强的记忆力。
脏辫男手一挥,让人送来了电子琴。
周景仪从鼻子逸出一声轻笑,这家伙还挺聪明,知道用电子琴来增加难度。
一个乐队不可能集齐所有的乐器手,电子琴可以根据需要切换不同的乐器声,恰到好处地弥补了这种缺陷。
厉害的键盘手,甚至可以做到一个人就是一支乐队。
脏辫男调音过后,人群自动安静下来。
吉他起调后不久,他左手吉他、右手键盘,来回切换演奏,行云流水。
这么流畅的操作,根本不像是即兴发挥,更像是提前写好的谱。
有内行人听完,摇摇头感叹:“这么难的调子,就是对着谱子扒,也得要一个晚上才能记住。”
谢津渡有些担忧地望向周景仪——
聚光灯下的女孩坐在椅子上,远比他想象的从容,她抱着吉他,目光沉静,姿态放松,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节拍。
几分钟后,脏辫男结束了演奏
周景仪不紧不慢地走到电子琴前。
有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同样的吉他起调,同样的左手吉他、右手键盘,她动作熟练,没有丝毫犹豫,身体跟着节拍轻轻摇摆。全程不像是在和人对战,倒是像在享受音乐本身。
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她竟然一个音也没弹错!
脏辫男的脸色,由白转红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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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输赢已成定局。
周景仪把借来的吉他还回去,信步走到脏辫男面前。
“抱歉,你的奖金就归我了。记住,下次别再把中国人认成日本人。”
脏辫男下颌绷紧,脸部肌肉剧烈扭曲,鼻孔张大一掀一掀地往外吐着粗气,眼睛憎恶地看向她。还没有人敢抢这么抢她的钱,那是他的钱!
“去死吧,臭女人!”他举起手里的吉他狠狠砸过来——
谢津渡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
他本能冲上前,一把将周景仪护在怀里。
冲着她脑袋击打过来的吉他,落到了他后背上。
砰——
很重的声响,电吉他霎时间分离断成了两节。
满座哗然。
脏辫男见没打到她,还欲二次行凶,谢津渡微侧过身体,握住对方手臂,用力往回一扭——
咔咔两声,仿佛有什么清脆地断裂了。
脏辫男抱着胳膊,撕心裂肺地哀嚎。
谢津渡将周景仪搂至一边,抖开手里的外套将她包裹进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声征询:“不玩了,回去好吗?”
她吓得不轻,靠在他胸口,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他不再管酒吧里的事,抱起她,大步往外走。
有人追上来问:“奖金你们不要了吗?”
那可是七万多英镑,折合人民币七十多万,多少人今晚来这里都是为了钱。
谢津渡略停下脚步,朝身后说:“留着请大家喝酒吧。”
周景仪的司机一早便在楼下候着了,见二人出来,忙把车开了过来。
后座车门打开,亮着一道暖橙色的光。
雨停了,风很烈,马路上亮着无数金色的小水洼。
谢津渡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座椅里,扭身欲走——
周景仪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声音娇滴滴的:“你就这么走啦?不送我吗?”
他当然想送,可是……
“不许走,你得送我回去才行。”她命令道。
“好。”
去酒店的路上,她酒劲儿上头,在他怀里找了个姿势靠着假寐。
他们一块儿长大,她赖他怀里睡觉的次数,没有五百回也有三百回。
谢津渡还是会紧张,手指僵硬地蜷在一起,好想抱她……
圣诞节快到了,伦敦街头的灯饰装扮焕然一新,霓虹灯光泄进来,她眼皮掀开一道缝,瞥见他欲收未收的手臂。
“想抱就抱!”她看穿了他的心思,直白提醒。
“我没……”
谢津渡话说一半卡住了——
周景仪拉过他的手环上来,“这样抱,我教你。”
僵硬手臂软下来,他轻轻环住她的肩膀,没敢再动。
“你后背怎么样?”她问。
“不疼。”他答。
她不信,坐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目光攫住他,问:“真不疼?”
他不想让她担心,故意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你没穿毛衣冷不冷?”
“当然冷啊,”她噘着嘴,不忘调戏他,“你再搂紧点儿。”
“……”
谢津渡越是藏着掖着,她就越想一探究竟。刚刚脏辫男砸他的那一下,吉他都断了,他背上伤得肯定不轻。
既然问了不肯说,那就只能直接看了。
她可是天生的行动派!
到了酒店门口,二人下车,周景仪亲昵的环住他的胳膊,说:“走吧,跟我去楼上。”
“太晚了,还是……还是……”
“难道你要穿成这样回去?”她指了指他大衣的领口,那里没有遮蔽物,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
“你这也太暴露了。”
“……”
“万一遇上变态怎么办?”
“……”
周景仪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一把将他拉进了电梯间。
两分钟后,她合上房门,踢掉高跟鞋,朝他抬了抬下巴说:“好啦,现在没人了,把衣服脱掉吧。”
谢津渡没动。
她走近几步,将他摁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10.第 10 章
10.
说实在的,周景仪让他脱衣服的时候,目的还是十分单纯的,无非是帮他检查检查伤口。
但谢津渡之后的反应完全动摇了她的意志。
他坐在床沿,抬眉看了她一眼,唇瓣翕动几下,脖颈低下去,眼睛看向地面,耳朵烧得通红,手指犹犹豫豫搭在纽扣上,迟迟没有动。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古装片里女主洞房花烛夜才有的那种娇羞感。
“月月,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你都考虑好了吗?这可是在酒店。”
周景仪深吸一口气,后背滚滚发烫。
她现在真的好像个马上要辣手摧花的变态!
“我只是……”她慌忙把打在他肩膀上的手挪开,“我只是想看看你背上的伤,没别的意思,你别乱想。”
姓谢的乱她道心,害得她讲话都不利索了。
他点点头站起来,背身过解开大衣,露出半边后背,再坐下。
肤若凝脂,香肩半露……
到底在想什么鬼词语!
一道醒目的淤青映入眼帘,他之前受伤包扎的绷带还在,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这回的伤还是为她受的。
“你在酒吧那会儿,干嘛非要替我挡那一下?”
“我不想你受伤。”
谢津渡的回答很简单,简直和当年他不让她去酒吧时的那句“我不想你出任何意外”异曲同工。
周景仪指尖在那处淤青上碰了碰,听见他嘶了声气。
“刚刚在车上,又为什么嘴硬说不痛?”
