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新婚》
1. 新婚第1天
五月的云京市难得下了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勉强浇灭了几分仲夏的燥热。空气里的湿气早就被冒出头的太阳烘干,只有街边路上零星几个小水洼提醒着人们,昨夜的电闪雷鸣是真实存在过的。
贺霜汀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一番便带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出了门。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眼前办事大厅的大门还紧闭着。
垂眸一看,八点四十五。
距离民政局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距离她和她的“结婚搭子”约好见面的时间也还有十五分钟。
贺霜汀没有下车,稍稍将座椅放倒几分,带上墨镜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遮住自己观察路边行人的视线。
这样就算有人透过车子的前挡风玻璃望过来,也只会以为里面的人正在休息。
车是贺霜汀让助理田橙用她的身份证临时租来的,一辆鹅黄色的五菱宏光mini,混在云京早高峰的车流中毫不起眼。
没人能想到,主驾驶上坐着的竟然是贺霜汀——不仅是当下炙手可热的一线女演员,还是贺氏集团创始人的亲孙女。
而现在,富家千金女明星贺霜汀,正坐在一辆临时租来的五菱宏光mini里等民政局开门——然后,进去,领证结婚。
“叩叩。”
车玻璃被敲响。
贺霜汀将墨镜勾下来一点,露出一双漂亮的狐狸眼。
瞧。
她的“结婚搭子”到了。
“来得挺早啊,”贺霜汀朝他勾了个漂亮的笑容,解开车门锁,“上来坐会儿?”
宋阅川绕到副驾驶:“这不还是比你晚一步。”
他递过来一杯咖啡:“美式。”
贺霜汀随手将墨镜摘下来别在衣领上,接过咖啡杯,喝了一小口。
醇厚柔软的香气自舌尖扩散开来,巧克力、坚果和水果的风味交织在一起,和谐且富有层次,酸度很低,苦味也不重,很对她的口味。
“安提瓜?”
贺霜汀挑眉:“有品位啊宋老师。”
宋阅川的笑声低沉又有磁性,回荡在狭小的封闭空间中,听得贺霜汀心跳都控制不住地漏了几拍。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虽然只是找了个“短期”老公,但她在娱乐圈中“阅人无数”锻炼出的挑人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她用余光去打量宋阅川。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一张脸,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随着他的动作反射出一个细碎的光点,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的冷冽掩去了几分。
和之前在学校里第一次见到时差不多,他今天仍然穿了一件挺括的白衬衣,但相比起那天随意解开两颗纽扣、将袖子随手挽到手肘出的松散随意,很显然,他今天要沉稳严肃许多。
没由来的,贺霜汀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前不久刚在黛州小镇里偶然和宋阅川重逢时的情景——
她所在的剧组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各地实景拍摄,剧组的最后一站来到了黛州。
为了节省自己搭景和雇临时群演的经费,剧组主动联系了黛州一个叫做武鸣的小镇里的希望小学,希望有偿租借几间他们的教室和办公室作为拍摄场地。
剧组不仅出钱,还能顺便给学校做做宣传,学校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甚至还主动组织了一批师生来给剧组做了一天群演。
贺霜汀就是在学校遇见宋阅川的。
彼时,制片和导演正在会议室和学校的书记、校长等人商量拍摄场地的具体安排,其他人则在学校内外随意转了转,熟悉熟悉环境。
贺霜汀路过一个转角,不经意透过窗户往教室内望了一眼——
比起云京,黛州的夏日更为闷热潮湿。
窗外的蝉鸣喋喋不休,屋内挂在天花板上的吊扇颤颤巍巍地转动,将木质讲台上的教案页脚吹动。热烈到灼人的日光透过斑驳脱皮的窗沿钻进去,吻上他侧脸,金属镜框反射出一个细小的光点,恰好落入她视线。
贺霜汀的步伐顿住。
这个侧脸……
好眼熟。
像是察觉到窗外的人影和视线,宋阅川写板书的动作停下来,侧头看过来。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蝉鸣声似乎更嘈杂了,吵得贺霜汀心乱。
……
窗外一声公交车的鸣笛声将她从回忆里拉出来,贺霜汀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正视宋阅川的眼睛,语气严肃且郑重地叫他的名字:“宋阅川。”
“你要是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
宋阅川没有立刻回答。
贺霜汀也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她在之前的电话里和宋阅川说得很清楚,她现在急需一段婚姻用来逃离家里长辈频繁安排的相亲和不依不饶的催婚。
贺霜汀实在太了解她家老爷子了。
曾经在商界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老贺董,退下来之后一时难以接受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只能将他掌控的目标投向家里这些小辈,试图通过安排他们的婚姻来确认自己在这个大家庭中的话语权。
可如果真如爷爷所愿,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那么这段“联姻”势必要对外界公布,日后不论是她的演艺事业还是婚姻情况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势必会对两家的社会声誉和公司股价产生影响。
一边是自己的家人,一边是她的自由和事业。
她思来想去,唯一找到的折中的办法就是她自己找一个,既不会影响她的事业也不会影响她家产业的人,结个婚。
然后等爷爷彻底适应了“退休”生活,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这些小辈的“人生大事”上的时候,她再挑个时间把婚离掉。
很好,自救方案有了。
就缺一个共同执行这个方案的人。
说不上来具体什么原因。
只是在想到这件事的时候,贺霜汀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名字竟然会是“宋阅川”——
两人高中曾是校友,而且宋阅川又是他们那年的高考理科状元,以绝对的高分考进了国内顶尖的云京大学,智商层面也没什么好质疑的。
加上人家现在成为了一个光荣的山区支教人民教师,人品道德方面应该也不会出差错。
这条件,放在相亲市场上绝对是个香饽饽。
怎么想,都是一个很合适的结婚对象。
于是,贺霜汀辗转托了几个还有联系的高中同学,要到了宋阅川现在的电话。
屏幕上,宋阅川的手机号码归属地显示:云京。
“喂,您好。”
电话接通,低沉的男声透过听筒传来。
“你好,是宋阅川吧?”
贺霜汀有些紧张,毕竟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冒昧了:“我是贺霜汀。”
电话那边沉默,没有立刻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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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是高中同学,”她问,“你还记得吗?”
“记得。”
这次宋阅川回答得很快:“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贺霜汀轻咳了一声,“那什么,我是找以前的高中同学要到你的电话的,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
“你现在有空吗?说话方便吗?”贺霜汀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的手指搅动着自己的衣摆,这是她内心忐忑时常有的小动作。
“方便。”
“你是有什么事吗?”
“对,确实是有点事。”
贺霜汀闭了闭眼,甩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先问一下,宋阅川,你现在单身吗?”
“嗯?”
像是没想到贺霜汀会问这个,宋阅川那边显然也怔愣了下,但很快,他就答道:“是单身。”
“哦哦,好的。”
那就好。
“那……”贺霜汀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宋阅川,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几分钟。
宋阅川的声音将贺霜汀游离地思绪拉回来:“我这个人,从来不为自己已经做出的决定后悔。”
“还是说你后悔了?”宋阅川挑眉,浓墨一般的眸子倒映着她的,“你要是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我没有后悔。”
贺霜汀撇开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民政局的牌子:“婚前协议也签了,我们家的情况你肯定多少也知道,就算是出了什么岔子,吃亏的也不会是我。”
宋阅川是老师,还是在黛州那种偏僻的山区里。
而她呢,云京贺氏唯一的女儿。
就算这段婚姻里真的有什么“纠纷”,随便从贺氏的律师团里拉出来一个人都足够替她处理好一切了。
想到这里,贺霜汀忍不住又瞄了宋阅川一眼。
这婚前协议还是宋阅川主动提出要签的。
“毕竟是结婚。”
贺霜汀还记得宋阅川当时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保险起见,我们抽空见一面,签一下婚前协议,你找律师拟好条款,我没有任何意见。”
“你就不怕我骗你财啊?”
贺霜汀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不会。”
“我相信你。”
她听见他说。
明明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也算不上有太多的交集,高中毕业后更是再也没有联系。
甚至现在,坐在车里等民政局开门的这一刻,也只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三次见面而已。
可偏偏,他们两个马上就要成为合法夫妻了。
命运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微微沉默了一瞬,贺霜汀看着窗外的车潮与人流,换了个话题:“我刚才在这儿观察了一下,好像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在这里等民政局开门了。”
“嗯。人不多,办起来应该会比较快。”
被拍到的几率也会小很多。
贺霜汀才不想因为这件事上热搜头条。
“我提前看过黄历。”
提起这个,贺霜汀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语调也扬了起来:“老黄历上说今日不宜嫁娶,我才专门选在这天的,果然,没什么人会在今天来领证!”
2. 新婚第2天
或许真的是因为今日不宜嫁娶,直到贺霜汀和宋阅川拍完登记照,等待办理结婚业务的仍然只有他们这一对“新人”。
……倒是领离婚号的一口气来了三四对。
其中一对中年夫妻从进门起就在吵架,一直吵到了办事柜台前,女人的控诉和男人的抱怨回荡在整个大厅里。
宋阅川的目光顺着声源看过去,很快又收回来,什么话都没有说。
倒是贺霜汀,好奇地朝那边多看了几眼后笑眯眯地转过头对宋阅川小声说:“放心,我相信我们绝对不会闹成那样的。”
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
只是有着一年之约的合作关系而已。
感情这东西嘛,只要没有,就不会破裂。
宋阅川没有回答,只是拿出自己的相关证件,和贺霜汀的放在一起,顺着桌面推到工作人员面前。
“贺……嗯?!”
工作人员拿起两人的身份证,仔细看了看照片,又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尾音拐出了山路十八弯。
“嘘——”贺霜汀抬手做了个小声的动作。
贺霜汀对这种情形早有预料。
虽然挑了一大早上班时间,又特意押了一个人不会很多的日子,但毕竟是公众人物,又带着身份证件,难免还是会被办事人员认出来。
“麻烦姐先替我们保密哦。”她朝柜台后面坐着的大姐眨了眨眼。
宋阅川适时打开从刚才就一直提在手里的袋子,掏出几份由红色烫金小盒子包装起来的喜糖递给工作人员。
大姐忙不迭地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二位放心吧,我们有规定的,我在这里办事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任何岔子。”
然后接过宋阅川的喜糖,笑得见牙不见眼:“祝两位百年好合哦。”
贺霜汀转头看了宋阅川一眼。
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准备喜糖。
“提前在网上搜了一下要准备什么东西,那些结婚攻略贴里都是这么说的。”宋阅川低声解释。
贺霜汀点点头表示理解,想起昨天宋阅川发给她的材料清单。
毕竟都是第一次结婚,他会提前搜索攻略也是正常的。
果然是学霸,办事就是严谨。
一时间,贺霜汀心底竟萌生出了一点愧疚。
毕竟,提出结婚邀请的是她,但是她却什么都没准备,连办理结婚证需要准备哪些材料都是人家宋老师整理成word文档发给她的。
还怪不好意思的。
证件办理得很快。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贺霜汀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手里的红本本:
从现在起,她就是一个已婚人士了。
这种感觉……
她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宋阅川,对方正在回复手机消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好吧。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贺霜汀带上墨镜:“你什么时候回黛州?”
非特殊节点,民政局只在工作日上班,她估摸着宋阅川肯定是跟学校请了假回云京来领证的。
“下午,”宋阅川似乎处理好了手机上的消息,看向她,“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不用,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贺霜汀不想耽误他的时间,便摆摆手:“我今天飞伦敦,助理这会儿应该在我家等我了,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对于让助理帮忙租车以及她一大早要外出一趟的事,贺霜汀只说自己有点家里的私事要办。
助理田橙虽然年轻,但想来懂事有眼色,也没有多问。
贺霜汀没有向公司报备自己领证结婚的事。
而且也不打算报备。
反正这桩婚姻既不会让外人知道,也不会持续很久,公司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
只要这一年她瞒得足够好,就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多余的麻烦。
“什么时候回国?”宋阅川问。
贺霜汀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航班信息:“后天早上吧。”
“好。”
见她不想让他送,宋阅川也没有勉强。
“那你路上小心,到了报平安。”
这话听着倒是像极了一个合格的丈夫的台词。
贺霜汀点点头:“好的,你也注意安全。”
而后转身走了两步,复又想起了点什么,回过头来:“按之前说好的,结婚这件事除了应付家里人之外,我不会再说出去的。”
尤其是媒体。
如果媒体知道她已婚,难免会对她和她的“合法丈夫”多加关注。
贺霜汀既不希望影响自己的工作,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到宋阅川的生活。
她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你的正常生活。”
“我知道这件事有点冒昧,还是很感谢你能帮我这个忙。”
和一个重逢后只见过一面的人提出结婚,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一件极不靠谱的事情。
原本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冲动一试,没想到还真让她这只瞎猫碰上了合适的死耗子。
“无妨。”
“都是权宜之计。”
宋阅川淡淡地应声。
贺霜汀点头。
她也好奇宋阅川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和她结婚,对此,宋阅川的说法是,家中老人身体不是很好,近几年最大的心愿就是早点看见孙子成家立业。
他们两人也算是互帮互助了。
“那好,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啊,拜。”
说完,贺霜汀转身朝停车的位置走去,尾音被风打了个旋儿送进宋阅川的耳朵里。
宋阅川看着贺霜汀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那辆小巧的“剁椒鱼头”里,毫不留恋地笔直驶入来来往往的车流里,很快就在转角处消失不见了。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
宋阅川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什么事?”
电话那边,好友的声音大喇喇地传来:“不是说好帮我顶上两个月吗?这还差一周呢,你怎么就跑了?老宋,大丈夫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有点事,回了趟云京,下午就回去了。”宋阅川回答。
“怎么了?是家里的事吗?”
“不是。”
对面听出宋阅川不想多说,也没有继续纠缠:“行,要有什么我能搭把手的你尽管说,哥们儿肯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倒是不必,”宋阅川轻笑一声,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你忙完早点回来就行。”
口袋里的红本本被他掏出来,收进遮光板的收纳夹层里。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动了动,宋阅川复又打开遮光板,将今天云京市民政局第一批“新鲜出炉”的结婚证取了出来,收进自己西装外套内侧的口袋里,这才打起转向灯,朝机场的方向驶去。
*
暖黄色的灯光被水晶吊灯切割成无数光束,落在银色的烛台上,反射出细碎的光点。空气中浮动着灵动中不乏优雅的花香,是E&A家最经典的一款香氛——“盛放”。
宾客们交谈的声音和现场演奏的小提琴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精心勾勒的金色大网,而这张网拥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名利”。
贺霜汀提着裙摆,在品牌方为她安排的专属管家的指引下步入会场,瞬间就吸引了许多目光。
“贺老师来啦?”
有人上前同她攀谈,贺霜汀瞧着她眼熟,但一时间没想起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她,于是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是呀。”
“这条裙子是K家今年新上的春夏款高定吧?真好看呐。还得是你才能把这条裙子穿出这么好的气质。”
贺霜汀是公认的明艳型浓颜系美女,或许是因为她带有四分之一英国血统,她整张脸不论是折叠度还是深邃感都比一般人高出几分。
那一双漂亮狡黠的狐狸眼眼尾上扬,瞳仁是浅棕色,左眼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将这双眼睛自带的魅惑感衬托得淋漓尽致,也让她的表情更添几分故事感。
而今天她穿的这条蓝紫渐变色高定礼裙更是衬得她的肩颈白皙细腻,一头秀发被挽在脑后,只留几缕碎发在耳边,露出修长的脖颈。
礼裙的尺码十分贴合她的身形,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身,裙摆上工匠们手工缝制的细钻在灯光下闪着光,仿佛昼夜交替时天空中隐约闪烁的群星,暮色将至未至,晚霞一片旖旎。
“怎么没带E&A新系列的珠宝?今晚……”
对方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贺小姐,那边有个熟人,我过去打声招呼。”
说着便提着裙摆快步离开。
E&A家的晚宴,受邀者非富即贵。
但贺霜汀今天并非是作为“演员贺霜汀”受邀而来,而是作为E&A品牌的VIC“贺女士”出席活动,不承担任何为品牌站台吆喝的任务,自然不是非要佩戴E&A家的珠宝。
在场都是人精,仅一眼,就不动声色地换了个称呼。
“霜霜!这儿!”
贺霜汀听见不远处熟悉的声音传来,循声看过去,就见云栀正在朝她挥手。
待她走近,云栀塞了一杯香槟到她手中,拍了拍她的手背:“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你都说了你会来,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我也要推掉赶来见你一面啊。”贺霜汀笑笑,小甜话信手拈来。
云栀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学到高中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只不过高中毕业后云栀选择了出国留学,毕业后留在法国发展,而贺霜汀则走上了演艺之路,一年到头国内国外满天飞,两人见面的次数骤减。
云栀接到E&A邀请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正在山里拍戏的贺霜汀,两人约好趁此机会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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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不知道我刚才看见谁了?”
云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偷听她们姐妹俩咬耳朵,这才压低声音:“那个传说中和商时序好上了的小明星。啧啧啧,没想到啊,这几年世界经济不景气,连带着小商总的审美都降级了?放着你这么个青梅竹马的大美人不看,非要闻闻路边的野花香不香?”
贺霜汀碰了她一下:“你可小点声,今天来了不少我同行,要是让人听见你这话,出去了又不知道要给我发多少黑通稿,说我对商时序爱而不得只能背后蛐蛐人家的心上人呢。”
云栀直咬牙:“我看网上说他还帮那小明星截胡你资源,真的假的啊?”
“都是八卦媒体为了吸引眼球瞎说的。别人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信这些。”贺霜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正说着,云栀的目光一凝,忽然换上一个甜美的笑,抬手和贺霜汀碰了下杯,借着喝酒的动作用气声道:“晦气,说曹操,曹操就到。”
贺霜汀头都没回,气定神闲地抿了口手中的香槟。
“好巧啊,霜姐。”
高沁雅的声音不远不近,但足够周围一小圈人听清,其中不乏她们内地娱乐圈同行,对于和贺霜汀有关的那些八卦也有所耳闻。
一时间,不少目光明里暗里都集中到了她们这边。
显然是等着瞧她们的八卦呢。
“我收到E&A邀请的时候还专门让经纪人问了一下品牌方,得到的消息时艺人名单里没有你,还以为你这次不来了呢。”
高沁雅这话说得实在有水平,听上去倒是没什么攻击性,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她没有受到邀请,是蹭别人的邀请函进来的吗?
贺霜汀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她算是知道前几天买水军暗戳戳在网上发她黑通稿说她时尚资源不好、嘲讽她甚至不在E&A艺人邀请名单上的人是谁了。
“多谢关心,”她朝高沁雅微微举了下杯,语气淡淡,“看来高小姐最近是不太忙,居然这么有闲工夫关心我的事情。”
被贺霜汀不着痕迹地噎了一句,高沁雅不甘示弱:“确实,《浮生梦》的拍摄刚刚结束,想休息一段时间。”
说着,高沁雅扬起一抹笑:“幸亏霜姐你没拍这部剧,你是不知道,都快把我给累散架啦。”
《浮生梦》最初网传女一号是贺霜汀,但最终开机前剧组微博官宣照里赫然出现的是高沁雅的脸。
不少网友都在猜测,是不是商时序帮高沁雅把这个资源从贺霜汀手上抢过来的——否则,依贺霜汀的背景,除了在娱乐业树大根深的SG娱乐,谁还能截了贺家大小姐的胡。
尽管贺霜汀的工作室出面澄清,表示是贺霜汀主动拒绝了《浮生梦》剧组的邀约,但绝大多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们还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只认为贺霜汀团队这番发声是为了给正主挽尊,根本没往心里去。
这也就给了高沁雅团队继续发通稿拉踩贺霜汀的机会。
“累了就多休息,少说话,省省力气。”
贺霜汀勾了勾唇角,实在不把她的这番挑衅放在眼里。
三年前,高沁雅还是个刚出道的小新人,在某个古装剧里和贺霜汀有过一次短暂的合作。
那时候的高沁雅还是个开机前会小声说“贺老师好”的小姑娘,没想到三年过去了,曾经那个小心翼翼地守在机器前认真学习的小女孩变成了这副仗着自己背靠金主就上赶着挑衅前辈的模样。
贺霜汀不觉得唏嘘。
这个圈子里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她没那个闲工夫共情所有人。
她只觉得无聊。
没有看到贺霜汀给出任何她预想的反应,高沁雅有些不甘心地咬着下唇,目光落在贺霜汀穿着的裙子上。
在收到E&A活晚宴邀请函之后她就让经纪人去询问过这件礼裙,但K家负责对接的品牌负责人表示这条裙子并不能借给她用于出席这次活动。
哪怕她搬出了商时序的名头,对方也只是不卑不亢地回复“抱歉小姐,这条裙子已经被预定了”。
要是这条裙子出现在别人身上也就罢了。
可偏偏是被贺霜汀搞到手了。
高沁雅端着酒杯的指尖紧了紧。
众所周知,明星们出席活动时浑身上下的行头几乎都是和各大品牌借的,这就意味着,活动结束后这些“装备”都是要归还的。
如果遗失或是损坏,就需要艺人自掏腰包把东西买下来了。
若是事故严重的话,品牌或许往后还会拒绝和发生事故的艺人继续合作。
所以,要是这条价值近八百万的裙子严重染上大面积酒渍……
“劝你趁早收起你那拙劣的小把戏,妹妹,这都是二十年前的烂桥段了。”
贺霜汀像是看穿她的内心想法,嗤笑一声,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高沁雅的脸上:
“知道我和你的区别在哪里吗?”
3. 新婚第3天
贺霜汀看着高沁雅,语气轻描淡写,可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在高沁雅的心口狠狠插了一把刀:
“说白了,你今天就是E&A家请来的高级sales,而我,是作为消费者被请来的。‘顾客就是上帝’这句话我想高小姐应该也听过吧?”
贺霜汀的经纪人说起过,活动前高沁雅想要向K家借这条春夏新款高定的事情。
要知道,前两个月的活动上艺人们能借到的还是K家去年的秋冬款。若是有人能拿到新年春夏最新款首穿,无疑对自己时尚资源和业内地位最有力的展示。
不少女艺人的团队都对这条高定虎视眈眈,自然也包括这一年来咖位和流量突飞猛涨的高沁雅。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高沁雅?绝对不能让她抢了你的风头。”
虽然贺霜汀不是作为艺人出席,但若是和高沁雅同框,网友们才不管你们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只知道比今晚谁的妆更美、谁的礼服更贵。
因此在得知她已经拿下这条裙子后,她经纪人简直不要太得意,恨不得立刻写个通稿贴到高沁雅经纪人的脸上去。
“等下,‘拿下’的意思是指……?”经纪人张意然问。
贺霜汀点头:“就是说,这条裙子……”
原本贺霜汀是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但此刻,她忽然体会到了一点自家经纪人的感受。
上天作证,她真的很少这样高调的:
“这条裙子——”
“我买的。”
贺霜汀听见了自家闺蜜的轻笑声。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很多影视剧里都会写反派女二仗着身家背景到处耀武扬威的桥段了。
别说,当个反派女二有时候还真挺爽。
显然是没想到贺霜汀会当众把话说得如此直接。
高沁雅甚至感觉周围似乎有不少人正瞧着她们窃窃私语。
高沁雅气急,愈发口不择言:“有什么好傲的?说白了不也是靠别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要这么说,倒也不算错。”
贺霜汀微微抬了抬下巴,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漂亮的眸子睨着高沁雅:“但至少,让我靠着的‘别人’和我可是实打实地写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受法律保护,可做不得假。”
“你说对不对?高小姐?”
*
晚宴还没结束,男女明星们各种艳压的通稿就已经雪花似的飞遍了全网。
光是顶着“全场最绝”“今夜最佳”“秒杀全场”名号的就能数出不下二十个。
各家粉丝们也迅速加入了这场狂欢。
妆造好的夸妆造,仪态美的拼仪态,首饰贵的炫首饰——
「哥哥今晚又帅出新高度。」
「大V领!锁骨!想亲呜呜呜呜!」
「我妹宝也是升咖了!据说那对E&S传世系列的祖母绿耳坠就要三百万!」
「随随便便戴了一套房在身上233333我宝压力应该也蛮大的吧?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姐姐身上那条裙子是B牌秋冬高定吧?好美!」
「确实!B牌的外网社媒已经主动发文认领了!代言人的牌面给足了!」
总而言之,主打一个“我正主冠绝全场不接受反驳”。
点开热搜,全是#某某好美#、#某某状态超绝#等一众句式相似的词条。
赫然挂在高位的,就是高沁雅的名字——#高沁雅在逃公主#,几张三百六十度精修摆拍图配上大粉精心撰写、由工作室审核通过的彩虹屁文案,愣是把高沁雅夸成了“人间哪得几回见”的仙女公主。
营销号还放出了一段现场视频,画面中高沁雅单手提着裙摆朝宴会厅中心走去,一席白色拖尾礼裙配上发顶的皇冠配饰,倒真有点公主闪亮登场那味儿了。
「呜呜呜宝宝好美!」
「简直像是个误入凡尘的精灵!」
「走过路过不妨提前预约一下我家雅雅的新剧《浮生梦》哈!东方仙侠巨制!妆造剧情都一级棒!绝不会让大家失望!」
而在粉丝铺天盖地的安利之中,有人眼尖地发现了视频角落里的人影。
「那是不是贺霜汀啊?」
「不是说她根本没有被邀请吗?怎么会在现场啊,楼上看错了吧?」
「不会!我在E&A集团CEO的老婆的脸书上刷到她和贺霜汀的合照了!」
「???那她是怎么进去的?不是说E&A每年的晚宴都是非常严格的邀请制吗?」
「不是吧不是吧?你们是怎么知道她一定没被邀请的啊?你住E&A总部品牌总监床底下?亲耳听见人家说不邀请贺霜汀了?」
「总是我可是有可靠消息的!贺霜汀绝对不在这次的艺人名单里!」
「没错我也刷到了,言之凿凿的业内爆料……」
一石激起千层浪。
紧接着,一条名为#贺霜汀没有收到E&A晚宴邀请#的词条爬上了热搜前排。
显然是有备而来。
贺霜汀流量大、话题度高,这就意味着她不仅粉丝体量大,黑粉和对家也不少。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家买了贺霜汀的黑通稿,但既然这热搜出现了,平日里看贺霜汀就不怎么顺眼的人自然纷纷涌了上来。
一时间,点进词条,广场上都是嘲讽贺霜汀没有受邀还硬要蹭别人邀请函入场的。
贺霜汀的粉丝哪肯眼睁睁看着自家正主被黑?纷纷一头扎进今晚这场粉圈“大乱斗”中——
「姐妹们,这几个号是披皮黑哈,大家注意一下!」
「卖安利的宝子们别忘了带上实绩图和精修图!」
贺霜汀的粉丝群内热火朝天,正磨刀霍霍准备和黑粉们决战到天亮的时候,有人忽然甩了条链接到群内:
「[链接]」
「快看快看!」
「我就知道!我家汀宝就是最牛的!」
链接点开,是另一段的晚宴现场视频。
是一个千万级别网红的直播片段截取。
视频中贺霜汀一袭K家新年春夏高定,端着香槟杯站在灯光下,正和身旁人聊些什么,但她只是侧对着镜头,只能隐约看出她似乎在笑。
画面外忽然一道甜美的声线:“霜霜姐!”
弹幕里大片大片5G冲浪的网友们都在疑惑贺霜汀为何会出现在E&A晚宴的现场,质疑她是否蹭了别人的邀请函。
贺霜汀闻声回头,朝来人的方向挑了下眉:“哟,这不是我亲爱的妹妹吗?”
刚才热情地唤她的正是去年同她合作过一部古装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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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和她饰演亲姐妹的女演员关玥。
“你昨天怎么不在啊?不是说E&A还给你们安排了为期三天的旅游行程吗?”关玥亲昵地挽住贺霜汀的胳膊,嘟着嘴撒娇,“早上来了之后本来想去酒店找你,给你一个小惊喜的,结果问了人才知道你居然还没有来。”
“有点事要忙,没抽出时间提前过来。”贺霜汀轻笑着解释。
两人亲切交谈的模样让人不由得回想起两姐妹在剧中的表现。
引得视频弹幕中不少网友回想起了当初追剧时的情形,纷纷发出自己的感慨,将之前不大友好的弹幕冲淡了许多。
甚至有懂行的网友们已经从这三言两语中推断出了有效信息:
「品牌安排了三天的活动?那我大概知道hst是为什么会来参加晚宴了……」
「前面姐妹话别说一半啊???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就是蹭别人邀请函进来的呗,前面的霜粉别装路人瞎科普了,再科普也改变不了你家正主靠背景硬蹭资源的事实哈~:)」
「……不懂的可以去某站上搜索一个留学博主哈,人家也收到活动邀请了,还po了邀请函和行程单,这种三天旅游行程是给品牌VIC专门安排的哈。」
「至于不知道VIC是什么的,自己去某度搜一下咯。」
「嘁,你说VIC就VIC啊?」
「就是啊,而且那个博主的视频我也看了,她说她要做pre没时间参加,把邀请函送给自己的闺蜜了,就说明VIC的邀请也是可以转送的啊?」
于是,网友们的争论点从“贺霜汀没受到邀请”转向了“贺霜汀是不是借了别的VIC客户的邀请函”。
但很快,这点疑惑也由视频中的当事人亲自揭开了。
大约是为了把贺霜汀拍得更清楚,镜头朝两人的方向移动了一些距离,更清晰地拍出了贺霜汀和关玥的表情以及说话的内容。
只见贺霜汀的目光落在了关玥的脖颈上:“项链不错。”
关玥笑兮兮地举起手,展示自己左手中指上一颗同系列的配套戒指,玩笑道:“霜霜姐要是喜欢的话就买咯,顺便帮妹妹完成一下KPI啦。”
今天晚宴上经由艺人们推销出去的所有珠宝首饰,艺人团队都是可以从中抽取一部分提成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贺霜汀怼高沁雅的时候会说对方只是品牌方请来的“高级sales”了。
关玥身上这一套珠宝确实好看。
银白色的钻石环绕在她纤细瓷白的脖颈上,愈向锁骨中间,钻石愈大颗,拼接出一个类似天鹅的造型,造型中心缀着一颗相当抢眼的粉钻。
配套的戒指也是铂金底托上一圈闪着流光的白色碎钻众星捧月般地将中心那颗榄尖形切割的粉色钻石环绕起来,举手投足间反射出璀璨的光点,让人挪不开视线。
这样一套钻石珠宝,尤其是项链和戒指上那两大颗不论是从大小还是净度都堪称极品的粉钻,不必多问也能猜到,价格必然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
“好啊。”
视频中,只见贺霜汀点点头,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自己买的不是价值千万的珠宝,而是蛋糕房新鲜出炉的树莓味小蛋糕:
“刚好不知道带什么伴手礼回去呢。”
4. 新婚第4天
加起来总价值超过一千五百万的项链和戒指,或许有些人买回去都得放在保险柜里加两道锁才能安心,到了贺霜汀这里,就变成了临时起意买了送人的伴手礼。
#贺霜汀挚爱系列#、#贺霜汀伴手礼#等词条火速冲上了热搜前排。
而之前贷款嘲讽贺霜汀蹭邀请函的黑通稿和黑词条则尽数消失。
普通人恐怕这辈子都不能亲手触摸到这种千万级别的顶级珠宝,但并不妨碍大家喜欢看看相关的新闻过过眼瘾。
「谁能告诉我,关玥妹妹身上那套珠宝多少钱啊?」
「千万级别吧,而且那可是粉钻,这么随便一拍都那么闪了,实物的净度肯定是顶级。」
「Vocal,贺霜汀说买就买了?现在明星都赚这么多了吗?」
「拜托,你忘了吗?她可是姓“贺”,知道还有谁姓贺吗?边城重工听说过没?就是她家的产业,不知道的可以去搜索一下“贺氏集团”哈,绝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这是真·大小姐,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这回真的是羡慕嫉妒恨了。」
「也不知道有钱人是不是也会有烦恼啊。」
「也有吧?不是网传大小姐是对SG娱乐继承人爱而不得吗?」
「hhhhh这个我听过,据说SG那位小商总现在和高沁雅打得火热嘛,《浮生梦》那个饼好像就是小商总为高沁雅从贺霜汀手里抢过来的哦?」
关于贺霜汀,大家最为津津乐道的除了她显赫的家世之外,就是她和SG娱乐未来掌舵人商时序之间的情感八卦。
自贺霜汀走红后,就有自称是他们两位高中同学的人曾匿名在八卦论坛上发帖说贺霜汀高二时原本选的是理科,是因为商时序才改学了艺术。
帖子里不仅晒出了他们那届的毕业大合照,还有一张高二分班表照片:照片中,贺霜汀的名字的确是出现在“高二(15)班”的表格中,而且班号的后面还写着一个偌大的“理”。
自那之后,关于贺霜汀和商时序的绯闻甚嚣尘上,甚至曾有胆子大的娱乐记者举着话筒亲自向贺霜汀求证此事。
贺霜汀笑得淡定:“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复杂,我改学表演完全是出于个人爱好,没有网传那么复杂的原因哈,还希望大家理性看待网上的传闻哦。”
但很快又有人po出了商时序曾经探班贺霜汀的照片,为这段绯闻更添几分暧昧气息。
很多人坚信,以两人的渊源和家世,商贺两家早晚是会“强强联合”的。
直到一年前,有八卦媒体拍到了高沁雅收工后上了商时序的车。
紧接着,当日深夜,高沁雅发了条模棱两可的微博,似乎是承认了和小商总的恋情。
而商时序则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原本青梅竹马的青春文学变成了狗血烂俗的地摊文学。
一些贺霜汀黑粉和对家粉也终于找到了攻击贺霜汀及其粉丝的又一新角度:有钱有颜又怎么样?还不是输给了更年轻的小白花吗?
这次也不例外。
很快,关于贺霜汀财力和那套E&A粉钻的讨论就被贺霜汀、高沁雅、商时序三人的八卦绯闻盖了过去。
“不会真有人觉得靠这种八卦就能影响到你吧?”
云栀趴在沙发上刷手机,嗤笑一声:“下次回国,我是真的该给商时序介绍神经外科的医生了,我现在是真的怀疑他脑子里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影响到视力、听力甚至是智商了。”
“也太不把两家人的脸面放在眼里了吧?这你家里能忍?”
贺霜汀本人不放在心上,不代表贺家人也可以不放在心上。
之前《浮生梦》女一号截胡风波闹出来之后,商时序的父亲甚至亲自上门向贺家老爷子以及贺霜汀的父母致歉,并让SG娱乐主动递了几个不错的资源给到贺霜汀的团队,作为对她的赔礼。
这才勉强算是消了贺家长辈们的火气。
据说,商父还把商时序叫回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对商时序而言是一点用都没有。
“就不能是人家遇见真爱了?”贺霜汀正敷面膜,说话吐字有些含糊,“剧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天之骄子为爱下神坛,掌管百亿集团的年轻总裁竟是恋爱脑’,多经典的故事。”
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经典?我看是俗套。”云栀撇嘴。
“那‘青梅竹马’就不俗了?”贺霜汀笑。
“哎,我说……”
提起“青梅竹马”四个字,云栀有些担忧地望向贺霜汀:“你对商时序……”
“真没有了,早就没有了。”
贺霜汀目光坦荡,语气轻松,的确不像是为情所困的样子。
身边有一个家世优渥、长相帅气,在学校里又能细心周到地照顾着她的青梅竹马,对于一个十五六岁正值情窦初开年纪的少女而言,真的很难不动心吧?
