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渡(重生)》
1. 第 1 章
三月多细雨,青瓦灰墙、四四方方的小院浸在雨中,雨水沿着四面的屋檐成线落下。
院中有座不小的假山雕石,瞧着十分巍峨,配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寒风吹过,不时将雨水吹向屋内,让本就寒凉的天更加刺骨,不少廊下躲雨的丫鬟小厮都搓着胳膊。
院门外有三人冒雨而来,为首的女子身着白衣,通体不见丁点杂色,好似与身后未化的积雪融为一体。脸庞被油伞遮挡,隔着雨幕瞧不甚清。
待走近些,女子抬脚跨过门槛,一双绣鞋已然湿透,她却仿若未觉,不时回身看向后边的两个丫鬟。
“小心些。”两人正要跨过门槛,女子适时提醒,嗓音温婉绵软,又带着一丝清甜。
闻言,一身灰衣的丫鬟福宝紧了紧怀中的食盒,一旁打伞的淮枝忙腾出手来虚扶着她。
过了门槛便到了廊下,淮枝上前将女子手中的油伞收起,放在门边,女子姣好的面容露出。
白皙的小脸上,眉若远黛,乌黑的桃花眸熠熠动人,自有一股娇媚在里头,小巧精致的琼鼻下是不点而朱的唇。
未施半点粉黛便已是绝色。
配上一身白衣尤为出尘,一眼难忘。
但只一瞬女子便低下头···
“小姐。”福宝瞥一眼主屋,圆圆的脸上满是小心翼翼的畏怯。
付雪芙了然,抿唇一笑,“你先回去吧。”
福宝得了命令霎时便咧着嘴笑,接过淮枝手里的油伞,将怀里的食盒交给她后,便一溜烟跑了。
两边长廊上的丫鬟小厮一直看着他们,见付雪芙拐向右边,右侧的下人才贴墙站好,待她经过时道一声,“大小姐。”
付雪芙轻轻颔首,淮枝却翻了个白眼,对他们愤愤‘啐’了一声。
两人沿着长廊到了主屋,还未入内,屋内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与宋氏的嗔骂便传了出来。
屋内,一长相十分娇俏的黄衣少女挽着宋氏胳膊,脑袋还亲昵地在她肩膀上蹭着,“娘亲,阿鸢真的很想要,您就答应女儿吧。”
宋氏面上无甚表情,好似不为所动,嘴角却噙着丝丝笑意,旁边的丫鬟看出了宋氏在故意逗她,都低着头偷笑。
宋氏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拍拍她的手,“好了,回头让丫鬟给你送银票去。”
闻言,付知鸢立即跳起,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欣喜,“娘亲最好了。”说罢,忙给宋氏捶起了肩膀。
宋氏立即上手打了她一下,“真是没个正形,合该找个嬷嬷好好教教你礼仪规矩。”嘴上是这么说,但宋氏脸上满是笑意,高高抬起的手落在付知鸢身上却没听着个响。
付雪芙听罢眉眼都柔和了,雪白的小脸上浮现笑意,她回身,“给我吧。”
淮枝脸上的凝重消失,她笑着道:“小姐,食盒笨重,奴婢跟您一块进去吧。”
付雪芙颔首应下。遂转身入内,行了个福礼,“娘亲,阿鸢。”
付知鸢瞧见人,忙乖巧的站在一旁,“大姐姐。”
宋氏上下打量着付雪芙,“可淋着了,下着雨怎么就过来了?”,又转头对丫鬟吩咐,“灵香快看茶。”
付雪芙摇头,眼中满是孺慕,“我无事,倒是娘亲,这几日阴寒,昨日娘亲便有些咳嗽,女儿特意熬了梨汤,娘亲趁热用些吧。”
梨汤不好熬,没有两个时辰可熬不出来,期间还得人时刻盯着,稍微疏忽,就得糊底重熬。
宋氏眼眸霎时柔和,“芙儿受累了。”
淮枝打开食盒,将梨汤放在宋氏手边的香几上,宋氏拿起调羹浅尝几口。
付雪芙这才看向一旁的付知鸢,关切道:“阿鸢想要什么?阿姐这还有些银子,等会儿差人给你送去。”
付知鸢先是一愣,复又笑着回应,“娘亲已经应下我了,阿姐的体己银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灵香适时奉上热茶,宋氏放下调羹顺势开口,“芙儿也暖暖身子。”
付雪芙听话将茶盏捧在手中,汲取丝丝暖意,便听见宋氏继续道:“明日便是长公主的赏花宴,娘给你准备了衣裳。”说着小丫鬟便拿出衣裳展开,“看看可还喜欢?”
是一件通体白色的交领窄袖绫纱裙,与付雪芙身上这件只是款式略微有些不同,面料虽不便宜,但比起长安城眼下时兴的款式,眼前这件却有些过时了。
付雪芙颔首,“喜欢的,很适合女儿。”
宋氏点点头,一旁的付知鸢却等不急了,“娘亲,我的呢?”,宋氏斜她一眼,“少不了你的,在我屋里放着呢。”
宋氏不再理会她,转而含笑叮嘱付雪芙,“明日宴会人多复杂,芙儿不擅交际,切记莫要出挑,以免惹人不快,芙儿只需跟在阿鸢身后便可,一切有你三妹妹,可记住了?”
付雪芙看着宋氏,眼睛澄澈,“女儿记下了,娘亲莫要担心。”
见此,宋氏才放下心来,“天色不早了,芙儿先回去吧,记得喝碗姜汤莫要着凉了,回头等雨停了我再让丫头将衣裳送去清澜院。”
付雪芙听罢,放下茶盏站起身,“我明日再送梨汤来。”说罢便带着淮枝告退,到了外头还能听见宋氏细细叮嘱付知鸢,“明日宴上多是世家贵女,你可莫要像在府里这般胡闹了···”后边的便听不清了。
淮枝为付雪芙撑着伞,直至出了清风院才满脸不忿开口,“明日的赏花宴是何等重要,夫人岂会不知,竟还要小姐莫要出挑,夫人莫不是昏了头?”
付雪芙温柔呵斥,“淮枝,住口,娘亲如此吩咐定有她的道理。”
淮枝气的眼眶都红了,跺跺脚,有些不管不顾,“小姐可知,同是付家嫡出的女儿,外边的人只知付家三小姐,却不知还有位嫡出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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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付雪芙道:“淮枝,我不在意这些。”
良久,淮枝吐出一口浊气,循循开口,“小姐不在意这些,难道也不在意自个的婚事吗?小姐一直藏拙,外边都不知有小姐这号人,以后的姑爷出身会好?”
身份自是不会高的,没有哪个高门大户愿意娶一个连基本的交际都不会的姑娘。
“娘亲会为我考虑的。”
淮枝大吸一口凉气,才咽下那句‘夫人偏心’,她深知在付雪芙心中宋氏有多重要,并不想让她心伤。
淮枝看着付雪芙欲言又止,只叹息一声,知晓这非一日之功,遂转了话头,“小姐莫要淋着了,当心着凉,福宝已备下热水······”
月升日落,夜幕低垂。
淮枝最先发现不对。
她本宿在外间的榻上,听见声响醒来查看。
付雪芙苍白的小脸上已全是冷汗,眉头紧皱,神情痛苦,口中不时冒出几句哭腔。
淮枝虽听不清,但已足够让她心惊,“小姐,小姐,快醒醒···”
无论她如何呼叫,付雪芙都没有反应,一摸额头,竟是发热了,淮枝忙去将福宝唤来,自己则匆匆前去主院拿内门钥匙请大夫。
付府占地极广,分了内院与外院,主子和贴身伺候的下人住内院,外院住的则是些粗使丫鬟与护院,内院与外院是由一道铁门连接。
为了安全,入夜之后,若无事,每到亥时铁门都会准时上锁,唯一的钥匙就在宋氏手里。
长安城中很多高门大户都是如此,虽然付家只是个正四品的户部侍郎府,往前数三代都是泥腿子出身,但也勉强说得过去。
付家是有府医的,只是他住在外院,淮枝只有打开铁门才能将人请到。
付雪芙所住的清澜院离主院并不近,淮枝一路小跑,到主院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冷风如刀划过喉咙,淮枝忍着疼痛上前敲门,“有人吗?小姐发热了,需要请大夫。”
淮枝没有说是‘大小姐’。
‘砰砰砰’
没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推门拴的动静,伴随着灵香的声音响起,“是三小姐吗?”
淮枝见糊弄不过,坦言道:“是大小姐。”
推门拴的动静霎时便停了,灵香皱眉道:“夫人已经睡下了,你明早再来吧。”
淮枝一听,向来要强的人‘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好姐姐,我家小姐体弱,病起来能要掉半条命,您行行好。”,说罢,便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脑袋磕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十分沉闷,仿若磕在人心上。
灵香正犹豫着,又是几声传来,担心清澜院那边真出什么事,这才开口制止,“行了行了,你且等着。”
······
而此时,清澜院内,付雪芙正经历着可怖的一生···
2. 第 2 章
福宝正给付雪芙替换冷帕,直至换了两盆冷水,淮枝才带着府医匆匆赶来。
此时付雪芙已不再喃喃出声,淮枝稍稍放下心来,但眉间的皱痕像是拓印上去的一般,没有丝毫的松动。
林大夫背着药箱,跟在淮枝身后入了清澜院。他是今年刚入的付府,从下人口中也了解到一些微末。
但初踏入清澜院时,还是不免有些讶异。
穿过圆形石拱门后,入眼便是满院的木槿花,只院子中间余了供人通行的小路。
风动,清香扑鼻。
昨日雨骤,不少残花落地,却是别有一番意境。
清澜院就如院名一般,十分清幽雅致,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付雪芙亲手归置。
若林大夫没去过紫藤院,他或许会觉得这清澜院是个好地方。但他三不五时便会去给紫藤院的三小姐把平安脉,此时再看这清澜院,未免···寒酸了些。
林大夫暗自叹息,待入了屋便敛下眼眸没再多看。
淮枝将人带到屏风后,落下一句,“林大夫稍等。”,便匆匆进了里屋。
约莫十息的样子,淮枝出来,将人请了进去。
越过屏风,便是里屋,福宝正站在床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瞧见人进来,忙站到一边。
此时床上的床帐已经放下,只余一只玉手在外,林大夫不做耽搁,上前把脉。
过了良久,林大夫收回手,淮枝忙上前询问。
“小姐这是郁结于心,心火难消引起的发热。”
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惊。
初时林大夫也不大相信,虽说老爷与夫人更宠三小姐,但从大小姐平日的行事上看,她显然是不在乎这些的,又有何能令大小姐如此?
待再三确认后,即使林大夫心中困惑,也不得不信。
“我开个方子,你们速速去煎药给小姐服下,先把这烧退了。”
淮枝将昨日发生的事都捋了一遍,并不得法,闻言将人引至外间的书桌前。
待付雪芙喝下药已是寅时过半,也就半个时辰的样子烧便退了,人也不说胡话了,只是眉头仍然紧蹙着,似有化不开的哀愁。
淮枝将林大夫送出内院后,让仍守在里屋的福宝先下去歇息,自己则在里屋床边的脚榻上将就一晚。
······
庆历十二年。
天微微亮,付雪芙正躺在齐国公府后院的床上,面色苍白,望向床顶的双眼空洞无神,眼中没有任何焦点,若不是覆在胸膛的锦被有轻微起伏···
床帐外的齐司理整理着身上的朝服,望着床上的人影,眼神复杂,道:“这院内院外都有人把守,你莫要想着再往外跑了。”
床上的人儿没有丝毫回应,连眼神都未有波动。
齐司理似也没想要她回应,说罢便出了去。
好一会儿后,床上的人儿动了,她用手撑着床板坐起身,黑发滑落,露出骨骼分明的肩胛骨。
她侧过身,从床板暗格里取出一个瓷瓶。
宛若一潭死水的眼中没有丝毫犹疑,一抬手,将其尽数送入口中。
干涩的喉咙努力吞咽着,还不忘将嘴边的粉末用手背擦净,手一松,瓷瓶沿着锦被滑落。
那上边赫然写着——砒霜。
她复又躺下,末了还将瓷瓶收进锦被中,以免待会儿被进来查看的丫鬟发现,自己还有获救的可能。
好似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此时,她脸上才扯起一抹笑。
淮枝已被她远远送走,这世间···她再无牵挂。
或许人之将死,往事一幕幕浮于眼前。
短短十八载,与后两年相比,她十六岁前可谓是十分‘顺遂’。
本以为是爹娘疼护,姐妹友爱,弟弟虽离经叛道了些,却从未闯下大祸,对她这个长姐也有几分尊敬。
只现在看来,却是她一厢情愿,错的离谱了···
想起在狱中惨死的弟弟,她早已干涸的双眸,又浮起一层水光。
三年前,她于一场宴会中与齐司理相识。
齐司理身为齐国公府世子,家世不可谓不显赫,外祖是镇国大将军,姨母是当今位列四妃之一的德妃,与二皇子是表兄弟。
门第不凡,齐司理却凭己身,在未及弱冠时便夺得状元之名,早早入了翰林。
齐司理本人亦是俊朗丰逸、温润儒雅的玉面君子,如此这般,自是引得京都贵女争相仰慕,可谓是天潢贵胄下第一人。
这样一个人却对当时还只是四品官家女的她青眼相看,不可否认,她当时也是有几分女儿家隐秘的欢喜的,但也仅限于此。
她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深闺女子,不说两人门第差距,国公府天然便是二皇子一派,付家却是站队太子的保皇党。
然而谁料,不到一年时间,太子落马,国公府上门提亲。
昔日不起眼的她一朝跃入入前,京城贵女们或艳羡或质疑。那段时间是她最恣意的时候,无须顾及什么,肆意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然而一切都终止在她嫁入国公府的那一刻。
她从未曾想过表面风光霁月的世子爷,内里却是个阴郁狠毒的疯子。
将她极尽凌辱、打得遍体鳞伤,事后却还当作无事一般,抱着她说‘喜欢’。
她给付家去信,一次次石沉大海,她不死心上门求助,不惜自揭伤口,却是次次拒绝,最后更是叮嘱齐司理莫要让她再上门。
也是,付家才刚尝到甜头,怎会去帮一个出嫁女和离,放弃还没坐热的尚书之位呢?
即使她为自救,将齐司理背地里的行事宣扬出去,付家一句她自幼便有疯病,就帮他澄清了。
即使她自觉和离无望,好不容易逃出国公府,却被国公府联合付家将她抓了回去。
她只恨自己识人不清,没早看清付家人的丑陋面容,最后却害得二弟为救她惨死狱中。
害得外祖一家为救她散尽家财,得罪了国公府,一家满门无一善终。
想起外祖一家,付雪芙心痛得揪成一团,干涸的双眼变得猩红。
她早就该死了,早在一年前就该死了,若不是···
药效发作,她五脏六腑都在疯狂叫嚣着,喉咙涌上一阵腥甜,她克制不住想要咳嗽,却在出声前,用锦被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朵朵鲜红的血花在锦被上洇开。
······
清澜院内,付雪芙正躺在床上,周遭昏暗难明,她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再次醒来,不禁眸光一暗。
那样的剧毒她竟未死,下次若再想找机会,可就难了。
良久,付雪芙坐起身,窸窸窣窣的声响惊动了榻上的淮枝,她忙撩起厚重的床帐,疲惫的脸上满是欣喜,“小姐,你可算是醒了。”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昨夜你发热说胡话,可把奴婢吓着了,幸好···”
昏暗的床上陡然一亮,付雪芙本能抬头,逆着光的淮枝她瞧不甚清,待适应了光亮后,她却愣住了。
她有多久没瞧见如此生动的淮枝了···
虽然淮枝额头带伤,略有些狼狈,但与之前相比,却少了几分暮气。
下一瞬,付雪芙便意识到不对劲,淮枝不应该在去往豫南的路上吗?她想张嘴询问:“你···”,声音干哑艰涩。
淮枝连忙去外间倒水,此时,付雪芙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屋子,她有些怔愣,联想到刚刚淮枝的模样,死寂一般的双眸有些难以置信。
为验证些什么,她撩开自己的衣袖,洁白的中衣下是同样雪白无暇的藕臂,没有丝毫被凌虐的痕迹。
淮枝端着水上前,付雪芙心中如巨浪滔天,却只垂下眼眸,顺着淮枝的手饮下三杯温茶,才不动声色道:“你为何宿在这里?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小姐昨夜发热,奴婢不放心,便歇在了脚踏上。”,淮枝摸向额头的伤,不甚在意,“这是昨夜去请大夫,天太黑不小心摔的,瞧着有些红罢了,奴婢已经无事。”
“倒是小姐可还有哪里不适?今日的宴会可要奴婢去向夫人回绝了?”付雪芙脸色苍白,淮枝不由担忧道。
付雪芙心中有疑,皱着眉头,右手轻揉眉心,状似头疼的模样,“什么宴会?”
淮枝上前替付雪芙揉按着,“是和敬长公主举办的赏桃宴。”
付雪芙一滞,印象中,长公主只举办过一次赏花宴,便是在她及笈那年的三月。
也是在这次宴会上她与齐司理相遇。
她竟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还未与齐司理相识之时。
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她不去这次宴会,齐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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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会有见到她的机会,就更不会对她一见倾心,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所有人也会好好的。
但是···
付雪芙闭上眼睛,双手紧握着,圆润的指甲深入掌心,力气大的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双眼再次睁开时,她道:“不用,我已无大碍。”
拉下淮枝揉按的双手,付雪芙沉寂的双眸中不掩关切,“你昨夜辛苦,先下去歇息吧,宴会的事不用担心,福宝会陪着我。”
淮枝颔首告退。
直到淮枝退出,关上门,付雪芙才卸下伪装,瞬间瘫软在床,泪如雨下,嘴唇翕动,却未发出一声,脸上满是凄然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平静,用衣袖一点一点将脸上的泪痕擦净,但眉间的愁绪怎么也化不开,眼里的神色复杂难明。
她大可以不去这次宴会,今后也可称病,深居简出,避免与齐司理相遇,便可规避前世所有轨迹。
但百密总有一疏,到了那时她将毫无还手之力。
太过被动。
何况她根本忘不了前世种种,那么多条人命因她而死,她也不能忘。
既已做了决断,她与齐司理对上便是迟早的事。
固然,等她做好准备再对上齐司理比较有利,但此次宴上还会发生一件事,她必须得去阻止,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她起身,在衣架上找到今日宴上要穿的衣裳,正往身上套,这时,房门被推开。
福宝手里提着食盒,见她醒来,心下一松,上前轻快道:“小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付雪芙不错眼地打量她,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我无事了。”
“小姐先用些早膳再梳妆吧,离赏花宴还早呢。”,福宝将早膳一一摆出。
付雪芙就这么看着她,眼里是隐隐的怜惜和动容,福宝发觉身后没有动静,一回头便看到付雪芙盯着自己,瞬间局促起来,手不自觉搓着衣角。
付雪芙上前拉着福宝的手坐下,细声细气道:“你可用了?”
“还没呢,等小姐用完,奴婢就去厨房用。”,福宝有些不自在,她一手的茧子。
福宝低着头,不自觉蜷缩着手指,想收回手又不敢。
付雪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安抚。
福宝是她七岁那年从外边捡回来的,彼时福宝五岁,十分瘦弱,脸色蜡黄,身量比三四岁的孩子还要小,正被一矮小的男人打得奄奄一息,整个人都趴伏在地上,不住的颤抖。
她不忍,用积攒了很久的银钱将福宝买下,后来她才知道,那男人也并非福宝的亲人,福宝是弃儿,他将福宝带回家也是为了能有个使唤的人,一家人对福宝都极尽苛刻。
将福宝带回付家后,她求了宋氏许久,应下福宝的月例由她自个出,宋氏才同意将福宝留下。
福宝也知道此事,便从不肯收月例,就算付雪芙硬让她收下,没几天她也会将月例花光,全买了付雪芙喜欢的点心或者玩意儿。
付雪芙索性便不给她发月例了,自个儿替她存着。
福宝胆小怯懦,下人们惯会看人下菜碟,每每她去厨房拿膳食都会被刁难一番,或让她烧火砍柴,或让她挑水伺候。
为了不让付雪芙难做,福宝每每都会应下,即使淮枝将此事告知她后,她让福宝拒绝,也亲自出面警告了厨房的人,但他们只一句‘福宝自己乐意’,她便也无法。
到最后,福宝一个贴身丫鬟,却连一个粗使丫头都不如,谁都可以使唤她,她自己还乐乐呵呵,说从前她不仅要不停干活还没饭吃,如今这般已是极好。
但就是这样一个怯懦到任人磋磨的丫头,却为了她,竟敢将齐司理撞伤。
福宝最后被国公夫人下令沉塘,死在了她嫁入国公府那一年。
说来,她已将近两年没见过福宝了。
付雪芙眼中泛起水光,“跟我一块用吧,我也用不完。”
从前主仆三人也经常关起门一块用膳,对此福宝也并未多想。
膳后,付雪芙拉住要走的福宝,“让其他丫头收拾吧,今日赏花宴你得与我一道去。”
福宝瞪大双眼,有些慌乱,“奴婢粗鄙,恐会误了小姐的事,从前都是淮枝姐姐···”
“淮枝昨日守了一夜,今日定是不能再跟着我了,难道你要我独自一人去参宴?”
3. 第 3 章
“那定是不可。”,福宝立即摇头,只得应下。
“时辰差不多了,你替我梳妆。”付雪芙将福宝带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奁,从前她觉着这些首饰也算得上是做工精美,但她已然见多了齐司理送的,如今再看这些只觉得款式十分老气无趣。
宋家是豫南首富,虽行事低调,但唯一的女儿出嫁,嫁妆虽不会有半副身家之多,但其陪嫁的铺子田庄也够付家吃穿不愁几辈子。
也确实如此,付家虽是四品户部侍郎府,但论付家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阁却比好些正一品的大员都要讲究。
每个月宋氏都会为家里的姑娘做衣裳、打首饰,选的都是京城有名的老字号,即使宋氏以付知鸢的院离主院近为由让她先选,轮到付雪芙手里时,也不该是这等货色。
从前她自诩的不在意,如今看来却是自欺欺人。
一一抚过妆奁中的簪子,一只银簪在娇嫩的指尖划出一道白痕,付雪芙将它取出,是只翎羽簪,“就梳个侧边髻吧。”
将将梳妆完,主院的丫鬟便来请人,“夫人请小姐去主院”。
付雪芙面上沉静微笑,手中却紧紧握着簪子,锐利的尖刺深陷入手心的嫩肉,她仿若未觉。
前世她恭敬乖顺,对宋氏满满孺慕,事事听从,从未有过违逆,即使知道爹娘偏心最小的妹妹,也从未有过芥蒂,只觉着就算是手心手背也难免会有个厚薄。
但却不曾想,对她的身生娘亲来说,她竟是能被轻易舍弃的那个。
明明只要在堂上为她说上一句话便好,为何要反口污蔑?
明明她已经逃了出来,为何又要帮着国公府的人将她抓回去?
明明···明明她也是付家的孩子,为何连条生路都不肯给她?
付雪芙将手中的簪子缓缓插入发髻。
主仆二人随丫鬟一路前往主院,她甫一踏入正堂,上首坐着的两人便停下交谈,向她投来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装扮。
她垂着眼眸,装作不知。
付雪芙穿着宋氏特意为她准备的素服,梳着侧边髻,浑身都寡淡得很,但就是这样一身行头,穿在她身上偏生就能给人一种清冷出尘之感,加上她精致沉静的小脸,一步一行走来,竟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明明她与从前的装扮相比并无特殊之处,今日给人的观感却如此不同。
两人瞧着这一幕,脸色不由沉了几分。
宋氏很快恢复神色,语气温和道:“听灵香说你昨夜发热了,现下身子可好了?”
没等付雪芙出声,旁边的付知鸢却歉意道:“姐姐昨夜发热,我竟不知,不若今日的宴会姐姐还是别去了,身子要紧,左右近日的赏花宴多的是。”
付雪芙没有抬头,她怕自己眼中的冷漠和怨恨会掩藏不住,语气却十分乖顺,“无妨,我已无碍。”
付知鸢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宋氏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拍了拍她衣袖上的褶皱,“那便好,长公主给的请帖上有你的名字,临来说不去不太合适。”话落,宋氏将目光落在她的发髻上,“阿芙今日怎梳了这样的发髻?”
大楚民风还算开放,未婚女子可以盘发,也可披发。今日付雪芙便梳了个侧边髻,将往日的披发都梳成一个辫子,垂在右侧肩膀。
似披未披的,少了往日的温婉,却将本就清冷的人衬得更出尘。
付雪芙只是为了在宴会上能便宜行事,没成想惹了宋氏的眼。
前世她言行穿着都如宋氏所愿,在人前装作怯懦的模样,从不拔尖露头。纵使她有十分的好颜色,配上她畏畏缩缩的举止,也去了五六分。
外边的人只知付家三小姐,却不知还有个大小姐,以至于到最后付家三言两语就让她成了疯子。
如今,她定不会让自己落入那般境地。
她抬首,装作不知反问:“不好看吗?”。
宋氏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倒也不是,只是有些不伦不类,不像个官家小姐。”
付雪芙低眉,眼中一片冰寒,语气却一如既往的乖巧,顺着宋氏道:“那我让福宝拆了。”说罢,她便作势要招人上前。
宋氏却出声制止,“时辰不早了,现在换怕是会误了时辰,下回注意着些就是。”
“母亲说的是。”
瞧着付雪芙如此乖顺,宋氏不由点了点头,“今日宴会不同往日,受邀的大多是三品以上的官家小姐,也就是老爷身处户部这等要紧地方,咱家才能破例受邀。”
“宴上都是达官显贵家的小姐,阿芙要谨慎着些,切记莫张扬,以免惹人不快,跟在你三妹妹身后便是,万事有阿鸢在。”
付雪芙颔首应下,付知鸢霎时释然,心情颇好地看了她一眼。
宋氏接着看向付知鸢,意味深长道:“你也机灵着些,好好表现,莫要像在家中那般任性。”
付知鸢应下,两人便一同告退。
两人站在一道,正堂中的宋氏瞧着两人相差甚远的容色,心中无端升起一丝戾气。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宋氏的双眼晦暗难明。
忽地不知想到了什么,宋氏缓缓勾唇,眼中满是笑意,那一丝戾气也被消弭。
宋氏向来十分注重容貌,每年都要花重金,差人去南海寻觅上好的珍珠,碾成粉末敷面。
说来,付雪芙与付知鸢虽为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但容色却差距甚远,付雪芙容貌惊艳,付知鸢却最多算是清水出芙蓉。
而付知鸢与宋氏的样貌极为相似。
付家有下人猜测,这或许是大小姐不如三小姐受宠的原因。
车夫已将马车停在府门口。
两人一路走出来,付知鸢始终比付雪芙前一个身位,后边跟着两人的丫鬟。
到了马车前,在踩上踏跺前,付知鸢自然的伸出右手,她身后的丫鬟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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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毫上前搀扶的意思。
付雪芙没有丝毫停滞,提起裙摆,越过付知鸢踩上踏跺入了马车。
付知鸢微抬着下巴,只觉眼前有人影一闪,一时有些错愕,后边的贴身丫鬟白露忙上前搀扶。
付雪芙上了马车后,便靠在车壁上假寐。她昨夜发热,并未睡好,等会儿宴上还有事,就算睡不着也得养养神。
付知鸢上车看见这样的场景,知道她或许不舒服,语气中却仍带着几分责怪,“阿姐怎么不等我?”
付雪芙没有理会她。
付知鸢见此,有些气恼,“阿姐如此视我于无物,想必等下的赏花宴也能自个应付···”,后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概因付雪芙已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犹如一把寒刀,直直向付知鸢飞去,她心中不由一颤,一时间有些委屈,“你怎这般看我?”
付雪芙深以为然,若不是她还有弟弟和外祖要护,若不是她还有血仇要报,她早就忍不住将头上的簪子插入付知鸢的脖子了。
前世便是她将自己的落脚地泄露出去的。
自己从小疼她护她,对她的要求无有不应,事事以她为先。
付知鸢从小无论是学业还是琴棋书画都不及自己,为让她舒服些,付雪芙应下宋氏藏拙守成,学业平平,更从未在人前显露任何才艺。
付知鸢一句想要,她便将自己出生时,宋氏给她置办的嫁妆铺子田庄都给了她,只留了个收成不怎么好的庄子在手里。
她可以原谅她,自己无数次向付家求助时她的熟视无睹。
她也可以原谅她,自己给她写的数封书信没有回应。
这都可以说是她力有不逮。
但她无法原谅她将自己最后的保命住所告诉齐司理,那是只有两人知晓的,她将所有的田庄铺子都给了她,只换了这一个庄子,她给她的施予最后刺向的却是她自己。
无可辩驳。
付雪芙强逼着自己收回目光,继续假寐。
付知鸢被那一眼看得有些发怵,后边也未再说话,只觉得付雪芙许是太难受了。
付雪芙则思索着破局之法。
前世此时,她与那人并无什么交集,前世的宴会上她一直待在偏僻的亭子里,并不知晓具体发生了何事,她也是直到此事传开,才从别人口中知晓一些始末。
且此事过去了三年之久,她也有些记不太清了···
早知有此一遭,她当时就不该顾忌这是那人的伤心事,定会问个清楚。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从付府去往和敬长公主府需大半个时辰。付府在城西,而和敬长公主府却在权贵聚集的城东,付家虽家底殷实,但想要住在城东却不是有银子就能办到的。
和敬长公主是先皇的亲妹妹,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地位十分尊崇。
当今圣上能登基,长公主功不可没。
4. 第 4 章
等付家马车晃晃悠悠停在长公主府外时,离赏花宴还有大半个时辰,却已有不少马车停在外头了。
付雪芙一下车,便不动声色搜寻着林府的马车。
她皱眉,倒是瞧见了几个挂着林府牌子的,但未见着熟悉的身影,她也不能确定人来了没有。
正思索着,身后响起付知鸢压低的声音,“还不走?愣着做甚?”
付雪芙自下了马车便愣在原地,不知在看些什么,连她上了台阶都没发觉,若不是周围有不少贵女进进出出,不能让人瞧笑话,她就自个拿着帖子进去了。
付雪芙收回视线,与她一道入府,门房查过帖子,便有丫鬟上前将两人引至前院。
今日人多,未免杂乱,各家的丫鬟是不准入内的,长公主府给各家的请帖上也是有写的,只是付雪芙至始至终都没看见过帖子,才将福宝也带了过来。
长公主府占地极广,前院每处布景都是皇上命各地工匠专门打造,只为了能让深居简出的长公主能遍赏各地风貌。
恰逢三月,桃花开得正是时候,今日的宴会便设在桃园,但整个前院都是开放的,因此丫鬟只将两人带至前院。
宴会还未开始,有不少贵女都在前院各处赏景。
两人沿着小路一直朝前走,经过一个岔口时,两人一同朝着岔口的尽头看去,那是一座掩在层层树丛中的一座亭子,周围尽是翠色。
因离桃园较远,这边没什么人在。
付雪芙眼眸一暗,付知鸢先朝着那亭子而去,下一瞬就听她道:“今日来的都是贵女,阿姐不擅交际,妹妹唯恐顾及不到阿姐,不若阿姐就待在这亭中吧。”
付雪芙跟在后头,没有出声。
公主府办事十分周到,这么偏僻的亭子,石桌上也摆放了茶水、点心和应季的瓜果。
付知鸢更是心安理得,“这里幽静,阿姐也喜静,就待在这处吧,莫要乱走冲撞了其他贵人,等宴会结束,我自会来寻阿姐。”说罢,她便迫不及待沿着小路往桃园走去。
付雪芙望着亭中熟悉的布置,嘴角微扬,似嘲似讽。
前世此时,她便是一直待在这,遇着了离席的齐司理,开启了她无用悲惨的一生。
良久,付雪芙挺直腰板坚定转身,一改从前怯懦畏缩的模样。
她沿着小路一路找寻,步伐虽快,但面上沉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贵女们都没在意她,只其中有人偶然抬首,眼中的惊艳毫不掩饰,看了一眼又一眼。
她容貌倾城,娇而不媚,气质清冷,面上更是一脸沉静,一步一行走来,嘈杂的声音一顿。
待她走后,不少人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怎地从未见过?”
有上善书院的人认出了她,心中讶异她的变化,还不忘给众人解惑。
此等容貌气度,看在众人眼中却是心思各异。
她实在太过出色了,这般年纪有她这等容貌的不会有她这般出尘的气质,或沾沾自喜,或目下无人。
更别说,能有她这般容貌的整个京城少之又少。
知晓今日宴会目的的,都不由心生警惕,但在打听到她家世后又放下心来。
付雪芙每到一处,也不多待,在众人脸上搜寻一圈,便会离开。遇到贵女在小路上闲谈,堵了路,她轻声道:“请让一下。”
那人呆呆望着她,听她出声,才连忙退开。
付雪芙一路走到了桃园门口,都没见着人。她想起那人不喜虚以为蛇的性子,此时定不会在人最多的桃园内。
一路走来,有不少岔路口,按照公主府的布局,或许其他的岔口尽头也会有亭子,她转身往回走。
运气不错,在离桃园最近的一个岔口尽头的亭子中,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侧对着她,百无聊赖的翻阅着手里的书籍。
那人是京城第一才女,皇后的亲侄女,丞相府的嫡女——林清和。
她们两人虽同在上善书院的甲字班,但因她怯懦畏缩的性格,两人从未有过交集。
那是她刚嫁入齐国公府不到半年的时候,她从未想过这样一个京城真正的世家贵女,在京城都在传她是个得了疯病的疯婆子时,她会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登门看她的人。
彼时,林丞相受太子落马一事影响已然辞官,她是作为翰林院编撰的夫人来看她的。齐司理不让她出府,却并不阻止他人登门看她。
在得知自己的遭遇后,林清和为她四处奔波。林丞相身为百官之首二十载,朝野之上有大半都是他的门生,但人走茶凉,大势已去,没有人敢为了她一个无势的女子去得罪风头正盛的二皇子一党。
但是这人还是会时常来探望她,给她带些外边的消息,或开解或鼓励她。每次都笑容满面的来,太子落马和林相辞官好似都未曾影响到她,按林清和的话说,太子落马性命还在,林相辞官却能安享晚年。
她很乐观也很善良。
她一开始也以为林清和来找自己是想知道齐司理这边的消息,进而扳倒二皇子,但是她从未问过她。
那时,她是她麻木灰暗生活里唯一一抹亮色。
她以为林清和会一直这般下去,只是后边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快了。弟弟和外祖一家皆因她而死,她沉浸在悲痛中,却不知林清和脸上的笑意在何时消失了。
后来啊···林清和走得比她还要早。
她是自缢的。
也是被逼死的。
她的夫君是林相的门生,一介寒门书生,若不是得了林相青眼,一辈子都够不上林清和。
却在丞相辞官,他收拢了丞相留下的大半人脉后,他的发妻找上京城,言之凿凿说林相利用权势逼她夫君休妻另娶。
流言四起,林相如过街之鼠人人谴责,谁都可以踩上一脚,说上两句,一生清名毁于一旦。
林相一生清正,从不徇私,即使自己唯一的女儿是皇后,太子又被记在皇后名下,他也从未参与过党争,一心只想着忠君。
到头来,却还要自己的嫡孙女以死明志来为他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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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和之所以会嫁给这样的人,概因在这场宴会中,她声名尽毁。
前世她并不在桃园,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只知林清和在宴会上公然抄袭,第一才女的名头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拍在了丞相府的面上。
要点脸面的人家自然不肯聘她为妇,倒便宜了那样的人。
自此,丞相府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付雪芙收回思绪,上前轻声道:“我可有打扰你?”
林清和抬首,圆圆的脸上圆圆的杏眼,目光澄澈,嘴角含笑,是一张看着很舒服的脸,见着来人,双眼一亮,连声道:“不曾。”
付雪芙在她对面坐下,脸上的冰寒消融,眉眼柔和的望着她。
林清和合上手里的书籍,“我认得你。”
此时的林清和还是未被磋磨的天真模样,付雪芙眼也不错地看着她,轻轻颔首示意她继续。
林清和朝她眨眨眼,“你可能不认得我,但我们是同窗。”
付雪芙点头,时辰不早了,她不动声色道:“宴会快开始了,你怎的在此处?”
林清和一蔫,“不是还没开始吗?现在过去的话便是一堆人聚在一起相互恭维,无趣得很。”话落,她神情一松,话风一转,故作高深道:“我知你也是这般觉得的。”
一股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蔓延。
林清和并不是热络的性子,但对着付雪芙就是会没来由地想亲近她,其实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她觉着两人其实很像。只是苦于从前付雪芙跟人说句话都怕的发抖的模样,她也不好接近。
付雪芙故作疑惑,“你可知等会儿宴会要做甚?”
既然林清和能被污蔑抄袭,那她定然是在宴会上做了些什么,中了别人的圈套。
她没想过林清和会真的剽窃,她那样的性子,根本不会在乎那第一才女的名头。
能对她下手,要么是为了污蔑林清和,要么是为了打击她身后的丞相府。
林清和没问她,怎么连众所周知的事都不知道,而是道:“毕竟是赏花宴嘛,总会有些诗词歌舞的,不少人都做了准备呢。”
付雪芙了然,继续道:“你也准备了吗?”
她颔首,“李府尹家的姑娘托我与她一道,她献舞我附诗。”
付雪芙好奇,“不知是什么样的诗?”
林清和也并不觉着冒犯,反而有些惴惴,生怕自己作的诗有哪里不好,“是借桃花赞扬长公主的···”
付雪芙看出她的小心,先含笑点头以示赞扬,才道:“李家小姐可知晓这首诗?”
林清和本来放下的心瞬间提起,“知晓的,可有何不妥?”
付雪芙心下了然,面上却不急不缓道:“好诗是好诗,但桃花多娇柔,长公主却是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立军令状的女子,借桃花赞扬长公主会不会不妥?”
林清和呼出一口气,不是她作的诗不好就成,她连连点头。
付雪芙看着面前乖巧的人儿,“不若我们用桃树借喻吧,也应景···”
5. 第 5 章
两人一起用了不到半刻钟便另作了一首新诗。
林清和看着付雪芙的双眼又亮了几分,“你诗做的真好。”,想起自己之前发现的事,她将身子探过石桌,凑近了几分,才低声道:“有次许夫子让做文章,我无意捡着了你的废纸。”
林清和看着付雪芙的脸色没有气恼的痕迹,才继续道:“我知晓你是在藏拙,你的才学其实不比我差,我不会告诉旁人的。”末了,还将双手覆在自己的嘴上。
付雪芙看得一乐,随后道:“告诉旁人也无妨,我今后也不会藏了。”
林清和也不问缘由,两人谈起其他。
亭子的另一边,三丈远的地方是一座摘月楼,周身用竹子建成,掩在树丛中,并不起眼。
此时,二楼的窗户大开,一面如冠玉的男子正倚窗而立,他剑眉凛厉,神情却十分惬意,身形伟岸,一身玄色蟒服再合适不过。
左手搭着窗台,右手随意转着手中的佛珠,姿势慵懒,一身气势却不容小觑,此时他眉眼微低,看着的正是那处亭子。
白衣少女神情冷淡,眉间愁绪难消,瞧着应是个性情内敛的,可在面对眼前人时却始终嘴角含笑,轻轻浅浅的一抹,却恰如冰雪消融。
多日连绵的小雨暂歇,春日的阳光映在她脸上,就似雪山顶上的金光,柔软而惊艳。
陆觉沉不知看了多久,正入神呢,耳边响起一道劲风,他警觉回身,接住砸在他身上的果子。
他身后坐着一穿着考究的美妇人,眼角生了些皱纹,眉眼间依稀可瞧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此时双眉蹙起,似有些不虞,“你有没有在听?”
她自顾自说了半天,这人不说回应,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想到这,她又忍不住在右边的果盘中拿起一个砸了过去。
陆沉再次接过,不紧不慢开口道:“姑姑莫气,我听着的。”
极尽敷衍。
美妇人气上心头,却实在拿他没办法,转念一想他好歹是来参宴了,对他不能要求太多,寻常这样的宴会他看都不看一眼,若不是最近她身子有些不爽利,他在京城多留了几日,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四处云游去了。
美妇人自知刚刚有些失礼,拈起手帕碰了下嘴唇,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你已经二十有四的人了,若是寻常人家,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倒好,媳妇都没有一个,今日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定一个。”
陆沉棱角分明的面上无波无澜,或是常年戴着佛珠的缘故,柔和的眉眼上也有了丝丝佛性:“姑姑知道我的,我没有这心思,纵使今日真定了一个,那姑娘也得守活寡,姑姑高抬贵手,放过我与那姑娘吧。”
美妇人脸色一黑,“你还未成亲,不了解有媳妇的好。”不等他开口,她继续道:“早几日,我便命人将今日来的姑娘画像送去你府上了,你瞧过没有,可有中意的?”
看他这样子,等会儿定是不会与她一同参宴,倒不如把画像送过去让他日日瞧夜夜瞧,万一就有对上眼的呢。
陆沉想起堆在书房中那些世家贵女的画像,心中有些无奈,索性转身,望着窗外的翠色,视线却不自觉被亭中那抹白色吸引,“没有。”心绪渐渐平静。
美妇人盯着他的背影,没好气道:“既如此,那我替你挑,本宫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什么样的姑娘适合你,届时直接让你皇兄赐婚,这事就板上钉钉了。”
陆沉面上没有波澜,“抗旨不遵我也不是没干过,姑姑还是歇了这份心吧。”平静的语气却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
美妇人闻言,头隐隐作痛。
陆沉自战场退下后便不近女色,但他的身份摆在那,前赴后继的贵女不计其数,他却总能用这般无波无澜的语气,将那些姑娘说的无地自容。
自此,坊间盛传他在战场上落下了隐疾。
但她与皇上、太后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并不是。
既不是有隐疾,前些年开始,皇上与太后便开始大肆为他相看,但是这混不吝的,仗着自己的军功和皇上太后不能拿他如何,不仅抗旨避走京城,竟不知何时开始信佛,几人生怕逼得他皈依佛门,便渐渐不敢再提。
陆沉一年到头在京城待不过半月,她看不过他如此孤家寡人,便与太后商议装病,将人留在京城,再趁此机会办个赏花宴。
本想着如今陆沉年纪渐长,近些年又四处云游,万一就觉得京城的姑娘不一样了呢?
没成想,如今还是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美妇人正头疼此事,敲门声响起,是丫鬟长安来请两人参宴。
美妇人索性在长安的搀扶下起身,正想出门,犹豫片刻,终是询问道:“你可去?”