“你问当然就不痛。”他说。
“我是神仙啊?问一下你就不痛?”她抱着胳膊笑起来的。
“差不多。”她是他心里唯一的天使。
伤的这么重,得赶紧找点药抹抹才行。
周景仪打开行李箱,乱翻一通,这才想起跌打万花油因为不能过海关被她扔了。
“等我一下,我出去给你找点药。”
说完她换了鞋子去了楼下,留他一人待在房间。
这个房间是退掉又重新订的,没有多少她的气息,冷冰冰的。
扫视一圈后,男人的目光停在那只敞开的行李箱上——
她刚刚找东西太急,将里面的贴身衣物翻到了上面,丝质吊带裙、蕾丝睡衣,还有细绳款的女士内衣。
他盯着那堆东西看了一会儿,脑海里不自觉幻想她穿上这些衣服时的模样,一时口干舌燥。
房门“咔哒”响过一声,她回来了。
谢津渡忙收回视线,正襟危坐。
“好快。”他没话找话,生怕她发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
“是啊,药店好远,不过我没去。”她俏皮地眨眨眼,朝他晃了晃手里的arnicare药膏,“前台的姐姐人美心善,给了我这个。”
“嗯。”他应着声,尽量不乱看,可心脏突突直跳。
“转过去,我帮你擦药。”
他只好僵硬地照做。
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触感极其敏锐。
她沾着冰凉药膏的指尖刚碰上来,他后背一颤,不自觉吞咽起嗓子。
周景仪连忙移开指尖,问:“很痛?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
不是痛,是痒,钻入骨髓般的痒,没法把手伸进去挠的那种痒。
“还好。”他说。
虽说如此,她还是减轻了力道,边帮他涂药,边对着淤青出吹气。
更……更痒了,不止痒。
他的脊柱在发烫,皮肤在发热,身体发生了某种异样变化,那是一种近乎失控的妄念。
好想抱住她,好想用力侵占她……
不,不行,不能那样做,她会生气,还会痛。
身体越来越紧绷,他咬着牙关,拼命克制着那股焦渴。
好在药很快涂好了。
周景仪瞥见他鼻梁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问:“你很热?”
“不热。”他说。
经过刚刚的心理折磨,他的嗓音听上去有几分干涩的沙哑。
周景仪清理干净手指,帮他倒了杯水。
“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要帮你上药。”
他接过去,喝了几口,垂眉问:“以前你也帮我上药?”
“是啊,经常,”她低下头,指甲漫不经心地在玻璃杯上轻敲两下,“你可是受伤专业户呢。”
恍惚间竟想到了从前的旧事——
谢津渡第一次在她面前受伤是在初一那年的春天。
揍他的人是高他们一届的男生,名字忘记了,只记得那人网球打得好,模样清秀,有点撕漫男的气质,当时在学校很出名。
机缘巧合,她和那个男生在网球馆打过几回球,成了普通朋友,偶尔见面会互打招呼。
她交朋友,谢津渡向来反应平淡,根本不存在什么吃醋嫉妒发疯之类。
谢津渡和那男生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交集。
那天不知怎么回事,两人在体育馆打了一架。
她赶到的时候,男生正挥拳往谢津渡脸上招呼。管他是谁,打她小竹马就是不对。
她冲上去,揪住那男生的衣服,一把将他扯开。
男生踉跄几步,靠在墙边,看鬼似的看向谢津渡说了一句话。
她的注意力都在受伤的谢津渡身上,根本没听男生的解释。
她同他大吵起来,一直将他骂出了体育馆。
后来,她和那男生碰面连招呼也不打了。
“你能和我说说吗?”眼前的谢津渡突然开口。
周景仪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反问:“说什么?”
“从前的事。”
他这双灰紫色的眼睛,自带忧郁的底色,让她没法拒绝。
她点点头,把刚刚想到的这件事说给他听……
其实,这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看似是那个男生挑事生乱,事实却恰恰相反——
谢、周两家离得不远,上初中之前,每个周末周景仪都会和谢津渡挤在一起玩儿,他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他家的鱼缸里养着她喜欢的斗鱼;他家的露台上种着她喜欢的风铃草;他家的书柜里藏着她不敢带去学校的小说;他家的抽屉里塞满了她玩腻了的手办;就连他的床头柜里也堆满了她喜欢的零食饮料。
可是,从某个周末开始,她忽然不来了。
她说在学网球,还说谁谁打球的样子很帅,像漫画里的人。
他见过那个男生几回,是挺帅,而且是她会喜欢的那种帅。
周景仪不来和他玩,却总在和那个男生打球,这让他产生了恐慌。
她可能再也不来了……
他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那天下午,他去体育馆找到了那个男生,并在男生喝水的杯子里放了蝌蚪。
之后,他打电话给景仪说有事在体育馆碰面。
男生打球渴了,到场边喝水。
他从暗处走来说,阴恻恻提醒:“杯子里有蝌蚪哦。”
男生往杯子看了一眼,差点吐了。
“你脑子有病吧?”那人一把扯过谢津渡的衣领。
谢津渡扬了扬眉毛,继续挑衅:“你打球时软绵绵的,跟蝌蚪似的,手臂肌肉没发育完全,腿更是短的像柴犬。”
男生照着他脸颊就是一拳,两人扭打在一起,倒地后谢津渡不再还手。
所以,周景仪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单方面挨揍的情景。
那时候,她也有像今天一样给他擦药,棉签沾两下药,气鼓鼓地骂两句网球男,再轻轻摁在他脸颊的伤口处。
就算他说不痛,她也会往伤口上吹气,潮润润、甜腻腻的气息,让他忍不住反复回味。
周景仪讲完往事,抬腕看了下时间。
“走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衬衫。”他说。
她这才想起身上还穿着从他那儿抢来的衬衫,忙拎着衣服去卫生间换。
再出来,她将那件衬衣还给他。
衣服还是原来的衣服,但感觉大相径庭。
她穿过的衬衣,带着皮肤上残存的温度和香气。当它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时,有种肌肤相亲的暧昧感,就好像他们刚刚一起做了什么很亲密的事。
好喜欢……
谢津渡整理好外套,站起来。周景仪绕过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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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司机。
号码还没拨出去——
他忽然伸手到她耳侧,将手机拿走了。
“等等。”他说,“你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她愣怔地望着他。
谢津渡喉结滚了滚,吞吞吐吐地组织着语言:“下午在金融城的时候……你好像说过,只要我能猜到你在哪里,就会亲我一下。”
这家伙竟然还记着这件事!