更何况,当年她瞒着家里改学艺术,爷爷知道后第一次对她发那么大的火,甚至不许她进家门的那段时间,除了哥哥,帮她最多的就是商时序了。
“感情这种事,哪有那么多定数。没人规定,我喜欢他的时候他就一定要喜欢我。”
贺霜汀耸肩,甚至反过来安慰云栀:“放心吧,我真的早就放下了。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事业,没有任何人能影响我的工作。”
她都已经二十七岁了,早就不是十七岁会被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感动到落泪的年纪了。
对现在的贺霜汀来说,工作才是她的“真爱”。
“不过,这好像也不完全算是坏事,毕竟网上那些人总是时不时地把你和商时序的事情拿出来说,贺爷爷想给你安排相亲恐怕就更困难了吧?”
云栀打趣她。
云京的上流圈子就这么大,网上的舆论三天两头闹上一回,稍微和两家都有商业来往的家族都不想被夹在中间难做,更不会主动卷进这堆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事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贺家老爷子才愈发看不上商时序,每次听见商家这小子的名字都要气哼哼地直翻白眼。
“没事,以后他应该也不会给我安排相亲了。”贺霜汀挑了下眉。
“你怎么这么肯定?”云栀有些好奇,“你想到什么好法子对付贺爷爷啦?”
贺霜汀打了个响指:“山人自有妙计。”
她现在可是已经拥有一张“免死金牌”了。
哦对,忽然想起来自己前天刚领了结婚证,贺霜汀点开微信,找到和宋阅川的对话框。
界面上,已经成为合法夫妻的两人对话却异常简单。
今天15:10
「宋阅川:准备登机了。」
「贺霜汀:好的。」
今天16:30。
「贺霜汀:起飞了。」
今天15:30。*
「宋阅川:到了吗?」
今天15:33。*
「贺霜汀:落地了。」
「宋阅川:好的,照顾好自己。」
这对话内容可谓是简单干脆,多一句废话都没有。
恐怕就算是被别人捡到了手机,看到这个聊天记录都不会联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夫妻关系。
贺霜汀算了算,国内现在大概是上午十一点左右。
宋阅川应该是在学校上课。
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网上的新闻。
贺霜汀咬着下唇,指尖点着文字框,输入法弹出又收回,再弹出,再收回。
她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和宋阅川解释些什么——
毕竟他现在好歹也是自己法律意义上的丈夫了,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感情,任何人看见自己的法定配偶在网上和别人闹绯闻应该都不会很高兴吧?
可是,宋阅川又不喜欢她,说不定他也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呢?上赶着解释是不是又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毕竟是“合作伙伴”,两人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维护好与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系应该也属于合作的义务范畴之内吧?
脑海总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的贺霜汀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属实也是没想到,这段突如其来的婚姻会这么快就给她带来了一些“烦恼”。
就在她纠结着该给宋阅川发点什么消息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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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他的态度时,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吓得她一激灵,差点把手机丢掉地毯上去。
「宋阅川:有事要说?」
*
点开和贺霜汀的对话框,宋阅川就发现了顶端备注那里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
等了一阵,不见有消息发来,宋阅川决定主动出击:
「有事要说?」
这次,那边倒是没有犹豫,很快就回复:
「贺霜汀:没有。」
「贺霜汀:就是看看你那边信号好不好。」
信号……好不好?
宋阅川挑眉,大约猜到了她吞吞吐吐了半天究竟所为何事。
他也不戳破,只是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几下,一行字“咻”得一下飞了出去:
「宋阅川:信号挺好的。」
「宋阅川:放心,按照婚前协议,你买的那些珠宝首饰也全部都是你的个人财产。」
「贺霜汀:……」
「贺霜汀:那就好。」
宋阅川轻笑一声。
这么不禁逗,说两句说不过就跑。
宋阅川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但对面没有立刻回复。
他也不急,给足她反应的时间。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几个珠宝品牌的介绍:品牌名、主设计师、最新主打款式,一应俱全。
宋阅川的目光落在正中央的图片上,拨通了好友的电话:“有件事找你帮个忙。”
*
贺霜汀看完宋阅川发来的最新消息,就将手机锁屏扔到了一旁。
这动静,惹得云栀转头瞧她:“怎么了?有事?”
“没有。”
贺霜汀摇头,将面膜揭下来,走进洗手间。
冷水扑在脸上,贺霜汀抬起头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白皙的皮肤滚落下来,许是刚才不小心将面膜精华揉进眼睛里了,眼尾晕着一抹薄薄的红。
完成最后一道护肤工序,贺霜汀这才窝到云栀身边,靠在她身上,幽幽地舒了口气。
护肤也是一项力气活,也是她作为艺人的“常规工作项目”之一。
“这接下来什么安排?”云栀的声音传来,“能在这边待多久啊?”
贺霜汀回到客厅,坐在云栀身边:“只能陪你待过今晚,回去之后我有一个杂志封面要拍,紧接着还得去录个综艺。”
这综艺就是商时序的父亲给她的“赔礼”之一。
都是提前定好的行程,杂志社那边的摄影棚时间也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她活动结束飞回云京了。
卡着时差极限四十八小时国内外连轴转,对艺人来说倒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以你的地位,不能让他们换个时间吗?”云栀随口说。
贺霜汀点头:“能啊。”
不管是她现在的咖位还是她背后的贺氏,都是她手里能耍得起的大牌。
“但保不齐哪天,这事流出去就变成我的黑料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无数双盯着她的眼睛都在等她犯错,然后蜂拥而上,蚕食她的口碑,瓜分她的资源。
她才不会给那些人这个机会。
云栀表示理解,靠在她肩上,伸手抱住她蹭了蹭:“也对,你在网上平日里也没少遭黑,免得再给那些黑子递刀了。可惜啊,还想着你这次来英国我们能好好聚一聚呢。”
贺霜汀揉揉她的脑袋:“等我有空了,专程过来找你玩。”
“那你什么时候才有空呀。”云栀噘嘴,撒娇道。
“嗯……现在还不好说。”
除了繁忙的工作,她还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和家里开口说自己领证结婚的事情。
如果家里人知道了,肯定当即就会勒令她必须把宋阅川带回家去。
他们还没做过相关的“应急预案”,万一漏了馅又都是麻烦。
看来,还是得找个时间跟宋阅川对一下“口供”才行……
贺霜汀想到宋阅川刚刚发来的最后一句话,心跳没由来地空了一拍。
「宋阅川:几点的航班?我去接你,一起挑个婚戒。」
5. 新婚第5天
云京,云阙广场一楼,某珠宝品牌店铺VIP室内。
几款造型不同的戒指被放在铺着黑色绒布的托盘上,四周精心布置过的灯光从不同角度打在戒指顶端的钻石上,映出七彩的光斑,璀璨夺目。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这家店的店长,此刻正热情地同贺霜汀介绍:“贺小姐,这都是我们品牌首席设计师最新的作品,您看一下有没有中意的,需要我为您试戴一下吗?”
其实原本贺霜汀是没有“购买婚戒”这项计划的。
在她看来,他们两个的婚姻存续期只会有一年,也没有对外宣布婚讯的打算,自然也就不是很需要婚戒这种东西。
因此,彼时在伦敦忽然收到宋阅川提出买婚戒的消息时,贺霜汀原本想装作看不见,蒙混过关,但又担心宋阅川把她的沉默当做默认,斟酌着回复道:
「贺霜汀:嗐,没事,婚戒不买也没关系的。」
宋阅川没有立刻回复。
贺霜汀还以为他是听懂了她的暗示。
谁知道下一刻,他居然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贺霜汀捏着手机,给云栀丢下一句“我去接个工作电话”后小跑着躲进卫生间,接起电话,又害怕外面的闺蜜听见,只好把声音压得很低。
“喂?宋阅川?”
“什么叫不买也没关系?”
宋阅川说话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没听说过谁家结婚还不给老婆买婚戒的。”
老婆。
这还是贺霜汀第一次听宋阅川亲口说出这两个字。
这两个音节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带上了灼人的温度,令她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热。
令她产生了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
和平时拍戏时被对手演员叫“老婆”“宝贝”“亲爱的”时的感觉都不一样。
贺霜汀嗓子有点干:“我们这不是……情况特殊嘛。”
这种有感情象征意义的东西,似乎并不该出现在他们这样的人之间。
“再特殊,也总归是要告诉家里人吧。”宋阅川直指问题中心。
“即便是你家里人被迫接受了你闪婚的事实,也肯定会要求你带我回去见上一面吧?到那时,如果被他们知道,我和你结婚居然连个婚戒都没有给你买,你指望他们相信你的眼光?能放心让你和我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下,而后继续道:“说不定只会催你尽快和我离婚,然后去见见他们认可的男人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贺霜汀觉得宋阅川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有点微妙。
“贺霜汀同学,我认为,既然要做戏就做全套,你觉得呢?”
贺霜汀同学。
这称呼让她恍惚间真的有种回答错问题之后被老师耐心纠正的感觉。
贺霜汀原本想好的说辞被宋阅川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通通堵了回去。
她结婚就是为了躲开家里安排的那些麻烦事的。
照宋阅川这样分析,似乎不买这个戒指,会招来更多麻烦的事情。
“好吧。”
贺霜汀妥协,同意他的提议:“那我去黛州去找你?”
“不用。”
“我在云京等你。”
于是,贺霜汀今晨的飞机刚落地云京,就收到了宋阅川发来的消息:
「地下停车场,C区。车牌号云A5009J」
好在这趟伦敦之行属于她的私人行程,粉丝并没有组织接机活动,所以贺霜汀让助理田橙先回去,自己则是从VIP通道一路直达机场的地下车库。
C区的车不多,贺霜汀的身影刚一出现,就有不远处一辆黑色SUV便亮了下双闪。
贺霜汀拿着手机核对了一下车牌号,和宋阅川发来的号码相符。
上次民政局门口匆匆一面,贺霜汀没注意过宋阅川开的是什么车。
此时一看,也愣了一下。
奔驰GLS6004MATIC。
虽然她对车的研究不多,但贺霜汀在自家车库里见过同款车,价格过百万。
“这是你的车?”
坐上副驾,贺霜汀问道。
“朋友的,借来开一下。”宋阅川回答。
“哦哦。”贺霜汀点头。
毕竟是云京本地人,谁不认识几个有点小钱的朋友呢?
能借到百万级别的奔驰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他打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左侧后视镜上:“喜欢?”
“还好。”贺霜汀耸肩。
她对车的研究不多,平日里关于座驾的唯一要求就是——空间宽敞,睡起来舒服。
毕竟有时候她刚拍完大夜戏就要立刻出发去赶别的行程,通宵对她来说也是家常便饭,忙起来的时候只能在车里补觉。
宋阅川开车带她来到了云京市最大的高端奢侈品商场,云阙广场。
在贺霜汀的印象中,这家商场的开业时间应该是上午十点半之后。
可是……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数字:09:33。
距离商场开业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
但宋阅川却长驱直入地带着她从地下停车场直接进了商场内部,目标明确地走向了某个珠宝品牌专柜。
而店门口竟真的已经有工作人员排着队严阵以待了。
“宋先生。”
身穿黑色套装,带着店长铭牌的女人上前:“江先生交代的VIP室已经为二位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贺霜汀侧眸看了宋阅川一眼。
这位安排VIP室的朋友,也是那辆奔驰的主人吗?
但她并没有多问。
别人不说的事情她不问,这是在外社交的基本礼仪。
两人一起走进VIP室,里面已经备好了水果、甜点和饮品,几个带着白手套穿着黑色套装的柜姐立在一旁,随时等待为他们服务。
不论是作为贺家千金还是当红女星,贺霜汀只要只要踏进这里,就一定会被人认出来。
如果她来买钻戒的事被在场的员工们泄露出去……
贺霜汀拽了下宋阅川的袖口。
对方像是看透了她的担忧,微微一笑,安抚道:“放心,这里的员工嘴都很严的。”
店长也点头承诺:“没错,贺小姐,我们每一个店员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绝对不会泄露客人的个人隐私,这个您放心。”
贺霜汀颔首。
来都来了,再矫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于是她坐下主动道:“那就先看看吧。”
正如店长所言,这里的每一款都是该品牌这一季的新款,不论是从外形设计还是所用钻石的切割技术和净度水准都相当高。
自然,也都价格不菲。
贺霜汀看着面前这排光芒璀璨的钻戒,转头压低声音语气隐晦地问宋阅川:“要不我自己来?”
既然是帮她做戏,按道理来说,这道具是不是也应该她自己准备?
谁料宋阅川轻笑一声:“我倒也还不至于连给新婚妻子买枚钻戒的钱都没有,你就放心挑你自己喜欢的就行。”
“……”
人家话都说到这里了,贺霜汀也不好继续在外人面前驳他的面子,便点头:“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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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帮她把戏做全套,宋老师未免也太舍得了。
见贺霜汀看着面前的戒指没出声,宋阅川温声问道:“没有喜欢的吗?”
店长一听,立马说道:“如果没有喜欢的款式也没关系,这是我们品牌的图册,您可以挑选一下,我们可以根据您的喜好和需求进行定制。”
定制款。
比柜台现成的款式恐怕还要贵不少。
她毕竟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贺霜汀实在不好意思让宋阅川下这么大的血本。
“不用,我想试试这个。”
贺霜汀指着托盘上其中一款顶端镶嵌着雷迪恩形钻石的戒指说道。
雷迪恩的切工一定程度上能很好隐藏钻石自身的瑕疵,因此相对而言这种切工的钻石价格比同等级的圆钻要低上一些。
说白了就是看着漂亮价格还低,可谓是性价比优选。
不过是个应付家里的道具而已,选它足够了。
店长帮她将戒指戴左手无名指上,贺霜汀举起手,左右端详了一下,点头:“就它吧。”
“不再看看其他的?”
宋阅川的目光落在托盘上,刚要拿起另一枚椭圆形切割钻石戒指,就被贺霜汀制止。
“不用,我挺喜欢这个的。”
贺霜汀语气加重了些:“真的。”
“好,那就这个吧。”宋阅川朝店长点了点头。
“哎,等下,”贺霜汀反应过来,看向宋阅川,“你不挑一下了吗?”
都说了是婚戒,只有女戒未免有些奇怪。
“不用,我对这个也没什么讲究,你选你喜欢的就是了。”
宋阅川转头对店长道:“再拿一枚同款配套的男士戒指,一起买单。”
“等等!”贺霜汀叫住店长,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卡,“男戒刷我的吧。”
有来有往才是合作之本嘛。
宋阅川的眸子落在她精致小巧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点头:“也行。”
“好的,二位稍等。”
很快,一位柜姐捧着一枚装着男戒的盒子走过来,在贺霜汀面前微微躬身。
贺霜汀看了一眼似乎没有要接过戒指的意思的宋阅川,又看了眼站在她面前的柜姐,想了想,还是伸手取过了那枚与她手上戒指配成一对的男士戒指。
云阙广场里的柜姐一个赛一个的人精,三句话内就能判断出进店的顾客是不是她们的潜在客户,既然都是“一起买婚戒”的关系了,想必这些柜姐们对他们的关系内心也有了猜测,贺霜汀总不能在她们面前表现得和宋阅川过分疏离——
万一真被传出去,只说她隐婚买钻戒也就罢了,她可不想被贴上“夫妻感情貌似不合,选购婚戒全程避嫌”之类的标签。
思及此,贺霜汀朝宋阅川招手:“宋老师,你过来一下。”
“嗯?怎么了?”宋阅川侧身,靠近几分,“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左手。”
她说。
他照做。
贺霜汀从盒子里取出戒指,推进宋阅川的无名指,然后就着这个动作左右端详了下。
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看得见青筋与血管的走势脉络。
不得不说,这双手也长在了贺霜汀的审美上。
“好看。”
她夸道。
既是夸戒指,也是夸他。
宋阅川像是没想到贺霜汀会忽然说这个,挑了下眉,指尖动了动,却没挣脱,任由她勾着自己的手指。
他勾唇:
“你喜欢就好。”
6. 新婚第6天
一起买完戒指,宋阅川送贺霜汀回家。
“揽寰印月。”
贺霜汀报出了小区名称,是云京市相当有名的高端江景大平层楼盘,在城市东侧,过两个路口就能拐上直通机场的城内高速。
“一个人住?”宋阅川问道。
“嗯,忙的时候助理会来和我一起住,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住。”
回贺家别墅住总是会被旁敲侧击、问东问西,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揽寰印月这边,安静又舒心。
宋阅川点点头:“这边去机场很方便。”
贺霜汀勾唇:“的确。”
她名下虽然也有几套家里人过给她的房子,但揽寰印月的这套江景大平层实打实是贺霜汀用自己的片酬拿下的。
当初看上这个楼盘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从这里出发去机场不会堵车。
她随口说道:“江景也很不错的,有机会请你来参观一下。”
“好啊。”宋阅川应道。
他应得爽快又坦然。
倒是回过味儿来的贺霜汀有些不大自在了。
她这句随口邀约若是真要找机会兑现,届时是该把他当做普通朋友、合作伙伴还是合法夫妻来招待?
贺霜汀垂下眸子,不自觉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平日出席活动的时候她也会戴一些品牌方提供的饰品搭配妆造,她的家里也有不少自己买回来的各类名贵珠宝。
但这种具有“特殊意义”的视频,她还真是第一次戴。
这戒指的存在感异常得强烈。
让她这个平日里戴惯了各类首饰的人竟有些不大习惯了。
“这个戒指我可能不会常戴。”
贺霜汀决定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以免宋阅川到时看见报道或是八卦会多想。
虽然,她也不确定宋阅川会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明白,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宋阅川点头。
看来是不介意。
贺霜汀手肘撑在车窗沿上,支着脑袋看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与她配成一对的男士钻戒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尺寸契合,毫无违和。
虽然她自认不是个手控,但总是忍不住把视线落在他手上多停几秒。
自前几天领完证后两人就各忙各的去了,今日出了机场又直奔云阙广场,贺霜汀从收到宋阅川的消息后满脑子就都被“买婚戒”的事情占据,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有了实感:这个人居然真的是她法律承认的另一半了。
车内流动着沉郁的木质香,细闻起来像是雪松,这味道给她的感觉和他本人一样,初见时有点冷冽、疏离,但靠近后会发现一种内敛的温和。
倒是很衬他。
“那你呢?”贺霜汀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问完之后又有点后悔。
明明她才是那个要求关系保密、不会常戴婚戒的人。
问这话倒像是要要求人家要时刻戴着戒指似的。
“你也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赶在宋阅川回答前,贺霜汀便抢先说道。
宋阅川抬头,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然后勾了下唇:“好。”
车内短暂地陷入沉默。
贺霜汀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困了就睡一会。”
宋阅川注意到她的疲惫,将空调的冷风稍稍调高一点。
“没什么大事。”
贺霜汀摆摆手:“就是坐飞机坐得有些乏。”
“抱歉,应该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的。”宋阅川抿唇。
“这有什么的,事情早办完心里早踏实,”贺霜汀笑笑,“就像你说的,要是被家里人突袭了,总不能连枚戒指都拿不出来。”
若真到那时,她虽不必被家里催“婚”了,但保不齐就要被催“离”了。
宋阅川示意她:“后面有薄毯,你拿着盖一下。”
“不用。”贺霜汀摇头。
“新的。”宋阅川道。
贺霜汀眨了眨眼,而后应了声“好”,倾身从后面将毯子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
她睡眠一向很浅,以往在车上补眠也从不会睡得很熟,总是稍有一点动静就会把她吵醒。
可不知为何,待贺霜汀再次醒来时,车子早就不知何时停在了她所住的小区对面的公共停车场里。
“保安说需要业主本人确认才能放行。”
察觉到她醒了,宋阅川主动解释:“看你睡着,就没叫你。”
“我睡了多久?”贺霜汀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
迷迷糊糊的样子,美貌中的攻击性褪去了几分,反倒多了一点可爱。
“二十分钟,原本想着要是睡到半小时你还没醒,我就叫你了。”
贺霜汀以为自己耽误了他后面的安排。
却又听见他说:“在车里睡久了总归是对身体不好。”
同时,宋阅川拧开一瓶矿泉水,向她递过来。
“谢谢。”贺霜汀接过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一小滴水珠从唇角溢出来,被她随手用手背抹掉。
“下午还有其他工作,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临下车前,宋阅川又叫住她:“对了,等一下。”
贺霜汀开门的动作停住,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宋阅川打开扶手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礼品袋。
“这是?”
“送你的。”
“不是才送过?”贺霜汀举了举自己的左手。
宋阅川笑了笑:“婚戒是为了‘结婚’这件事而送的,至于这个,只是因为想送你而送的。”
“别客气了,收着吧。以后还需要贺大小姐多多关照呢。”
贺霜汀摩挲着礼品袋上的压纹,也不矫情推脱:“好,那下次我看见合适送你的礼物的时候希望你也不要拒绝哦。”
“好。”
宋阅川点头:“我很期待。”
*
回到家里,贺霜汀打开宋阅川的礼物袋。
袋子里装着一个圆角方型的灰蓝色丝绒盒子。
盒子打开,是一枚胸针。
数颗精细切割的钻石围嵌成一个皇冠的形状,皇冠的顶端最大的那一颗,被打磨成了弯月的形状。
贺霜汀在品牌图册上见过这款胸针,法国百年工坊LumièreNocturne首席设计师的新作,Couronner系列。
一经发布,几乎立刻引领了新一年珠宝行业设计元素的流行风向。
而与这款胸针本身一同出圈的,还有法国总部为这个系列所拍摄的广告宣传片——
身穿银色铠甲的骑士,踏着月色与冰雪而来,单膝跪于王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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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为他的女王献上战利品:鲜花、珠宝,以及骑士永远的忠诚与爱:
“Couronne-moideclairdelune,mareine.”*
直译成中文大约是:愿您用月光为我加冕,我的女王。
广告片男主角宽肩窄腰大长腿,一双灰蓝色的眸子勾走了无数网友的魂,这条广告也出现在了国内外各大社交媒体的热门榜单,话题度始终居高不下。
而为了迎合品牌调性,强调其作为“百年工坊”的产品稀有度,Couronner系列珠宝在全球是限量发售的。
据说陈家二小姐费了半天劲都没买到这个系列。
宋阅川到底是从哪里把它搞到手的?
又是开豪车的朋友,又是提前开门等候他们的商场柜台,现在还有千金难求的限量款胸针。
贺霜汀手中把玩着胸针,对宋阅川的好奇多了一分。
想了想,她举起手机,给胸针拍了几张照片,挑挑拣拣选出一张看上去最好的,发了出去。
「贺霜汀:[图片]」
「贺霜汀:很漂亮的礼物。」
「贺霜汀:我很喜欢。」
等了一小会儿,没有收到宋阅川的回复。
倒是助理发来消息,说两小时后出发来接她去拍杂志封面。
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贺霜汀从户口本的下面,抽出了那个红色小本——
领完证回到家,田橙已经把她要飞伦敦的东西收拾妥当,贺霜汀来不及归整其他东西,便随手将户口本和结婚证一起塞进了去伦敦的行李箱里。
她都还没仔细看过她的结婚证。
拍了二十七年的单人证件照,这种双人红底照她还真是第一次拍。
婚姻登记处里时间有限,工作人员根本没有给他们的照片做过多的处理。
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把证件照拍得像是杂志双人封似的。
贺霜汀对自己的美貌向来是很有自信,拍出来的效果自不必说,没想到坐在她身边的宋阅川也毫不逊色。
白色衬衣的扣子严谨得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金属边框的眼睛衬得他整个人充满了斯文的书卷气,即便是在黛州那样偏僻的山区支教,他的冷白皮在她身边也丝毫没有被比下去。
这照片要是被她的经纪人看到,肯定要大呼小叫地嚷着要她把人“拐”到娱乐圈里来。
很好。
贺大小姐对这张结婚照很是满意——
哪怕是被狗仔偷到这本结婚证,别的都能喷,但她和她合法丈夫的颜值是没得喷!
骂她隐婚的事无所谓,但不能说她的结婚照丑!
这是她身为女明星最后的倔强!
搁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
贺霜汀捞过来,是宋阅川的消息。
点开发现,是条语音。
宋阅川大约还在开车,贺霜汀似乎听见了窗外汽车鸣笛的声音。
“戒指不能戴,但或许胸针会有机会?”
低沉如淙淙流水般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他尾音上扬,语气含笑,听上去心情不错。
车里似乎正在放音乐,有些耳熟,但语音时间太短,贺霜汀听不出他播的到底是哪首歌。
贺霜汀将这短短几秒的语音条又播了几遍,眸光流转,长按语音:
“那我考虑考虑咯。”
7. 新婚第7天
“好!这个角度很好,来,贺老师再给一点眼神!”
摄影棚内,摄影师的声音和相机快门声交叠在一起,远处还有工作人员推着样衣衣架匆匆走过时的脚步声和滚轮声。
这样的声音不仅没有打扰贺霜汀的拍摄状态,反而让她感到轻松和自在。
“好!这套就拍到这里,大家先休息一下。”
摄影师放下相机,朝贺霜汀比了个大拇指:“贺老师,您也休息一下,然后咱们换下一套造型哈。”
今年是国际时尚杂志《New》中国刊创刊三十周年,为了今年的九月刊,杂志社早在二月初就联系了贺霜汀的经纪人张意然,敲定了贺霜汀的拍摄时间。
光是拍摄概念,杂志社就推翻了八版,更是为贺霜汀准备了六套各具特点风格不同的造型。
因此,这次拍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大家都辛苦啦,贺老师请大家喝奶茶!”
拍摄开始前贺霜汀吩咐橙子订的下午茶,来的正是时候。
张意然上前拍了拍贺霜汀的肩:“选片这里我盯着。”
她凑上前低声道:“这期杂志上线之后,咱们基本上就能稳坐头把交椅了。”
多少女艺人明里暗里盯着《New》今年的九月刊封面,其中不乏贺霜汀的“老对手”们,听说从去年年底开始,各家团队就卯着劲和杂志方接触。
贺霜汀的团队为了从中杀出一条血路也做了不少努力,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
张意然嘱咐她:“咱们这几个月可得注意点,翁诗雨她们肯定都等着抓你的小辫子呢,咱们可不能在这段时间里出任何岔子。”
万一这几个月里,贺霜汀被曝丑闻甚至原地塌房,杂志社必定会重新选人紧急重拍封面,其他人不就又有机会了?
因此,这段时间暗地里盯着她一举一动的人肯定不少。
虽然贺霜汀已经是个成熟的艺人,平日里也一向让她省心,但作为经纪人,张意然还是要把该说的话都说到,这是她的工作职责。
“……嗯。”
贺霜汀点点头。
“怎么了?”张意然有些奇怪地看着贺霜汀。
自打贺霜汀大学毕业就在她手底下,张意然不敢说对贺霜汀百分之百了解,但起码也将她的性子摸透了百分之八十。
她问:“有心事?”
“没有。”
贺霜汀摇摇头:“就是忽然想起了点别的事情,有点跑神。”
“没事就好,有任何事情一定提前跟公司报备,公司也好提前准备预案。”
“好。”
贺霜汀指了指休息间的方向:“那我先过去换造型了。”
张意然不疑有他:“好好好,你快去吧,这边就都交给我。”
回到休息室,贺霜汀将自己甩进沙发里,闭上眼长出了口气。
她刚想捏捏酸胀的鼻梁,又想起脸上还带着精致的妆容,只好作罢。
有任何事情都要跟公司报备……吗?
贺霜汀的指尖轻敲着沙发扶手。
和宋阅川隐婚这件事,应该不算是丑闻或者黑料吧?
毕竟她从来没有打着单身的旗号招摇撞骗、割粉丝韭菜,更没有刻意和男艺人捆绑炒作吸cp粉的血。
“贺老师,那我们换衣服?”服装师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
算了。
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严严实实地瞒过这一年,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离了就行。
只要没有任何外人知道,就不会出任何岔子。
“好。”
贺霜汀睁开眼,摒弃杂念,起身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
*
贺霜汀的工作状态不错,前五套造型完成得都很顺利。
第六套造型的概念叫做“荣光”,顾名思义,走的是御姐女王风。
这也是这六套造型里,唯一一套裤装造型。
贺霜汀上半身内搭一件白色鱼骨抹胸,外面罩了件西装外套,下半身一条垂感极好的高腰阔腿西裤,将她大长腿的身材优势展示得淋漓尽致。
为了更好地体现主题,她的腰侧还别着一把金属佩剑。
前后左右几个大灯将她团团围住,她整个人笼罩在灼目的灯光之中,成品照片里,佩剑的银色手柄闪着寒光,映在她的眸底,更显飒爽英姿。
“好看是好看,但我感觉好像还少了点什么东西。”
摄影师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微微蹙眉。
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的张意然也点头:“是有点。”
橙子看看照片,又看看坐在棚里“王座”上支着下巴等待着的贺霜汀,面露迷茫:“这不是挺好的吗?服装造型很帅,霜姐的表情也超酷,我一个铁直女都被帅了一脸,难道不是很符合整体的造型和主题吗?”
“符合是符合,但就是觉得哪里少点什么东西。”
摄影师“啧”了一声。
作为圈内知名摄影师,《New》的中国版三十周年九月刊可以说是这一整年《New》杂志中国部门最看重的一期,这么重要的活交到他手里,他还指望靠着这次的作品再提一提自己的口碑和身价呢。
等了好一会儿,既没有人告诉她需要继续拍摄,也没有人通知她收工下班,贺霜汀起身走近:“是有什么问题吗?”
摄影师将刚才的话又转述给她了一遍。
贺霜汀垂眸看着电脑屏幕上自己的脸,精致中带着锐利,美艳中带着英气。
显然不是妆面和表情的问题。
那问题就只能出现在服装上。
贺霜汀指着西装外套:“是战士,也是女王,但同样,她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女人。谁规定女战士或是女王身上就只能有中性甚至是男性化的元素了呢?”
“因为是掌权者,所以要穿西装配西裤;因为身居高位,所以身上的配饰只留下了一块腕表。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性别刻板印象吗?”
摄影师恍然大悟,一拍桌子:“说的没错!”
而后转头看向造型师助理:“去!选几个合适的配饰,例如胸针之类的。快去!”
小助理闻言,小跑着朝饰品区的方向去了。
很快,造型师就带着几个盒子快步走来,将里面的视频举在她身前,比比划划了半天。
可偏偏贺霜汀的佩剑在这套造型中十分抢眼,选出来的配饰要么就是不符合整体妆造的气质,要么就是聊胜于无根本没能起到锦上添花画龙点睛的作用。
贺霜汀看着忙碌的众人,和皱着眉想办法的摄影师。
忽然想起了自己包里的小盒子。
“橙子,去把我包里那个灰蓝色的盒子拿过来。”她忽然吩咐助理道。
橙子点头,也不多问,赶忙跑回休息室,取来贺霜汀说的小盒子。
“你们看看这个行不行?”贺霜汀将盒子打开,露出了那枚月光皇冠胸针。
“LumièreNocturneCouronner系列的限量款胸针?”
摄影师伸手碰了碰皇冠顶端的月亮型钻石,满意一笑:“恐怕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
杂志社负责这次拍摄的编辑又有些担忧:“品牌方那边……”
他们的造型和配饰都是提前向各个品牌借来的,虽然《New》在全球时尚界的影响力不俗,但LumièreNocturne的限量新款却也不是他们说借就能借到的。
“这顶多算是我为了拍摄贡献了我的私人物品,与品牌的商业行为无关。”贺霜汀笑笑。
一众工作人员看向贺霜汀的目光中都带着震惊。
演员带私人服装进组拍戏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偶尔拿出几件首饰拍摄时救急倒也不奇怪。
但不是所有人,随意一出手就能是LumièreNocturne的。
这不免又让人想起了前两天点爆热搜的新闻,那套价值一千五百万的E&A粉钻。
大概这就是,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吧。
有了Cou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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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ner系列的月光皇冠胸针,最后一组造型也十分顺利地完成了。
佩剑是女王征战四方的武器,皇冠则象征她至高无上的权利。
“Perfect!”
摄影师欢呼一声,整个摄影棚的工作人员都跟随着一起鼓起了掌。
六套造型,在双方都对这次作品有着极高要求的情况下,仅用了三个小时就完成了全部拍摄。
无疑彰显了贺霜汀的表现力和专业度。
“这真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拍得最爽的一次!我有预感,这一定是今年《New》拍得最成功的一套作品!”
摄影师同贺霜汀握手:“辛苦了,贺老师,这次合作得很开心。期待下一次还能继续合作。”
“我也很期待。”
贺霜汀微笑颔首。
*
拍完杂志走出摄影棚,贺霜汀的保姆车早已等在路边。
不是公司给她安排的那辆,而是她自家的车。
“先送橙子回去,”贺霜汀对司机张叔道,然后转头看向田橙:“这两天应该没有其他行程了吧?”
田橙抱着平板认真核对了一番,抬头:“没有了,综艺拍摄安排在三天后,录制地点在燕城。”
燕城。
从云京到黛州……好像也会路过燕城。
贺霜汀没由来地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回过神后倒是吓了她自己一跳。
“知道了,”贺霜汀将座椅放倒,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那这两天你也好好休息吧,放你两天假。”
“谢谢姐姐,”田橙嘿嘿一笑,“那你也好好休息。”
她前一晚完全是在飞机上度过,下飞机后先是去了趟商场,紧接着又赶来了摄影棚,工作结束后已经是精疲力尽。
公司给田橙租的公寓离贺霜汀的住处不远。
懒懒同田橙挥手道别,贺霜汀窝在座椅上闭眼休息。
“小姐,回别墅吗?”张叔问道。
“不了,回揽寰印月。”贺霜汀摇头。
她现在只想立刻回到自己的窝里,把自己扔到床上,什么都不想的好好睡一觉。
“好的小姐。”
车子起步。
自打贺霜汀上小学起,就是张叔负责她的行程接送,也是贺家的老人儿了,可以说是看着贺霜汀长大的,对她的习惯再熟悉不过,一路上车速都不快,开得极为平稳。
可即便如此,贺霜汀也没能像在宋阅川车上时睡得那样沉。
贺霜汀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薄毯,薰衣草柔顺剂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却没由来地让她想起了之前那股时远时近、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
或许真的是她那时候实在太累了吧。
她想。
脑海中又冒出了她和宋阅川的那张结婚照。
也不知道宋阅川现在在干什么。
她好奇他的事情做什么?
贺霜汀将薄毯拉过头顶,将自己的脸全部盖住,试图用薰衣草的味道将记忆里的气味覆盖掉。
好奇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贺霜汀掀开毯子的一角,将手机摸出来。
一条新消息跳出来,占据了屏幕,以及她的视野。
「宋阅川:忙完了记得按时吃饭。」
「宋阅川:[图片]」
贺霜汀戳开那张照片。
是一碗玉米排骨汤。
照片谈不上什么构图、角度和光线,看上去只是发消息之人的随手分享。
返回聊天界面,贺霜汀正考虑要回复些什么,脑海中忽然闪过某个模糊的画面。
重新点开宋阅川发来的那张照片,放大。
不锈钢汤碗的侧面倒映出拍照人的姿势——
单手拿着手机,小拇指托着手机底部,另外三根手指支撑在手机背部保持镜头的稳定。
另一只手扶着碗侧。
无名指上熟悉的戒圈被汤碗遮住了一大半。
8. 新婚第8天
贺霜汀还不至于自作多情到以为宋阅川是故意把戒指露出来拍给她看的,也不想刻意去问他为什么会戴着它。
于是只装作没有发现。
她也举起手机,对着车窗外随手按下拍摄键。
画面里行道树露出两串长长的虚影,贴了防窥膜的车窗玻璃上隐约浮着她纤瘦的倒影。
「贺霜汀:[图片]」
「贺霜汀:刚忙完,在回去的路上。」
「宋阅川:打算吃什么?」
「贺霜汀:不太饿,也懒得想。」
这话倒不是敷衍。
她的工作性质注定了她的作息和三餐都不算是很规律,有时候忙起来一整天只来得及喝点水的情况都属于家常便饭。
贺霜汀早就习惯了。
「宋阅川:到家之后把冰箱拍张照发给我。」
贺霜汀歪了下头,轻笑了声,周身的疲惫和困意被一来一往的消息驱散了不少。
纤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在屏幕上敲击:
「贺霜汀:怎么,宋老师,线上家访啊?」
「宋阅川:错。」
「宋阅川:是劳动教育。」
*
回到家,贺霜汀换上家居服,将长发随意用鲨鱼夹别在脑后,打开冰箱,对着空了大半的柜格,拍了张照发给宋阅川。
「宋阅川:这就是全部了?」
贺霜汀拉开冷藏区最下排的抽屉。
「贺霜汀:哦,这里还有点。」
「贺霜汀:[图片]」
宋阅川发了条语音过来:
“番茄、鸡蛋、肥牛卷,足够了。”
贺霜汀发了个“小猫尴尬”的表情包。
「贺霜汀:我,厨房杀手。」
如果非要说她的拿手菜的话,那大概就是蔬菜水果沙拉了。
把各种能直接生食的水果蔬菜切切洗洗然后全部丢到一起,就大功告成。
平日里她贺霜汀可没少拿沙拉糊弄自己的胃。
等了几秒,手机震动起来。
这一次,来的不是宋阅川的消息,也不是语音。
贺霜汀接通视频,率先看到的是宋阅川推了下眼镜的手:“没事,都说了是‘劳动教育’,我教你。米应该有吧?”