陆沉没回头,只摆摆手。
窗外,亭中两人正说着书院趣事。
亭子离摘月楼不过三丈远,美妇人或许听不见两人的交谈,但陆沉是习武之人,他不但听得见而且听的很清楚。
没过多久,也有丫鬟来请两人。
陆沉就站在那,一直望着那白色身影消失,他眉心拢起,有些不解。
……
宴会即将开始,有丫鬟来告知,付雪芙心中不定,脚步却随着林清和走向桃园。
她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她会见到齐司理···
都是些未婚男女,桃园便是男女分席,分坐两边,位置便按照家中品阶而定,座席一路摆到了门口。
刚入桃园没多久,付雪芙便瞧见了自己的位置,正想坐下,林清和却拉住她,期许道:“我一个人无趣得很,付家妹妹与我一道去前边吧。”
付雪芙衣袖下的双手紧握着,力气大得指尖都有些发白,却缓缓点头继续朝前走。
她既然回来了,就断不会如无事人一般,只一味的躲避前世的轨迹,一条条性命横亘在前,就算齐国公府对她一个四品官家女来说就如一个庞然大物,她也要如蚂蚁撼树一般,一点点的将它腐蚀。
两人刚坐下,林清和便迫不及待给付雪芙介绍起公主府的糕点,“天下糕点当属吴州最绝,但是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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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公主府的,公主府的糕点师傅可都是皇上专门命人去吴州寻的,一会儿你可要多用些······”
付雪芙甫一抬头,对面坐着众多世家子弟,她一眼就瞧见被众人围着的齐司理,身份贵重的世子爷正谦逊有礼的与人交谈。
她轻蔑一笑,前世不也是如此吗?温文尔雅的世子爷和状若疯魔的她,众人一人一口唾沫就将她定为疯子,事实究竟为何谁也不想知道。
她眼眸微颤,心中的恨意再无法遏制,犹如实质般射出。
那人似有所觉,朝这边看来,付雪芙垂头,将林清和放在她碟子里的糕点送入口中,果真如她所言,口感细腻,花香隐隐约约,与甜度融合的刚刚好。
有丫鬟唱祝,下一瞬长公主出现在桃园门口,付雪芙随着众人一起行礼。
“都起来吧。”
付雪芙只听得一女声,平和沉静又不失威严,起身时,她抬首看了一眼,身着锦衣华服,姿态随意,气势却丝毫不弱,天生上位者的一身贵气显露无疑,是一位约莫四十的夫人,面上虽有些许岁月痕迹,但眉眼间不难瞧出年轻时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大家随意些,莫要拘着了。”长公主温和的声音响起,她想了想继续道:“今日宴会大家尽情展示,不拘形式,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君子六艺皆可,头名者可得御赐的梧桐凤钗一支。”
话落,长公主将头上的凤钗拿下,交给了一旁的侍女。
霎时,沸反盈天,众人兴致勃勃讨论起这次的头名会是谁,亦有人在暗暗估算自己的胜算。
概因那支梧桐凤钗来历不一般。
梧桐凤钗一直都是皇家之物,从前只有皇后能佩戴,而且是册封皇后时随中宫宝典放在一起的,它的寓意不言而喻。也就是皇上登基,长公主封无可封,便将这梧桐凤钗给了她。
这样的物什,寻常事寻常人虽不能佩戴,但无论是当聘礼还是添妆都贵重异常,在座的不说女子,就是男子也跃跃欲试。
付雪芙凝眉,这与前世不同···
前世的头彩也是一支钗,虽没有梧桐凤钗那般贵重,但也是不可多得的物件。
她才刚回来,还什么都没做,便出现了与前世不同的情况,那之后的一连串事件呢?是不是也会有变故?
付雪芙心中发寒···
她没有权势、没有背景,若想让齐司理乃至整个齐国公府付出代价,她能依靠的仅有一点前世的预知。但这一点点变故,却好似一双无形的手,将她推向前世的轨迹。
思及此,付雪芙袖中的双手都不禁颤抖。
她想起在她手中慢慢变冷的小身子,明明前一刻还笑看着她吐泡泡的小人儿,可下一瞬却一动不动,她抱久了甚至还硬得有些硌手。
已经开始有人献艺,身旁的林清和正看得认真,发觉付雪芙许久未动,一偏头,才发现她双眸似有泪,身子微颤,好似整个人都处于绝望中。
林清和心下不由跟着揪紧,不知为何,她竟有些难过。
6. 第 6 章
付雪芙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中,就像个局外人看着自己一步步再次走向深渊,清醒着无力着···
忽然,一只温热的小手覆上了她因害怕而微微颤抖的手,她想起了前世,在齐国公府,在两人都身处囹圄时,相互扶持着走过的岁月。
那只手纤细而娇嫩,看着是那么脆弱易折,但就是瞬间让她脱离了泥沼。
如今的处境就算再难,也不会比那时更差,就算今后的事与前世截然不同,但是人的立场和品性是一样的,她绝对不会再进齐国公府,绝对不会嫁给齐司理。
无论是装疯卖傻,还是抵死不从也好,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
想通这一点后,付雪芙回握她的手,抬首,抿唇一笑,“是我着相了。”
林清和虽担忧,但也并未深究,见此,便转移话题,俏皮道:“马上到我献艺了,你帮我瞧瞧这头名可是我的。”
付雪芙这才想起她来桃园的正事,忙不动声色观察着四周。
剽窃一事手段粗浅,但凡林清和有点子心机城府都能瞧出来。看起来像是闺阁女子会使的招数。
但前世林清和剽窃之事一出,直接影响的便是林相的声誉,太子一党能如此迅速而彻底地失势与这有莫大关系。
林相一生清正,却在晚年遭此污名,太子出事,林相毕竟不是真的绝了七情六欲的和尚,也曾四处求助卖人情,但天不是一下就黑的,皇上也不是一下就对太子失望的。
皇上对他失了信任,太子倒台是必然的。
如此看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林清和剽窃一事就不简单了。
于情于理,她都该帮林清和先过了这关,李家姑娘只是个马前卒,若能找出这只隐藏在暗处的老鼠就更好了。
付雪芙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的人,她想过了,无论是冲着林清和还是冲着林相,对方身份地位都不会低,且那人定然很了解林清和。
“林姑娘。”一曲毕,有侍女前来相邀。
林清和朝付雪芙俏皮地眨眨眼,便翩然起身,走向了中间已备好笔墨纸砚的桌前。
同时起身的还有不远处的李家小姐。
乐起,交谈声暂歇。
林清和扶着手腕,微微弯腰,不做思索,提笔、沾墨、下笔,一气呵成。
众人眼中有艳羡、有嫉妒的,也有单纯欣赏的,却并没有等着看好戏的。
付雪芙又看了一圈,仍未发现。
也罢,二皇子一派的底细她也知道个十之八九,这么一只暗处的小老鼠无关紧要。
曲毕,有侍女上前将林清和桌上的纸拿起,向众人展示,随着侍女将画上的诗颂出,席上响起一声声喝彩。
连一向端方的齐司理都不禁拍掌叫好。
而付雪芙左后方的案桌后,一容貌清丽、气质不俗的粉衣女子正端坐着,只面上的莞尔浅笑有丝丝龟裂。
与林清和站在一起的李家小姐面上虽有错愕不解,但并未有心虚之色。
上首的长公主正询问着上场的两人,付雪芙则倾身与身旁贵女交谈了几句,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长公主赞道:“此诗极好,本宫甚是喜欢,清和不愧是丞相府教养出来的姑娘。”林家的姑娘,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才学皆出色,只可惜差辈儿了,陆觉本就不太乐意,依他那性子就更不会同意了。
想到这,眼中的意味也淡了几分。
就更不要说站在林清和旁边,被衬的家世才学皆平平的李家姑娘了。
林清和正想谦虚几句,想起什么,道:“回长公主,此诗是臣女与付家大姑娘共同所作,吾虽才名在外,却不敢自专。”
长公主兴味索然的眸子一亮,朝林清和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个她第一眼见着就喜欢的姑娘,一身的诗书气,沉静内敛,长相虽娇媚性子却是清冷,这般的性子即使做了当家主母也不会显轻浮,这般的长相反倒成了长处。
而能被林清和特意提出的姑娘,即使才学比不上林清和,想必也差不太多。
众人随着长公主的目光看去,皆是一水的惊艳之色。
站在对面的齐司理抬首看去,却只瞧见被林清和背影遮住了大半身子的白色衣裙,他无甚在意。
付雪芙察觉周围一静,好似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看了眼林清和才反应过来,她缓缓起身,不卑不亢行了个福礼。
直到上首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知晓注意到她的是长公主。
长公主满意的止不住点头,“嗯,是个有才貌的姑娘,你是哪个付家的?”
“回长公主,户部侍郎家的。”
话音一落,众人只见长公主面上的笑意一收,接着便挥手让上场的两人下去。
户部侍郎不过四品,往前数还是泥腿子出身,身份尊贵的长公主自是瞧不上的,众人想到这,舒了一口气的同时眼中的轻视毫不遮掩。
而只有坐在长公主身边的那几人知晓,之后的宴席中,长公主不知偷偷朝那边瞧了多少次,但瞧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李家姑娘站在场中有些恍惚,就这样?
问都没问她一句,连个四品侍郎家的都得了长公主青眼,她一个二品府尹家出身的,努力了这般久却没听到个响儿,一时眼眶有些发胀,怔愣在原地。
直到侍女上前询问,她才匆匆下去。
献艺继续。
林清和一坐下便想为刚刚的举动赔个不是,付雪芙却看着她严肃道:“林姐姐先前的那首诗是何时作的?”
林清和一愣,“大约一月前就作好了。”
“林姐姐可有告知过旁人?”付雪芙又问,她刚已从旁人口中得知此诗现下的出处,也知晓了前世剽窃的整个过程。
林清和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正色回忆道:“除了我祖父和父亲,便只有李家姑娘知晓。”
“此诗现下收录在《宋怀玉诗集》中,这本诗集就在今日开始售卖,因是诗集中的第一首,来的不少贵女都知晓此诗。”付雪芙也没卖关子,直接将问到的全盘托出。
林清和并非不谙世事的深闺女子,稍稍点拨便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止不住的后怕,握着付雪芙的手连声道,“多谢你,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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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今日丞相府的名声定会因我····”
付雪芙摇摇头,止住了她的话头,“我只是凑巧罢了,要谢就谢你自个,没嫌弃我出身低微,还肯与我说话。”
林清和只是从前一直被家里人护着,也从未有人把这种腌臢的手段用在她身上,以至于这般轻易便着了道,经此一事,对她也是个警醒。
若说先前林清和还只是对付雪芙有几分结交的心思,如今便想将她引为至交好友。
而另一边,坐在桃园角落里的付知鸢看不清上首的人,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正想尽办法巴结周围的贵女。
忽地,便听远处有姑娘讨论付家,她就像闻见了腥味的猫一般凑了上去,一路打听走到前头,瞧见付雪芙与林清和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嫉妒。
她多年苦心经营,极尽谄媚之事才堪堪摸着了三品官家贵女们的衣角,怎么她付雪芙一参宴就能攀上丞相府嫡女?
下一瞬,付知鸢就蹲在了两人中间,一脸无辜道:“姐姐怎在这?也不说一声,可叫妹妹好找。”
付雪芙正想摸摸丞相府门生的情况,被突地打断,面上有些不耐,遂没有出声。
林清和见此,出声道:“这位姑娘是?”
“我是付家的三小姐付知鸢,她是我家大姐姐。”
林清和边打量着眼前人,边对付雪芙道:“哦~,有意思,跟你还真不像,可惜了个好名字。”
她在书院中也不是没听过付知鸢的名声,姐姐才学过人却藏拙内敛,妹妹···长袖善舞,这其中的缘由不难猜。
付知鸢面色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她只当没听懂,直接坐在了林清和身旁,一脸讨好的笑着给她斟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付知鸢又是付雪芙的妹妹,林清和也不好直接吩咐人将她赶走。
接下来的宴席,两人也没再说些什么。
赏花宴结束,头名毫无疑问自然是林清和。
三人一块出府,林清和却拉着付雪芙往林家的马车走,边走边道:“你不是说想吃芙蓉糕吗?我车上正好有,你随我取一趟。”
说罢,生怕付知鸢跟上来,还不忘回头对她道:“付三小姐且等一会儿。”
付知鸢毕竟年纪小,哪受得住这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视,当即便沉了脸,心下咒骂,跑向自家马车去发泄。
付雪芙跟着林清和上了林家马车,只见林清和拿出个长条木盒,缓缓打开,是那支梧桐凤钗。
下一瞬,木盒便到了她手中。
不等付雪芙推拒,只听林清和道:“若不是你,现下我丞相府已是欺世盗名之辈了,更遑论能赢得这凤钗,你就收着吧。”
付雪芙仍摇摇头,眼中意有所指,“这是你的造化,注定你会平安渡过此劫的,再者,这钗就算给了我,我也保不住。”
林清和皱眉,莫名不喜她说这些,“什么造化不造化的,说的你像青山寺的尼姑似的,这钗你既然不要,那便放在我这,等你出嫁时,我为你添妆。”
付雪芙扯唇一笑,没有说话。
7. 第 7 章
天色渐暗,夕阳余晖,付家的马车咕噜噜地朝前走,前边,暗色与金色交织。
夕阳西下,金色渐渐殒没。
忽地,车上的付雪芙将帘子掀开,余晖洒在她的脸上,暖呼呼的,即使车上的付知鸢还在不断逼问着她,那一瞬间,她就是感觉周围都静下来了。
马车缓缓停在付家门口,付知鸢先下马车,嘴里还不忘道:“阿姐攀上了丞相家的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了,就是不知娘问起时,你是否也能如现在这般硬气?”说罢,匆匆朝府里走去。
付雪芙愣了一会儿,才在福宝的搀扶下下了车。
她今日切切实实凭着自己改变了前世一些事呢···
想到这,她脸上露出一抹由内而外的笑,脚步渐渐变得从容而坚定。
还未进府,早已等候多时的淮枝便迎了上来,应是听见了付知鸢刚刚那番话,此时的淮枝一脸的忧愁,“小姐。”
付雪芙却盯着淮枝头上的伤,青紫色的一团,中间有些发黑,周边还隐隐带着些血迹,似乎比早晨还更严重些,她眉心一拢,“怎的不好好歇息?头上的伤可擦过药?我屋里有上好的雪肌膏,等会儿我让福宝拿给你,莫要留疤了。”
淮枝却连连摇头,“雪肌膏金贵,怎能用在奴婢身上?奴婢皮糙肉厚的,过几天便能痊愈,倒是小姐,今日宴上可是发生了何事?三小姐她···”
付雪芙轻拍她的手,安抚道:“没什么事,你安心休养,雪肌膏再金贵也比不上淮枝你。”两个丫鬟一左一右随她往府里走,“你先歇息三日,待伤好了,你再来我跟前,你若是再像这般跑出来。”付雪芙瞧了她一眼,“便再往后延三日。”
淮枝本想推拒,她自小便贴身伺候小姐,从未离身,福宝都不及她,乍然歇息三日,她怕小姐会不习惯。
但正因她是小姐的身边人,她敏锐地察觉出小姐与往日有些不同,一向好说话的小姐今日竟有些强硬。
淮枝没再说什么,颔首应是,叮嘱了福宝两句,便下去了。
付雪芙却盯着她的背影,兀自陷入了沉思。
淮枝嘴上说是不小心摔的,但她看得出来,那是在地上反复磕出来的伤痕。
夜半三更的大夫怕不是那么好请的···
这两个丫头跟在她身边都受了太多罪了。
付雪芙继续朝前走,去的却不是主院···
约莫半刻钟的模样,付雪芙到了院子外,院外守着的小厮也不见怪。
从前只要老爷在家,大小姐就会时常往书房送些好克化的吃食,只是老爷对大小姐一直不假辞色,故往常都是大小姐命人送来,今日却是亲自前来。
常顺上前一步,“老爷在处理要事,小姐若要送些什么,还请交给小的。”往常他这般说,小姐便不会为难他们,今日却不同。
付雪芙摇头,“我有事禀告父亲,还请通报一声。”
都用上‘请’了,常顺皱着眉,再不好推拒。
宽敞的书房内,上好的沉香木书桌后,付文翰正伏案写着什么,他的身后是用同样木头制成的多宝阁和书架。
敲门声响起,付文翰没有抬头,只道:“进来。”
常顺来到跟前,稟道:“老爷,大小姐来了。”末了,又加了一句,“说有要事禀告。”
付文翰抬头,清俊儒雅的面庞上无甚表情,拒绝的话正想脱口,闻言,皱着眉道:“让她进来吧。”
瞧见小厮出来,付雪芙垂下眼,她记得,付知鸢来这都是直接进去的,从来不需通报。
原来区别已如此明显。
在踏入书房那刻,付雪芙面上的嘲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浅浅的微笑,她笑着问安。
付文翰专心着手上的拓抄,没有抬头,语气冷谈,“你有何事?”
付雪芙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后无事般道:“今日我与三妹妹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闻言,付文翰握笔的手一滞,抬首望着她,付雪芙脸上适时露出担忧的神情,但眼中却有丝丝嘲意。
“女儿答应母亲莫要出挑,要跟在三妹妹身后,但今日宴会贵人不少,三妹妹唯恐照看不了我,就命我在一偏僻亭中等她,等宴会结束她自会来寻我。”
“女儿一直待在那亭中的,只丞相府家的小姐不知为何也到了那亭中,她与我相谈甚欢,到了宴会开始时便盛情邀请女儿,女儿谨记母亲教诲,连忙推辞,但盛情难却,女儿也不好得罪林家小姐,只得跟着去了。”
付文翰连忙搁笔上前,皱眉询问道:“宴会上你可有惹林家小姐不快?”
付雪芙摇头,“未曾。”付文翰这才放心,却听付雪芙又道:“只是···母亲多次叮嘱女儿莫要出挑,女儿今日却···”
付文翰挥挥手,不甚在意道:“无事,你母亲不会怪你的,你先把与林家小姐间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说与我听···”
付雪芙挑了些无关紧要、真假参半的说。
“长公主当真夸你了?”付文翰喜不自胜,他人在户部,消息不可谓不灵通,长公主办赏花宴是何用意,今日他也收到些风声。
再瞧自己这个女儿,相貌出众,还被长公主认可了才学···
他不敢肖想那人的正妻之位,但做个妾对他而言也是天大的好事了,再不济,有长公主这句话,这个女儿今后的际遇差不了。
他无甚背景,已在侍郎的位置上待好几年了,若无人关照提拔,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上户部尚书。
他在太子门下,上行下效着丞相的两袖清风,这些年下来,也得了个清正的名声,但也仅此而已,这并不代表他会甘愿一直待在这个位置。
心里有了计较后,付文翰对付雪芙一改往日的冷谈,难得露出了几分慈爱,“你莫要自满,仍要勉励向上才好,你母亲那边无需担心,我自会与她说。”
付雪芙看着眼前人脸上贪婪的笑意,就如被阴冷的蛆虫盯上一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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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端有些恶心厌烦。
经历两世,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眼前这个人,为官清正、两袖清风是他,但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更是他。
前世的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亲生女儿哪有自己的尚书之位重要,所谓原则和坚持哪有二皇子的提携有用。
什么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不过是不敢承认自己能力不足、又无甚背景的托辞罢了。
付雪芙眼中的嫌恶愈甚,她垂下眼眸,乖巧应是。
末了,付文翰叮嘱她与林家小姐好好相处···
待付雪芙出来已是三刻钟后,院外等候多时的灵香不耐上前,“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
付雪芙注意到一旁的福宝低头不敢看她,她径直伸出手,将她的下巴挑起,福宝没来得及躲闪,侧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付雪芙收回手,白皙的小脸上满是肃寒,双眸看着灵香,却对福宝道:“抬起头来。”不带一丝情绪。
福宝知晓小姐生气了,忙照做。
付雪芙又道:“给我打回去。”
福宝有些手足无措,灵香狠狠瞪了她一眼,对着付雪芙不满道:“我可是夫人的人,大小姐最好掂量清楚些···”
‘吱呀’一声,付文翰听见吵闹声,推门走出来了。
付雪芙也听见了那一声响,她迅速抬手,‘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灵香脸上,比福宝脸上的巴掌印还要更大更红更肿。
灵香只觉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的疼。
付雪芙冷哼一声,凑近灵香道:“昨夜磋磨淮枝的也是你吧?以下犯上、没有尊卑···”,她挑眉,眼里的轻蔑毫不掩饰,“我打你又如何?”
付文翰大步走上前,责怪道:“芙儿,你成何体统?”
付雪芙转身,她低着头,平静道:“是灵香先打我的丫鬟的。”
付文翰看了眼福宝,还未开口,灵香却先柔声道:“老爷,是夫人让奴婢来请大小姐的,知道小姐与老爷在书房,我便想让福宝先去跟夫人说一声,没成想,她不仅不去,还推搡我,奴婢一时气急便···”
付文翰下意识皱眉看向福宝,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
福宝头垂得极低,声音怯懦清楚说道:“我是我家小姐的丫鬟,自是要跟在她身边,我与你说了的,是你先来掐我,很疼,我才忍不住推你的。”,说罢,福宝撩起衣袖,圆润似藕节的小臂上赫然青了一块。
灵香有些心虚,付文翰皱眉看着她,“你跟在夫人身边多年,行事怎如此急躁?”,闻言,灵香扑通跪下,付文翰直接道:“你就在这跪两个时辰。”
他又看向付雪芙,“你也是,身为付府的大小姐,怎能动手掌掴下人,未免太过粗鲁。”
付雪芙低着头,“父亲教训的是,女儿知错。”
付文翰摆手,“去吧。”,正要转身回书房,付雪芙却开口道:“父亲能否随我一道去母亲那?女儿怕母亲责怪。”
8. 第 8 章
付文翰闻言,极不耐烦,正想开口拒绝,瞧见了付雪芙脸上的害怕,道:“你母亲又不···”,他犹豫片刻,“我随你去吧。”
付雪芙这才展颜,“多谢父亲。”,垂头那刻,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不过是看在她今日又一番造化的份上罢了。
全场站在一旁的常顺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装作无事,却对付雪芙的反应有些讶异。
以往的大小姐可是最好性不过了,哪会有这般凌厉的时候,常顺不禁绷紧了皮,下次可不能对大小姐那般随意了。
几人路过灵香时,她忽然道:“老爷,夫人每日用膳时,属奴婢布的菜最得夫人喜欢了,老爷开开恩,能不能准奴婢等夫人用完膳再跪?”
她跪着哀求,话里话外都是夫人,自诩清正仁德的付文翰怎会不容,付雪芙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下一瞬,付文翰道:“起来吧。”
灵香忙不迭站起,给几人带路。
没走多远,一身着红衣、身形稍显丰腴的女子朝他们迎面走来,她容貌极为艳丽,脚下步步生莲,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浅笑。
灵香见着她,直接朝她翻了个白眼,她瞧见了,脸上的笑意不变。
付雪芙看着她眼眸微闪,朝她颔首,唤道:“姨娘。”
红姨娘回了她一个温和的笑。
后面的付文翰快走两步走到她身旁,关切问道:“你怎么来了?小心身子。”
红姨娘扶着后腰,“才六个月,不碍事,我听说你近日政事繁忙,便想着端些汤水来给你补补。”
付文翰扶着红姨娘的手往书房走,不时低着头与她说着什么,全然忘了要跟付雪芙去主院的事儿。
付雪芙却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红姨娘出身青楼,原也是书香门第家的大小姐,举家获罪后,从此流落风尘。
红姨娘不姓红,具体姓什么她也不清楚。
八年前,付文翰将她领回付家,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四岁的男孩,她记得宋氏当时闹了好一阵子,但付文翰开祠堂,入族谱,一切尘埃落地,宋氏根本挡不住。
没有哪家的主母会喜欢小妾,宋氏更是极其厌恶红姨娘。
连带着她对那边也是敬而远之。
红姨娘已有一儿一女,女孩今年好像是六岁。
上一世,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并未平安降生···
即使知道,付雪芙也并不打算做些什么,她没兴趣去帮着妾室对付自己的身生母亲,即使宋氏对她并不好。
今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她自身都难保,只想护着她在乎的人,实在没心思再去做谁的救世主。
何况还是帮着红姨娘、去惹宋氏的眼。
两人走远了,灵香看见她脸上复杂的表情,幸灾乐祸道:“大小姐慢着走,我先去回禀夫人,也好让她瞧瞧我脸上的伤。”,说罢,灵香便快步朝前走去。
福宝眼里满是担忧,付雪芙却无所谓,总不会比在国公府那段日子更差了。
待只有两人时,付雪芙才对身旁的福宝道:“福宝,你可知今日我为何让你打回去?”
福宝摇头。
“昨日淮枝也被她打了。”付雪芙的声音缓缓响起,似在说与福宝听,也在说与自个听,“若我们还像从前那般行事,如今打的是你们两个丫鬟,来日打的便是我了。”
福宝连忙道:“不会的,福宝力气大,绝对不会让人靠近小姐的。”
付雪芙看着满脸认真的福宝,想起她前世护着自己的模样,眼中水光泛起,笑骂道:“傻丫头。”
“福宝你记住,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别人如何对你,就会如何对我,若下次还有这种情况,你也要像我今日这般还回去···”
福宝连连点头。
书房离主院并不远,不到半柱香的脚程。付雪芙犹豫片刻,还是将福宝带了进去。
宋氏与付知鸢坐在上首,沉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灵香则站在宋氏身侧,一脸的幸灾乐祸。
付雪芙垂眸,装作不知,如往常一般行礼问安。
她一副无事人的模样,却彻底惹怒宋氏,“跪下。”
付雪芙抬首疑惑道:“母亲,这是何故?”
见她毫无跪下的意思,宋氏气得胸膛起伏不止,一扬手,案桌上的茶盏飞出,不少茶水溅在付雪芙的裙摆上,茶色在白裙上洇开,付雪芙却仿若未觉。
宋氏一拍案桌,站起身,指着付雪芙的脸道:“你可知错?”
付雪芙摇头,“芙儿不知。”
宋氏再忍受不了她的忤逆,扬起手,福宝想上前阻拦,却被付雪芙制止,她可以在灵香手中保住福宝,在宋氏这里却不行。
‘啪’,付雪芙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小脸上指印清晰可见。
付雪芙却觉得有些好笑,这下主仆三人也算整整齐齐了。
灵香见此,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付知鸢对宋氏动手有些错愕,却仍道:“阿姐认个错就好,莫要与娘亲对着干。”
闻言,宋氏怒气更甚,“跪下,你若再不跪,我便叫小厮了。”
付雪芙仍嘴角带笑,“芙儿确实不知错在何处?还请母亲明示。”,话虽如此,但她的身形缓缓下移,膝盖一弯便跪在了地上,一旁的福宝也跟着‘扑通’一声。
宋氏见此,气忽然就顺了大半,眼中还有些隐秘的快意,她坐回上首,仿若刚刚掀桌打人的另有其人,语气平和道:“你的丫鬟打了灵香,你可知灵香是我的人,你打她,便是在打我的脸。”
付雪芙反问道:“母亲只知我的丫鬟打了灵香,却不知我因何打她。”
闻言,灵香脸上一阵心虚,付雪芙继续道:“昨夜我发热,淮枝找灵香拿钥匙请大夫,被灵香逼着跪下磕头。”灵香欲反驳,付雪芙却不给她机会,“额头至今都还黑着一大块,甚是吓人,今日灵香又没有缘由打福宝,更是对我言辞不敬。”
“这本也无事,哪户人家里没有几个以下犯上的下人呢?但我知母亲行事宽厚,此事若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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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保不会有人说是母亲默许的,所以今日女儿才···”
宋氏一噎,就势罚了灵香三个月的月俸,此事便算了了,话锋一转便质问起今日的宴会,“那今日你又为何会攀上林家小姐?我今早说的话你可有听进去?”
想起付知鸢说两人相谈甚欢,宋氏的脸色便异常难看,语气也不由有些凌厉。
付雪芙将对付文翰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听罢,付知鸢悔恨不已,早知如此,她就自己待在那亭子里了。
而宋氏此时的脸色却是阴沉地可怕,“你不善交际,这等贵人芙儿日后还是莫要结交了,以免得罪人给付家招来祸患,你没有阿鸢机灵,日后若还有什么事,还是让阿鸢代你去为好。”
一旁的付知鸢连连点头。
付雪芙面上无甚表情,心中却像是破了个大洞一般,她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宋氏,但真的清醒面对这一刻时,她还是有些喘不上气。
明明前世宋氏那般绝情她都见过了···
“父亲说···”,付雪芙一开口,声音干涩异常,她清了清嗓子,才又道:“父亲说让我与林家小姐好好相处。”
付知鸢一脸不可置信,若不是付雪芙还在屋内,她定会立刻去书房问付文翰。
宋氏脸色铁青,良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释然道:“你父亲既如此说,自有他的道理,那我便不管了,只一点,你仔细着些,丞相府可不是我等能惹得起的”
付雪芙点头应下,宋氏才开口让她起身。
付雪芙动动有些僵硬的膝盖,踉跄一下才起身。
宋氏似是知晓自己理亏,见此,道:“我这有瓶金疮药,等会儿我让丫鬟给你送去。芙儿,莫怪母亲心狠,母亲也是担心你长歪了,才会心急了些。”
付雪芙轻笑一声,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招数,对从前的她却格外好用。
付雪芙本想离开,却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母亲为何待我与三妹妹如此不同?”
付雪芙只不错眼地瞧着宋氏,说了什么倒没听,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与躲闪。
说什么都不要紧,左右不过是付知鸢还小,自己得让着她那套说辞。
付雪芙一走,付知鸢也待不住了,她要去书房问个明白。
宋氏这才露出广袖下的双手,掌心上是一个个月牙的痕迹,深可见血。
一旁的灵香惊呼一声,宋氏叱道:“丧着个脸做甚?那三个月的月俸我私下会补给你。”
清澜院内,脸上已上过药,福宝正给付雪芙热敷着膝盖,她皮肤娇嫩白皙,一点点痕迹在上边,便扎眼的很。
付雪芙自己倒没感觉有什么,这点伤对如今的她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只福宝看不得。
福宝蹲在地上,做惯粗活的手正小心翼翼的给她抹药,“小姐,可还疼?”
付雪芙正出神,闻言,才发现福宝满脸愧疚,“福宝,这不怪你,是我从前太软弱了,今后不会了。”
无需太久,宋氏再不能随意拿捏她。
9. 第 9 章
付雪芙拉住福宝,给她的脸涂了厚厚一层金疮药,便入寝屋一头扎进了床上,她才刚回来一日,昨夜发热刚好,还虚得很,今日又经历了这诸多的事,她身心俱疲。
任凭福宝如何呼喊,她都无动于衷,福宝无奈,只得熄灯出去。
直到关门声响起,床上沉睡的付雪芙却忽然睁开眼,放任往事一幕幕浮现,极力记起一些从前未曾在意的细节。
不知不觉,夜已深。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闺阁女子,若想让背靠二皇子的齐国公府血债血偿,就必须‘借力’。
而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此事尚还急不得,需等一个时机。
至于付文翰和宋氏······她还未想到法子。
但付知鸢她是绝对不会放过,每每想起她做的事她便恨不得生啖其肉,她要一点点毁掉她最在乎的。
但在这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思及此,她再抵不住睡意,安心睡去。
但任付雪芙如何周全,也万万没想到事情比她预想的进展还要快。
丞相府,林清和回府后,深知今日之事非同小可,连忙去寻林相。
设局之人对她甚是了解,知晓她对宋怀玉嗤之以鼻,就更不会买他的诗集看,但关键就在于,她从不将喜恶展现在人前,背后之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林清和虽待人和善,但周围的人不过泛泛之交,她也从不会在外头对别人的诗评头论足,最多便是在别人议论夸赞时,闭口不谈···
林清和有些懊恼,这般想想,落在有心人眼里就已经足够明显了。
宋怀玉的真实身份谁都不知道,但仅凭他的诗集能在由皇家掌管的书社售卖这一点,他的身份定然不凡,加上他确实有几分才学,一时间京城不少贵女对他追捧有加。
但林清和不同,她自小便与哥哥一同在丞相的亲自教养下长大,宋怀玉的诗虽对仗精美朗朗上口,说的也是百姓民生,但不切实际,中看不中用。
能把她的诗加在宋怀玉的诗集中,背后之人权势定然不小。
林清和到丞相书房时,恰逢林大人也在,两人听闻此事,俱是一惊。
林清和或许不知,但两人一个是文官之首,一个是翰林主簿,皆知皇家书社对发行的书籍审查之严格,那人能在重重把守下动手脚,如此大手笔,绝不是女儿家之间的争斗。
有位高权重之人对丞相府出手了···
是夜,一只白鸽从一偏僻院子中飞出。
···
约莫是子时刚过,黑夜吞噬一切,人身处其中只能听见自己的的呼吸声,周围静的出奇。
忽地,一声微弱的哭声传来,细弱的嗓音像只苦苦哀求的奶猫,梦中的付雪芙似又回到了那个院子,处处奢华妥帖,却像个恶鬼,不容她逃脱一点。
平日里的玉面郎君穿着大红喜袍朝她走来,身上的疼痛却不及心中的震惊,她哭喊求饶却无济于事,白日还热闹的院子此时却像空了一般,直到龙凤烛燃尽···
天色已微亮,梦中的她蜷缩一团,浑身颤抖不已,一双手却在此时揽住她,她怕的不敢呼气,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上的汗毛竖起,全身都在叫着‘远离他’。
他脸上带笑,说着什么,她只觉自己在被恶鬼蚕食。
但他的一字一句却清晰地传进付雪芙的耳中···
付雪芙惨白着脸从梦中挣脱,额上布满冷汗,整个人还在颤抖,她却强撑着抬首。
圆形的拱窗、花鸟纹的缠丝屏风···
屋里还隐隐有木槿的花香,付雪芙贪婪地吸了好几口,这才确信她是真的回来了。
付雪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水,待缓过来,她才放声道:“福宝,更衣。”
······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清风院门口。
院子紧闭,福宝上前叩门,还未叩响,院门便晃悠悠开了。
付雪芙皱眉,抬步入内。
已是亥时末,院中可见之处竟无一人。
付雪芙循着记忆,径直往主屋走去,房门紧闭,她伸手一推便开了,她挥手示意福宝,自己则向内室而去,果不其然,内室也空无一人,一摸被褥,没有一丝暖意。
再出来时,福宝已经将早膳摆好,付雪芙让福宝先去用膳,自己则坐在桌前等着。
这一等便到了午时,付雪芙的脸也越来越黑。
皇宫内,付文翰来上朝,如往常那般走在宫道上,红色官服一挥一扬,步伐稳健,微微垂首朝前走。
忽地,前边传来一声‘付侍郎’。
付文翰抬首,那是礼部的裴侍中,裴太师的小儿子,他正朝自己笑着,刚刚那一声便是他喊的,只见他又朝自己颔首示意。
付文翰有些受宠若惊,面上却客气有礼,他拱手道:“裴侍中。”
接着,一路走来,有不少平常与他没什么交集的世家官员都跟他打了招呼。
任付文翰再如何端方自持,越来越轻快的步伐也泄漏了他的心绪,他的腰背渐渐挺得笔直,头也微微昂着。
待入了太和殿,还没到自个的位置上,户部的同僚便围了上来,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恭维着他。
连老尚书都赞了他一句‘后生可畏’。
这些人可各个都是人精,消息不知比自个灵通了多少倍,付文翰觉得自己晋升有望,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
清风院内,桌上的早膳冷了又热,已经不成样子,福宝出声道:“小姐,您先用些吧。”
付雪芙随意吃了个饺子,便道:“撤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中才有小厮开始洒扫。
元安掐着时候起身,用过膳才去的清风院,他哼着曲儿,脚步轻快,瞧见主屋的门开着也不惊慌,只三步并作两步,脸上堆满了笑意,声音洪亮道:“我的少爷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小的等了您一夜啊,将将才去用膳···”,瞧见主屋坐着的人,元安剩下的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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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在了喉咙眼。
看清来人沉着脸,元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乖巧唤道:“大小姐。”
“等了一夜?付云州一夜未归?他去哪了?”
元安不敢回话,头快垂到地上了,付雪芙凝眉,“是要等到夫人问起,你才说吗?”
元安皱着脸,一副快哭的模样,“少爷出府去···去···”,元安心中祈祷少爷赶紧回来,“去赌坊了。”
付雪芙心中一震,“你一五一十说来。”
原来,自付文翰与宋氏不再管束他后,本就厌烦念书的付云州索性连书院都不去了,成日往外跑,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便有人带着他去了赌坊。
自此,付云州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每日都要去赌坊走一遭,到如今他已是城中大小赌坊的熟客。
元安悄摸抬眼一瞧,付雪芙脸色发白,神情怔愣,他暗道‘要完’,忙找补道:“小的也曾劝过少爷,但少爷的脾气大小姐您也知道,哪是小的能劝动的?有时劝的烦了,少爷还会把小的绑了,赌坊鱼龙混杂,小的生怕少爷有个好歹,自知劝不住便干脆跟着去,万一有什么危险,小的也能帮少爷挡挡不是。”
元安说了半天,也没见付雪芙发话,抬首一瞧,她正盯着自己,神情复杂,元安立即埋首,再不敢造次。
付雪芙心中发凉,前世付云州的死便与赌坊脱不开关系,不成想,他竟是这般早便与赌坊有瓜葛。
良久,付雪芙才开口问道:“他哪来的银子?”
元安见瞒不过,索性全盘托出,“都是少爷自己赢的。”
付云州每日都会选一家赌坊去,也不多赌,无论输赢只玩三局,赌的也不大,以赌坊先给点甜头的招数,付云州自然是赢多输少,玩完三局后,付云州就只在边上看。
听到这,付雪芙舒了一口气,没到上瘾那一步便好,“你昨日怎么没跟着他?”
元安有些心虚,“昨日少爷去的是城东最大的八方赌坊,里边有专门维护秩序的打手,极少有人闹事,加上小的这几日身子不太爽利,便没跟着。”
付雪芙刚放下的心瞬间提起。
前世,付云州为了救付雪芙,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认定八方赌坊背后的主子权势极盛,花重金求人引荐却遇到骗子,付云州一气之下将人打死,自己锒铛入狱,等她得了消息去求齐司理,却传来付云州在狱中身死的消息。
付雪芙挥挥手,元安如蒙大赦。
没过一会儿,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瞬,付云州出现在门口。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唇红齿白的小小少年郎尚还稚嫩,身量却已比她还要高,走路时总要背一个手在身后,快步走来意气风发。
不似上回见他,已长高许多的白衣少年躺在肮脏逼仄的牢房里,任凭身上的虫蚁老鼠啃咬,毫无生机。
付云州瞧见坐在桌前的付雪芙,只顿了一瞬,便径直往内室而去。
付雪芙瞬时有些懵,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形。
10. 第 10 章
待她跟着入了内室,付云州已上床,连床帐都放下了,她觉着有些孩子气,柔声道:“怎的如今连阿姐都不叫了?”
床帐内没有动静。
付雪芙继续道:“阿州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付雪芙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瞬,付云州掀开床帐,怒视着她,吼道:“所以呢?你又要为付三来骂我吗?”,付云州双眼有些微红,“阿姐从前也不是这般的。”
付雪芙一怔,想起从前她每回来清风院,好似都是因为付云州与付知鸢的争吵而来,要么便是因为付云州的课业来训他,除此之外,她确实甚少来过来。
付雪芙皱眉,樱唇轻抿,眼底有些懊悔。
付云州与付知鸢乃是一对双生子,两人从小就不对付,每每遇着不是针锋相对,便是暗暗较劲。
付文翰严厉、宋氏偏疼最小的付知鸢,两人争执,无论对错,所有人都会指责付云州,付雪芙也不例外。
可仔细想想,付云州从未主动招惹过付知鸢,每每都是她挑衅争抢在先,哭诉在后。
从前付雪芙眼中的付云州不听管教、不思进取,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幼时的付云州也是乖巧有礼的,是她不问缘由的偏帮偏信,才让两人离了心。
付云州三岁时,宋氏怀相不好,去了别院休养,那时付云州和付知鸢还小,两人便是年仅五岁的她带着一起吃一起睡。
那时两人虽不对付,但远不会像如今这般见面就掐。那会儿的付云州还十分依赖她。
这么些年下来,信赖的阿姐从未站在他那边,他该有多难受。
付雪芙悔不自已。
付雪芙认真看着付云州,轻声道:“阿州,从前是阿姐的错,阿姐不该觉着你身为男子,就理应让着她,不该不问缘由责怪你,更不该这么些年,竟从未信过你。”
付云州愣住,脸上的愤怒消弭,这一瞬,从前的委屈好似都不消失了,付雪芙上前撩起床帐,坐在他身旁,“你能原谅阿姐吗?”
付云州犹豫了一会儿,不太情愿地点点头。嘴角的笑意却泄漏了他的心境。
付雪芙心里不是滋味。
她对他多坏啊,她乖巧的阿弟怎么就为了她丢了性命呢?
眼里水光浮动,付雪芙细声细气问道:“阿州是不是想开赌坊?”
付云州有些讶异,颔首道:“我要开个京城最赚钱的赌坊。”说这话的付云州骄傲昂头,话语里满是笃定。
付雪芙喜欢看他这样,即便知晓能在京城开赌坊的人,背后的关系都不简单,也没打击他,而是道:“还差多少银两?”
话落,付云州脸上的笑意一僵,小声道:“我想开在城东与城西的交界地,那儿的铺子虽不似城东寸土寸金,却也不便宜,还差···”他缓缓比出两个手指头,“一千三百两。”
付雪芙有些愕然,她每月的月银也才十五两,却仍然道:“我来想办法,就当是与你合伙。”
付云州瞪圆双眼,不敢相信还有这好事,却听付雪芙继续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付云州拍着胸脯点头,道:“什么条件?阿姐你说,我都答应。”
付雪芙正色道:“莫要再去八方赌坊。”
很小的一个要求,然付云州却挠挠头,面露难色,“阿姐这是何故啊?八方赌坊是京城最大的赌坊,里边的赌法众多,若我要开设赌坊,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八方。”
付雪芙眉头紧皱,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今时不同往日,付云州也不是那等冲动易怒之人。
付雪芙松口,“那你答应阿姐,若不得不去,也莫要与人起冲突,更别动手伤人。”
付云州颔首答应。
见此,付雪芙却并未放下心来,她总觉着哪里不太对劲,却又想不明白。
清澜院内,付雪芙立于窗前,秀眉紧蹙,放在腹部的手捏的指头发白,她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却不知所起。
这种不安促使她急切得想要加快计划。
窗外的木槿开得正好,风一吹,木槿簌蔌落。
忽地,风停。
付雪芙垂眸,若要尽快取得那人的信任,她就不得不利用她了。
······
付府门口,挂着林家牌子的马车缓缓停下,一身青衣的林清和搀着丫鬟的手下了车,她没有进府,而是转身对着车内,低声道:“你真不进去吗?”
车内传来一声慵懒的女声,“你去吧。”
闻言,林清和不再停留,回身往府里走去,丫鬟阿梨上前与门房交谈,其中一人便连忙进府禀告,不一会儿,那人便与灵香一道将人请了进去。
另一边,丫鬟灵芝穿过院门便看见了伫立在窗前、一身白衣的付雪芙,微微愣神,福了一礼才进屋。
“林家小姐来了,夫人请小姐过去。”灵芝开口道。
付雪芙闻言,神情一黯。
前厅内,宋氏本在主院,听见门房禀报才匆匆去了前厅,虽时间匆忙,但这会儿的前厅已是处处妥帖。
上好的雨后龙井,还是最近一茬的新茶,精致可口的点心,就连宋氏自己也换上了一身新做的衣裳,得体又不失贵气。
付知鸢也在,她那时正好在主院,便随宋氏一起来了前厅。
等林清和踏入内,看见的便是挂着和蔼笑意招呼她的宋氏,与一脸讨好的付知鸢,她觉着有些好笑,开口却有礼道:“贸然登门叨扰,还请付夫人见谅。”
宋氏摆摆手,不在意道:“哪里的话,能得林小姐登门,我付府才是蓬荜生辉,哪里会叨扰,林小姐当自己家就好。”
林清和颔首,状似无意问道:“今日我也是兴起出门,那宝月楼上了一批新头面,我与付妹妹投缘,便想着邀她一道去瞧瞧,不知她可在?”
宋氏脸上的笑意有些僵,“在的,已经派人去请了,说来,我家芙儿不如阿鸢机灵讨喜,性子木讷呆板,林小姐不嫌弃她便是极好了。”
闻言,林清和有些诧异。
想见的人没见着,她也不急了,反倒是饶有兴致的与宋氏攀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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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付雪芙到时,两人正聊得起劲。
林清和瞥见她的身影,脸上的笑意一收,直接起身道:“多谢夫人款待,宝月楼的头面难得,清和就不叨扰了。”
宋氏见此,也不多留,看向付知鸢,笑着道:“要不阿鸢也一块去?她机灵,路上还能给你们逗个趣呢。”
林清和却疏离道:“夫人说笑了,逗趣哗众是戏子的活,我的马车太小,装不下这么些人。”
宋氏没想到,刚刚还与自己相谈正欢,一口一个宋姨叫着的,此刻却像是变了个人。
将付知鸢比作戏子,偏偏宋氏还不能说她的不是,一瞬间,宋氏脸上可谓五彩纷呈。
林清和只当没瞧见,径直带着付雪芙出了前厅。
两人走出老远,林清和都还在感叹,忍不住问道:“你确定是宋氏亲生的吗?”
付雪芙见她脸上有些忿忿,笑着颔首,随后安抚道:“我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林清和皱眉摇头,世上竟有宋氏这般偏心的母亲,竟在外人面前一昧贬低自己的女儿,付妹妹与那付知鸢明眼人都知该偏向哪一个吧,宋氏竟眼盲心瞎到这地步。
林清和怕付雪芙感伤,也没再说此事,话锋一转,笑的意味深长,“我带你去见个人。”
到了府门口,那辆马车仍然停在原地,林清和先上了车,车帘在眼前一晃,付雪芙看到车里还有个人。
付雪芙有些讶异,她怎的在这?