周景仪正想说那是玩笑,却见他满脸期待地看向自己——
“那……那现在可以亲了吗?”
周景仪捏住手指,心里有点乱。
谢津渡见她似乎不愿意,摸了摸后脖颈,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我在想……你是不是忘了?”
她当然没忘,她记得一清二楚。
谢津渡皱皱眉,说:“你要是想赖账,我也可以理解,毕竟……”
“胡说,谁要赖账了啊?”周景仪打断他。
她向来一诺千金,从不骗人。
不就是亲一下吗?又不是没亲过。
小时候她都亲腻了,也没啥稀奇的。
“你过来点。”她命令。
谢津渡往前跨了小半步,侵占到她的安全距离里。
周景仪明显感觉头顶的光暗了一瞬,他个子真高。
“低头。”她继续指挥。
谢津渡乖顺地将脸送到了她面前。
周景仪的表情僵了一瞬,距离好近,他的呼吸喷洒到了皮肤上,又热又痒。
宜速战速决!
她嘴唇凑过来,在他脸颊上飞快啄了一口。
“啵——”
是气泡冲破玻璃瓶的声音,是冰雪融化的声音,是在地下闷了一冬的种子破土而出的声音。
他呆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姿势,睫毛颤了颤,如同被春风拂动下的柳叶。
“亲完啦。”周景仪松了松肩膀,表示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个吻,“走吧,送你回……”
谢津渡忽然握住她的后颈,带着薄茧的指腹摁压在她颈部动脉上,使得她无法低头。
他一点点靠近,鼻尖贴上她的鼻尖,轻轻蹭动,唇瓣近在咫尺,温温热热。
想亲他,好想亲他……
她闭上眼睛,仰起下巴,大胆迎上去——
谢津渡却在那一刻松开了她。
没有亲到!
她心里空落落的,有种咬钩的鱼断线跑掉的无力感。
“只能亲一下。”他笑着把手收进口袋,“再亲就是你承认喜欢我。”
还挺狡猾!
恰在此时,手机进了通电话。
周景仪刨了刨头发,拿上手机去了南侧的露台。
来电人是她亲哥周迟喻。
“我听妈说你去伦敦了?”
“来处理点儿事情。”她说。
“见到谢津渡了?”
“见了啊。”不仅见了,刚刚还亲了。
“你离那姓谢的远一点,别着了他的道,那家伙看着就一肚子坏水,等你回来,我给你介绍点帅哥认识。”
“周迟喻,”周景仪觉得不对劲,“你该不会是在学妈变相催婚吧?”
“催什么婚,我哪有那闲功夫。你哥我是怕你禁不住谢津渡的诱惑,弄点帅哥给你洗洗眼睛,省得你一叶障目。”
“你不一叶障目,你现在人在哪儿?”
“怎么还扯上我了?”
“不说我也知道。”季云珂不在北城后,周迟喻每年生日都在美国过。
“说正事,明天生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周迟喻问。
“不挑,爱马仕最贵的包就行。”
“你直接去零元购不是更快?”
周景仪挂完电话,回头,见谢津渡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光偏爱长得帅的人,落在他脸颊处的阴影都是精致的。
今晚耽误的太久了。
“走吧,陈叔应该休息了,我先送你下去再叫车。”
她说着话,径直往门口走。
谢津渡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做什么?”她有些愠怒地看向他。
“要再亲一下吗?”他问。
11.第 11 章
11.
刚刚故意躲开她的亲吻,现在又特地跑来讨要,欲擒故纵的意味太明显了。
“好啊,当然可以。”她拨了拨耳畔的碎发,长睫轻轻掀动,眼底含笑,故意拖长了语调,“不过……为了防止你再次逃跑,我需要先做些准备。”
“什么准备?”
周景仪没回答,俯身在行李箱里翻了翻。
半晌拆开一双崭新的丝袜,她握住袜口,拎起来,挥动几下,仿佛那是一根可以让人皮开肉绽的马鞭。
她走到他身后,用那“马鞭”捆住了他的双手,再回到身前,指尖戳着他的胸口,迫使他倒退两步,陷进身后宽敞柔软的沙发椅里。
又变成了居高临下的视角。
她在上,他在下。
谢津渡想说话,被她捂住了嘴巴。
她摁住他的肩膀,倾身靠过来,长发扫过他的脸颊,落在他脖颈里。
柔和的香气快要把他溺死了。
谢津渡挣扎着要起来,被她出声警告。
“别动。”
他对她的命令,总是会条件反射性的服从。
就像一只任她亵玩的犬。
周景仪握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
这个动作,有点对他刚刚捏她后颈的报复意味。
动物世界里的无条件投降——引颈就戮。
指尖沿着颈部的动脉往下游移……
男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贴近了,戏谑点评:“脖子真长啊,喉结也饱满。”
他吞咽着嗓子,提醒:“还没准备好吗?”
“是差不多了。”她点点头,重新捏住他的下巴,柔软的唇靠近,呼吸吐落,馨香甜腻。
唇珠碰到了他的上唇,他张嘴要吻,被她躲开了。
“原封不动的猫鼠游戏,还给你,感觉怎么样?”
“我错了,”他说,“你罚我吧。”
“好啊,”周景仪搂住他的脖子,轻哂,“那就罚你不许回吻我。”
光在颤动着,柔软的唇瓣覆盖下来,甜腻软糯——
他额角青筋凸起,忍耐到达了极限。
好想捏住她的下颌,用力吻她,挤碎她。
或者……吃掉她,就像野兽吞食猎物一样。
下一秒,狂躁汹涌的情绪被轻而易举的抚平了。
周景仪闭上眼睛,轻轻吮住了他的唇瓣。
令人心颤的濡湿感。
好喜欢、好喜欢她。
等反应过来时,他眼睛里溢出了晶莹的泪滴。
周景仪亲腻了,睁开眼睛,解掉他手腕上的桎梏,隐隐瞥见他脸颊上潮湿的泪痕。
“你怎么哭了?”
“高兴。”他低头避开她探究的目光,声音哽涩。
“高兴什么?”