他似乎是在办公室,镜头的左下角还能看见他正在翻阅的书籍一角。
贺霜汀眨眨眼:“有是有,但我最近在戒碳水,要上镜,得严格进行身材管理。”
“那就简单做点菜垫一垫?”宋阅川微微蹙眉,“总不能什么都不吃,对身体不好。”
她看着冰箱里仅有的食材:“如果只是番茄鸡蛋和牛肉的话就应该还好。”
找了个位置将手机立住,贺霜汀一边将食材一一摆出来,一边说道:“宋老师,你做什么事情都这么严谨吗?”
宋阅川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嗯?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这角色进入得也太快了。”贺霜汀甩着刚洗好的湿漉漉的手,随口道。
他的语气和神态过于自然,自然到让贺霜汀差点就要产生“他们真的就是一对非常普通的小夫妻”的错觉。
宋阅川捏在页脚的指尖力道重了几分,在纸张上留下了几道折痕。
“应该的。”
他的语气不变:“先把番茄洗干净吧。”
……
“生抽两勺,耗油一勺,老抽半勺。”
贺霜汀一边听着视频电话那边宋阅川报出的调料名称,一边倾身翻看着面前这堆瓶瓶罐罐。
这些调料开封之后的使用次数也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她对做饭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每次都是兴冲冲地对照着食谱买了一堆食材回家,然后任由它们在冰箱里逐渐变得蔫蔫巴巴,终于落得被她丢进垃圾桶里的命运。
桌上这两颗番茄、三颗鸡蛋,还有一板火锅肥牛卷已经是她冰箱里能够凑出来的所有食材了。
“清水适量。”宋阅川继续说。
贺霜汀皱了皱鼻子,提出了一个料理小白经常会问的问题:“‘适量’是多少?”
对于不会做菜的人来说,“适量”两个字简直就是宇宙级难题。
宋阅川哽了一瞬,换了个说法:“你往里慢慢加水,我说停就停下来。”
贺霜汀“哦”了声,照做。
“……好,停。”
贺霜汀快速收手,多一秒都不带耽搁的。
“不错。”宋阅川轻笑一声。
贺霜汀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她还记得高一时英语老师每天上课第一件事就是听写,每天十五个单词,听写结束后同桌相互批改,错了的单词每个抄二十遍。
“宋阅川。”
她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问了个看似没头没脑的问题:“快问快答——‘principal’怎么拼?”
宋阅川挑眉,从善如流地将单词拼了一遍。
意料之中的完全正确。
“怎么忽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高一的时候,有天英语早读我们班在默写的时候学生会进来检查班级卫生,恰好英语老师念到这个词,我想了半天也不记得应该是‘ple’还是‘pal’的时候,有个好心的学生会同学偷偷给我塞了个纸条,我打开一看,上面就写着这个单词。”
那时候贺霜汀坐第一排,借着学生会成员摸门框时的身形遮掩住自己动作,飞快将词誊抄到自己的本子上。
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是哪位好心人拔刀相助,英语老师就已经念到了下一个词。
等她见缝插针地朝门外望出去,早就不见那些学生会成员的人影了。
“自那之后,这个单词就成为了我除了‘abandon’之外,记得第二清楚的英文单词了。”
贺霜汀勾着笑,一边搅拌着碗里的酱汁一边将这段高中时期的小插曲随口讲给宋阅川听。
“你这种总是考年级第一的人应该不太能体会到这种被雪中送炭的感觉,”贺霜汀打趣道,“你们应该都是去给别人送炭的那一个角色吧?”
“也很少。”
宋阅川翻看资料时纸张发出的声音,和他们说话的声音,以及筷子搅动酱汁时碰到碗壁发出的脆响交织在一起。
这房子里很少如此有烟火气。
大概也正因如此,才会让她忍不住碎碎念一些以前的事情给他听吧。
贺霜汀语气有一点点遗憾:“都没来得及说句谢谢,毕竟是帮我躲过了一次罚抄。”
“也不是什么大事,”宋阅川指挥她继续下一步,“鸡蛋敲到碗里,打散。”
贺霜汀照做,吐槽:“毕竟我立的可一直都是好学生人设,被罚抄什么的未免也太没面子了。就比如说如果你宋阅川某次月考失利,考了第二名,肯定也会有很多人悄悄议论啊。”
学生时代的烦恼就是如此简单,可能只是某一次小测失利、一次默写不过关,亦或是喜欢的男生在球场边接了别的女生递过来的矿泉水……谁都不能免俗。而那些现在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一点一滴地逐渐拼成了叫做“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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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回忆。
“是吗。”
“没考过第二名,不太清楚这种感觉。”
他语气里压着点不易察觉的轻笑。
贺霜汀睖他一眼:“过分了啊这位理科状元。”
宋阅川时刻注意着她这边的进度,继续指挥道:“番茄,剥皮切小块。”
贺霜汀闻言挑眉:“你吃番茄也不爱吃皮?”
宋阅川顿了下:“……嗯。”
贺霜汀点头:“好巧。我也不爱吃带皮的番茄。”
“我记得你毕业时的文化课考得不错。”宋阅川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贺霜汀有些诧异:“这你都知道?”
宋阅川给出的解释是:“校门口的录取红榜上写着你的名字,后面是云京电影学院,能考上云京电影学院的,文化课的成绩都不会太低。”
毕竟是第一梯队的影视艺术类大学,不少知名电影电视演员的母校,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混上的。
“还好吧。”
贺霜汀谦虚道:“高考前最后三个月家里请了补习老师来一对一突击文化课成绩,跟学校请了假,在家复习。”
虽然她本身的文化课底子不差,但为了自己的梦中情校,贺霜汀参加完艺考后,实打实在家里突击了三个月。
宋阅川点了下头:“这样。”
一步步按照宋阅川的指挥,贺霜汀用木铲搅弄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汤汁:“所以现在这一步就是传说中的‘大火收汁’咯?”
“对,”宋阅川点头,“等你看锅里的汤汁收得差不多,就可以关火把菜盛出来了。”
“这么一看,做饭也没有那么难嘛。”
贺霜汀扬了扬下巴:“所以之前跟着视频学不会的原因不在我,而在视频教程讲得还不够详细。”
她还不忘夸赞一下手把手指导她做菜的宋老师:“还是宋老师教得好。”
“宋老师,我是不是你最有天赋的学生?”
端详着锅里自己的“杰作”,贺霜汀有些骄傲地转头看向宋阅川。
宋阅川推了下眼镜,低沉的笑声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沾上了几分灶台上的锅气,听得人耳后发热:
“没错。”
*
她刚将饭菜端上桌,宋阅川那边的办公室门恰好也被敲响。
“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贺霜汀朝屏幕挥挥手。
宋阅川点头:“好,再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视频挂断前,贺霜汀隐约听见宋阅川低声说了句“进”。
有点可惜,作为这顿饭的“指导教师”,没办法第一时间收到她的“吃后感”了。
番茄被熬煮得软烂,汁水均匀地裹在鸡蛋上,肥牛的香味和番茄酸甜的气味交织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
贺霜汀难得在做菜这件事上取得一次成就感,她摸出手机,从不同角度对着这简简单单的一饭一菜拍了好多张照片,选了几张她认为最好的,发到了朋友圈里:
「贺霜汀:厨房大作战,成功(1/1)」
很快,这条朋友圈就收获了很多点赞和评论。
「田橙:哇塞,这是你自己做的嘛!厉害哦!」
「云栀:不可能!你是谁,快从我宝贝身上下来!她是不是厨房杀手我能不知道嘛!」
「张意然:……少吃点,过几天还要录综艺。」
贺霜汀挑着回复了下,再一刷新,评论区跳出来了个熟悉的头像:
「贺凌洲:爷爷让我通知你,今晚回家吃饭。」*
9. 新婚第9天
贺霜汀原本的计划是,先和宋阅川“串好口供”,然后选一个“黄道吉日”,向家里人坦白自己“已婚人士”的身份,再将宋阅川带回贺家,陪她演一场“感情甚笃的新婚夫妻”戏码,最终,彻底将爷爷给她相亲的念头连根拔起。
但,俗话说得好……
计划赶不上变化。
“你瞧瞧你这一天到晚,天南海北国内国外地到处飞,飞到二十七了还是个孤家寡人,”贺爷爷睨了贺霜汀一眼,“家里亲自给你选的哪一个不是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
“我哥二十七岁的时候也还单着呢,”贺霜汀不服气地反驳,“也没见您那时候那么着急给他相亲。”
“我那会儿不是以为他还喜欢人家岑家丫头吗?不说还好,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贺爷爷瞪了一眼坐在旁边喝茶的贺凌洲。
无辜中枪的真·已婚人士贺凌洲听见这话,差点一口茶水呛在嗓子里:“……没影的事儿,总提它干什么。”
说到这里,贺爷爷像是被提了醒,狐疑地凝视贺霜汀:“霜霜,你好好跟爷爷说,你该不会真像那些花边新闻上说的,还惦记着商时序那臭小子呢吧?”
“爷爷!”
“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不都说了吗,我跟商时序真的什么都没有!”
贺霜汀无奈:“都是网上不入流的八卦营销号胡写的,您可别听风就是雨的啊。”
“那你说说,你郭爷爷家的孙子是哪里不好?”贺老爷子冷哼一声,手里的茶盏磕在桌面上,撞出一声脆响,“起码人家洁身自好,不上乱七八糟的花边新闻,单说这一点,我看就比某些臭小子好得多得多!”
这个“某些臭小子”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你倒好,整顿饭和人家说的话加起来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简直是敷衍!”
……
几小时前。
贺霜汀回到家,刚进玄关,就听见自家爷爷爽朗的笑声隐隐约约传来。
“小姐。”保姆黄姨迎上来,接过她的包和外套。
贺霜汀问道:“黄姨,家里发生什么好事了?爷爷这么开心。”
黄姨在贺家工作很多年,从贺家老宅一直跟到现在的别墅,对待贺凌洲和贺霜汀兄妹俩就像是对自家孩子一般。
她拍了拍贺霜汀的手背,小声道:“家里今天来客人了,老爷子开心着呢。”
黄姨的语气有一点微妙,轻拍她手背的动作令贺霜汀察觉出了一丝安抚的意味。
目光朝客厅的方向投过去,贺霜汀差不多就对黄姨口中的“客人”有了猜测。
“又是谁家的好儿子还是好孙子?”
黄姨对上贺霜汀的眼神,无奈一笑。
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我就知道。”贺霜汀轻叹口气。
“老爷子也是放心不下你,惦记着你要回来吃饭,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黄姨的儿子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如今还一个人单着,一门心思扎进工作里,对于贺家老爷子的心情,黄姨倒是也能体会几分。
“好好说啊,别吵架。”
“放心吧黄姨,”贺霜汀点头,“我有分寸。”
贺霜汀走进客厅,笑吟吟地同爷爷问了好,然后才装作刚刚发现客厅中还有一位客人的样子,漂亮的狐狸眼眨了眨,浅棕色的瞳仁闪过一丝诧异:“有客人啊?”
“坐,”贺老爷子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瞧瞧,多久没回来了?要不是我让你哥叫你回来,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
直到贺霜汀依言坐下,贺老爷子才扬了扬下巴,示意贺霜汀看她左侧小伙子:“刚好,你郭爷爷家的小子今天上家里来替他爷爷看看我,就顺便留他一起吃个便饭。”
刚好来拜访?
顺便吃个饭?
这话她才不相信。
当着外人的面,贺霜汀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还是要顾及着自家的体面的。
来都来了,还能现在把人赶出去不成?
贺老爷子见贺霜汀没说话,略微满意地拍了拍手:“既然人齐了,收拾收拾,开饭吧。”
……
贺霜汀眨眨眼,反问:“您不是说他只是替他爷爷来探望您,所以顺便在家里吃个便饭的吗?”
“您要早说是‘鸿门宴’,我绝对一句话都不带说的。”
顾着老人家的面子,她好歹还应付了几句呢。
贺老爷子气极:“你……!”
贺霜汀的妈妈颜羽在一旁柔声打圆场:“爸,既然霜霜不愿意,咱们也别这么着急,说不定哪天就跟凌洲似的,遇上个喜欢的人看对眼了呢?”
“我看就是你们两口子惯的!”
贺爷爷乜了颜羽一眼,数落道:“当初她闹着要学什么艺术什么表演,你们就随着她性子,后来她说她喜欢商家那个臭小子,你们也随着她去,现在她既不谈恋爱也不相亲,你们还打算由着她去!”
知道老爷子只是需要一个出口发泄自己权威遭受挑战的怒火,颜羽也不恼,仍是温和地笑着劝:“爸,霜霜现在正在事业上升期,正是打拼的时候呢,相亲结婚的事也不是非得急在这一时不是?”
“咱们贺家家大业大,还需要她个小姑娘出去打拼?”贺老爷子眉毛一挑,“她名下的股份每年给她的分红难道不比她在外面累死累活赚得多?”
“总而言之,都是你们两口子给惯的了!”
贺霜汀拧着眉。
怪不得人家都说,这老年人年纪越大越像小孩。
这边讲不过她,转头就把活力都宣泄到她妈的身上去了,可不就是不讲道理的小孩行为吗?
“爷爷,她都这么大了……”
贺凌洲也加入“战场”,打算再想帮妹妹说几句话,岔开这个话题。
“你少来!你妹妹的事情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操点心!还有没有点当哥哥的样子!”
大约是被贺霜汀的态度气急了,贺老爷子现在看他们每个人都不顺眼。
眼看着妈妈和哥哥都被自己“连累”,贺霜汀忍无可忍,脑海里横冲直撞了半天的念头终于脱口而出,成功直接让在场所有人陷入了震惊——
“我不会再去参加任何形式的相亲了。”
“我结婚了。”
话说出口,贺霜汀本人倒是轻松了不少。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轻而易举地在整个家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说什么?”
“啊?”
“什么?”
虽然场合和时机都不太对,但贺霜汀突然很想笑。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妈妈和哥哥如此异口同声过。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我、结、婚、了。”
贺霜汀甚至贴心地补充:“领过证,法律承认了的那种。”
“贺霜汀。”
坐在一旁的贺凌洲皱起了眉:“你来真的?”
贺霜汀点头:“要看看我的结婚证吗?”
她没想到今天回来就会坦白这件事,证件并没有随身携带。
“要不明天吧,我明天把它带过来给你鉴定一下,”贺霜汀勾了下唇,“要不哥你把你的结婚证也带来,比对一下,省得爷爷觉得我造假。”
……
贺凌洲语塞。
他倒宁愿她造假!也好过不通知任何人、偷偷摸摸去领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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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的事?”
颜羽显然也被女儿的话吓了一大跳,她握住贺霜汀的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胡闹呢?”
“不结婚爷爷也不满意,结婚了你们又说我胡闹,”贺霜汀撅了噘嘴,“我都二十七了,早就是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了。”
她在上上部剧中饰演了一个诉讼律师,为此还专门学习了一点相关的法律知识:“我精神正常且具有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也满足法律要求的结婚最低年龄限制,怎么就不能领证结婚了?”
“胡搅蛮缠!”
贺爷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瞧瞧你们养出来的好女儿,连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敢不跟家里商量自己做主了!”
贺霜汀毫不瑟缩地直视着爷爷的眼睛:“爷爷,您难道就真的宁愿我选择一个您安排给我的、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男人消磨人生,也不愿意让我自己为自己做一次决定吗?”
*
“总之,事情大致经过就是这样。”
贺霜汀趴在床上,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闺蜜云栀听。
“好你个贺霜汀!”
云栀在视频那边咬牙切齿:“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
尽管贺霜汀今晚勉强算是蒙混过关,但贺凌洲还是对自己妹妹闪婚的事情一百万个不放心。
想了一圈,他还是决定问问妹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是否知道这件事。
“凌洲哥的电话打过来差点没把我吓死!”
云栀从小就有点怕贺凌洲,每次去找贺霜汀玩的时候都尽量挑贺凌洲不在的时候。
“那你怎么说?”贺霜汀问道。
“就说你现在工作性质特殊,很多事情不方便说,让他自己问你呗。然后立刻说我这边还有其他事情,赶紧把电话挂了。”
然后扭头就打给了贺霜汀,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贺霜汀挑眉:“还挺聪明啊我的云小栀。”
云栀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那必须。”
从小到大,两人没少互相打掩护,都练出条件反射了。
“那你真的和宋阅川……?”
云栀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居然是宋阅川哎。”
千算万算,她都没算到过,贺霜汀居然会和那个传闻中的宋阅川成为夫妻。
“这事你可得替我保密。”
贺霜汀叮嘱,她将她的“计划”向好友和盘托出,也是为了日后好让云栀帮她继续打打掩护:“千万别给我说漏嘴了。”
“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云栀对着镜头保证。
而后又蹙着眉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带宋阅川回家见贺爷爷他们?”
“本来还想拖一拖,但今天话赶话的,就被下最后通牒了。”
说起这事,贺霜汀自己也头大。
“我还有工作!”
贺霜汀试图反抗,给自己再多争取一段时间。
谁料贺老爷子冷笑一声:“又不是让你就此转行。我这一把老骨头在各行各业也算是有点脸面,给你们那个什么综艺的投资方打个电话,帮你推掉一两个工作总还是做得到的。一切费用上的损失我们贺氏承担了。”
彻底将贺霜汀想要把见面之事再拖一拖的想法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贺老爷子甚至当场给还在国外开会的她老爸打了电话,勒令贺彦峰必须买最近一班航班立刻回家。
“再不回来,你就等你外孙出生再回来吧!”
——贺老爷子原话如是说。
“后天。”
贺霜汀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后天我必须把宋阅川带回家。”
10. 新婚第10天
和宋阅川约好一起回贺家别墅的当天。
贺霜汀在约定好的见面时间提着打算带回家的礼物下了楼。
刚在小区门口站定,贺霜汀还没来得及摸出手机联系宋阅川,一辆黑色宾利Bentayga稳稳当当停在了她的面前。
前排右侧车窗降下,露出宋阅川的脸:
“等很久了?”
她摇摇头:“没有,也刚到。”
贺霜汀先拉开后座的门,正打算把自己替他准备的见面礼放进去,却发现后座上已经大大小小搁着一排礼品袋,最外侧某橙色袋子上印着的H牌logo大喇喇地出现在她视野里。
只一眼扫过去便知道这一排东西价值不菲。
宋阅川神色如常,没有任何想要邀功的意思,只是示意贺霜汀打开后排中控台的冷藏柜:“咖啡,上次你说你喜欢。”
“谢谢。”
贺霜汀坐上副驾,抿了一口咖啡,感受着坚果和巧克力的风味在舌尖散开后透出带有果香的回甘,透过后视镜,再次看向后座上“排排坐”的礼品。
原本他准备的东西就不少,现在再加上她的,一堆礼品袋“你贴着我我贴着你”地紧靠在一起分享着皮革座椅。
“不是说我来准备吗?”
贺霜汀有些不大好意思:“还让你这么破费。”
“说的这是哪儿的话。”
宋阅川双手握着方向盘,轻笑:“第一次上门拜访岳父岳母,总该是我准备礼物的。只是不知道我挑的礼物合不合你家人的心意。”
岳父岳母。
他叫得属实是自然又流畅。
令贺霜汀微微一怔。
就当是提前习惯一下,免得到时候露马脚吧。
她心想。
车内蔓延着温暖沉郁的木质香,和她手里的咖啡味混合在一起,亲亲密密地将她环抱起来。
离开了冷藏柜,纸杯中的冰块开始逐渐融化,空气在杯壁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连成串“骨碌碌”地滚下来,打湿她的指尖。
贺霜汀转头去打量宋阅川,而后不由得一笑。
“怎么了?”宋阅川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贺霜汀摇摇头,“就是发现我们见过的这几次,你好像都穿的是衬衣和西装。”
不论是第一次在教室窗外的遥遥对视,还是领证那天的一丝不苟,亦或是选购戒指那天的矜贵斯文,包括现在,这套西装显然是经过精心打理,面料被熨烫得极其平整,不见一丝褶皱。
配上显然是用定型喷雾认真整理过的发型,显得格外……严阵以待。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一个意外的巧合:宋阅川的圆形珍珠贝母法式袖口,恰好和她出门前随手挑的珍珠耳坠相呼应。
贺霜汀的视线落到他紧握方向盘的手指上,阳光透过玻璃落进来,在他左手无名指的婚戒上落下一个跳脱的光点。
贺霜汀不自觉地用指尖蹭了蹭自己的那枚钻戒。
等等……上次坐他的车时,他也是这样双手紧握方向盘的吗?
贺霜汀仔细回忆了一番,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宋阅川,你不会是在紧张吧?”
“这么明显?”宋阅川反问,也是承认。
“??”
贺霜汀微微睁大了眼睛:“你居然也会紧张啊。”
在她的印象里,宋阅川经常出现在开学典礼、升旗仪式等学校重要活动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进行发言,其他同学代表班级做国旗下讲话的时候还要捧着稿子念上一念,可宋阅川每次发言时都是空手上台,发言流畅姿态松弛,大家都说他的字典里就像从来没有“紧张”这两个字似的。
当初那个当着两千多号师生讲话的时候都看不出紧张的人,现在居然跟她说“他紧张”?
“当然会,”宋阅川好笑地侧头瞧她一眼,“我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贺霜汀正要想要安慰他说没关系、她家里人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就听见宋阅川紧接着的下一句:“况且,目前的情况是,我连招呼都没同长辈们打一声,就把人家的宝贝女儿娶走了。怎么听都像是法制节目或是社会新闻上常见的故事开头吧?”
贺霜汀:“……”
是哦,忘了这茬了。
有“瞒着家里闪婚领证”这个大前提在,饶是宋阅川这样的人,恐怕首次登门拜访时都很难博得女方家长的喜爱吧?
贺霜汀摆摆手,严正声明自己今日的唯一立场:“就算他们难为你,也还有我站在你这边呢。”
“毕竟在这件事上,我和你是‘共犯’。”
共犯。
明明应该是一个严肃的、危险的名词,可偏偏在这样语境里,染上了一种别样的亲近和暧昧。
宋阅川轻笑一声,应道:“好。”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路上同向的车辆越来越少。
黑色的宾利车头一拐,利落地驶入了云京市寸土寸金的别墅区。
最终在贺霜汀的指挥下,停在了她家前院的空位上。
“咔哒”。
贺霜汀解开安全带,从随身的包里摸出粉饼,打开镜子观察了下,然后又环顾了一圈车内。
妆容,check√
礼物,check√
老公……虽然是假的,但是,check√
她拉开车门下车站定,宋阅川已经先她一步将后排的礼物袋全部提了下来,左右手各拎几个,将他原本斯文笔挺的西装造型染上了几分烟火气。
她满意地点点头——别说,这么看起来,宋阅川还真有点贴心周到好丈夫那味儿。
“之前说好的都记住了吧?”
两人站在别墅门前,贺霜汀拽住他的袖子。
昨天一整天,贺霜汀都在跟宋阅川对“剧本”,连宋阅川在飞机上无法及时回消息的时间里,她都在脑海中不断进行推演,并及时在和宋阅川的对话框中补充新的“台词”。
家里那都是混迹商场的老狐狸,贺霜汀生怕自己哪里有纰漏,被他们看出了端倪。
宋阅川只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应答,贺霜汀便拍了拍他的肩:“我相信你们这种大学霸的记忆能力。”
“如果有超纲的题,咱们就随机应变相互帮衬吧。”
语气听上去像是安抚他,实际上更多的是给自己打气。
贺霜汀觉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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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尽足了人事,剩下的就只能听天命了。
“好了,走吧。”
贺霜汀单手微微提起裙摆,自顾自地就要上前去开门。
却被宋阅川叫住。
他挑眉:“我们就这样进去?”
贺霜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嗯?还忘带了什么东西吗?”
准备的礼物都在这里了啊。
“我们这样进去,跟来拜访做客的普通朋友有什么区别?”
宋阅川抬手比划了一下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两人只相隔一级台阶,他伸手便能触碰到她的手臂,既不算太远,但也并不亲密。
倒是恰好符合他们目前的微妙关系。
于是他严谨地“纠正”道:“哦,也可以是比普通朋友关系要再好一点的朋友。”
总之,不像两情相悦刚刚新婚的小夫妻。
他话未说尽,但贺霜汀到底也是演过各种偶像剧和家庭戏的桥段的,思路一点就通。
她向他的位置靠近两步,抬手挽住他的胳膊。
贺霜汀温热的掌心贴在他熨烫平整的西装上,细微的凉意贴着她的皮肤蜿蜒着传过来,使她扣在他手肘处的葱白手指下意识屈起。
“适应一下?”宋阅川偏头垂眸,目光落在她侧脸。
“不用。”贺霜汀摇摇头。
“和平时参加活动的时候感觉差不多。”
她又不是第一次挽“男同事”的胳膊,也没什么好适应的。
宋阅川淡淡“嗯”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还不走吗?”贺霜汀微微仰头看他。
从这个角度看,宋阅川恰好逆着光。
身后的太阳在他周身投下一圈灿金色的光晕,显得他的眉目轮廓更加深邃。
看过不少剧本,也合作过不少男演员。
可这一刻,贺霜汀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漏了半拍,脑海中浮出四个字,剑眉星目。
“走。”
宋阅川点点头。
“哦,好。”
贺霜汀回过神,有点不自在地用另一只手蹭蹭鼻尖。
可下一刻,被她环住的手臂忽然从她的肘弯中抽出。
“?”
贺霜汀不解地望看向他的同时,掌心覆上了一阵热意。
掌心相对。
宋阅川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她的手背上。
一点略有些粗糙的触感落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贺霜汀低头去看。
是他因常年写字而在中指处留下的那一小块薄茧,恰好蹭过她手背正中那根微青色的血管处。
和打针时的微痛不同,他的薄茧只在那里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痒意。
可贺霜汀却觉得,这阵痒意透过那一小片皮肤,渗进了她的静脉血管,随着血液的循环流动一路攀进心脏里。
宋阅川满意地勾了下唇,眼底有转瞬即逝的笑意。
“这样感觉更像一点。”
他似乎真的是在为她着想,担心贺霜汀的家人太快识破他们编织的粗糙谎言。
“做戏做全套。”
“你说呢?”
11. 新婚第11天
一进门仍是黄姨最先迎上来,低声询问是否需要她把东西先提进去。
“不啦,初次拜访的见面礼嘛,我们自己拿进去吧。”
贺霜汀朝客厅的方向望了一眼,挑了下眉毛:“爷爷心情怎么样?”
“恐怕还在气头上呢。”
黄姨的声音压得更低,看了一眼牵着贺霜汀的高大男人——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和小姐瞧着很是登对,她不好当着这位新姑爷的面说太多,只悄声对贺霜汀简单说道:“贺先生赶了最快一班飞机连夜回来的,好像到现在没合过眼呢。”
毕竟,有谁家老父亲得知自己宠了二十多年的闺女被不认识的男人一声不响地娶走之后还能睡个踏实觉呢?
感觉到掌心被人捏了捏,贺霜汀侧头询问地看向宋阅川。
宋阅川低声:“别担心,有我呢。”
贺霜汀勾唇,学着他的动作同样紧了紧自己和他相牵的那只手:“你也是。”
婚都结了,证都领了。
她贺霜汀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之一就是:敢做就要敢当。
黄姨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这新姑爷似乎倒也是个能扛事的。
希望老爷子今天不会太过于刁难小姐吧。
*
贺霜汀猜到今天家里的阵仗恐怕会很大。
进门一看,果不其然。
客厅里贺老爷子面色不善地坐在主位,身旁是贺彦峰颜羽夫妻二人,贺彦峰显然也被她闪婚的消息气得不轻,眉头紧皱着,颜羽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老爷子的另一边坐着贺凌洲,正慢条斯理地给他老婆迟愿剥橘子。
“我回来啦。”
贺霜汀调整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走近众人:“怎么也没人欢迎我一下啊。”
见贺霜汀和宋阅川牵着手走进来,老爷子没有应声,八风不动地坐在位置上,目光略过贺霜汀,直直落在宋阅川身上。
连平日里最宠闺女的贺彦峰这次也难得和父亲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端着岳父的架子,面无表情。
“老公,给你介绍一下。”
所幸昨天在家窝了一天,将自己的“人物小传”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贺霜汀拿出了面对摄影机时的专业态度,瞬间沉浸到角色状态中,一声“老公”叫得甜蜜又丝滑。
被爷爷和爸爸刻意无视了她也不恼,晃了晃牵着宋阅川的那只手,挨个介绍过去:“这是我爷爷,这是我爸妈,这是我哥还有我嫂子。”
宋阅川挨个问好。
虽然只有颜羽和迟愿同他善意微笑,但他没有半分退却,未等贺霜汀向家人们介绍他,他便主动继续说道:“我叫宋阅川,‘阅人如阅川’的‘阅川’,是……”
宋阅川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了下,随即珍而重之地开口:“霜霜的爱人。”
这是他第一次叫贺霜汀的小名。
却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千百次。
“霜霜”两个字从他唇齿间滚落,传到贺霜汀的耳朵里,像是沾了独属于夏日的燥意,令她耳畔微热。
“呵。”
老爷子不满地冷哼一声。
显然是对他们未经家人知晓便领证结婚的事情很是不满。
“好啦,别提着东西傻站在那儿了,霜霜,快和小宋一起坐下吧。”颜羽主动给两人一个台阶。
她的语气微微带着埋怨:“你也是的,就算要结婚,至少也提前把小宋带回来认认门啊,而且我们也该和小宋的父母见上一面才是。”
她连自己法律意义上的亲家的面都还没见过,自己的女儿就已经成为了别人家的儿媳妇,对于这件事,颜羽并不是完全不生女儿的气。
只是公公和丈夫已然对女儿的婚事有所不满,她不希望她的宝贝霜霜回到自己家里还要落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颜羽拍了拍贺霜汀搁在膝盖上的手,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了女儿的背后,做她最坚实的依靠。
“是我的问题,”宋阅川主动揽责,“应该提前主动登门拜访的。”
“只是我父母在我上高中前就意外去世,爷爷这一段时间以来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才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安排两家长辈见面。原本想等两家人见过面之后再推进下一步的,但……”
他顿了顿,含笑看向贺霜汀:“霜霜已经算了个‘良辰吉日’。”
“我不想辜负她的‘一番心思’。”
花了心思专程挑选的良辰吉日。
不宜嫁娶的那种。
贺霜汀眨眨眼,装作听不出他话中隐含的揶揄和调侃:“对啊妈,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听见宋阅川自述的家庭情况,众人俱愣了下,颜羽抿唇:“不好意思啊小宋。”
“没事,”宋阅川温和地笑笑,推了下眼镜,“总归是我没有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好,确实是我的问题。”
“宋阅川……”
打从两人出现起就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妹夫”的贺凌洲忽然开口:“你高中也在云京一中读的?”
“是,”宋阅川点头,“和霜霜是同一届的。”
贺凌洲“嗯”了声,对上贺霜汀疑惑的视线:“不记得了?你们升入高三的那年的开学典礼,我替爸爸去的。”
云京市一中是云京市最好的公立高中,每年开学典礼都会邀请相关部门以及优秀企业家代表参加,并为优秀学生颁发奖学金。
那年获得一等奖学金之一的学生就包括年级第一的宋阅川,而颁奖人就是替临时开会的父亲出席活动的贺凌洲。
阅人如阅川。
贺凌洲听见这句诗,隐约想起来——彼时他上台前还在处理手机上副经理发来的工作信息,听见台上校领导宣读获奖学生名单时,他顺口问了身旁的妹妹一句:“五岳山川?”
“不是啦,‘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刘禹锡的诗,”被老师抓来充当礼仪门面的贺霜汀斜眸,无情嘲笑,“没文化了吧?”
对其本人,贺凌洲印象虽然不深,但云京市一中也不是随便什么人砸点钱就能进得去的学校,能在那里拿到奖学金的学生,起码品行和学业在当时都是出类拔萃、受到校方认可的。
“原来是高中同学啊,果然有缘分,我有同学的儿子也是同学聚会之后和高中时候的女同学在一起了,孩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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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两岁了呢,”颜羽笑笑,“小宋别拘谨,喝茶喝茶。”
“照你这么说,你们高中应该不是一个班的。”
贺凌洲的目光落在宋阅川身上,带着凌厉的审视。
“不是一个班不代表不认识嘛,”贺霜汀撅了噘嘴,“人家可是我们那一届的大学霸,全校人可都认识他,而且你妹妹我在学校也是很有名的好不好?”
贺霜汀还想要借此机会换个话题,以免贺凌洲对宋阅川继续步步紧逼从而导致他们露出破绽。
但宋阅川握了握她的手,阻止了她。
她偏头,看向宋阅川。
他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宋阅川气定神闲地看向贺凌洲,面对着常年在商界叱咤风云气势凌人的大舅哥,他却也没有落于下风:“我们是在黛州出差的时候遇见的。”
贺霜汀点头。
这话倒也没错,她跟着剧组去各地拍戏,怎么就不算是一种“出差”了呢?
宋阅川按照他们之前对过的“台词”不疾不徐地说着,流畅,从容,丝毫看不出任何紧张感。
按照贺霜汀的“脚本”,他们两个是高中互相有所耳闻但交集不多的校友,这次偶然在黛州重逢。
两人都是离开云京远赴黛州,自然有不少的共同话题可聊。
一来二去,双方逐渐熟悉,也渐渐对彼此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反正我们剧组三个月前就到黛州来了,就说我们是那时候就重逢了。”
贺霜汀趴在床上和宋阅川视频通话,平板被她随意倚在床头,镜头中大半幅画面都是洁白的天花板,只拍到了她逛街的额头和一双灵动狡黠的狐狸眼。
为了避免自己遗漏或是弄混什么细节,她一边说,一边时不时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俨然有种将这次的会面当成剧组试镜来准备——虽然他们已经是这场戏内定的男女主角了。
贺霜汀挽了下头发,思索道:“但是我们高中的时候交集也不是很多……如果只是普通校友重逢的话好像也缺少一点可信度。”
毕竟她之前喜欢过商时序的事情,家里人也都是知道的。
这一年来她推掉了家里那么多次相亲,却突然和一个之前完全没有联系过的高中校友闪婚领证,似乎怎么看都有点草率。
“要不就……”
贺霜汀抬眼看向视频那边的宋阅川:“就说你高中已经暗恋我好久了!这次重逢大胆追爱,抱得美人归!”
重逢闪婚+暗恋成真,偶像剧市场里经久不衰的热门题材。
照猫画虎总归不会出什么太大差错。
再说,以她贺霜汀的条件,当年在云京市一中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众星捧月的白富美,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不在少数,说宋阅川暗恋她也不算是特别委屈他吧?