想起她与林清和的关系,付雪芙了然,想必她是为着那件事而来的。
待上了车,付雪芙朝她轻轻颔首示意,便看向了林清和,面露疑惑。
林清和回过味来,“这是三公主,你没见过吗?”
付雪芙前世是见过的,嫁给齐司理后她才有机会进宫,但在付家的时候没有,她只得装作不认得。
付雪芙摇头,顺势朝三公主行了一礼。
三公主自她上车后,便一直打量着她,见此,连忙将人拉了起来,美艳的脸上灿然一笑,“不必多礼,大家以后都是自家姐妹了,你昨日在长公主的宴上帮了清和,本宫还没多谢你呢。”
三公主乃中宫所出,是皇室唯一的嫡公主,身份尊贵,又深得皇上宠爱。
付雪芙脸上的笑意却有些僵,她有些不习惯三公主对她如此亲近,前世的三公主爱慕齐司理,每回见她都得冷嘲热讽。
有关齐司理的流言在京城甚嚣尘上时,她还上门斥责过她,知晓实情后,却帮过她不少。
付雪芙能顺利逃出齐国公府,并掩藏行踪两年,其中就多亏了三公主的帮忙。
是个敢爱敢恨的主儿。
付雪芙摇头,“那是林姐姐自己心善的缘故,与我干系不大。”
三公主有些惊讶,饶有兴致看着她问道:“哦?这如何说?”
“林姐姐没恼我扰了她的清净,还肯听我在她面前卖弄,若非林姐姐如此,我随意说的一句话哪能真有效。”
听罢,三公主眼里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11. 第 11 章
三公主笑道:“若我是她也信你,你这般会说话的美人儿谁不喜欢?”
三人气氛融洽。
马车行驶过一段路后,三公主看着面前的两人,道:“今日将你二人叫出来,也是为了这事。”,三公主神色严肃,一身皇家气势尽显,“李家姑娘胆敢踩着清和往上爬,岂是李府尹几句道歉就能弥补的?”
三公主一手握着一个,“今日我定让那李家出出血不可,也好杀鸡儆猴,绝了那些个小人的想法。”
马车缓缓停在李府时已是两刻钟后。由三公主带头,三人气势汹汹走进去。
门房想拦,三公主的贴身婢女朱玉掏出腰牌,厉声呵斥:“睁开你的眼睛瞧清楚了,三公主你也敢动?”
门房被吓得连连摇头,仅存的一点胆量只够他快步奔向前厅禀报。
······
两刻钟后,一辆黑褐色的马车驶入城东大街,途径李府时,赶车的侍卫低声对车内的人道:“爷,是皇上身边的朱公公。”
话落,车内的人掀开车帘,抬眼望去,李府门前的马车上有一正靠着车壁小憩的车夫,正是朱公公。
下一瞬,李府门口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三公主,后边的却是昨日在长公主府见过的白衣姑娘。
陆沉眯眼瞧这着。
李府门口,只见三公主侧首笑眯眯对着身旁的人道:“李府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如此,本宫便不计较李府尹家教不严,门风不正的事了。”
李府尹则苦哈哈的陪着笑脸,“多谢公主殿下开恩。”
三公主好似想到什么,意味深长道:“李小姐如此行事,李府尹也当好好管教,毕竟家不治何以平天下?李府尹说呢?”
关系到自己的仕途,李府尹头上的冷汗直冒,连连道:“是是是,公主说的是,臣定当好好管教儿女以正家风。”
闻言,三公主朝他挥了挥手,“不用送了,你回吧。”
话虽如此,等几人入了马车,李府尹才敢直起腰来进府。
马车内,三公主从婢女手中接过银票,递给林清和,“这是李府的赔礼,合该交由你处置。”
林清和没有推辞,接过后,却反手塞到了付雪芙手中,“此事多亏了付妹妹才能化险为夷,付妹妹居功至伟,莫要推辞。”
话落,付雪芙往常平静无波的双眼一亮,比夜晚的萤火都不逊色,嘴角控制不住上翘,却仍矜持道:“真的给我吗?我不过说了几句话,真的都给我吗?”
两人瞧的分明,不约而同笑出了声,林清和索性往她怀里一塞。
付雪芙也不再扭捏,有些害羞道:“既如此,便多谢三公主和林姐姐的赏赐。”,说罢,将银票塞入衣袖中妥帖放好,末了,还如松鼠圈树般拍了拍。
‘扑哧’一声,三公主再次笑出声,伸手捏了捏付雪芙的脸,“没想到付家妹妹还是个小财迷。”
远处,从她们未放下的帘子中,看到这一幕的陆沉也不由微勾着唇,反应过来,陆沉嘴角的笑意消失。
他正首,望着车内的付雪芙,神情淡然,眼中却是满满的势在必得。
他征战沙场多年,有着不输豹子的敏锐直觉,自是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达到目的···
三公主不能在宫外多待,几人便先去了付家将付雪芙送回了府。
付雪芙下马车时,脸上的笑意都还在,却在抬头瞧见付府后,整个人如坠冰窖,笑意霎时消弭。
她双手紧握,双眼变得有些无神,为刚刚的开怀对自己有些厌弃。
她不配。
······
大齐皇宫,御书房外,身着墨黑色缠金纹蟒袍的陆沉从阶下缓缓走上来。
门外候着的小太监见到人来,并未入内通报,行完礼便径直打开房门,将人放了进去。
御书房内,皇上正批着奏折,陆沉甫一进去,撩起衣摆便坐在了对面的榻上。
皇上在一堆奏折中抽空抬首,问道:“昨日的赏花宴如何?”
陆沉温润的面上闪过一抹笑,他徐徐道:“桃花开的不错,就是花糕有些腻人。”
皇上停下手中的笔,没好气道:“有没有看的顺眼的姑娘?”
陆沉脑海闪过那抹白色,却缓缓摇头。
皇上叹息一声,看着这个幼弟,头隐隐作痛,索性撇开眼,继续批奏折,“何时离京?这次打算去哪?”
陆沉转着手中的佛珠,思索一会儿后,道:“还未想好,先暂留京城。”
皇上放下手中的御笔,不动声色看着他,良久,才斟酌试探道:“还有一年便是春闱,朝中事多,你既然无事,不若领个差事?等你想好了去处,随时可离开,如何?”
陆沉顿了几息,便颔首同意,“什么差事?”
闻言,皇上一喜,心中了然,装作若无其事道:“你选个?”
陆沉垂下眼眸,默了一会儿,道:“我许久未担官职,又不喜束缚,思来想去,还是上善书院的院长比较合适,届时离京也无甚影响。”
陆沉说了一堆,皇上看来却是在掩饰什么,他生怕陆沉反悔,忙道:“可,你明日便上任。”,说罢,即刻便想唤人将口谕传下去,却被陆沉叫住,皇上顿时心下一抖。
却听陆沉道:“此事还是莫要伸张为好。”
皇上连连颔首。
待陆沉一走,皇上才骂道:“臭小子,朕还不了解你吗?”
随后,内阁老首辅被秘密宣召入宫。
颐养天年的老首辅忽然被宣,又是与陆沉前后脚见驾,得知消息的众人纷纷猜测老首辅得罪了陆沉,连老首辅自己都在反省近日的所作所为。
待老首辅出来时,宫门都快落钥了。
不少人瞧见他脸色苍白,腿脚微颤,分明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御书房内,皇上将一旁凉了的茶水一口饮尽,瞧见老首辅颤颤巍巍离去的背影,他摸了摸鼻子,嗫嚅着,“朕连威胁都用上了,臭小子,你可争点气。”
刚一回府,还未到院里,陆沉便吩咐一旁的莫北:“本王最近都会待在京城,你去将我的痕迹抹除,莫要让人打搅本王···”
话未说完,两人踏进院内,便瞧见了侯在院中的长安,她上前笑着道:“昨日长公主瞧见了个甚合眼缘的姑娘,估摸着王爷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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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也会钟意,便嘱咐奴婢一定要让您亲自瞧一眼。”
话未落,陆沉脸上一黑。
长安觉着有些好笑,她跟在长公主身旁多年,也是看着陆沉长大的,能瞧见一向温润的王爷黑脸也是不容易。
陆沉皱着眉,挥退莫北,将长安带到书房。
陆沉随意在圈椅上坐下,眼皮半耷拉着,下巴微抬示意长安。
长安上前一步,将画轴缓缓拉开,那白衣姑娘跃然纸上。
陆沉瞧了一眼,脸上神情未变,只眼皮上抬,他看向长安道:“瞧过了,去回了姑姑吧。”,说罢,他便拿起一旁的文书瞧了起来。
长安有些失落,瞧长公主欢喜的模样,就差拍胸脯保证了,她也跟着期待起来,没成想王爷是这反应,长公主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失望呢。
长安没有出声,只是将画轴卷起放在了书桌的角落,那里有前几日长公主命人送来的其他画像。
长安告退,书房门开了又关。
陆沉伸手,准确拿过长安刚刚放下的画轴,轻手解开绳子。
是付雪芙在桃园的场景,画下的正是她被长公主叫到,起身时的那一幕。
所有人都坐着,白衣姑娘独自站在桃树下,清冷绝艳。
陆沉眼底幽深,不知看了多久。
直到天黑,他才起身打开房门,朝守在门口的亲卫道:“今后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准进书房。”
······
付雪芙甫一回府,便看见了侯在门口的灵芝。
付雪芙从主院出来后,天色渐暗,她带着福宝往清风院去。
走到水廊时,忽然听得一阵哭声,福宝朝付雪芙凑近两步,警惕地看着周围。
付雪芙拍了拍她的背,道:“还远着呢。”
两人继续走着,昏暗的长廊中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两人拐过门洞,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两人朝前走了几步后,便瞧见了。
一个小丫头正蹲在不知那个院子外边,双手捂着眼睛,嚎啕大哭着。
付雪芙没那心情管这些,径直从旁边的小道上走过。
可是她哭得实在是太大声了,吵得她耳朵疼。
付绵绵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一般,正撕心裂肺哭号着,蓦然听得面前传来一声:“你为何在这哭?”,声音好听极了。
她抬头,但天色昏暗,她瞧不甚清,只知道是两个姑娘,她委屈道:“娘不给我吃鸡肉,只给哥哥吃,娘亲偏心。”
付雪芙一愣,过了一会儿,她才柔声道:“别哭了,你若想吃鸡肉,明日酉时你在这等着,我让人给你送来。”
付绵绵蓦然抬头,她眨了眨眼,听出了这是付雪芙的声音,冷了一会儿后,她打着哭嗝问道:“真的吗?”
付雪芙颔首,将手帕递给她,“天黑了,外边危险,我带你回去。”
付绵绵接过手帕,也不擦眼泪,只是攥在手里,她起身,或许是蹲得有点久的缘故,她踉跄了一下,付雪芙伸手拉住她。
付绵绵却趁机将小手放进了她的掌心,付雪芙低头看她,她便怯懦道:“姐姐,我害怕。”
12. 第 12 章
付雪芙不想再听到她哭,便任由她拉着。
没走一会儿,付雪芙便发现了不对劲,她垂头看去。
小丫头有些心虚,“姐姐,前面就到了。”
付雪芙沉着脸,也不好说一个孩子什么。
很快,三人便到了兰苑,红姨娘撑着后腰,正在门口四处张望着,瞧见三人,她笑着上前两步。
付绵绵见她上前,却躲在了付雪芙身后。
红姨娘被气笑了,“付绵绵,你给我出来。”,说着,就要伸手去拉人。
付雪芙伸手挡了一下,红姨娘有些错愕。
付雪芙望着她,皱眉道:“姨娘,她只是想吃鸡,付家也并不是供不起,姨娘又何必厚此薄彼呢?”
红姨娘懵了一瞬,她看了眼付雪芙身后探出脑袋的付绵绵,朝付雪芙温和笑道:“大小姐误会了,我不让她吃鸡,是因为那是老母鸡,大补之物,这丫头身体虚,受不住的,上回吃就流鼻血了。”
付雪芙脸上不由有些发烫,她道:“那是我错怪姨娘了,没事的话,我便先走了。”,说罢,她朝旁边走了两步,露出了身后的付绵绵。
付绵绵眼巴巴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满是无措和不舍。
红姨娘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付绵绵皱起小眉头,望着自己的娘亲问:“阿娘,阿姐不喜欢我吗?”
红姨娘眼眸微闪,瞥见她手上的手帕,她顺势道:“阿姐不喜欢你的话,怎么会给你贴身手帕呢?阿姐只是不善表现出来。”
付绵绵闻言,咧嘴笑开,露出了一排糯米小牙。
······
付雪芙与福宝到清风院时,天已经黑透了。
付云州却还未回来,但今日元安跟着去了,也不在府里。
付雪芙让福宝将晚膳摆在清风院,简单用了些,便继续等着。
直过了内院下锁的时辰两人都还未回来,付雪芙心中不免有些慌,付云州既应下了自己不会夜不归宿,就不会食言,如此这般,应是遇到事了。
两刻钟后,付云州与元安的身影才出现在清风院外,脚步急切,元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仍落后付云州一大截。
付云州嫌弃:“你快些,莫让阿姐等急了。”
元安缓了口气:“大小姐···不一定在···在呢。”
付云州踏入院中时,两边的耳房烛火明亮,正房却漆黑一片,面上的急切消失,瞧着还有些失落,他垂着头推开正房的门。
元安这时也追了上来,忙将烛火点上,火光映照的瞬间,付雪芙看见了付云州脸上的落寞。
“你回迟了。”,冷不丁一声女声,付云州被吓得抬起头,看见是阿姐,脸上的失落被惊喜覆盖。
付云州忙上前讨饶:“都怪元安,我让他盯着城东那铺子,前几日有人下定了他都不知道,今日去打听消息这才回晚了。”
元安:······
付雪芙凝眉,拿出今日所得的银票放在桌上,付云州双眼一亮,正想去摸摸,付雪芙却伸手压在了上边。
付雪芙:“我有条件。”
付云州点头如捣蒜:“阿姐,你说。”
付雪芙本想着让付云州这世自在些,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付雪芙:“明日起,你与我一道去书院,你何时课业拿到乙等,这些银票就何时给你。”
闻言,付云州也不觉为难,反而有些开心。
本以为付云州会有的闹,没成想这般轻易便应下,付雪芙解释了两句:“赌坊里的人鱼龙混杂,你资历尚浅加上学识不足的话,恐镇不住。”
付云州点头,付雪芙才问起铺子的事。
付云州:“那人家里出了事,铺子没卖成。”
付雪芙颔首:“明日下学,你与我去瞧瞧,若合适,便先定下。”
付云州一喜:“得嘞。”
付雪芙见他如此,面上也扯出了一抹笑。
付云州话锋一转:“阿姐,近日发生了什么吗?”
付雪芙摇头,付云州想起今早元安在府中打听到的事,他道:“阿姐莫要伤心,我今日趁付三去主院,将她最心爱的簪子丢进了恭桶。”
付雪芙望着他,却像是透过他看着谁一般,付云州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他总感觉阿姐变了。
付雪芙:“阿姐无事,你下次莫要如此,要学会端方沉稳才行。”
付雪芙又叮嘱了一些事才离开。
付雪芙不知,待她走后,付云州却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沉思良久。
阿姐变了,她有心事。
他能感觉到她很难过,这个难过大到抽走了她所有的精气神,但她也靠这个难过撑着。
他也能感觉到,阿姐不告诉他是因为他帮不上忙。
付云州紧握双拳,眼神慢慢坚定。
······
付雪芙回到清澜院,想起昨日的梦魇,她吩咐福宝掌灯磨墨,直至深夜,福宝劝了好几次,她才停笔。
付雪芙累的脖颈和手都有些僵硬,上塌歇息后她睡的极沉。
第二日,付雪芙仍然被惊醒,她只恍惚了片刻,便神色如常,时辰尚早,她索性下床磨墨继续写。
待福宝进来时,付雪芙也写得差不多了,她吩咐福宝装订成话本,自己则先去更衣。
付雪芙用完早膳便去了清风院,刚到院门口,就看到两人耷拉着脑袋走出来,付云州还将大半个身子挂在元安身上。
两人困的眼睛都还没睁开。
付雪芙唤了一声,付云州才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唤了声‘阿姐’,但好在没再挂在元安身上。
等三人到了府外,门外只有付云州的马车。
付家虽殷实,但也做不到每人一辆马车,付雪芙与付知鸢同上一所书院,两人便共用一辆,付云州身为唯一的嫡子,自然也有一辆,而红姨娘与两个小的一辆。
付雪芙倒是脸色如常,这样的情况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她往常是卯时过半出门,今日绕路去了清风院耽搁了一会儿,依付知鸢的性子定不会等她。
付云州脸色却难看的很,“阿姐与我一道吧,正好顺路,先送完阿姐,我再去书院也来得及,日后我都与阿姐一道。”
去付云州的书院是不需经过上善书院的,需得绕路多走一条街,这一耽搁,付云州说不定就要迟到了。
两人先上了车,付雪芙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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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送你,我讲学的时辰比你晚,你还是莫要迟到的好。”
闻言,付云州也不再说什么了,两人都深知,付云州已经是书院的危险角色,再迟到说不定就要被退学了。
等付雪芙到书院时,门外只有寥寥两三辆马车,付雪芙下了马车,便快步往里走。
上善书院是由朝廷督办,内阁直属的,里边的教书先生皆是经由内阁选拔的德才兼备之人,因此,仅凭这一点,即使上善书院给的月俸与其他书院无甚差别,却仍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里边划分了两个区域,一边是女学生的,一边则专供男学生。
上善书院除了基本的授课外,女子还有琴棋书画、点茶、制香、刺绣等课程,男子则还需额外学骑射、兵法、蹴鞠等。
因此,上善书院占地极广。
付雪芙不想迟到,正快步往右边而去,中间是巨大的山水景观,直接从大门贯穿整个书院,景观台中间是一整面墙,掩藏在树木假山之间不怎么起眼。
两边是对仗工整的长廊,此时长廊前后唯有付雪芙一人,她拐过月洞门,循着记忆中的地方而去,却在回廊转角与一身着蓝色长衫的书院先生相撞。
那先生伸手将她扶住。
付雪芙意识到是自己有些冒失了,她退后两步,弯腰一礼,“学生莽撞,冲撞了先生。”
“无碍。”,是一清透平和的男声。
话落,付雪芙抬眼,那是张棱角分明又十分俊美的脸,明明是生得有些锐利的眉眼却温柔的过分,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佛串,她瞧着莫名有些心安。
付雪芙垂首一点,就想侧身过去,走了两步发觉有些不对,一摸袖口,里边空空如也,她回身,恰好看见那先生正将她写了四个时辰的话本拾起,话本摊开在第一页,上面赫然用簪花小楷写着‘海妖恋’。
付雪芙有些赦然:“先生···”
陆沉瞧出她的紧张,却并未还给她,随意翻了几页,付雪芙只觉面上愈发滚烫。
陆沉看出话本的墨迹是新的,“你写的?”
付雪芙只得颔首,焦急问道:“快授学了,先生能还给学生吗?”
陆沉却不紧不慢抬首道:“今日起授学推迟了一刻钟,你不知吗?”
隐在暗处的莫北:······
下一瞬,他运起轻功飞速前往敲钟楼。
付雪芙懵了一瞬,她不知。
陆沉将话本收了起来,和缓道:“书院是授业解惑之地,你先专心课业,话本我先收着,你下学后再来寻我要。”
付雪芙这下是真急了,恳求道:“先生,这对学生很重要,能否还给我?学生保证不会影响课业。”
陆沉瞧她这般,没再坚持,“你叫什么?”
付雪芙:“学生名唤付雪芙。”
陆沉将话本拿了出来,却问道:“何以使天下之民归心?①”
付雪芙不假思索道:“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
陆沉点头,眼中有细碎的光,他将话本往前一递,付雪芙接过后一礼,“多谢先生。”,转身离去前,她还摸了摸另一侧袖口。
陆沉站在原地,眼眸幽深,喃喃道:“付雪芙···”
13. 第 13 章
待付雪芙到讲堂时,女学生们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前两日休沐的趣事,而印象中靠窗的角落位置上,与自己一张案桌的同窗已经变成了林清和。
正看着书籍的林清和察觉有人在身边坐下,笑道:“你来啦?”,她凑近邀功道:“我与之前那姑娘换了位置。”
付雪芙浅笑,“我也喜欢与林姐姐坐一起。”,她将袖中的两本话本拿出来,“林姐姐与三公主予我千金,我无以为报,自觉写的东西还算能入眼,便写了这话本子,给林姐姐和三公主凑个趣儿。”
林清和眼前一亮,惊喜道:“没成想付妹妹你看着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的,竟还会写话本子呢?”
林清和迫不及待翻看起来。
话本子被视为杂书,内容多为奇闻逸事或山川游记,不少贵女都喜欢看,林清和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付雪芙:“林姐姐喜欢便好。”
林清和眼也不抬:“喜欢的,三公主与我都爱看。”
木铎声响,授课的先生开始讲学,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林清和却好似不知一般,依旧沉寂在话本中,一旁的付雪芙只好紧盯着老先生,生怕他发觉。
或许是因为两人坐在角落,林清和虽眼睛看着话本,但腰背笔直,加上老先生的眼神不是很好,直至休课他都未发现。
老先生一走,林清和就着急问道:“后来呢?海妖与书生如何了?”
付雪芙并未将话本写完,故事停在了最让人抓心挠肺的地方。
付雪芙眼眸微闪:“还没写呢,昨日写了许久才写到这,若林姐姐喜欢,过几日写好了,我再给你送来。”,其实她已经想好了,她是故意只写了一半的。
林清和失望:“啊?”
付雪芙见此,笑道:“我今日回去便写。”
剩下的时辰里,林清和想起那话本便心痒痒,瞧见一旁的付雪芙正认真听先生讲学,又没好意思问,心里就如蚂蚁在啃噬一般。
林清和想着,怎么也不能只有她一人受折磨,趁着午时歇息的时辰,派人将话本送进了宫。
未时三刻,书院的暮鼓响起。
付雪芙特意晚了半刻才出来,到了书院门口时,却发现付知鸢还站在马车旁等着。
瞧见她出来,付知鸢撇开头,不耐道:“你怎的这般慢?”,想到什么,她乐道:“不会是被先生留下了吧?”
付雪芙没有理会她,见此,付知鸢趾高气昂道:“今日书院的午膳甚是美味,你带的点心想必有些干涩噎人吧,你若给我低个头,今后书院的午膳银子我便替你出了,如何?”
上善书院是不给学子提供午膳的,故大部分学子的午膳都是由家中的下人送来,但是像付家这种离的比较远的学子便会额外交些银子给专供先生们的膳堂,膳堂的厨子便会多做些,银子也不多,只十两。
付雪芙每日的月例银子才十五两,她不像付知鸢有宋氏时不时的贴补,自是不舍得的。
付雪芙依旧没有作声,见此,付知鸢皱眉,她继续加码道:“再加上每日早晨都等你一起来书院,再不让你没马车坐,怎么样?”,付知鸢昂着头看着付雪芙,眼睛里含着隐隐的期待。
她知道这几日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从前的阿姐也不会与她计较。今日她这般说话已经算是低头了,阿姐应当能原谅她的吧。
付雪芙还未说话,付云州的马车便到了,他掀开帘子,一声“阿姐”异常响亮。
付雪芙径直上了马车,两人谁也没有理会付知鸢。
付知鸢气得眼眶发红,她狠狠踢了车轱辘一脚,莫名觉着有些心慌。
皇宫中,昭阳殿内。
三公主正无聊着,收到林清和送来的话本,当下便看了起来,她比林清和还喜欢看话本,尤其是这类男女情爱的。
付雪芙才学不输林清和,行文流畅,三言两语便能引人入胜。
她对林清和与三公主十分了解,可谓用了十二分的心血去写,力求每字每句都能吸引她们。
三公主不到半时辰就看完了,她迫不及待翻到下一页才发现话本只写了一半,一瞬间,她犹如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
勾得人心痒痒的,她一刻都待不住,立即派人出宫,交待婢女务必将下一本带回来。
好在,她还尚存理智,知晓直接派人去付府太引人注目,便让人去寻了林清和。
好不容易等回了婢女,却被告知还要再等几日,三公主一刻都不想等,若不是昨日她已经出过宫,母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她再出宫,她真想立刻听付雪芙说后续。
但她虽不能出去,却能将人召进宫来。
竖日,付雪芙刚一坐下,便被林清和告知下学后要进宫见三公主。
付雪芙自己都有些惊讶,进展竟如此快。
前世,在齐国公府后院。
淮枝带着林清和进屋时,付雪芙正望着窗外发呆,无神的双眼怔愣着,连人坐在她身旁都没有发觉。
她的面色苍白,唇瓣如雪,瘦骨嶙峋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白布。
林清和看着她,痛心道:“付妹妹如此,怎对得起付三郎?”
她转动僵硬的脖子,垂眸自嘲:“我又能如何呢?”
前一夜自戕被救回,齐司理就开始用淮枝性命威胁她,可笑她连死都做不到。
林清和:“所以呢?你觉得付三郎在下边看到你会开心吗?还是你觉你现在这副模样他能瞑目?”
她那时想着,他大概会跳起脚来骂她吧。
林清和几乎每日都会来看她,说了许多,从前的、现在的、听说的、看到的···
其中就提到过废太子。
······
一下学,付雪芙让林清和的丫鬟去给付云州送口信,两人则坐马车往最近的玄武门去。
给侍卫检查过对牌进入皇宫后,才发现三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朱玉早早便等在这了。
朱玉上前引路,边走边道:“昨日公主看完那话本便坐立难安,那是用膳也念着,入寝也念着,今日醒来还把那话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早早便命奴婢来这候着了。”
付雪芙歉然:“是我思虑不周,应当写完整本再呈上的。”
朱玉连忙摆手:“公主没有丝毫怪罪之意,相反,公主十分欣赏姑娘的才华,说后悔没早些认识姑娘,不然她在宫中就不会这般无聊了,还说要与姑娘一同卖话本赚银子呢。”
林清和:“那敢情好。”
三人一到昭阳殿,三公主便迫不及待将付雪芙按在八仙桌旁坐下,还将茶水递到她面前放下,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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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耳恭听的模样。
引得还站着的林清和道:“公主有了新人,都忘记还有我这个妹妹了。”
三公主笑着,忙也将她按在了座位上。
付雪芙这才将后半部分娓娓道来···
听完,三公主怒而拍案:“表里不一的东西。”
林清和也怒道道:“伪君子,表面是个温润君子,实则既要又要、极度自私,一边享受海妖的付出,一边还嫌弃人家的身份。”
“海妖单纯,他若不喜将人放回海里便可,何必如此残忍将人杀害。”,三公主说着气得眼眶都红了。
付雪芙则笑而不语。
她有自己的私心,两人一个爱慕齐司理,一个相中了林相门生,皆被表相迷惑,话本里的书生既是齐司理也是那门生。
她只需在两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等到合适时机它们自会破土而出。
待两人发泄完,付雪芙才看着外边的天色道:“近几日天气阴沉,却滴雨未落,怕是在酝酿一场大暴雨。”
闻言,两人也担忧起来,付雪芙继续道:“正逢雨季,洪涝就不说了,若因此引得海龙,不知会有多少百姓丧命。”
三公主凝眉:“确实不能掉以轻心,明日十五,太子皇兄会去给母后请安,本宫得去提醒他,让他早做防御才行。”
林清和颔首:“这样甚好,若没有海龙最多不过耗费些人力,若真有,可就是救了数万条性命。”
付雪芙放下心来。
之后三人聊起了付雪芙写的话本,中途林清和被皇后派人唤了去。
得知付雪芙从前写了许多话本子,三公主顿时两眼放光,跟看宝贝似的看着她。
付雪芙笑道:“公主喜欢看何种类型?我回府后收拾些出来。”
三公主昂头一摆:“都看。”
想起什么,三公主有些泄气:“本想着与你一道卖话本赚银子,谁成想皇家的书社不卖话本。”转念一想,自己也不缺银子,便提议道:“若你的话本能拿去卖,肯定能火遍大齐,届时,你这小财迷还不得掉钱眼里啊。”
付雪芙却面色一黯,她没有心思写话本,手上的银子够用了,她没想那么长远。
付府长廊外,穿着粉衣的小丫头午憩过后便等在这儿了,旁边的丫鬟劝道:“小姐,您先回去可好?外边寒气重,等会儿该受寒了,奴婢在这等着就好。”
付绵绵却似没听见一般,眼也不眨一直望着前方的门洞。
天还未暗,福宝提着食盒出现,付绵绵瞧见只有她一人,眼皮瞬间便耷拉下来了。
福宝:“小姐今日有事,便命奴婢给您送来,这鸡是八个多月的嫩鸡,五小姐可以放心吃。”
付绵绵只觉是付雪芙不想见她的借口,只淡淡‘哦’了一句···
时候不早了,三公主:“我先派人送你回府。”
皇后早派了人来说要将林清和留下用晚膳。
三公主拉着付雪芙从主殿到殿外,絮叨了一路,着重提醒道:“千万记得要给我送话本啊。”
忽地,两人身后传来一道醇厚的男声:“三妹妹,你在殿外干什么?”
付雪芙心下一凛,她听出来是谁了。
却没成想,她转身后看见的,除了二皇子外,还有齐司理···
14. 第 14 章
一瞬间,她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停滞了,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颤抖,她紧握双手,圆润的指甲深入娇嫩的掌心,她靠着那一点痛感,逼自己垂下头,清透的桃花眸里是熟悉的空洞。
三公主:“出来送人,二皇兄呢?刚从养心殿出来吗?”
二皇子颔首,正想告辞,却听一旁的齐司理道:“这位姑娘是哪家的?怎的好似从未见过?”
付雪芙垂着头,感觉到对面投来的两道视线,她屈膝一礼,努力沉静道:“臣女是付侍郎家的。”
二皇子好奇:“哦~,前几日姑姑宴会上说的才貌双全的姑娘是你吗?”
语气略显轻佻。
付雪芙皱眉:“正是。”
二皇子下令道:“抬起头来。”
还没等付雪芙做出反应,三公主向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只听她道:“二皇兄,付妹妹头回进宫,你莫要将人吓着了,我还有事要她帮忙呢。”
三公主身份尊贵,又得圣上宠爱,太子虽名义上是皇后嫡子,但皇后自始自终态度都是中立的,说来与二皇子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二皇子也乐意宠着这个妹妹。
二皇子没再纠缠:“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说罢,便带着一行人走了。
走过前方拐角时,齐司理回头,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眼中意味不明。
身旁的二皇子察觉,提醒道:“户部侍郎付家的,身份太低了,配不上你,若你喜欢,做个妾倒是合适。”
齐司理笑着否认:“二皇子说笑了。”
昭阳殿外,三公主柔声道:“吓着了吧?”
付雪芙抬首,摇头:“没有。”
三公主许是看出她有些不对劲,吩咐朱玉道:“你与她一起出宫,尽量走小路,务必将她安全送回府。”
暗处,瞧见付雪芙一切反应的陆沉肃着脸,陷入沉思。
付雪芙跟在朱玉身后,走的是御花园里的小路,正值百花争妍的三月,她眼中却是一片死寂。
身旁茂密的灌木花藤后,陆沉将她的异样尽收眼底,他心底一颤,眼中有看不懂的暗流。
既是头一回入宫,就算害怕,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陆沉看着付雪芙出了宫门后,他抬手招来莫北。
莫北也有些丧气,在他看来,付雪芙就是面对爱慕之人的反应。
爷好不容易有个入眼的姑娘啊!
陆沉下令:“去查一下她和老二。”,顿了一会儿,又加了句:“还有齐司理。”
清澜院内,福宝搀扶着付雪芙在榻上坐下,两人刚从主院回来。
福宝蹲在地上,担忧道:“小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打小姐一回府,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但又不知道是哪里。
小姐面上与从前无异,只是眼神呆愣,不笑也不说话,跟丢了魂一般,时不时出神,也听不见旁人说话。
见夫人时倒没有这样。
福宝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只觉得小姐好像很难过,随时会消失一般。
想到这,福宝不由红了眼眶,她心里着急,若是淮枝在就好了,她不像自己粗枝大叶,淮枝心思细腻定能知晓小姐这是怎么了。
付雪芙转动双眸,看着福宝,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焦点,她扯出一抹笑着:“福宝啊,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人,他对你很重要很重要,自他出生起,他便和你在一起,你看着他从拳头大小,好不容易长成一个能咿呀学语的婴孩。”
说到这,付雪芙面上仍然带笑,双眸却流出了两行清泪,她哽咽道:“可是忽然有一天他死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没有人知道他来过,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你该怎么办呀?”
福宝听得不是很明白,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但付雪芙看起来太糟糕了。
福宝伸手抓住她的手,抓的很紧,只管一股脑道:“那他是怎么死的呢?若是被人害死的,我就定让那人血债血偿,然后将他的存在告诉那人,若不是,那我就多多做好事,以他的名义行善积德为他祈福。”
一语惊醒梦中人。
许久,付雪芙失神的双眸才渐渐聚焦:“我竟没有你看的分明。”
她也不是真的看不明白,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她重生回来,所有人都还好好的,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却唯独他永远不会再出现·····
沉默许久,付雪芙道:“你去库房帮我拿一匹白色的棉纱布。”
福宝迟疑,看见付雪芙似乎不再是那种状态,这才放心下来出去。
付府库房里有很多布料,棉纱布不贵也很常见,福宝来要,管家也没请示宋氏,直接开库房拿给她了。
不到两刻钟,福宝便回来了。
付雪芙接过,木着脸熟练的剪裁、缝制,没有一丝犹疑,每块布料间的尺寸都极为合适。
天渐暗,福宝将烛火点上,又多拿了几盏灯摆在付雪芙周围,将那一方圆桌映得极亮。
福宝瞧出来了,那是婴孩的衣裳。
婴孩的衣裳,没有多大,但若想针脚细密,也颇费心神,待付雪芙缝完最后一个袖子时已至深夜。
福宝已经被她遣去歇息了,昏暗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只有桌上的烛火在摇曳,似在招呼,似在鼓舞。
付雪芙缓缓伸手去触摸,灼热、温暖···
竖日,三公主起不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被朱玉和其他宫女架起来,净面、敷妆···许多宫人进进出出。
三公主到乾坤宫时,太子及其他皇储都已经到了,三公主连忙上前请安。
皇后嗔骂道:“你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不说你大皇兄和二皇兄了,就是最小的小六和小七都早早过来了,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三公主抿着唇,没说话,暗暗朝太子眨眨眼。
太子:······
太子出声道:“母后莫生气,妹妹不是没有分寸之人,只是与母后格外亲近,才会随意了些。”
三公主连忙点头,态度乖巧。
皇后也不是真生气,只是这么多人看着,三公主迟了,她不训几句说不过去。
见此,皇后:“下次再如此,就去陪你皇祖母抄佛经。”
三公主连连点头。
皇后继续与人交谈,三公主则慢慢挪到了太子身边,她小声道:“太子哥哥,近几日天气阴沉、乌云罩顶,却滴雨未落,我担心过几日会有连日的暴雨,如今正值雨季,恐会有洪涝乃至海龙,届时不知会死伤多少百姓,太子哥哥还需提前防范。”
听到海龙,太子首先想到的并不是百姓,毕竟那还是没影的事,而是···
他可不敢赌。
太子被吓出一身冷汗:“多谢三妹妹提醒。”
接着,太子直接便告辞了,二皇子看着两人,眼眸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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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一个时辰,东宫便发出了数十条命令,之后,太子才召了司天监···
王府书房内,四角沉香木桌上摆着一个手掌大的香炉,上边正放着一支点燃的香,只有手指长度了,有股檀香味,应是寺庙中的香。
桌后的陆沉背靠着圈椅,似在想着什么,右手缓缓转着佛珠,看似慵懒闲适,拨动佛珠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啪’,陆沉将佛珠收起,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门口的莫北见此,连忙跟上,“爷,现在去书院吗?”
自陆沉得了差事,每日必到书院去一趟,不知情的王府下人还以为自家王爷喜欢上教书育人了。
陆沉脚下不停:“去二皇子府。”
二皇子正与齐司理在书房,听到下人通报,两人连忙出来迎接。
陆沉就站在书房外的院子里,面上挂着一贯的温润浅笑,看不出是什么目的。
二皇子忙想将人请进去,“不知九皇叔会来,有所怠慢,九皇叔快请进。”
陆沉却没动,看着他后边的齐司理,缓缓道:“齐世子?”
齐司理拱手:“正是微臣。”
陆沉笑着道:“你们倒是形影不离,翰林院这么闲吗?”
两人心下一凛,随着二皇子在政事上斩露头角,他俩的关系明眼人都心照不宣,现下被点破,两人都感觉有些来者不善。
二皇子笑着打哈哈道:“九皇叔说笑了,司理初入官场,有些事不太懂,来向我请教一二。”
陆沉依旧笑得平和:“齐国公是摆设?还是你很闲?”
二皇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尴尬笑着,没有接话。
陆沉继续道:“我记得你最近有差事在身,若你不想干的话,本王可以让你父皇赐你块封地,日后当个闲散王爷,如何?”
二皇子被话里的意思吓得心慌,他讨饶着:“九皇叔,亲皇叔,您可别拿侄儿开玩笑了。”
若两人刚刚还不确定,现下就已经能够肯定,陆沉就是来找茬的。
二皇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是哪里得罪了陆沉,而且他怎么敢得罪?
不说辈分,陆沉深受父皇信重,又手握边关的西北大军和京城的禁卫军,大齐几乎大半的兵力都在他手上,自己得罪他就相当于在把中立的陆沉往太子那边推,他都不用争了,直接躺平还来得快些。
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在局势不明的时候去开罪陆沉。
二皇子思来想去,也只有是底下人在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将人得罪了。
二皇子斟酌道:“侄儿定当竭力办差,不会出任何差池的。九皇叔站累了吧,不如进里边喝口茶,咱们慢慢聊。”
二皇子让出位置,躬身相邀,摆足了赔罪的姿态。
陆沉却道:“我今日是来考校你武艺的,在这里正合适。”,没等二皇子开口,他朝他摆手道:“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陆沉虽比几位皇子大不了多少,但以他的辈分和军功,没几个人比他更适合考校他们。
······
不知过了多久,二皇子被打趴不知多少次后,陆沉瞧了瞧天色,才慢悠悠道:“有些长进,但不多,还得练练,今日就先到这,改日本王再来。”
陆沉走后,一旁的齐司理才上前将人扶起,二皇子一瘸一拐往回走,还不忘吩咐:“去,去查,是哪个瘪犊子玩意儿得罪了九皇叔?”
15. 第 15 章
申时三刻,上善书院所在那条街停满了马车,皆有序地停在对面,却有一辆例外,停在了书院门口,众人有些不满。
却听马车前的齐司理拱手道:“我是来接我家小妹的,今日提前下值,却不知这停马车的规矩,若有不妥,还请见谅。”
马车边上的都是各府的下人,其中就有认识齐司理的,就算有那不认识的,看见马车上齐国公府的牌子,从齐司理的话中也能猜到身份。
加上齐司理竟能对他们这些人好生致歉,众人皆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说没事。
没一会儿,一容貌清丽、气质出尘的粉衣女子出现在门口,见到齐司理,她笑着快步走上前,如乳燕归巢一般,“大哥,你怎么来接我了?”
齐司理:“今日下值早。”
齐婉柔注意到齐司理手上提了个食盒,“这是给我的吗?”
闻言,齐司理摇了摇头。他一直看着书院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齐婉柔眼中划过一抹沉思。
付知鸢与付雪芙一同往门口走,她正缠着付雪芙问:“你昨日与林姑娘去做什么了?”
付雪芙没搭理她,付知鸢有些急:“阿姐近日为何这般疏远我?若是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阿姐讲出来就是,哪里就到了话都不愿与我说的地步?”
付雪芙依旧像没听到那般,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瞧见付雪芙望着前方神色冰冷,她也跟着转头看去。
付雪芙只顿了片刻,便径直想往旁边去,齐司理却上前一步将她叫住,“付姑娘。”
付雪芙只好停下,她声音平静道:“何事?”
她的神色无悲无喜,没有丝毫笑意,没有一丝欢喜。
书院对面的巷子里,坐在车辕上的莫北瞧见这一幕,赶忙往书院里面跑,瞬间便不见了人影。
齐司理诚恳道:“昨日在下无意冒犯,将姑娘吓着实非我本意,今日特地来向姑娘请罪,还望姑娘原谅则个。”,说着,齐司理躬身拱手。
话落,付知鸢看向付雪芙,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嫉妒。
付雪芙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
不愧是齐司理,若她是个不了解他的,他一个齐国公府世子因昨日无心之言,当着众人的面,向自己一个四品侍郎之女请罪,她就算对他没好感,也会觉得他真真就是一个谦逊坦荡的君子。
齐司理将手上的食盒往前一递,“这个是给姑娘的赔礼,里面是些点心,不值什么钱,却是在下的一点诚意,还望姑娘收下。”
见此,门口围着的众人开始议论起来。
“齐世子这气度、这胸襟真是那个。”那人竖起大拇指朝身旁人示意。
“那姑娘也太好看了吧,这般相貌从前怎么没见过?”
“只有我觉得两人很配吗?一个温润君子,一个清冷出尘。”
······
暗处,陆沉脸上惯常的笑意消失。
付雪芙却轻笑出声:“齐世子这是何意?找个谁都不在意的事当借口,众目睽睽下送我东西?私相授受吗?齐世子是想陷我于不义?不是每个人都蠢得看不出齐世子的用意的。”,付雪芙意味深长道。
众人被说的脸一热,均不承认付雪芙口中的‘蠢人’是自己,纷纷改口。
“确实,我刚就想说了。”
“齐世子虽谦卑,但礼数却有些欠缺,若真想赔罪,当递拜帖给这姑娘家中。”
“齐世子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倒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齐司理眯眼,他是有私心,却没想到他这些自以为的小伎俩这么轻易就被她点破了,他笑了笑,并没有被揭穿的窘迫,眼里的兴味反倒更浓了几分。
付雪芙丢下一句:“齐世子还是请回吧,我不需要你的赔罪。”,便走向远处被人群拦在后方的付云州的马车。
齐司理迅速反应,高声道:“是在下考虑不周,还望姑娘见谅,改日我必上门赔罪。”,既说给她听,也说给围观的人听。
巷子里,陆沉薄唇勾起,“回府。”
人群散去,齐婉柔低声问道:“大哥,这是你喜欢的姑娘吗?昨日发生了什么?你惹恼人家了?···”
······
马车内,付雪芙望着车外,右手无意识捻着手中的发丝,双眸逐渐凌厉。
她很了解齐司理,他从不做无意义的事,今日这般作为定是别有所图。
一旁的付云州担忧地看着她,几欲开口询问。
最后他只是高昂着头,一脸骄傲道:“阿姐,今日夫子夸我了···”
另一边,趁着天还未黑,齐司理身边的小厮紧赶慢赶将拜帖送到了付府门房手中。
管家到主院时,一大家子连同庶出和妾室都在。
今日十五,是付府定好一同用晚膳的日子。
付文翰与宋氏连同三个嫡出坐主桌,红姨娘则带着自己一双儿女坐一起。
纵如此,宋氏脸上依然沉的可怕。
付文翰不时望向另一桌,付知鸢想着今日的事无心用膳,一张桌上的五人中,竟只有付云州吃得还算欢快。
那边的三人,除却付绵绵因时不时会看一眼这边,米粒吃得满脸都是,另外两人吃得都十分规矩。
管家便是在这时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尴尬,“老爷,夫人,有拜帖。”
两人俱是一愣。
付文翰一个四品侍郎,毫无背景,在京中与之相交的,都是同僚或是品阶差不多的寒门官员,但其中没有谁会这么晚给他递拜帖。
付知鸢瞥了眼付雪芙。
付雪芙脸上无甚表情,只是握着筷箸的手紧了紧。
她没想到,付家原来这么早就与齐司理有联系了。
付文翰伸手接过拜帖,看清上边的内容后一惊,宋氏想起用膳前付知鸢与她说的,她低声与付文翰耳语了几句。
付文翰看了眼付雪芙,兀自思索着,宋氏看着心下一沉,她低声开口道:“老爷,咱们是太子这边的,齐世子是二皇子的人,依我看,我们还是不要与齐国公府有联系为好。”
付文翰神色严肃,摇摇头道:“先看看吧。”
宋氏心中焦急,还想说些什么,付文翰却将拜帖递给付雪芙,道:“芙儿,你与齐世子是怎么回事?”