“第二个吻是喜欢。”他说。
周景仪没反驳,她确实喜欢,只不过是欲念强过心动的那种喜欢。
她替他拭去泪水,微微弯起嘴角。
“祝你今晚好梦。”她说。
*
谢津渡回到家中,脑袋那种类似醉酒后的沉甸感还没消散。
他一气儿灌下去两瓶冰水,依旧于事无补。
心脏像是坏掉了一样,怦怦跳个没完。
客厅里没开灯,卧室也暗着,窗帘没拉,街灯斜斜地落在被子上。
他脱掉外套和长裤,仰面倒在被子上,指尖颤抖着触碰唇瓣,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今天亲了他。
她还喜欢他。
太好了。
他一整晚都在做梦,梦里全是周景仪。
她穿上了那件吊带睡衣,肩膀白皙,腰肢纤细,唇瓣柔软。
濡湿的触感从现实蔓延到了梦境,带着蛊人的声响和致命吸引。
汗水浸透了衣服,他猛地惊醒坐起来。
天还没完全亮,路灯熄灭,冷风拍打着窗台,室内的一切陈设都成了灰蓝色。
他想象着梦里的细节,胸膛剧烈起伏。
“哈——哈——”
身体在早晨像只茹毛饮血的野兽,丑陋僵硬不知廉耻。
他起床洗澡、换衣服,弄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两小时后,电话声突兀地响起。
是布莱恩。
“爷爷今天要见她,你过来吗?”
“几点。”
*
因为要去拜访那位康博里斯老先生,周景仪一大早就起床做准备了。
登门造访不能空手,但也不能赠送过于昂贵的东西,否则对方会将那视为贿赂。
她从布莱恩那里打听到老先生喜欢喝茶,便精心挑选了一套茶具作为礼物。
布莱恩发来的地址在伦敦北区的一处庄园,驱车过去个把小时。
早些年她在伦敦参观过一个类似的庄园,不过那时候是在夏天。
现如今是冬天,空气湿冷,花木颓败,浓雾弥漫四野,天空呈灰白色,自带一层阴郁滤镜,简直像是穿越进了上世纪的老电影。
庄园里的建筑物有一定历史了,至少不是最近几十年的产物。
正愁怎么才能找到人,布莱恩从不远处过来朝她挥了挥手。
周景仪跟着他穿过一个温室花圃进入到府邸内部。
和外面的冷森潮湿不同,这里温暖舒适,装饰豪华。
肖恩康博里斯先生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年过古稀,依旧健康硬朗,他刚骑马回来,一身骑马服打扮,面色红润。
摘掉帽子后,周景仪注意到他生了一头英国人里少见的黑发,鼻梁高挺,灰紫色的眼睛小而明亮。
布莱恩做完介绍,康博里斯笑起来说:“我们可以说中国话吗,我更喜欢说中国话。”
“您是混血儿吗?”
康博里斯点点头:“我祖辈都是中国人,我母亲是康博里斯家的独女,父亲入赘进康博里斯家。我爸爸姓肖,所以肖恩就是我的中文名。”
周景仪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他,肖恩端在手里左看右看,很是喜欢。
“十几年前,我女儿也寄过这样一套茶具给我,她说那叫紫砂壶。我说那不就是陶瓷,她说我没文化。”
“那她一定去过中国,生产紫砂壶的城市很漂亮。”
“对,她从小在中国长大,也嫁在中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那双灰紫色的眼睛里蒙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周景仪适时转移了话题,和他聊起刚刚见到的那个温室花圃。
老先生讲起他的花圃,滔滔不绝,从选种扦插讲到追肥补土,事无巨细。
花圃是他结婚时为妻子种的。
一旁的布莱恩用“塑料”中文补刀:“可惜我奶奶还是把你摔(甩)了,回中果(国)了,人家不喜欢花,喜欢中(果)小伙。”
周景仪差点没憋住笑。
肖恩举起手里的手杖,敲了布莱恩一记:“让你和你哥学中文,你学了什么?”
布莱恩看了一眼周景仪,忙把自己爷爷拉去一旁说悄悄话:“爷爷,您可别说漏嘴了,别再提我哥,他在追这女孩呢,得把机会留给他表现。”
肖恩疑惑道:“津渡在追她,我为什么不能说?我们家条件很差吗?”
布莱恩故作神秘地说:“这是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老人家不懂。”
肖恩又给他一记手杖。
早晨很短,很快到了中午。
肖恩邀请她留下一起用午餐。
今天的菜和平时不太一样,肖恩有些疑惑,问管家:“家里换厨师了?”
布莱恩叉起一块菠萝烤鸭塞进嘴里,嚼了嚼说:“没换,这是我哥亲自下厨做的。”
肖恩放下筷子,面色一喜:“你哥来了?”
“来了啊。”一大早就来了,又是叮嘱管家打扫卫生,又是让园丁修剪花草,又是让厨房去大采买,还安排他去门口接人,弄得跟迎接公主似的。
“快喊他一起来吃饭。”肖恩说,
布莱恩这才发现自己讲漏了嘴,拼命朝自己爷爷递眼色:“我哥他有事,您又不是不知道?”
“哦,对对对,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在忙什么。”
布莱恩阴阳怪气道:“他能忙什么,忙着泡妞呗。”
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需要全家人一起帮忙泡妞!
厨房和餐厅中间只隔着一道木门。
布莱恩的话,谢津渡听得一清二楚,
后面上来的橄榄鲍螺盅,布莱恩喝了一口眉头直皱:“这汤怎么这么咸?”
周景仪尝了一口,说很鲜美。
爷爷喝的汤也不咸。
所以,只有他的汤有问题。
扑克脸也太记仇了吧!他不就说了一句他在泡妞么?
好在饭后甜点是他最爱的巧克力蛋糕。
午饭后,周景仪告辞。
布莱恩跑去厨房找谢津渡邀功:“哥,我今天可是特意和爷爷说让他不要暴露你。”
谢津渡没抬头,说了句:“谢了。”
布莱恩叹了声气说:“你这样追女人,肯定不行,你得施展魅力,让女人黏着你不放,懂不?你要是想学,我可以免费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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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整个伦敦就没有我追不到的女人。”
谢津渡没理他,背身过去往手里的面包胚上涂奶油。
布莱恩不理解,皱眉问:“饭都吃完了,你还做蛋糕干嘛?”
谢津渡眼睛的里的光忽然柔和下来,他笑了笑说:“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国外过过生日。
生日?难怪他今天整这么隆重呢!