“如何?”
她挑眉,目光清亮地看向宋阅川。
“好。”
镜头中,宋阅川唇角勾了个淡淡的笑。
镜头外,他拇指与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不委屈。”
他轻笑,颔首同意。
“是我暗恋你。”
12. 新婚第12天
长辈们是否相信了宋阅川的这些说辞贺霜汀不知道,但很显然,坐在一旁的迟愿听进去了,而且听得很开心,一双杏眼亮晶晶的,视线在她和宋阅川之间逡巡,嘴角露出一丝压不住的笑意。
这种表情贺霜汀很熟悉——圈子里很多cp粉们嗑起cp的时候也会露出类似的表情。
贺凌洲半信半疑地扫了贺霜汀一眼,贺霜汀有所察觉,却没有看过去,而是微微低下一点头,长睫忽闪,露出一个甜甜蜜蜜的微笑。
专业演员的自我修养就是不论镜头是否落在自己身上,都要对当下的情节和台词做出合适的反应。
或许在做生意的事情上,贺霜汀不如哥哥敏锐,但在做演员这件事上,她亲爱的哥哥绝不会比她更有心得。
贺凌洲没有继续“拷问”两人,像是暂时相信了他们此前的一切解释。
“那你现在是做什么的?”
贺彦峰仍是板着脸,语气生硬地问道。
依这娶了他女儿的男人所言,他的家庭背景显然不足以与贺氏相配。
他的女儿可是从小千娇百宠地养大的,总不能嫁出去了之后反而过得还不如在娘家。
有关于这个问题,贺霜汀倒是没有和宋阅川对过台词。
虽然他只是个乡村学校的支教老师,要是单论赚钱,那他的薪资水平的确不如贺家的男人们,但他宋阅川从事的可是光荣的“为党育人、为国育才”的教育行业!论起社会贡献和社会地位,也不比这些企业家们低!
这也是贺霜汀会选择宋阅川结婚的原因之一。
若是比门当户对,她自己找的男人肯定比不上爷爷瞧上的那些二代子弟,那她不如就从行业性质下手,不怕找不出理由堵住长辈们的口。
贺霜汀稍挺起身,下巴也略微扬起。
只听见宋阅川不卑不亢地说道:“现在是开了一家科技公司,主要研发的产品是无人机,现在正在做‘人工智能+无人机’的产品线研发。”
“智能无人机?”贺凌洲挑眉,问,“公司叫什么?”
“跃维科技。”
“怎么,凌洲你听过?”贺彦峰看向儿子。
贺氏旗下的产业主要围绕实业布局,对科技研发相关的产业渗透不深,只是贺凌洲曾给几个前景不错的公司和项目投过资而已。
“有所耳闻。”
前阵子他的好友正嚷着要乘上“人工智能”这阵东风去创业,拿了计划书来找他提意见,闲聊过程中,听过“跃维科技”这个名字。
“还算不错。”
贺凌洲略一点头,目光落在自己妹妹的面上。
这话既是对宋阅川公司的肯定,也是对贺霜汀眼光的评价——起码挑男人的时候没有为了和爷爷作对从而选一个什么都没有、只会说空话的花架子。
“嗯嗯……嗯?”
贺霜汀懵懵地点了点头,尾音却在反应过来的时候拐了半个弯,但此刻大家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宋阅川的身上,没有人察觉到她细微的异常。
她有些怔愣地渗透看着身旁正耐心回答贺彦峰其他问题的宋阅川——
一身西装利落笔挺气质沉稳,回答长辈问题时态度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即便起初贺老爷子的态度相当冷硬,贺凌洲抛出的某些话题也有些刁钻,但宋阅川应对得当,游刃有余,可以说到目前为止的这一切和她想象中带他回家的画面相差不大。
唯一在她预料之外的是……
宋阅川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自己不是老师。
好吧,虽然她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宋阅川的职业背景,只凭着教室窗外的一个对视,她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就是那个学校的教职工。
就连昨天和他对词的时候,贺霜汀的主要注意力也都放在了如何合理解释他们两个人结婚的原因,从而忽略了深入了解宋阅川的生活和家庭背景。
合着,从始至终,她都从来没搞清楚过宋阅川到底是做什么的?
可她叫他“宋老师”的时候,宋阅川也没反驳啊?
从小到大听过见过的豪门婚姻背后故事有千万种,偏偏在她身上发生的是最乌龙的那种。
是说出去都会被云京上流联姻圈子里嘲笑的程度吧……?
恰好此时,黄姨走到颜羽身后,俯身在颜羽耳边小声汇报了些什么,颜羽听罢点点头,拍了下手,也同时唤回了贺霜汀有些茫然游离的思绪:
“聊了这么久,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就开饭吧?小宋和霜霜一定也饿了吧?”
贺霜汀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和表情。
现在不是考虑其他事的最佳时机。
当务之急是先应付过今天这场饭局,决不能让家里人看出破绽和端倪。
*
“也不知道家里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小宋,你别客气,多吃点啊。”颜羽笑吟吟地招呼道。
“好的。”宋阅川点头。
“你们公司的总部是在……?”贺凌洲问道。
宋阅川手上动作不停,一边拆着一只螃蟹,一边回答:“在云京,去黛州主要为了测试新产品在信号不佳的山区中的实际试飞情况。”
近几年,人工智能逐渐成为了热门产业,贺氏集团下的很多子公司也都和相关领域的科技公司开展了一系列的合作。贺凌洲显然是对宋阅川的公司最近正在研发的搭载人工智能的无人机产生了好奇,两人的话题也逐渐转向了科技和商业层面。
贺霜汀对生意上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侧眸看了眼加入话题的贺彦峰,又看了看表情缓和了不少,正在听他们聊科技行业最新发展动向的贺老爷子,目光最终还是落在坐在她左边,已然彻底融入了这场餐桌谈话氛围中的宋阅川的身上。
“行啦,别光顾着看了,快吃菜。”
颜羽轻笑着打趣贺霜汀,给她夹了一块藕尖脆皮鹅肝。
贺霜汀“嗯”了一声。
她满脑子还在想“宋阅川不是支教老师而是科技公司老板”的事情,一时间连面前她最爱的藕尖脆皮鹅肝都变得没什么滋味了。
思绪游离间,面前空着的小碗被左侧伸过来的手换走。
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只盛着剥好的蟹肉的白色小瓷碗。
“从小到大就数这丫头最娇气。”
将宋阅川给她拆蟹的动作尽收眼底,一晚上没怎么出声的贺老爷子轻哼了声,嘴上虽说贺霜汀娇气,可语气却还是带着宠溺:“什么虾啊蟹啊,非要人给她剥好了放在面前才肯吃。”
老爷子扫了一眼宋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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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你也跟着一起惯着。”
“无妨,不过是些小事。”
宋阅川侧头看了一眼正小口吃蟹肉的贺霜汀:“既然和霜霜结婚了,当然要让她过得开心。”
贺霜汀垂着眸子吃饭,不作声。
呵,好一个“过得开心”。
她错认他身份的事情,以宋阅川的才智是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吗?
她才不信。
可是如果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说出真相呢?
到底是想让她开心,还是想拿她寻开心啊?
贺霜汀泄愤似的恶狠狠地嚼着口中的莲藕。
“叮,叮,叮叮。”
贺霜汀手机短促的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屏幕上接二连三弹出新消息提示。
桌上其他人都朝她看过来。
贺霜汀笑了笑,将手机拿到桌下解锁。
原本以为是有什么紧急的工作信息,打开微信才发现,消息竟全部来自好友云栀。
贺霜汀在内心大致估算了一下时差。
这个时间云栀不是应该在睡觉才对吗?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云栀:仓鼠震惊.gif」
「云栀:!!!」
「云栀:姐妹!!!」
「云栀:重要消息!!!」
一连串感叹号直扑贺霜汀面门,足以体现她接下来说的话在她眼中的重要性了。
「云栀:你老公!」
「云栀:哦,不对,你的假老公!宋阅川!」
「云栀:人家根本不是老师啊!!」
「云栀:毛毛跟我说,你老公自己有公司的啊!」
云栀所说的毛毛,是她们的高中好友,毕业后进入云京市某知名投行做InvestmentBanking,和国内外很多企业都有业务交集。
在得知贺霜汀和宋阅川假结婚后,云栀便打着闲聊八卦的名义和国内以前的同学们打听起了宋阅川。
好巧不巧,毛毛所在的投行还真和宋阅川的跃维科技有过往来。
“啧啧啧宝贝,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听见宋阅川的名字,语音那边的毛毛同云栀羡慕嫉妒地感慨道:“大家都是同一届的,怎么我还在公司不分白天黑夜地当牛马呢,人家宋学神已经成为摇身一变,身家殷实的科技新贵了……”
其他的话云栀都没心思多听,一边“嗯嗯”“没错”地应和着毛毛的话题,一边飞快切回微信聊天列表,忙不迭地给贺霜汀递消息。
贺霜汀一目十行地从云栀发来的大片感叹号里抓取完关键信息。
一边感慨云栀超强的行动力,一边暗自反省,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打听宋阅川联系方式的时候顺便问问他的近况,或许如果当时她多问几句,都不会闹出这样的乌龙。
“是有什么事吗?”
许是宋阅川见她消息不断,表情也有些不明朗,语含关切地低声问道。
贺霜汀扯了扯唇角:“没有。”
与此同时,躲在桌下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轻敲,回复一句:
「贺霜汀:嗯,我已经知道了。」
她已经知道了。
就在刚刚,在她家的餐桌上,当事人自己亲口说的。
13. 新婚第13天
机翼划破厚重的云层,逐渐降低着飞行高度,城市的轮廓在视野中逐渐清晰。
后座的男士敲击键盘的频率逐渐减慢——三小时的飞行,贺霜汀几乎全程伴着从后方传来的键盘声度过的。
飞机刚一落地,贺霜汀将手机解除飞行模式,屏幕上就接二连三跳出一连串消息。
正准备先挑最重要的消息回复,一个熟悉的头像跳到聊天列表的最上方。
「宋阅川:安全抵达了吗?」
他的问候消息来得恰到好处,几乎要让她怀疑,他是不是算好时间给她发的信息。
可人家是毕竟日理万机的“宋总”,哪来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记她的每一个行程哦。
她想。
于是贺霜汀抿了抿唇,回复:
「贺霜汀:嗯。」
「宋阅川: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燕城那边有几个朋友随时可以帮得上忙。」
又是“朋友”。
贺霜汀不免想起来之前给宋阅川借奔驰和安排云阙广场的“朋友”,哦,也或许是“朋友”们。
也怪她平时对类似的事情过于习以为常了,竟一时间也没有怀疑:到底是什么圈层的朋友才能借出过百万的车、让云京市最大的奢侈品购物中心柜台提前开门营业?
「宋总的朋友真是遍布五湖四海。但是不用了,我的朋友也不少,应该不需要专程借宋总的人情。」
消息敲进对话框里,贺霜汀盯着这个句子看了两三遍,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发送”键,而是长按“退格”,将对话框中的文字全部清除——
这两句话怎么看都有点阴阳怪气的意味在里面。
可她凭什么同宋阅川生气呢?
反正他们也只是为期一年的假结婚而已。况且,两人的婚前协议各项条款写得也很明确。
尽管协议是由贺霜汀这边的律师拟定的,但她堂堂贺氏千金,也不屑于用婚姻的方式去算计男人的财产和身家。
因此宋阅川是否和她坦白自己的家底对这桩婚姻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反正她也没告诉宋阅川自己名下到底有多少财产,又持有贺氏集团多少股份。
于是她将原本的回复内容改成:
「贺霜汀:没事,不用麻烦。」
贺霜汀一边回复别人的消息,轻哼了声。
有朋友了不起啊?
她这天南海北国内国外的又不是没朋友,才不用蹭他的人情呢。
*
比起云京的干燥炎热,五月中旬的燕城是潮湿中夹杂着闷闷的热气,贺霜汀下车,潮热的风扑面而来,恍然间竟有种置身桑拿房的错觉。
“姐姐姐姐!姐姐看我!”
“呜呜呜霜宝好美!”
“燕城最近超热的!姐姐注意防暑啊!”
有燕城本地以及附近城市的粉丝特意赶来录制场地附近等她,等待节目组布置现场的时间里,贺霜汀先一步下车同给她应援的粉丝们打招呼。
见她出现,粉丝们涌上来,在距离她几步之外的距离热情地朝她挥手尖叫。
艳阳高照,田橙站在贺霜汀身侧,为她撑伞遮阳。
粉丝们零星有带着遮阳帽的,但更多的则是暴晒在日光下,只为了短暂地见她一面。
“这么热的天,你们也要注意防暑呀。”
贺霜汀接过朝她递来的信和手工小礼物,有些心疼地看着颊边鬓发被汗水打湿仅仅贴在皮肤上的粉丝,语气温柔甜美:“你们乖乖的,不要拥挤不要吵,注意安全哦。”
粉丝猛猛点头,人群中有人大声喊:“姐姐录节目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她这次来录制的是一档户外综艺,虽然主打的风格是休闲娱乐,但毕竟是在户外进行活动,为了更好地完成工作、做足综艺效果,嘉宾们有时候也难免磕磕碰碰。
贺霜汀笑吟吟地收下粉丝们的关心,安抚道:“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哒。”
正给热情的粉丝们签名、拍合影时,她的身后又爆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尖叫。
“啊啊啊——!柏灏!柏灏!”
贺霜汀回头,戴着墨镜、个高腿长的青年正从黑色保姆车上下来,刚一出现,几个黑衣保镖便围了上去,将人簇拥在中间。
青年摘下墨镜,熟练地朝着粉丝微笑比心,花式营业。
而后越过一众粉丝,走到同样被人包围环绕着的贺霜汀身边,与她并肩站着。
两年前贺霜汀和这位当红男团的队长有过合作,在剧本里,他饰演的师弟对贺霜汀扮演的大师姐一往情深,甚至在师门覆灭时为了掩护师姐逃离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上半年,这剧终于顺利播出,上线当日热度轻松破万,与此同时,剧播期间还涌现出了一大批他们二人的cp粉——既有嗑角色cp的,也有嗑真人cp的。
此刻见到两人同框并肩,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声。
男团粉丝们最忌讳的就是爱豆沾上感情绯闻,此前柏灏刚进入娱乐圈的时候,不少和他合作过的女演员都被他的极端女友粉们攻击过。
唯独贺霜汀是个例外——
全网都知道她和SG娱乐的小商总青梅竹马,她自己又是含着贺氏的金汤匙出身的大小姐,别说贺霜汀和柏灏没发展出实质性恋情了,就算两人真因戏生情,网友甚至部分粉丝也只会觉得是柏灏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了个正着,直接少走二十年弯路。
因此柏灏和她互动的压力也比和其他女艺人同框时要小得多。
于是,当得知这期综艺的嘉宾有贺霜汀时,作为这季节目常驻嘉宾的柏灏的经纪人就向节目组提出:如果可以的话,游戏环节尽可能让柏灏和贺霜汀分到一组。
既能为节目组提供剪辑素材,也避免了粉丝们产生过激反应。
节目组将这个想法转达给贺霜汀的经纪人,张意然撇撇嘴:“一天到晚净想着从我们身上捞好处了。”
贺霜汀本人倒不是很在乎:“综艺游戏而已,只要不刻意炒作cp话题的话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于是这期节目中,作为飞行嘉宾的贺霜汀便顺利地和常驻MC之一的柏灏全程组队,在前两个游戏环节中取得了不小的积分优势。
见自家偶像取得游戏胜利,唯粉们很满意;亲眼看到俊男美女同框互动,cp粉们连忙用放大镜从两人的互动中找糖;翻看素材时发现几乎没有无效镜头,导演组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可谓是多赢。
柏灏的经纪人甚至安排了自家公司养的水军,放了一组两人同框完成节目组游戏任务的路透照片出去,试探网上的舆论风向。
见网友和柏灏的粉丝们接受良好,便叮嘱自家艺人下半场录制中继续与贺霜汀保持之前的互动氛围。
“姐姐,你能给我在这张剧照上签个名吗?”
有个小粉丝挤进前排,递出了自己手中打印的高清剧照——正是贺霜汀和柏灏合作的那部剧。
剧照上是贺霜汀在剧中最经典的造型之一,她一席水蓝色长裙仙气飘飘,五官昳丽,眉眼冷峻又凌厉,身形修长,长发在背后扬起一道漂亮的弧度。
“我超喜欢《别忘川》这部剧的!”
小粉丝激动得脸都红了。
贺霜汀接过照片和签字笔,笑道:“没问题。”
几秒,一个流畅美观的艺术签名就出现在照片的右下角。
“啊啊啊啊,谢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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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丝正要将照片接过去,旁边一只大手就捏住了贺霜汀手中照片的另一角。
柏灏垂眸,瞧着照片轻笑:“好看哎。”
粉丝愣了愣神,忽然福至心灵,小声犹豫地问道:“哥哥……你能也给我签个名嘛?”
“当然可以啊。”
柏灏点头,从贺霜汀的手中接过金色签字笔:“签在哪里?”
“嗯……”
粉丝有一瞬间的犹豫。
她其实是贺霜汀的粉丝来着……一开始倒是没想着要柏灏的签名,只是突然觉得机会难得,才随口这么一问。
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可她也没准备其他的签名本啊……
像是瞧出了粉丝的尴尬,贺霜汀回头朝橙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问柏灏的工作人员要几张适合签名用的小卡或是海报。
下一刻,却见柏灏已经抽走了她手中的,她的剧照。
大笔一挥,将他的名字签在了贺霜汀的旁边。
此举一出,又激起一阵兴奋的尖叫。
贺霜汀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或许圈外人看不出门道,但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贺霜汀很清楚这种举动在粉丝们,尤其是cp粉们的眼中意味着什么。
她虽然不介意节目组安排她跟柏灏组队,但并不代表她不介意对方踩着她媚粉吸血。
见柏灏大大方方在贺霜汀的剧照上签了名,人群里少数cp粉也蠢蠢欲动起来。
正当贺霜汀准备找个借口离开现场时,不远处忽然驶来一辆饮品车,伴随着一声“贺老师请大家喝奶茶啦”的吆喝声,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嗯?
她什么时候给大家订奶茶了?
贺霜汀一头雾水,转头搜寻橙子的身影——或许是意然姐以她的名义订的吗?
可她甫一回头,第一眼就发现,人群后方有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
周围环境嘈杂,远处是各家站姐粉丝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以及围观路人们或兴奋或疑惑的谈论声,不远处还有工作人员正拿着喇叭引导嘉宾们前往下一个游戏地点。
可有这样的一个瞬间,贺霜汀竟觉得周遭的一切声音在这一刻如潮水一般尽数退去。
隔着汹涌拥挤的人潮,贺霜汀同宋阅川遥遥对视。
宋阅川?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仅贺霜汀发现了人群之中的宋阅川,他附近的围观群众中,不少小女生的视线都在往他身上飘。
他的表情和气质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看明星的,倒像是品牌赞助商来现场监工,确保节目组有按照要求录制自家产品的口播。
贺霜汀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逗笑。
再看过去时,她微微挑眉,以表疑问。
宋阅川朝她勾了个笑,垂眼在手机上打字,而后朝贺霜汀的方向晃了下手机,转身离开了。
节目录制期间,贺霜汀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去看手机——现在的相机镜头实在太高清了,不少艺人都曾因为被站姐拍到手机屏幕而塌房,贺霜汀可不希望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员。
直到结束录制,披着漆黑的夜幕坐上回酒店的车,贺霜汀才从橙子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
经纪人和助理在她工作期间会帮她处理工作号上的工作消息,但她私人号的消息,橙子从来不会越界查看,这也是她很喜欢这个小助理的原因之一。
解锁屏幕,宋阅川的头像果然挂在聊天列表的最上方,右上角红色小圆点上写着一个“1”。
甚至无需点开对话框,宋阅川的消息已然跃入她的视野:
「宋阅川:结束后酒店房间号发我。」
14. 新婚第14天
温热的水流顺着手臂流畅的线条滑落,砸在瓷砖上,瞬间和地上一小滩积水汇成一片,被她的动作带起的水流发出细小的哗啦声,和浴缸面板上斜立着的平板正在播放的综艺声音混在一起,变得不甚明显。
在脱口秀节目现场观众爆发出的一阵大笑中,贺霜汀瞥了一眼平板旁躺着的安静至今的手机,闭了闭眼,屏息将自己埋进浴缸里。
看到宋阅川消息后的贺霜汀原本不想回复。
毕竟又不是真夫妻,收工后发酒店房号什么的,多少有点暧昧了吧?
可仿佛隔空猜到了贺霜汀的想法,小红点上的数字忽然变成“2”,宋阅川的新消息发了过来:
「宋阅川:有些事我觉得我们还是当面聊比较好。」
于是,捏着手机短暂犹豫了一阵,贺霜汀最终还是将自己酒店的定位以及房号发给了宋阅川。
无他,就是有点好奇宋阅川到底想和她聊些什么。
收到她发过去的地址,宋阅川秒回了一个“好的”。
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进来。
回到酒店卸了妆,贺霜汀舒舒服服地躺进热水里。
在胸腔中的氧气即将耗尽的时候,贺霜汀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
她才不想主动问他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来找自己、亦或是问自己要房间号究竟要做什么。
将残留在脸上的面膜精华液冲洗干净,贺霜汀正对着镜子完成最后的护肤步骤,忽然,光滑大理石台面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手机发出了“叮”的一声响。
清脆的音符声加入了浴室特有的环境混响,在她的耳边环绕出一道回声。
「宋阅川:睡了吗?」
「贺霜汀:没。」
「宋阅川:那十分钟后见?」
「贺霜汀:[OK.jpg]」
*
通过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贺霜汀发现,宋阅川是个相当有时间观念的人。
“叩叩叩。”
三声轻响。
贺霜汀起身开门前随意瞥了一眼时间,距离宋阅川给她发来最后一条消息,恰好十分钟。
开门,先左右看了一眼两侧的走廊,确认后面没有人跟上来,贺霜汀才侧身让他进门。
阖上门,她转身……抬头看他。
贺霜汀净身高169,在圈子里虽然不算是最高挑的,但也从来没有人挑过她身高的茬,加上平时几乎都是穿着高跟鞋,除非合作的艺人超过一米九,否则她很少会这样以这样的角度抬着头和其他人说话。
“……你多高啊?”
她没忍住,忽然问了句。
“?”
宋阅川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这个,愣了下,回答:“187,怎么了?”
“没,随便问问。”贺霜汀带他往客厅走,“你怎么上来的?”
这家酒店素来以安保严格、私密性强著称,按理说没有房卡的客人要上楼的话,前台是一定会给相应房间的客人打电话确认的。
贺霜汀又是明星,还订的是顶层套房,按理说酒店只会更严谨地服务于她才对。
可贺霜汀并没有接到任何电话。
宋阅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长方形卡片,夹在两根手指之间:“临时订了一间,从你这里往左数第三间。”
哦。
忘记了。
人家是公司总裁,在五星级酒店的顶层开套房间又不是什么难事。
“随便坐。”
贺霜汀打开冰箱,头也没回地问道:“喝点什么?”
“都行。”
宋阅川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目光自始至终落在贺霜汀的身上。
她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散落在颊侧的几缕发丝上还带着未干的湿意,未施粉黛的皮肤看不见一丁点瑕疵,抬眼看向他的时候眸子水润清澈。一身淡紫色缎面家居服不仅衬得她更加白皙,还削弱了她美貌中的攻击性,为她添上了几分亲切邻家感。
时间仿佛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她与高中时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不论是在汹涌的人群中,还是在闪耀的闪光灯下,亦或是在教室的窗户外,他总是能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就像皎洁的月亮永远挂在天上,漂泊的旅人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看到。
宋阅川将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之前看你说不错的咖啡豆,我给你带了些过来。”
“哦,谢了。”
贺霜汀将一瓶苏打水放到他面前,自己拧开另一瓶,抿了一口。
虽然心有疑问,但她绝口不提。
她在等,等宋阅川先开口。
“公司的事情,并不是有意瞒你。”
宋阅川出声打破房间内的沉默:“我还以为你是知道,并且有相应的考虑和打算的。”
他一直以为,贺霜汀在提出和他结婚之前,已经找人将他的个人信息摸清了。
直到与她一起回家见家长,察觉到她听见他谈起自己的公司时脸上闪过又快速藏起的茫然,以及随后的心不在焉,宋阅川才发现了一个有些荒唐的事实——
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对他提出“结婚邀约”。
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庆幸。
生气是因为她近乎为零的警惕心。
庆幸是因为,幸好她遇见的是自己。
无论自己究竟是怀着何种心情答应了她的“求婚”,在应下她的那一刻,宋阅川就在内心暗自发誓,不论何种情况下,他都不会伤害她。
贺霜汀皱眉:“那我喊你‘宋老师’的时候,你也没有反对。”
宋阅川无辜:“你们这一行不是都会互称老师吗?我以为是你的习惯。”
贺霜汀语塞:“……”
还真别说,这一点上她的确没有办法反驳。
“那之前我们在学校遇见的时候……”贺霜汀回忆起两人重逢时,隔着教室玻璃窗的短暂对视。
那时候的宋阅川,的确是站在讲台上正在给学生讲解题目啊。
“我一个大学好友在那里支教,”宋阅川推了下眼镜,“我带队去黛州出差,顺路去看了看他,结果没两天恰好遇上那边暴雨,他在走山路送家远的孩子回家的路上崴到了脚。”
“本来学校人员就很紧缺,他一个人教三个年级的数学,课分来分去还是有两节课没有人帮他上,他就来找我帮忙,说是能上几节上几节,不想让孩子们进度落得太多。”
他解释得很仔细,贺霜汀也听得很认真。
她是相信了他的说法的。
这番来龙去脉的逻辑合理且完整,况且宋阅川也没什么理由和必要在这种事上骗自己。
“这样啊,那也难怪我会误会了。”
贺霜汀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
说白了,闹出这场乌龙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没有认真做背调。
但证都领了,此时解开这些误会也不算晚。
“所以你其实是常住在云京的是吗?”她问。
宋阅川点头,报出了自己名下的几处房产:“平时我一般都住在依水雅居那边,为了方便去公司,其他的房子基本空着,但每个月都会有保洁负责去打扫。”
呃……这算是在给她报备不动产吗?
贺霜汀眨眨眼,她倒也没想过要掌握得这么仔细,可宋阅川既然说了,礼尚往来的话,她是不是也有必要跟他坦白一下自己名下的资产情况?
“我想,这次我讲得仔细一点,以免将来因为这些小细节在家人面前露出破绽。”
宋阅川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就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似乎并没有非要她也同他交换信息的意思。
“那你这次来燕城也是来出差的?”贺霜汀又想起下午的那辆饮品车,“奶茶是你订的吧。”
虽然是询问,但她的语气却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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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订的。”
“毕竟这也勉强能够算是我们结婚之后我第一次来探你的班,总要做些什么的。”
宋阅川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的表情,确认她是否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生气。
“既然如此,那我就替我的粉丝谢谢你啊,宋……总。”
人家也是一番好意,贺霜汀没有拂他的面子,爽快地承了他的情。
……虽然,之前好像才暗自腹诽过绝不会蹭他人情的。
“至于这次来燕城,不是出差。”
“是来见你。”
“什么?”贺霜汀的眸子睁大,握着苏打水瓶的指尖也微微收紧,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重复了一遍,“专程来见我?”
宋阅川的表情直白又坦荡:“是。”
专程从云京赶来燕城,等她大半天,难道只是为了解释刚才的那些事情吗?
贺霜汀握着苏打水瓶的指尖微微收紧。
明明这些都可以等她工作结束,回到云京之后再找机会聊,反正这一年里他们应该还会有很多次见面的机会。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
“之前和你说的‘家里老人身体不好’是真的,他们对我成家一事的期待也是真的。”
宋阅川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我想问问你,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见一下我的爷爷奶奶。”
“哦,就这个事啊。”
贺霜汀转头看他,微笑点头:“当然没问题,你已经帮了我一回,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帮你。”
原来是怕她拒绝和他回去见老人,所以才要把之前那些阴差阳错的误会先全部解释清楚。
各取所需,互帮互助。
这是他们领证前就说好的。
“就算你不和我解释那么多,我也会去的。”她淡淡道。
宋阅川像是看穿了她微妙变化的心绪,朝她的方向微微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并不是担心你会拒绝我这个请求才来和你解释那些的。”
“只是因为不想让你一直对我有误会,所以迫切地想要和你见一面。”
他温声:“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是夫妻。”
夫妻。
明明类似的台词在工作的时候听过很多遍,心里也清楚他们这段婚姻不过是短时间内的各取所需,她早就应该对这类剧情脱敏了才对。
可不知为何,听见宋阅川这话,她心口还是猛地一颤。
“好,我知道了。”
贺霜汀别过眼,忽然不想和他对视。
屋内再次陷入一阵沉默。
贺霜汀不大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你想说的都说完了?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准备睡了。”
为了不让自己结束对话的态度显得那么生硬,她补充道:“明天还要录半天节目,太晚休息会水肿。”
宋阅川颔首:“好,那你好好休息。”
贺霜汀起身送他:“你什么时候回云京?”
“四点五十的飞机,落地刚好直接去公司。”
现在距离飞机起飞只有五个多小时。
算上路上以及等待值机的时间,宋阅川满打满算只能休息三个多小时。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贺霜汀抿唇,仰脸看他,“下次这种事你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讲就行了,不用特意跑过来一趟。”
宋阅川的金属眼镜框在灯光下反射出细小的光点,映进了贺霜汀亮晶晶的眸子里。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既没说答应,也没有反对。
打开房门前,宋阅川忽然回头:“另外,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当然,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贺霜汀点点头:“你问。”
“如果一开始,我们提前交换过全部信息和资料,你还会选择和我结婚吗?”
15. 新婚第15天
坦白来讲,贺霜汀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又或者说,她甚至没能抽出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不论是和宋阅川领证还是带他回家见家长,几乎都是挤在她通告安排的缝隙中完成的。
光是琢磨如何在家人面前顺利过关就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实在没有机会去想其他的事。
“关于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既然方才那场谈话是宋阅川的“坦白局”,贺霜汀也不想有所隐瞒。
宋阅川握着门把手的指尖紧了紧,在贺霜汀即将开口说下一句话之前率先出声:“没事,我就随口一问,你不用有压力。”
“你休息吧,我走了。”
最后那个问题本就超出了他进门前对这场谈话的预设范围。
或许是她耳畔散落的碎发和空气中浮动着的玫瑰味身体乳的味道挑动了他的神经,使他产生了那样的念头;亦或是是她望向他时那双盛着月光的眸子摄人心魄,让他不由自主地将话说出了口。
但他并不是想问她要一个具体的答案。
又或者说,他不敢去听她的答案。
向来在公司会议中运筹帷幄、高瞻远瞩的宋阅川,难得产生了一股名为“逃避”的情绪。
“哦,好,那你……”
贺霜汀懒散地靠在门边的墙上目送他,一天的户外录制和各种游戏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虽然泡了个热水澡勉强缓解了几分,但已是深夜,她还是免不了感到疲惫。
可她道别的客套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外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贺霜汀“唰”的一下站直身体。
橙子的声音隔着厚实的门板,隐隐约约地传进来,似乎是在问她有没有睡下。
不爱与其他人住一间房的艺人很常见,通常节目组或是剧组会给艺人们每人单独订一间房,至于艺人们的助理,一般是两人同住一个标间。
但贺霜汀财大气粗,又娇生惯养,既不在乎这点小钱也不会勉强自己忍受不喜欢的环境,所以她向来都是自掏腰包给自己和助理订房。
因此橙子今夜一如既往地就住在她的隔壁。
橙子知道贺霜汀睡眠浅,被叫醒后很难再次快速入睡,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什么特殊或是紧急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在晚上来找贺霜汀的。
“好像是我助理。”贺霜汀蹙眉。
宋阅川退开两步,偏头问她:“她知道吗?”
她摇头。
“那现在怎么办?”
宋阅川尊重她的所有决定,既然她不愿意向同事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他就不会贸然开门出现在她助理面前。
贺霜汀叹口气,指了指里面卧室的方向:“你先进去躲躲吧,我处理完你再出来。”
“合适吗?”
虽然是酒店的房间,但那毕竟是她一个姑娘家今晚要睡的房间,他一个大男人进去多少有些冒昧。
宋阅川看向一旁的洗手间:“要不我到那里面等一会儿?”
“别,万一她突然想上厕所呢。”
顶层套房是分主卫客卫的,橙子如果要去洗手间,自然首选的是客卫。
现在整个套房中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贺霜汀的卧室,于是她催促:“别磨蹭了,你快进去。”
将人赶进卧室里,贺霜汀这才一把拉开房间的门。
果然是橙子站在门口,手虚握成拳举在半空中。显然,若不是贺霜汀开了门,她还会继续锲而不舍地敲下去。
“这么晚了,发生什么事了?”贺霜汀问。
“姐你是不是没看手机?”橙子语气急促,“柏灏塌房了!”
*
贺霜汀的行李箱摊开摆在卧室一进门的墙边,宋阅川摸黑进来时脚踝撞到它的轮子,行李箱外壳与地板摩擦,发出一道喑哑的噪声。
怕再弄出什么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人,宋阅川轻轻关上门,靠在门板上,伸手在墙上摸索,找到开关,将卧室的灯打开。
浅黄色的灯光如流水一般从床头倾泻下来,照亮整个卧室的同时,也让他将房间的模样尽收眼底。
梳妆台上摆着两个拉链大敞着的收纳包,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三五成群地立在桌面上,其中有些logo他认得,有些他不认得,但通过玻璃瓶里的容量,宋阅川大概能推断出,这些应该都是贺霜汀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使用的产品。
床上鹅黄色的被子一角被卷起,床单和被套都有一些褶皱,显然在他来之前,她应该已经在这张床上躺过了,但床旗却还在床尾上搭着。
床铺侧面有一个单人小沙发,上面随手搭着几件衣服,其中一件是她下午给粉丝们签名时穿着的那件,宋阅川远远见她时看到过的。
衣服上还有被随意丢在最上面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
浅粉色的。
宋阅川猛得别开眼,目光落在地板上。
向来条理清晰、思路明确的跃维科技掌舵人,难得会有这样大脑宕机的时刻。
卧室外面的声音没有停下,反而越发靠近。
宋阅川猜测,应是贺霜汀的助理进来了。
他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宋阅川朝卧室内走了几步,远离了门口。
但他又不方便坐到搭了内外衣物的小沙发上,犹豫了再三,只好沿着床边坐在了床旗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中学时学过的。
《论语(节选)》里的第六则。
宋阅川闭上眼快速在大脑里过了一遍中学课本里的内容,试图以此将方才通过视觉印在脑海中的浅粉色布料画面给覆盖掉。
*
“要不我们去你房间说?”
贺霜汀不动声色地朝卧室紧闭的房门望了一眼,提议道。
“有什么区别啦,反正都是咱们两个人。”
若是换做往常,橙子或许还能察觉出一点不对的地方,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柏灏塌房”事件上,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
贺霜汀沉默。
妹妹,现在这房间里还真不止我们两个人啊。
贺霜汀在心底叹了口气。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
既然没有办法把“战场”转移到隔壁房间去,那贺霜汀只能速战速决:“什么叫‘柏灏塌房了’?”
“下午你们不是给粉丝们签名吗,有个粉丝拿这你《别忘川》单人照找你签完名,柏灏不是又在你照片上签了他的名字吗?”