付雪芙并不想让付家人察觉到什么,但齐司理拜帖都送了来,就算她不说,明日齐司理上门,付家人也会知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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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道:“昨日入宫遇见齐世子···”
话音一落,前厅里的几人都惊讶地望向付雪芙,付文翰心急打断道:“你怎会进宫?你仔细说说,怎的也不和家里说一声?”
付家人里除了付文翰,其他人从未进过宫,宫里每次的宴席三品官员的女眷都安排不过来,就更别说四品了。
付雪芙:“林家姑娘对我甚好,我无以为报,便写了个话本给她解闷,她甚是喜欢,也给三公主送了去,但那话本我还未写完,三公主着急知晓后续,便召了我与林家姑娘进宫,事出紧急,我也是昨日去了书院才知晓的。女儿想着这也不是要紧的事儿,便没与母亲说。”
听见她是被三公主召进宫的,付知鸢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宋氏面上看似淡然,放在膝上的双手却紧紧交握着,力气大得指尖都有些发白。
付文翰就直接多了,他面上是藏不住的喜意,望着付雪芙的脸追问:“三公主可与你说起过其他?除了三公主你可曾见到其他人?”
闻言,付雪芙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此刻的付文翰在她眼里就像腐烂尸体上的蛆虫,贪婪阴湿。
付雪芙忍着不耐,摇头:“未曾,临走时,在昭阳殿外遇着了二皇子和齐世子,齐世子问我是哪家的,或许是觉着有些冒犯,才会去书院赔罪,复又觉着不妥,才会递了拜帖。”
付知鸢死死盯着付雪芙,她说得轻描淡写,可那是齐司理,状元及第、最有可能位及首辅的齐司理啊。
听付雪芙这么一说,付文翰心里便有了计较,齐世子那等身份的人如何会因为一句失言,当众跟人赔罪?
入夜,宋氏沉着脸去书房寻付文翰,并命所有人退到院外,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最后宋氏眼眶通红,摔门而去。
竖日,付府前厅。
付文翰收了拜帖,刚下值便赶回府中等着了,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小厮的禀报。
付文翰本坐在上首,瞧见人来,他立即起身相迎,“齐世子来访,有失远迎。”
齐司理拱手一礼:“付大人清名在外,司理早就想前来拜访了。”
付文翰不接茬:“齐世子谬赞了,快快请坐。”
接着,付文翰也不说话,端起茶杯,用杯盖将里边新绿色的茶叶撇到一边,吹了几下后,浅浅嘬了一口。
齐司理见此,道出了今日的目的:“付大人有所不知,前日小生唐突,无意冒犯了付姑娘,昨日特地向付姑娘赔罪,却失了礼数,晚辈惭愧,今日前来,礼数周全,就是想再向付姑娘赔罪一次,这是赔礼。”
齐司理的小厮上前,将手上的锦盒放在了付文翰手旁的桌上,小厮将锦盒打开,里边是一副景泰蓝点翠头面。
付文翰依然生疏客套道:“齐世子言重了,小女都与我说了,你无心之言,小女并未放在心上,昨日小女也说的很清楚,齐世子不必挂怀,此等重礼小女受之有愧,还请齐世子收回。”
付文翰瞧出来了,那头面是二皇子的生母,如今的德妃赐予齐国公夫人的。
“付大人莫推辞,只有这头面才堪配付姑娘。”,齐司理意味深长道:“付姑娘蕙质兰心,付大人亦是政绩斐然,早该···”
16. 第 16 章
两刻钟后,齐司理起身告辞,付文翰想起身送被齐司理阻止,待人走后,付文翰脸上的喜悦再掩藏不住。
付雪芙被常顺唤来时,看到的便是哼着小曲儿的付文翰,手指还不时敲击着案桌。
付文翰看到她,面上的笑意一收,道:“齐世子态度十分诚恳,这是他给你的赔礼,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你与齐世子日后要好好相处。”,付文翰不容违抗地命令道。
付雪芙肚里一阵反胃,她克制着自己才没吐出来:“无功不受禄,这赔礼我不收,与齐世子相处是父亲的事,女儿有些不适先告退了。”
说罢,她转身便出去了,付文翰铁青着脸,想到什么,他道了一句:“无知小儿”,遂吩咐常顺先将头面放入库房。
日子匆匆过,阴沉了多日的天终于下起了雨,连续多日的大雨,似要把这几日积蓄的全都吐出来。
深夜,漳州知府李大人正在睡梦中,手下的衙役将知府府的门敲的‘嗙嗙’作响,那黑脸衙役身上穿着蓑衣,疾步穿过雨幕,嘴里喊道:“大人,超了超了。”
李大人披着外衣出门来,嘴里问道:“超了多少?可有一寸?”
漳州前几日就接到了太子的命令,这个雨季若河里的水线涨的超过一寸,所有沿河的百姓必须尽快撤离。
一刻钟后,漳州知府召集了所有人手,将沿河的百姓陆续转移至高地。
不少百姓都在抱怨,漳州每年雨季都会有大雨,年年如此,比今年的雨下得大的多了去了,怎么这次就要转移了?
但无论百姓如何谩骂,衙役们都不松口,只一昧将人带离。
索性,百姓不敢与官对着干,虽有冲突但都化解了。
今夜的雨尤其大,接到命令的州县有不少都要转移,有的发现及时转移迅速,譬如漳州,也有慢了一步的,但河水无情,还是有百姓因此丧命。
各地灾情上奏时,皇上才知晓太子的部署,皇上龙心大悦,在百官面前盛赞‘得此一子,是大齐之幸。’
此次洪涝在多地爆发,沿河的百姓数以万计,若不是太子提前下令,死伤何止万万百姓,如今只有不到百数,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实打实的功绩,任谁都无可辩驳,二皇子一派再如何搅浑水,也阻挡不了太子的声望更上一步。
刚下了早朝,太子便带着皇上的赏赐来了昭阳殿,甫一进门,他便笑着放声道:“三妹妹,看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三公主听见声音出来一瞧,首先看见的便是太子一脸的喜意,她有些懵:“何事让太子哥哥如此高兴?”
太子揉了揉她的脑袋,才道:“你上次与我说的海龙的事,可还记得?经你提醒,我立即便给各州府下令了,前几日洪涝,救了数以万计的百姓。”
说到这,太子忽然有些低落,“但是南边离得比较远的州县还是没有当回事儿,仍然有百姓伤亡,若我当时下令时能更严苛些,或许这些伤亡都能避免。”
三公主道:“太子哥哥不必自责,你既已下令,便是做了你能做的所有,莫要把地方官员的不作为怪在自个身上。”
太子复又笑着道:“不说这些了,若不是有你提醒,孤也会以为这雨季与以往并无不同,就更不会下令了,更重要的是···”,太子凑近三公主,低声道:“我上月奉父皇的命令,秘密护送南边役银北上,走的便是水路,若不是你说起海龙提醒了我,这批银子怕是已经被淹了,你可知这批银两有多少?”
三公主:“多少?”
太子心有余悸道:“那可是南边九郡二十八州一年的役银,就是将我整个太子府搭进去都不够赔的。”
三公主也瞪大眼睛,“这么多啊?”
太子连连点头:“你居功至伟,这些都是父皇早朝赏赐的,除去些不能赠人的,都在这了。”
三公主却有些心虚道:“不是我,我也是别人提醒的。”
太子愣住,忙问道:“谁?”
三公主:“付家大姑娘。”,三公主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道。
太子赞道:“身为女儿家,却能如此心系百姓,当赏。”太子看向三公主,“这些赏赐还是给你,等会儿我再让人送些来,你替我交给那姑娘,如何?”
三公主听林清和说过付家,想到什么,开口道:“太子哥哥,能否将给付妹妹的赏赐换成银票?”
······
竖日,付雪芙如往常般到了讲堂,甫一坐下,林清和便将一沓银票塞到了她手里,她疑惑地看着林清和。
林清和解释道:“你上次说的海龙的事情,救了不少百姓的性命,这是太子赏你的。”
付雪芙眼眸微闪,她数了数,一共五千两,她估摸着事情应当是成了,不然太子府可掏不出这些银子。
这五千两加上之前买城东铺子时剩下的,她手上可供支配的银两还算充足。
两人旁边的窗户外,一道微风拂过,紧接着正对着的那颗大树微微晃了晃。
付雪芙正思索着如何使用这些银子,林清和却凑近道:“还有不到一月就是春狩了,也不知这次谁能拔得头筹,每年望春楼都会有赌注,若你想去下注,我跟三公主打听些消息,如何?”。林清和朝付雪芙眨眨眼。
付雪芙却心思一动。
春狩。
······
与齐司理成亲那晚。
她浑身颤抖,蜷缩在榻上一角,齐司理瞧见,强势将她揽住,说了些冠冕堂皇、令她作呕的话。
见她无动于衷,齐司理话锋一转,说起了他从遇见她那天起,为了娶她,为了征得二皇子与齐国公的许可,他是如何精心设局让皇上一步步对太子失望,如何让太子一步步失了民心···
思绪转回,付雪芙问道:“春狩都是在哪狩猎?都有何人会去啊?”
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付雪芙却不知,林清和也见怪不怪,见她感兴趣,便认真解惑道:“春狩和秋猎都是在皇家猎场,就在城外西北方向,半日可达。”
“每年都由礼部拟定随行人员的名单,再交由皇上确认,今年的名单还未定,不过依照往年来看,十二岁以上的皇子和公主们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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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会去的,剩下的多是皇上比较倚重的大臣,”
付雪芙试探道:“林姐姐有去过吗?”
林清和摇头:“未曾,这样的狩猎还从未有贵女陪同的先例呢。”
付雪芙心下一沉,未有先例,那此次春狩她又该如何向太子示警?
林清和见她不语,以为她也想去,便安慰道:“其实春狩也无甚有趣的,我听三公主说过,春狩共七日,只前三日皇子们的狩猎比拼还有些看头,其余的就无聊得很了,三公主又不喜狩猎,每日还尽是吃些烤的猎物,三公主每次都会上火呢。”
付雪芙笑了笑,恰在这时,敲钟声响起,有先生进来讲学,两人便没再说什么。
付雪芙一整日都在思索着对策。
思来想去,也只有让乞儿给太子传信的法子还算可行。
晌午过后,莫北将马车停在玄武门外,道了句:“爷,到了。”
话落,一只修长的手挑开车帘,陆沉钻出马车。
御书房内,皇上照常批着奏折,只是越批眉头皱得越紧,自上次洪涝,不少不作为的官员冒出了头,这些人被撸了下去,空缺的位置至今还没补上,春闱还有大半年,不少官员上奏举荐,徇私的徇私,没有几个是真心为民的,他只能暂且压着。
陆沉入内时,正巧看见皇上将一奏折掷在地上,地上已经有不下十本被批红的奏折。
陆沉拾起一本,瞧清上边的内容后,还笑着明知故问道:“皇兄这是因何事如此恼怒?”
皇上听到声音,这才发现陆沉进来了,瞧见他脸上的笑意,气不打一处来,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是什么风把皇弟吹进宫来了?”
陆沉步履闲适,轻挥衣摆在榻上坐下,“无风无事,进宫找皇兄坐坐。”
皇上心中冷哼一声,他才不信陆沉进宫找他会无事,既然他不说,也休想自己会主动问,端看谁先沉不住气。
一个时辰后,陆沉仰靠在榻上,闭着双眼,右手转动着佛珠,仿佛入定一般。
旁边是朱公公给他上的茶水点心。
皇上都看了他好几眼了,也不见他再说一个字,一旁的朱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只一心低头磨墨。
这时,皇上批到了六部的奏折,恰是礼部呈上的春狩随行人员名单,他随口一问:“既然你在京城,今年春狩你可去?”
不成想,听得此言,陆沉睁开双眼,沉静道:“可。”接着,又听他道:“不过往年随行的都是那些人,也颇有些无趣,不若让每位皇子公主都携两位好友,此次狩猎比拼也能多些趣味。”
陆沉说了一堆,皇上却脸一黑,心下将陆沉狠骂了一顿,才不至于破口,转念想到什么,他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说的在理。”,他吩咐一旁的朱公公道:“传令礼部,让他们去收集,重新拟定名单后再呈上。”
言罢,陆沉复又闭上了眼,皇上没好气道:“你还不走?”
陆沉惊讶道:“皇兄哪里的话?臣弟说了无事才进宫坐坐的。”
皇上看出来了,也不指望他能承认,遂不再理他。
17. 第 17 章
没过几日,名单审核过了,随行的大臣在上值时便接到了通知,其余的由礼部的官员亲自登门告知,以确保无一遗漏。
付雪芙也从林清和口中得知了三公主选了两人随行,她愣了愣,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付雪芙有疑:“为何突然有此变故?”
林清和:“这我倒是不知,不过也是件好事,正好咱们也去瞧瞧这狩猎究竟是怎样的?”
付雪芙点头,确实是好事,如此一来,她也能更有把握些。
申时末,付家两辆马车前后脚回府,三人甫一下马车,在门口等候多时的灵香上前,道:“夫人请大小姐过去一趟。”
付云州与付知鸢齐齐看向付雪芙,面上是同样的惑色,付雪芙倒是猜到了何事,跟着灵香走了,后边两个也跟在身后。
宋氏看见进来的三人,只微微有些诧异,也没放在心上,面无表情开口道:“今日礼部的官员上门,说是春狩的名单有变,三公主选了芙儿随行···”
闻言,宋氏话还未说完,付知鸢便脸色大变,看着付雪芙,不可置信道:“什么?”
宋氏皱眉看向付知鸢,不悦道:“如此沉不住气。”,接着,看向付雪芙,眼中暗含厉色,道:“芙儿能否告诉母亲三公主为何会选你随行?”
付雪芙摇头:“我也不知,三公主选了我与林家姑娘一起,或许是林姑娘提议的。”
宋氏显然不满这个回答,沉思了一会儿,她露出些些笑意道:“既然这样的话,芙儿你性子温柔娴静,春狩一事又血腥,你去了难免会惊着,且三公主身份贵重,你不善交际,恐怕会将人得罪而不自知。”
宋氏看了眼付知鸢,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不若让鸢儿替你去。”
付知鸢连连点头,“对,让我替你去。”
付雪芙轻笑一声,她早已料到此事,正准备开口,一旁的付云州一脸愤懑,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他知道惹怒宋氏只会让事情更糟,他道:“凭什么?礼部点名要的是阿姐,这便是属于阿姐的机会,是因为阿姐与林姑娘交好才有的机会,凭什么就要阿姐让给付知鸢?”付云州气得双眼微红,死瞪着付知鸢。
付知鸢却根本不看他,只一脸希冀看向宋氏,只听宋氏呵斥道:“放肆,这有你什么事?”
接着,宋氏看向付雪芙问道:“芙儿,你说呢?”
付雪芙颔首:“母亲说的对。”
付云州还想出声,付雪芙看了他一眼,制止他。
宋氏笑道:“还是芙儿乖巧懂事。”
付知鸢面上也是一喜。
付雪芙却继续道:“母亲说的对,但是就算我不去,妹妹也替不了我。”
宋氏皱眉,与付知鸢齐声道:“为何?”
付雪芙:“起先我便说了,是林姑娘向三公主举荐我的,因为我与林姑娘交好,但林姑娘却是不喜鸢儿的,妹妹又如何能替我?没得惹了林姑娘不快。”
宋氏皱眉看向付知鸢:“此言当真?”
付知鸢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女儿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闻言,宋氏了然,狠狠刮了一眼付知鸢,复又道:“既如此,鸢儿便不去也罢。”,她轻描淡写道:“届时,芙儿便称病不去就是了,三公主也会另择他人。”
付雪芙一笑,不轻不重道:“父亲恐怕不会允许的。”
宋氏顿时脸色一变,却仍不死心道:“你不与他说便是,他···”
话未落,一旁的付云州出声道:“我会说与父亲听的。”
宋氏脸色铁青,她狠狠剜了眼付云州,良久,她才不得不松口:“芙儿想去便去吧,但你千万要谨慎些,不要出错为好,巴结贵人什么的就不要想了,若芙儿真惹怒了哪个天潢贵胄···”
就以死谢罪吧。
宋氏看着付雪芙,心里如是想着,嘴上却道:“付家可帮不了你。”
付雪芙:“谨遵母亲教诲。”
待人一走,‘啪’,宋氏将案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她与付文翰本就因上次齐世子一事有嫌隙,若让他知晓她不让付雪芙去春狩,阻拦了他的前程,两人的关系少不得更僵,岂不是将他往那狐媚子身边推。
宋氏狠戾地看向一旁的灵香,灵香吓的跪倒在地,宋氏伸手狠掐灵香的脸,道:“我让你将付雪芙唤来,你倒好,将付云州也带来了,你是存心的吧?”
灵香连连求饶:“夫人饶命。”
待宋氏松开手时,灵香脸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印记。
御书房内,皇上仔细看着手里的这份名单,朱公公入内来,他刚将老首辅送出宫,看着正沉思的皇上,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前几日,皇上召老首辅入宫,吩咐他不要经他人手,将上善书院女学生的名字交上来,老首辅头发花白,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好不容易将名单交上来,今日还被皇上好一通威胁,实在可怜,他将人送出宫,也顺道好好老人家的心。
朱公公刚站到一旁,龙椅上的皇上便看向了他,朱公公忙放下手,唤道:“皇上?”
皇上将手上的东西轻飘飘放到一旁,道:“你将这两份名单中重合的名字找出来,抄给我,仔细些,不要遗漏了。”
朱公公将那两本折子拿起,到一旁拓抄,这才发现一份是刚刚老首辅送来的,一份却是礼部送来的随行人员名单。
大半个时辰后,朱公公将抄好的递给皇上,也不多,只有十个,但他一一仔细对照也颇费了工夫,这会儿刚刚名单上的字还在眼前晃呢,正想退下歇息歇息,让自己的徒弟替自己一会儿,皇上却眯着眼看向了他。
朱公公福至心灵,毕竟是跟了皇上二十几年的人了,他忙道:“老奴什么也不知道,老奴头昏眼花,刚刚写了什么也忘记了。”
皇上颔首,摆摆手:“下去歇着吧。”
皇上看着手里的名单陷入沉思,老首辅办事妥帖,除了抄名字还将家世都写上了,朱公公拓抄时也写上了。
皇上喃喃道:“这个有些普通,应当不是;这个那小子应当见过很多次,若喜欢也不会等到今日了,应当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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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将名单从头到尾看过来,也没看出哪个有可能,看了好几遍都如此,他索性将名单妥帖放好,不再为难自己,到了春狩一切自有分晓。
狩猎这天,天朗气清,皇宫里的仪仗排了老长,一马一车皆由礼部安排。
所有随行人员在天还未亮便进宫了,这会儿都在各自要坐的马车旁候着。
付雪芙与林清和也不例外,两人老早就起身了,林清和知晓宋氏想将她换掉后,便说什么也要亲自去付府接她,两人是一起进宫的。
林清和起的更早些,此刻正抱着付雪芙,靠在她肩膀上醒觉。其他人都站的笔直,付雪芙对两人身旁站着的宫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没推开靠着的人。
往常春狩等一两个时辰也是有的,今日等了不到半个时辰,皇上便出现了,后边已经有人跪下接驾,付雪芙赶忙拍了拍林清和,拉着人一道跪下。
没过一会儿,皇上的轿子从身旁经过,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才终于上车,林清和立马躺平,将头搁在付雪芙腿上便睡了过去。
付雪芙笑笑,将车帘掀开,看着仪仗出了皇宫、出了城门···
仪仗很长,加上马车和护送的禁卫军,总会停停走走等后边的人跟上,又一次停下后,朱玉一路找到了两人的马车。
淮枝和墨琴还在马车外坐着,两人也不怕找不到自己的马车,便跟着朱玉到了三公主的车架上。
公主的车架上铺着厚厚的白色毯子,燃着炉子,一应俱全,温暖又惬意,三人直接坐在了地上。
三公主:“上次洪涝之事,我还未好好谢过你呢。”三公主握着付雪芙的手:“太子哥哥说了,若不是你,此次洪涝定会有万万数的百姓丧命。”
付雪芙:“三公主言重了,没有我,太子殿下也会想到的。”
三公主拍拍她的手,笑道:“说来付妹妹是如何知晓会有连日的大雨的?”
付雪芙说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我幼时喜欢看一些杂记,略懂一些天象,时准时不准,若不是此次关系重大,我也不会···”
三公主惊讶道:“付妹妹谦虚了,司天监那帮人都没看出来呢。”
林清和:“我早说了付妹妹很聪慧的。”
没一会儿,三人聊起了狩猎相关,付雪芙问道:“三公主可知,那狩猎场有多大?”
三公主:“大概有四个山头那么大,我这些年下来也没全部逛过。”
付雪芙疑惑:“这么大的猎场如何保证安全呢?若是常年靠士兵驻守会不会太耗费兵力了?”
三公主笑道:“不用担心,这狩猎场的三面都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这也是它能被选为皇家狩猎场的原因之一,另一面连接着平地常年有专人守着。”
付雪芙沉默,林清和接着问道:“这猎场除了能打猎外,还能做什么?”
三公主摇摇头:“驻地极大,能蹴鞠,还有个靶场,但猎场除了打猎就只能逛逛了,有个山头风景秀美,极适合踏青游玩。”
······
18. 第 18 章
仪仗走走停停,直至快傍晚才到地方。
不少人都有些困顿了,简单用了些晚膳便歇下了。淮枝坐了一日的车辕,付雪芙便让她早些歇息,自己则出去闲逛。
西边是伙房和马场,东边则是靶场和驻地,付雪芙先从西边逛起,她没进伙房,在马夫的陪同下去了马场,马场极大,付雪芙只在最外边看了看。
很快,付雪芙便沿着猎场入口处到了东边,一路上都有许多士兵巡逻,守卫森严,观其巡逻动线,几乎没有空档可钻。
付雪芙正站在树丛旁,状似嗅闻手上的花,暗自观察,身后忽然传来另她犯呕的声音,她不控制地抖了一下。
齐司理走上前去,笑着道:“付姑娘,正巧啊。”
付雪芙将手上的花扔掉,没有说话,忍着离开的的冲动朝他福礼。
齐司理伸手想将她扶起,付雪芙立即退后了三步,手上落了空,齐司理皱眉道:“付姑娘可还是在怪齐某在三公主殿外言语冒犯了姑娘?”
付雪芙:“齐世子说笑了,那日的事我早忘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齐司理脸上一沉,出声阻拦道:“付姑娘是在躲着我吗?”
付雪芙一顿,有些事不宜暴露太早。她颔首,忍着恶心道:“齐世子乃齐国公府世子,我只是一个小官之女,不敢与齐世子有任何交集,还望齐世子日后看着我能当不认识,我瞧见齐世子也会绕道走的。”说罢,没等齐司理说什么,她径直便离开了。
齐司理一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付雪芙只觉自己被凶狠的恶狼盯上了,不由加快脚步。
暗处的莫北看着这一幕,十分心急,忍不住出声道:“爷,不是我说,您应当主动些。”
难不成还一直让他躲在树上跟着人姑娘啊!
陆沉的脸隐在暗处,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付雪芙离开后并未回帐篷,而是一直向东边走,她深知齐司理已经盯上她了,她必须尽快入太子的眼。
付雪芙看向猎场的方向,她并不知道前世具体发生了什么,齐司理也只是一句‘一场春狩先让太子失了帝心’。
前世此时她也并未听见有关春狩的传言,或许是皇上下令封口了,也或许是此事极其隐秘,在所有人不知晓的情况下,皇上便对太子心生不满。
付雪芙皱着眉,她更倾向于后者。
付雪芙心中有些烦躁,早知有今日,她前世定会跟三公主问个明白,如今什么也不知道,这几日就只能跟着太子见机行事了。
付雪芙穿过了很大一片空地,到了靶场。
靶场没有限制,谁都可以入内,靶场里随处可见的夜明珠,将靶场映得如白日一般,虽是夜晚,也有在岗的士兵,听闻付雪芙想要射箭,有士兵拿来了一把尚算小巧的弓。
付雪芙抬手,虽有准备,但还是被弓箭的重量惊到了,她根本抬不起来。
一旁的小兵:······
付雪芙有些赦然:“还有更轻一点的弓吗?”
小兵颔首,付雪芙等了好一会儿,小兵才端着托盘出现,那是一把做工精美的弓,付雪芙拿到手上立即就发现了它的不同,她拿在手上掂了两下,这把弓无论重量还是大小,都很称她的手。
小兵垂着头,付雪芙也就没发现小兵脸上的呆愣。
付雪芙从前是有学过射箭的,那还是很小的时候了,也从没练过准度,第一箭射出,连靶子的边都没碰到,在半路羽箭就落地了。
有了对比,第二箭付雪芙用足了气力,羽箭却径直略过了靶子,落在了它后面,她的手却因那一箭有微微的颤抖,白嫩的指尖也有些红,付雪芙只是看了一眼,并没在意,继续举起弓。
暗处,陆沉悠悠道:“给我拿把弓。”
莫北心下一喜,瞬间消失在原地,很快就将弓拿来了。
那小兵看清来人,正要行礼,却被陆沉制止。
付雪芙只听到一声‘咻’,接着,她旁边的靶子就应声倒地,她回头看去,陆沉已经在她身旁站定。
也就说明陆沉刚刚是在更远的地方射出的那一箭。
待看清来人,付雪芙有些惊讶:“先生,你为何在此?”
陆沉面不改色道:“虽是狩猎,但皇子与公主们的课业却不能落下,国子监的先生们都上了年纪,恐受不了舟车劳顿的苦,便从上善书院选了几位先生,我便在其中。”
闻言,一旁拿着箭筒的小兵垂着头,欲哭无泪,恨不得自戳双耳,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啊。
付雪芙颔首:“原来如此,先生是教授什么的?”
陆沉一顿:“我教的杂,策论、武艺、兵法都教,端看书院中哪位先生休假,我便会接替他。”
付雪芙了然,他能教的多,那礼部会选他跟随就很合理了。
付雪芙心思一动,露出一抹浅笑道:“还没问过先生姓名,不知先生?”
陆沉:“我姓柳。”说着话,有士兵已经换上了新的箭靶,陆沉再次拉弓射箭,靶子正中红心后倒地,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付雪芙眼眸微闪:“柳先生好箭法,先生能否教教学生?我总射不中靶子。”
陆沉沉思片刻后,轻轻颔首:“你先射一箭我看看。”
付雪芙一喜,迅速拉弓射箭,依旧没碰到靶子。
陆沉:“你的站姿与拉弓的手法都是错的,再来一次。”
付雪芙有些赦然,再没好意思说自己幼时学过,瞧见柳先生面上没有嫌弃之色,她稍稍心安,再次拉弓,陆沉却道:“停,射箭时莫要正对着靶子,需要侧一些,手臂应与肩膀齐平。”说着,陆沉伸手将付雪芙的手臂抬高。
陆沉:“闭上左眼,用右眼瞄准,右手放松些,不用那么大力,看准了再射。”
‘咻’一箭射出,羽箭稳稳插在了靶子上,虽然离红心还有半个靶子的距离。
付雪芙一笑,再次搭箭却又一次脱靶了。
陆沉走到她身后,离付雪芙的后背有一寸远,他微微俯身,道:“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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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雪芙再次搭箭、抬手、拉弓,手臂往后送时,陆沉闻见了幽幽的木槿花香,若有似无,却直往鼻子里钻,他面上一阵恍惚,发觉不妥,他稍稍后退了些。
陆沉声音有些哑:“弓臂与箭身要在一条直线上,不要偏。”
‘咻’再次射出时,羽箭再次落在靶上,离靶心近了一半。
陆沉:“不错,多练练,准度自然就会好。”
暗处的莫北:······
那我之前百步穿杨还要被骂出箭不果断算什么。
付雪芙赞道:“是先生教得好。”话锋一转,付雪芙问道:“先生在书院的月俸是多少啊?”
陆沉:“你问这做甚?”,随便胡诌了个数:“二十两。”
付雪芙现在有银子,她没有犹豫道:“我想请先生教我习武,无需多厉害。”,付雪芙眼中一沉,道:“只需遇着危险的时候,我能在出其不意间自保。”
顿了一会儿,付雪芙继续道:“我不会占用先生太多时间,只在书院午时歇息的那一个时辰就行,我每月会给先生二十两束脩,不知先生可愿意?”
莫北连连点头,心中暗道‘愿意愿意’。
陆沉望着她,眼眸幽深,道:“什么危险?”
付雪芙一愣,随后笑着道:“没有危险,只是这般说。”
陆沉看得出,她虽笑着,但至始至终笑不达眼底。陆沉缓缓点头:“可。”
小兵的头垂的更低了,无数次问自己他今夜为何要在这里,哦,原来是因为他偷喝酒被头儿罚了啊。
付雪芙继续问道:“先生看着十分文弱,怎么会武艺的?”
陆沉穿着一身书院先生统一的蓝色长衫,半披着长发,看起来就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莫北捧着肚子无声大笑,使劲掐着自个的大腿才没笑出声。
陆沉轻笑:“早年敌国来犯时,也曾应召上过战场。”
后面的陆沉没说,付雪芙也猜得出来,应是受了伤才不得不退了下来,不然,以他的武艺做个小将应是不在话下的。
付雪芙干巴巴安慰道:“在书院当个先生也挺好,不会有战场上那般凶险。”
陆沉没有答话,而是看了眼她的手问道:“你一个闺中女子,应是遇不着什么危险的,怎么想学武艺?习武很苦,受伤更是家常便饭。”
付雪芙笑着道:“以防万一嘛。”,她撇过头去,继续射箭,脸上却一片冰寒。
若她会武,前世就不会落得那般下场,齐司理也休想随意欺辱她,最最重要的是她的···或许就不会丧命。
夜深了,付雪芙离开后,陆沉看向一旁的小兵,面上无波,小兵却似头顶上长了双眼一般,‘扑通’一声跪地。
陆沉:“闭上你的嘴巴。”
他语气平静,小兵却瞬间抖如筛糠:“小的遵命。”
陆沉抬步离去,经过他身旁时,却道:“明日你继续值守。”
小兵起身,抹去头上的汗,他发誓他再也不偷酒喝了。
19. 第 19 章
竖日,狩猎比试的第一日。
所有人都在靶场旁边的空地上,付雪芙估摸着应该有三五百人,案桌从头摆到尾,足足有数十排,付雪芙与林清和跟着三公主,坐在了她身后的案桌上。
付雪芙一抬头就能瞧见对面身着明黄色蟒服的太子,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见着,他的身边跟着一身穿青色劲服的清秀男子,长相与林姐姐有些相似,应是丞相的嫡孙、林姐姐的兄长。
太子旁边便是二皇子和齐司理,骤然对上齐司理的目光,付雪芙立即偏头向远处望去,并没看见柳先生。
皇上到了,有公公唱祝,众人跪下行礼,起身时,付雪芙抬头瞥了一眼,皇上比她想象中要苍老些,刚过四十的年纪,竟已生了白发。
狩猎开始前还得有些仪式,付雪芙兀自思索着齐司理可能会使的招数,不期然听见皇上开口道:“今日是比试的第一日,朕就不参与了,让你们年轻一辈尽情发挥。”
话落,付雪芙注意到二皇子看了眼齐司理,她凝眉,决定等会儿还是紧跟着太子为好。
付雪芙看向身旁的两人,三公主瞧她跃跃欲试便道:“你们两个去吧,狩猎的热闹我也看腻了,你俩倒是可以去瞧瞧,我还困着,等会儿先回去补觉。”
林清和也道:“昨日舟车劳顿的,都快把我的身子骨颠散了,今日说什么也不想骑马了,我便不去了,付妹妹你···”
付雪芙立即道:“无事,我一个人去也无妨,这热闹我还是想瞧瞧的。”
闻言,两人便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皇上点了篝火,狩猎便开始了。
比试一共三日,几位成年的皇子都得参加,除了皇上身边的几位重臣没动,几乎所有人都上马朝着猎场去。
所有年轻一辈分为三组,由三位成年的皇子领头。
付雪芙骑上昨晚挑好的马,跟着太子的队伍进了猎场,前边约莫有三十几人,人多眼杂,付雪芙又只能远远跟着,真有什么事她也不能及时发现。
正当她发愁时,或许是为了猎得更多猎物,前边的队伍进来没一会儿便分开了,太子身边只有林清风和两个随从。
付雪芙不远不近跟着太子,人少了之后,前边的四人很快便发现她了,瞧见是一手无寸铁的姑娘家,太子也没让人驱赶,而是道:“我们跑快些,甩掉那姑娘便好。”
前边的四人忽然开始纵马急奔,付雪芙连忙跟上,速度太快,付雪芙只能用力踩住脚蹬,紧紧拉住缰绳,才不至于让自己被颠下马。
没一会儿,林清风便有些受不住了,发现无论怎么跑都没法将人甩掉,连忙出声道:“殿下,慢一点,我快被颠散了。”太子置若罔闻,直到林清风喊出‘表哥’。
太子将速度放慢,嫌弃道:“清风,不是我说你,你也该找个师傅好好练练了,连个姑娘家都比不过。”
林清风没有接茬,而是转移话题道:“殿下就让那姑娘跟着吧,那姑娘定是仰慕殿下才会跟的。”
太子轻哼一声,“你怎知那姑娘不是仰慕你才跟着的?”
后边的付雪芙跟着放慢了速度,她气喘吁吁的,看向自己勒出血痕的掌心,有几处还被粗糙的缰绳磨的破皮了,她只掏出手帕将掌心随意裹着。
幸好,之后前边的人没再急奔了,不然付雪芙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跟得上。
日头渐渐西斜,前边的四人才返回驻地。
晚上所有人得聚在一块,烤猎物吃,身旁的林清和这才注意到付雪芙包着手帕的手。
林清和捧起她的手,“这是怎么了?”
付雪芙摇头,“无事,今日去猎场不小心刮到的。”
林清和皱眉,“怎么这般不小心?我那有御赐的金疮药,一会我让墨琴拿给你,等会儿牛羊那些发物就别吃了,当心留疤。”
篝火宴结束后,付雪芙照例先到马场转了一圈,才去靶场,她特意走了另外一条她白日发现的小路,以免遇到齐司理。
陆沉早已等在了那,付雪芙上前问道:“今日怎么没瞧见先生?”
陆沉摇头:“我吃不惯烤物,猎场的猎物都太过温顺,便也没去狩猎,今日也算是我休沐,便去一旁躲懒了。”
付雪芙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听罢,只是颔首,也没说什么。
很快,陆沉便注意到了付雪芙手上的伤,他皱眉道:“手怎么了?”
付雪芙还是那套说辞,“今日去猎场不小心刮到的。”说罢,拿起弓箭就要射,却被陆沉拦住,“我看看,伤口处理不好极易感染,射箭晚点再学也不迟。”
闻言,付雪芙将手上的帕子随意扯开,可能是手上的血粘住了帕子,这一扯,伤口便有些疼,付雪芙‘嘶’了一声。
陆沉沉着脸盯着她,隐隐有些愠怒,却只能隐而不发。
付雪芙沉默着,没再说话,柳先生沉着脸还是有些唬人的。
陆沉转而看她手上的伤,不是很严重,脸色这才好转,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一边均匀撒在伤痕上,一边道:“这是金疮药,早晚用一次,三日后便能愈合。”
陆沉将瓷瓶递给她,付雪芙却没接,而是道:“这药见效如此快,想必很难得,柳先生是习武之人,磕碰在所难免,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这点小伤用寻常的金疮药就行。”
陆沉一顿,他握紧手中的瓷瓶,没有强求,“这三日莫要射箭了。”,陆沉将瓷瓶收进怀中,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重新给付雪芙包扎。
付雪芙:“多些柳先生,既如此,我便先回去歇息,就不打扰先生射箭了。”
人走后,陆沉也没心思射箭了,索性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面上依然沉静,但转佛珠的手却极快。莫北现身禀报,小心翼翼道:“今日,秦家小姐来了好几回。”
陆沉皱眉,眼底闪过不耐,“让她滚。”
莫北继续道:“暗部用尽手段,那人还是没招。”
陆沉闻言,立即起身向外走,出了帐篷后瞬间消失,直往后山去。莫北迅速跟上,若不是知道陆沉去的哪儿,他都不知上哪儿找人。
竖日,天光破晓,陆沉才回来,他神情冷漠,面无表情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一旁的莫北咽了咽口水。
“抬水沐浴。”
莫北麻溜出去准备。
付雪芙早早便去了猎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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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经之路上候着,等了许久,才陆续有人过来,太子四人出现后,付雪芙才打马跟上。
昨日太子的队伍猎得的猎物是最少的,今日四人明显更卖力些了,付雪芙跟在后边,有时也会扔个石子过去,提醒前边的四人猎物的位置。
五个人默契又怪异。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随从拿着新猎的兔子走向付雪芙,他道:“劳烦姑娘帮我等驼一下猎物。”
前边四人的马背上都挂满了猎物,付雪芙颔首,但不一会儿,她的马背上也挂满了。
四人正想先回驻地一趟再来,前边拐角忽然出现了噪杂的马蹄声,几人等了一会儿,皇上带着一队禁卫军出现。
几人上前见礼,付雪芙却在皇上等人出现前,就隐在了暗处。
没多久,那四人上马似是准备离开,剧变就在这时发生了,密林中出现黑衣刺客,有人拿刀,有人射箭,禁卫军连忙护卫在皇上身边,“护驾,护驾。”
然而禁卫军中忽然有禁卫反水,场面一时有些混乱,皇上身边空出了几个位置,有好几个刺客不顾一切地冲向他。
太子四人本欲上前帮忙,付雪芙却看到,太子身下的马似受了刺激一般,嘶鸣一声后,疯狂朝密林深处跑去。
付雪芙反应过来,朝太子追过去,太子的马只顾横冲直撞,付雪芙很快便追了上去,但如何截停就是难题了。
太子见她出现,连忙道:“拉绳子。”
闻言,付雪芙打马往前急奔一段距离后,将用来绑猎物的绳子系在两颗大树之前,才道:“殿下,这边。”
太子一直看着她的方向,听罢,用尽全力让疯马往那边冲过去。
疯马被绳子截停瞬间,太子从马上跳下来,在地上滚来几圈后停了下来,付雪芙见此,立即将自己的马拉到他面前,急切道:“殿下,事不宜迟,你必须尽快回去救驾。”
太子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打马往回急奔。付雪芙只能祈祷那边的刺杀还没结束,不然,太子危矣。
皇上遭遇刺杀,身为儿子的太子却逃了,即使知道其中可能有诈,但是那一瞬间的失望寒心却是真,怀疑的种子一旦落地,迟早会生根发芽,何况还是生性多疑的帝王。
太子若能机灵些还好说,如若不然,就算太子此时赶回去也于事无补了。
真是好诛心的手段。
粗浅、低劣却好用。
付雪芙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疯马,只犹豫了一瞬,便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她本想守着这疯马,以免有人来毁尸灭迹,但仔细一想,若真有人来,她还不够给人送的。
付雪芙不知走了多久,从白日走到天色渐黑都未遇着一人,她皱眉,她明明记得疯马是一路朝前走的,她也是一路往回走的,怎会到现在都还未到。
付雪芙走不动了,山路不平,她脚上好似起泡了。她靠在一棵大树上坐下,看着头顶树影间的光亮一点点消失,周围彻底黑成了一片,隐隐还有狼啸传来。
付雪芙没动,若这么死了也挺好,没有了她,付云州和外祖一家都会好好的。
她勾唇一笑,有种即将解脱的轻松感。
20. 第 20 章
但她眼中却渐渐氤氲出了雾气。
可是她若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人知道安儿的存在了。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在那绿色眼睛的畜生出现前,付雪芙就地一滚,将自己隐在了灌木中。
而此时的驻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太子赶回时,增援的禁军还未到,刺客正在进行最后的反扑,太子立即提剑上前,一剑刺出,挥开皇上身前的剑,自己则挡在他身前。
刺客对其他人可没那么温和,以聚拢之势朝他劈去,太子以剑挡之,眸光流转间,他手上力道一泄,数把剑同时劈入他的左肩,太子闷哼一声,皇上闻言,立即将身前的刺客解决去帮忙。
援军赶到时,刺客们见再‘无力回天’,皆咬破口中剧毒自尽。
皇上抱着昏过去的太子,大喊:“快传太医。”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太子的左肩已被血浸透,皇上的手正死死捂在上边。
回到驻地后,皇上命人封锁猎场、彻查此事,太医则在帐内为太子包扎。
皇上在猎场遇刺的消息传遍驻地,一时间人心惶惶,淮枝更是坐立难安,眼见太阳快落山付雪芙还没回来,淮枝便想去寻林清和,但外边守着的禁军却将她拦住。
淮枝乞求道:“军爷,您行行好,我找丞相府家的小姐有急事,您通融通融。”
“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帐篷。”
淮枝急得快哭了也毫无办法,关系到付雪芙的声誉,她也不敢与人说什么。
陆沉与莫北从后山赶回驻地时,便发现驻地守卫森严,问了一旁的禁军才知皇上遇刺。
两人匆忙赶过去,太子已经转醒,见到陆沉,他道:“九皇叔。”
陆沉颔首,太医道:“殿下肩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有的伤口极深,殿下会晕倒也是因为失血过多,一月内最好卧床休息,莫让伤口崩开。”
太医走后,太子才对坐在一旁的皇上道:“那些刺客出手时,我的马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不受控制、疯了般朝前跑。”
闻言,皇上面上凝重,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太子见此,没再说什么,有些事说太多了反而不太好,转而说起了其他:“说来还要多谢那位帮我截停了疯马的白衣姑娘,若不是她···”
陆沉皱眉,下意识出声道:“什么白衣姑娘?”
太子一顿,道:“梳着侧发髻,右手有条青色手帕,应该是受伤了···”
陆沉连忙问道:“她人呢?”
被这么一问,太子也才发觉这个问题,“那姑娘把马给我了,若她还没回驻地的话,应是还在猎场。”
陆沉看着太子,眼神有些凛冽。
太子缩了缩脖子,怎么九皇叔跟变了个人似的。
陆沉:“我带人去寻,此事莫要伸张。”
言罢,陆沉疾步出了帐篷,皇上察觉出了什么:“你可知那姑娘是哪家的?样貌才学如何?”
还没等太子回答,皇上自顾自摇头道:“样貌才学不重要,家世···也不是太重要。”
皇上抬首看向太子:“她是哪家的姑娘?”
太子愣愣的,摇头:“儿臣不知。”
皇上摆摆手,有些嫌弃:“罢了罢了,迟早会知道,你好好歇着吧,那姑娘那有你皇叔,应是不会有什么事,朕先走了。”
莫北在外面站着,陆沉一出帐篷便道:“让所有人到猎场门口等着。”
话落,陆沉便运起轻功,往付雪芙的帐篷去。
淮枝还在求禁军通融:“军爷,我不出这帐篷,您行行好,帮我带句话给林家小姐可好?”
淮枝苦苦哀求,就差跪下了,那禁军正犹豫着,瞧见陆沉过来,想行礼,陆沉袖摆一甩,禁军被一阵劲风托起。
陆沉示意禁军走远些,才问道:“你家小姐回来了吗?”