“可是她人都走了。”
“晚上我会送去给她。”
布莱恩继续说:“那我可以教你,晚上怎么搞定女人,只要在床上……”
“用不着。”谢津渡冷脸打断他。
布莱恩摊摊手,走了。
*
周景仪回到市区,天气忽然放晴了。
风吹散了云雾,天空变得湛蓝透亮,阳光把一切都照得暖融融的,泰晤士河泛着金色柔软的涟漪。
她在道旁下车,散步消食。
走了没多远,接到了谢津渡打来的电话。
“我们今天还能约会吗?”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能啊。”她心情不错,没有拒绝。
“你现在在哪儿?”他问。
“你猜。”她像昨天一样逗他,不信他还能瞎猫碰到死耗子。
谢津渡不答反问:“如果猜对了,我们还能像昨天一样亲吻吗?”
“你今天狡猾依旧。”
他轻叹一声:“我除了想见你之外,没有一点儿坏心思。”
也就是那一刹那,身后的大笨钟轰鸣着响了起来——
男人在电话里准确无误地说出那个伦敦最经典的地标。
她目光一滞,惊讶于那一刻近乎命中注定的巧合。
红色双层巴士缓缓穿过人群,消失在道路尽头,一艘艘轮船穿过威斯敏斯特桥,游客们转身拍照留恋,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里……
时间在不同维度间折叠,沿着钟声滴落。
她笑着,眼窝微微发烫。
谢津渡语调温柔地说:“或许,我还应该说一声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他没答这句,只说:“风大,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
“喂!我现在反悔了,约会取消。”
“但是,你总得还账。”他说。
“什么账?”
“亲我的账。”
“!!”
周景仪气得直跺脚。
他在电话那头笑:“别把高跟鞋踢坏了,一会儿让你踩几脚解气。”
行吧,就算为了出这口恶气也得见这一面。
她没特别等他,找了个家咖啡店喝下午茶。
十五分钟后,谢津渡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周景仪先看到他,朝他招了招手。
桌上放着热咖啡和面包。
落座后,他没碰咖啡,一口气吃了四个面包。
周景仪惊讶地望着他:“你刚没吃午饭吗?”
“没来及。”她吃午饭的时候,他在做饭,后面仅剩的时间都用来做生日蛋糕和赶来这里了。
她撑着下颌笑:“我猜你昨晚肯定睡懒觉了。”
“没有睡懒觉,但有梦到你。”他说。
“那是我影响你睡眠了?”
谢津渡仔细想象了一下梦里的画面,认真点了点头。
“梦到我做什么了?”她忽然有了聊天欲。
“梦到你……”他耳朵烧热,后面的话卡在嗓子里。
“梦到我亲你了?”她有意逗弄他。
“不止。”他说。
“咳……”周景仪一口咖啡呛住。
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是赵文丽打来的电话。
她没刻意避让,当着谢津渡的面讲电话。
年关将近,公司里事情忙,赵文丽催她尽快回去。
谢津渡在她挂完电话后问:“你要回国了吗?”
“嗯,要回去处理点事情。”
“什么时候?”他有些着急,“什么时候再回来?”
她愣了一下说:“不太确定,不过应该会很快。”毕竟还要争取肖恩康博里斯的合作。
“那我能跟你一起回中国吗?”
“你?”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谢津渡低下头,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昨天你明明说过,我是你男朋友,而且我们还亲过了。”
周景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怎么看上去这么委屈?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问:“还是说……你打算不要我了?”
12.第 12 章
12.
周景仪有被他这句话难住。
要不要他?那肯定不要啊。
在英国玩玩暧昧也就算了,她可不想带着他回国。
她早说过不会负责,他也同意了,怎么现在突然耍赖?
思前想后,她决定先采取维///稳策略,安抚他两句,再哄一哄,装一装,让他先放松警惕。
可千万别再用这种委屈巴巴的语气和她说话了。
她最受不了这个。
等回到国内,两边见不着面,他就是想找她负责也没门儿。
周景仪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她在他手背上轻拍几下,温柔道:“我当然没有不要你呀,我肯定会来找你的,我不都说了嘛,你是我男朋友,我们可以打电话、开视频,都说小别胜新婚。”
“每天都打电话吗?”他问。
周景仪点点头,语气笃定:“当然啊,我现在都开始想念你了呢。”
当然不打电话!她都想好了,一上飞机立刻删除一切联系方式,彻底赖账。
谢津渡总算收起了之前那种表情,变得好说话起来。
“那好,今去我家。我做了蛋糕给你庆生。”
“蛋糕啊……”她松开他,指尖在咖啡杯上轻敲两下,似在思考对策。
“不想去?”他看出了她的心思。
从刚刚到现在,她一直都在骗他,或者说是在哄他。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每回她有意诓他时,说话会比平常多,语气也会更嗲,撒着娇似的,声音甜腻腻的。
他太贪念那种感觉。
那种嗲意让他当即选择了原谅。
骗他又怎样?反正她都已经提前哄过他了。
“去,当然去。”她放下咖啡杯,眨眨眼,笑得妩媚灵动。
*
日落之后,谢津渡领着她回到公寓。
他先进门,体贴地为她取来拖鞋,再将她脱下的外套接过去挂好。
“蛋糕呢?”周景仪直奔主题。
“在冰箱里。”他说,“你等会儿,我准备一下。”
她点点头在客厅地毯上坐下,安静等候。
不多时,他在她面前支开一张矮脚桌,提来蛋糕放上去,一根根往上插着蜡烛。
她托着腮在旁边指挥:“只准插十八根!一根都不许多插,我才不想变老。”
谢津渡笑笑,听话地将剩下的蜡烛收进纸盒。
灯光熄灭,摇曳的烛火成了黑暗中的光源。
她的眼睛被烛火映得波光潋滟。
每年她过生日都会开派对,她的朋友、她哥的朋友挤在一起好不热闹,二十岁以后一起长大的朋友们各奔东西,每年都聚不齐。
今年的生日更是冷清。
“再添一根蜡烛吧。”她托腮看着那些烛火,“我十九岁生日那天,你没来 。”
冥冥之中也预示着他们那群人青春的散场。
谢津渡的手指一顿,眼窝潮热,喉头几度滚落,好在烛火够暗,将他溢出的情绪藏起。
周景仪吸吸鼻子,从他手里接过蜡烛,点燃后插在蛋糕上。
“这就当作是19岁生日的补偿啦,祝我生日快乐。”说完,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一口气将所有的蜡烛吹灭。
谢津渡在黑暗里问:“许了什么愿?”
“岁岁平安。”说完,她往玄关处走,找开关点灯。
“月月……”他忽然叫住她。
她定在那里,脚底像是让钉子定住。
他走过来,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抱住。
周景仪愣了一瞬,皱眉道:“谁让你抱我了?”