橙子一边说,一边看贺霜汀的表情,见她点头,才继续说道:“那个粉丝把签过名的照片拍了张照发到了你们角色的cp超话里,现场还有其他的cp粉拍了小视频,也发微博了。”
贺霜汀“嗯”了声,耐心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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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她说的这些,无非是粉丝们在网上和同担们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顺便小小地炫耀一下自己能偶像见面而已,都属于正常的粉丝行为。
因此后面肯定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其中有些粉丝发微博的时候可能是带了柏灏的单人tag,被他的唯粉刷到了,有几个比较极端的女友粉就跑去和cp粉们撕X了。”
柏灏粉丝,尤其是女友粉的“战斗力”贺霜汀也有所耳闻,不少和他合作过的女艺人的粉丝们都和她们有过“互联网掐架”行为。
“cp粉当然就反击了,总是两边吵得还蛮厉害的,但当时并没有人对你个人进行攻击,所以意然姐只是和你粉丝后援会的负责人联系了一下,让她们安抚一下咱们的粉丝,不要参与到这件事里来,以免把事态扩大。但柏灏的流量高嘛,这件事还是给闹上热门了。”
橙子吸了口气,顿了顿,继续给她讲:“原本只是饭圈互殴而已,按道理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哪个当红明星的粉丝圈子里没有这种事呢?今天和这家吵,明天和那家骂,大家其实也见怪不怪了。”
“但谁知道——”
橙子的声音陡然提高:“谁知道!唯粉和cp粉的大混战中忽然冒出来了个‘真嫂子’!有个网友站出来说自己才是柏灏的真女友!还在自己的微博主页甩出了很多恋爱证据!”
“紧接着,就在柏灏的唯粉转头去跟‘自称是真嫂子’的网友对线的时候,这位‘嫂子’话锋一转,直指柏灏在和她恋爱期间,还有一个‘金主姐’!说他脚踩两条船!”
橙子的语速很快,像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地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口气讲完后深深地换了口气:“然后热搜就爆了。”
“……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贺霜汀一头雾水:“不会有人说我是他的‘金主姐姐’吧?”
橙子沉默,抿着嘴,和她对视。
一切尽在不言中。
贺霜汀震惊。
“不是?真有啊?”贺霜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几乎要被气笑了,“凡事得讲讲证据啊!剧播完到现在,除了这次节目之外,我们两个连个同框都没被拍到过,怎么这脏水就泼到我头上来了?”
“反正就是那位‘真嫂子’说,柏灏这段时间忙着讨好‘金主姐’所以一直冷暴力她,还说之前柏灏向她保证过不会再和‘金主姐’见面,但是后来食言了。于是就有些人对号入座,说你们剧宣之后无同框是因为柏灏向‘真嫂子’保证和你断联系,现在参加同一档综艺是因为你们又……好上了。”
橙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意然姐已经让公关部去拟声明了,然后她那边也在和节目组沟通。据说咱们有些品牌方也在给她打电话,她让我赶紧把这件事跟你说一下,还说如果有品牌直接给你打电话的话让你先不要接。”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我就过来敲门了。”
“哦,我正……找水喝呢,没听见手机。”
贺霜汀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不知道宋阅川听没听见她们在外面的对话。
虽然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贺霜汀不希望宋阅川对自己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解,尤其是这种牵扯到她声誉和人格的事情。
“姐……”
把最要紧的事说完,橙子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地落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你一个人,还开两瓶水啊?”
16. 新婚第16天
糟糕。
桌上的水忘记收了。
电光石火间,坐在刚才宋阅川坐过的位置上的贺霜汀拿起自己面前那瓶刚刚还握在宋阅川手中的塑料瓶,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仰头喝了一口:“那瓶是早上出门前开的,放了一天了,就不想再喝了,所以拿了瓶新的。”
“要我给你也拿一瓶吗?”
“不用不用,”橙子摆摆手,她的房间冰箱里也有苏打水,但她不喜欢苏打水的味道,所以她一瓶都没拆开,“我还是喝我的可乐吧。”
她吐吐舌头:“反正我又不减肥。”
“好好好……这句就不用说了。”
为了上镜时刻注意身材管理的女明星感觉自己受到了心灵上的伤害。
所幸的是把“两瓶水”的事情给解释过去了。
“也不知道他们这些瞒着公司地下恋的艺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借着柏灏的事情,贺霜汀忍不住随口感慨了句。
动辄恋爱甚至劈腿、还脚踩好几条船,得多具备“反侦察”意识才能躲过工作人员和粉丝们的眼睛啊。
“谁说不是呢。”
橙子点点头。
她也认识几个在其他艺人手底下做助理的朋友,几人私下聊天的时候难免提到工作,一想到其他朋友们诉过的苦,橙子就觉得自己实在幸运:“都说我运气好,能被招来做你助理。你业务又好,又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姐,你是不知道,我有个朋友真的是天天担心自己的艺人暴雷导致自己原地失业!”
“……”
贺霜汀干笑两声。
恐怕是要辜负你的信任和依赖了啊我的好妹妹。
张意然的工作效率很高,虽然已是深夜,但她还是很快就将公关方案和拟好的声明发到了工作群里。
贺霜汀的社交平台账号一直是自己亲自打理,类似的声明稿或是宣传稿一般都是她本人亲自做最后的把关。
将声明仔细通读了两遍,贺霜汀点头:“就这样发吧。”
“发了声明之后再有继续造谣的,就交给律师处理。”她冷笑一声,“造谣总是得付出些代价的,反正我这人最不缺的就是律师。”
*
互联网上那些事算是告一段落,第二天的拍摄是否还按计划正常执行目前还没通知。
目送着橙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贺霜汀这才关上房门,靠在门边的墙壁上,长出一口气。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撒一个谎就需要编一万个谎言来圆。
如果刚刚是她的经纪人张意然在这里,估计那两瓶苏打水就已经足够将她的“小秘密”暴露了。
想起房间里还“藏”了个大男人,贺霜汀走到卧室门前,将门把手轻轻下压,锁舌发出一声不甚明显的“咔哒”声。
推开门,贺霜汀就看见宋阅川正坐在床尾,腿上还搁着她的笔记本电脑——方才她正头脑风暴想着怎么解释桌上为什么会有两瓶开过封的苏打水时,搁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下,是房间里的宋阅川给她发消息:
「宋阅川:公司有个紧急文件需要处理,方便用一下你电脑吗?」
「贺霜汀:方便,你随便用。」
反正这台电脑里也没有商业机密,只有一些旧剧本和她自己写的人物分析而已。
方才刚刚回复宋阅川一句,工作群的消息就一条条不间断地跳出来,贺霜汀连忙查看工作群里的消息,转瞬就将宋阅川借用电脑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听见开门的声音,宋阅川抬眸望过来:“结束了?”
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幽白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镜片反光,将他的眸色掩住,令贺霜汀看不清他的神色。
“对,我助理已经回去了。”
贺霜汀点头,忽然想起自己刚才遗忘了的某件事情——
“我好像……没告诉你电脑的密码?”
但很显然,他已经用它处理过他的公司文件了。
所以……他是怎么把她电脑打开的?
“你还会破译密码啊?”
贺霜汀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没有你想得那么夸张,”宋阅川推了下眼镜,被她的反应逗笑,“而且我可是合法公民。”
“只是看见了你的密码提示后随便猜的,可能因为我运气比较好吧,就猜中了。”
“这都能猜到?”
贺霜汀更惊讶了。
她的电脑密码提示只有“贺霜汀”三个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信息。
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宋阅川解释,指腹擦过关机键:“……我有一个朋友以前说过她的手机密码就是以姓名拼音字母在九宫格键盘上的位置来设置的,所以我就随手试了一下。”
“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
贺霜汀扬了下眉:“我还以为只有我会用这种方法设密码呢。”
的确,她的密码就是根据姓名拼音在九宫格键盘上对应的数字位置来设置的,比如字母“H”对应“4”、字母“E”对应“3”,以此类推。
她从高中起就在用这种方式设置密码,这个习惯保留至今,她还以为这种密码组合会很安全呢,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就被宋阅川解开了。
“凑巧而已。”
屏幕逐渐暗下去,宋阅川面上笼罩着的淡光也逐渐消失,完完整整地露出了棱角分明的那张脸。
“既然你忙完了,那就早点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卧室墙壁上一连串的小灯将他身影映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道修长的黑影。
如果此时有一台摄影机,导演或许会将镜头缓慢地推进,最终定格在他们二人的影子上——宋阅川的影子自他脚下斜着延伸出来,恰好和贺霜汀的融在一起,将他们之间的空白区域涂黑、填满。
怪不得总说镜头和光影是欺骗的艺术。
只看影子,观众或许真的会以为他们是一对难舍难分的爱侣。
“宋阅川。”
贺霜汀忽然叫住他。
“嗯?”宋阅川停下脚步,侧头看她,“还有什么事?”
贺霜汀摸出手机对着地板上的影子照了几张。
对上宋阅川略带疑惑的目光,她晃了晃手机:“收集一些营业素材。”
既然骗家里人他们是两情相悦,总得在细节处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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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证据。
“好啦,没别的事了,你快回去吧,还能在出发前再休息一会儿。”
贺霜汀满意地欣赏了一番自己拍出来的照片,勾着笑头也不抬地挥挥手。
宋阅川却没有依言立刻离开,而是对她说:“照片也发我一份。”
“好,没问题。”
贺霜汀点点头,也没问他要这照片做什么,径直找出宋阅川的微信对话框,勾选照片,原图发送。
“如果家里问了,就说你是出差顺便来探班的就好。”
与此同时,宋阅川的手机“叮”的一声响。
“就不能是我专程为了看你而来?”宋阅川挑眉,“不是和你家里说的是我暗恋你很多年?特地来探班应该也不奇怪。”
“但我们前天才分开哎。”
贺霜汀提醒道:“会不会给人的感觉太黏糊了,反而显得有点假?”
演戏时最忌的就是用力过猛,给得太多、太直反而会给观众带来不好的观感。
“怎么会,自当是新婚夫妻,如胶似漆,小别胜新婚。”
宋阅川低笑,极富磁性的声音顺着耳朵钻进了贺霜汀的心脏,引起一片震颤。
酥酥麻麻的。
“……好,知道了。你快点回去吧。”
将人送到门口,贺霜汀没等他的身影完全从视野里消失就急匆匆地关上了门,转身进到卫生间里。
看着镜子里那张精致小巧、不施粉黛却唇红齿白的脸,贺霜汀将碎发挽到而后,露出了微微泛着薄红的耳尖。
她长出了口气。
还好有头发遮挡。
宋阅川应该没看出来她的反常……吧?
什么如胶似漆什么小别胜新婚。
还学神呢,还状元呢,还云京大学高材生呢。
听听这都用得什么词儿。
贺霜汀抚了抚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也准备回房间休息。
熬夜太晚第二天会水肿的,虽然不知道柏灏的事情节目组打算怎么处理,但她既然签了合约,就得时刻做好工作的准备。她可不想肿着脸面对镜头。
又想起柏灏的事情,贺霜汀摸出手机给宋阅川发消息。
「贺霜汀:你要是在网上刷到什么奇怪的新闻可千万别相信,我已经发声明了。」
虽然不确定日理万机的宋总有没有时间和心情刷微博、看八卦,但贺霜汀还是觉得有必要提前给他打一个“预防针。”
「贺霜汀:干我这行的,难免时不时就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八卦冒出来,总之我的意思就是你别多想,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在这一年的婚姻存续期里我是肯定不会做任何违法法律道德公序良俗的事情的。」
领证前两人说好的,即便是假结婚,这一年里,双方都会保证对这段法律认可的婚姻关系的忠诚。
那边回复得很快,显然是还没有休息:
「宋阅川:放心,我明白。」
「宋阅川:快休息吧,晚安好梦。」
和第二条消息一同出现在贺霜汀眼前的,是宋阅川忽然变化的头像:
与她刚刚发给他的一张照片一模一样。
17. 新婚第17天
“难怪你学习那么好,原来是家学渊源。”
贺霜汀看着越来越近的居民楼,不由得感慨一句。
从宋阅川那里得知,他的父母去世后,是他的爷爷奶奶将他抚养长大。
两位老人退休前都是云京大学的教授,这么多年来一直住在云京大学当年分给他们的家属院里,即使宋阅川如今身价不菲,也给两位老人置办了面积更大、地段更好的房子,但两位老人还是更愿意待在自己工作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说这种感觉令他们感到舒心和踏实。
“所以我就也没有强求一定要搬去那边。”
车子稳稳当当停在楼下,宋阅川“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我时常回来看望他们就行。”
虽然是上了些年纪的老楼,但整个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入目皆是一片郁郁葱葱。从小区向北远眺,还能看见云京大学教学楼的房顶。
楼下花坛周围有不少老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晒太阳,三五成群的孩子追跑打闹,嬉笑声不绝于耳。
温馨美好又充满活力的人间烟火气。
贺霜汀很喜欢。
宋阅川从后座拿出两人准备好的礼品,贺霜汀抱着一大捧花束下车。
这花是她听他说奶奶喜欢养花种草后特地去云京市口碑最好的花坊订的。
虽然宋阅川说他的爷爷奶奶都是很和善很温厚的人,但贺霜汀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能培养出一个高考状元、云京大学高材生的教授家庭,这配置要是搁在家庭伦理剧剧本里,妥妥的就是严肃压抑的“美满家庭对照组”,不给这家庭里写出个患有抑郁或是焦虑的孩子编剧恐怕都睡不着觉。
贺霜汀抱着花束原地转了个圈,歪头问宋阅川:“怎么样,好看吗?”
知道他家长辈都是知识分子,她特地挑了一身香槟色手工刺绣旗袍,长发在脑后挽出一个花苞样的发髻,与裙子上绣着的花枝和蝴蝶相互呼应,精致的小脸上细眉淡妆稍加点缀,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气质。
“当然。”宋阅川认真点头回答。
贺霜汀轻呼一口气,抱着花束的手臂动了动,不断调整着郁金香在怀中的位置,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刚出道的时候跑试镜现场的时候都没这么忐忑过。
倒还有点真·孙媳妇上门见长辈的感觉了。
“在想什么?”宋阅川见她眉头微蹙,低声问她。
贺霜汀不想承认自己的紧张,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在想,一定要记住现在的画面,以后说不定拍戏的时候用得上。”
宋阅川轻笑,打趣她:“原来贺老师是体验派。”
贺霜汀嘴硬:“艺术来源于生活。”
宋阅川抬手,替她将颊侧的碎发挽到耳后。
指腹擦过她的侧脸,贺霜汀察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痒意,像一阵风略过,在水面上撩起一阵涟漪。
“别紧张,爷爷奶奶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宋阅川安慰道。
贺霜汀的耳畔有些发热,别开眼不看他——宋阅川太聪明了,每次和他对视的时候都有种被他看穿了的感觉。
她不想让宋阅川发现自己这一瞬间的慌乱。
贺霜汀低头看着怀里的花,装作检查怀里花束的状态:“放心,我很专业的,绝对立的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类人设,一定不会让你爷爷奶奶看出破绽的。”
宋阅川闻言,顿了下,轻笑一声牵起她的手:“好,那就拜托你了,最佳女主角。”
*
房子是早些年,云京大学分配给学校教职工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户型方正、南北通透,采光效果极好。
屋内窗明几净,整洁有序,阳台上高高低低摆了许多绿植,几乎将整个阳台围了起来。郁郁葱葱的绿意之间,月季和牡丹开得正好,散发出怡人的香气,显然是被成日精心照料着的。
“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听见门口的动静,屋内有人走出来,刚一瞧见门口站着的漂亮姑娘,老人的眼神一亮:“呀,这就是霜霜呀,阅川说的倒是没错,真人果然比电视上瞧着更漂亮!”
显然,宋阅川已经提前跟家人介绍过贺霜汀了。
贺霜汀粲然一笑,乖乖朝着老人问好:“是我没错,奶奶好。”
“好,好,快进来坐。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宋奶奶瞧见宋阅川弯腰从鞋柜里拿出的两双拖鞋,连忙出声制止:“拿错了拿错了,给霜霜拿那双粉色有小兔子耳朵的,那是专门给霜霜准备的。”
“好,知道了。”
宋阅川一边依言给她重新拿拖鞋,一边对贺霜汀开玩笑:“你这一回来,奶奶的眼睛里可只有你一个人了。”
“你我和你爷爷可早就看腻了,好不容易带了个孙媳妇回来,我们可得好好瞧瞧。”
宋奶奶招呼着贺霜汀进屋,握着她的手解释道:“你爷爷还在休息,咱们先在外面坐会儿啊。”
“好。”贺霜汀点头。
她坐在沙发上,左右看了看客厅的陈设,电视柜上一根线香幽幽燃着,桌上摆着一套白瓷青花茶具,茶壶口处隐约冒出袅袅热气。
虽然宋阅川现在不像以前那样天天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但这个家中处处都有宋阅川的痕迹——
一张一中的毕业照,虽然所有人都穿着校服,但他站在人群中还是一眼就能被看到;他被同龄人簇拥在中间、站在领奖台上捧着奖杯笑得开怀;和爷爷奶奶一起拍的全家福,他一身西装,气质比起学生时代成熟了许多……
大大小小的相框挂在墙面上,记录了宋阅川从高中到现在的成长足迹。
贺霜汀略有些疑惑。
这一墙的照片里,没有一张是宋阅川高中之前的。
宋奶奶拍了拍贺霜汀的手背:“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阅川,你给霜霜倒点茶啊。”
“不用不用,没关系的奶奶,”贺霜汀有些不好意思看老人忙碌,连忙摆手,“不必这么麻烦。”
宋阅川也站起身:“还是我去吧。霜霜,你陪奶奶坐一会儿,聊聊天。”
水声从厨房的方向传出来,贺霜汀坐在宋奶奶的身边,任由宋奶奶牵着自己的手,耐心地回答长辈的问题:
“是,我们之前是高中同学。”
“嗯,一来二去联系多了,就那样在一起了。”
“前段时间我们一起回了我家一趟,我家里对他也挺满意的。”
“还是委屈你了,”宋奶奶不赞成地望了一眼厨房的方向,“你说说这小子,哪有娶了人家姑娘不办婚礼的呢?”
“没关系的奶奶,”贺霜汀浅笑,与老人相牵的手轻轻晃了晃,“主要是因为我工作的缘故,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行程,实在有些抽不出时间来,所以我们就说好,婚礼就推迟一些,晚点再办也没关系。”
“结婚这种事,最重要的还是‘和谁结’嘛,剩下的都是形式,或早或晚、或有或无,与我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
宋阅川端着洗好的水果出来,就听见贺霜汀如是说道。
“你小子,”宋奶奶睖他一眼,“好不容易娶到的老婆,你可别委屈了人家。”
依照他们二人对好的“供词”,宋阅川暗恋她多年,如今终于抱得美人归,的确称得上一句“好不容易”——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的话。
一股酸甜香气传来,宋阅川将一颗又红又大的草莓递到贺霜汀嘴边:“放心吧奶奶,好不容易娶到的老婆,我肯定是会对她好的。”
宋奶奶轻哼一声,转头看向贺霜汀:“霜霜啊,要是阅川对你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就来跟奶奶告状,奶奶肯定帮你收拾他。”
贺霜汀的奶奶在她尚未出世时就因病去世,她的外公外婆也在她大学期间相继离世,如今她家里老一辈只剩她爷爷一人。
如今坐在宋阅川的奶奶身边,听着老人关切地询问,感受着老人温热干燥的手掌贴在她的手背上,令贺霜汀恍然想起曾经躺在外婆腿上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光。
贺霜汀的鼻尖忽然有些微微发酸。
她张了张嘴,一时思绪万千,好像有无数话想说,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好。”
她清了下嗓子,歪了歪脑袋,朝宋阅川挑眉,语气娇憨,“我可是有奶奶撑腰的人了!”
*
吃饭前还和煦明媚的日光,不到两小时就被厚重的乌云遮得严严实实。
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架势。
果不其然。
一顿饭还没吃完,“轰隆”一声,窗外一道惊雷伴随着呼啸的狂风落下,暴雨打在树叶上劈啪作响。
贺霜汀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张叔”二字在屏幕上闪烁:
“小姐,先生和夫人的航班因为暴雨取消了,人现在正困在机场呢……”
宋爷爷今天格外高兴,宋阅川拗不过他,带着贺霜汀陪爷爷奶奶小酌了几杯——
“医生都说了,手术之后三年内不宜饮酒。”宋阅川有些无奈地看着爷爷。
宋爷爷据理力争:“我这都第四年了!况且咱们不是每年都会去医院复查嘛,医生也说了,没有什么大问题。好不容易你带着孙媳妇回一趟家,我就少喝一点,少喝一点。”
宋爷爷四年前因胃癌Ⅱ期做了手术,这几年的身体大不如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唯一的孙子早日成家立业。
现如今看见宋阅川真的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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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媳妇回家,心情大好,非要和小两口喝上几杯才肯罢休。
“我们等会儿还要开车呢,”宋阅川还想劝,“总不能酒驾吧?”
宋爷爷一拍桌子:“家里还能少了你们两个的房间?不行的话你们今晚就留在家里!你那房间我和你奶奶可是每周都给你打扫,连四件套都是昨天晚上新换的。”
留在家里?
贺霜汀侧头和宋阅川对视一眼。
这要是住下,穿帮了怎么办?
“不用麻烦爷爷奶奶,我让我家司机来接也是可以的。”
贺霜汀脑筋一转就想出了对策,既不会扫了宋老爷子的兴,也不会让她和宋阅川尴尬。
她拽了拽宋阅川的衣角:“老人嘛,有时候就像小孩一样,难得爷爷高兴,咱们也别扫了他的兴致。”
又抬头看向宋爷爷:“爷爷,那咱们说好了,您只能喝这小半杯,多了可就不行了,我和阅川可放心不下。”
两句话把宋爷爷哄得高高兴兴:“行,没问题,就按霜霜说的办!”
贺霜汀的计划原本很完善,她给张叔发了消息,让他来接二人回家,收到了确认的回复后便放下心来,陪着爷爷奶奶喝了几杯。
却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暴雨忽至,原本今天要坐飞机去外地某高校考察合作办学项目的贺家夫妇的航班临时取消,他们只好打电话让家中司机去接。
张叔在电话那边,语气抱歉:“老吴请假回去看孙子,大概要月底才能回来,家里目前只能我去接了,小姐您看……?”
老吴是平时主要负责接送贺彦峰夫妇的司机,前阵子他的儿媳生产,颜羽知道后特地给他放了假,让他回去看看孩子。
贺霜汀叹了口气:“那你先去接爸妈吧,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堵在机场里。”
“那等我将先生和夫人送回家之后,就立刻过去接您和姑爷。”
宋奶奶给贺霜汀夹了一块鱼肉:“没事,霜霜,你们就在家里多待一会儿,陪我们两个老家伙多聊聊天。”
谁料这一等,就从午后等到了傍晚。
宋阅川洗完碗,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走到客厅,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问道:“还没来?”
贺霜汀点头,叹了口气:“又是大风又是暴雨,半个云京都在堵车。”
尤其是往返机场的那条路,不止一趟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取消,滞留在机场的旅客都在想尽办法往家或是酒店赶,给机场附近的道路带来了很大的交通压力。
“刚给我妈发了消息,说是前面除了事故,他们还在半路上堵着呢,也不好说什么时候能把他们送回家。”
“瞧这天气,路肯定是不好走,”宋奶奶担忧地忘了一眼窗外,“霜霜,跟你爸爸妈妈和家里的司机说,千万别着急啊,安全最重要。实在不行,你们今天就住在家里别走了,等你们家的司机来接上你们,再把你们送回去,都几点了?肯定也休息不好,还不如就留在家里住呢!”
“还是说霜霜你嫌弃爷爷奶奶家的条件,不愿意住下?”
“怎么会,”贺霜汀摇摇头,无奈地笑,“奶奶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
虽说从小在贺家那样的环境长大,但这些年,为了拍戏,贺霜汀也没少吃苦。前阵子她在黛州的山中拍大夜,保姆车上不去,一干演员们都是在帐篷里将就着休息的,贺霜汀也不例外。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就在家里住下,明天天气好了、你们两个人的酒消了再回!”
不待两人找借口推辞,宋奶奶一锤定音,欢欢喜喜地去给两人收拾床铺去,还不忘使唤宋爷爷去给贺霜汀拿套新的洗漱用品。
看着两个老人各自忙碌的背影,贺霜汀靠近宋阅川,用肩膀撞了撞他的手臂。
“嗯?”宋阅川侧眸,低声道,“你要是不愿意的话,要不我打电话叫我的司机现在过来。”
如果他们是真夫妻,这办法也不是不行。
可他们两个现在是隐婚的关系,若是宋阅川的司机见到她和宋阅川一起从他爷爷奶奶家出来,不管他们如何解释,这件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宋阅川的公司内部传开了。
一来二去,岂不是就要传到外面去?
贺霜汀摇摇头:“还是算了。”
在家里将就一下也不是不行,起码这都是自己人,不需要担心第二天被挂到微博热搜榜上去。
“宋阅川,”贺霜汀靠近他,有些不死心地小声问,“咱们就是说,你的房间里有几张床啊?”
虽然贺霜汀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多余,但,或许,说不定……呢?
宋阅川顿了顿,打量着她的神色,噙着笑反问:“你觉得呢?”
18. 新婚第18天
看着房间中收拾整洁的、唯一的床铺,贺霜汀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还想着如果宋阅川的床是一米二的单人床,她便可以以“床小睡不下两个人”为由顺理成章地去沙发上对付一宿,却没料到,宋阅川的房间里竟是一张一米八的大床……
贺霜汀本就够瘦,宋阅川又长期保持着健身的习惯,这床别说是睡他们两个人了,就算是再带上个孩子睡在这上面都绰绰有余。
宋阅川将一套全新的纯棉睡衣和洗漱用品塞进她怀里:“你先洗吗?”
“嗯,嗯,我先去洗漱。”
贺霜汀抱紧怀里的东西,忙不迭地点头,转身快步逃离了房间。
真是的。
浴室里,贺霜汀一边调整水温,一边在心底叹气:明明房间不算大,彼时他也不过是个高中生,放那么大的床做什么?瞧瞧,那床沿都快贴上书柜了,多局促啊,买个小点的床不好么……
不知道如何面对爷爷奶奶,更不知道如何面对宋阅川,贺霜汀躲在浴室里洗了个磨磨蹭蹭的澡,好半晌不出去。
直到宋阅川放心不下,走到卫生间门外问她“还好吗”,她才慌慌张张地回神应了一声:“我没事!马上就好!”
用毛巾包裹着打湿的长发,贺霜汀站在卧室门外深吸一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就当是在剧组演戏了!又不是没演过偶像剧里小情侣同床共枕的戏份,她豁出去了——
结果推开门,就看见宋阅川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手里翻着一本随意从书架上抽出来的书,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望向她,视线落在她湿哒哒的头发上:“没找到吹风机?”
说着,他站起身,准备去卫生间给她拿吹风机。
贺霜汀却没顾得上回答,目光落在床旁的地面上。
一床被子随意对折了一下铺在地上,原本奶奶摆在床头的两个枕头被挪了一个下来,上面还随意搭着一张薄毯。
刚刚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的贺霜汀瞧见宋阅川的态度,稍稍松了口气。
宋阅川拿着吹风机进门,看见她在看地上的东西,还以为她是在看那张薄毯,随意地笑了下:“夏天了,我盖这个就足够了。
贺霜汀拧了下眉:“你打地铺?”
她的目光飘向房门,为了避免爷爷奶奶看见房中的情形,宋阅川进出时细心地将门关上了:“要不等爷爷奶奶睡下之后我去沙发上睡吧。”
宋阅川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睡沙发显然会很憋屈,她比他矮些,人又苗条,足够在沙发将就一晚。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睡眠浅,又醒得早,”宋阅川解释道,“如果睡在外面,可能会被发现。”
新婚不久的合法夫妻,其中一个在家里还要睡沙发,不免惹人怀疑。
总不好让老人家为他们的事情过多操心。
“那好吧。”贺霜汀点点头,不再多说,坐在床沿,略有些局促。
“那我去洗漱,你把头发吹一吹再休息。”
宋阅川将吹风机放在桌上,叮嘱她:“不要湿着头发睡觉,对身体不好。你本来吃得就少,更要在其他方面多加注意。”
房门再次被关上,不一会儿,隐隐约约的水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贺霜汀打开吹风机的开关,呜呜的风声将外面的水声盖过。温热的气流穿过她的发丝,令她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目光也忍不住在房间中逡巡了一圈。
书柜旁贴了不少奖状,还有一些宋阅川上大学之前的照片。
贺霜汀吹完头发,起身走近,津津有味地一张张挨个看过去。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其中某张照片上——
照片中宋阅川身形挺拔,银灰色的西装既不似黑色西装那样沉闷,也不至于如白色西装那样抢眼,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宋阅川身上略显青涩的少年气,将他整个人衬得内敛又矜贵。
像一柄藏于鞘中的宝剑。
饶是贺霜汀这样从小没少见各家贵公子的人,一时都有些挪不开视线。
照片中的宋阅川身后大屏幕上还挂着几个大字:云京市第一中学第十五届秋季文化节暨文艺汇演活动。
贺霜汀认出来了,这是云京一中报告厅的舞台。
这忽然涌上心头的熟悉感让贺霜汀对她的高中生活产生了一丝怀念。
算了算时间,这应该是他们高二那年的秋季文化节。
那时候她还在文化节上表演节目了呢。
正想着,贺霜汀的视线划过照片的一角,忽然发现:出现在舞台角落,穿着一席缀满碎钻的水蓝色一字肩礼服裙的,不正是她本人吗?
于是宋阅川洗完澡走进卧室,就迎上了贺霜汀亮晶晶的眸子:“宋阅川!你墙上居然还贴着我们两个人的‘合照’哦!”
宋阅川擦着发丝的手微微一顿:“嗯。”
“‘嗯’?”贺霜汀微微拧眉,“怎么听起来你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宋阅川扶了下眼镜,轻笑一声:“那你重新说一遍?”
贺霜汀觉得他这话有些幼稚,但想到那张机缘巧合下的十年前的“合照”,还是清了清嗓子,却换了个问题:“宋阅川同学,你知道我们两个人的第一次同框是什么时候吗?”
宋阅川装作思考的样子,顿了下,回答道:“高中刚开学那天。”
“??”贺霜汀一愣,“什么嘛。”
她上前拽住宋阅川家居服的袖子,将他拉到照片前,葱白纤细的手指指着那张照片角落里穿着礼服的女生侧影:“是高二那年的文化节哦!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贺霜汀扬了扬下巴,玩笑道:“原来学霸的记性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好嘛。”
宋阅川垂眸看着贺霜汀牵着自己袖子的手,不置可否地一笑。
的确,人不可能将自己这一生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但高中时期关于贺霜汀的事情,宋阅川总是印象很深刻的。
他见她的第一面,是高一新生报道那天的早晨,在云京市第一中学的门口。
彼时他还是个十五岁的青涩少年,刚刚经历了父母去世的沉重打击,一个假期在家浑浑噩噩、闭门不出,直到高中开学,他才第一次走出家门。
八月底的阳光烤得人浑身发热,宋阅川婉拒了爷爷奶奶送他上学的提议,一个人背着包步行上学。
目光所及,每个新生的面上都洋溢着兴奋、向往,唯独他,孤零零一个人,面无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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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地来到校门口。
宋阅川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贺霜汀的。
和所有新高一学生一样,贺霜汀雀悦、明媚,众星捧月般地站在刻着“云京市第一中学”几个金黄大字的校门口,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瞧上去比她大一些的青年围在她身边。
一看就知道是全家出动送宝贝女儿来上学了。
“哥,帮我拍张照呗?”
女生纤细白皙的脖颈仰着,像一直高贵骄傲的白天鹅,语气灵动活泼:“纪念一下你宝贝妹妹升入高中的历史性时刻!”
没听清青年说了什么,宋阅川快走几步,想要避开热闹的人群,早些进到学校里面去。
但身后少女清亮娇憨的声音穿过四周喧嚣,直直传到他的耳中:“怎么把我拍得这么矮啊!”
“而且,那还有同学呢,你就不能等人家走远了再给我拍嘛!你看看,都把学校的名字遮住了!”
宋阅川抬眸看了一眼自己正对着的“京”字,也不知为何,就下意识地回了下头。
不远处少女正试图指导哥哥取景,手中举起的相机镜头折射着日光,光点刚好落在他脚下。
少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不好意思啊同学!不是故意拍到你的!我马上就删掉!”
女生逆着光朝他挥了挥手,眼睛微眯着,高高扎起的马尾辫随着她挥手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宋阅川愣了一瞬,原想说句没关系的,但少女很快就低下头继续研究手里的相机去了。
后来某天,在和几个同班同学一起去食堂吃饭的路上,其余人滔滔不绝的闲聊,宋阅川沉默地走着,脑海中还在演算下课前老师留下的那道题目。
直到身旁的同桌用手肘捣了他一下,宋阅川这才回神。
“喏,那就是刚才我们说起来的那个‘三班女神’,好像是姓贺。”同桌努了努嘴,示意宋阅川看。
“对,是姓贺,边城重工好像就是她家,”另一个男同学啧啧两声,“妥妥的白富美一个。”
隔着人群,宋阅川轻而易举地锁定了同桌口中“三班女神”的背影。
原因无他,实在是周围不少人都在明里暗里地看她。
少女挽着另一个女生脚步轻快地走着,完全不在乎周围的视线。
亦或者是她早就习惯了备受瞩目的感觉。
“霜霜!”
他们的身后,一个女生叫道,紧接着,少女闻声回头。
宋阅川看清了她的正脸——
原来是她。
“你看,这个是我哦!”
记忆中十五岁的贺霜汀的面庞褪去,二十七岁的贺霜汀站在他的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牵着他袖子的左手无名指戴着和他同款的钻戒:
“是高二的文化节,不要记错啦!”
或许是回忆麻痹了他的神经。
也或许是她此刻的笑容柔软又放松,让他一瞬间忽略了两人此刻的处境。
宋阅川抬起手,湿润的掌心按在她早已吹干的发丝上,留下一抹细微凉意。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和地淡笑一声,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回应自己:
“不会记错的。”
19. 新婚第19天
意料之外的触碰,令贺霜汀不由地一怔。
随着宋阅川刚才的动作,贺霜汀能够闻见他手腕处传来的淡淡的沐浴露的柠檬味。
和她此刻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甜中带酸的清香轻而易举地融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贺霜汀的睫毛翕动,目光越过宋阅川落到他身后的墙壁上,心跳不受控制地变快了几分。
像是没有发现她的窘迫,始作俑者随手将潮湿的毛巾搭在椅背上,走到门边,一手摸上墙面上的顶灯开关:“不早了,休息吧。”
“你确定你就这样睡在地上?”
五月,如果专程去找一床厚被子出来也很惹人生疑,因此宋阅川铺在地板上的只是一条春秋季节所盖的薄被,肉眼可见地起不了多大的缓冲作用。
贺霜汀微拧着眉,坐在床边,有些抱歉地看着他:“要不你睡床,我睡地铺?这毕竟是你家。”
“贺霜汀。”
宋阅川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要笑不笑地瞧着她:“我倒不至于娶个老婆回来还要让人家睡地板。”
“哦。”
贺霜汀眨眨眼,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乖乖钻进还带着薰衣草气味的夏凉被里。
“啪。”
房间里的灯被关掉,贺霜汀的视野霎时陷入黑暗。
她一时间还未适应,眼前一片漆黑,但听觉却前所未有的灵敏。
她能听见宋阅川从门边走近时的脚步声,能听见他躺下时家居服与被子产生的窸窣声,也能听见他小心翼翼调整睡觉姿势时手肘抵住地板时闷撞声。
她的视野慢慢恢复。
贺霜汀眨了眨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顶灯灯罩的轮廓。
然后小心翼翼地侧过头,贺霜汀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她看见了床边地板上拱起的轮廓——宋阅川侧身睡着,面朝着她的方向,双臂大约是环在身前的姿势,也许是因为地板属实有些硬,他躺得不怎么舒服,肩膀时不时地挪动着。
无限放大的感官不断提醒着她,这屋子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宋阅川。”
贺霜汀低声叫。
“嗯?”宋阅川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睡不着?”