淮枝不语。
虽然面前的公子看起来没恶意,但事关小姐的声誉,她不敢赌。
陆沉低声道:“今日皇上遇刺,你家小姐为了帮太子把马给了他,若她还没回来,此刻定还在猎场,我会秘密带人去寻,不会影响你家小姐声誉。”
闻言,淮枝再不隐瞒,哭着跪地:“我家小姐还没回来,求大人救救我家小姐。”
陆沉眼眸一黯:“此事你莫要伸张,最好与往常无异。”
说罢,陆沉快速往猎场赶去。
莫北已经带人等在这了,瞧见陆沉过来,众人连忙迎上去。
陆沉言简意赅对众人道:“有一白衣姑娘在东山上失踪,你等从此处往外扩散搜寻,找到人就发信号。”,末了,他再次强调:“此事莫要伸张。”
莫北听见‘白衣姑娘’就反应了过来,他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其他人见此,也不由严肃起来,按耐住对那姑娘的好奇。
猎场入口已被禁军统领楚天带人封锁,陆沉出示了腰牌,楚天才将一行人放了进去。
过了封锁线后,陆沉手持火把,直接纵马往太子说的地方去。
大约一刻钟后,他便瞧见了那匹马,倒在绳子前已没了生息,陆沉举着火把在疯马周围一寸寸搜寻,每查看一处,他心就往下沉一分。
得异于前段时间的大雨,此处的泥土还未完全干透,人走过会有一层浅浅的印记留在上边,而疯马周围有好几处杂乱的脚印,又宽又大,根本不属于付雪芙。
等陆沉找到她的脚印时,却发现有四串脚印也跟着付雪芙去了,陆沉心急如焚,再顾不得其他,立即上马往前追去。
好在,没多久,两组脚印便分开了,看来那四人并不是冲着付雪芙去的。
付雪芙的脚印直直地往密林深处去,陆沉明白她为何会到现在还未回来了。
付雪芙翻进灌木囱中后,她拔下头上的翎羽簪紧紧握在手中,簪头已经被她磨的十分锋利,月光映照下泛着寒光。
听见狼啸,付雪芙才后知后觉自己应当是走错了路。
许久,外边没有动静了,付雪芙才敢出来,四周一片漆黑,不说她不知道往哪走,就连自己从哪个方向来的付雪芙都不知道了。
付雪芙闭上眼,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寻她,她不能坐以待毙。听了听狼啸声,她选了个与声音相反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付雪芙忍着脚上的疼痛,麻木地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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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期然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付雪芙迅速躲在一棵大树后。
陆沉听见响动,他勒停马,唤道:“付姑娘?”
付雪芙没有出声,而是握紧了手里的簪子。
陆沉继续道:“我是书院的柳先生,是来寻你的。”
闻言,付雪芙手上一松,她从树后走出:“我在这。”
瞧见她,陆沉紧绷的心弦一松,他立即下马,拿着火把上前。
付雪芙脸上有些黑色的赃污,身上的白色衣裙也到处是泥,陆沉上下打量着她,没有发现明显的受伤痕迹,他问道:“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付雪芙摇摇头:“我无碍。”
陆沉将身上的信号烟放出,才看了看周围,他眼眸一闪,神情凝重道:“此处是狼群的栖息地。”
付雪芙一愣,虽早有准备,但也未料到自己走了半天竟进了狼窝。
陆沉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它们应是出去觅食了,若现在出去,极易遇到狼群,若我一人还能应付,但带着你,我却没有把握,我知道附近有个隐蔽的山洞,今夜恐怕要付姑娘与我在这待上一晚了。”
付雪芙抿唇,不由再次握紧了袖中的簪子。
陆沉继续道:“付姑娘放心,在下虽一介武夫,但自以为还算是个君子,付姑娘也不用担心名声问题,我已吩咐你的丫鬟莫要伸张此事,寻人的士兵也不知你的身份,我知道一小道,明早可直接将姑娘送回营帐。”
付雪芙歉然一笑:“我相信柳先生。”
也只能相信。
她并担心自己的名声,这辈子她没打算成亲了,等报了仇,余生她就找一个清净的寺庙为安儿诵经祈福。
时不时传来的狼啸声让陆沉心里一紧:“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
陆沉先让付雪芙上马,她走了两步,陆沉才发现她的脚受伤了,他凝眉道:“付姑娘,你的脚?”
付雪芙:“无碍,应是走太久起了泡。”
陆沉皱眉,她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身上的伤不甚在意,他莫名有些不悦。
陆沉先越过付雪芙飞身上马,随后伸出手,付雪芙犹豫了一下道:“我还是走路吧。”
陆沉却道:“山洞离此不是很近,你受了伤,还能走得动吗?在外逗留越久越危险,我们得抓紧时间。”
付雪芙终是上前,她先踏上马镫,伸手握住的却不是他的手,而是他被袖子掩住的手腕,陆沉暗暗瞥了她一眼。
付雪芙蹬了一脚马镫,奈何走了大半日的路,她的腿在打颤,当下便一软,眼看她就要撞在马匹坚硬的盔甲上了,陆沉手上用力,待她借力腾起时,陆沉掐着她的腰,将她稳稳放在了马背上。
淡淡的木槿花香涌来,陆沉闻着却甚是浓郁,一时间他感觉有些晕眩,又想起刚刚手上那抹柔软,他的手指不住的摩挲着粗粝的缰绳,眼眸却越发幽深。
付雪芙只觉自己大腿外侧贴着的十分烫人,她向前挪了挪,身子也稍向前倾,与身后的人隔开了些距离。
见此,陆沉陡然喊了声‘驾’,付雪芙猝不及防往后倒去,马上一颠一颠的,她总会碰到身后坚硬似铁的胸膛。
21. 第 21 章
没一会儿,两人便到了一处爬满藤蔓的山壁下。
到了山洞外,陆沉先下马,不等付雪芙反应便握着她的腰,将她提了下来,待她站定,陆沉将马栓在树上,才去清理那山壁处的藤蔓,一会儿功夫,便清理出可供人通行的小道,原来藤蔓之下藏着一个山洞。
陆沉不放心将人留在洞外,带着她一起进了山洞,他让她先站在洞口,自己则先入内,等确定山洞内没有蛇,他才让付雪芙在石头上坐下。
陆沉在山洞内捡了些枯树枝,将火把放进去生火。
火堆将山洞映得很亮,陆沉抬眼瞧她,她清冷的眉眼在暖黄的火光映照下格外柔和,白皙的脸上染上了脏污,却有一种落入凡间的美。
付雪芙抬首看过来时,陆沉站起身朝外走:“我去外边找些吃的。”
付雪芙望着火光,思索着今日之事,太子应该会有所觉,加上上次海龙的事,应当足够入太子的眼了吧。
而营帐中,太子也正与林清风谈论着此事。
林清风惊讶道:“殿下是说,是这两日跟着我们的白衣姑娘帮了你?现下九王爷正带着亲卫在寻她?”
太子颔首。
林清风垂着头思索着,他喃喃道:“九王爷可不是如此好心的人,那姑娘也不简单。”
太子:“那姑娘我总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林清风先放下了对九王爷的猜想,他分析道:“那姑娘能在截停疯马后,立即让你返回,想必是看出了此局的险恶,倒是个聪慧的女子。”
“但如此聪慧的女子真会因仰慕殿下,而跟了咱们两天吗?”
林清风点醒了他,太子道:“她并不是仰慕谁,她若真仰慕我,在与我说话时不会那般冷静,她那双眼中没有丝毫爱慕,而她若仰慕你,也不会追着我的马跑了。”
林清风颔首:“那姑娘不是因为仰慕谁才跟着我们,那是为何呢?”
太子也满是疑惑:“刺杀发生时,她没有任何惊慌害怕,也没想过独善其身,一般的姑娘那会如此,她就好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一般,特意等一般。”
林清风犹豫道:“此局不会是她···”,下一瞬,林清风又摇摇头:“没必要多此一举。”
太子沉眉:“找她问问便知了。”
另一边,二皇子的营帐中,他低声恨恨道:“如此周全的计划,太子怎会中途返回?”
他越想越气,就差一点点啊,哪怕太子晚上一步,等援军先到,这一局都不算白费,如今,损失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埋入禁军中的棋子不说,竟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他怎能不恨?
齐司理:“我们的人在别处发现,有人用绳子帮太子截停了疯马,也是那人将自己的马给了太子,他才能及时返回。”
二皇子怒不可遏:“是谁?”
齐司理:“看脚印应该是个姑娘,具体还没查出来,如今驻地戒备森严,我们的人不好有所动作。”
二皇子:“等风声过了,给我去查,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陆沉回来时,带回来一只已经处理好的野兔,以及用大叶子装着的一捧清水。
陆沉将水递给她,道:“先处理一下你脚上的伤口。”说罢,又将怀中的金疮药放在了她旁边。
付雪芙接过清水,有些迟疑,陆沉却已经用粗树枝架起兔子在火堆上烤了。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深闺女子,索性不再扭捏,她脱掉绣鞋,白色的袜上有一团血渍,她咬着牙,轻轻将白袜褪下,血泡破了粘连袜子,她一褪,便撕扯到了伤口,付雪芙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旁烤肉的陆沉手一顿,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但余光却一直没离开过付雪芙,听见她疼得倒吸气,他狠狠皱着眉头,眼中是罕见的不忍和心疼。
终于将两只袜子褪下,付雪芙用手帕将血污一点一点擦净。
白皙圆润的小脚就这么白晃晃摆在陆沉眼前,她的脚很小,两只还不够他一手握的,他看得眼中一热。
付雪芙上好药,她正思索着要不要穿回原来的白袜,就听见对面传来两声‘嘶啦’。
陆沉从自己里衣的下摆处撕出了两个布条,他面不改色递过去,“用这个,干净些。”
他都撕下来了,付雪芙只得接过,小心缠在脚上。
想到自己贴身的里衣缠在她的小脚上,陆沉不由露出一抹淡笑。
付雪芙处理好后便在一旁看着陆沉烤肉,两人都没说话。
随着油脂滴在火堆中,发出‘啪啪’的响声,烤肉的焦香味也出来了。陆沉在兔子上撒了一层黑色的粉粒。
付雪芙抬眼看着他,陆沉解释道:“这是一种有咸味的草末。”
陆沉扯下一条兔腿递给她,付雪芙接过,却并没吃,她拿着兔腿凑近嘴巴,呼呼地吹着气。
直到陆沉将另一只沾有黑色粉粒的兔腿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她才小口啃了起来。
陆沉轻轻瞥了她一眼,装作没发现她的小心思。
野外的兔子大多都很紧实,又用火烤出了大部分油脂,焦香扑鼻,柴而不腻,对没怎么吃过烤肉的付雪芙来说,甚是美味,不知不觉间,她将整个腿儿都吃完了。
陆沉见此,扯下另外一条后腿递过去,付雪芙却摇头:“我吃不下了。”
闻言,陆沉三两下将它解决掉,骨头扔进火堆,用手帕将手上的油脂擦干净后,才从袖子里拿出了两颗青果,递给付雪芙:“解腻。”
付雪芙接过来,在袖子上擦了擦,又在干净的衣襟上擦了擦。
陆沉轻哼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个青果啃了一口。
付雪芙似没听见,也跟着啃了起来。
酸酸甜甜的,确实清爽解腻。
吃完两个青果,付雪芙思索了一下,道:“今夜多谢柳先生,若不是你,我或许还在外边挨饿受冻,柳先生如此待我,我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闻言,陆沉眉毛一挑。
付雪芙却道:“我会将先生教我习武的月俸从二十两涨到二十五两。”
陆沉眼眸一黯,却只得咬着牙道:“嗯,睡吧。”说罢,直接侧身背对着她躺下。
付雪芙本还想撑着不睡的,但今日她早早便起了,又走了大半日的山路,到了此时,她望着火堆的眼皮不可控制地开始打架。
她在山壁下找了个泥土松软的地儿,用披风将自己裹紧,就这么伏在膝盖上睡。
陆沉听见身后有声响,偏头看见她躲的老远,一副提防的模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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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掩饰眼里的侵略性,许久后,他给火堆又添了些柴,火势大了一倍不止。
子夜一过,丝丝缕缕的啜泣声入耳,伴随着低声哀求,陆沉迅速睁开眼,意识到付雪芙可能是梦魇了,他连忙起身去到她身旁。
此时的付雪芙已经倒在一旁,陆沉走近了才发现异常。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平日里清冷疏离的人儿此刻蜷缩成一团,哭得浑身颤抖,嘴上还不断讨饶着。
陆沉只觉自己的心被无数根针刺了一下,他小心翼翼拍了拍她的背,就像对待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付姑娘,你醒醒。”
付雪芙没有丝毫反应。
陆沉加大力道,手掌落在她背上时却依然轻如羽毛,“付雪芙,醒醒。”
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但陆沉却听清了她嘴里的句句哀求。
“别打了。”
“求求你了。”
“太痛了。”
“我真的受不了了。”
······
“和离吧,齐司理。”
陆沉心头一震,想起在宫里那次,付雪芙第一次见齐司理时,害怕到颤抖的模样,与现在何其相似。
陆沉伸手将颤抖的人儿捞入怀中,嘴里不断安抚着:“阿芙莫怕。”手上不住地轻拍她的背。
“求求你,救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齐司理,你不得好死。”
······
一直到天将明,付雪芙终于渐渐平静下来,陆沉望着她,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陆沉将人放在地上,坐到了一旁,他唤道‘付姑娘’,连叫了好几声,付雪芙悠悠转醒。
陆沉深深望着她:“我们得趁天还未亮,赶回驻地。”
付雪芙坐起身,“好。”
陆沉起身,右脚一划,扬起些尘土将火熄灭,他还没问出口,付雪芙却先问道:“柳先生,昨夜我可有说胡话?”
今早起来她是躺着的,想起昨夜的梦,付雪芙皱眉,她不确定柳先生是否听到了她说的话。
陆沉看着她,没说话。
付雪芙了然,她扬起一抹笑,“兴许是昨日吓到了,才做了噩梦,柳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陆沉颔首,想起她昨夜颤抖的模样,他顺着她道:“今日回去后,让太医给你开些安神的方子。”
闻言,付雪芙放下心来,却没发现陆沉望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随后,陆沉带着付雪芙沿小道下山,接着又上了一座山,再下山时,已经到了驻地帐篷的后面,而此时,天还未亮。
陆沉先将付雪芙帐篷外的禁军引走,瞧见陆沉给她的手势,付雪芙才一瘸一拐出现,在踏入帐篷前,付雪芙回身道:“多谢柳先生救命之恩。”
陆沉摆摆手,“无妨。”,说罢,他又拿出了那瓶金疮药递过去。
付雪芙犹豫片刻,接了过来。
付雪芙进帐篷时,淮枝正趴在桌上睡,看见她眼下浓重的青色,想是昨夜担忧了她许久,今早才熬不住睡了。
付雪芙没有叫醒她,而是坐在她身旁,等着。
付雪芙皱着眉,想起昨日早晨,她醒来时,淮枝没有任何异常,正是因为她太正常才有问题。
22. 第 22 章
她知道自己每日都会梦魇,还会说些与梦境中相同的话,自她回来,她就从未在入寝时让丫鬟守夜。
但是在狩猎场,淮枝不得不与她一个帐篷,淮住睡觉极轻,又怎会没听见她说梦话?
而淮枝若真的听到了那些话,怎么也不该是那样的反应。
付雪芙想到了一个可能。
昨日她满脑子想着如何避开三公主和林清和跟着太子,竟没发现淮枝的不对劲。
付雪芙想起,自淮枝养好伤回到她身边,一向泼辣活泼的淮枝沉默了许多···
莫北收到陆沉回来的消息,他满脸笑意走进来,“爷,昨夜有没有与付姑娘发生些什么呀?”
闻言,坐在太师椅上的陆沉抬首,望着他眼神凌厉,莫北脸上的笑意一收,立即垂首站好。
陆沉皱着眉问道:“上次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莫北严肃道:“付姑娘与二皇子没有交集,那日在皇宫中两人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面,倒是付姑娘与齐世子应当不是第一次见。”
陆沉放在膝上的手蓦然攥紧拳头,“什么?”
莫北点头,“爷还记得长公主的赏桃宴吗?那日付姑娘与齐世子都在,两人应是在那见过,宫里那回应是第二回见,付姑娘甚少参见宴会,尤其是齐世子身份不低···若不是这次长公主在帖子上写了付姑娘的名字,付姑娘都不会去参宴。”
陆沉:“两人在宴上可有交集?”
莫北摇头,“没有,宴上男女是分席的,齐世子一到长公主府便去了桃园,直到宴会结束,齐世子才离开。”
陆沉心下一沉,那便基本可以确定了,他囔囔着:“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
良久,陆沉注意到莫北欲言又止,“还有什么?”
莫北上前一步,靠在桌前,倾身道:“爷,你可知付姑娘为何甚少参加宴会吗?”,还没等陆沉说话,莫北便气愤道:“因为付姑娘那亲娘宋氏偏心,只偏疼那付三小姐,付姑娘长得美吧,跟天上的仙女似的,那宋氏生怕付姑娘会压在付三小姐头上,除了实在没办法推拒的,宋氏都甚少让付姑娘露面。”说到最后,莫北开始手舞足蹈,叉腰骂。
“爷,你说,都是宋氏的女儿,付姑娘那般美,听长公主说才情也不错,若是她多参加些宴会,不说京城第一才女,那京城第一美人总没跑了吧,那不都是她付家脸上有光吗?宋氏怎地这般偏心呢?”
陆沉凝眉。
莫北继续道:“爷,你知道付姑娘为何成日都穿着白色衣裳吗?”,陆沉没答话,只看着他,莫北不停道:“因为宋氏只给付姑娘做白色衣裳,而且都是过时的,首饰也是,付姑娘一直戴着那支翎羽簪,是因为只有那簪子还尚可入眼。”
莫北摇着头,脸上满是不忿,“爷,您别看付家只是个四品侍郎官,但付家可比好些一品大员都要富庶呢,那宋氏可是出身豫南的宋家。”
陆沉:“哪个宋家?”
莫北轻哼一声,“还能是哪个宋家?豫南首富,宋老爷子的小女儿,当年宋氏出嫁,宋家就给了百里红妆,她与付老爷上京城时,宋老爷子更是将半副身家都给了宋氏,每年还会给远在京城的宋氏送银子布料和首饰,银子最少都有十万两,布料和首饰更是用钱都买不来的。”
莫北两手交叠拍了拍,气愤道:“您猜怎么着?”,莫北一脸心痛,“宋氏全给了付三姑娘,净拿些别人不要的玩意儿打发付姑娘。”
陆沉不想再听下去,“说完了吗?”
莫北立即收回叉腰的手,站得笔直,“说完了。”
陆沉挥手,“你自去领罚。”,脑海中她含泪颤抖的模样一直挥之不去,他又道:“领完罚再去将昨日之事查清楚。”
闻言,莫北面如死灰,纵使心中不情愿,却只能恭敬道:“是。”,他今后一定嘴上把门。
陆沉右手搭在桌上,无意识敲着,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闷得难受,想要做些什么,他唤道:“莫西”。
身穿黑色劲装的莫西入内,她满脸冷酷,单脚跪地,垂首听令,“爷。”
陆沉:“你去坊里定制些衣裳首饰,要当下女子时兴的,不要白色的。”
闻言,莫西脸上出现些裂痕,专门叫她过来就吩咐这些?这不是随便唤个亲卫都能做吗?
陆沉又道:“等会儿,你去她那给她瞧瞧身子。”
莫西下意识问:“谁?”
陆沉面无表情看着她,莫西不敢再造次,连忙应道‘是’。
待人都走后,陆沉行至置盆架前,将两卷白色放进温水中,如玉的双手将两团轻轻揉开,上边的血迹便晕开在水中,很快,两团变得洁白无瑕。
天亮了,有光沿着帐篷缝隙漏进来,本就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淮枝被惊醒,嘴里还叫着‘小姐’。
那一瞬间,付雪芙看清楚了她脸上的焦急和惊慌,她轻声安抚道:“淮枝,我回来了。”
淮枝连忙问道:“小姐,可有受伤?”
付雪芙摇头,“我无碍。”
淮枝上下打量着付雪芙,看清她衣裳上虽有些泥垢,却并没有什么外伤,这才放下心来。
付雪芙则不错眼地看着她,问道:“淮枝,昨日我睡觉的时候,你可有听见什么?”
淮枝笑着道:“没听见什么啊,小姐怎么这么问?”
她虽是笑着的,付雪芙却看见她眼中有一瞬的慌张和死寂。
付雪芙有些不忍,还没问出口,却先红了眼眶,她嗫嚅道:“淮枝,你也回来了,是吗?”
淮枝垂下头没有说话,眼泪却像雨滴似的不断落下。
付雪芙握着她的肩膀,嘴唇颤动了好几次,才轻声问道:“你···你是怎么死的?”
淮枝蓦然跪地,不住地磕着头,“小姐,您别问了,都是奴婢的错,竟没看出来小姐心存死志,奴婢万死难辞其咎,都是奴婢应得的。”
付雪芙跟着跪在地上,抱着她,不让她继续磕头。付雪芙抱得很紧,还不住地拍她的肩膀安抚,“淮枝,怎么会是你的错?若没有你,我怎能在那等阿鼻地狱活那么久?若没有你,安儿怎能平安降生?要怪就怪齐司理,怪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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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
感受到淮枝正不住地颤抖,付雪芙心疼道:“不怪你的,淮枝,我死了是好事啊,在那等地方继续活下去,才是生不如死,若我不死,我怎能回来呢?云洲又怎么活过来呢?外祖一家又如何平安无事?”
淮枝摇头,她哭着道:“我只是心疼小姐,世道不公,您为何要受那些苦?一整瓶砒霜啊,您该有多疼?”
淮枝想起便有些崩溃,从得知付雪芙死讯,这些便统统压在她的心上,到了如今她才得以发泄出来。
付雪芙轻抚着她的背,“都过去了,淮枝,咱们朝前看。”
淮枝哭了许久,却始终没说出她是怎么死的,付雪芙也没有勉强,淮枝既然能知道她的死因,想必是回了国公府,她的死便与齐司理脱不开关系。
林清言来找人时,付雪芙才刚刚将淮枝安抚好,人在榻上刚睡下,帐外便传来了说话声。
付雪芙出去时,恰好瞧见禁军离开的身影,一旁的林清言解释道:“能查的都查出来了,没查出来的也毁得差不多了,禁军也不用守着了,没得还会造成恐慌。”
付雪芙颔首,“林公子来此,是有何事吗?”
林清言好奇:“是有些事情想请教付姑娘。”
付雪芙:“林公子随我来。”,她将人带到了一旁的大树下,以免打扰了帐内好不容易歇下的淮枝。
林清言:“姑娘的脚怎么了?”
付雪芙摇头一笑,“无碍,小伤。”
林清言:“等会我找个太医过来看看吧。”,毕竟是因为太子才受的伤。
付雪芙:“多谢林公子。”
林清言:“姑娘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
付雪芙瞥了他一眼,“既然林公子知晓了我姓付,也应当知道我与林姐姐的关系不错,你与她长得这般像,又是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我自然能猜到一二。”
她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林清言清了清喉咙,他也就是随口一问,“付姑娘这几日为何要跟着太子殿下?”
付雪芙看了看周围,时不时会有禁军或其他女眷出现,她皱眉低声道:“此地不宜交谈,若林公子或者说太子殿下想知道什么,待回了京城再谈也不迟。”
林清言有些不理解,付雪芙又道:“还请林公子帮我与太子带句话,谢谢他前些日子的赏赐。”
林清言满脸疑惑:“哈?”
但付雪芙却已经转身回了帐篷,林清言带着疑问而来,又带着更多的困惑回去了。
此时,太子帐内有许多来探望他的人,多是皇室宗亲,都是询问伤势、嘱咐他好好休养这一套,太子早就有些坚持不了了,瞧见林清言进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
林清言去寻了在外间候着的太医,“李太医,殿下昨日都失血晕过去了,是不是静养比较好?”,他特意强调了‘静养’二字。
李太医胡子一翘,也明白过来,他老神在在走进帐内,看着太子便道:“殿下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可是伤口崩开了,昨日不是给你说了,太子要静养吗?”,李太医盯着太子的随从道。
23. 第 23 章
一瞬间,众人都朝随从看去,他脸色涨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宗亲们见此,纷纷告辞。
人都走了,太子才对随从吩咐道:“传下去,我伤势严重,需要静养。”
林清言也将李太医打发去给付雪芙看病去了。
帐内只剩太子与林清和,太子才问道:“如何?付姑娘怎么说?”
林清和没好气道:“她说谢谢殿下前些日子给她的赏赐,殿下既然早就识得那姑娘了,这几日怎还装做不认识的模样?”,
太子:“我什么时候给她赏赐···”,声音戛然而止,他记起海龙那次,他去找三妹妹,她好像是说了那姑娘姓付。
太子恍然大悟:“我说今早你与我说那姑娘姓付的时候,我怎么觉着那么耳熟呢?原来如此啊。”
见林清言还是没明白,太子便给他解释了一番···
林清言听后,却皱眉道:“如此说来,那姑娘已经帮了殿下两次了,而且两次都···都有些···”
太子接话道:“一次或许是巧合,但两次都是如此,便没那么简单了。”
林清言分析道:“先不说殿下秘密护送官银之事,知道的人甚少,就这姑娘让三公主提醒您这件事,就不寻常了,若不是确定大雨会引发洪涝,寻常的姑娘家怎敢如此行事?就不怕殿下怪她多此一举吗?”
太子凝眉:“司天监都没有看出来的大雨,她是如何确定的?”
林清言:“这两日也是,她又是如何确定会发生刺杀的?”
两人都默契略过一开始怀疑付雪芙仰慕他们的说法。
林清言:“她不会是那边派来的吧?”
太子摇头:“不会,此次春狩,老二做了万全准备,没有留下丝毫可追的痕迹,若没有那姑娘,父皇定会对我很失望。”
两人静默无言,排除了所有可能,即使再不可思议,两人也不得不信了几分。
太子神色凝重道:“回京城后,约那姑娘见一面吧。”
付雪芙送走林清言没过一会儿,一身医女打扮的莫西出现在门口,不等付雪芙询问,她便解释道:“付姑娘,我是太医院的医女,来给您瞧瞧。”
这是她第一次见着付雪芙,她听莫北提过许多次,可仍然被惊艳了,她双眼亮晶晶的,眼也不眨的盯着付雪芙。
付雪芙颔首,坐在桌前,伸出白皙的皓腕。
莫西神情自若地搭上去,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好白好嫩的手啊。
然而下一瞬,她便严肃了起来,脉象沉疴凝滞,她望向付雪芙的面相,不由心中一震,她微微愣了一下,道:“我先帮您包扎一下脚吧···”
莫西刚走,李太医便来了,付雪芙不由疑惑,想起莫西给她把脉时的神情,她便将李太医打发了。
二皇子营帐内,他指着齐司理破口道:“若不是我无意知晓,你还要瞒我多久?啊?你是为了个女人昏了头了吗?你可知将那些死士安插进禁军花了我多少心血吗?”
齐司理自知理亏,却仍道:“昨日之事是我策划不周,她···也是无意,还请殿下莫要怪罪她。”
二皇子危险地眯着眼,“齐司理,到了现在,你还要维护她吗?”
二皇子如此说,齐司理很清楚他的意思,他拱手倾身道:“若是我能想的周到些,派个死士跟着太子,便不会发生截停的事,她也只是误打误撞,还望表哥莫要迁怒她。”
二皇子被气笑了,“齐司理,你好得很。”,他一挥手将横在两人间的桌子推倒,桌上的文书散落一地,二皇子上前两步,指着齐司理道:“别忘了你说过的话,若你没将太子拉下来,你休想娶她。”
齐司理:“是。”
二皇子转身,指着外边道:“滚出去。”
皇上营帐内,他早就收到消息了,手上正翻看着什么,朱公公则立在一旁。
皇上将手上的生平丢在一旁,“家世虽低了些,但胜在人聪慧果敢,也堪配那小子了。”,想起自家要求极高的母后,他有些幸灾乐祸,“就是不知,母后若知晓此事,那小子会吃多少苦头。”
朱公公将头垂的极低,但皇上还是没有放过他,“朱公公,你说呢?”
皇上口中说起的两个人,哪一个也不是他能随便谈论的,朱公公连忙跪地,“奴才愚钝,听不懂万岁爷说的话。”
皇上幽幽道:“那就把嘴巴闭牢了,若是传出什么风声到太后耳朵里···”
朱公公:“奴才什么也不知道。”
皇上很满意他的识相,“起来吧,动不动就跪的,你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
朱公公连忙起身。
皇上:“画像给我瞧瞧,别到时候见着人还认不出。”,朱公公将手中的画轴双手奉上。
皇上一打开,便拧眉问道:“那小子不会是见色起意吧?”。
皇上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连连点头,将手上的画轴和文书交给朱公公,吩咐道:“拿去烧了,莫要让其他人瞧见。”
天还未暗,莫北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入陆沉的营帐,暗处的亲卫不时发出‘扑哧’的笑声。莫西看着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莫北咬牙,这就是他不想领罚的原因,不是他怕疼,这点伤对习武之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是光天化日之下,被脱了裤子打板子真的很丢脸。
这些年来就属莫北领罚的次数最多,他都快管不住这群人了。
莫北脸色阴沉着走进营帐,但一入内,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爷,查到了。”
陆沉放下手里的文书,望向他,莫北继续道:“虽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但昨日刺杀应是二皇子一党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太子失了帝心。”
陆沉:“可有查到齐司理在里边的痕迹?”
莫北一愣:“爷怎么知道的?我正要说呢,此次刺杀便是齐司理的手笔,我们的人在马场和禁军里边都发现了齐司理的手笔。”
猜想又一次被证实,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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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陆沉不信,付雪芙能适时截停疯马,帮太子在这一局中突围,绝非偶然。
她应是提前知道了齐司理会做什么。
莫北见他不说话,又道:“我们在马场也发现了付姑娘的痕迹,她每晚都会在马场待一个多时辰,也不干什么,就只是看看马,而且···”
莫北有些不敢说,陆沉:“而且什么?”
莫北支支吾吾道:“我们还查到,这两日只要太子在猎场,付姑娘定会跟在他身后,有不少人都瞧见了,付姑娘能恰好出现截停疯马不是巧合。”
纵使知道付雪芙跟着太子是有目的的,陆沉还是脸一黑。
陆沉看着莫北,他眼神冰凉,“你很高兴?今日领的罚没让你长记性?再去领。”
莫北嗫嚅了几下,终是垂头丧气出去了,进门时的笑意完全消失了。
陆沉将手里的古籍往桌上一甩,他冷哼一声,“太子算什么。”,他神色复杂道:“你若有事,倒不如来求求我。”
话音刚落,莫西一脸凝重走进来。
陆沉见她这幅模样,不由抬首,凝眉道:“怎么了?”
莫西有些犹豫,顿了片刻才道:“付姑娘她脉象沉疴,眉心聚拢无光,应是心存···心存死志。”
陆沉双眼失神,只觉脑袋嗡鸣,良久,他才平静道:“还有吗?”
莫西:“付姑娘已有自戕的行为。”,她瞥了眼陆沉,才继续道:“她右手食指与拇指上有火蚀的痕迹,应是蜡烛烧的。”
莫西走后,陆沉在原地愣了许久,从日落到日升,右手握着的佛珠再没转动一下。
皇上遇刺、太子受伤,皇上已然没了春狩的心思,但春狩关系到今年的丰收,皇上也只能在驻地待着。
皇上虽下令春狩照常进行,但太子身受重伤,谁还能跟缺心眼似的去狩猎?
后面几日进猎场的人寥寥无几,猎物不够,伙房就得下山买食材了。众人虽不用顿顿吃烤物了,但到了猎场不打猎,一行大几百人都无聊得很。
到了回宫这日,与来猎场时的激动兴奋一样,回去时众人同样是十分激动兴奋,尤其是那些个武将。
武将在前边带路,走得飞快,跟在后边的众人也没有懈怠的,都想着快点回京城,走走停停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
午时过了没多久,一行人便回了京城。
众人先到了皇宫,等皇上【回宫】后,众人才各自出宫回家。
一出宫门,付雪芙扫了眼外边的马车,没瞧见付家的,这时,等候在宫外的林家车夫瞧见了自家小姐,连忙上前。
林清和拉过付雪芙的手,笑着道:“付妹妹与我一道吧,我先送你回去。”
付雪芙带着淮枝到了付府后,直接便回了清澜院,淮枝刚将包里的东西归置好,灵香便来请人了。
淮枝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付雪芙身边,担忧道:“小姐···”
付雪芙安抚般露出一抹笑,“无碍,我能应付。”
24. 第 24 章
三人到了主院后,付雪芙上前,“母亲。”
宋氏放下手里的茶盏,幽幽道:“芙儿果真是大了,多日不归家,回了府也没想着来看看母亲。”
一旁的淮枝脸色一变。
宋氏话里话外都在说付雪芙不孝,世人看重孝大于天,这些话若传出去,付雪芙立刻会被唾沫星子淹没。
宋氏这是一点顾忌都没有。
付雪芙一点也不奇怪,一点也不在乎,她平静开口道:“母亲有所不知,女儿舟车劳顿,仪容有损,是想着先回院里换身衣裳再来见母亲的。”
宋氏反问:“是吗?那…怎么没换呢?”
付雪芙笑笑:“清澜院离得远,我刚到院里归置好包袱,灵香便来了,我想着母亲应是有急事,换衣裳恐会耽搁了母亲的事,便直接过来了。”
宋氏说她不孝,那她就说她院子偏僻,宋氏只顾自己,不顾舟车劳顿的她,明里暗里说宋氏不慈。
宋氏脸一沉,装作没听见她话里的机锋,“春狩可还顺利?”
付雪芙摇头,宋氏目光一凝,只听她道:“皇上遭遇刺杀,太子身受重伤。”
宋氏一惊,“什么?”,宋氏凝眉低喃:“京中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付雪芙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说。
宋氏静静听完,才和蔼道:“芙儿出门几日,我便挂心了几日,吃不好也睡不稳,心神不宁下又犯了头疾,恐又要劳累芙儿替我抄佛经祈福九九八十一日。”
付雪芙垂眸,“母亲挂心我,这也是女儿该做的。”
祈福八十一日,每日需抄十遍佛经才能达到祈福的目的,抄一遍需大半个时辰,且字迹需工整,不得有丝毫涂改,这十遍付雪芙少说得写八个时辰。
付雪芙不想因抄佛经耽误要事,从主院出来后,她匆匆回院,想着今日多抄些。
见到在她院外蹲着的付绵绵时,付雪芙眼中闪过些许不耐。
付绵绵见着她,立即小跑上前,圆圆的肉脸上咧嘴笑开,“阿姐,这是我娘今日做的,很好吃的,我拿了两块来给你尝尝。”
付绵绵双手摊开伸向前,手心里是用手帕包着的荷花糕。
付雪芙眼眸微闪,这应是她偷偷带给自己的,若是红姨娘知晓,怎么也不会拿方手帕就给她送来。
付雪芙伸手接过来,“你回去吧。”,说罢,她便急步往屋内走,也没管身后的人会如何。
她一进屋,便将糕点随手放在了桌上,“淮枝,磨墨。”
直到快子时,她才停笔。
竖日,午时一到,夫子离开后,付雪芙放下笔,将拓抄的佛经收好,才转动着有些酸的手腕起身。
她按照陆沉说的,到了书院最深处的一座竹院。天气渐渐有些闷热,但这座小院有茂盛的青竹掩映,竟还有几分凉爽。
被青竹遮得严实的院门外,身穿蓝色短裾、做小厮打扮的莫北上前一礼,“是付姑娘吧?我是柳先生的书童,姑娘可唤我莫北,请随我来。”
院中有一大块空地,由青石板铺成,西南角落有一座角亭,亭中有一个石桌,陆沉就坐在里边,正写着什么。
陆沉抬首看过来,“坐。”,他指着对面的位置道。
付雪芙依言坐下。
陆沉道:“你从前未曾习武,没有打下基础,从头开始不太可行,但学些自保和防身的便宜招式还是可行的,你觉得如何?”,说到‘自保和防身’,陆沉不错眼的盯着她。
付雪芙凝眉,她并不不想学这些,自保于她而言,无足轻重,她想学的是如何出其不意地反杀。
虽如此,付雪芙却颔首,欲速则不达,她若直接明说,柳先生定会起疑,倒不如等合适的时机再挑明。
陆沉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付雪芙却道:“柳先生,我今日来是想跟您说,我可能要两月后再习武了,我需要写八十一日的祈福佛经,没时间练武。”
若不是她跟宋氏保证,会将每日的佛经按时交上,她这两月都来不了书院了,就这还需要她在讲学时抄写才能完成,若再加上习武,她定是交不上每日的量,若宋氏因此将她禁足耽误了之后的事,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闻言,陆沉眼底一暗,“祈福罢了,心意到了便成,不是付姑娘亲手写的也无妨,我认识几个极会模仿他人笔迹的书生,付姑娘若不介意的话···”
付雪芙听罢,连连点头,“敢问先生,那些学子在哪?”
陆沉不禁笑着道:“付姑娘只需将内容与数量告知我就好,我自会替你转达。”
付雪芙:“那便多谢先生了。”,她眼眸微亮,唇边不自觉地勾起。
佛经一事有着落,她便能有更多的精力筹谋接下来的事情。
陆沉也看出了她的愉悦,“习武待用过午膳再开始吧,这么早过来想必你也没用,习武最是耗力气了,午膳还得多用些。”
话落,莫北便将食盒提了过来,他将膳食一一摆出,一共五个菜,份量足够两个人吃,上边还有膳堂的标志。
付雪芙正想说她会给银子,陆沉却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付姑娘给的月俸已经足够,这膳堂做的膳食并不需花银子,付姑娘安心用吧。”
付雪芙便不再说什么,她拿起筷箸,夹起一片脆藕入口,酸甜爽口,没有一点莲藕的涩味,本来吃了糕点垫肚的付雪芙不由有了几分食欲。
一刻钟后,付雪芙放下筷箸,陆沉也跟着停下,两人起身来到院子中间的空地处。
陆沉:“女子的身形与力气天生不比男子,若要在男子手中自保,就必须学会巧妙化解。”,说罢,陆沉瞥向亭中的莫北,朝他招手,“挟持我。”
莫北:······
莫北走上前,将手搭在他肩上,右手将陆沉的手向后扭。
陆沉朝付雪芙解释道:“这是最简单的一种挟持方式,但因男女力量悬殊,女子极难挣脱,但若懂得些巧劲便不难。”
说罢,他直接向左回身,莫北被带着向前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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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男子单手挟持时,可借助腰身的力量,将人往前带,然后趁他踉跄不稳之际,攻其腹部下三寸,那是男子最为脆弱的地方,你能用多大劲就用多大劲,务必给自己争取足够多的时间逃跑。”
接着,陆沉抬脚踹过去,莫北本能躬腰,那一脚便踹在了肚子上。
陆沉朝付雪芙招手,“你来试试。”
付雪芙看得极认真,她走到陆沉身前背过身去,待陆沉抓住她的手向后扭时,她腰身力量带动手臂,趁陆沉不备时,抬脚狠狠踹过去。
一旁的莫北不由瞪大双眼。
这要是踹准了,爷不得废了啊。
陆沉瞳孔一缩,没料到她会如此,他迅速侧身,付雪芙一脚落空,身子直往地上栽去,陆沉伸手扶住她的双肩,待人站稳,他才道:“反应极快,学得不错。”
又练了几次,付雪芙能流利应对后,陆沉又朝莫北道:“下一种。”
莫北也明白了陆沉的意思,他直接上前,左手成爪,从背后越过陆沉肩膀,掐在了他的咽喉上,右手则搭在他另外一个肩上。
两人靠得极近,几乎是胸贴背的程度,莫北十分满意。
陆沉先叮嘱道:“这一姿势十分危险,若不是极其有把握,千万不要妄动。”
付雪芙肃着脸点头,陆沉继续道:“先将双手从下往上放进胸前与手臂之间,然后趁背后之人分心之际,迅速向后退,同时手上使劲,将掐在脖子上的手打开。”
他边说边动,莫北被陆沉后退的动作撞得向后踉跄了两步,“之后便是一样,回身,踹腹部下三寸。”
付雪芙站到他身前,陆沉伸手环住她半个肩膀,左手成爪轻轻捏着她的脖子,右手抵在她的右肩后。
两人挨得极近,付雪芙身形娇小,只堪堪到陆沉的下巴处,与宽肩窄腰的陆沉站一起对比十分明显。
在莫北处看,就像是陆沉抱着付雪芙一样,两人一个着白色,一个着青色,十分相配。
莫北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满意的笑。
大掌下的脖子纤细、后背娇弱,陆沉鼻尖翕动,熟悉的木槿花香涌来,他有些不可控的恍惚,特别是付雪芙向后撞来时,两人一瞬间完全贴合,香气更是浓郁。
当剧痛传来,陆沉脑袋霎时一片空白,疼得他后脊骨都在发颤,他只顾弯腰,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没在付雪芙面前将手捂向那处。
莫北赶忙上前搀扶,“先生,你怎么不躲啊?”,莫北有些无言,就算爷再想抱付姑娘,也不用牺牲这么大吧。
陆沉脸色发白,额上不住冒着冷汗,付雪芙有些无措,“柳先生,可需要请大夫?”
陆沉弯着腰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平静道:“我无事,只是那一瞬有些疼罢了。”
看他面色如常,神情不似作假,付雪芙才放下心来。
陆沉只觉整个下半身都疼得没知觉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他再没分心,他也从一开始抱人时的僵硬,变得越来越自然。
25. 第 25 章
申时三刻,上善书院的学子纷纷往外涌去,付雪芙也不由加快了脚步,待上了马车,她先是吩咐元安:“去状元楼。”
复又对付云州笑着道:“听闻往届有不少状元郎都在这楼里吃过饭,阿姐虽不指望你高中,但沾个好意头还是使得的,今日阿姐便带你去尝尝。”
两人到了后,便有小厮将两人带往二楼的厢房,付雪芙找了个理由上了三楼的天子二号房。
一路上她尽可能避免让人瞧见。
推开门,太子与林清言已经等着了,两人正坐着饮茶,太子一身寻常公子的打扮。
付雪芙将门关上后,回身朝太子无声一礼。太子示意她坐在右侧。
整个过程她脸上一直清清淡淡,不卑不亢,完全没有第一次与太子对坐的紧张和局促。
太子与林清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赏。
太子给付雪芙斟上一杯茶,先开口道:“付姑娘可知我为何约你见面?”
付雪芙颔首,“殿下想知道两件事。”
太子点头,两人皆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付雪芙:“都是我梦见的。”
这个说法付雪芙早已想过千万遍,重生一事太过骇俗,弄不好会被当做邪祟。世人常有托梦的说法,说是梦见的再稳妥不过。
太子端起茶杯啜饮,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两人对此并没有很惊讶。
瞧见两人的反应,付雪芙继续道:“想必殿下也对此有过猜想,我能知道连司天监都算不出的洪涝和海龙,可以说是凑巧,知道二皇子春狩···”,付雪芙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词,“设局,可以说我或许是二皇子的人。”
付雪芙毫不避讳地讲出来,两人皆侧目看着她,有些心虚,两人一开始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都认为付雪芙是二皇子的人,第一次她凑巧猜中,才会有第二次二皇子的精心布局,为的就是将付雪芙送到太子阵营。若她第一次没猜中,那么换一个人,后面还有无数次,总有一次能猜中。
两人也不是没想过付雪芙或许真的有些特殊的能力,但那太过飘渺,也极易作假。
两人之所以会来此,也是抱着知己知彼的想法的,若这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他们反其道而行也未尝不可。
就是没料到她能如此直接的说出来。
付雪芙:“我知道殿下不信我,但没关系,就算殿下对我的话有疑,做了两手准备,也好过什么都不知道,中了计还不自知。”
被说中心中的想法,太子也不脑,反倒笑了笑。
付雪芙:“为表诚意,我先送殿下一个见面礼。”,她看向林清言,“林相有意将林姐姐嫁予其下门生唐集。”
听到妹妹的名字,林清言皱着眉,神情严肃,他与唐集有过几面之缘,瞧着无甚特别,如何能配得上自己的妹妹。
“其人出身寒门,才学非凡,会在来年的春闱上一举中的,大放异彩。”
听到这,林清言紧皱的眉头松了松。
“但是,唐生隐瞒了自己已有家室的事实,在淮西老家有一发妻,梦里,唐夫人在唐生与林姐姐成婚后上京,说当初是林相逼她下堂,一时之间,京城说林相什么的都有。”,付雪芙眼眶微红,有些不忍道:“林姐姐不得不以死明志。”
闻言,一向宽和,脸上总带着笑的林清言暴喝出声:“一派胡言,我祖父得人人敬仰,京城百姓如何会因妇人之言质疑他,我妹妹又如何会以死明志?付姑娘为得太子信任,为免太不择手段了些,今后还请你离我妹妹远些。”
林清言死瞪着付雪芙,脸上的肉因气愤有些微微抽动。
若不是还有太子在旁边,付雪芙觉得林清言可能会将手上的茶杯朝她扔过来。
付雪芙起身,“言尽于此,我便告辞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若一点也不在意林清言的暴怒。
太子朝她笑着颔首,“付姑娘莫放心上,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改日我再请付姑娘一叙。”
待她离开,太子才看向林清言,温和指责道:“阿言,你太沉不住气了。”
林清言闭上通红的眼,他摇头回道:“太子不是我,阿和是我娘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
太子眼眸微闪,片刻后道:“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舅舅只会比你更难受。”
林清言没有丝毫反应,好似没听见一般。
太子叹息一声,说回正事,“你会如此生气,是不是觉得付姑娘说的或许是真的?”