“想抱抱我的女朋友。”他说。
这个称呼真是……
她现在还真不好反驳,毕竟是她先说的男朋友。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她那些湿漉漉的情绪,竟像水蒸气一样逃逸得无影无踪。
“我要吃生日蛋糕。”她说。
“好。”
从小到大,她吃蛋糕向来只喜奶油,不喜蛋糕胚。
谢津渡做的蛋糕,奶油多,面包少,水果酸甜适中,可以算得上她的梦中情糕了。
一下子摄入过多的奶油,有点腻人。
她放下叉子,支着下巴嘟囔:“这会儿要是在国内就好了,柠檬鸡爪最解腻。”
“不用回国也能实现。”
周景仪面露喜色:“这里有卖的?”
“我做。”
“你?”周景仪像看奥特曼一样看着他。
“会。”
神了,几年没见,小竹马进化成神厨了。
“不过,可能要多等一会儿。”他说。
等就等,反正时间还早,她又没什么事。
谢津渡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时候,周景仪坐在他家地毯上玩游戏。
半个小时过去,手机快没电了,谢津渡的柠檬鸡爪还没好。
她站起来,背着手在客厅里溜达,闲来无事书架上找到一本小说——威廉戈尔丁的《蝇王》。
词汇不难,故事也通俗容易懂,就是密密麻麻的英文有点催眠,像在做英语泛读。
她强撑着翻了几页,眼皮开始打架。
谢津渡端着做好的鸡爪过来,发现女孩背靠沙发睡着了。
那本书被她压在腿下,看了不过三四页,手机掉在地毯上。
他没着急叫醒她,掌心撑地坐下,挪动长腿,和她挨着一块儿。
肩膀已经贴到在一起,他觉得不够,抬起一只胳膊,绕过她的后颈,五指贴上她柔软的脸颊,轻轻一推——
她脑袋轻晃两下,稳稳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缓缓吸入一口空气。
此时此刻,他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想将这一刻定格下来——
周景仪的手机忽然在边上亮了起来。
有电话进来,是周迟喻。
谢津渡不想叫醒她,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动,点了拒接,并顺手设置了静音。
紧接着,手机最上面的通知栏连跳数下,进了一堆信息。
全都是周迟喻发来的微信消息。
见亲妹没有回复,他又追过来一通电话。
谢津渡点下接通键,把耳朵放到听筒上,没有说话。
周迟喻竹筒倒豆子:“昨天帮你在我大学群里吆喝了一嗓子,一堆人过来毛遂自荐要做我妹夫。我给你选了几个长得好看、人品也不错的,照片发你了,你挑挑,看中哪个和我说。相不中也没事,你哥我资源多的是,随手一捞都是985、188。”
谢津渡未发一言,额角青筋跳动,几欲将手机握碎。
周迟喻见妹妹不说话,觉得奇怪,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没信号?”
谢津渡直接挂断了电话。
屏幕上方又跳进一堆信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来的。
这些信息应该就是周迟喻刚刚说的那些照片。
不能让周景仪看到这些,他想。
他揿亮手机,用她的手指解锁了屏幕。
果然见到一长条照片——
年上、年下,文青、体育生,什么类型的男人都有。
谢津渡轻敲屏幕,回复周迟喻:“哥,你别费心思了,我只喜欢谢津渡。”
周迟喻看到消息,暴跳如雷,炸过来一堆长语音。
谢津渡懒得听,一条条选中、删除。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发的那句话。
周迟喻发累了,暂时放弃,只留下一句:“没事,哥给你再找。”
谢津渡熄灭屏幕,扶额,长长吐了口气。
周迟喻要是动真格给亲妹介绍男朋友,早晚能成功。
这样看来,他做她的男朋友还不够。
得结婚才行。
不知何时,外面刮起了大风,北面窗户忘记关掉。
风将料理台上的瓷盆掀翻在地——
“咣当当——”
周景仪后背一颤,吓醒了。
谢津渡忙抬手在她后背轻拍两下,安抚道:“别怕,只是东西掉了。”
周景仪揉揉眼睛,看清是在哪里后,这才放松下来。
真是的,她竟然在谢津渡家睡着了……
好困啊,早上起得早,中午没休息,刚刚根本没睡够。
“几点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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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早,下大雨了,再睡会儿。”他声音很轻,哄小朋友似的。
又下雨了,难怪伦敦人喜欢谈论天气,这里的天气简直像三岁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柠檬鸡爪做好了,她现在不想吃,只想继续睡觉。
“小渡渡,你身上香香的好舒服。”她睡蒙了,在他怀里拱了拱,把他当成了儿时床共枕的小竹马。
谢津渡愣了好一会儿。
侧着睡累脖子,她从他肩膀上溜下来,躺在他大腿上继续睡觉。
吸顶灯刺眼,她迷迷糊糊掀开他衬衫下摆,把脸埋了进去。
“!”
温温热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他腹肌上爬。
谢津渡僵在那里不敢动,身体硬的像块板砖。
好在她很快睡着了。
他握住衬衣下摆,一点点将她的脸从衣服里放出来。
周景仪的相貌和十几岁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
头发乌黑柔亮,睫毛卷曲纤长,脸颊洁白柔软,唇色嫣红。
嘴唇……
他的目光缓缓停在她的唇瓣上。
心脏一麻,想到了昨夜那濡湿潮润的触感。
好想再亲一次。
他低头,缓缓靠近——
唇瓣落下来之前,周景仪醒了。
“你在干什么?喂!”
他没有管她的抗议,宽阔的掌心覆盖住了她的眼睛。
视线突然被遮蔽,触觉被无限放大。
唇上一热,他在吻她,舌尖扫过唇瓣,小猫舔奶般的触感。
等等!舌头?
她猛地清醒过来!红着脸坐起来,一把推开他。
“我要回去了。”她说。
“我送你下去。”
“不用!”周景仪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嘶了一声气,定在原地。
他紧张问:“怎么了?”
“脚麻。”
谢津渡在她身前低下,摘掉她脚上的拖鞋,动作温柔地捏她的脚掌。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半分钟,周景仪的脸持续发烫,心慌意乱。
“好了,不麻了,别捏了。”她说。
他站起来,取过雨伞,送她下楼。
冷风扑在脸上,将先前在屋内的暧昧一扫而空,周景仪清醒过来。说好只是玩玩的,怎么好像越陷越深了?