有点。
但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是不是睡不着?”
“还好。”
宋阅川的语气倒是听不出情绪,也不显得疲惫:“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房间里还躺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这让她怎么自己睡自己的。
“你要不……还是到床上来睡吧?”
“……”
黑暗中,宋阅川的呼吸顿了下:“不用。”
贺霜汀捏了捏被角,话已出口,她整个人倒是轻松了不少:“反正你这床也挺宽的,两个人也够睡。”
“贺霜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阅川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容我提醒,我到底是个成年男性。”
“但说实话,‘一个成年男人在我床边打地铺’和‘一个成年男性跟我睡在一张床上’,这两件事严格来说其实也没有太多分别了吧?”贺霜汀撑起脑袋。
如果宋阅川真想对她做什么,他睡在地上和睡在床上有什么区别吗?
但既然他自己主动睡了地铺,就说明他这个人的品行道德还是值得她信任的。
“所以,与其你睡得不舒服、我也睡得不踏实,倒不如我们两个人一起凑合对付一晚上得了。”
宋阅川沉默。
不出声,也不动作。
“宋总。”
她忍不住打趣:“我都主动给你台阶了,你倒是下一下啊?否则就显得我很自作多情了哎。”
“你确定?”
宋阅川的语气有些无奈。
就像贺霜汀那天打电话来邀请他和她领证结婚一样,他总是摸不透她跳脱的思绪。
贺霜汀点点头,又想到宋阅川可能看不清她的动作,脆声回答:“确定啊。”
在得知贺霜汀和宋阅川领证结婚的时候,云栀就打趣地问过她:“咱们就是说,如果宋阅川真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要求你履行某些夫妻义务的话,你要怎么办?”
不等贺霜汀回答,云栀就笑起来:“以宋阅川的身家和模样,如果活真的还不错的话,霜霜,你倒也不算不吃亏啊。”
贺霜汀细想了下,比起某些合作过的男艺人那种全靠化妆修图甚至科技才能“还原”的颜值,宋阅川这从高中起就没怎么变过的美貌还是相当养眼能打的。
“况且,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
“就算是退一万步说,以宋总的姿色,我也不吃亏。”
贺霜汀笑起来。
黑暗中,贺霜汀听见一声轻叹。
随即,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身旁床沿下陷几分。
贺霜汀忙不迭地卷着身上的小被子,朝内侧滚了滚,然后平躺在床上。
发丝和枕头发生摩擦,产生静电,使头发全部都糊在了她的侧脸。
紧接着,一股与她别无二致的柠檬味掠过她鼻尖。
手臂碰手臂,仅不到半秒,他就体贴地拉开了距离。
贺霜汀的手指忍不住在身侧悄悄摩挲了下,果不其然没有碰到宋阅川。
如她预计的一样,这张床别说睡他们两个人了,中间就是再塞一个与她差不多身形的人都绰绰有余。
贺霜汀原本以为,宋阅川上床来水,她就不会因为害他只能睡地铺而心绪不宁,终于可以酝酿出睡意。
可显然,现在的情况好像与她设想的不大一样。
身侧,成年男性平稳的呼吸声比刚才更近了几分,连带着他身上沐浴液残留的香气都和她身上的味道彻底搅合到一起,贺霜汀屏息凝神,甚至能感觉到他侧过身后,温热的呼吸落在她侧脸。
“后悔了?”
宋阅川等了一阵,察觉到她忽然放轻放缓的呼吸,揶揄道。
“没有。”
人是她主动邀请上床来的,贺霜汀觉得自己万万不能在现在认输。
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她嘴硬:“就是没什么困意,可能是认床吧。”
才怪。
她可是经常在国内国外住酒店的人,若是真的认床,她早就得神经衰弱了。
“你是第一次和女生在同一个房间里过夜吗?”
贺霜汀不想在此刻、在宋阅川的面前认怂,索性找了个话题和他闲聊。
说不定聊着聊着,她就困了呢?
“刚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和公司同事们一起睡过办公室——里面也有几位女同事,除此之外,你是第一个,”顿了顿,宋阅川继续道,“奶奶说我没谈过恋爱,不是骗你。”
下午和宋奶奶闲聊时,宋奶奶对自己的孙媳妇越看越满意,牵着贺霜汀的手腕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这一天天的恋爱都不谈一个的,我和他爷爷真担心他就要这么一个人孤独终老了,还好还好,这小子争气,悄没声儿地给我领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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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这么好的孙媳妇。”
那时候,贺霜汀还以为这只是老人面上的客套话——
宋阅川学历高、工作好,一表人才的,放在相亲角绝对是大爷大妈们最喜欢的那一款,以前高中的时候就没少听女同学们谈起他,想来大学后追求他的姑娘们一定不会少。
却没想到,原来他还真没谈过恋爱啊。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贺霜汀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笑。
人家都没谈过恋爱,就被她抓去领结婚证了,等他真遇上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时候,他已经是个“二婚男”了……
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宋阅川,翻了个身,侧躺着朝向宋阅川的方向,她主动说道:“万一以后你遇见真爱了,我可以出面帮你澄清的!”
“……”
房间里寂静了一瞬。
而后,贺霜汀听见宋阅川沉着声音问:“澄清什么?”
“澄清我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啊!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因为‘离婚’这件事被拒绝的!”
如果有必要,她甚至可以帮忙想想办法如何能弥补一下对方女士的“损失”。
“当然,得在我们一年之约到期,领了离婚证之后哈。离婚之前,就算你遇上喜欢的女生了,你也得提前先告诉我一声,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贺霜汀强调。
离婚之前,他们还是合法夫妻,在两家人面前,他们始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黑夜中,贺霜汀似乎听见了一声微不可闻地嗤声。
但只是转瞬即逝,让她不大确定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贺霜汀。”
宋阅川咬咬牙,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冷笑:“但你想多了,我不需要。”
贺霜汀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那也是。以你的条件,别说二婚了,就算是三婚、四婚估计也有小姑娘愿意的。”
况且待他们二人离婚时,他也没过三十岁,既没有能分走财产的孩子,也不会有纠缠不清的前妻,比起名利场里那些四五十岁有妻有子却仍然在外面玩得花样百出中年老板们,宋阅川的优势简直不要太明显。
这回,宋阅川是真的被他气笑了。
“这种无聊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他撂下一句,摆明了是不想再理会她这个话题。
贺霜汀撇嘴,有些不服气,自己明明是出于好意才帮他打算这么多了,没想到这人居然一点都不领情,简直是块木头:
“怎么就无聊了,咱们离了之后你还能一直单着啊……?”
尾音打了个转儿,贺霜汀猛然噤声。
宋阅川忽然翻身,单手撑在她耳侧,自上而下俯视着他,声音和气息骤然靠近,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无比精准地攫住了她的眼睛。
失去了镜片的遮蔽,如此近的距离,他的眸色贺霜汀一览无余。
仿佛有道电流,顺着他们互相注视的眼睛,一路噼里啪啦地蹿到她的心脏里去。
这眼神令贺霜汀想起来高中的某个假期,她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她的哥哥贺凌洲坐在一旁看电视,切换频道的时候,恰好掠过正在播放的《动物世界》,惊鸿一瞥中,画面上那只黑豹发现猎物后紧盯不放的目光,与他现在看她的眼神格外相像。
同样的具有危险性。
“贺霜汀。”
他警告她。
“你要是还不想睡觉的话。”
“我们今天晚上干脆就都别睡了。”
20. 新婚第20天
翌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昏昧的房间里,隐约几声清亮的鸟鸣声,打破室内的宁谧。
向来浅眠的贺霜汀一夜无梦睡到了天亮,工作中养成的生物钟令她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几分,伸手将怀里的被子扯了扯,抱着翻了个身,整个人即将以一个“大”字型摊开……
手臂却打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啪”的一声。
蹙了蹙眉,贺霜汀侧脸,强撑着眯起眼。
一张俊朗的脸放大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
吓得贺霜汀三魂差点丢了七魄,猛得收回手。
迷蒙的神思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是宋阅川爷爷奶奶的家,他们因为昨天的一场暴雨,被迫一起睡在了宋阅川高中时期住过的房间里。
定睛瞧了一眼身旁的人,贺霜汀的动作放得很轻。
额前的碎发凌乱地覆在额头上,平日里冷峻凌厉的眉眼在睡梦中显得分外温和。
此刻离得如此近,贺霜汀才发现,原来宋阅川的眼睫毛这么长,随着平稳绵长的呼吸频率,在眼下透出一道微微颤动的阴影。
贺霜汀没忍住,偷偷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眉心处的发丝。
和她想象的触感不大一样。
明明是个看上去很冷淡,冷淡到有些锋利的人,发丝却是软的。
发尖轻轻划过贺霜汀的指腹,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好有趣。
跟以往和男演员一起拍双人宣传图时的感受很不一样——在镁光灯下,她可以是任何一个角色,但此时此刻,她只是她自己。
贺霜汀还想再玩玩他的头发,就见宋阅川的眉心皱了皱,似乎是有所察觉似的。
她立刻做贼心虚地收回手。
宋阅川睡在外侧。
这就意味着她如果现在想要起床,就要越过他的身体,还要在尽量不吵醒他的前提下。
贺霜汀掀开半边被子,手肘将身体支起来,目光越过宋阅川,估算着自己成功跨到床沿边且不会掉下去的技术难度。
饶是她的动作已是格外小心,身侧的男人还是侧了侧脑袋,下颌蹭了蹭枕头。
贺霜汀立刻止住动作,有些紧张地盯着宋阅川。
大清早,她还没洗漱,这会儿头发肯定也是乱的,搞不好脸上既有幽光又有水肿……
她贺霜汀到底是个一线女星,多少还是需要保持有些仪态形象和偶像包袱的好不好?她可不想让宋阅川看见自己早起时蓬头垢面的样子!
贺霜汀简单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静静等了一小会儿,见宋阅川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蹑手蹑脚地继续起身。
一点一点朝床尾挪腾。
却在挪了没两下的时候被一道尚未褪去喑哑的声音叫住:“起这么早?”
贺霜汀的脊背一僵,抬手揉了下鼻子,顺便借机确认自己的鼻尖有没有冒油——还好没有。
“嗯,睡醒了,”她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商界精英的作息应该会比我规律。”
“为什么这么想?”宋阅川轻笑。
贺霜汀盘起腿坐着,回眸望向他,认真回答:“我哥,自从接管了家里大部分的产业之后,每天天一亮就出门晨跑,跑完吃个早餐就去公司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出差的日子,几乎日日如此。”
“早些年我爸也是这样,直到后来我哥进公司了,他才稍微能够停下来休息休息喘口气。”
这一切贺霜汀全都看在眼里。
“今天是休息日,”宋阅川侧过身,屈肘支起自己的脑袋,慵懒又随意,“我这种小老板没那么多集团事物要处理,偶尔也是可以过个周末的。”
什么小老板。
贺霜汀在内心吐槽。
跃维科技如果也算是“小公司”,那当前的科技行业能被称得上“大企业”的公司没几个了。
“要在躺一会儿,还是起床吃早餐?”
宋阅川问她。
贺霜汀活动了一下脖颈,直起腰身:“起床吧,老人家都起得早,做晚辈的总不好一直赖床,万一爷爷奶奶在等我们一起吃早餐呢。”
果不其然。
刚打开房门,诱人的食物的香气就钻进贺霜汀的鼻腔里。
“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宋奶奶听见动静,从厨房里探身出来,“是不是睡得不习惯?”
“没有没有,睡得很好,”贺霜汀摆摆手,走近厨房,“奶奶你在做什么呀,好香。”
“不知道你平常早餐爱吃什么,就多做了几样,你挑你喜欢吃的就成。”
宋奶奶回到灶台前,将单面定型的鸡蛋蔬菜饼完美地翻了个面:“快去洗漱,洗完就快去吃饭。就算要减肥,早上这一顿还是得吃好才行啊。”
“遵命。”贺霜汀做了个“敬礼”的姿势,将宋奶奶逗得直笑。
宋阅川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两个自己如今关系最亲近的两个女人的背影,听着她们交叠在一起的笑声,眉眼柔软了几分。
明媚,阳光,活力四射。
像他第一次在一中门口见到她时一样。
宋阅川不知道自己对贺霜汀的这份感觉到底算不算“一见钟情”,但他必须承认,初见时的惊鸿一瞥令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后来在学校里,他总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找到她。
虽然……那时候的贺霜汀,目光更多地落在了别人的身上。
可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奇妙。
兜兜转转,多年未见,再重逢后,她成了他的新娘。
对于一个商人而言,最重要的本领就是要能够找到风口、抓住机会。
而在这一方面,宋阅川向来做得很好。
在厨房里陪奶奶聊了一会儿,又去阳台同正在浇花的爷爷打过招呼,贺霜汀熟门熟路地钻进洗手间。
一进去就看见瓷白色的台面上摆着一杯接好的水,和一支挤好牙膏的牙刷——是她昨晚用的那套洗漱用具。
身形颀长的宋阅川站在池子右侧,正擦拭着下巴上低落的水珠。
牙刷和水是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贺霜汀心头泛起了一阵异样的情绪。
透过镜子,贺霜汀打量着宋阅川。
平心而论,但从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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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来看,宋阅川这个人实在是太符合世俗意义上对“好丈夫”的要求了:外貌出众、身家优渥、情绪稳定、有求必应,甚至有些连贺霜汀都没有想到的细节,他都提前替她想好了。
贺霜汀几乎很难从他身上挑出毛病。
但正式如此,才让她更好奇——
宋阅川这个人,是对所有朋友都细心周到,还是独独对她这个“妻子”体贴耐心呢?
她没有见过他的同事,也不认识他的朋友,所以关于这个问题她无法得到准确的结论。
“在看什么?”宋阅川察觉到她的视线,“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贺霜汀摇头,收回视线。
宋阅川从她身后走过。
洗手间不算大,两人并排站在过道里就显得有些拥挤,贺霜汀甚至感觉到了她的肩膀蹭过他手臂时,家居服布料摩擦她皮肤所带来的触感。
“你先洗漱,我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路过时,宋阅川十分自然地抬手,揉了下她的发顶。
“??”
贺霜汀觉得他这动作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宋阅川瞧见她的表情,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礼尚往来。”
“!!”
她的眸子忽然睁大,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
刚才她摸他头发的时候!
他其实已经醒了!
*
“你完了!贺霜汀!”
云栀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贺霜汀的耳膜,她坐在公寓飘窗的毯子上,激动起来差点将手边的威士忌打翻。
吃过早饭,宋阅川开车将贺霜汀送回揽寰印月。
不一会儿,得知贺霜汀上门去见宋阅川爷爷奶奶的云栀就拨了通视频电话过来:“怎么样?见家长是什么感觉?”
贺霜汀简单给她讲了讲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私心隐去了两人昨夜同床共枕的部分。
却将自己从早晨开始一直盘亘在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
云栀在视频那边沉默几秒,随后倒抽一口冷气:“贺霜汀!你这样下去很危险!”
贺霜汀皱了皱鼻子:“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哪句话说错了?”云栀“啧啧”两声,“都说‘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就是爱情的开始’,这句话不论男女都奏效。况且,你都开始思考宋阅川对你是不是最特别的了,这可比单纯地‘产生好奇’还要严重!”
“霜霜,你不是说你们两个就是为期一年的合作关系吗?”
“是啊,是合作关系啊。”
贺霜汀点头:“我这就不能是基于对合作伙伴的稳定性而产生的疑问吗?那要是他对其他女性朋友也是这样,我们这段‘合作’岂不是存在很多隐患?”
“我只是把他当成同事而已,了解同事的性格喜好,才能找到舒适的合作方式不是吗?”
“同事?”
云栀嗤了一声:“你对你拍戏剧组里的同事也会产生这种好奇吗?也会想知道‘他是不是和每一个女演员搭戏的时候都用这副表情’吗?”
“贺霜汀,除了好奇,逃避问题也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21. 新婚第21天
自从那日从宋阅川的爷爷奶奶家回来之后,两人就一直没有再碰过面。
一方面是贺霜汀的确有两场外地的商务活动需要参加;另一方面,云栀的那通电话让她有些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宋阅川,所以在宋阅川主动和她联络时,她总是以“要工作”“正在忙”为借口,将他的关心和邀约搪塞过去——
前天12:08
「宋阅川:几点的航班?我去接你?」
「贺霜汀:不用,你忙你的,公司派了车。」
昨天19:22
「宋阅川:今晚和合作商有应酬。」
「贺霜汀:好的。」
刚刚
「宋阅川:早。今天有什么安排?」
「贺霜汀:晚上有个制片方的饭局。」
宋阅川收到贺霜汀的回复后,微蹙了下眉,继续问道:
「宋阅川:需要我去接你吗?」
「贺霜汀:没事,不用麻烦,我的经纪人和助理都在。」
他何其敏锐,怎么会看不出她是有意躲他。
轻叹一口气,宋阅川放下手机捏了捏鼻梁,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目光投向远方的云层。
两人已经一周没有碰过面,而他那天送她回家的路上,贺霜汀的态度尚没有丝毫异常。
这就说明,问题出现在两人分开后的这段时间里。
可他却不知道从何问起,担心逼得太紧最终只会适得其反。
二十多年来,他很少会觉得某个问题“棘手”。
贺霜汀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亦或者说不可多得的例外。
“叩叩。”
办公室门被敲开,宋阅川的合伙人兼室友方恒毅进门:“开发部提交了第一期测试数据?”
见宋阅川表情不好,方恒毅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因为产品数据没有达到宋阅川的预期——毕竟他认识宋阅川这么多年,除了家里两位老人和工作的事情之外,鲜少有其他事情能让他把心情显露在脸上的。
宋阅川也没否认,屈指敲了敲桌面,将报告往前一推,文件夹滑到桌边停住:“完成度连预期的一半都没有达到。”
方恒毅的指尖按在文件夹上,轻轻点了点,没有翻开。
他一屁股坐在宋阅川对面的椅子上,轻笑一声:“你难道不是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吗?”
两人学技术出身,对这个测试结果都是有心理准备的。
他们的无人机现在使用的核心器件大多是进口自欧美国家的研究所,随着近两年国际形势的变化,欧美厂商那边一再抬高价格、增加购入限制,对跃维科技以及同行很多科技产业都形成了不可忽视的掣肘。
这批新产品所搭载的芯片便是如此——第一梯队的价格,却是第二梯队的性能。
方恒毅问:“自研芯片的进度如何了?”
为了打破技术壁垒,跃维科技已经在着手自主研发芯片,目标是在五年内实现全线产品百分之一百自产化。
宋阅川负责把控产品研发的质量和进度,而方恒毅这段时间一直在为研发资金的事情四处奔波。
“按计划进行,目前设计模型的数字化模拟是没什么问题了,就看做出来之后的实际效果了。”
“行,有你盯着进度我放心。”方恒毅撑着下巴,“我来找你是有另一件事。我定了地方,晚上一起吃个饭?”
见宋阅川目光中似有疑惑,方恒毅有些惊诧地挑了下眉:“怎么,周晴回国的事情没告诉你吗?”
*
包厢天花板中央,暖黄色的灯光和墙壁四周的白色壁灯将整个房间照得亮亮堂堂,屋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几张酒桌聊得热火朝天,一片热络。
今晚是《云边》剧组正式杀青宴,不仅导演和主演们悉数出席,连制片公司——昭阳文化传媒集团的老总程昭文也出席了这次活动。
“程总,这次的项目多亏您的大力支持,我代表我们剧组全体成员敬您一杯!”安导端起面前的白酒杯,侧身面上自己左手边的中年男人。
程昭文抬了抬面前的酒杯,环视了一整圈,客气地笑道:“在座的各位都辛苦了,都辛苦了,要不这杯大家就一起喝一个吧。”
贺霜汀作为这部剧的女一号,自然也举起了面前的酒杯,浅抿一口。
一股辛辣的酒味从舌尖直逼喉咙,激得她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这就是她始终对白酒提不起兴趣的原因。
张经理目光一扫,落在了席间某个女演员的面上:“哎?小顾,这庞导和程总都干了,你怎么就喝了这么一点儿呢?”
昭阳文化传媒集团到场的除了程昭文之外,还有具体负责这次项目的执行团队,这说话的张姓经理就是这次执行团队的总负责人。
“这不合适吧?”张经理咧嘴一笑,对着小姑娘继续说道,“还不重新敬导演和程总一杯?”
桌上众人的各色目光纷纷集中到被点到名的小姑娘的身上。
贺霜汀也随着一道看过去,她记得这个姑娘——
顾芸蕊,在《云边》中饰演其中一个单元故事里的受害者,戏份不算重。
按理来说,杀青宴上,像顾芸蕊这样,在片尾的演员表里甚至挤不进前二十的小角色,是不会坐在杀青宴的主桌上的。
和她的戏份、咖位差不多的演员们都举在后面两张桌,正聊得热火朝天。
贺霜汀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划过顾芸蕊,在她身边坐着的女人身上停顿了下。
那是顾芸蕊的经纪人,任婷婷。
而她对任婷婷也并不陌生。
因为这位经纪人手下还有一个女艺人,与贺霜汀算得上是“旧相识”——高沁雅。
“张经理说得对,”任婷婷笑吟吟地开口,主动拿起顾芸蕊面前的分酒器,将顾芸蕊的酒杯斟满,“我们小顾还是新人,也是第一次参演咱们这种大制作,很多规矩都还不太懂,还得感谢程总和庞导的提点和担待。”
“小蕊,快,先敬程总一个。”
顾芸蕊看了一眼经纪人,又看了一眼主位上的程昭文,咬咬牙站起身,声音小小地说:“程总,我敬您一杯,感谢您的关照。”
说罢,小姑娘猛得一仰头,将酒灌出了视死如归的架势。
“这就对了嘛,”张经理点点头,颇为满意似的,“还得是婷婷会带人,小顾啊,跟着你婷婷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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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干,将来肯定能有好发展。”
“来,我们艺人再敬庞导一个,”顾芸蕊还没坐下,任婷婷就给她倒满了第二杯,“这段时间多亏了庞导的教导,我们小蕊在剧组里可真的学到了不少东西。”
顾芸蕊的表情有半秒的僵硬,她拽了拽经纪人的衣摆,似乎是想拒绝。
但任婷婷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径直将酒杯塞进顾芸蕊的手里:“以后有好的项目,庞导可得多想着我们一点儿啊。”
“那是自然,小顾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我很看好这个小姑娘的。”庞导点点头,也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上,显然是准备接下这杯敬酒的。
小姑娘被自家经纪人和导演一唱一和地架在了这里,目光在桌上逡巡了一圈,像是想要找一个人帮帮自己,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举起酒杯:“感谢导演,以后也希望导演可以多多提携。”
第二杯就这么一口灌了进去。
似乎是被酒劲呛住,这第二杯喝下来,顾芸蕊捂着嘴一连串地咳了好几声。
席间其他人却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丝毫不觉得这是在为难一个小姑娘,仍旧神色自如地互相寒暄,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新人女演员所面临的窘境。
又或者说,在场的人都默认了,这是每一个新人演员出头前的必经之路。
“这第三杯酒——”
似乎是察觉到了贺霜汀的视线,任婷婷朝贺霜汀的方向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一瞬。
任婷婷朝贺霜汀勾了个笑,低头给自家小艺人继续倒酒:“第三杯酒,敬张经理,希望以后张经理有合适的角色能够给我家艺人推荐一二。我这做经纪人的,为了这些孩子可是操了不少心,只希望我手底下的艺人们都能有一个好的发展。”
“就像我们沁雅一样,早日成为家喻户晓的头部女艺人。”
此话一出,桌上有一瞬间的安静。
许多刚才还对顾芸蕊视而不见的人,此刻的眼神都在任婷婷和贺霜汀两人之间逡巡。
关于贺霜汀、高沁雅和商时序三人的八卦绯闻,圈内谁人不知?
任婷婷又是高沁雅的经纪人,此时在贺霜汀的面前提起高沁雅,怎么不算是一种挑衅呢?
顾芸蕊端着酒杯的手臂僵在原地。
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不管是经纪人还是贺霜汀,她都惹不起,这话她接与不接好像都是错。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贺霜汀却忽然笑了。
“任姐本事大,手底下的艺人自然也各有长处,小顾戏不错,人也好学,想必日后是能有一番作为的,不一定非要和前辈走同一条路子。”
她凉凉地扫了任婷婷一眼:“手下的艺人类型太过相似也不是什么好事,别怪我没提醒您,内部竞争资源的话,容易影响团队和谐哦。”
任婷婷像是听不出贺霜汀话里暗藏的机锋,拍了下顾芸蕊的肩:“还不谢谢贺老师的提点?”
顾芸蕊忙不迭朝贺霜汀道:“谢谢贺老师,我敬您……”
“不用,原本这杯就不是打算敬我的,我就不横插这一手了,”贺霜汀擦了擦手,施施然起身,“诸位慢聊,我去个洗手间。”
22. 新婚第22天
贺霜汀倒不是想给小姑娘脸色看,只是看任婷婷和张经理一唱一和的样子,大抵猜到了任婷婷的打算——
无非是想让顾芸蕊借着这部剧,最好能和张经理甚至程总攀上点关系,就像高沁雅搭上了商时序的东风一样。
这事若是放在几年前,或许贺霜汀会出手帮忙。
但现在的贺霜汀,早就看透了圈子里的人心浮躁,多的是人为了出人头地想尽办法甚至不择手段。
她清晰地知道,她能拒绝一切圈内潜规则,是因为她背后的家庭给她提供了有足够强大得让其他人对她有所忌惮的资本。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有拒绝的勇气和底气。
就像刚才,同样只浅抿了一口酒而已,但昭阳文化的人并未对她发难,却对顾芸蕊这样没有倚仗的小姑娘不依不饶。
而顾芸蕊只能被迫接受经纪人的安排,被显然是不怀好意的投资方灌酒。
她离开包间,并非是其他人猜测的那样,因为任婷婷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了高沁雅,让她感到了不痛快。
而是几乎要明晃晃摆在桌面上的交易让她实在懒得再与他们虚与委蛇,索性离席眼不见为净。
在洗手间简单补了个妆,贺霜汀不想那么早回包厢听那些人你来我往的无聊客套话,干脆溜到走廊尽头的露台透气。
她所在的包间在酒店的第六层,从这个露台望出去,几乎能够将半座城市通明的灯火尽收眼底。
贺霜汀半俯着身靠在露台半人高的石膏围栏上,夏夜的风抚到面上,不似白日里那样燥热,也不想秋冬的夜风凉得刮骨,恰到好处地卷起她耳边垂落下来的发丝,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下方正对着的是酒店大门,一群人站在门口互相道别,不远处一辆小轿车缓缓停下,从降下的车窗中伸出了一只手臂,似乎是在朝门口的这群人打招呼。
很快,人群中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朝其他几人挥挥手,小跑着钻进了小轿车的副驾驶。
像一只蹁跹着飞入属于自己的花丛的白色蝴蝶。
没由来的,贺霜汀忽然想起了宋阅川。
她有点好奇,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从手包里摸出手机,贺霜汀点开两人的对话框,内容还停留在上午,宋阅川询问是否需要他来接她的时候,她却拒绝了。
从那天和云栀聊过后,贺霜汀就在刻意回避宋阅川。
她不知道自己对宋阅川的观察和好奇是否如云栀所说,是她对他萌生出好感的信号;也不知道这种在意,是因为他们最近联系得比较频繁,从而让自己产生了某些习惯和错觉,还是她真的对宋阅川产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感情。
“我不知道。”
听完云栀的话,贺霜汀沉默了阵,有些茫然地说道。
“那你不妨好好想想,最近先暂时不要和宋阅川见面了。”
云栀给她出主意:“如果一段时间后,你几乎想不起来这个人了,那就说明是我想多了,一切都是你的错觉。但如果一段时间过后,你对他的关注和好奇丝毫未减,甚至因为短暂地切断联络变得更加在意了……”
“啧啧啧,那你就真的麻烦了啊,贺霜汀同学。”
“不过话又说回来,整天对着宋阅川这样的人,应该也很难不心动吧。”云栀甚至还安慰她,“换个思路想,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就更好了,这都已经是你的合法老公了,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过下去也不是不行啊。”
霜汀拧眉:“可他万一不想这样过下去呢?万一他有了喜欢的人呢——”
正在脑海中天人交战,贺霜汀犹豫着要不要给宋阅川发个消息或者直接打个电话的时候,露台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一前一后两道女声出现在她身后。
“我说周晴,你别告诉我,出国这几年,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呢?”其中一人说道。
被提问的人轻笑了声,回答得坦坦荡荡:“就这么明显吗?”
“当然,吃饭的时候,你难道不是一直在看他那边吗?而且当年在实验室,你喜欢宋师兄的事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吧?”先前说话的女生揶揄道。
“不过我帮你偷偷向方师兄打听了,宋师兄从大学到现在一直都没谈恋爱呢,他说,宋师兄那个头像应该只是个网图,微博上一搜一大把,说不定就是用来当障眼法、挡箭牌的。而且连高教授刚才都在cue你俩,很显然教授也是很看好你们俩的嘛,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哦。”
将一切听了个真切的贺霜汀抿了下唇。
啊。
多熟悉的剧本。
女主暗恋高岭之花男主多年,回国后与仍然单身男主再续前缘,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最终happyending。
两个女生靠在门边闲聊,贺霜汀虽然对陌生人的感情故事不感兴趣,但她如果现在就离开,必定会在门口与两人打个照面。
但她不想被认出来,于是便朝着露台的角落挪了挪,侧过身避开两人的视线,装作低头玩手机的样子。
“光老师和师兄师姐们撮合有什么用?”
名叫周晴的女生无奈道:“你没看见吗,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过教授的话茬,不管教授说什么,他都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四两拨千斤地躲开所有可能产生暧昧误会的话题。”
哦,好的。
男主角目前似乎对女主角暂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原来是个苦情故事。
搞不好还是个追妻火葬场。
简直是言情市场上最经久不衰的套路。
贺霜汀在心底饶有兴致地评价。
这可比在包间里应付那些无聊的酒局有趣多了。
“这么多年了,我不管是叫他‘宋师兄’还是‘宋阅川’,换来的眼神从来都没变过。”
?!?!
贺霜汀胡乱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猛得顿住。
等等——
谁?
她刚是不是听见了宋阅川的名字?
该不会那么巧,这还有重名的吧?
又或者说,云京市难道就真的这么小?吃瓜都能吃到自己头上?
贺霜汀此时也顾不上纠结了,点开宋阅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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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聊天框:
「贺霜汀:你在干嘛?」
那边秒回:
「宋阅川:[定位]」
「宋阅川:和读研时的教授以及同学们出来吃个饭。」
贺霜汀看着定位上酒店的名字,眼前一黑又一黑。
「贺霜汀:你这名字,重名率高吗?」
「宋阅川:?」
贺霜汀无声倒吸一口气。
所以这个故事的男主角,还真是她的合法丈夫。
那么,她呢?
这部三个人的电影到底谁才是没姓名的那一个?
原本以为剧本里常见的那种“听见别人背后蛐蛐自己”的剧情都是编剧随便写写的。
却没想到原来艺术真的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感觉在他的眼里,我就和实验室桌上那个示波器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在教授让他指导我的实验和课题的时候,他的目光才会真的落在我身上——哦不,是落在我手中的数据报告上。”
周晴像是陷入了回忆,声音放轻。
宋阅川在读书的时候居然这么不近人情吗?
这下,贺霜汀倒是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就她这段时间和宋阅川的相处感受而言,她感觉宋阅川是一个蛮体贴、周到和绅士的人,也会对她说的每句话或是每件事做出合适的回应,显然是一个情商智商双双在线的男人。
不过这姑娘也是蛮厉害。
就算被宋阅川这样漠视,居然还能锲而不舍地喜欢他到现在。
如果他不是她结婚证上的合法丈夫的话,她都要帮人家姑娘谴责宋阅川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了。
果然,当人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心情还蛮微妙的。
“没关系啊,既然你现在回来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啊,刚才方师兄不是还说嘛,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跃维科技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周晴的室友挽住周晴的手臂,安慰道,“近水楼台,时间一长,说不定就真的摘到月亮了呢?”
两人有关宋阅川的话题到此便结束了,随即又闲聊了些日常生活话题,没几分钟,两人又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贺霜汀这才回过身,稍稍松了口气。
倒不是因为听见了算是和自己也有点关系的八卦,毕竟从小到大,喜欢她和商时序的男女同学们都不算少,她早已经习惯了,而是因为自己不想被发现听墙角——
「女明星酒店露台偷听素人墙角」的新闻标题实在有些不大好看。
「田橙:姐,在哪儿?需要帮忙吗?」
助理见她离席好一阵都没回来,发消息问道。
「贺霜汀:不用,我在露台吹会风,马上就回去了。」
贺霜汀将手机收起来,确认放在说话的两个女生早已离开不见了人影,她这才拉开玻璃门,准备回自己的包厢去。
却在一抬头,撞进了一双熟悉的,带着诧异的眸子里:
“宋阅川?”
“你怎么在这里?”
23. 新婚第23天
宋阅川挑眉。
他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贺霜汀。
“突然有个研究生同门的聚餐。”
他想起自己好像没有同她提到这件事,推了下眼镜,主动道歉:“抱歉,忘记跟你报备这件事了。”
贺霜汀一愣,想到自己方才发给宋阅川的消息似乎的确有点像妻子在差丈夫的岗一样:“不是那个意思。”
她揉了揉鼻尖,解释道:“就是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起你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随口一问。”
“哦,这样。”
宋阅川点点头,毫不关心说起他的人究竟是谁,也不关心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
贺霜汀打量着他的神色。
他这漠不关心的样子倒真有些刚才那个女人口中那副冷淡且不近人情的意味了。
“宋阅川,我有个事情还是蛮好奇的。”她忽然说道。
“什么?”他问。
贺霜汀抱着手臂,倚在门边,微微仰头看着他,仿佛是想要透过他的眸子读透他的内心似的:
“你上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同学啊?”
“……”
“怎么忽然问这个?”
他却没有正面回答。
贺霜汀沉默几秒,随即摆摆手:“没什么,就是单纯有些好奇而已。”
宋阅川皱了下眉,正要说些什么,身后一道男生:“老宋!站这儿干什么呢?”
从他身后伸出一套手臂,搭在他肩头,贺霜汀顺着望过去,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躲酒呢?这可不行啊,平时也就罢了,大家难得人这么齐地聚一次,你可不许半路逃跑。”
而后,男人才瞧见宋阅川面前,亭亭立着的贺霜汀:“……贺霜汀!”
贺霜汀换上一副营业的笑容:“你好。”
“真的是明星啊!”男人睁大了眼睛,“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除了商务活动现场之外的其他地方遇见明星呢。”
“怎么,老宋,你刚不会是背着哥们儿追星要签名呢吧?”
方恒毅的眼神在贺霜汀和宋阅川之间逡巡。
原来宋阅川这小子喜欢的是贺霜汀这一款?有钱又有颜,从近几年她参加的综艺里看起来她的脾气也还不错,成为众多男性的理想型倒也并不奇怪。
只是令方恒毅有些诧异的是,原来宋阅川也不能免俗,仅凭一些图片和视频就能“爱”上一个人。
贺霜汀被宋阅川这位朋友的用词和语气逗笑,抬手挽了下耳边的碎发,目光看好戏般地落在宋阅川脸上。
很好奇他会怎么解释。
“不是,我不追星。”
宋阅川摇摇头,后退半步:“只是想去露台吹吹风,恰好碰见这位……贺小姐。”
他微微停顿和迟疑的语气,显得两人更加陌生了。
贺霜汀挑眉,也没否认,就算是认同了他的说辞。
“那贺老师,我可以和你合张影吗?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的作品。”
方恒毅毫不留情地收回搭在贺霜汀肩上的手,上前两步摸出手机,对着贺霜汀问道。
“当然,”贺霜汀点点头,主动走到男人旁边,与他并肩而站,“怎么拍?”