林清言立即反驳道:“太子魔怔了?信了她的鬼话?”
太子皱眉,“你莫要意气用事,外祖父为人谨慎,相中唐集的事连你我都不知道,二皇子又如何会知晓?”
太子一语击中要害,林清言渐渐冷静下来。
事关妹妹声誉,在事情未定下之前,以祖父的性子是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的,林府一点风声都没有,他尚且都不知道,二皇子又如何会知晓,就更遑论付雪芙了。
太子见他脑子总算会思考了,才继续道:“你回去问问外祖父便能明了的事,付姑娘会信口开河吗?”
在付雪芙说出林清和的事时,太子其实已经信了她三分。
林清言也明白了过来,他征愣起身,脚步踉跄朝外走去,直到坐在马车里,他还摇头喃喃道:“怎么可能?”
他聪慧乖巧的阿和不可能会自戕。
付雪芙回到二楼厢房,她抬首将双眸中的湿气揉散,才推门进去。
她知道林清言将林清和看得极重,所以她能理解林清言乍然听到她的话时,会有那样的反应,尤其在他眼里她可能还是二皇子派来的。
菜都已经上了,付云州正望着一桌子的菜不住的吞着口水,付雪芙笑着朗声道:“开动吧。”
两人将状元楼里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两人每样都尝一点就饱了,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过。
看着一桌子的菜,两人都有些心疼,以往两人都从没在外吃过饭,一来是身上拮据,二来还是拮据。
福宝看见这些,肯定会很开心,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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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芙吩咐元安去拿食盒打包,又让元安晚膳来清澜院用。
她刚看见元安吞了好几次口水。
回到付府,付云州主仆二人也跟着来了清澜院。
福宝瞧见食盒里十几样她见都没见过的菜肴,喜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福宝与元安一起将菜肴摆在耳房,便迫不及待去将淮枝唤来。
付雪芙盘腿坐在榻上,付云州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付雪芙抬头看他,付云州笑嘻嘻道:“我等元安用完饭。”
付雪芙没说话,她将今日没写完的佛经拿出来开始拓抄,嘴里不忘问道:“你近日的功课如何?”
闻言,付云州脑袋一抬,颇为骄傲道:“下次小考我定能拿乙等。”
付雪芙眼眸微闪,她点点头,意味深长道:“若真如此,赌场也可以开起来了。”
付云州一喜,看向付雪芙手中的宣纸,“阿姐,在写什么?”
付雪芙:“佛经。”
付云州脸上的笑意一收,“阿姐,我帮你抄吧。”
付雪芙摇头,“不用,字迹不同。”
付云州咬牙,他恨恨道:“同样是女儿,宋氏为何不让那付知鸢抄?”
付雪芙凝眉,喝道:“住口,阿州。”
世人看中孝道,若被人听见付云州直呼母亲姓氏,付云州一生便毁了。
付云州脸上不忿,但也听话地没再说什么。
付雪芙压低声音道:“阿州,无论你心里是如何想的,你都不应表现出来,刚刚若是被人听了去,你日后要如何自处?”
付云州本来是一脸无所谓的,但听见付雪芙没有指责他对宋氏不敬,而是担忧他的处境,他不禁有些错愕。
付云州怔怔地看着付雪芙,“阿姐···”
付雪芙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了眼他,付云州却看懂了她眼里的意味,他不禁咧嘴笑出声。
他还以为阿姐还如从前那般,对宋氏言听计从呢。
林清言回府时,林相还未回来,他便在院子里的凉亭坐着等,却恰好遇着了同样来找林相的林大人。
林清言听见脚步声回首,一身紫袍的林虔朝这边大步走来,衣袂翻飞,一如当年那般丰神俊朗。
林虔也瞧见他了,他顿在原地,有些无措。
林清言却立即起身,径直从他身旁经过。
待贴身小厮回院里禀报时,天已经黑透了,小厮三步并作两步进屋,边走边道:“少爷,丞相回府了。”
话音未落,本还站在窗前一动不动许久的林清言立即朝外走去。
林相正在书房内翻找着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也并未理会。门外没有小厮守着,林清言径直入内。
林相将书桌上的笔筒和画筒都翻了一遍,里边的东西散得到处都是,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林相弯下腰,取出书桌两旁的抽屉,将里边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翻找。
林清言在旁边已经叫了他好几声了,他恍若未闻,见此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26. 第 26 章
林清言只好道:“祖父在找什么?孙儿帮您一块找。”
林相这才抬首,似才发觉林清言的到来,“言二来了啊,我在找一枚黄石印章,上边刻了我的字和一颗松树。”
林清言无言,只得将自己的事儿放一边,帮着一块找了起来。
两人将书桌翻了个底掉都没找到,林清言不禁问道:“祖父上回见着那枚印章是在哪?”
林相沉眉,一边抚着花白的胡子一边思索着,片刻后,他摇摇头,“记不起来了,已经是去年的事儿了。”
林清言心中焦灼,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林相已经垂首将书桌上散落的东西一一放回抽屉里了。
他不是随意摆放的,每样东西要按照类别和大小叠放整齐,林相的书桌里大多是些字帖、字画和一些别致的小物件,印章就有足足两个抽屉之多。
林清言伸手想帮着一块收拾,林相却将他的手拍开,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放这里的。”
三次之后,林相直接将他赶到了一边,林相一挥手,响起了沉闷的‘咚’的一声。
林清言起初并没在意那是什么声响,直到他问了好几遍唐集的事儿,林相都似没听见一样,他再按耐不住,跨步上前,脚下却踩到了一个有棱角的小物件,他拾起一看,正是那枚黄石印章。
想起刚刚祖父挥手将他推开时发出的声响,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上前两步,将黄石印章举到林相眼前。
林相露出一抹夸张的笑,“原来在这里。”,他伸手去拿,脸上的笑极促狭。
没等他碰到,林清言又将印章收了起来,“印章明明在祖父袖子里,祖父为何要骗孙儿?”
被林清言揭穿,林相脸上没有丝毫心虚,他径直坐在圈椅上,片刻后才道:“言儿还是心性不稳,你有事找祖父,却连片刻的冷落都受不住,可你父亲却受了你十年的冷落,若你心结不解,你便始终沉稳不了。”
林清言一脸焦急,眼中都是急切,“祖父,那不重要,孙儿有很重要的事儿要问祖父。”
林相见此,叹息一声,有些事儿在发生的时候没有重视,现在问题愈发大了,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了。
“你说吧。”
林清言:“祖父可有为阿和相看的打算?”
林相颔首,“阿和开春便及笈了,这几月来,向我与你父亲打听的人不少,纵使我们万般不舍,也是时候要考虑此事了。”
林清言不动声色问道:“祖父要将阿和许配给什么样的人家?”
林相:“高门世家是万万不可的,历朝历代外戚专权致使朝局动荡、民不聊生的例子不在少数,圣上也不会允许,我高居宰相,你姑姑又是皇后,太子更是记在了她名下,林家已然如烈火烹油,不仅是阿和,就连你也是,林家万万不能再与其他世家有关联。”
林相以为林清言是不想妹妹受委屈,只得将其中的曲折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
林清言指尖微微发颤,面上却不露分毫,“所以祖父是想将阿和下嫁吗?”
林相颔首,“寒门子弟家世虽单薄了些,但若是才学能力出众,加上林家在旁协助,官途顺遂不是问题,也不会太委屈了阿和。”
寒门子弟与付雪芙说的对上了,林清言不由紧握双拳,他哑声道:“祖父可有人选?”
“确有一人入眼,他才学不凡,且品行谦和刚正,等他来年春闱高中,我便会将阿和许配给他,你也见过他的,正是我其下门生唐集。”
林清言脑中如被重锤狠砸了一下,脑海中只有‘嗡嗡’响,他双眼失焦,嘴上机械般问道:“祖父相中唐集,此事可还有其他人知晓?”
林相摇头,没有丝毫犹豫,“你是第一个知晓的,你父亲与阿和都不知道,连唐集我都还未透露过,一切等他高中再谈。”
林清言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书房的,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付雪芙,但是他不敢。
发生那些事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在哪里?
付雪芙全程未提及他。
他却隐隐能猜得到。
这一夜,林清言一人枯坐到天亮,满脑子都只有付雪芙那句‘以死明志’。
夜已深,王府书房却还亮着灯,莫北轻叩房门,唤道:“爷。”
听到回应,莫北迫不及待入内,“爷,今日下学后付姑娘去状元楼见了太子。”
陆沉闻言,翻书的手只顿了片刻,“嗯。”
看这反应,莫北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沉舍弃早已定好的行程,隐藏身份去上善书院当先生,又是让他跟着付姑娘,也是跟着付姑娘去春狩,如今还教她习武,明摆着就是对付姑娘上心了。
现在付姑娘密会太子,陆沉却没有丝毫反应。
莫不是付姑娘倾心太子,爷觉得自个没希望了,所以自暴自弃?
莫北出言劝道:“爷,我虽没与姑娘家相处过,但也知晓列女怕缠郎的道理,如今你教付姑娘习武,又有近水楼台的优势,就算付姑娘钟意太子,爷也不是没有机会。”
陆沉黑着脸抬头,忍着一脚将他踹出去的冲动,“谁说她钟意太子?”
莫北想激起陆沉的斗志,以为他没瞧出来,便道:“付姑娘都密会太子了。”。
想到以付雪芙的身份也接触不到太子,莫北灵光一闪道:“定是太子殿下看上付姑娘了,才会相邀,付姑娘对太子也有几分心思,这才赴约的。”
莫北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他目露同情看着陆沉。
就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陆沉也不免被他说的心里有些烦躁,他厉声喝道:“滚出去。”
莫北有些讪讪退出去。
瞧吧,恼羞成怒了。
陆沉手里的书籍再未翻动过,他想起山洞那晚,她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浑身害怕地颤抖的模样。
他再待不下去。
他起身走到窗前,眨眼便消失,没有惊动任何人。
两刻钟后,陆沉出现在城西付府外,他径直跃上墙头,付家的很大,院子也多,陆沉找了许久,才找到莫北说的清澜院。
此时,院内的人都已经歇下,里边静悄悄的,只有长廊上有几盏角灯,他走进院子,沁人心脾的木槿花香传来。
他眉眼都柔和了。
他径直走到主屋的窗户外站着,屋内传来平稳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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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
身前是满院的木槿树,身后是睡着的人儿,陆沉这才稍稍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出第一声啜泣时,外边久立的人便动了,他来到她的床前,里边人儿的哭声更加清晰,他掀开床帐。
付雪芙侧躺蜷缩着,小小的一团,眼泪已浸湿软枕,她不住呢喃,乞求与恨意交织。
陆沉伸手点了她的睡穴,付雪芙只是不再颤抖,但她呢喃不止,紧皱的眉头和止不住的眼泪无不表示她还在梦魇之中。
陆沉捏紧双拳,力气极大,手背的青筋暴起,仔细看,高大宽厚的背影竟在微微发抖。
他没再犹豫,脱靴上床,将人儿整个揽入怀中。
他侧躺着,让她靠在他的肩上,陆沉两只手在她背后不住地轻拍安抚,嘴里一声声唤着‘阿芙、阿芙···’。
日光透过床帐照亮狭小的一方天地,怀里的人儿已停止呢喃,陆沉拿出手帕,轻柔地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净。
陆沉解开她的睡穴,人已不再发抖,确定她没在梦魇,他才放下心。
陆沉看着付雪芙睡得并不安稳的小脸,他喃喃道:“若是我出手···”。
陆沉皱着眉,顿了顿,随后闭上眼,“你定是不愿如此。”
他认识付雪芙不过短短三月,但他隐隐觉着,比起被人捷足,她更想亲手报仇。
陆沉轻手轻脚起身,在付雪芙醒来前离开。
付雪芙按时醒来,她揉了揉额头,只觉脑袋似乎不像往常那般疼。
她夜夜梦魇,即使睡了一整夜的觉,也会像没睡那般脑袋钝痛。
她早已习惯了那种痛,今日醒来,却感觉脑袋前所未有的轻快。
一早,林清言便去了东宫,太子去上早朝了,他便在书房候着。
太子回来时,听闻林清言早早便来了,心里了然,并未有多意外,心中却不由升起一股悲凉感。
太子肃着脸走进书房,林清言快步上前,太子看他一眼,示意他将门关上。
林清言依言照做,太子径直坐在书桌后,一边拿起内阁呈上来的奏折翻看起来,一边问道:“何事?”
林清言声音嘶哑道:“祖父属意唐集,付姑娘说的没错。”
太子在奏折上批注完,听他开口,没有任何意外,又拿起另一本奏折,只淡淡应了一声:“嗯,还有事吗?”
林清言眼眶猩红,瞧见太子这般反应,他有些讶异,“太子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太子没有说话,林清言不禁着急道:“阿和若真那般做了,那便说明丞相府很有可能已不复存在,而我没有出现阻止她,便说明我与殿下可能已经···”,他嘴唇颤动,没将后面的话说下去。
太子依然无甚关心的模样,“我知道。”
林清言不理解太子为何这般反应,他焦急道:“殿下,我们得赶紧去找付姑娘。”
太子这才放下手中的奏折,抬首看向林清言,发现他双眼猩红,平日最数风流的人如今胡子拉碴,整个人憔悴不止。
太子有些不忍,但仍沉着脸,冷哼一声,“所以,你觉得昨日你那般说了后,付姑娘还会理会我们?”
27. 第 27 章
林清言被问得一愣。
他没想过这件事,昨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阿和的自戕,和自己这些年来的放荡不羁。
他痛恨自己这些年的安于现状,失了对局势的洞察,连自个最在乎的人都护不住。
却从未想过他已将能扭转一切的付雪芙得罪了个干净。
太子的话如当头一棒,林清言转身朝外走,“我去求付姑娘原谅。”
太子喝住他,“回来,阿言。”
林清言停下脚步,不解回望。
太子捏了捏眉心,他叹息一声,“付姑娘不会放在心上,我已命人去淮西调查唐集,待那边有消息了再去寻付姑娘也不迟,孤不想再看见你如此鲁莽冲动、口不择言了,这次若不是付姑娘大度,你当该知晓后果,这几日你就先好好静一静吧。”
林清言本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太子眼下的青色,知晓太子应是比自己还清楚此刻的形势,他只是道:”可会耽误事儿?”
太子:“付姑娘心中有成算,她昨日既然只说了唐集的事儿,想必我们还有时间。”
林清言颔首点头,接着他朝太子恭敬拱手,“殿下教训的是,昨日之事是我鲁莽了,是我太自负、太自以为是了,我今后定不会再如此下去,我等殿下的吩咐。”
说罢,他便离开了。
太子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林清言是丞相府的独苗,一举一动皆受关注,加上这些年没受过什么挫折,便渐渐养成了他狂妄甚至是有点目中无人的性子。
自古皇位之争都不是儿戏。
趁此机会也好磨磨他的性子。
午时刚过,付雪芙准时来了青竹小院。
见此,莫北将食盒里的午膳一一摆出来。
付雪芙径直坐到陆沉对面,陆沉从怀里拿出一沓宣纸递给她,嘴上说着:“你瞧瞧可像?”,眼睛却紧盯着她。
付雪芙翻看起来,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先生在哪认识的人?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模仿得如此像,若不是我与先生熟识不久,我会以为那人早就学会了我的字迹。”
陆沉装做没听出她话里的试探,笑着道:“他们是专门模仿他人笔迹为生的,我找了五人一块写,这里是一天的量,他们手上还有其他单子,一天最多只能给这么多。”
付雪芙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刚好能给宋氏交差,“多谢先生为我的事奔忙,想必他们能接我这单,也是先生欠了他们人情。”
一旁的莫北撇撇嘴。
暗部能人无数,这只不过是模仿字迹罢了,若爷每次下令都算欠人情的话,自个都能当爷的爷了。
付雪芙从怀里掏出银票,放到陆沉面前,“这是给先生的谢礼。”,她握着手里剩下的银票,接着又问道:“不知他们接我这单要了多少银子?”
陆沉摩挲着面前的银票,上面还有着付雪芙的体温,待将那抹热度抹干净,他才将银票推回给她。
“你既让我教你习武,即便没有拜师礼,我也算你半个师父。”,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付雪芙,“这些事是我该做的。”
闻言,付雪芙愣愣望着桌上的一百两银票,她只是不想欠人情,这一百两她其实不舍得,撇开三公主和太子那两次赏赐不算,她从未收到也从未给过这么多银子。
她不像付知鸢有宋氏补贴,百两甚至千两对她而言都不算什么。
这是头一次有人给她百两银子,对象还是月俸二十两的书院先生,即使这个银子是她给出去的。
付雪芙抬头,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来,她将银票收了回来,“那便多谢先生帮忙。”
见她总算不再和他那般生疏,陆沉不禁勾唇,“至于模仿字迹放入书生,都是些家境贫寒上京赶考的学子,一共也没要多少银子。”
闻言,付雪芙没再纠结,只是有些脸热。
自己别有用心让柳先生教自己习武,没成想却遇着个如此好的师父。
两人各自用着膳,付雪芙的碗里忽然多了块肉,她抬首。
陆沉解释道:“练武辛苦,你多吃些肉。”,待付雪芙颔首,陆沉才不动声色问道:“昨日第一天练武,可有感觉手脚酸软?昨夜可睡得好?”
付雪芙点头道:“是有些酸软,但是还好,不过···”,陆沉凝眉,只听她道:“昨夜倒是睡得极好。”
陆沉放下心来,暗暗点头。
用完膳,陆沉给付雪芙复习了前日所学,又教了两个新的身法技巧。
竖日一早,路上耽搁了一阵,等付雪芙到书院时就有些晚了,书院外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下了马车后便提起裙摆匆忙往里走。
路过书院对面一辆马车时,却被一道声音叫住,‘付姑娘’。
付雪芙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她放下提着裙摆的手,沉着脸看向马车。
齐司理撩开帘子,笑着道:“付姑娘,好久不见。”
付雪芙冷冷看着他,“不久,齐世子有事吗?”
热脸贴了冷屁股,齐司理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我来是想提醒付姑娘离太子远些。”,他压低声音道:“上回你救了太子,二皇子就很生气,是我劝了许久,他才没对付姑娘出手的。”
又是一副来施恩的嘴脸。
付雪芙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齐世子是听不懂人话吗?”
话音一落,齐司理脸色一变。
付雪芙继续道:“让你看着我当不认识听不懂吗?我愿意靠近太子是我的事,齐世子以何身份来对我说此话?”
付雪芙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齐世子还是将这种招数用在别人身上吧,我可不吃这套,只会觉着恶心,懂吗?”
齐司理看着她,微抿着唇,紧咬后槽牙,脸上隐隐有些愠怒。
直到付雪芙离开,齐司理的心绪却仍然不平。
他这次是真的瞧清楚了付雪芙对他的厌恶。
齐司理嗤笑一声。
没关系,她爹都已经应下了,她对他是喜是恶不重要,等他扳倒太子,她嫁给他后,照样会乖。
齐司理朝后一靠,不屑出声:“走吧。”
马车缓缓离开书院门口,一粉衣女子这才从书院中间的景观台出来。
她嘴角微勾,脸上笑得很是温柔,眼中却是一片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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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第二日,午时前最后一堂课是制香。
前一堂课刚结束,付雪芙与林清和两人便起身朝书院的花园中走去。
制香需捶打和烘烤,在屋内多有不便,制香课便设在了花园内的一块空地上,也更有意境些。
虽说是空地,但周围都是高耸入云的大树,所以即使是六月天,众人也不会感觉炎热。
对于林清言的话,付雪芙从没放在心上过,他不过是护妹心切。
这几日她与林清言相处也与从前一般。
两人选了相邻的两张案桌,案桌上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的材料和工具。
今日的香题是平和。
女先生公布了题目后,便没再管其他,众人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调配。
付雪芙将每样材料都拿起闻了一遍,选了一些觉得还算扣题的香材,放入研钵。
香材都是提前已经晒干了的,她按照一个方向将所有香材都碾成粉末。
这是个体力活,付雪芙额头不禁冒出了些许汗珠,手也有些酸,她换了只手继续研磨。
一阵风吹过,鬓角的散发抚过脸颊,付雪芙感觉脸上有些痒,她用手背蹭了蹭,想将那股痒意赶走。
没成想蹭完却感觉更痒了。
又蹭了一会儿后,她已经不满足于手背蹭了,但她手上刚摸了香材,也不好摸脸,且她脸上会痒说不定也是摸了这些香材的缘故。
无法及时止痒,付雪芙心里不禁有些烦躁。
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付雪芙把研磨好的香粉倒入模具中压实,然后取了一小块放入小香炉中点燃。
一旁的林清言还在研磨,付雪芙开口对她说道:“林姐姐,我做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清和点头,看着她捧着香炉去找女先生。
女先生将香炉盖子打开,以手做扇摇了摇,她点点头,“不错。”
接着,在付雪芙的名字后写了个‘甲’。
付雪芙不停用手背蹭着脸,闻言,她白皙的小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委屈,“先生,我制香时,香粉飞到了脸上,有些痒的难受,我能不能提前走?”
女先生三十来岁,看着眼前跟自家姑娘差不多大的女学生,心生怜惜,她点头,嘱咐道:“记得用清水洗一下。”
付雪芙自是连连点头,离开空地后,她连忙拿出手帕,隔着手帕往脸上大力擦,也只是稍稍缓解了一二。
她想起女先生的嘱咐,便转身往竹林小院去。
书院有一池塘,但花园在书院里边,池塘比起小院要离得远,而小院的院子里有一口井。
反正待会儿也要去那里,索性便不折腾了。
付雪芙只感觉脸上越来越痒,心里也不由烦躁得很。她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干脆提起裙摆小跑起来。
此时,陆沉正在小院主屋,听莫北汇报近日边关送来的消息。
忽然,外边传来‘砰’的一声响,陆沉眯眼,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他迅速起身朝外走,莫北跟在他身后。
两人都呈戒备状态,陆沉浑身的内力都集中在右掌上了。
28. 第 28 章
推开门,瞧见的却是在井边的付雪芙。
她撩起袖子,正将井边的水桶往井里丢,或许是没有经验,提起桶时,里边没有一滴水。
看见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焦急,陆沉走上前。
莫北则快一步将付雪芙手上的水桶接过,轻而易举便打了一桶水上来。
脸上痒得难受,付雪芙满脑子想的都是水,连一旁陆沉的询问都没听见。
瞧见水被莫北拉上来,她快步上前,捧起一捧清水便往脸上泼去。
如今虽是盛夏,但井水寒凉,泼在脸上有很好的止痒效果,但付雪芙却被冷得一抖。
一捧清水再清凉,被地上的热气一侵袭,便渐渐变热。
付雪芙感觉脸上的痒意再次袭来,她将手帕浸入桶中,欲将脸上沾到的香粉拭净。
一旁的陆沉却看出了她的问题,他上前一步,将她的手按住,凝眉看向她的脸。
两人离近了,陆沉这才看清她脸上密密麻麻长了许多小红点。
付雪芙太痒了,被陆沉抓住了一只手,她便用另一只手往脸上泼井水。
陆沉将她两只手一起抓住,又伸手将她的脸掰过来,看清红点中心还有一个小白点。
陆沉自小便在宫中长大,一眼便看了出来,“你中毒了。”
付雪芙挣扎的动作一停,强忍着痒意问道:“会死吗?”
陆沉暗色的双眸一厉,立即反驳道:“不会,这是槐毒,中毒之人脸上会长红点,瘙痒难耐,若你不慎将红点挠破,便会破皮留疤。”
解释完后,陆沉看向莫北,莫北便立即往外走去。
闻言,付雪芙松了口气,不会死就行,她还有事没做完呢,其他的倒没所谓。
痒意难耐,付雪芙手上不停挣扎,但陆沉就是不放,她不禁皱着眉,一双桃花眸被痒得水汪汪的,可怜兮兮看着陆沉,“柳先生,放开我。”
陆沉受不住她这副模样,他撇开脸不看她,拒绝道:“不准挠,会留疤。”
“我知道哪里有解药,莫北去拿了,最多一个时辰便会回来,你忍忍。”
付雪芙欲哭无泪,但又不好说自己不在乎容貌,她挣脱不过,只得道:“柳先生,我痒。”
“柳先生,我好痒。”
“柳先生,我受不了了。”
······
她嘴上不住求饶,声音细细的,如小奶猫一般。
陆沉狠不下心,他将她的两只手合在一块抓住,另一只手拿起水桶里的手帕,微微攥干,便贴在她脸上。
但都过了这么一会儿了,桶里的水早就不凉了,帕子又被陆沉这等习武之人攥在手里过,贴在付雪芙脸上没有丝毫止痒效果。
付雪芙哪里愿意,她又开始不停挣扎和求饶。
陆沉怕伤着她,攥着她手腕的手又不敢太用力,好几次都让她差点挣脱。
看着她难受他心里也不好受。
陆沉放开她的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点了她的睡穴。
付雪芙软绵绵倒下去,陆沉将人拉进自己怀里,付雪芙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陆沉轻抚着她细腻的小脸,不由松了口气。
真是折磨人。
陆沉将人拦腰抱起,走进主屋,将人放在他平时小憩的床榻上后,他出来重新打水。
但陆沉向来养尊处优,身边奴仆成群,从未打过水的他,尝试了好几次才将水打上来。
他将自己的水泡进冰凉的井水中,等手上感觉不到井水的凉后,他复又重新打水进屋。
他将泡得冰凉的手贴在付雪芙白皙的小脸上,看着她紧皱的秀眉微微舒展,陆沉这才有心思想她中的毒。
陆沉脸色阴沉。
昨夜去付府找她时还好好的,两个时辰不到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下毒之人用心险恶,就是冲着毁她容貌去的。挠破红点后留下的疤是不能完全祛除的。
这毒十分特殊,其中一味药是藩国进贡上来的,只有宫中太医院才有,解药同样也只在太医院。
下毒之人与宫中有关联。
陆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齐司理,但齐司理对付雪芙有所图,毁她容貌对他毫无益处。
这样的手段更像是女子所为。
陆沉对着虚空道:“莫南,派人封锁书院查找下毒之人。”
没见着任何人现身,只听得一声恭敬有力的‘是’。
床上的人儿皱着眉哼哼唧唧,似在抱怨他的不尽心。
陆沉将双手泡进井水中,待泡凉了再贴到她脸上,她这才满意勾唇。
陆沉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付雪芙又皱起了眉,陆沉却似没瞧见,反反复复捏了好几下。
没想到看着小小的、不到一掌的脸上,也能捏起来一团肉,软软弹弹的,手感还挺好。
直将付雪芙两边的脸颊都捏红了才罢手。
莫北拿着陆沉的腰牌,快马加鞭往皇宫赶,他直接骑着马过了玄武门,一路直奔太医院。
承乾宫内,一身着轻甲的美貌妇人正在院中练剑,院中有一颗三人环抱的大树。
她正对着大树劈、刺、砍,一招一式皆干脆利落。
一身着一等宫女服饰的丫环跨过拱门入内,她挥退了院中的下人,才道:“娘娘,九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骑马过了玄武门,直奔太医院去了。”
德妃在听到‘九王爷’时,便停下了手中的剑,她将剑交给丫环,一边拿起旁边的帕子擦手,一边往殿内走。
她沉思片刻后道:“派人去太医院打听打听那侍卫都干了什么?莫要惊动了旁人。”
丫环领命而去,德妃自个将轻甲脱下,也没唤人来帮忙。
大半个时辰后,莫北才回到小院。
莫北将两种药交给陆沉,“这是解毒的,口服,这是止痒的,外涂。”
陆沉将付雪芙从床上扶起,让她整个人靠在他肩上。
陆沉捏着她两边脸颊,先给她喂了解毒的药丸,药丸有点大,陆沉放进她嘴里后,付雪芙也不往下咽,陆沉将她的下巴抬高也没用。
药丸在付雪芙嘴里慢慢化开,她尝到苦味,小舌顶着药丸直往外吐。
药丸只有一颗,陆沉不得不用手捏住她的嘴。
陆沉抬头,一旁的莫北正看的津津有味,不期然对上陆沉的眼神。
莫北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忙退了出去。
陆沉贴近付雪芙耳边,恶狠狠道:“不准吐出来,不然再给你吃一颗。”
付雪芙似是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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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再往外吐,但也没有咽下去。
陆沉试探着放开捂住她嘴的手,下一瞬,付雪芙小舌一顶,药丸直接从她唇边滚落。
陆沉眼疾手快伸手接住,看着手里黄褐色的一团,陆沉满脸黑线。
陆沉捏着她的腮帮,待她粉嫩的双唇打开后,陆沉再次将药丸送入她嘴里。
还不等她往外吐,陆沉迅速低下头,封住她的嘴,捏腮帮的手也改为轻抚她的下颚和咽喉。
见她还是没往下咽,陆沉不住地往她嘴里吹气。
终于,她的喉咙一滚,药丸被吞了下去。
陆沉却并未放开她,他将大舌轻轻探入,她嘴里全是苦涩的药味。
陆沉感受更多的却是她的柔软,和一丝夹杂在药味中的清甜。
尝到滋味,他丝毫不给她反抗的余地,强势地将她嘴里的药味席卷一空,以便感受更多的清甜。
感觉到嘴里的空气逐渐稀薄,付雪芙无意识地想往后退,但后边就是陆沉宽厚的肩膀,她退无可退。
付雪芙抬起小舌,想将他往外顶。
陆沉却像发现了新玩意儿般,放弃了她嘴里的软肉,改为与小舌纠缠。
不知过了多久,陆沉无意睁开双眼,瞧见付雪芙脸上的红点,这才找回两分理智。
最后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便退了开来。
陆沉看着付雪芙熟睡的脸,眼里的欲色令人心惊。
他克制地将人放到床上,拿出止痒的药膏,轻轻抹在她脸上,如蜻蜓点水般地碰触。
待擦好药,陆沉逡巡一周,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给付雪芙解了穴。
随后,他起身,坐到了床对面、窗户下边的榻上,随手拿过案桌上的书籍看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付雪芙便悠悠转醒,脸上的痒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冰凉凉的感觉,她伸手触摸,是黏黏的濡湿感,这才发觉脸上涂了药。
付雪芙起身,下一瞬才感觉到嘴里有些刺痛,特别是舌头,麻麻的,她皱眉,抬手轻触嘴唇。
付雪芙抬头,瞧见正坐在窗边看书的陆沉,她唤道:“先生。”
陆沉似是这才发现她醒来一般,侧首问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付雪芙起身坐到陆沉对面,“脸上倒是不痒了,只是嘴里麻麻的。”,说着,她便将嫩白如碧玉的手指放在嫣红的唇瓣上。
红与白极致的对比,陆沉眼眸微闪,下一瞬如君子般撇开头不看,他指了指桌上的瓷瓶和药膏,“应是你刚刚吃了药的缘故,或许是解毒的药丸里边有让人麻痹的药材。”
付雪芙颔首点头,拿起旁边的药膏。
“这是止痒的药膏,你虽服下了解毒的药丸,但药效发挥还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若你觉着痒,便涂这个药膏。”
付雪芙摩挲着手中的药膏,没有应声,想到她脸上的药膏或许是陆沉一点一点给她涂的,她不由皱眉,“我脸上的药膏是先生涂的吗?”
陆沉被问得愣了一瞬,他颔首点头,眼里带着些歉意,“你当时痒得很是难受,解毒的药丸和止痒的药膏都是我来的,倒是忘了男女大防一事。”
陆沉凝眉看向付雪芙,脸上满是懊悔与歉意,“是某失礼了,若付姑娘需要我负责,我可以···”
29. 第 29 章
付雪芙见他这模样,连连摇头安慰他,“先生也是情急之下所为,雪芙并不怪先生,男女大防一事我并没看得那般重,不然也不会寻先生习武。”
陆沉眼中一暗,其实看得重些也无妨。
“雪芙还未谢过先生救命之恩。”说罢,付雪芙起身朝陆沉一礼,“先生不肯收我的银子,我也只能嘴上谢恩了。”
陆沉颔首,受了她一礼。
付雪芙:“先生可知这槐毒的来历?”
陆沉凝神,“我正想问你,这槐毒只有宫里才有,其中一味药是前些年藩国上贡的,你可有怀疑的人?”
付雪芙摇头。
她在书院认识的人中,只有林清和能接触到宫里,但是她不可能给自己下毒,而与她有怨的便只有付知鸢,但她根本不可能与宫里的人有关系。
陆沉:“这槐毒呈白色粉末状,有淡淡的槐树香气,只需轻轻吸入一点儿,便会中毒,且毒发十分迅速,两刻钟内就会有症状,你可能想到什么?”
付雪芙陷入沉思。
她感觉脸上痒的时候,正是制香课上了两刻钟的时候。
她是到了花园空地才中毒的。
当时恰好是制香课,周围那么多的香材,那淡淡的槐树香根本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制香课上的座位是她与林姐姐随意选的,那么问题就不在她的香材上。
而在她坐下后,从她身边路过的人身上。
想到这里,付雪芙眼前闪过一抹黄色的衣裙。
制香课上,案桌之间的空隙足有三尺宽,那黄衣女子却在她旁边被绊了一跤。
先不说她在平地上摔跤已很可疑,付雪芙想起,黄衣女子是先喊了一声,再摔了一跤的。
付雪芙几乎能确定是她了,也只有她与自己再制香课前有过接触。
但是她并不知道那人的名字。
付雪芙:“是一个我的同窗,今日她身着黄色纱裙,梳着双环髻。”
陆沉听罢,将莫北唤了进来,“告诉院长,是甲字班,一个身着黄衣、梳双环髻的女子。”
莫北领命而去。
陆沉:“明日应该会有个结果,先用午膳吧。”,说着,他将一旁的食盒里的膳食一一摆出,“你今日身体虚,得多用些,我已让莫北替你请过假了,今日你就好好歇息吧。”
付雪芙本想说自己无事。
陆沉却淡淡道:“止痒的药膏是草绿色的。”
付雪芙愣住。
这副模样确实不太适合去上课。
付雪芙安静用着膳,想起什么,问道:“先生给我用的解药从何而来?”
陆沉面不改色道:“解药只有宫中的太医院有,我将你在书院中毒的事告知了院长,是他派人去拿的。”
付雪芙颔首。
那便说的过去了。
陆沉夹了块鱼放入她碗里,“毒素彻底清除大约需要三四个时辰,午后我让莫北送你回府还是先待在这儿?”
付雪芙:“我在这会不会扰了先生清净?”
她若现在回去,被宋氏瞧见定会刨根问底,若是这里不便,她去找家酒楼待着也行。
陆沉笑了笑,“竹院虽清幽,但我并不是不喜喧闹的性子。”
付雪芙:“那便叨扰先生了,到申时三刻,我阿弟会来接我。”
陆沉瞧见她说起阿弟时,脸上不自觉带着笑,便问道:“付姑娘还有个阿弟?”
付雪芙:“先生唤我雪芙吧。”
她与柳先生都是半个师徒的关系了,再唤付姑娘为免太过生疏了。
陆沉颔首点头,面上无甚表情,却是道:“阿芙。”
付雪芙也没在意,“我阿弟在文柳书院···”
两人用着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忽的,陆沉眼眸微闪,“八方赌坊?”
付雪芙点头,“先生也听说过?据说是京城最赚钱的赌坊,我阿弟就想开一家比它还要赚钱的,每日下学之后都要去那转一圈。”
付雪芙脸上的笑意温柔,想到什么,嘴角却很快耷拉了下来,整个人都好似罩在阴雨之下。
陆沉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上善书院有许多权贵和世家的人,莫北常年跟在陆沉身边,其中就有不少人认得他,他不好直接出面。
离开竹院后,他直接去找了上任院长也是如今的挂名院长。
院长是从前老首辅的二把手,老首辅致仕后,他也跟着退了下来,是如今虞家的老太爷,其嫡子是现任礼部尚书的虞向柳。
莫北来时,虞院长正在研究一本晦涩的古籍,听到叩门声,他头也不抬道了声‘进’。
莫北入内,屈指敲了敲虞院长所处的那张书桌。
虞院长被那两声扰了思路,他拧着眉,不满抬头,正想出声训斥,看清人后,却连忙起身恭敬道:“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莫北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虞院长听后,惊讶与愤怒参半。
往年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陆沉突然成了书院的院长,他虽然被夺了职位,但也并未有什么不满。
他虽年事已高,却并未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陆沉统率三军,名声与权利空前,如何会在乎一个上善书院的院长一职,随便一想便知他是另有目的。
后边陆沉让自己挂名,掩饰踪迹的行为也印证了这点。
只祈祷陆沉尽快完成手中的事,他也好相安无事将这尊大佛送走。
今日听莫北说这事,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威名赫赫的九王爷开窍了。
但虞院长更多的却是愤怒,在他管辖的书院中,竟然会有如此心思歹毒的学生,一个姑娘家的容貌是何等的重要,竟说毁就毁。
莫北一说完,虞院长便立即道:“还请王爷放心,我定会彻查此事。”
说罢,虞院长便要带人去将那黄衣女子抓来。
莫北却道:“虞院长,此事···”
虞院长拱手一礼,“莫侍卫放心,是我要肃清书院,与王爷没有任何关系,那姑娘的事在下也会守口如瓶。”
莫北这才放人离去。
今日他策马在宫中疾驰,又有书院这一出,那些个消息灵通的一联想,陆沉的踪迹肯定是瞒不住了。
但若是虞院长掺和进来就不一样了,起码付姑娘的存在暂时不会有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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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只会知道上善书院有学生下毒,虞院长为了自个的学生求到陆沉这里,自己进宫拿解药才说得过去。
······
虞院长带着负责女学生这边的副院长以及两个护卫,去了甲字班。
副院长正是今日制香课上的女先生。
此时已是上课的时间,女先生径直走进甲字班与在讲学的先生交涉,虞院长则与两个护卫站在外边。
事情还未查清楚,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几时莫北能来找他,此事便十有八九不会错。
屋里有好几个身着黄衣的女子,但梳双环髻的就一个。
看见这样的情形,她脸色惨白,放在桌下的手不停发颤。
坐在她身旁的女子见此,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黄衣女子就像被吓到一般,立马弹开。
“梦蝶,你怎么了?从午时开始就心事重重的。”
听她提到午时,黄梦蝶连连摇头,她强自镇定,嘴里念叨着:“我没事。”
沾了药粉的手帕已经处理掉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她做的。
就算午时封锁了书院也无用。
这么一想,只要她打死不应,没有证据的事谁又能奈她何?
黄梦蝶渐渐挺直腰背。
很快,只见讲学的先生点头,副院长便回身巡视着屋内的学生,很快她的目光落在了黄梦蝶的身上。
副院长朝她走来,黄梦蝶如事不关己的模样,低眸看着案桌,她呼吸短促,暗自祈祷着副院长找的不是她。
殊不知屋内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副院长走到她身旁停住,她声音不见喜怒,却不容违背,“这位姑娘随我走一趟吧,有些事情需要问你。”
黄梦蝶面上还算镇定,她点点头起身。
副院长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僵硬。
黄梦蝶看见副院长来找她还能强撑,但见着外边沉着脸的虞院长便有些崩不住了。
与副院长只是个书院的女先生不同,虞院长背后是老首辅,是整个虞家,那不是她父亲一个中郎将能摆平得了的。
但她仍抱着一丝可能,毕竟那位背后是皇家。
黄梦蝶做好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认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莫北连问都没问她。
黄梦蝶进到院长屋里,见到的便是一身书童的莫北,一身肃杀气势显露无遗。
一个照面,莫北便知道了始末,他眼中无甚情绪,如同看着一个死人,幽幽道:“黄家小姐,中郎将黄无济之女,与齐国公府二小姐交好。”
黄梦蝶心下一紧。
莫北却玩味似的道:“黄小姐的手帕去哪了?”。
没等她回答,外边进来一个全身被黑袍笼罩的人,他将一个研钵交给莫北。
莫北低眸瞧来一眼,他轻笑一声,“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虞院长了。”
说罢,莫北便离开了。
研钵是制香课上用的,里边有未烧干净的丝线。
莫北回到竹院,他轻叩房门,听到应声才入内。
两人正在对弈。
莫北脸上的肃杀消失无踪,他一脸轻快道:“先生,付姑娘查出来了。”
30. 第 30 章
两人同时看向他。
“是中郎将黄无济之女,黄梦蝶,与齐国公府二小姐齐婉柔交好。”
话落,几乎是立刻,陆沉看向付雪芙。
付雪芙有片刻失神,‘啪嗒’一声,手中的黑子掉在了棋盘上,一盘势均力敌的棋局瞬间便乱了。
她想过她今日被下毒或许是因为她的容貌,加上她不再畏缩的性格,不定是惹了谁的眼。
却万万没想到会是齐婉柔。
陆沉开口道:“可有证据?”
莫北摇头。
拿研钵只是用来吓唬黄梦蝶的,并不能从里边查出槐毒。
陆沉看向莫北,在付雪芙没注意的时候,莫北朝陆沉微微点了点头。
见此,陆沉眼底的黑色几乎浓郁成水。
很快,黄梦蝶被虞院长带走的消息便传遍了书院。
正在调配丹青颜料的齐婉柔得知消息,她笑得淡然,不慌不忙地在烟粉色中加了点绛紫。
区区一个虞院长罢了,黄梦蝶还没有胆子供出她。
申时一到,付雪芙将脸上的药膏洗净便告辞了。
不消陆沉开口,莫北主动说道:“齐婉柔昨日进宫,太医院有记载,昨日,德妃身边的丫环取了藩国上贡的那味药,但没有确凿的证据,黄梦蝶不会承认,我们的人也不好出面。”
去宫里拿药还能说是虞院长所求,若陆沉的人动手查案,有心之人必然会一探究竟。
届时,不仅付雪芙的存在会被人知晓,陆沉的身份也会藏不住。
陆沉敏锐的感觉到,现在还不是时候。
此时暴露,无异于自取灭亡。
没有证据,书院不出三个时辰便会将人放掉。
即使还需掩藏身份,这个亏陆沉也不愿意吃。
“把太医院所有槐毒解药拿出来,等入夜了,给她们也试试槐毒。”
莫北有些犹豫:“爷,那付姑娘岂不是会暴露?”