到了车边,她忽然说:“我打算明天就回国,所以……所以我们得很久不见啦。”
谢津渡没像之前一样撒娇纠缠,拍掉她肩膀上的雨粒,点点头说:“好,我会去机场送你的。”
她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只剩一句好。
周景仪略松了一口气,猫腰钻进车厢。
黑车在大雨中缓慢行驶,轮胎溅起细细的水花。
后视镜里的一切都是隐隐绰绰的。五彩斑斓的街灯,像是敷着一层被水晕染过的油墨,而远处那个举着伞一动不动的男人,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周景仪收回视线,有些烦躁地吐了口气。
手伸进口小包找烟,意外碰到了一个小盒子。
她包里什么时候有的这个?
取出来,打开,盒子里放着一条Tiffany的蓝宝石章鱼项链。
链绳部分较为简单,铂金打底,镶嵌整圈的透明钻石。
底下的吊坠主体部分是章鱼头,它由一整颗蓝宝石打造,镶嵌质地清透的月光石和坦桑石,最底下的章鱼触角则是由黄金和蓝宝石组成。
即便她有一堆珠宝藏品,还是被这栩栩如生的小章鱼俘获了心。
车子走远后,谢津渡在雨中呆站良久,裤脚被雨水浸透淋湿,也恍若未知。
直到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周景仪:章鱼有什么寓意?
他回:在古希腊神话里,章鱼是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化身。
事实上,他只说了其中一部分寓意,还有一部分没说。
日本画家葛饰北斋有篇名为《渔妇的梦》的画作,其中描绘了章鱼缠绕女性身体的画面,那是一种隐晦的欲望表达。
雨水溅到手机屏幕上,他用冻得发青的手指,拨出去一串号码。
“我明天要回中国,你准备一下。”
13.第 13 章
13.
伦敦直飞北城的航班很多。
票不难买,头等舱更容易。
确定好回程时间,周景仪给司机和保镖各拨去一通电话。
周家在英国有旅游公司,祖父母长年定居曼彻斯特,司机、保镖都是曼彻斯特那边过来的,不用跟着她回国。
次日一早,她推上行李,掀开房门——
冷不丁撞见白衣黑裤打扮的谢津渡。
周景仪吃惊不小,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警惕地望向他:“你怎么在这儿?”
昨晚分别时他那么平静,她以为他不会再闹。谁知他竟然上这儿堵门!
“吓着你了吗?”谢津渡局促地摸了摸脖颈,“你昨天没说今天的航班时间,所以……我只好提前过来等你。”
完了,他一露出那种无辜的表情,她就有点招架不住。
周景仪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几点过来的?”
“三点。”他专门查过,最早的航班在四点半。
三点?!那岂不是半夜!就算是堵门也太早了点。
“楼下的安保没拦你?”
“拦了,所以七点之前我一直在楼下……”
她看到他湿了半截的裤腿,再联想到昨晚的暴雨,眼神骤然柔和下来,责备的话也全部咽进肚子里。
算了,还是得哄一下。
“冷吗?”她体贴开口。
“不冷,”他见她不信,又匆忙改口说,“之前很冷,现在不……”
话没说完,周景仪摘下自己的围巾,踮起脚尖圈在了他脖子上。
她微笑着,眉眼弯弯,瞳仁里闪着细碎晶莹的光,柔情似水。
那一刻,他心脏飞快跳动,觉得伦敦终年湿冷的浓雾散开了。
“走吧,去机场。”周景仪递给他一只行李箱,主动环上他的胳膊。
一路上,她和他有说有笑,谢津渡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她还是在哄他,还是要抛弃他,只是里面掺杂了少许真心,看上去很像真的。
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他帮她把行李送去托运,再她送到安检口。
周景仪抱了他一下说:“就到这里吧,我会想念你的。”
谢津渡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这个送给你。”
“怎么又送礼物?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是之前买的。”
打开包装袋,里面放着一个淡黄色的皮质手机壳,背面印着□□小熊的图案,底下挂着一个限量版钥匙扣。
小熊□□曾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家里的手办、玩偶堆积如山。
但这个钥匙扣上的图案,她还没有收集过,越看越可爱。
没有记忆的谢津渡,再次精准命中她喜好,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
他有些不确定地说:“就是不知道型号有没有选对……”
周景仪掏出手机,将原本的手机壳拿下来,换上他送的手机壳。
大小合适,型号匹配,拿在手里很有质感,颜色也治愈。
时间不早了,她朝他挥挥手,转身汇入拥挤的人流。
谢津渡目送她进入候机大厅,离开检票口,踱步去往斜对面的卫生间。
布莱恩正倚在廊柱上那里等他,一脸的不耐烦。
扑克脸跟有病似的,大半夜把他叫过去,又是收拾行李,又是当司机。他从凌晨三点站到现在,腿都硬了。
谢津渡过来,脱掉外套和湿裤子,换上黑色冲锋衣和牛仔裤。
布莱恩哼着气碎碎念:“你就这样跟她去中国,那公司的事怎么办啊?”
谢津渡戴上鸭舌帽,“你先顶几天。”
“什么?我?”布莱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和他反复确认,“你让我顶?我哪行啊,你可别开这种玩笑,我们家哪能离得开你……”
谢津渡停下手里的动作,高深莫测地睨了他一眼——
“既然你不能管事,还是趁早把卡冻结的好。”
魔鬼!谢津渡肯定是撒旦转世。
“我试试看吧,”布莱恩苦着脸,像个霜打的茄子,“我最多就顶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你必须回来。”
谢津渡淡淡颔首,算作同意。
布莱恩忽然想起什么事,担忧道:“你就这样回去没问题吗,姑姑、姑父的那件事不是还没解决?你的身体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万一……”
谢津渡没说话,低头整理冲锋衣袖口的按扣,半晌低低吐出一句:“没有万一。”
布莱恩这才发现他穿了一身黑——
黑帽子、黑衣服、黑手套……
怎么看怎么阴森。
再看那张脸,白皮肤,红嘴唇,越看越像漫画里的吸血鬼。
布莱恩眉头直蹙,“哥,你追女人之前,好歹也把自己弄得阳光点儿吧?哪个女人见你这副打扮能提得起兴趣?”