男人想了想,将手机交给宋阅川:“老宋,你帮我们两个拍张照!”
还不等宋阅川拒绝,方恒毅已经将手机塞进了宋阅川的手里,一个跨步站到了贺霜汀的身边。
宋阅川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要笑不笑地看了方恒毅一眼。
贺霜汀熟练地挂上了恰好到处的得体微笑,耐心地同宋阅川的这位朋友拍了好几张照片。
直到对方乐呵呵地拿回自己的手机,满意地翻看相册时,贺霜汀才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两人礼貌地点点头:“感谢支持,我那边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不等两人反应,已经踩着高跟鞋利落地离开了。
*
“姐,你真的还OK嘛?需不需要我先把你送回去?”
橙子有些担忧地看着贺霜汀。
她总觉得,她家艺人从洗手间回来之后,情绪发生了有些微妙的变化。
具体表现为,在此之前席间每每有人敬酒,她家艺人都只是浅抿一口,面对有些明里暗里故意为之地灌酒行为更是直接含笑拒绝——她的态度始终温和,即便是被拒绝,其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可从外面进来之后,贺霜汀面对男五号不知死活凑倒面前来的这杯敬酒,竟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仰头将自己杯中的白酒喝了个干净。
见她忽然如此爽快,许多之前暗中观察她心情的人纷纷挤了过来,端着酒杯同她套近乎。
而贺霜汀也来者不拒,笑眯眯地和在场的人们推杯换盏起来。
“怎么回事?”张意然见贺霜汀忽然和桌上的人喝起了酒,也蹙着眉凑近小声问她,“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出去转了一圈觉得有点无聊了,”贺霜汀耸肩,安抚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放心吧,在座的各位有哪个真的敢灌我?我有分寸。”
这倒也是。
张意然点点头。
这桌上哪怕是程昭文,都不敢触她贺霜汀的霉头。
于是张意然也没有多干涉,只是叮嘱橙子注意贺霜汀的状态。
直到散场,剧组众人陆陆续续离开。
橙子有些担忧地看向贺霜汀。
而贺霜汀的目光正落在酒店对面小路拐角处停着的黑色路虎上——
张经理点头哈腰地将程昭文送上了车之后,双手插兜走到后面,拉开路虎的车门坐了进去。
黑色路虎驶出去,开了一圈,又饶了回来。
停在了对面小路的拐弯处,并且还熄了车灯。
小路上没有路灯,车子轻松地隐入了黑夜之中,路边生长出来的灌木绿植,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路虎的车牌号。
若不是贺霜汀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它,恐怕也不会注意对面还有一辆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没一会儿,就见着任婷婷带着顾芸蕊朝路虎停靠的位置走过去。
车窗缓缓降下大约半掌宽,不知道任婷婷对着车内说了些什么,片刻后,她将低头站在自己身后的顾芸蕊拉出来,打开车门推着她的肩膀将人送进车内。
贺霜汀在夜里,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口气。
她忽然感觉到一丝疲惫。
“没事,你们回吧,司机已经在来接我的路上了。”
贺霜汀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管她。
说着,贺家的车已经出现在三人的视野里。
“那行,那我们也先走了。”
见到贺家的车牌,张意然放心了许多,朝她挥挥手,带着橙子一起坐上了公司配的商务车。
贺霜汀目送两人离开,贺家的车也正正好停在她的面前。
她刚将车门拉开一条缝,侧边伸出来一只手,将她刚打开的车门又按了回去。
贺霜汀皱了下眉,带着气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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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发现来人正是宋阅川。
“你也散了?”
贺霜汀朝他身后望了一眼,发现他身后并没有其他人,连之前那个和她合影的男人也没见踪影。
“嗯。”
宋阅川点点头,重新为贺霜汀拉开车门:“上车。”
“我是要上车啊,是你忽然冒出来把我的车门关上了的。”贺霜汀瘪了瘪嘴,莫名其妙地敲了宋阅川一眼。
她钻进车里,刚打算同宋阅川道别,却不料,对方竟也坐了进来。
“??”
贺霜汀诧异地望着随着她一起上车的男人,又看了眼前排笑吟吟地透过后视镜看着他们这对“小夫妻”的张叔,不敢说得太明显,只好快速眨了几下眼,以表疑问。
“小姐,去哪里?”张叔见两人都坐上了车,问道。
“嗯?”
贺霜汀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张叔是在问他们回她那里,还是回他那里。
如果此时说两人不住在一起,显然会引起张叔的怀疑。
贺霜汀偷偷拽了拽宋阅川的袖口。
“回揽寰印月吧,”宋阅川报出小区的名字,“离得近些。”
他的眼神落在贺霜汀的眸子里,语气自然又亲昵:“今晚喝了酒,还是早些休息。”
“好嘞。”
张叔应了一声,车子平稳地汇入马路上的车流,笔直又平稳地朝贺霜汀的住处驶去的同时,张叔甚至很贴心地将车内挡板升了起来。
贺霜汀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面前缓缓升起、最终将前排和他们完全隔绝的挡板,又转头看了一眼宋阅川。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挡板是能隔绝前后排的视野,但不代表足够隔音,如果让张叔听见、察觉些什么,他们之前的那些功夫岂不是都白下了。
索性她闭上了眼睛。
还是那个策略,眼不见为净。
*
车子很快驶入了揽寰印月的地下车库,张叔在前排小声道:“小姐,到了。”
宋阅川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已然睡过去了的贺霜汀,轻声道:“霜霜,醒醒,到了。”
贺霜汀眉心蹙了蹙,不自觉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颈窝,溢出一声迷蒙的:“嗯?”
宋阅川耐心地等着她回神。
贺霜汀的理智逐渐回笼,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木质香气将她包裹着。
大约是这木质香沉郁得令人安心,也可能是因为饭局上喝了些酒,使她这样一个浅眠的人居然又在车上睡着了。
上次她在车里睡得如此踏实的,似乎还是在宋阅川的车里……
对,宋阅川……刚才好像还上了她的车来着。
脑海中的碎片逐渐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画面,贺霜汀一抬头,就瞧见了某人棱角分明的下颌。
她猛得直起身。
她怎么靠在宋阅川身上睡着了?
宋阅川开门下车,站在车门外朝她伸出手:
“到家了,下车吧。”
我知道这是我家到了,也知道我该下车了,但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贺霜汀脑袋里的问号快要溢出来了,但碍于张叔在场,她有什么都不能问。
宋阅川像是猜出了她在想什么,推了下眼镜。
镜片上,地下车库墙壁上嵌着的二十四小时常亮应急灯投出了一个细小的光圈,恰好掩住他的眸色,让贺霜汀有些分辨不清。
“其他事我们回家再说。”
24. 新婚第24天
于是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一起上了楼。
贺霜汀用指纹解开密码锁,想了想,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宋阅川:“密码六位,是我生日,你要不要记一下……”
“我知道。”宋阅川应声。
“嗯?”贺霜汀顿了下,狐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宋阅川挑了下眉:“结婚证上有。”
“哦。”她点点头,有一瞬微妙的心虚。
她只顾着看上面的照片了,还真没注意其他的信息。
玄关灯亮起,贺霜汀给宋阅川拿了双男士拖鞋,解释道:“新的。”
“免得我爸妈他们过来的时候露馅。”
“随便坐。”
她引宋阅川进门,刚要问他究竟有什么事要说,未出口的话音就被宋阅川截住:“有没有蜂蜜?”
贺霜汀茫然地回答:“不知道,可能有,要不我找找吧。”
她冰箱和橱柜里很多东西都是父母或者黄姨专程过来添置的,其余一些就是张意然和田橙送来的。有些东西她甚至都没功夫打开看过。
“不用,你去坐着,我去看看都有什么。”
宋阅川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一旁的沙发靠背上,信手将衬衫袖子挽到小臂,朝橱柜的方向走去。
贺霜汀抓了个抱枕按进怀里,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宋阅川走动的背影。
自从她搬出来自己住之后,除了家政和助理,她几乎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其他人的背影。
如今家里忽然多出了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合法丈夫,这种感觉真的有点奇妙。
很快,宋阅川就端着两杯温热的蜂蜜水回到客厅,将其中一杯放在贺霜汀面前,玻璃杯与茶几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谢谢啊。”她捧起蜂蜜水小口小口的喝,将口中的酒精味冲散不少,然后转头看向宋阅川:“所以,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又想起来酒店的露台上,苦恼地诉说着自己对宋阅川多年钟情的女人的声音。
该不会是来找她摊牌的吧?
阴差阳错和她领证结婚之后,发现自己的真爱竟然是默默陪伴自己度过实验时光的小师妹,本来打算接受师妹已经出国发展的事实,却没想到小师妹忽然回国,并且还对他念念不忘。
于是就来找他坦白,甚至打算提前结束合约?
这套逻辑简直越想越合理。
贺霜汀吸了口气,甚至在脑海中盘算起如果宋阅川真的提出提前解约的话她该怎么回答显得更加得体——
“怎么喝这么多酒?”
却没想到,宋阅川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嗯?”
这好像和她想象的开场白不太一样。
贺霜汀下意识摇头:“还好,也不是很多。”
她其实酒量还不错,只是很少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而已。
宋阅川微微拧眉:“别以为我闻不出来。”
她在车上,还没靠上他肩膀的时候,他就已经闻见了她身上的酒气。
但见她很快脑袋就犹如啄米的小鸡似的点起来,宋阅川终究还是没忍心让她睡得那么难受,主动将贺霜汀扶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心情不好?”
宋阅川的眸色更深。
“也没有……”
贺霜汀皱了皱鼻子,又喝了口蜂蜜水。
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心情不好。
就是……有些别扭罢了。
但是,听见其他女人说起对方是如何如何喜欢甚至追求自己伴侣,她会觉得心里别扭也不奇怪吧?
虽然他们只是塑料夫妻,但他们也是有过约定的,在这段婚姻存续期间不会搞七搞八令所有人难堪的!
思及此,贺霜汀忽然又理直气壮了几分。
可她这副模样落在宋阅川眼里,却又变了味道——
酒店走廊,贺霜汀离开后,方恒毅满足地收起手机,重新搭住宋阅川的肩:“接个电话就出来这么久,该不会是在躲什么人吧?”
宋阅川睨他一眼:“这会儿你又懂了?”
方恒毅叹了口气:“我就是不太明白,周晴到底哪里不够好?人家小姑娘从大学起就追在你身后,连读研也要选和你一样的方向,才刚录取就一刻不停地跑来实验室帮忙,显然就是为了多见你几面,你倒好,硬是拒绝了人家这么多年,我是真的有点看不懂你了。”
他也是从大学起就认识宋阅川,这么多年来也将周晴对宋阅川的爱慕看在眼里,在他看来,周晴的条件不论从哪个方向看都和宋阅川极为相配。
可宋阅川这么多年都没有给周晴一丝一毫的希望。
而即便如此,周晴也始终追在宋阅川身后,从没说过放弃,看得他一个局外人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你当年拒绝周晴的时候,找借口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到现在了,别说谈恋爱了,我都没见你对哪个姑娘多看过两眼。”
这也就是他这次为什么会答应帮周晴组局。
在方恒毅看来,宋阅川当年拒绝周晴的理由只是随口的一句托词而已,他并不相信这小子真的有心上人——就像刚刚,面前站着个女明星他都是那副八风不动的冷淡样子,方恒毅是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多管闲事,”宋阅川对方恒毅道,“这么有闲工夫,不如去帮销售部把这个季度的销售额再提十个百分点。”
“别别别,陪我抽一根去。”
方恒毅连忙上前搭住宋阅川的肩,将他强行拐到洗手间旁的楼道拐角:“我都憋半天了。”
宋阅川挥手拒绝了方恒毅递过来的烟:“不抽了。最近在戒。”
“啊?”方恒毅茫然地眨眨眼,“你什么时候开始戒烟了?”
以前在实验室做实验,测试数据始终和计算出来的数值对不上的时候,他们总会一起溜去楼梯间里抽根烟缓解一下心情。后来两人创业,艰苦时期也没少在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埋头加班。
如今宋阅川忽然说要戒烟,方恒毅不明所以。
“嗯。想戒就戒了。”
宋阅川垂眸。
两人倚着墙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忽然听见拐角外面有道声音。
“看见刚才贺霜汀出去的脸色了吗?啧啧,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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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一个难看。”
听见这话,宋阅川皱了皱眉。
方恒毅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听见娱乐圈的八卦,也来了兴趣,烟都顾不上抽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声音接上话,“任婷婷也是勇,非要上赶着在贺霜汀的雷点上蹦迪,非要在她面前提高沁雅,这不是上赶着找贺霜汀的不痛快吗?”
“要我说这事也离谱,高沁雅那女的不论是出身还是长相哪里比得上贺霜汀?也不知道任婷婷她们到底给那位小商总灌了什么迷魂汤。”
“嘘——别说了,当心被别人听见。我们快回去吧。”
八卦的声音戛然而止。
待确认了人已走远,方恒毅这才“啧啧”两声:“这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八卦了,跟追连载小说似的,放弃吧,还没看到结局,不甘心;不放弃吧,来来回回就是那么点老套的剧情,没意思。”
“不过我有时候是真的蛮好奇,那位贺氏千金和SG娱乐的太子爷到底有没有事儿?要是这商贺两家联手,恐怕就真的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方恒毅自己絮絮叨叨说了阵,却不见身边人回应。
方恒毅转头瞥了宋阅川一眼,果不其然发现对方的目光似乎正落在瓷砖反射灯光映出来的圆形光斑上,表情淡漠,显然是对刚才他们无意中听见的对话丝毫不感兴趣。
方恒毅倒也不觉得奇怪——宋阅川这种“公司-家”两点一线生活规律的人,想必是不会对娱乐圈的桃色八卦感兴趣的。
“那我们也回去?”方恒毅问道。
他的一根烟已经抽完了。
“给我来一根。”
宋阅川忽然伸手。
“你不是说要戒吗?”方恒毅茫然地看着宋阅川,不解,但还是递了根烟过去。
宋阅川揣在兜里的手指攥紧,又松开。
反复几次后,他摆手拒绝了方恒毅的烟。
“走了。”他撂下一句,率先朝他们所在包厢的方向走去。
思绪万千,最终盘亘在脑海中最清晰的,还是在酒店走廊的拐角无意中听见的那几句八卦。
所以……是因为饭局上,有人提到了商时序,她才会如此吗?
——宋阅川那边的饭局比贺霜汀这边结束得早,原本他等在门口,只是为了确认她安全到家——虽然贺霜汀拒绝了他接她的提议,但他还是亲眼看着她安全回家才能放下心。
却没想到,他们在露台碰见的时候,她周身还闻不到一丝酒气;再在酒店门口等到她时,刚一靠近,宋阅川就闻见了她身上传来的辛辣酒精味。
宋阅川想,他大概还是嫉妒了。
尽管对她和商时序的过去有所耳闻,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当他亲眼见到贺霜汀为另一个男人失落甚至借酒消愁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无法控制地嫉妒了。
于是他才会强硬地坐进她的车里,又一路将她送进家里。
虽然这样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
但就当他是被突如其来的嫉妒冲昏了头脑吧。
“你到底在不开心些什么?”
宋阅川倾身,逼近几分,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
25. 新婚第25天
沉郁的雪松气息中混合着饭局上沾染的烟酒味,随着宋阅川的逼近,强势地侵入贺霜汀的呼吸中。
怦怦,怦怦怦。
贺霜汀察觉到自己心跳忽然加速。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这个骤然被缩短了距离的对视。
感觉到来自面前人的压迫感,贺霜汀本能地想要退开几分,后背却已然抵上了沙发靠背。
她今晚穿了一件一字肩礼裙,皮质沙发柔软且微凉的触感贴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激得她眼睫有一瞬的战栗。
可不论是身前还是身后,贺霜汀都已经无路可退。
“就……也没什么。”
她只好微微别开脸,躲开宋阅川的视线——如果宋阅川是来和她“摊牌”的,那她如果此时承认自己是因为“他那归国的白月光”而感到不舒服,岂不是就丧失这场“摊牌谈话”的主动权了?
莫名的,她偏不想在这件事上落了下风。
于是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宋阅川就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紧盯猎物的豹子,一双漂亮的眸子隔着镜片静静盯着贺霜汀,像是带着无限的耐心,非要问出个究竟似的。
他离她很近,近到贺霜汀甚至都能感觉到宋阅川呼吸时扑在她鼻尖上的温热的气息,一下,又一下,挑动着她的神经末梢。
宋阅川就这样垂眸看着贺霜汀。
看着她刷得纤长卷翘的睫毛不自觉地轻颤,耳畔升起一抹淡淡的薄红,几根发丝垂下来,扫过她眼尾的那颗小痣。
礼裙的一字肩设计将她美好的肩颈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精致的锁骨上扫了薄薄一层高光,在灯光的笼罩下微微闪着细碎的光,如同一把碎星漾在她身上。
令人很想就这样,将这把星光尽数拥入怀中。
贺霜汀不知道宋阅川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聚餐时喝下去的酒精此刻似乎在她的身体里发酵、升腾,从四肢百骸攀升上来,最终汇聚到她的神经中枢,将她的听觉、嗅觉和触觉无限放大。
“贺霜汀,你这样下去真的很危险。”
云栀的声音在她脑中忽然响起:“你该不会是对宋阅川有意思吧?”
“……没有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没有吧’?”
“原本是很确定‘没有’的,被你刚才一套歪理邪说给忽悠的反而有点不对劲了!”贺霜汀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有点不自在地回答。
在领证之前,她反复对宋阅川强调过,一年合约到期后,两人是要好聚好散、和平分手的。
要是在这期间,她先对宋阅川动了心,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不过以宋学神的条件,你会对他有点兴趣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人家好歹也是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
云栀眨眨眼:“贺霜汀同志,在瞎过一次之后,眼光还是有所提升的嘛。”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就是——”
“是什么?”
“你到底是因为‘他目前是你的合法丈夫’所以才对他有兴趣,还是因为你对‘宋阅川’这个人本身产生了兴趣?”
“换句话说,你如果真的有点喜欢,那你喜欢的到底是‘你老公’,还是‘宋阅川’?”
虽然喝了些酒,但贺霜汀感觉自己的思绪还算是清晰——
此刻,令她感觉到手足无措、心跳加速的,究竟是“她法律意义上的合法丈夫”,还是面前的“宋阅川”这个人本身呢?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呢?”贺霜汀闷闷地问云栀。
“那好办啊——”
云栀的声音忽然变得兴奋了起来:“姐们儿给你支个招。”
“什么?”
贺霜汀猛得抬起头,直直地望进宋阅川的眼睛里。
借着酒精壮了个胆,贺霜汀迅速伸手攥住宋阅川的领口,将人向下一拉——!
宋阅川没想到贺霜汀会忽然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形顺着她的力道俯得更深。
唇上覆上一抹柔软的同时,贺霜汀感觉自己的鼻尖撞上了什么东西。
眯眼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撞上的是宋阅川的镜片。
“抱歉。”
她忽然退开,含混不清地道了句歉。
该不会被当成酒后乱性的变态了吧?
贺霜汀忽然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之举。
就知道不该听云栀那妮子的!
“什么?”
贺霜汀问电话那边的云栀。
云栀语气坚定、胸有成竹地说道:“你想想,自己愿不愿意和他接吻?如果愿意的话,就说明你确实对他有点非分之想了!所以,要我说,你不如干脆找个机会,和他亲个嘴儿试试!”
听见这话的贺霜汀真心觉得这个想法是个十足的馊主意。
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当宋阅川将她困在自己和沙发之间的时候,当贺霜汀感觉到他的呼吸喷洒在她鼻尖的时候,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又想起了云栀之前的这番话。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好像的确没有排斥“和宋阅川接吻”这件事。
至于宋阅川——?
她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人。
发现宋阅川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似的。
果然……
宋阅川肯定是对自己没什么想法,甚至今天很有可能真的是为了“白月光”来找她谈判的。
贺霜汀深吸了口气。
那就当自己是酒后冲动好了。
所幸还没有真的开始些什么,两人都还能及时抽身。
借着头顶灯光的反射,贺霜汀发现宋阅川的镜片下方有一个浅浅的印子——好像是她刚才撞上去的时候留下的。
“咳,那什么,你要不要擦一下眼镜?”
见宋阅川没什么表情,贺霜汀更尴尬了:“不好意思啊,好像把你眼镜弄花了。”
她越说越后悔,目光胡乱落在摆放在电视旁的盲盒小人上,穿着紫色背带裤的小丑正咧着嘴笑嘻嘻地看着她。
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头脑发热。
贺霜汀没话找话:“那什么,你不是说有事要聊吗?要不现在聊吧,时间不早了,早聊完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也要睡了……”
“贺霜汀。”
宋阅川忽然开口,打断她,一字一顿地认真唤了声她的名字。
“怎么?”贺霜汀条件反射地微微抬头。
下一刻,下巴被人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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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阴影迫近,将她视野彻底遮住。
“原本是有话想聊的,但现在没有了。”宋阅川轻笑一声。
相较于她刚才浅尝辄止、蜻蜓点水的那个触碰,宋阅川的这个吻显得凶悍很多。
他强硬地用舌尖顶开她的齿关,贺霜汀还不大适应,忍不住去推拒,却被人趁机卷住,朝更深处纠缠。
贺霜汀被他亲得想向后倒,手臂下意识地撑在了身后,指尖不自觉地收紧,陷入皮质沙发上,留下几个圆圆的浅浅的小坑。
她几乎尝到了他口中残留未去的酒精味,微苦,又带着点小麦的香气——他们那个局里喝的大概是啤酒。
很快,他口中的啤酒味就和她口腔的白酒味彻底混合在了一起。
贺霜汀感觉自己头脑有些发昏。
果然,混酒喝最容易醉了,否则她此刻怎么会感到眩晕呢?
一个坚硬的薄片蹭过她脸颊。
又是他的镜片。
她今天用的哪款粉底液来着?
该不会脱妆吧?
万一蹭到宋阅川的镜片上多尴尬啊?
在混乱的纠缠中,贺霜汀却还能分神想些杂七杂八的事。
她也必须去想些其他事,才能避免自己彻底迷失在这场亲吻里。
但下一刻,她的下唇就被人轻轻咬了一口。
“想什么呢。”
游离在外的神思被宋阅川带着喑哑的低沉声音唤回来。
“贺霜汀,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阅川的手松开她的下巴,转而去托住她的后颈。
他的额头贴在她额头上,用自己的影子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笼罩起来。
“宋阅川……你什么意思?”
贺霜汀微微蹙眉。
虽然她“偷袭”他这事的确做得有点不地道,但他这话问的,怎么显得她好像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跟人接吻的人似的。
“不错。看来还算清醒。”
既然如此,他是不是就不算是“趁人之危”了?
宋阅川勾了勾唇,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压低近乎于蛊惑:“帮我把眼镜摘了行不行?”
天,他的眼镜上不会真沾上她的粉底了吧?
贺霜汀抬手摘掉他的眼镜,刚想要检查一番,拿眼镜的那只手就被宋阅川拽到了他的身后。
从远处看,就像是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像他献上了一个亲密的拥抱似的。
下一刻,她就被人重重按进怀里,仰面倒在沙发上,产生了微妙的窒息感,刚刚才被放过不久的舌尖再次被勾回去,而后迎来更加不留余地地掠夺。
口红的香精味在舌尖化开,还未来得及仔细品尝就被搅散,空白的大脑逐渐喧嚣起来,耳畔的呼吸声逐渐重叠,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冷不丁的,上颚被蹭过去。
贺霜汀指尖一抖,勾在她手中的眼镜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掉了……”
她含含糊糊的,还不忘惦记地上的眼镜。
“不用管它。”
他行动放缓,带着安抚地意味。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屋内的瓷砖上。
今夜的星光终于还是被他揽入怀中。
26. 新婚第26天
日上三竿。
前一夜喝下去的酒带来的宿醉感搅得贺霜汀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脑袋昏昏沉沉,眼皮也像是有千斤重。
但贺霜汀还不算是完全失去了意识,本能地知道自己差不多也到了该起床的时间。
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她侧着脸趴在床上,柔顺的黑色长发鲜少如此乱糟糟地散在肩头。
好不容易才勉强睁开眼。
贺霜汀想,她的眼睛大概是有些肿了,所以才会觉得连睁眼都变成了一项费力的运动。
贺霜汀摸出手机。她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有没有未读消息,却发现搁在床头的手机早就不知道在昨天夜半几点钟的时候彻底没电关机了。
看来昨晚是真的喝得有些过了——每晚睡前她都有先给手机充上电再入睡的习惯。
从床头柜上扯过充电线,贺霜汀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等待手机屏幕亮起。
前一晚是几点睡着的来着?
她屈肘,将手臂搭在自己的额头上,盯着天花板,试图回忆——
昨晚到家的时候好像已经过了零点,在等待宋阅川泡蜂蜜水的间隙里她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还没有指到“1”。
后来……后来宋阅川说有事要和她聊,那会儿好像是刚过凌晨一点。
再后来……再后来,她和宋阅川接吻的时候究竟是几点来着……?
!!
等等!!
她昨晚真的和宋阅川接吻了?!?!
真的不是她喝多了之后的梦中幻想吗?
贺霜汀猛得从床上坐起来,脑袋有一瞬间发晕。
她单手按着自己的额头,闭上眼,以此缓解因自己忽然起身而带来的不适感,一边仔细回忆着昨晚的细节。
她拽着他的衣领时,掌心与布料摩擦的触感。
视野中忽然覆上的阴影。
被迫仰起的下巴。
扣在头顶上方动弹不得的手腕。
耳畔放大的水声。
鼻尖灼热的呼吸。
明明是有事要说,最终她想象中的“摊牌”和“长谈”却演变成了一场混乱而漫长的亲吻。
那些零散的画面逐渐回归,让贺霜汀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她昨晚,好像真的和宋阅川接吻了。
而且,还是她先主动的。
这可怎么办啊!
宋阅川不会觉得她是个酒后乱性的女变态吧!
可是,可是——
对,一开始是她主动的没错。
但即便如此,后面可就不是了啊!
后面那两回明明是宋阅川扣着她不肯让她躲开的!
所以,不能把全部责任都归咎到她一个人的身上对不对!
虽然……
贺霜汀狠狠闭了闭眼,不得不承认一个更为严重、更为可怕的事实:她其实并不排斥“和宋阅川接吻”这件事,甚至……甚至到最后,她也尝到了些甜头,产生了些乐在其中的感觉。
但是,宋阅川是什么时候走的来着?
贺霜汀皱着眉头回忆了一阵。
这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充上电的手机很快就自动开机,开机动画刚结束,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宋阅川:我去公司了,桌上给你留了早餐,准备得比较简单,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宋阅川: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贺霜汀的目光掠过其他内容,定定地落在最后一行“客房”两个字上。
这意思显然是——他昨晚是留宿在她家客房的。
贺霜汀将两条微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试图从这几行字里看出宋阅川的态度。
可偏偏,他对昨晚发生的一切只字未提。
就仿佛那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普通晚上,而他也只是一个因为喝了点酒又将车落在了酒店所以不得不在她这里借住一晚的普通朋友。
而待她洗漱完走进餐厅,一眼就看见了那位“借住一晚的普通朋友”给她留在桌上的早餐。
原本以为会是一些从小区附近的街区早餐店买回来的食物——剧本里通常都会这么写:男主角或是外出晨跑,亦或是专门为了女主角起个大早,出去买了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早餐,最后再留下一句“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都买了一些,希望会合你的胃口”。
但显然,宋阅川手里握着的剧本,和贺霜汀预想的有点不大一样。
两块新鲜的三明治被用保鲜膜紧紧包裹起来,从切口处能看到新鲜的番茄生菜和火腿片,还有微微有些流心的煎蛋黄。
看上去像是现做的。
另一个盘子里还有喜好的圣女果和蓝莓。
贺霜汀趿着拖鞋走到桌边,就看见盘子下面还压着一张手写便签条:
「昨晚喝了酒,今天早上就先别喝冰咖啡了,豆浆机里有打好的豆浆。」
早在他们在民政局签婚姻登记声明书的时候,贺霜汀就见过他的字,那时候她还在想,古人说的“字如其人”似乎也没有那么绝对——宋阅川的字笔力遒劲、凌厉,笔锋收尾棱角分明。可他给她的感觉一直是周到温和且体贴的,与这字迹透出的风格确有不符。
后来贺霜汀随宋阅川一起去见他的爷爷奶奶时,曾听老人提起过,他这手字是从小跟着父亲学的。
于是那时候的她以为,宋阅川的字体只是承袭了他父亲的而已。
可此刻再看他留下的便签条,贺霜汀却不自觉地想起了昨晚的宋阅川:强势、蛮横、极具侵略性。
像一只找准时机咬上了猎物的喉咙就再也不肯松开的野豹。
倒是和他的字体相似了许多。
贺霜汀的目光扫到立在料理台中央,插着电的豆浆机上。
机器的保温功能提示灯正亮着,是柔和的蓝色。
揭开豆浆机的上盖,一股香浓的坚果气息便随着热气一道涌了上来。
倒也难为他,将她这厨房里现有的、能用的食材都搜罗了出来。
豆浆丝滑,细腻中还保留了几分坚果的颗粒感,为口感增添了几分层次感,三明治里没有多余的酱料,大约是考虑到了贺霜汀有身材管理的需求,流心蛋也煎得恰到好处,配上爽口的番茄和生菜,唤醒了一整天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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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吃着早餐,贺霜汀一边给宋阅川发去了消息:
「贺霜汀:早餐很好吃,谢了。」
对方的回复来得很快:
「宋阅川:合你口味就好。」
又一口三明治咬下去,她单手在屏幕上敲击,调侃宋阅川:
「贺霜汀:宋总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如果哪天跃维科技陷入财务危机,或许宋总可以另辟蹊径,改创一个三明治品牌,想必也一定会大受欢迎。」
「宋阅川:除了三明治我还有很多拿手菜。下次我再做些别的,请贺老师品鉴。」
下次。
贺霜汀的勾了勾唇角。
关于“这次”的事,他们无人提及。
可偏偏,宋阅川又用了“下次”这种界限模糊的词语。
可她又不想在宋阅川面前落了下风:
「贺霜汀:好啊,我很期待。」
*
“你今天心情很不错啊?”
项目推进会一结束,方恒毅便跟在宋阅川的身后,挤进了他办公室的门,大咧咧地将自己摔进会客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望着宋阅川:“昨天晚上发生什么好事了?”
新品二轮的测试数据仍暴露了一些问题,搭载了AI的无人机在视野开阔、信号良好的区域试飞情况良好,但到了地形复杂、信号渐弱的地区,智能飞行的情况便达不到预期。
出现这种情况,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产品内部搭载的芯片性能不够。
如果是以前,宋阅川肯定会要求研发部门给出一个提高性能的时限,并紧盯着研发部在规定时间内将项目推进。
可今天早上的会议上,面对着一脸紧张地偷瞄他的研发部经理,宋阅川竟然只是摆了摆手,说了句“尽快拿出更新的方案投入测试”便放过了研发部。
别人或许是觉得是宋阅川难得大发慈悲,但方恒毅认识宋阅川这么多年,仅凭他三两句话、一个表情,就足够读出他的心情——就比如昨晚聚会散场时,宋阅川婉拒他“一起叫个代驾”的提议时,那个眼神和表情,显然是有些不开心的。
只是当时老师和同门师兄弟们都在场,方恒毅并不方便询问。
方恒毅本想着今天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关心关爱”宋阅川一下,却没想到宋阅川今天的心情竟然不错、很不错、相当不错。
这“好事”就只能出现在聚会散场后到今早开会前的这段时间里了。
一边说着,方恒毅一边打量着宋阅川的神色。
“这么有闲工夫管我?”宋阅川睨了他一眼。
察觉到他的话里并没有否认的意味,方恒毅愈发来了兴趣,坐直身体,一脸好奇地盯着宋阅川:“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这样一个工作狂开心成这样?”
方恒毅随意猜测了一番。
宋阅川整天除了公司就是家里,日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就连酒局都只参加他们这些好友熟人们攒的。
想猜出让宋阅川开心的事情,还真是件难事。
但他大概可以先排除一些必然错误的答案:
“总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哈哈哈。”
27. 新婚第27天
玩笑话说出口的时候,方恒毅就做好了挨训的心理准备。
这些年来,他身边交往过的对象都换了好几茬了,宋阅川却始终孤家寡人一个,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似的,仿佛除了工作之外再没有其他能够吸引他注意力的事物。
方恒毅没少调侃打趣他,回回都会被宋阅川怼回去。
久而久之,他几乎都能猜到宋阅川会说什么,甚至都能想象出宋阅川的语气。
但他还是乐此不疲——这已然成为方恒毅日常的乐趣之一。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宋阅川即将会产生的反应,然后兴致勃勃地等待验证自己的猜测。
“……”
可是,办公室却忽然陷入了一阵的沉默。
这阵沉默实在微妙,微妙到令方恒毅觉得有些诡异。
“不是。”
“老宋。”
“你这什么意思?”
方恒毅的眼睛缓缓瞪大。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什么意思?”
宋阅川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要笑不笑的:“你这什么表情?”
像见了鬼似的。
“我刚问你‘总不会是谈恋爱了吧’,你居然没反驳?!”
方恒毅“腾”的一下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办公桌后绕着宋阅川转了两圈,一咬牙,指着宋阅川:“不管你是谁!现在就从我兄弟的身上下来!”
“……有病就去治,别在我面前发疯,”宋阅川拧眉,翻开桌上的一个文件夹,“你自己是没有办公室吗?”
“宋阅川!你这是在逃避问题!”
逃避问题,逃避,就是最大的问题。
方恒毅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的猜测颇有几分道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他握拳,伸手锤了宋阅川的肩膀一下:“你这是有情况啊!”
“该不会……和周晴师妹……?”
这些年来,顶着宋阅川这张冰块脸,对他死心塌地矢志不渝的恐怕只有周晴师妹了,简直可谓是“咬定青山不放松”,除了周晴之外,方恒毅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耗过这位高岭之花了。
“别胡说。”
宋阅川拍开方恒毅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面露不悦:“不是周晴。这种捕风捉影的八卦以后不要再传了。日后都在一个行业,免不了会有交集,传出去了对大家都不好。”
况且,他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更不能让其它异性对他还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嗯??”
居然不是周晴?
方恒毅转念一想:也对,如果宋阅川对周晴真的有好感,也不会拒绝人家这么多年。以宋阅川的性格,是断然不屑于做“钓着人家”的那种事情的。
“什么时候的事?”
方恒毅思考了一番,很轻易就猜到了答案:“你去黛州的那段时间?”
两人绝大部分工作时间都在一起,宋阅川每天什么时间开会、什么时候下班,方恒毅几乎都知道。
如果宋阅川真的遇见了天命之女,而他却不知道的话,那大概就是在宋阅川带队去黛州出差期间了。
方恒毅“啧啧”两声:“异地恋啊?你也是,不谈就算了,一谈就给自己上强度。”
都说异地恋绝大部分都不会有好下场。
“而且对于你这种工作狂来说,就算不是异地恋,估计也会被你谈成异地恋。”
毕竟每次到了研发关键期,宋阅川都恨不得住在公司里。试问有哪个姑娘能忍受自己的对象整天泡在公司里,连个约会的时间都抽不出来的?