陆沉:“齐婉柔二人不敢声张,而德妃是个聪明人。”
付雪芙随着人潮往门口走,向左拐出拱形门洞时,与右边直行的人潮汇聚。
付雪芙一抬头,便瞧见齐婉柔正在不远处定定看着她。
付雪芙丝毫不怯。
两人之间不断有人走过。
齐婉柔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没有发现任何破皮的地方,纵使心中有疑,她也未露分毫。
齐婉柔勾唇,露出一抹得体温柔的笑。
付雪芙轻哼出声,面上的嘲讽十分明显。
一家子的虚伪面具人。
齐婉柔却好似没发觉一般,朝付雪芙颔首后从她身边走过。
夜深人静时,齐国公府后院,睡梦中的齐婉柔觉得脸颊有些痒,她无意识的挠了挠。
不料瘙痒更甚,她不得不加大力道,待感觉到些微刺痛,清醒过来时,她脸上已经破了好几处。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齐婉柔强忍着痒意,踏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此时皇宫已经落钥,齐婉柔只得命丫环将她的双手反绑。
但深入骨髓的痒意极其折磨人,她不敢惊动任何人,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叫出声,嘴里还含着手帕。
但就算是这样,齐婉柔依旧难受的在地上不停打滚。
满含恨意的闷哼声从她嘴里发出,“付雪芙,我要你死。”
天将将破晓,宫门终于下钥时,齐婉柔就如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全身都是汗。
丫环给她解开双手,戴上帷帽,齐婉柔在丫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颤颤巍巍走向宫门。
齐婉柔紧咬着唇瓣,直把两瓣唇都咬出了血才没在经过宫门时露出异样。
从宫门口到承乾宫要走大半个时辰,齐婉柔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脸上的皮肤带着里边的皮肉都痒的烧心,齐婉柔不止一次想连皮带肉将脸上的肉抓下来。
槐毒一刻不解,除非挠破皮,否则只会越来越痒。
她尖利的指甲深陷入丫环的手臂里,直把丫环的手臂掐出了一个个血印。
身旁的丫环却一声都不敢吭。
待看见承乾宫的殿门,两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丫环放开齐婉柔,大力上前拍门,身后的齐婉柔却因没了支撑,摔倒在地。
丫环仿若未觉。
有人开了门,齐婉柔立即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进去,那人正想拦,却听齐婉柔已不顾平日里的温柔形象,大喊起来:“姨母,救救婉柔,姨母···”
德妃被吵醒,披了件外衣便出了寝殿。
齐婉柔见着她,把头上的帷帽一掀,跪在地上乞求道:“请姨母为我求药。”
德妃看着她脸上的红点,联想到她前日找自己拿药的事儿,她又惊又怒。
齐婉柔将药拿走,第二日陆沉的贴身侍卫便骑马闯宫门拿解药,当时她心里便有些不好的预感。
再查时发现是上善书院有学生中了槐毒,书院的院长才求到了陆沉那。
她给出去的药没有撞到陆沉头上便好。
德妃略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不免好奇,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会有交集的。
她加派人手去查,昨日天快黑了才有消息传来,是皇上为了将陆沉留在京城,让他挂名上善书院的院长一职。
陆沉那样的性子如何会因为皇上的旨意便留下,两人之间还不知做了什么交易。
德妃让人继续去查,但却始终没有完全放下心。
虽然据说凶手是另一个姑娘,但齐婉柔也在上善书院,种种巧合之下,德妃今日本就想将齐婉柔召进宫来问一问的。
如今瞧这情形,她也不消问了,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齐国公府给人下毒的,除了陆沉,不做第二人想。
德妃真是恨铁不成钢,齐婉柔惹谁不好,偏偏惹了个最不能惹的,她有胆子惹手脚干净也罢了,却偏是个成事不足的。
说不定还会连累她被陆沉记恨,德妃简直恨死齐婉柔了。
德妃一生只得了二皇子一个,便对自己亲妹妹所出、与自己有几分像的齐婉柔疼爱有加,连秦家嫡出的姑娘都比不上。
齐婉柔的才名仅在林清和这京城第一才女之下,本以为她是个聪慧的,没成想给自己捅了个那么大个篓子。
但德妃终究是不忍心,毕竟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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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从小疼到大的姑娘,即使知道可能会让陆沉更加生气,她还是吩咐宫女去太医院拿药了。
不到两刻钟,贴身宫女墨竹便回来了,“娘娘,太医院的人说解药昨日就已经用完了。”
德妃凝眉,“怎么可能?太医院常年都备有解药···”,说着说着,她便噤了声。
德妃咬牙,最后看了眼地上不住打滚哀嚎的齐婉柔,她对墨竹道:“本宫记得,前段时间淑妃宫里有宫女中了槐毒,她那应该有剩的解药,你去将库房里去年皇上赏给我的那套景泰蓝掐丝头面送去给她,和她换一颗解药来。”
接着,德妃又对身旁的嬷嬷道:“收了本宫给她的进宫腰牌,待她服下解药,本宫问完话后,便送她走,本宫再不想看见她了。”
说罢,德妃便由嬷嬷搀扶着回寝殿梳妆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齐婉柔服下解药,脸上已不再痒得难以忍受,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黏腻。
她从前偶尔会在宫中留宿,承乾宫里有她的衣裳和屋子。
齐婉柔对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去打水来,我要沐浴。”
小宫女却没有动作,齐婉柔正要出声呵斥,德妃却在此时进了偏殿。
德妃沉着脸,看也不看齐婉柔,径直坐到了上首的位置。
今日一早便闯进承乾宫,齐婉柔自知有多么失礼,见德妃如此,她乖觉上前,跪在地上道:“今日婉柔莽撞失礼,情急之下,还望姨母能原谅则个。”
德妃不想听她说这些,不耐烦地摆摆手,直接问道:“你从我这拿的药用在哪了?今日又为何这般模样?你先将前因后果事无巨细讲清楚。”
齐婉柔以为德妃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连忙据实以告。
齐婉柔:“···事情就是这样,姨母放心,我并未留下任何证据,那黄梦蝶也不敢将我供出去,不会有人知晓是我做的。”
德妃眼里闪过一抹嫌恶,没忍住问了一句:“那你今日这般模样是为何?”
齐婉柔沉思片刻,道:“昨日书院下学时,我与那付雪芙打了个照面,侄女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应是那时被她察觉了。”
德妃暗道一句‘蠢货’,“你确定那药下给了那叫付雪芙的姑娘?”
齐婉柔点头,“黄梦蝶午时还与我通了消息,她亲眼瞧见付雪芙挠着脸离开,只是不知为何,昨日下学时她脸上没有一点疤痕?”
齐婉柔言语间满是惋惜。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德妃再不想瞧见她,一个手势,一旁的嬷嬷便扶着她起身出去。
齐婉柔还一脸懵,刚刚她还使唤不动的宫女上前两步,请她离开,“表姑娘,娘娘让你将进宫腰牌交出来,日后莫要再来了。”
齐婉柔一脸羞愤,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姨母最疼我了。”
宫女寸步不让,殿门大开,齐婉柔为了不让外边的人看笑话,只得将腰牌交了出去。
德妃回到寝殿后,她低声问身旁的嬷嬷,“前些日子长公主办赏花宴,她赞的才貌双全的姑娘是不是也姓付?”
嬷嬷:“是的,娘娘。”
闻言,德妃总算是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有意思。”
31. 第 31 章
三日后,书院休沐,付雪芙伫立在窗前,她秀眉紧锁着。
这几日,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心里没有缘由的十分焦躁,她以为是太子那边好几日都没有消息的原因。
今早她终于收到太子约她午时见面的消息,但她内心的焦灼却没有丝毫缓解。
窗外,烈日当空,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清风穿过一院子的木槿树,从窗子吹入屋内时,都还是热的。
付雪芙想不起来,只能将此事归咎于天气太热。
淮枝恰在此时入内,“小姐,可以走了。”
付雪芙压下心里的浮躁,颔首点头。
状元楼,天字二号房。
付雪芙推门入内,还是一样的场景。
不同的是,还未等她入座,林清言便起身朝她深深作揖,那是只有面对长辈,或是位高权重者但还没到下跪相迎的地步,才会有的礼节。
付雪芙没有动,她虽没放在心上,但能出口气也是不错的。
林清言认真道:“上次是林某言行无状,冒犯了姑娘,林某在此郑重给姑娘道歉,还望姑娘能原谅则个,林某上次说的话太过混帐,若能让姑娘原谅林某,姑娘让我做什么都使得。”
看他如此诚恳,付雪芙也没揪着不放,她笑着道:“林公子言重了,林公子爱护林姐姐,一时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我待林姐姐如亲人,林公子如此珍重她,我合该高兴才是。”
林清言上次说她心机深重,别有用心接近林清和,她今日便说她待林清和如亲姐。
林清言只觉脸上烧得慌。
太子忍俊不禁,打和场道:“好了,正事要紧,我们时间不多,都坐下来吧。”
两人坐下后,一时之间谁也没开口说话。
林清言两人隐约能猜到自己的下场,不太好,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付雪芙先说道:“唐集老家那边查的如何?”
话一出,太子与林清言可谓十分尴尬。
是他们二人约付雪芙见面的,见了之后先是骂人心机深,后又背地里调查。
两人谁都没想过,付雪芙会如此直白点出。
她坦坦荡荡的,倒显得两人小人之心了。
太子勾唇,先打破了一室的尴尬,他也直白道:“付姑娘实乃妙人,不瞒姑娘,那唐集在淮西确有一发妻,两人青梅竹马,在四年前便成婚了,他们村里的人都能作证。”
付雪芙颔首,她看向林清言,“林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清言:“某打算告知祖父,如此忘恩负义之辈不配为相府门生,定要将他赶出府去,断了他对阿和的一切念想。”
付雪芙未做评价,她又看向太子,“殿下觉得呢?”
太子一愣。
林相府的事儿他并不清楚,付姑娘怎会问他?
太子思索片刻,他颔首表示认同,“付姑娘是觉得有何不妥吗?”
付雪芙摇头,“人必须要走,但不能赶走,唐集是读书人,最重名声,将他赶走无异于毁他前程。”
“唐集既然能骗过阅人无数的林相,可见其城府之深,又善于伪装,这样的人若给他机会,必会疯狂反扑。”
付雪芙最后提醒了一句,“他在相府多年,难保不会知道些相府的秘密。”
两人听罢,也意识到此事不能如此草率。
林相身为百官之首,亦是众矢之的,不知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
唐集被林府赶出去,即使名声有损,也有的是人愿意接纳他,况且一旁还有个二皇子虎视眈眈。
太子看着林清言,缓缓道:“若不能将此人按死,此事还需迂回些。”
林清言不甘心地颔首,两人说的在理,即使他心里早就恨不得将唐集手撕了,也不得不同意。
见此,付雪芙一双桃花眸霎时凌厉起来,“唐集固然不能放过,但大局当前,一切待尘埃落定后再算。”
让唐集消失倒是简单,但他是相府门生,怎么都与相府脱不开干系,但凡有一个疑点,相府就会变成靶子。
又是一阵沉默。
付雪芙没再开口。
两人若连自己的失败都无法面对,她也不指望他们能扳倒二皇子了。
付雪芙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细细品了起来。
过了许久,太子垂眸看向茶桌,面上沉静,缓缓道:“付姑娘,在你的梦里,我最后如何了?”
付雪芙将茶杯放下,轻声道:“殿下犯了杀头的大罪。”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
“林相豁出一辈子的政绩将殿下保了下来,殿下最后被贬为庶人,流放漠北,林相辞官回了祖宅。”
闻言,林清言就如前世的林清和一般,暗暗庆幸结果不是最坏的,起码都还活着。
太子却怔怔看着手里的茶杯,里边的青色茶叶起伏不定。
林相竟为了他赌上了一生的清名。
太子愣了许久。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被抱到皇后膝下的,是他五岁那年,他母妃病逝后才跟着皇后的。
他从小便知自己并非皇后亲生,对皇后乃至整个林家,他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恰好,皇后与林家也是如此。
他小小年纪被百官为难,被二弟一派围剿时,皇后与林相从未出手相帮。
许多人都说,林相一生清正,只忠君,而他又并非皇后亲生,在他们眼里他也只是一个挂名而已,自没有相帮的道理。
他从来不置可否。
如今,却告诉他,一生最在乎自己清名的林相为他辞了官。
他怎么受得起啊?
付雪芙与林清言两人都没有出声,给了太子足够的时间消化这一切。
太子自嘲一笑。
是他被一叶障目了,若他们真对他不管不顾,又如何会放任林府唯一的独苗林清言跟随他呢?
太子压下满腔的悔意,他抬首看向付雪芙,沉静问道:“付姑娘所求为何呢?”
付雪芙嘴角一勾,眼里却沉寂一片,“我所求殿下给得起,也乐意给,待二皇子失势时,殿下自会知晓。”
都是聪明人,付雪芙既然这般说了,太子也不再纠结于此,他哈哈笑道:“那便先祝付姑娘得偿所愿。”
这句话说在了付雪芙心坎上,她一扫脸上的阴霾,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也祝殿下。”
太子:“付姑娘,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付雪芙淡淡道:“等。”
······
约莫半个时辰后,付雪芙的马车从状元楼里出来。
状元楼离付府不是很远,两处都在城西,状元楼既然能被称为状元楼,当然不会开在寸土寸金的城东。
不到两驻香的时间,马车再走一条街便能到付府了。
却不料,在经过街尾拐角时,有一幼童突然从街边蹿出,车夫迅速反应,急忙勒停马车。
付雪芙在淮枝的搀扶下稳住身形,外边响起小儿的哭声以及周围人的议论声。
这时,车夫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小姐,马车前有一孩童···”
话还未说完,付雪芙立即掀开车帘,焦急问道:“孩子可有事?”
车夫连连摇头,“马车没有碰到孩子,应该是吓着了。”
付雪芙一边抬头看去,一边小心下了马车。
看见下车的付雪芙,周围的人声陡然一静。
大约才三岁的孩子,此时正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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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高头大马哇哇大哭,马儿听得他的哭声,偶尔不耐地发出一声响鼻,那孩子便会哭得更加大声。
付雪芙两步上前,挡在那孩子与马儿之间。
小孩眼前也从令人生惧的马儿,变成了漂亮的大姐姐,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付雪芙掏出手帕,将他脸上的泪水拭净,一张还算白皙的圆脸露了出来,加上脑袋上的头发毛茸茸的,瞧着甚是软糯可爱。
付雪芙不由心生喜爱,她不住地轻拍他的后背安抚,“别害怕,这个马儿很温顺,不会伤害你的。”
在她温柔诱哄下,小孩也止住了哭声,只剩控制不住的哭膈。
付雪芙轻声问道:“可有伤到哪?”
小孩怔怔望着她,摇摇头。
付雪芙放下心来,她将孩子从地上抱起,环顾一周,没发现疑似的孩子亲人,她低头问道:“你爹娘在哪?”
闻言,小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没有爹娘。”
付雪芙讶异地看着他,他身上的衣服陈旧但很干净,不像是无人照料的样子。
只以为他是与家人闹别扭,才负气出走了,付雪芙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奶声奶气道:“我叫年年。”
付雪芙诱哄问道:“那年年住在哪里?能带我去看看吗?”
付雪芙声音温柔,神情认真地看着他,没有几个小孩能拒绝她,年年也是,他只犹豫片刻,便颔首点头。
付雪芙起身,牵着他的手来到马车旁,弯腰将他抱上去,此时,年年才到她的肩膀高。
马儿就在旁边,年年很害怕,但他只是怯生生拽住付雪芙的袖子,没哭也没闹。
懂事地让人怜爱。
见此,付雪芙掀开帘子,先让他进了车厢。
等几人都上去后,马车按照年年说的路线行进,没过一会儿,马车越走越偏,街道两旁的行人穿的也越发破烂。
付雪芙皱着眉,陷入沉思。
她并不担心这会是个圈套,天子脚下,京城各个街道都不时会有禁军巡逻。
她是记起了京城西南边是什么地方,也明白了年年那句‘没有爹娘’是什么意思。
付雪芙看向他,或许是担心她会嫌弃他,此时的年年有些坐立难安。
付雪芙心头一软,将坐在她身旁的年年揽住,不住地摩挲着他的小肩膀。
马车在一座有些破烂的院子前停下,院子门口有一个泛黄褪色的招牌,上面的字迹已不甚清晰,需仔细辨认才能看到‘慈幼院’三个字。
淮枝先下了车,付雪芙牵着年年出了马车,淮枝伸手想先将年年抱下来,年年却害怕地抱紧了付雪芙的腿。
付雪芙摸着腿上的脑袋安抚他,示意淮枝去一旁。
待年年不再害怕,付雪芙先下了马车,再将他抱下来。
三人一起走了进去,院门是虚掩着的,淮枝推开门,里边的情形便一览无余了。
有七八个孩子正在院子里放风筝,一个孩子在前边拉着风筝跑,其他孩子就跟在他屁股后面。
只是简单的追逐,几个孩子却个个都咧着嘴,笑得十分开心。
付雪芙看着也不由缓缓勾唇。
有孩子瞧见了门口的她,大叫一声,其他孩子跟着看过来,瞬间,所有人都如鸟兽散一般,纷纷躲回了屋子里。
只有几个胆大的孩子扒着门框,偷偷露出个脑袋看她。
屋里有大人在,见此,出来查看,是一个约莫四五十的妇人,银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的粗布钗裙,却被打了无数个补丁,已经瞧不出来原本的面料颜色了。
屋内的几个孩子都跟着那妇人出来,躲在妇人身后偷偷看她。
32. 第 32 章
妇人看见院中容貌绝美的少女惊愕不已,一身白衣与破败的院落格格不入。
待瞧见她手上牵着的年年时,妇人连忙上前,轻声训道:“年年,你又偷跑出去了。”
接着,她看向付雪芙,歉意问道:“这孩子没给姑娘添麻烦吧?”
付雪芙温和笑着,她摇摇头道:“年年很乖。”
闻言,妇人放下心来,她摸了摸年年的头,“去玩吧。”
待年年跑向她身后那些孩子后,妇人才对付雪芙不好意思道:“屋里被这些猴子弄得乱得很,不好招待姑娘。”,妇人说着指责的话,面上却未见丝毫不耐,“姑娘若不嫌弃的话,就在院子里坐坐吧。”
妇人指着院子角落的石桌石椅,说是石桌石椅,就是一块大点的石头和四块小点的石头。
付雪芙点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迟疑。
妇人这才笑着道:“我去给两位姑娘倒杯水。”
不一会儿,妇人端着两杯用竹筒装着的水出来,递给了两人。
淮枝正犹豫着,付雪芙端起竹筒便喝了一口,淮枝低声惊呼:“小姐。”
付雪芙看着妇人,笑着道:“很甘甜。”
妇人笑着为两人解释道:“院里的钱都用在孩子们身上了,茶叶昂贵也不顶饱,我便没买,但这院里有一口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井,泉水甘甜清冽,用来待客尚还过得去。”
付雪芙颔首表示理解,“泉水甘洌清爽,炎炎夏日喝上一杯,倒是别有一番滋味,还没问过您呢,您是慈幼院的院长吗?”
妇人点头,“我姓于,姑娘可唤我于院长。”
这慈幼院一共有九个孩子,却只有院长和另一个做饭的李阿婆两人照顾,院中的生活拮据,全靠京中的世家和富贾偶尔的善心过活。
若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于院长才会去京中各个府衙‘化缘’。
但好在京中的富贾不少,需要彰显善心的世家也不少,太平盛世下,没有灾民需要他们搭棚施粥,他们便会往慈幼院送些钱财或吃食衣物。
所以,于院长出去‘化缘’的机会并不多。
京中每每临近春闱之时,还会有需要美名的学子上门,教习慈幼院的孩子认字作诗。
于院长看着玩的满脸是汗的年年道:“姑娘别看年年只有三岁,却是这几个孩子里头最聪明的,他不仅认字最全最快,作诗也有模有样,今年来过的学子就没有不夸他的。”
付雪芙笑了笑,没说话。
于院长继续道:“若是年年爹娘还在,想必寒窗苦读十年后,也能搏一个功名,可惜了。”
时辰不早了,付雪芙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道:“多谢院长的招待,时候不早了,我们便先回了,下次若有空我再来。”
于院长点头,看着她的背影却是满满的惋惜,她招手叫来年年,问道:“今日让你写的大字和诗可写完了?”
年年连连颔首,声音轻快道:“于奶奶,年年都写完啦。”
于院长蹲下身用袖子将他面上的汗擦了擦,才道:“去玩吧。”
马车内,付雪芙拧着眉,兀自沉思着。
淮枝观她神情,跟着担忧问道:“小姐,是起了恻隐之心吗?”
付雪芙摇头,没有答话。
待回了付府,到了清澜院,屋内只有她们两人时,付雪芙才低声问道:“淮枝,你可知红姨娘那年难产是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马车差点撞到小孩时,付雪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事。
红姨娘快生了。
她在慈幼院坐了不到两刻钟便着急走,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她心绪难宁。
淮枝仔细思索了许久,“奴婢也记不清了,只记得红姨娘生产后,大夫说是因为红姨娘吃了太多荔枝,胎儿体弱受不住,才会生出死胎。”
荔枝吗?前几日宋氏确实买了几大筐荔枝,单单送去红姨娘院里的就有两筐,说是给两个小的解馋。
也就是说,红姨娘这几日便会生。
付雪芙沉眉。
事实并非如此。
红姨娘会生死胎,并不是因为吃多了荔枝,而是稳婆暗下黑手,让胎儿在腹中被憋死了。
她当时得到消息去兰苑时,亲眼见到下人在后院掩埋尸体,那孩童全身紫绀。
付雪芙当时并不知晓那意味着什么,是她在别庄即将生产时,多问了大夫一嘴,才知全身紫绀的胎儿是被憋死的。
付雪芙摆摆手,让淮枝先下去,她眉眼间全是冷漠疏离。
她与红姨娘并没什么交情,红姨娘与宋氏的恩怨她也并不想去参一脚。
生死有命,端看天意吧。
林清言甫一回府,便直奔林相的院子。
不知父子俩是心有灵犀还是如何,两人又在门口遇上了。
林清言脸色下意识一沉。
林虔沉稳的步伐一顿,见是他,知道他不想见着自己,林虔立即转身,就要往回走。
在官场上刻板严谨的翰林主簿见着自己儿子就如老鼠见到猫一般。
林清言想起在状元楼时,他问付雪芙当时自己在何处时,她淡淡瞥他一眼,道:“你随殿下去了漠北,知晓消息时都不知时何时了,倒是林大人当时便呕血了,处理完林姐姐的后事没多久便病逝了。”
林清言有些不忍,他鬼市神差般开口:“我找祖父有事,你也听听吧。”
话一出口,林清言便后悔了。
林虔为阿和呕血,与他冷落母亲是两回事。
但话既已出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林清言没再理会他,大步迈入院子。
林虔高大的身形却是狠狠一震。
这是阿言几年来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话。
林虔没有犹豫,立即跟上了林清言的脚步。
林相瞧见林清言过来,无甚表情,但瞧见他身后的林虔时,历经不知多少风云诡谲的林相也不由瞪大了双眼。
林清言装作没看见林相眼里的讶异,正色道:“祖父,我有要事要与你说。”
林相看着他不同以往的严肃神情,一个摆手,一旁磨墨的小厮便关门出去了。
林清言轻叹一声,仿佛要将这几日的痛苦和踌躇都吐出去,“祖父,还记得前几日我与你说的唐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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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林清言从春狩第一次见付雪芙开始说起,将事儿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付姑娘说祖父属意唐集,有意将妹妹下嫁,跟祖父确认后,殿下与我才信了付姑娘。”
林相抚着花白的胡须,啧啧称奇,“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事。”
林相是知道的,他待唐集与其他门生并无不同,属意唐集之事,连唐集自己都不知,若林清言没有说谎,那付姑娘便是真的能通过梦境知道以后的事。
林虔则皱着眉,下嫁唐集,那阿和岂不是会受委屈。
林虔问道:“这付姑娘可是户部侍郎付大人之女?”
林清言点头,“正是。”
林虔与林相对望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了然,林相道:“如此说来,那次宴会便不是巧合。”
林清言一懵,“什么宴会?”
林虔为他解释道:“长公主那次宴会,凑巧为阿和破局的也是这位付姑娘。”
林清言颔首,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回事,他继续道:“付姑娘还说唐集在淮西老家有一发妻,殿下立即便派人去查,昨日才传回消息,确认无误。”
闻言,没等林虔骂人,林相便盯着林清言道:“若只有这些,你不会是这副表情,那姑娘还说了什么,你一并说了吧。”
“她说唐集的发妻会上京状告,说当初是林府逼她下堂,林府名声说什么的都有。”,林清言几度哽咽,“妹妹···妹妹不得不···以死明志。”
林虔被这一句震得头脑空白。
“彼时,祖父为救犯了杀头大罪的表哥辞官,丞相府已不复存在。”
若刚刚唐集的事,林相还半信半疑或许是林清言在骗自己,但是说了阿和与他为太子辞官的事,林相就不得不信了。
林清言不会拿那样的事说阿和,而自己对太子的态度更是没有任何人知晓。
纵使心中震惊,林相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林清言焦急道:“既然结局是这般,祖父还要一直坚持中立,任太子一个人在朝中孤立无援吗?”
许久,林相才开口道:“朝中有近半数的大臣支持他,他如何会孤立无援?”
林清言不可置信唤道:“祖父!”
林虔神情复杂,若有所思看着林相。
林相抬手制止,“莫要再说了,此事没得商量,没事的话就先回吧。”
林相摆手,决绝赶人,林清言了解他,这便是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了。
林清言再不饱希望,“唐集在丞相府没落后,接手了您在朝中的大部分人脉,之后他的发妻才找上门,此人心机城府极深,又擅于隐忍,在相府多年,难保不会知道些相府的秘密,祖父对待唐集还需慎重些。”
林相背对着两人,站在窗前,他挥手,表示知晓也让两人离开。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林相望着窗外,外边一片漆黑,可见之处只在方寸之间,他凝望许久,眼神逐渐凌厉,“竟能将我也骗过去。”
这样的人,若注定会与丞相府为敌,那便要在他还未冒头时,就将人彻底按死。
33. 第 33 章
明月高悬,夜风凉薄,林虔独坐院中对饮。
桌上两杯酒,他将对面那一杯端起,尽数倒入一旁的桂花树下,一向严肃刻板的林虔笑着道:“今日阿言与我说话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会还怪我没随你去吧?”
“你再多等等我,等阿言、阿和成家了,我便去寻你。”
······
竖日,红姨娘被院中的喧闹声吵醒,她缓缓睁开眼,待意识回笼,她抚了抚有些困乏的双眸。
身子越来越重,她也越发嗜睡,以往都是她去将绵绵叫醒的,如今绵绵都在院中撒欢似的玩儿了,她还有些不想醒。
红姨娘揉了揉睡得有些酸痛的腰,慢慢坐了起来。
很快,她便感觉到不对劲。
她无意一瞥,自己平日睡的深色软枕下边多出了一抹白,将软枕拿开,才看清那是一页纸。
将纸条慢慢展开,上边赫然写着‘稳婆被收买,需另择他选’。
红姨娘攥紧纸条,眼中闪过狠厉。
很快,兰苑传出消息,红姨娘身子太重,致腰酸难忍,下午,心腹丫环便带回来一个妇人给她按摩,名唤刘娘子。
没过两日,红姨娘发动,她第一时间看向心腹丫环,丫环不动声色将原来的田阿婆找来。
那田阿婆神色自若,淡淡道:“还早得很,先给姨娘用些吃食,参片也拿过来备着。”
丫环看向一旁正在给红姨娘擦汗的刘娘子,见她微微颔首,这才应田阿婆的吩咐下去准备。
田阿婆则去了一旁吃茶。
得知红姨娘发动的消息,宋氏没来,只派了灵香前来。
灵香知晓宋氏的计划,屋内有田阿婆把着,用不着她时刻盯着,那等造孽的事她也不太想沾手,便只在院子里等着。
过了大半个时辰后,红姨娘痛感逐渐明显,丫环三番两次去唤田阿婆,田阿婆这才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鸡腿,抬起袖子将嘴上的油擦净,随她去了产房。
田阿婆一看,孩子的头都要露出来了,她连连道:“深呼吸,莫要使劲了。”,说着,田阿婆伸手将要将即将露头的孩子往里推。
丫环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得分明,眼疾手快便将人推倒在地,丫环冷声吩咐道:“来人,将着老虔婆绑了。”
话落,屋内的屏风后出现了四个体型彪悍的婆子,二话不说便将田阿婆绑起,丢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丫环这才对刘娘子道:“娘子,您继续。”
田阿婆起初还呜呜咽咽,看到一直在场的刘娘子开始接生,这才反应过来,开始后怕。
清澜院内,付雪芙立在窗前,外边的热气铺面而来,她朝外问道:“如何?”
窗外空无一人,却响起一道不大不小的女声,“田阿婆想下黑手被抓了个正着,刘娘子正在接生。”
付雪芙颔首点头,“如此你便先去歇着,外边热。”
许久都没有声响传来,付雪芙以为她走了,却听得一声郁闷至极的声音,“姑娘,我很好。”
付雪芙轻笑,“那也得歇息歇息。”
再没声音传来,付雪芙才将窗户关上。
自上次状元楼后,太子便让陆二跟在了付雪芙身边,传递消息什么的也方便。
付雪芙不了解暗卫,听见陆二会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后,三不五时便会让她去歇息,陆二解释她不动便是在休息也无用。
付雪芙等了一阵,估摸着红姨娘应该是生了,这才起身去兰苑。
付雪芙身为嫡姐,她的庶妹或庶弟出生,她去瞧瞧才不会落人口舌。
一声啼哭划破天际,院子里的灵香却立即起身往屋里去。
屋内,刘娘子将刚出生的六少爷抱到红姨娘身边躺着,她笑着恭喜道:“是个皮猴,皮实得很。”
一屋子的丫环纷纷跪下道喜,“恭喜姨娘。”。
那几个临时雇来的婆子也十分会来事,上前道:“恭喜,夫人。”
红姨娘虚弱一笑,“翠柳,看赏。”
灵香入内,看到的便是这喜气洋洋的一幕,瞧见床上活蹦乱跳的小孩,以及被绑在角落里的田阿婆,灵香脸色一变。
红姨娘与翠柳警惕地看着她,灵香挤出一抹笑,“恭喜姨娘,我去跟夫人说一声。”,说完,便脚底抹油。
红姨娘没有拦她。
付雪芙来时,院里很是安静,空无一人。
但她甫一踏入屋内,四个婆子便将她堵了门口,付雪芙被突然蹿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后边的丫环瞧见是她,入里屋去禀报。
很快,里屋传来虚弱的声音,“让她进来。”
几个婆子便给付雪芙让出了一条道,付雪芙绕过屏风,才瞧见靠在床柱上的红姨娘和她身旁的襁褓,以及角落里的田阿婆。
付雪芙并为靠的太近,只远远道:“我来看看姨娘。”
红姨娘笑着回应,“大小姐,有心了。”
接着,红姨娘却看向自己身边正吃着手的奶娃,吩咐一旁的翠柳:“将六少爷给大小姐抱抱。”
付雪芙有些惊讶,如此阵势不就是为了那个奶娃,怎么就轻易让她抱了。
红姨娘没说话,只是对她轻轻一笑。
下一瞬,付雪芙手中多了些重量,她霎时有些僵硬,双眼直直望着前方。
红姨娘被她的反应逗笑,‘噗呲’一声,牵动了身下,整张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她再不敢用劲。
屋子里的丫环也是掩嘴偷笑着。
忽地,一只小手抓向付雪芙的脸,她低头看去,吐着水泡泡的奶娃正双眼亮晶晶得看着她。
他努力够着手,似是想将他觉得好吃的东西给她也尝尝。
付雪芙双眸霎时一红。
好像。
和她的安儿好像。
付雪芙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奶娃,不让人瞧见她的失态。
宋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妹妹,这是何意?”
几个婆子也将宋氏拦住了,不让她进来。
红姨娘身子虚弱,声音亦是细弱得很,但却坚定道:“姐姐有所不知,有人收买了稳婆想要暗害我与孩子,妹妹担心那人还有后手,便谨慎了些。”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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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笑了一声,“妹妹让人拦着我,是觉得我会害你?”
红姨娘:“姐姐定是不会,只是我刚刚被吓着了,在老爷回来前,不想见任何人,姐姐先请回吧。”
宋氏关心的声音传来,“既如此,那不如妹妹将那稳婆交给我,我好帮妹妹先审审。”
红姨娘望着屏风后宋氏的身影,暗暗啐了一声,威胁串供还差不多,“不用劳烦姐姐了,等老爷回来,将人往府衙一送就行。”
宋氏知道红姨娘发动时,便有小厮去告知付文翰了,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她看向身后的护院,“妹妹刚刚生完孩子,脑子有些糊涂,这害人的稳婆如何能跟你待在一块呢?你们进去将人给我带出来吧。”
那四个婆子虽彪悍,只是相对于寻常的妇人和姑娘而言,若真对上真正的练家子,几人也不由犯怵。
护院们轻易就将四个婆子推到了一边,翠柳带着屋里的小丫环迎上去,她又气又急,厉声将护院喝止,“夫人三思,姨娘刚刚生产完,如何能见外男?夫人就不怕老爷怪罪吗?”
宋氏不想再耽误时间,“把她们给我拉开,出什么事我顶着。”
红姨娘掀开床帐,还想说什么,床前的付雪芙却冲着她摇头,她一哽。
形势比人强,宋氏都闹成这样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也无需再执着一个田阿婆了。
就算留着田阿婆,付文翰也不会让红姨娘将人送官。
混乱中,里屋与外间的屏风被碰倒,宋氏锐利的目光看向付雪芙,“原来芙儿也在,怎么不出声呢?”
宋氏的声音阴沉,付雪芙听来,就像是毒蛇在她耳边吐着信子。
付雪芙却淡然道:“我听说姨娘生了,便来瞧瞧是弟弟还是妹妹。”
谁也不能说她不该来。
但这样的场景,总归会让宋氏心里不舒服,她眼也不眨看着付雪芙道:“你既已瞧过了,便先回去吧。”
付雪芙颔首,将手中的襁褓抱入床帐,交给红姨娘,她低声道:“田阿婆不重要,先护着自己与孩子要紧。”
红姨娘纵然气得很也无法,她院子里就这么些人,怎么也争不过宋氏,若是宋氏趁乱对孩子下手,她肠子都非得悔青了。
付雪芙朝宋氏福身,就要离开,恰在这时,付文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宋氏面色一变,立即换上笑模样,挽上他的手臂道:“老爷回来了,妹妹说那田稳婆在她生孩子时暗下黑手,我正想将那老虔婆带走审问呢?”
红姨娘听见付文翰的声音,将手中的孩子放到一旁,掀开帘子,泫然欲泣地唤着付文翰,“老爷”
付文翰心疼不已,连忙上前将人揽住。
宋氏手上一空,面上瞬间狰狞。
红姨娘变脸之迅速,付雪芙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怪不得能拿住付文翰的心,虽然是表面上的。
无论红姨娘想如何,她注定是无法如愿的。
翠柳上前将经过讲了一遍。
听罢,付文翰看向宋氏,声音无喜无怒质问道:“单单审人你便能闹成这个样子?”
34. 第 34 章
宋氏看着红姨娘那张脸,恨不得将她撕碎,却只得故作担忧道:“我也是一时心急。”
付文翰看向角落里的田阿婆,“将她带过来问话。”
护院们面面相觑,宋氏立即附和道:“还不快去,我也想知道这田阿婆为何要害人,自己造孽就算了,没得还要连累家人。”
她声音无甚情绪,但瞬间,不仅本来还在地上挣扎扭动的田阿婆没了动作,任由护院将她拖走,就连付文翰也将目光射向了宋氏。
宋氏面上坦然。
付雪芙在宋氏身后,刚好瞧见付文翰眼中的山雨欲来,她看不见宋氏是何表情,但却瞥见了她微微震颤的肩膀。
“是谁指使你对我的孩子下手?”付文翰面色冷漠问道。
田阿婆匍匐在地上,大喊冤枉,“老爷明鉴,我那是看孩子胎位有些不正,所以才想着将他掰正的。”
翠柳率先反驳道:“你胡说,我分明瞧见孩子的头发了,孩子的头都出来半个了,若不是我阻止,你就将六少爷推回去了。”
刘娘子也出声道:“将你喊进来前,我已将姨娘与孩子各方面都矫正了,就等你进来接生就行,你却偏要将要出来的孩子往回推,你是想将六少爷憋死吧。”
闻言,付文翰怒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田阿婆却直起腰看向刘娘子,“娘子有何证据?老婆子就是瞧孩子胎位不正,才想将他推回去的,就算到了青天大老爷面前,我也自有分说。”
付文翰义正严辞道:“两个人证在此,你休要狡辩,这府衙你是去定了。”
宋氏皱眉,田阿婆可不是什么硬骨头,去了府衙随便一用刑说不定什么都招了,她意味深长道:“老爷息怒,府衙哪是什么好地方?没得再把付府牵连进去了,田阿婆乃京城有名的接生娘娘,说不定真是她们二人看错了。”
宋氏打蛇打七寸,提醒付文翰若将人送去府衙,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名声便有了瑕疵。
一个稳婆又如何会有胆子谋害主家的少爷,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到时,无论众人是猜测宋氏下毒手,还是相信田阿婆是自己起了歹心,付文翰都会落得个治家无方,以致家宅不宁的名声。
红姨娘看着付文翰被宋氏说动,心下一凉,这明显是宋氏的手笔,付文翰却还想着息事宁人不成。
付文翰颔首点头,“你说的也在理。”
红姨娘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付文翰一般,她怔怔看着他。
她一直以为付文翰如外边说的那般,清正廉明、不好攀附的。
田阿婆连连点头应和,“付老爷明察。”
身后的付小六哭了一声,红姨娘如梦初醒,退出付文翰的怀里,钻进床里将人抱起。
付雪芙暗自摇头,红姨娘得了付文翰十几年的宠爱,竟还不如宋氏了解他。
付文翰从进门到现在甚至都还没瞧过那孩子一眼。
“此事确实没有证据,但你技艺不精,差点将本官的孩子害死是不争的事实。”,付文翰凝眸看着田阿婆,义正严辞道。
田阿婆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连声应是,“是是是,我老婆子老眼昏花了。”
付文翰:“此次接生的银钱你就别想了,另外,你已经老了,今后不得再做接生婆,不然,我付府便会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
田阿婆自是满口答应,“老婆子差点酿成大错,再不敢托大了。”
宋氏脸上也不由露出一抹笑,似嘲似讽地看着付文翰。
“而宋氏···”,付文翰看向她,“在妾室生产之时大闹,失了主母之仪,你便将掌家之权交出来,待兰儿出了月子,身子好转便移交给她。”
田阿婆的事已有定论,宋氏又怎会甘愿让一直厌恶的红姨娘骑在自己头上。
她当下便出声道:“掌家?付家有几两银子老爷不知道吗?付府的一砖一瓦哪样不是用我宋家的银子置办的。”
话音一落,霎时,付文翰腾地站起,双眼死瞪着宋氏,似要将她盯出个窟窿一般。
宋氏被吓得低下头,“妾身说错话了,这就去将账本理出来。”,说完,宋氏着急忙慌离开了。
付雪芙径直对上付文翰的眼神,里边黑得浓郁,似在酝酿着什么风暴一般。
她莫名感受到一股杀意,不是被宋氏迁怒的,而是直冲着她、确确实实对她的杀意。
付雪芙就这么怔怔望着,好似吓着了一般,好一会儿,才怯声唤道‘父亲’。
付文翰这才收回目光,转身对着帐中的红姨娘道:“兰儿,你好好养身子,我改日再来看你。”
红姨娘没答话,付文翰知道她心里不快,直接大步离开。
“姨娘,我也先走了。”,说罢,付雪芙便转身准备出去。
红姨娘细小却清晰的声音从床上传来,“谢谢你,大小姐。”
付雪芙回身,“姨娘如何知道是我?”
她用的是再寻常不过的纸,连上边的字都是她让陆二写的。
“整个付府,也就只有大小姐院里有木槿树。”
只有她院里会有木槿花香。
付雪芙没有接话,只道:“姨娘好好歇息吧。”
“我能求大小姐一件事吗?”
付雪芙皱眉,但仍是道:“你先说说是何事?”
“大小姐也看到了,小六刚刚出生,我院里忙乱得很,可能会顾及不到小五,能否请大小姐看顾一二?”,红姨娘软语请求道:“也不消很久,待我出了月子就将她接回来。”
付雪芙很不情愿,“一月一百两。”
红姨娘似被逗笑了,“应该的。”
付雪芙撇开脸,冷声道:“她人呢?”
“我发动时,让丫环带她出府玩了,待她回来,我便让人将她给大小姐送去。”
接近酉时,翠柳牵着付绵绵,付绵绵背着她的小包袱,一蹦一跳到了清澜院。
淮枝将两人迎进屋内,付绵绵踏进去的一霎,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意,脚步也规矩多了,安安静静跟在翠柳旁边。
正在窗边的榻上做着针线的付雪芙抬头看去,付绵绵瞪着大眼,见她看过来,立即咧嘴嘿嘿笑了一声。
翠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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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将银票放在案桌上,笑着道:“大小姐,五小姐就交给您了,一月后奴婢再来接她。”
付雪芙颔首。
翠柳便走了,付绵绵霎时有些局促扭捏起来,她低头拽着衣角,抠着上边的花纹。
付雪芙瞥了她一眼,“包袱里带了什么?”
话一出,付绵绵迈着短腿,爬上边榻,坐在了付雪芙对面,她将包袱放在案桌上,开心地给付雪芙介绍。
“这是我每日都要吃的糖果,这是我的木雕,······”
等她将每样东西都说了个遍,付雪芙问道:“这是你自己收拾的吗?”
付雪芙点点头,“嗯呐。”
付雪芙:······
付雪芙:“你的衣裳呢?”
付绵绵有些尴尬,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衣裳太重了,我拿不动。”
付雪芙也没拆穿她,“淮枝,你去一趟。”
接着,付绵绵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阿姐,你院里好香啊。”,她看着付雪芙笑得见牙不见眼,“阿姐也好香。”
“阿姐,今晚我能和你睡吗?”
“不能。”,付雪芙手上的绣花针不停,想也没想回道。
付绵绵也不气馁,她捧着脸看着付雪芙,“阿姐,你长得真好看。”
······
没过几日,唐集在从丞相府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只突然蹿出的疯狗,将他的腿咬伤。
夏日穿的不多,最多两件轻衫,那狗一口咬住不放,连皮带骨,唐集倒在地上,任他如何踢踹都无用。
旁边有胆子大些的,拿着棍子上前驱赶,那狗才叼着块肉跑了。
唐集早已疼晕了过去,有好心人认出了他,将他送回了丞相府。
唐集满腹才华,却被疯狗咬掉了小腿,身体有残之人无法科考,纵使丞相再惋惜,也没有丁点办法。
而唐集自己,他寒窗苦读十年,就等明年春闱能一展抱负,如今却连参加的机会都没有,他整个人差点就疯了。
林相看不过眼,好生劝诫了许久,待他伤一好,便派人将他送回了淮西。
那个正常人单靠双腿都很难走出来的地方。
这日亥时,齐司理刚一回府,便被门房告知,齐国公要见他。
齐司理便直接去了书房。
天已经黑透了,白日的暑热消散,夜晚也并没凉快多少,闷热得很,加上院子里此起彼伏的蝉叫,无端让人心烦得很。
院子里空无一人,屋内不时传来女人的阵阵惨叫。
齐司理就坐在院中那颗大树下,喝着茶,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国公夫人穿戴整齐出来,她满脸温柔笑意,见到院中的齐司理,她柔声道:“进去吧,你父亲在等你。”
齐司理起身,关切道:“天黑,母亲小心着些。”
待国公夫人的背影再瞧不见,齐司理才上前敲响了书房的门。
房内,齐国公穿着里衣,左手拿着一根黑色鞭子,右手拿着一方白色的帕子,正擦拭着鞭子上的痕迹。
35. 第 35 章
齐司理关上门入内,“父亲。”
齐国公抬眼看了他一眼,“来啦。”,便继续擦拭,“淮南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齐司理恭敬回道:“一切准备就绪。”
齐国公颔首,叮嘱看几句,“小心些,莫要露了痕迹。”
“是,父亲。”
“去吧。”
今日事情很多,齐司理一天都忙得很,回院里没多久便睡了。
睡衣朦胧间,他记起很久以前,具体多久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他还很小。
他得了个不知什么的新鲜玩意儿,想拿给母亲瞧瞧,去了主院没见着人,有丫环说母亲去了父亲的书房。
他便跑了过去。
院里也是空无一人,刚跑到门口的他便听见了惨叫声,小小年纪的他却勇敢得很,待听清楚那是母亲的声音时,他立即便冲了上去。
他看见父亲正在打母亲,一鞭鞭抽在母亲身上,父亲脸上满是疯狂的快意。
他情不自禁叫道:“母亲。”
两人一阵慌乱,父亲大声呵斥着他不该擅闯。
他只是看着母亲。
却不料,母亲也责怪他的鲁莽。
父亲走后,他向母亲解释。
母亲却说:“那是你父亲疼爱母亲的方式,你父亲爱我才会如此。”
他还是问道:“那母亲不疼吗?”