谢津渡没打算和他解释,将摘下来的围巾折叠整齐放入箱子,大步离开。
布莱恩叉着腰,百思不得其解,他赌100万,扑克脸肯定追不到女人。
*
二十分钟后,谢津渡和周景仪登上了同一架飞机。
只不过,她在头等舱,他在经济舱。
舷窗外飘着小雨,天还是阴沉沉的。
飞机腾空,伦敦城变成了一片遥远厚重的雾海。
周景仪喝了半杯牛奶,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机壳上的□□小熊。
心里乱糟糟的,很不是滋味。
经次一行,她似乎没那么讨厌谢津渡了……
可想到六年前的事,她又生起了气。
手边的牛奶冷透了,空姐过来问她要不要来些小食。
周景仪回神,摇摇手说不用。
她呼出一口气,点亮手机,下定决心般删除了谢津渡的所有联系方式。
*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北城机场。
谢津渡第一时间给周景仪打去电话——
和预想的一样,她把他拉黑了。
他压下心中苦涩,扯低帽檐,戴好口罩,将冲锋衣的领子立起来,赶在人群最后离开机舱。
海关检查,旅客们排起长队,谢津渡走在队伍最后,目光一动不动地黏在周景仪身上。
北城和伦敦不同,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看了就让人心情舒畅。
周景仪大口呼吸着新鲜干燥的空气,就差原地放炮庆祝,回家真好。
重回故土的谢津渡有些精神恍惚,那些错乱的记忆,似洪水决堤般涌入大脑,心口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得生疼,他摁住胸口,背靠围栏上,好半天才缓过劲。
见周景仪走远,他不敢耽误,快步跟上。
人群越来越稀,两人之间再无旁人阻隔。
周景仪没回头,也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人。
她推着东西下台阶时差点摔倒,其中一个行李箱歪倒倾斜,他及时出现,替她扶了一把。
不待她开口感谢,他已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里。
周景仪把行李送回家,换了身衣服,开了一辆中规中矩的迈巴赫去公司。
赵文丽见了她直蹙额:“怎么刚回家就跑来公司?我这儿缺你一天不会倒闭,赶紧回去倒时差。”
周景仪有点蒙,“不是您打电话说年底公司忙,要我早点回来吗?”
赵文丽这才想起这一茬。
电话是周迟喻让她打的,说什么怕妹妹误入歧途。
周景仪没有深究,打了个哈欠:“你这儿不忙,我可回去睡觉了。”
“等会儿,”赵文丽打开抽屉,拿给她一份合同,“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周景仪看完,惊喜地跳起来:“妈!您送我一温泉酒店啊?”
赵文丽笑:“你上回不说想在水上开party吗?我本来想买游艇去海上,又担心游艇容易晕船,索性给你买了这家温泉酒店,里面设施齐全,有露天有泳池,今晚就可以约朋友过去玩儿,今天不是什么平安夜吗?”
“哇!”她搂住赵文丽的脖子蹭了蹭,“妈,我简直爱死您啦。”
赵文丽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今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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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给老杨打个电话,十二楼的柜子里有惊喜。对了,别和你哥说,回头又来说我偏心。”
“知道。”周景仪一溜烟下楼,化妆打扮,呼朋引伴。
晚上九点,她换了一辆阿斯顿马丁出门,零下五度的夜晚,敞篷开到底,一路暖气加持,轰轰隆隆直奔酒店。
与此同时,谢津渡的手机响起了一阵阵提示音。
她的定位信息,从市中心一路向东快速移动。
半个小时后,定位停在了一家温泉酒店。
谢津渡握着手机,眼睛眯成一道缝,脑袋里冒出一大堆问题。
她大半夜突然去温泉酒店做什么?
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去约会?
难道说周迟喻已经给她介绍了男朋友?
他心乱如麻,如坐针毡。
得过去看看,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周景仪颜控,从小就喜欢各种帅哥。既然他能靠脸博她欢心,别的男人为什么不行?
幸亏在伦敦送了她那个带有定位功能的手机壳。
否则,他现在根本找不到她。
晚上十点,他打车赶到那家酒店。
里面和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酒店并非处于营业状态,但亮着灯。
他抬腿往里走,被人伸手拦住了去路。
“先生,我们这是私人酒店,暂不对外开放。您如果有认识的朋友,可以让他来门口接您。”
谢津渡正愁怎么进去,里面忽然走出来一个女人。
对方一眼认出了他,醉醺醺地说:“老同学,你怎么才来啊,快进去,里面都玩疯了,我有事得先走。”
谢津渡不认识她,但没有关系,门口的那群安保已经认定他们是朋友了。
酒店内部装修得富丽堂皇,他没有多作停留,隐入黑暗。
不远处的露天花园正在开派对,各色的彩灯将那里照得如同白昼,人群中央立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各种颜色的礼物。有歌手在角落里唱歌,架子鼓、贝斯、电钢琴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景仪被一群朋友围在圆桌上玩拼酒游戏——
“月月,你又输了。”
“你就不能让让我吗?”女孩声音娇滴滴的,但并不是生气。
那人端着酒杯送到她嘴边:“快喝,玩石头剪刀布都赢不了。”
周景仪开始耍赖,“不行了,姐姐我实在喝不动了,总得让我歇歇,歇歇。”
“才几杯啊。”
“就是,就是。”
“我……我去趟厕所,要憋不住了。”她找了个借口,提着裙子逃出来。
众人看她跑远也没追,只换了人继续玩儿,笑声不减。
盥洗室酒店大堂就有,周景仪为了拖延时间,故意舍近求远,去了温泉泳池边的卫生间。
她酒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谢津渡见她身边没人陪同,不太放心,隐在道旁的树影里悄悄跟随。
一米见宽的鹅卵石小道,曲曲折折,越走越安静,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淡成了一缕背景。
周景仪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扭头看,又没有人。
到了卫生间门口,她没着急上厕所,而是走到了水池边。
“扑通——”
她栽进了水里。
谢津渡见她落水,吓得不清,忙从暗处跑过来,扎进水池捞人。
厚重的纱裙漂在水面上,他没捞着人,却被一双柔软的胳膊缠绕住了脖子。
池水晃荡摇曳,泛着金波,女孩潮湿的柔软的手心拍打在他的脸上,娇滴滴轻骂起来。
“我说是谁在跟踪我,原来是你!谢津渡!讨厌的家伙。”
他察觉上当,仓惶欲逃,却被她扯住衣角拽进水里。
鼻子里呛了水,心却跳得飞快,脑袋浮出水面的一瞬间,她凑上来,咬住了他的耳朵。
“抱我,坏狗。”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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