“她的工作也会经常‘出差’,要真算起来,恐怕比我还要多。”
毕竟贺霜汀的工作性质摆在这里,不仅会国内国外天南海北地飞,有时候拍起戏来在剧组一住恐怕就得好几个月。和她比起来,宋阅川这工作强度和出差次数恐怕也不算什么了。
“这次在黛州,她也是去‘出差’的。”
贺霜汀的公司和家都在云京,说她去云京是“出差”似乎也没什么错。
“云京人?”方恒毅敏锐地猜到。
宋阅川点头:“嗯。”
方恒毅挑眉,继续追问:“谈多久了?”
不怪他八卦,隔壁周晴师妹花了这么多年都拿下宋阅川,竟然有人轻而易举就将这朵高岭之花摘到手了——他实在太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生能拿捏住宋阅川这小子了。
这些年,明里暗里向宋阅川示好的异性也不少,方恒毅就没见他多看谁一眼的。
“……刚确定关系。”
宋阅川思索了一番,谨慎地给他和贺霜汀之间的关系下了一个定义——
他和贺霜汀虽然领证有一段时间了,不仅见过双方家长,甚至还“同床共枕”过一个晚上。但直到昨晚,直到那个由贺霜汀挑起、又由他加深的吻的出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才算是有了新的突破性进展。
亲都亲了,应该算是确定关系了吧……?
宋阅川如此想。
看着宋阅川斟酌思考的模样,方恒毅愣了一瞬:宋阅川刚才那副小心思考的模样,是方恒毅从没在他脸上见到过的。
有生之年居然能在宋阅川脸上看到这种名为“不确定”的表情?实在是太稀奇了。
方恒毅感觉自己的好奇心都要溢出来了:
“容我八卦一句哈,是谁先追的谁啊?”
这一次,宋阅川的语气变得笃定:
“是我先喜欢的她。”
是他先喜欢上贺霜汀的。
在很久之前。
*
“牛啊贺霜汀,现在喝完酒都敢亲人了!”
大洋彼岸的云栀举着手机在床上笑到快要打起滚来:“当年喜欢商时序的时候你恐怕都没有这么纠结过吧?”
“那有什么好纠结的。”
贺霜汀提起商时序的语气坦然:“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应该是一对,以至于好像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会喜欢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从小到大,贺霜汀都是被众星捧着的那轮月亮,就连对商时序产生好感的这件事,她都没有产生过任何的纠结和不安,更多的反而是“意料之中”和“顺水推舟”:
毕竟云京上流圈子里的很多人都认为,商贺两家门当户对、家境相当,贺霜汀和商时序两个小辈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联姻可以说在所有人,甚至在贺霜汀自己眼里,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没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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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一切的发生的话。
“宝贝,我忽然开始有点相信‘缘分’这东西了。”云栀忍不住感慨。
谁能想到高中时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最终会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呢?
“那你亲完宋阅川之后呢,有什么感想?”
比起对好友的青春岁月的唏嘘,云栀还是对眼前的八卦更感兴趣:“贺女士,能否与本台记者分享一下你的‘亲后感’呢?”
“……你好好说话。”
“亲后感”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拜托,你可是女明星,圈子里什么样的男艺人没见过?言情剧里感情戏也没少拍吧,怎么还害羞起来了?”云栀打趣道。
贺霜汀无奈道:“这和工作又不一样。”
拍戏的时候一切都是为了剧情和人物服务,根本无暇考虑其它,作为专业演员,贺霜汀一直将戏剧和现实分得很清。
况且她打从出道起就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家世,前几年商时序对她明里暗里也颇有照顾,不论是片方还是合作演员的团队,都不敢随意给她安排过分的亲密戏。
可和宋阅川的这个吻不一样。
她没有剧本,没有人设,甚至没有在脑海里做过多的预演。
“云栀,”贺霜汀语气幽幽,“我感觉这事情有些不太妙。”
“怎么?宋阅川接吻技术不好?”云栀挑眉,“没事,菜就多……”
“那倒也不是……”贺霜汀摆摆手,打断云栀,有些哭笑不得,“我说的不是这个。”
一开始宋阅川的吻是有些不得章法、横冲直撞的,但很快,他似乎就找到了其中的窍门和乐趣,逐渐变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起来。光是回忆,就让贺霜汀有些耳热。
云栀问:“那是什么?”
贺霜汀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我好像,是有点喜欢宋阅川了。”
她不仅不排斥和他亲吻,甚至如果不是后来宋阅川十分正人君子地主动放开她,贺霜汀怀疑,昨晚的事态会朝着更混乱的方向发展。
“终于承认了是吧。”
云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或许贺霜汀自己没有意识到,但这段时间里,云栀是切切实实发现了,贺霜汀在电话或是消息中提到宋阅川的次数愈得多了。
好奇和逃避,是贺霜汀透过视频看向贺霜汀:“也正常啦,宋阅川长得又帅、头脑也好,又是科技行业备受瞩目的新贵,但也算是配得上你。毕竟不是谁都能有足以比肩你们贺氏的家世的。”
最重要的是,比起商时序浸淫在大染缸般的娱乐圈里和小明星纠缠不清绯闻遍地,起码宋阅川的名声干净,任云栀找人打听了好几圈都没听说他身边有什么暧昧对象。
“那宋阅川呢?他有没有说什么?”
贺霜汀皱眉,面色有些凝重。
她缓缓摇了摇头:“他好像没什么反应。”
都已经是持证上岗了,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况且从昨晚到现在,宋阅川始终没有提起过昨晚那个绵长又混乱的亲吻,似乎是打算当作无事发生、将这夜发生的一切揭过去似的。
这说明什么呢?
贺霜汀叹了口气:“我觉得……他应该是不喜欢我吧。”
28. 新婚第28天
贺霜汀站在密码锁前,葱白纤细的手指按在指纹解锁的位置,下一秒,“滴哩哩”一阵清响,随即一个机械女声起伏错落地接上一句:
“欢迎回家。”
走近入户门,玄关的感应灯倏地亮起。
贺霜汀俯身要从鞋柜里找拖鞋,却在一低头便看见了一双浅紫色拖鞋——恬静温柔地靠在一双黑色男士皮鞋旁边。
正换鞋,一道脚步声靠近:
“不是说会到很晚?”
宋阅川穿着浴袍站在不远处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他腰间的带子略有些松垮地系着,深蓝色的浴袍将他裸.露在外的脖颈衬得更加白皙,随便用毛巾擦了几把头发,发丝软塌塌地垂下来,将他的额头和眉毛遮住。
或许是因为一听见动静就走了出来,宋阅川并没有戴眼镜,比起运筹帷幄的科技新贵,此刻的宋阅川更像个打完球回家后刚刚冲了个澡出来的男大学生。
听见宋阅川的声音,贺霜汀回头看过去。
恰好,一滴水珠顺着他的下颌坠下来,砸在宋阅川两根锁骨之间,又沿着他的皮肤,滚落进浴袍领口下面去了。
贺霜汀的目光落在他微敞着的浴袍领口处,有些失神地愣了一瞬。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迅速别开眼,轻咳了一声:“录制很顺利,就提前结束了。”
《云边》顺利杀青,进入后期阶段,与此同时,剧组也开始安排主演们录制一些宣传物料,贺霜汀今天就是去配合剧组录制的——
清早出门前,打开卧室的门,恰巧碰上同样刚起床的宋阅川,贺霜汀先是愣了下,而后迟缓的思绪才跟上现实的进度:她现在和宋阅川“同居”了。
没错,同居了。
而这一切的起因是,贺霜汀的父母忽然“突袭”了她揽寰印月的家,正巧撞见了她正敷着面膜站在客厅中央的地垫上做瑜伽。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贺霜汀将屏幕里的瑜伽视频暂停:“也不打声招呼。”
“就是过来看看,”颜羽的目光在客厅中扫了一圈,不着痕迹地问道,“小宋今天不在家?”
听见自家母亲大人提起宋阅川,贺霜汀脑中的弦瞬间绷紧。
“宋阅川……去公司了,”贺霜汀迅速组织了一套说辞,以应对父母的询问,“和我哥一样,公司就是他第二个家。”
“嗯,也对,听说他们公司的产品研发现在正在关键阶段,是应该多投入一下心力在事业上。”贺彦峰点点头,坐在沙发上。
颜语则走到桌边,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一套杯具上:“一路上连水都没怎么喝,干死了,我给我和你爸倒点水——小宋平时用的杯子是哪个?别拿错了。”
“……”
既隐晦又直接的试探。
“他杯子不在这,”贺霜汀摆摆手,尽管心里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语气却漫不经心,“在房间里呢。”
她的话说到这里,赌的就是贺彦峰和颜语不至于咄咄逼人到跑进房间里检查的地步。
果不其然。
听见她如此说,颜语笑起来,随手拿了两个杯子:“那就好,不闹笑话就好。”
“不过,你这都是结婚的人了,这房子怎么还是瞧上去没什么人气儿。”
贺彦峰喝了口水,左右环顾了一番:“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简直像是小宋根本不存在似的。”
的确。
贺霜汀的家里,还真没有留在任何宋阅川的物品——除了床头柜抽屉最下面的结婚证之外,整个房间里和宋阅川关系最密切的大概就是结婚证上压着的婚戒盒以及那枚胸针了,而这两样东西,还都是宋阅川送她的。
“本来我工作就忙,”贺霜汀脑筋一转,就想到了借口,“他一个人住我这儿也不自在,所以基本上都是我去他那儿睡。”
“今天我是专门回来取东西的,他新换的沐浴露薄荷味太浓了,我不是很喜欢。”
贺霜汀才不知道宋阅川家里到底常用什么味道的沐浴露。
但能够如此自然地说起这么私密的个人用品,任人看来也足够证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了。
“是嘛,”颜语眉眼弯弯,语气柔和,“那不如我和你爸帮你一起收拾,然后顺便让张叔直接把你送去小宋那边啊。”
一边说着,一边不等贺霜汀拒绝,颜语便指挥起了贺彦峰:“刚好,我们还没登过女婿的家门呢,不如趁此机会去小宋那里看看,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结婚,小宋肯定又不好意思麻烦家里老人,刚好我和你爸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老贺,快想想,有什么要给霜霜和小宋添置的?”
“这倒也不用,我们两个又都不是差钱的人,需要什么东西我们会自己买的。”
贺霜汀垂死挣扎,放软语气,挽着颜羽的手臂撒娇:“虽然我之前没结过婚,但也看我哥结过,我心里差不多都有数啦。”
“那怎么能一样,你们领证就没通知我们,我们这做岳父岳母的都没有给小宋封红包,这次就当是补上之前缺的环节了。”
颜语笑吟吟地看着贺霜汀:“霜霜,总得给爸爸妈妈个机会表达一下对小宋的喜爱和关心吧?”
贺霜汀语塞。
她隐约察觉到,她父母这次上门似乎就是为了试探她和宋阅川关系的,如果她拒绝得过于生硬,贺彦峰和颜语必定起疑。
因此她只好点头,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膜:“好吧好吧,那等我收拾一下哦。”
她迅速闪进主卧洗手间里,靠在洗手池边给宋阅川发消息。
「贺霜汀:一级警报——」
「贺霜汀:我爸妈」
「贺霜汀:来家里查岗了!!」
「宋阅川:?」
「贺霜汀:总之就是」
「贺霜汀:我骗我爸妈说我住到你那边去了,他们就说要去你家里看看。」
「贺霜汀:所以现在——」
贺霜汀的消息还未发完,宋阅川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宋阅川:[定位]」
「宋阅川:21层,密码是领证的日期。」
“!!”
贺霜汀的眸子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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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霜汀:OK.jpg」
*
“嗡嗡。”
会议室里忽然出现两声震动,正在进行季度市场分析汇报的市场部副经理的声音一顿,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人。
“没事,你继续。”
宋阅川抬了下手,示意汇报继续,而后抬起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是他的私人号上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工作时间里,他打开通知权限的白名单用户不多。
原先除了爷爷奶奶,就是爷爷的主治医生,后来,白名单用户又增加了一个:他的合法妻子,贺霜汀。
宋阅川垂眸扫了一眼贺霜汀发来的消息,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对话框顶端,“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还在抖动,宋阅川已经将自己平日常住的那套房产的定位和密码给贺霜汀发了过去。
「密码是结婚纪念日。」
他在对话框中敲下。
但下一秒,他便将最后几个字删去。
在和贺霜汀登记结婚前,他搜索过一些关于结婚的流程、习俗,其中提到关于结婚纪念日的说法有很多,有人认为是领证的那天,有人认为是举办婚礼的日子,还有人甚至将求婚成功的那天定位了结婚纪念日——当然,最后一种还是小众,大多网友们都主张以前两个日子中的其中一天作为自己的结婚纪念日。
可他和贺霜汀只领了结婚证,并没有举行婚礼,他不确定贺霜汀更倾向于用哪个日子作为结婚纪念日,所以他方才的说法似乎也有些不妥。
于是,宋阅川改了个说辞:
「密码是领证的日期。」
领完证后回到家的第一天,指纹解锁后,宋阅川握住门把手,刚准备把房门关上,目光落在智能锁的密码盘上,关门的动作顿了顿。
五分钟后——
“新密码已生效。”
机械女声回荡在玄关处。
消息发出去后,他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贺霜汀的回复:一个可爱的“小猫ok”表情包。
宋阅川随手将表情包收藏——他发现贺霜汀似乎很喜欢用这个系列的表情包作为一段对话的结尾。
他淡淡地勾了下唇,刚准备放下手机继续听市场部的汇报,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紧接着,贺霜汀的下一条消息就跳进了他的视野里:
「贺霜汀:宋阅川你该不会是能够未卜先知吧!」
「贺霜汀:你该不会是算到了我爸妈有可能要到你家里去,所以提前把密码改掉了?」
“……”
宋阅川看着这条新消息,沉默了一瞬。
然后回复了一个“有事随时联系我”之后,熄灭了手机屏幕,抬眸看向前方正在切下一张ppt的市场部副经理。
做工作汇报的过程中时刻观察着老板表情的副经理对上老板有些不善的目光,原本想好的下一句话忽然打了个磕绊。
他觉得自己这次分析的挺全面了啊……
老板为什么是这个表情啊?
该不会是他搞错什么数据了吧?!
29. 新婚第29天
装作熟练地打开宋阅川家的入户门,贺霜汀摆手,做足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不用换鞋啦爸妈,直接进去吧,定期会有保洁上门来打扫的。”
颜羽点头,目光扫过玄关处的鞋柜:“那你呢?”
贺霜汀笑笑,俯身打开鞋柜,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双并排摆在一起的拖鞋。
相同款式不同颜色,稍大的那双是浅灰色,稍小点的那双是浅紫色——恰好,紫色系是贺霜汀最喜欢的颜色。
她眨眨眼,隐约对这两双鞋子摆在这里的意义有了猜测,将浅紫色的那双取了出来,朝颜羽吐了吐舌头:“我还是得换一下的,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工作安排,等下就不出去了。”
起码不能和她爸妈一起出去,怎么着都得目送着二老离开之后她再离开才行。
“这房子的户型和采光倒是不错,”颜羽四下打量了一圈,“装修嘛……就是太素了些。”
宋阅川的房子整体是白色和灰色为主,虽不至于沉闷,但入目也确实是有几分冷冰冰的感觉。
不知怎的,贺霜汀又想起了那天无意间听见他的爱慕者对他的评价。
这房子的装修和他在那个女人口中的形象倒是还蛮相衬:不解风情。
“他喜欢嘛,”贺霜汀耸肩,表现得再自然不过,“时间长了我慢慢添置点东西进来就好啦。”
她在揽宸印月的房子里有很多花里胡哨的小摆件,还有满满两面墙的盲盒和手办,和宋阅川的房子比起来,她家显得热闹多了。
如果有需要的话,贺霜汀可以放一些到宋阅川的房子里来。
原本还提心吊胆地担心会在哪个环节露出破绽,可随着父母的脚步一起将房子大致转了一圈之后,贺霜汀的心放下了大半——餐桌上成套的茶具中间摆着两个情侣款马克杯、茶几上摆着的几本时尚杂志,其中一本的封面上印着贺霜汀本人的脸、客卫的洗手池旁摆着的几支五颜六色不同包装的护手霜也是贺霜汀代言的品牌……
这房子里关于她的小细节随处可见,几乎令贺霜汀自己都产生了一种“她好像真的在这里生活过”的错觉。
要不人家是学霸呢。
押题押得就是准。
“坐,歇会儿。”贺霜汀拍了拍沙发,随口道。
“就光让爸爸妈妈在这儿干坐着?”
颜羽将包放在一旁,指尖落在茶几上点了点:“连口水都不给我们喝啊?”
“……哦,忘了忘了。这不是有点不习惯嘛。”
贺霜汀干笑两声,目光快速在客厅里逡巡一圈,同时用说话来掩饰自己对这房间家居用品的陌生:“你们想喝点什么?”
“你们家里有什么?”颜羽好整以暇地看着贺霜汀。
刚刚放松下来的大脑瞬间响起了警报。
她怎么知道宋阅川家里都有什么可喝的!她到现在连净水器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呢!
于是她只好朝冰箱的方向走去:“我们在家一般都喝冰的,但是妈你胃不好,还是别喝冷的了……要不,我给你们洗点水果吃?”
“也行。”
颜羽点点头:“但是你们平时也少喝点冷的,对身体不好。”
“嗯嗯,知道啦。”
贺霜汀打开冰箱的冷藏区——
只见到了蔬菜和蛋奶,连颗苹果都没看见!
不是!
宋阅川在家难道都不吃水果的吗?
可她这话都说出去了,难不成改口说“妈你还是喝冰饮吧,你是想喝冰镇苏打水还是冰镇啤酒呢”?
“怎么了?”
颜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虽然你平时也是个不做饭的主儿,但总不能连冰箱里的水果放在哪里都不记得了吧?”
“怎么会呢……”
贺霜汀按在冰箱门上的手指紧了紧。
这凭空让她从哪儿变出水果来?
就在她手足无措、大脑飞速运转为这一切想借口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机械女声:“欢迎回家。”
这是谁家?
还有谁能“回家”?
这声电子播报简直宛如天籁。
贺霜汀从来没觉得智能门锁的提示音如此好听过。
“老公——!”
为了防止宋阅川说出什么露馅的话,贺霜汀快步走到客厅,对着他的方向:“冰箱里的水果呢?怎么不见啦?”
一边说,贺霜汀一边背对着父母朝宋阅川眨眼睛,期待他能猜到她的意图。
宋阅川走近,举了举手里的几个小箱子,语气自然又熟稔:“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说了,冰箱里剩下的那点水果看上去有些不新鲜了,我就顺手带下去扔掉了吗?”
“爸,妈,你们也在,”他的语气里有一点恰到好处的小小意外,“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也不知道爸妈喜欢吃什么,早知道我就多买一些回来了。”
车厘子。
芒果。
山竹。
杏子。
都是贺霜汀喜欢吃的水果。
颜羽的眼神里透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摆摆手:“我们就是看看霜霜,顺便来看看你们现在的住处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而已,也不多待。”
“那我先去洗点水果,让霜霜坐这儿陪您聊一会儿。”
宋阅川随手将西装外套挂在一旁,穿着衬衣提着水果们就进了厨房。
贺霜汀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眨眨眼,转头对爸妈说:“我去帮帮忙,你们先坐会儿啊。”
随即在父母略带揶揄调侃的目光里,跟着钻进了厨房。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贺霜汀侧身倚在橱柜边上,将散落的碎发随意挽到耳后,垂眸看见自己穿着的拖鞋,状似无意好奇似的问他:“拖鞋水杯什么的,是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显然不可能是收到她消息后临时添置的。
“领证之后陆陆续续买的,”宋阅川坦然回答,“有备无患。”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的?”
她的目光在宋阅川带回来的水果上逡巡了一圈。
“只要有心,想知道你的口味不难。”宋阅川回答。
贺霜汀想了想。
也对,她的很多个人喜好都在各种采访和活动过程中公开了,宋阅川只要随便一搜就都能找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宋总。”
贺霜汀忽然换了个称呼,上半身微微向他的方向倾斜。
客厅里,贺彦峰正在接电话,声音隐隐约约传到这边来,但内容他们听不真切。
她将声音放低几分,带着调侃地试探:“你对所有人都这么贴心吗?”
“所有人?我没那个精力,”宋阅川耐心地将每一颗车厘子的梗全部摘掉,将果子泡进水里,偏头看她,“我只能,也只会有一个妻子。”
“只能”有一个妻子,是法律规定的,贺霜汀听懂了。
可这个“只会”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哦。”
贺霜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缠成了一个巨大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球,让她无从下手,点点头,下意识地开口:“那……”
话刚开了个头,她却停住了。
“嗯?”
宋阅川没等到她的下一句,挑了下眉:“怎么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原本是有的。
贺霜汀的目光挪向一旁。
她原本还想问:那如果他的妻子不是她而是其他人呢?
了解对方的口味、为对方提前购置一些生活用品、为对方及时解围……这样细致入微又润物无声,不论是谁,真的都很难不动心吧?
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问出口。
“也没什么。”贺霜汀摇摇头。
她才不要变成那种爱想七想八、整日做些无聊假设的人。
看着泡在水盆里的车厘子,贺霜汀随口道:“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了,大小姐还是站在旁边看看就好了。”
他轻笑。
虽然嘴上叫她“大小姐”,但贺霜汀听得出来,他并没有要阴阳她什么都不干的意思。
车厘子还在水里泡着,宋阅川手里动作没停,熟练地将芒果切块:“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就陪我聊会天。”
贺霜汀眨眨眼:“聊什么?”
宋阅川反问:“你想聊什么?”
贺霜汀想了想,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虽然领证已有月余,但他们像现在这样轻松地单独相处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贺霜汀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和宋阅川聊。
“聊聊你喜欢的东西吧,”宋阅川想了想,提议,“或者给你推荐几部你喜欢的电影也行。”
贺霜汀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们这种日理万机的老板们都不怎么会喜欢看电影呢。”
印象里她认识的那些老板们,最喜欢看的应该就是股价消息和金融新闻了,他们和“电影圈”关系最紧密的时刻大概就是又包.养了哪个新出道的小明星。
“看得确实不多,”宋阅川说着,微蹙了下眉,抬手,“帮我把袖口挽一下。”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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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霜汀走到他身边,指尖小心地捏上他松散滑落的衬衣布料。
尽管动作足够小心,却还是免不了和他有些肢体肌肤上的触碰。
贺霜汀只觉得自己指尖那一小块皮肤火烧火燎的,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只好没话找话:“你平时都看哪些类型或者题材的电影?”
“都可以。”
“那有没有比较喜欢的演员或是导演之类的?”
她想从他喜欢的类型或是创作团队入手,给宋阅川推荐几部电影。
“……算是有吧,但她的作品我都已经看过了。”
宋阅川的目光从她白皙的手指挪到她垂着的眼睫上,如此近的距离,足够他看清她说话时睫毛细微的颤动,和眼下那片扇形的阴影。
他只有一个“喜欢”的演员,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而他已经看过了她所有的作品。
“好吧……那你让我想想。”
这倒让贺霜汀有些犯了难,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没有了话题,她的所有注意力便尽数放在了手头的事情上——
她的指腹按在衬衣挺括的布料上,一点一点将他的袖子卷起来,指腹不可避免地时不时擦过宋阅川的小臂。
在肉眼看不出的维度里,她的指纹印在了他的手臂上。
“站在那儿干什么?”
挂断电话的贺彦峰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夫人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厨房的方向,忍不住问道。
“嘘——”
颜羽回头睖他一眼,又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沙发上坐下:“这下我就放心了。”
“走吧。”颜羽拎着包站起身。
“啊?”贺彦峰继续疑惑道。
说要来女婿这里坐坐的是她,来了没坐几分钟就说要走的也是她,贺彦峰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搞不明白自己老婆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突然想起来,约了瑜伽课,快到时间了,”颜羽挽着贺彦峰的手臂,“走吧,你送我过去,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了。”
“不是说要看看小宋这里还缺什么,给他们添置一些吗?又不看了?”贺彦峰眨眨眼,看向端着水果盘走出来的小两口,虽然不知道老婆为什么忽然要来又忽然要走,但他还是坚决贯彻落实执行老婆的决议,“你妈突然想起来瑜伽课的时间快到了,我们这就先走了。”
“这就走啊,不留下来吃点水果喝点茶了么。”贺霜汀挑眉。
虽然句式是问句,但她却并没有真的想要挽留。
以她对她妈的了解,那瑜伽课才不是什么非去不可的行程——只能说明她妈已经对此行的收获很满意了。
不论她妈今天是为什么“突袭”她,总之现在看来应该是高分过关了。
贺霜汀松了口气,将父母送到门口,在他们的几番推辞下,还是勉强将人送到了电梯口。
看着电梯的数字缓缓变成“-1”,贺霜汀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终于放下,转身回了房子:“我等会儿再走,万一和家里的车碰上了又要想半天借口。”
宋阅川点点头,将水果推到她面前,示意她随意。
洗都洗了,贺霜汀也没和他客气,用一次性小叉子叉起一块芒果丢进了嘴里。
“你回来得太及时了,感觉再晚几分钟我就要圆不过去了。”
“别光看着我啊,你也吃。”
她抓了几颗杏子塞到宋阅川手里:“感谢宋总今天的‘救命之恩’了。”
她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带出了几滴水渍飞到了宋阅川的眼镜片上。
“抱歉抱歉。”
“没事。”
宋阅川将眼睛摘下来,随手抽了张一次性擦镜纸将镜片上的水渍擦干净。
薄薄一片水印被他的指腹揉散,浸到擦镜纸上,彻底消失不见。
贺霜汀一边吃水果,一边将发生的一切讲给宋阅川听。
“幸亏你押题押得准,否则这一趟肯定露馅。那之前费劲做出的一切可全都白废了……”
她说着,目光落在宋阅川的脸上。
贺霜汀观察着他的表情,带着观察和试探。
宋阅川将镜片擦干净,重新戴上。
贺霜汀的视线立刻和他在半空中交汇。
宋阅川的手上沾着的水滴随着他的动作在皮肤上蜿蜒出一道近乎透明的痕迹,最终凝在了他的指尖上,摇摇晃晃了半天,最终还是承受不住坠了下去,摔散在光洁的茶几台面上。
与水珠一起落下来的,还有宋阅川低沉且富有磁性的话音:
“要不你直接搬过来住吧。”
30. 新婚第30天
“嗯?”
贺霜汀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听清,拈水果的手停在半空,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直接搬过来住。”
宋阅川的指腹摩挲着手里那颗杏子,原本被凉水洗过的果子在他手里逐渐沾染上他的温度,表皮微微凹陷。
“如果你很担心你的父母还会像这次一样搞‘突然袭击’的话,不如直接搬来我这儿,家里房间很多……”
说到这里,宋阅川忽然顿住,目光落在贺霜汀的脸上。
贺霜汀看了一眼茶几上那叠时尚杂志,摆在最上面的那一本,封面上是她自己的脸。
这一期杂志是今年一月的开年刊,也恰好是创刊三十周年的纪念刊,因此杂志社从拍摄概念到后期宣传都花了很大心血。所幸杂志上线后,销售数据没有令人失望,线上开售不到五分钟,销量就突破了三十万本,最终以二十四小时销量六十三万本、销售额四千两百万的成绩成为了去年国内时尚杂志销量榜首,不仅是为杂志社打搏了一个开门红,也一举刷新了艺人杂志销量的记录。
因此,不论是对杂志社还是对贺霜汀本人而言,这本杂志都具有特别的意义。
而今天,不知是刻意还是巧合,宋阅川摆在桌上的恰好就是这一本。
思路有一瞬间的发散,贺霜汀福至心灵,不由自主地追问了一句:“宋阅川。”
“你该不会其实已经给我准备好房间了吧?”
*
“吃过晚饭了吗?”
宋阅川问道。
贺霜汀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原本节目组是安排了聚餐的,但贺霜汀以“家里有事”为由拒绝了。
“我猜也是,”宋阅川了然,“我或许应该这么问,午饭吃过了没有?”
他起来时发现贺霜汀已经离开了,而冰箱和餐厅没有任何被动过的迹象,唯一能证明有人曾进出过那里的证据就是垃圾桶里新鲜的咖啡渣。
很显然,某位女明星今日的早餐就是一杯咖啡,而且一定是无糖无奶的那种。
贺霜汀耸肩:“算是吃了吧,半个三明治。”
还是从田橙那里分来的。
宋阅川点点头:“你先休息一会儿,晚饭好了叫你。”
贺霜汀点头,趿着拖鞋路过宋阅川身边,他身上沐浴露的气味若有似无地攀上了她的发尾——是她所代言的这一系列产品里她最喜欢也是最常用的一款。
也许是宋阅川本人对于这些日用品没有什么特定的喜好或是要求,总之自从她搬进来之后,家里的很多家居用品都逐渐换成了贺霜汀惯用的品牌和产品。
卫生间里很快响起了水声。
温热的水流自头顶倾泻而下,将她披散的长发尽数打湿,天花板上的换气扇自顾自地运转,将刚刚凝出的薄薄水雾瞬间搅散。
贺霜汀挤了几泵沐浴露,手心很快膨胀出绵密的泡沫,馥郁的玫瑰香气渐渐在浴室里弥散开来,将她彻彻底底地包裹在内。
待她裹着和宋阅川如出一辙的玫瑰花香走到厨房入口,率先迎接她的就是热腾腾的食物香气。
半干的长发垂在肩上,在浴袍上洇开一片不规则的深色痕迹,贺霜汀抱着双臂倚在墙壁上,看着宋阅川有条不紊地给食材切丁、下锅,发出尖锐的噼啪声。
“马上就好了,桌上有洗好的水果,你可以先吃一点。”
宋阅川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贺霜汀瞪大了眼睛。
明明他连头都没有回。
宋阅川答:“听见你的脚步声了。”
贺霜汀撅了噘嘴:“我走路的动静有这么大吗?”
“那倒也不是,”他轻笑了声,“可能……是我听力比较好?”
他的爷爷奶奶在学校家属院的条楼里住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早晨在阳台上浇浇花、下午去楼下下下棋的日子,总觉得住到他这高楼大厦里很是不习惯,因此宋阅川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独居的状态。
现在家里忽然多出了一个身影、一道脚步,他自然能够在第一时间敏锐地察觉出来。
“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虽然我不怎么会做饭,但是打打下手、端端盘子也还是做得来的。”
赶在宋阅川拒绝之前,她凑到他身后:“你要是连这都拒绝,那我可就只能给你付房租了……”
起初贺霜汀是真的提议过要给他支付房租和生活费。
“水电物业之类的要不以后我们就AA?”她粗略估算了一下,“或者按市场价付你房租也行。总不能让你吃亏。”
但这个想法立刻就被宋阅川否决了:“我还不至于拮据到要问妻子收房租的地步。”
“房子会有保洁定期上门打扫,如果你不想让陌生人进你房间的话你可以提前告诉我。”
贺霜汀几乎没有带什么东西过来,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品宋阅川都已经提前准备齐全,因此她并不担心入户保洁会从她的房间中发现什么。
“那倒不会,”她想了想,“不过保洁上门前你需要提前通知我一下,免得……被人看见后传出去了,给大家带来一些不必要麻烦。”
“好,”宋阅川爽快地点头,立刻就解锁了手机,“保洁上门的时间是固定安排好的,我同步给你一份。”
被他这副极强执行力的样子逗笑,贺霜汀弯了弯眼睛:
“那你对我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比如不能进主卧、书房的文件不能动之类的,你都可以直说,咱们把话都先说到前面,也免得以后闹不愉快。”
却没想到宋阅川摆了摆手:“你现在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随便你想用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
而后,他想了想,忽然挑了下眉:“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不影响你工作安排的前提下,你可以回家吃饭。”
“宋阅川,你平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是自己做饭啊?”贺霜汀一边冲洗碗筷一边问道。
她还以为那只是他为了制造与她磨合生活习惯的机会而随口找出的借口呢。
下午工作休息的间隙,恰好宋阅川发消息问她回不回家吃饭,彼时贺霜汀不知道录制什么时候结束,不想让宋阅川空等,于是回复“可能会很晚,不用等我”。
只是没想到后半程录制十分顺利,比她预计的结束时间要早许多。
录制结束后,主持人热情地邀请大家一起吃晚饭,贺霜汀本想应下,电光石火间,想起下午宋阅川发来的消息。
那她不在的时候,宋阅川都在干什么呢?
贺霜汀忽然有些好奇。
于是她拒绝了主持人的邀请,让田橙坐公司的车下班回家,自己则打了个电话,唤来了家里的司机,司机带着她兜了个圈子甩掉了蹲守在电视台出入口的狗仔们,将她送回了依水雅居。
没想到恰好撞上宋阅川刚洗完澡出来的模样……
按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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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度还不如某些偶像剧的大呢,这要是在剧组,只要不是导演喊“action”,贺霜汀都懒得多看一眼。
可她如今的“对手”变成了宋阅川,倒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了。
“嗯。”
宋阅川手里动作利落又熟练:“公司有食堂,回了家就自己做,就当打发时间了。”
“那你这兴趣爱好还挺人畜无害的。”
贺霜汀背对着宋阅川,冲洗盘子的动作顿了一瞬。
她维持着自然无谓的语气,“随口”说道:“我看我们那些‘创业’的朋友,一周七天有六天都在外面‘应酬’,剩余一天,不是喊上朋友攒局‘聚一聚’,就是带着小姑娘去约会,日程简直不要太满。”
那些为了逃避长辈安排差事的富二代、富三代们惯用的手法,就是打着“创业”的幌子问家里要一笔钱,搞一些所谓的“投资”——比如,开一间酒吧,然后以此为名名正言顺明目张胆地在外面花天酒地。
这种小伎俩贺霜汀从小到大听过不知道多少。
冰凉的流水划过白皙纤细的手指,很快就冰得她指尖微红,贺霜汀垂着眸子,随意弹了弹水柱,看着小水滴飞溅,砸到水池壁上之后又缓缓流进下水口。
没等到宋阅川应答。
贺霜汀眨眨眼,收回手,将水龙头关上。
“你这汤用什么盛?”
她轻巧地换了个话题:“刚才的那个橱柜里只看见了盘子和碗,好像没看见有合适盛汤的容器。”
说着,她抬手,想要去开上方的刚才没有打开看过的橱柜看看。
只是,这家具似乎都是严格按照宋阅川的身高和习惯进行定制的,贺霜汀踮起脚,才勉强用指尖勾住了橱柜的把手。
勾了一下,柜门没勾开。
贺霜汀只好尝试第二次。
指尖使力,扣住把手的边缘,细微的痛感让贺霜汀下意识“啧”了一声。
下一刻,一道修长的阴影将她笼住。
熟悉的玫瑰香气从她的颊侧擦过,贺霜汀微微侧眸,却被宋阅川离得极近的手臂遮住了视线。
“我来。”
宋阅川的声音自斜上方传来。
他低声道:“回头我重新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
“哦。”
贺霜汀应了一声,眼神乱飘,无处安放。
宋阅川慢条斯理地从上方的橱柜里拿出两只汤碗,解释道:“平时一个人的时候都习惯直接把砂锅端出去,用得少的东西都收在上面了。”
“哦。”
贺霜汀低着头,撑着台面的那只手紧紧叩住台面的边缘,任由它在她的掌心刻下一道横穿过掌心纹路的痕迹。
她的长发被她拨到一侧,随着她深深低头的动作,洁白的后颈弯出一道微妙的弧度。
或许是因为她太瘦了,宋阅川能够看见她颈椎关节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而微微凸起。
贺霜汀的脖颈修长而纤细,宋阅川的手掌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它把握住——他确定他可以,因为在那个酒后的夜里,混沌又漫长的亲吻里,他已经确认过这件事了。
“我的应酬不多,大多数公司纯人情往来的商务饭局都由我的合伙人出席,这是我们成立公司时就约定好的事情。”
宋阅川低笑一声,热气扑在贺霜汀的颈后,灼得她忍不住瑟缩一瞬。
“至于约会……如果宋夫人有兴趣的话,我自然乐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