母亲笑得温柔,“傻孩子,怎么会疼?母亲很喜欢你父亲这么爱我。”
他懵懵懂懂的点头。
······
五日后,一封八百里加急从淮南到了京城。
位于淮南的隆江大坝一夜坍塌,几乎润泽了整个南部的隆江源头水瞬间倾泻而下,那是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水量。
从淮南到江南,受灾面积极广,以淮南最为严重,原本的隆江两岸已经成了一片汪洋。
到处是飘在水面上的尸首。
皇上连夜宣大臣进宫商议。
此次灾害是大齐建朝有史以来最大的,死伤的百姓不计其数,受灾的百姓更是不知凡几。
从八百里加急上就可窥见一二,放眼一片汪洋,上面的尸殍捞都捞不完,死伤的百姓何止万万数。
如此大的天灾,可想而知民怨会有多大,若是寻常官员根本压不住,就算是丞相,在失去亲人的百姓面前夜有些不够看。
最后,所有人一致商议,让太子前去赈灾修坝,三日后出发。
天明时分,淮南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付雪芙比京城百姓还要早一步知晓,几乎是太子从宫里出来,陆二便收到了消息。
陆沉察觉到屋外的动静,一个翻身便闪到了床榻旁边的屏风后。
下一瞬,陆二便推门进来。
陆沉站在屏风后,收敛住呼吸。
陆二跟在付雪芙身边,陆沉早在一月前便知晓了。
那日,他如往常般过来,还没踏入院子,便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
陆沉本想出手解决她,却无意瞥见她身上的东宫令牌,加之陆二对付雪芙没有任何的敌意,他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付雪芙不想让陆二听见她说梦话,陆二晚上只待在付雪芙的院子外。
这倒是方便了陆沉,加之他的武功远在陆二之上,一个月以来,陆二并未发现陆沉的存在。
陆二推门进来后,先将桌上的香烛点上,才掀开床帐,她轻轻推着床上熟睡的人儿,“付姑娘,醒醒。”
付雪芙迷迷蒙蒙睁开眼,瞧见陆二焦急的模样,瞌睡立即消了大半。
陆二将事情言简意赅说了一遍,然后道:“付姑娘,殿下要见您,如今正在付府后边的巷子里等着。”
付雪芙深知事态严峻,立即从床上起身,“我换身衣服就来。”
闻言,陆二立刻往外走,“我去外边等姑娘。”
付雪芙走向一旁的柜子,从里边随便拿了一套衣裳出来后,便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中衣。
屋里被昏黄的烛火映的极亮。
瞧见这一幕,陆沉立即垂下眼眸。
但垂眼前,付雪芙香肩半露的模样却似在不停的引诱着他。
而他显然禁不住诱惑。
只一瞬,陆沉便再次抬眼。
白皙无瑕的肌肤,盈盈一握的细腰,只一个背影,陆沉就觉头脑眩晕得厉害。
付雪芙却恰在这时转身,胸前挺阔的娇嫩出现,陆沉只觉周遭都静了一瞬,所有的血液都冲向身下。
曾几何时,被人下了猛药,怀中有不着寸缕的西域美人,陆沉都能无动于衷。
此刻,陆沉只庆幸付雪芙不会武功,听不见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付雪芙迅速换好衣裳推开门,陆二上前,“付姑娘,我带你去。”,说着,她揽住付雪芙的腰,踏上屋顶,直往付府后门而去。
黑漆漆的暗巷尽头,听着一辆马车。
听见声响,太子从马车上下来,他面色沉肃,审视地看着付雪芙,一字一句问道:“今日这事,付姑娘可梦见了?”
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一次一次被误解,付雪芙也不是什么好性的,她轻哧一声,“若我说不曾,太子可信?”
付雪芙眼中是满满的不悦和嘲讽,唯独没有被说破的心虚和不自然。
太子扶额,语气沉痛,“是我冤枉付姑娘了,淮南百姓死伤万万,尸殍飘在水面上,捞都捞不完,我也是一时情急,还望姑娘见谅。”
付雪芙缓和了语气,却并不吃他那一套,“我并不是无所不知,梦里也是一些我看到、听到的事,若太子不信我,又何必强求做一路人?”
太子:“姑娘说的对,你我虽相识不久,但估你那个应不是那样的人,是我小人之心了。”
付雪芙转身朝陆二走去。
太子一急,“付姑娘,淮南赈灾可有指示?”
“淮南一行,我要随行,其他的殿下自己想吧。”
闻言,太子心下稍安。
陆二看得一愣一愣,虽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但明显是付姑娘给殿下脸色看,殿下还不能生她的气。
陆二不由对付雪芙更加恭敬了些。
付雪芙被陆二送回来后,脸色有些苍白。
她没想到淮南会死了那么多人。
她只知道齐司理前世说的一句‘淮南又让太子失了民心’。
但前世这时,她对淮南没有一点印象,即使她消息再闭塞,死了这么多人,她不会一点也不知道。
除非,因为她的重生,无形中改变了什么。
付雪芙想起太子说的万万数,若没有她的提醒,几月前的洪涝也会死伤万万数的百姓。
造化弄人吗?有些事是她如何都无法改变的吗?
付雪芙有些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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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因为春狩计谋失败,这次齐司理才会下狠手,若真如此,二皇子是真的该死。
天微亮,太和殿内,百官正为太子淮南一行进言。
太子默不作声,只皱着眉想法子。
如何能让付姑娘随行?
直到快退朝时,太子无意抬头,瞥见站在前边、今日难得出现的陆沉,他手里正在转着的佛珠。
恰逢此时殿内一静,太子迅速出列,“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本还想谏言的几位大臣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却听太子道:“此次淮南水灾,死伤甚众,为安抚百姓,也为逝者安息,儿臣提议,让护国寺的高僧以及京城的贵女随行,有贵女和高僧带着百姓为逝者超度,能极大地抚慰百姓。”
话一出,殿内落针可闻,大臣们面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让高僧随行超度法事还说的过去,贵女随行是这么个事儿?
淮南尸殍遍野,养在深闺的贵女去了有什么用?不得被当场吓哭?
太子一说完,也有些后悔,这个理由有些站不住脚。
中立派高高挂起,太子一党疑惑不解,却也准备出言附和,二皇子一党则喜不自胜,准备用色令智昏抨击太子。
二皇子宽袖下的手一动,有大臣立即出列,“殿下莫不是糊涂了?赈灾乃大事,不是出城踏青,贵女随行有何用?”
还未等他说完,这边便有大臣出列与他打机锋。
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但总的来说,贵女随行赈灾,史无前例,太子一党还是落落下风。
太子正想出言圆一下,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前边传来。
“行了,别吵了。”,陆沉不重不轻的声音一出,本吵得激烈的太和殿霎时便静了下来。
所有人看向最前头的身影。
只听他道:“本王觉得,贵女随行再合适不过。”
没有说任何理由,只简单表了个立场。
太子党难看的面上一喜,二皇子一党面面相觑谁也没出声。
皇上珠帘后的双眸狐疑地看着陆沉,见没人说话,便道:“此事谁还有异议?”
话落,二皇子一党迅速回了自己的位置,一个个垂着头不发一言。
陆沉都发话了,他们若出言反对,岂不是平白惹陆沉的眼?
太子一党就像是斗胜了的公鸡,昂首挺胸齐声道:“臣无异议。”
“此事便交由太子去办。”
二皇子沉着脸,在陆沉与太子之间来回逡巡。
有这么巧的事吗?
太子有本启奏,九皇叔刚好上朝?
随后太子放出消息,打算在三品以上的官员家选两名姑娘,三品以下的选一名。
事已成定局,这么一个为自家姑娘博名声的机会谁又能放过?
消息一出,无论是哪派的官员都在努力争取。
此次淮南一行,赈灾修坝最少要三个月,与太子一路随行,若是被瞧上,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太子虽已有正妃,但两个侧妃之位还空着呢。
二皇子一党则想着,再不济,淮南一行能按插个眼线进去也是好的。
各方的心思迥异,但其中,也不乏真想为淮南百姓做些事的官员。
因此,朝中百官家里有姑娘的几乎所有人都自荐了。
付文翰也不例外。
36. 第 36 章
当日下午,太子便将名单确认下来了。
随后,他亲自上护国寺拜访了住持,说明来意后,住持极为重视,言明日一早会将人选给太子。
得到答复后,太子没有停留,连夜便回了京城,出行在即,他有许多事情要办。
而京城却已经因这次的随行人选,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此次太子选了两个武将之后,一个是镇国大将军的嫡亲外孙女、德妃的侄女儿秦如烟,一个是三品武将程小将军的嫡女。
淮南路途遥远,又是赈灾,比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京城贵女,选从小就习武的武将之女无可厚非。
但三品以下却选了个户部侍郎之女是为何?
有这样不满的大都是武将,不消谁出手,就被异常团结的文臣怼了回去。
拢共三个名额,你们武将想全占?
也有脑子灵光些的武将,瞧出了他们不对劲,忙向交好的文臣请教。
三品以下的官员中,比付文翰政绩出色、家世出众的比比皆是,缘何就选中了他付文翰?
他付文翰有何特殊之处?
有嗅觉敏锐的官员在人选一出来,就想起了好几月前长公主的赏花宴,联想到早朝时陆沉的异常,以及他罕见地在京城待了四个多月。
答案呼之欲出。
陆沉瞧上了付家姑娘,想给那姑娘抬身份,便与太子达成了交易。
此消息先在文臣中蔓延开,嘴皮子一向没输过的大臣们选择齐齐噤声。
有武将没看清局势质疑的,想卖陆沉一个好的大臣们自会出头。
在户部的付文翰是感受最直接的,本来已经沉寂了的同僚们,又开始对他嘘寒问暖。
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是陆沉始料未及的。
而此时,付雪芙还在书院,丝毫不知文臣武将已经因为她分成了两派。
虽有把握她应该不会往那边想,但陆沉仍不放心,亲自做了梁上君子跟着付雪芙。
林清言得知此消息,虽早前便有此怀疑,但他也不能任由付雪芙一个姑娘家,被人如此议论,况且陆沉的什么想法还说不准。
林清言思虑再三,想将春狩时,付雪芙救了太子一事的消息放出去,但又觉不妥,一是二皇子一党可能会因此记恨付雪芙,对她不利,二是会让人说太子徇私舞弊。
太子不在京中,林清言没有能商议的人,只能让东宫暗卫给陆二传消息,自己则先去了状元楼。
申时三刻,付雪芙刚走出书院,一眼便瞧见了在对面巷子口的陆二。
她神色如常走过去,两人一道往里去。
陆二言简意赅将事情说了一遍。
付雪芙沉思片刻后,摇头,“我不认识什么九王爷,不用管他们说什么,我不在乎,如今是多事之秋,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暗处,陆沉听着这话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莫名有些不舒服。
听罢,陆二颔首,便先赶去知会林清言一声。
付雪芙出了巷子,付云州的马车已经到了,元安给她放下脚踏,她上去后,吩咐道:“元安,去醉香楼。”
这时回去,宋氏得到消息,定会质问她,她不想与她周旋,索性能拖多久便拖多久。
能出去打牙祭,付云州与元安两人自是高兴得很。
陆沉心下稍安,便没再跟着。
到了醉香楼的厢房,付雪芙想起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家里那丫头若知道她出来吃好吃的不带她,定是会与她闹。
遂又让元安回府里接她出来,如今红姨娘掌家,那丫头出来方便得很。
付雪芙与付云州对坐,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忽然,付云州身后的窗户闪进两个黑影,还没等付雪芙喊出声,其中一道便欺身上前点了她的哑穴,另外一个则一掌将付云州劈晕了过去。
下一瞬,包房的门被推开,齐司理出现在门口。
付雪芙面色冷沉地看着他,即使心中惊疑也丝毫不露怯。
付云州被黑衣人拖到一边,齐司理撩起衣摆,施施然坐在她对面。
齐司理笑着道:“付小姐还是头一次正眼看我。”
付雪芙下意识张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齐司理一个摆手,黑衣人上前在她身前点了一下。
齐司理凝神看了眼黑衣人。
付雪芙声音冷硬,“齐世子这是想干什么?”
都到了这时候,齐司理仍然是一副有礼的模样,“来问付小姐几个问题。”
付雪芙轻哧一声,“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齐司理嘴角一勾,一旁的黑衣人拔剑出鞘,架在了付云州的脖子上。
霎时,付雪芙就如一只被惹怒的母狮,“你若敢伤他,我不会放过你。”,她面上沉静,眼神却满是厉色。
齐司理今日也不是来特意与她做对的,他扇子一收,正色道:“你与九王爷是怎么回事?”
齐司理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付雪芙看出了他的紧张,她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
齐司理手指一动,黑衣人将手上的利刃往前移,紧贴着付云州的脖子。
这一幕,付雪芙恍惚又回到了那段屈辱的时光,她死死捏着手里的手帕,垂眸咬牙道:“我不认识什么九王爷。”
齐司理看了她许久,见不似作假,才暗暗松了口气,“那太子为何会选你?”
“为了谢谢我春狩时帮了他吧。”
齐司理皱眉,太子可不是会为了报恩,拿赈灾大事开玩笑的人。
“那你便与太子说你不去了,理由的话,病重还是体弱都可以。”
这次淮南他们做了充足准备,若付雪芙一个不好又坏了事,即使有他阻拦,二皇子也绝不会放过她。
付雪芙眼里是明显的嘲讽,“齐世子管的有点多了。”
齐司理也不强求,“付小姐不答应也没事,太子三日后出发,我将付小姐藏起来几日也无妨。”
付雪芙死死瞪着他。
比起她脸上似嘲似讽的笑,齐司理很满意她眼里的愤怒,他起身,戏谑道:“也不知,太子三日后会不会等付小姐。”
不等她反应,后边的黑衣人迅速劈向她,付雪芙瞬间晕了过去,齐司理立即上前,在她摔在地上前,将她扶住。
厢房里随时会有小厮进来,齐司理将人打横抱起,从后门出了醉香楼。
先赶回来的是陆二,厢房里没有任何声响,陆二立即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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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内,瞧见倒地的付云州,她立即上起查看。
付云州睁开双眼,便听到一陌生的女声,“你阿姐呢?”
付云州想起昏迷前的黑衣人,他心里焦急,也顾不得问眼前人是谁,“我阿姐被两个黑衣人带走了。”
说着,付云州就要起身往外冲,“我去报官。”
陆二沉着脸将他拉住,“不能报官,若不能立即找到她,你阿姐的名声就完了。”
付云州挣扎的动作一顿,他眼里全是担忧,“那我阿姐···我阿姐···”
陆二取下腰上的令牌给他,“我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暗卫,奉命保护付姑娘,我等会儿会派人去找她,你在这儿或是回付府等都行,但千万莫要让人瞧出付姑娘被掳走了,你若有付姑娘消息,便拿着令牌去东宫。”
陆二语速极快说完,也不管付云州听没听明白,立即从窗户蹿了出去。
她落到一出暗巷,从怀里拿出一个哨子吹响,发出一声清脆的啸声。
不一会儿,两个在附近的暗卫听到声音,赶了过来。
“付姑娘被两个黑衣人绑走了,你去找林公子,将此事告诉他。”那人领命而去,陆二又看向另一人,“你回去召集人手。”
陆二则在醉香楼寻找蛛丝马迹。
现下正是用膳的时辰,醉香楼作为京城有名的酒楼,往来的食客络绎不绝,有用的线索极少。
陆二只能拿着自己的令牌询问楼里的伙计。
林清言得到付雪芙的答复后,心下更加难安。
付姑娘都不认得九王爷,被大臣那般议论,她日后还如何议亲?
故暗卫找到他时,林清言还在状元楼来回踱步想着对策。
林清言看见突然蹿进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心烦意乱的他正想破口大骂,只听暗卫先开口道:“付姑娘被人绑走了,陆二让我告诉···”
“你说什么?”
“有两个黑衣人趁陆二离开之际,将付姑娘从酒楼绑走了,陆二正带人在城内找。”
林清言瞬间面色都被吓白了。
淮南之行在即,不说绑走付姑娘的背后之人是何目的,也不说如今付姑娘对太子和他有多重要。
单说她一个姑娘家,一刻没找到人便多一分危险。
偏偏太子不在京城,他能调用的暗卫有限,若早知道如此,他怎么也会将太子拦下,自己上护国寺啊。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人从酒楼里公然被绑走,想必也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京城这么大,等他们找到人,黄花菜都凉了。
林清言想到了一个人,他咬咬牙,只能试试了。
林清言拍了拍身边的暗卫,“用你的轻功带我去九王爷府,快。”
九王爷陆沉身边能人无数,统属于一个叫暗部的组织,其中就有极擅于伪装探听的斥候,他们分布在京城各处。
京中任何大小事他们都能了如指掌。
这也是陆沉远离朝堂多年,却仍能令百官胆怯的原因,谁也不敢说自己一言一行皆问心无愧。
林清言只能寄希望于大臣们说的都是真的。
若真如付雪芙所说,实在不行,九王爷看在太子的面上,能提供些消息也好啊。
37. 第 37 章
到了王府外,两人也不停。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门房的通报上,还不如直接去见王爷来得快些。
暗卫带着林清言直接越过府门,各王府的规制都差不多,主院都在北边最大的院子。
暗卫在林清言的指挥下,直奔主院而去。
王府要地,明里暗里的护卫自是数不胜数,但瞧见两人如此正大光明擅闯,连掩饰一下都没有,众护卫都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众人立即朝两人追去。
林清言瞧见后边黑压压的一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憋足劲放声喊道:“王爷,人命关天啊,求您大发慈悲。”
近段时间,京城频频有敌国细作的踪迹,陆沉深知此事并不简单,本就因付雪芙淮南一行,自己不能跟随而烦躁。
如今,他还要在细小琐碎的线索里,分析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陆沉好不容易有些头绪,就被这一声打断,他脸色瞬间难看。
门被打开,院中的林清言被众人团团围住,数把剑直指他的要害。
陆沉面上阴沉的可怕,“林公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林清言被陆沉锐利的目光直射,他硬着头皮道:“王爷可听说过户部侍郎之女付雪芙?”
陆沉心下一紧。
匆匆赶来,刚踏进院子的莫北脚步一顿。
林清言生怕陆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没等陆沉回答,他便接着道:“太子选了她淮南随行,她刚刚就在醉香楼被人绑走了,还望王爷···”
还没等他说完,他身后的莫北立即便转身出去了。
陆沉心下焦急,却面色如常道:“将他们两个给我丢出去。”
王府护卫抓着两人便往外拖,林清言不死心,“王爷,淮南赈灾乃是国之大计,还望王爷出手相助,几月前长公主还夸过付姑娘呢,请您救救她···”
林清言把能想到的大旗都扯了个遍,也没逃脱脸着地的下场。
待林清言被拖出院子,陆沉立即飞身往醉香楼去。
莫北已经在那等着了,见陆沉过来,他道:“爷,问过了,付姑娘被齐司理带走,往城南去了。”
闻言,陆沉立即道:“将城南的暗探全部叫出来,我要尽快知道她的下落。”
京中的暗探都已隐藏多年,如此突然调动,近半数的暗探都要暴露。
莫北只愣了一瞬,瞧见陆沉面上山雨欲来之势,他识相的没有多说。
一时之间,城南坡脚的阿婆、瞎眼的老翁、路边卖糖人的小贩···齐齐现身。
城南一处雅致的小院中。
付雪芙感觉自己的脸正被什么划过,有些痒,她缓缓睁开眼,入眼的便是坐在床边的齐司理,他正用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啪’的一声,付雪芙将他的手拍开,戒备地往床榻里边挪去。
齐司理也不脑,脸上是温润的笑意,“这么快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此时,日头慢慢西斜,只有一点金色的余晖,屋子里有些昏暗,只有她与齐司理两人。
付雪芙将指甲紧紧抠入掌心里,才没让自己露出异样,“这是哪里?你想干什么?”
见她如惊弓之鸟一般,齐司理笑着安抚,“付小姐不用紧张,我说了,只是让你在这带上几日。”
付雪芙面上沉静,眼中却迸发出浓烈的不屑。
院外,隐卫已将院子团团围住,陆沉一到,他一声令下,隐卫悄无声息潜入,院里的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剑封喉。
陆沉则独自一人靠近不时有说话声传来的屋子,他从侧边的窗户往里看,一眼便瞧见瑟缩在床角的付雪芙。
齐司理被付雪芙的眼神刺到,他收起笑意,“付小姐好像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不太待见我。”
付雪芙没有说话。
不是不待见,是恨之入骨···
见她不答,齐司理笑着开口道:“我倒是不同,第一次在昭阳殿外见到付小姐,我便一见倾心。”
付雪芙皱着眉,忍着恶心撇开脸。
她一副并不稀罕的模样,让齐司理拧眉,“付小姐可知,付大人早就认可我了,就算我明日去付府提亲,付大人也只会欣然答应。”
付雪芙不在乎地笑了笑,“齐世子若真如此犯贱,硬要娶一个厌恶你的,我势单力薄确实拦不住。”
付雪芙头一次将对他的看法如此直白地表露出来,齐司理的脸色霎时铁青。
付雪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齐司理怒极反笑,“付小姐如今在我的地盘,你这般不知委婉,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齐司理身后的窗户旁,无声落入一个黑色的身影。
付雪芙不动声色回道:“我不在乎。”
齐司理不信,他起身慢慢朝床上的人靠近,“是吗?”
付雪芙就这么静静看着他,没有动作。
陆沉一个毫不留情的手刀劈下去,齐司理瞬间软倒,眼看他就要倒在床上,陆沉抓住他的后领,往身后大力一扯。
一声巨大的‘砰’,齐司理头朝地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两人都没有理会他。
付雪芙警惕问道:“你是谁?”
陆沉将面上的黑巾扯下,他沉着脸道:“外边还有他的人,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说着,陆沉凑近,将人抱起。
瞧见是他,付雪芙没有挣扎,顺从地将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陆沉黑着的脸缓和了些,但仍难看的很。
院子里都是被封喉的尸首,陆沉没有走正门,直接将人从窗户带了出去。
身后的齐司理被头上的剧痛疼醒,他脑袋眩晕,只看见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从窗户蹿出。
接着,他没抵住眩晕彻底昏了过去。
陆沉抱着人出来后,一个飞跃便从屋后的墙上跳了出去,没有惊动前院的人,也没有看到前院的场景。
陆沉在高低错落的屋檐上行走,每次腾起落地都没有声响,反正付雪芙是没有听见的。
没成想他轻功竟这般好。
抱着她还能身轻如燕。
很快,陆沉平稳落在地上,眼前出现一辆马车,莫北正坐在上面。
落地后,付雪芙将手拿下来,但陆沉并没将人放下,径直抱着她入了马车。
将人放在了柔软的靠枕上坐好,陆沉才退开些,他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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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看着她。
付雪芙有些不明所以,一路上,她也有跟他说话,但他一句也没回。
两人对视了许久。
毕竟陆沉救了自己,最终,付雪芙还是先开口缓和道:“先生怎么一身黑衣”
平日里陆沉都是一身书院青衫,一副温润近人的模样,乍然换上黑色劲衣倒有几分慑人的气势。
陆沉脸色依旧不好,却开口问道:“你为何要说不在乎清白?”
付雪芙被说的愣住,她沉下脸,没有答话。
原来他是因这事儿不悦。
陆沉瞧她仍是无所谓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既无力又心疼。
听到和看到是两回事,平日温柔安静的人眼里竟会有那般浓重的死气。
她是真的不在乎自个。
清白、身子、甚至是死活。
陆沉又惊又怒,这让他不得不想,等她报完仇那天,她是不是也会跟着去了。
陆沉努力隐藏,但语气仍是泄漏了心绪,“你不在乎自己,又何必跟我学武自保呢?”
付雪芙听来责备之意明显,“若先生不愿教我···”
陆沉出声打断,“你不在乎自己,难得也不在乎你阿弟吗?你若出事,你阿弟会如何?”
付雪芙失神,低声呢喃:“总归是命还在的。”
陆沉咬牙,“那我呢?”
顿时,付雪芙抬首望着他,眼中的讶异之色明显。
陆沉继续道:“你是我半个徒弟,你若出事,即使对方身边高手无数,就算把命赔进去,我也定会为你报仇,”
陆沉此刻只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个身份能劝劝她。
陆沉神色认真,面上无半点旖旎。
付雪芙神色有些慌乱,想反驳的话都梗在喉咙里。
虽然,这段时日以来,他对自己照顾颇多,但她更多把他当成钱货两讫的习武先生而已。
他话里的沉重让她有些无措。
“我都是这般想的,你又如何确定你阿弟不是这么想的呢?”
付雪芙垂着头,就跟犯了错被训的付绵绵似的,知道自己有错但仍嘴硬道:“清白而已,我不会让自己死掉的。”
她后半辈子还要给安儿祈福呢。
陆沉满脸怒色,他伸手抓着付雪芙的手臂,让她不得不抬头看他,他艰难点头道:“对,清白不重要,在你的性命面前它···”,陆沉咬牙,“它不值一提。”
陆沉摇头,“但这并不是说,你就能随意舍弃的。”
付雪芙抿着唇,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陆沉这才松开手。
他今后,绝不会再让她有生出这样想法的机会了。
今日这事,陆沉更多的是气自己。
他明明知道她的打算,却没派人保护,让她被带走,听齐司理说那些屁话。
更也让她担惊受怕。
陆沉看见付雪芙在床角那模样,他是真想一剑捅穿齐司理。
陆沉屈指敲了敲车壁,马车开始缓缓向前走,“你阿弟还在醉香楼等你。”
陆沉脸色依旧不好。
付雪芙乖巧点头,“先生是如何知晓我在那里的?”
38. 第 38 章
“我下学回家时会经过醉香楼后门,正巧看见你晕过去被人带走。”
付雪芙颔首,两人都是从书院走的,前后的时间差不多,也幸好被瞧见了。
不然她真被绑三天,不说齐司理会对她做什么,即使太子没有另择他人替她,她也得独自一人去追赶他们。
宋氏也定会趁此机会用付知鸢将她换下。
不知后边会有多少麻烦事呢。
幸好。
马车缓缓停下,陆沉道:“上去吧,你不用担心,我在下边等你,待将你送回府我再离开。”
付雪芙垂首点头,“多谢先生。”
付雪芙下了马车后,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在车上的时候她总感觉怪怪的。
待气顺了,她才抬脚上楼。
厢房内,元安已经将付绵绵接了过来。
两人进来,看见只有付云州一人,付绵绵矜持地收回了脸上的笑意,怯怯唤了声‘二哥哥’。
若是平常付云州定会上前逗逗她,他现下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阿姐办事去了。”
菜已经上了,付云州朝付绵绵招手,“绵绵先吃吧,我们在这等阿姐回来好不好?”
付绵绵乖巧点头,端着小碗吃得不亦乐乎,小孩子贪多,她把嘴里都塞满了,才开始咀嚼。
付云州能瞒得过六岁的付绵绵,却瞒不过元安。
付云州脸上的担忧明显,更是坐立难安,时不时就要起身看一眼窗外,菜更是一筷子都没吃。
付云州对上元安担忧的目光,知道他也在担心,但付云州无心给他解惑。
天色渐暗,付绵绵的短筷子也动得越来越慢,她时不时看付云州一眼。
付云州干脆直接站在了窗边,楼下正是醉香楼的大门,不停有食客进进出出,但没有熟悉的身影。
付雪芙推门进来时,付绵绵正趴在桌上。
付云州听见声响回头,两行清泪瞬间就下来了,他快步冲上前,仔仔细细打量着她,“阿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
付雪芙摇摇头。
付云州当即便蹲下身,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十四岁的少年郎,身量已经高过付雪芙了,他却毫不顾忌,直接扒着她的腿哭。
付雪芙不住在他头上轻拍。
付绵绵嗤之以鼻,二哥哥与阿姐不过几个时辰不见而已,她与阿姐一天都没见了。
论谁与阿姐关心更好,付绵绵怎么甘心输给付云州。
见此,她也上前,扒着付雪芙另一只腿哭嚎,“阿姐,我好想你啊。”
付云州一腔的担惊受怕,亟待发泄,被付绵绵这么一搅合,瞬间他便哭不出来了。
付云州抬起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
付雪芙将手帕递给付云州,“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回府。”
付云州没接,直接抬起手臂,用袖子在面上一抹。
付雪芙正要收回,衣摆被扯了一下,付绵绵眨着眼睛,“阿姐,我要。”
付雪芙便将手帕给了她,付绵绵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等回府,我也将我的手帕给阿姐。”
付雪芙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三人下楼,元安已经将马车停好,付雪芙朝后边隐在暗处的朴素马车看了眼,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很快,元安便发现了车后一直跟着的马车,“大小姐,二少爷,有人跟着我们。”
付雪芙出声道:“没事,你走你的。”
付云州警惕地掀开车帘往后看了眼,“阿姐,你知道他们是谁?”
付雪芙压低声音道:“是书院教武艺的柳先生,就是他恰巧瞧见我被绑走,救了我,”
闻言,付云州放下心来,想到什么,他问道:“那先生的武艺好吗?”
付雪芙点点头,“应是极好的。”
能入上善院教那些世家子弟的,武艺都不一般,况且付雪芙还亲眼瞧见了他出神入化的轻功。
付云州沉默许久,忽然严肃道:“阿姐,我想跟柳先生学武艺。”
付雪芙讶异,“为何忽然想学武?可是因为阿姐?”
付云州点头又摇头,“是也不全是,这几月我用功念书,虽因阿姐,我对念书没那么排斥,但我心里还是不喜,可见我确实不适合读书。”
“所以我想试试学武,不为建功立业,能强身健体,护得住阿姐就行。”
付雪芙心里既欣慰又酸涩。
抛开这些不谈,她很赞成此事。
付云州不擅学业,付文翰很早就彻底放弃他了,改为全力培养庶子付云望。
瞧付文翰与宋氏的做派,日后付府极有可能会交到付云望手里,付云州也只是占着个嫡子的名头罢了。
两人好些年对付云州都是不闻不问,如今他没有如其他纨绔子弟那般长歪,已是万幸。
付雪芙能为他做的,只有多为他攒些银票。
但若付云州跟着柳先生学武就不同,一来柳先生的品行她信得过,二来有他在旁教导,付云州定能尽快成长起来。
这样一来,就算自己今后有什么不测,付云州也能安安稳稳活下去。
付雪芙笑着颔首。
到了付府,马车还没停好,付云州便赶忙下车往后面跑,生怕人走了。
莫北本想调转马车,见有人从前边跑过来,连忙勒停马车,“爷,付姑娘的弟弟过来了。”
话落,付云州已走到车前,他朝马车恭敬一礼,“请问可是柳先生?”
陆沉掀开帘子,先看了眼前边,付雪芙正站在付府门外看着这边,他颔首点头,“我是。”
付云州抬首,看着陆沉坚毅锋利的眉眼,不由对习武心生向往,他正色认真道:“今日贸然来寻先生,是为两件事,一是先生救了我阿姐,改日我必携重礼登门,二是我想与先生习武,还望先生能收我为徒。”
陆沉看了眼面前的瘦弱萝卜头,面露嫌弃,正想拒绝,瞥见前边的白色身影,他想到什么,问道:“你与你阿姐每日下学都是一块回府?”
付云州点头。
陆沉肃着脸道:“收徒就算了,你每日酉时准时去我那练练就行,若是休沐,则卯时赶早,若迟一日你便不用来了。”
闻言,付云州面上一喜,连连应声。
马车驶离,付云州脚步轻快跑向付雪芙,“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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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柳先生答应了。”
付雪芙颔首,看他的步伐就看出来了。
两人齐齐跨国府门,灵香与淮枝都在门口等着。
灵香上前一步,“大小姐,夫人有请。”
付云州上前道:“我也去。”
“夫人只见小姐一人。”,语气不容置疑。
付雪芙拉住还想说什么的付云州,她摇摇头,眼神温柔而坚定,“我自己去就行。”
付云州看了她良久,想起那自称东宫暗卫的女侍卫,确信她不是逞强,才退后一步。
付雪芙摸了摸身旁付绵绵的头,道:“你先与淮枝回去,我等会儿就来。”
付绵绵乖乖跟着淮枝走了,付云州却在门口看着付雪芙的背影许久。
付雪芙刚进主院,不动声色扫了眼院子里的下人,这可比她上回来时少了许多人。
看来被夺了掌家之权,宋氏的日子也不好过。
付雪芙走进前厅,上首只有宋氏一人,付知鸢则坐在左下首。
前厅的烛火昏暗,往常都是要点上六盏烛台的,今日只点了三盏。
宋氏的脸更是在一片阴影里。
但付雪芙还是眼尖的瞧见宋氏嘴角的淤青,她皱眉。
见她进来,宋氏将手上的茶盏放下,她面上慈爱,语气关切问道:“每日申时就下学了,你怎的回来越来越晚了?”
付雪芙站在中间,前厅中两人都坐着,宋氏却也没开口让她坐下。
“阿州想吃醉香楼的烧鸡,我俩凑了几月的银钱,今日便去尝尝。”
宋氏瞥了眼下首的付知鸢,笑着道:“你们姐弟出门玩,缘何不叫阿鸢?阿鸢之前与我说你不待见她,我还不信。”
宋氏和蔼道:“付府上下谁不知芙儿最疼的便是阿鸢了,定是阿鸢做了什么,将芙儿惹恼了。”
付知鸢面露委屈,却在付雪芙看过去时,轻哼一声,撇过头去,一副就算她有错,付雪芙也不应那般对她的模样。
这若是以前的付雪芙,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她这副模样,加上宋氏在旁调和,付雪芙早就原谅她了。
如今,付雪芙却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她们二人一唱一和。
见付知鸢不说,宋氏又朝付雪芙温和笑道:“芙儿你说说,若她真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母亲定给你做主。”
付雪芙笑笑,两人如此做派,怕是已经知晓了她要与太子去淮南的消息了。
付雪芙想到什么,她开口道:“母亲可还记得五岁那年,你为我置办的田庄铺子?”
闻言,宋氏眼里闪过慌乱。
宋氏周围太暗了,付雪芙并未发觉,她继续道:“从七岁那年起,这些铺子田庄的地契便陆续到了阿鸢手里,到现在,我手上仅有一个收成不怎么样的田庄。”
“阿鸢自己手上有不少铺子,加上我那些,阿鸢月进几千两不成问题,我却不同,我每月只有府里给的二十两月俸。”
“那醉香楼的烧鸡于我和阿州算稀罕,但阿鸢应是吃腻了。”
话一出,两人也听出了话里的嘲讽之意,付知鸢脸色有些难看。
宋氏沉眉,讶异道:“竟还有这事?”
39. 第 39 章
沉默良久,宋氏看向付知鸢,“你阿姐说的可是真的?”
付知鸢沉着脸不说话。
宋氏了然,她斥责道:“你的是你的,你阿姐是你阿姐的,你怎能去贪图你阿姐的?那是我给你阿姐准备的嫁妆,你都拿了,让她日后要如何自处?”
付知鸢明白宋氏的意思,她垂着头,可怜兮兮道:“阿鸢知错了。”
见此,宋氏也没再过多苛责她,“等会儿回去,你就去将那些田庄铺子的地契找出来,还给你阿姐,可听见了?”
付知鸢不是很情愿。
虽说付雪芙有的她也有,两人的数量都差不多,但是她的田庄铺子明显就没有付雪芙的位置好、盈利多。
但为了之后的事,付知鸢再不情愿也只能先点头应下。
宋氏这才满意点头,她看向付雪芙,笑着问道:“如此,芙儿可愿原谅阿鸢?”
付雪芙心里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她颔首点头,“亲姐妹如何会有隔夜仇?若阿鸢真能将那些田庄铺子都归还,芙儿也不会与阿鸢计较。”
付雪芙笑着看向付知鸢。
付知鸢见她笑得真切,以为她真是因为这事才疏远自己,不安的心也稍定了定,她撇撇嘴,状似不在乎道:“给你就给你。”
付雪芙垂眸温柔笑着。
宋氏一看有戏,她连忙趁热打铁,“今日你父亲回府说,太子选了付家的姑娘随行淮南赈灾,你可知此事?”
宋氏只说选中付家,却不说选的是她。
付雪芙摇头,她不知,她从书院直接到醉香楼,再回府,她无从知晓才对。
宋氏见此,笑着说:“那芙儿想去吗?淮南此次水灾,又山高路远的,我担心你身子吃不消。”
宋氏看向付知鸢,“我的意思呢是让阿鸢去,此次出行最少要三个月,你不常与生人打交道,母亲怕你不习惯,再说等你回来说不定你的及笈礼都过了,不值当。”
宋氏处处替她考虑,她刚将那些地契要回,当然要礼的。
付雪芙颔首点头,“母亲说的是,芙儿还是不去为好,只是阿鸢愿意吗?”
闻言,付知鸢连连点头,“我愿意的,淮南民不聊生,虽说路途遥远,我也想去为淮南百姓做些事。”
宋氏欣慰的看着她,“那便这么说定了,我让人去喊你父亲过来。”
说罢,灵香便匆匆往外跑。
付雪芙笑了笑,名额罢了,她把地契拿到手之前什么都好说,其他的事就让太子去操心吧。
宋氏似才发觉她还站着,她满脸喜意,道:“芙儿怎的还站着?到母亲这不用这般拘谨,快走吧。”
付雪芙依言坐下。
没多久,付文翰出现在门口,前厅三人立即起身相迎。
付文翰让几人落座,自己也坐在了上首,他看着付雪芙,笑得一脸慈爱,“芙儿,怎的这般晚才回来?”
付雪芙不太习惯他这副笑模样,垂眸道:“我与阿州去醉香楼吃烧鸡了。”
付文翰冷哼一声,“阿州不学无术,你日后还是少与他出去吧。”
付雪芙皱眉,“阿州今日还想拜师学武呢,父亲怎的就说他不学无术了?”
付文翰嗤之以鼻,“他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不过是这几日兴致上来了,罢了,不说他了。”
付雪芙沉着脸,心里跟堵了一块石头一样。
阿州一直都是这么被奚落的,从前也没有她帮他说过话。
付文翰又换上了那副笑容,“你母亲都与你说了吧?你可知太子殿下为何会选你?”
付雪芙摇头,瞥了眼面色有些尴尬的宋氏与付知鸢。
付文翰继续问道:“你可认识九王爷?”
话落,宋氏与付知鸢两人瞪大双眼看向付雪芙。
“不曾见过。”
闻言,两人松了口气。
付文翰却皱着眉,兀自沉思。
宋氏用眼神示意付雪芙。
为了地契,付雪芙开口道:“父亲,我不想去淮南,让阿鸢去吧。”
付文翰凝眉看向一旁的宋氏,宋氏装作不知,只朝前看着说话的付雪芙。
“你可知与太子同去淮南意味着什么?”付文翰问道。
付雪芙点头,“女儿不想要。”
付文翰却拒绝道:“淮南赈灾乃是大事,不是你说不想就能不去的。”
付知鸢闻言,哪还坐得住,出声道:“父亲,阿姐不想去就不去啊,阿鸢去也是一样的,她身子弱,淮南路途遥远,她不一定吃得消的,到时阿姐若生病了,还得队伍停下照顾她,届时,太子定会对付家不满。”
付知鸢上前为付文翰锤着肩膀,语气仍如幼时那般撒娇。
付文翰虽对宋氏已没什么情分,但对这个女儿却是真心疼爱的,看着她期许的目光,付文翰也不由起了心思。
换人或许会惹太子不快,但也能看看芙儿缘何会被太子选中。
也不是付文翰妄自菲薄,他是真觉得太子不会因为他才选的付雪芙。
如此说来,这番试探他怎么都不会亏,无论是太子还是九王爷他都是赚的。
付文翰点点头,“既如此,那就这样吧,明日我便给殿下上奏。”
付雪芙冷眼看着付文翰精于算计的模样。
而另一边的秦府,也因淮南随行之事闹翻了天。
秦天刚踏入秦如烟的院子,就被眼前的一幕气得太阳穴突突的。
只见清雅别致的院子里一片狼藉,昂贵精美的瓷具碎了一地,衣裳、砚台、书籍全都被扔了出来。
他大踏步走进屋子,还没瞧见人,声如洪钟般怒道:“秦如烟你又在闹什么?”
秦天是个武将,他往房门口一站,就如一座小山似的,他此时黑着脸,竖着眉,就如一头被惹怒的棕熊一般。
秦如烟瞧见他,却并不发怵,她举起手上的万花纹瓷瓶就势往秦天脚下砸。
刚刚还温温柔柔如慈母般劝着秦如烟的秦夫人,见到秦天,却竖着眉,冷声道:“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吓着烟儿了。”
被夫人一训,本还虎着脸的秦天瞬间嬉皮笑脸上前,“我这不是怕烟儿伤着夫人嘛?”
说话间,秦如烟又砸碎了一个瓷瓶。
秦天转身骂道:“够了。”
秦如烟被吓了一跳,她转而哭着扑向秦夫人,“娘亲~”
秦夫人心疼地将人搂住,沉着脸看向秦天,“你吓着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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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不敢忤逆秦夫人,他没好气的对秦如烟道:“你想干什么?这是多少人都想要的机会?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秦如烟哭着道:“谁想要这个机会谁要,反正我不稀罕。”
对着秦如烟这张与秦夫人有五六分相似的脸,秦天也不忍再骂,耐心给她分析道:“先不说你此次随行,能帮二皇子盯着太子,就单说此次与太子随行赈灾,这便是多大的殊荣,只要你能去淮南安安稳稳待三月,等回来后,有德妃帮你在京中造势,秦家再帮你与九王爷推波助澜,届时便没有人比你更配得上九王爷了。”
闻言,秦如烟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后,仍是摇摇头道:“我不要,王爷如今就在京中,我何必要舍近求远?”
秦天想起今日关于陆沉与户部侍郎之女的传言,他刚想开口说话,门外的心腹却在这时跑了进来。
“将军,娘娘的口信···”,那心腹压低声音在秦天耳边说道。
秦天听完,看向秦如烟道:“你既然不想去便不去吧,明日我便上奏说你病了,这几日你莫要出门,等太子一行人走了再说。”
秦如烟见他改变主意,忙不迭点头。
承乾殿内,一个宫女脚步匆匆入了主殿。
德妃正躺在榻上假寐,听见声儿,她睁开眼问道:“将军怎么说?”
“将军应下了。”
闻言,德妃颔首,叹息一声后继续闭眼。
她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的,既能得名声,还能看着太子。
但凡秦如烟不是那样的性子,但凡付家那姑娘没被选上,但凡京中没有那样的传言。
她都不会让秦家放弃这个机会。
秦如烟那性子,若知道陆沉看上了付家那姑娘,即使是传言,一路上,她也会处处针对那姑娘。
陆沉可不是什么好性,到时候疯起来倒霉的还是秦家。
也是时候该劝那丫头放弃了。
从前看她执着,陆沉那边也没有心仪的,抱着烟儿说不定真能打动陆沉的想法,便放任了她。
若陆沉能看上她早看上了,如今有了拿付姑娘,就更不可能了。
付雪芙从付知鸢的紫藤院出来,走了没多久,前面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快步上前,“阿州”。
付云州什么也没问,“阿姐,我送你回去。”
付雪芙颔首,两人一起朝清澜院走去。
“阿州,今日在醉香楼···”,付雪芙先开口道。
付云州将那块东宫令牌拿出来,“这是一个女侍卫给我的,让我有阿姐的消息就去东宫说一声,她没保护好阿姐,所以我也没去通知她,阿姐帮我把这令牌还给她吧。”
付雪芙:······
还是个孩子啊。
付雪芙接过,她犹豫再三,才道:“阿州,不问问我吗?”
闻言,付云州试探着道:“阿姐,是与太子殿下···”
话未说出,付雪芙却明白他的未尽之意,她摇摇头,“不是。”
付云州呼出一口气,释然道:“那便没事了,阿姐既然不是要给太子做妾,那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付雪芙心中熨贴,忍不住反问道:“那可是太子的妾,阿州还不乐意了?”
40. 第 40 章
付云州傲娇昂首,“那可不,谁乐意谁当,我阿姐如何能矮人一头?”
付雪芙轻笑出声。
想起柳先生今日说的,她问道:“我是说如果,若今日我遭遇不测,阿州会如何?”
付云州停下脚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若说,今日阿姐若出事,我就算丢了性命也会让背后之人付出代价,阿姐可信?”
付云州神色无比认真,小心翼翼问着,生怕付雪芙不信他。
付雪芙笑着点点头,她信。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做的。
付雪芙笑着笑着,眼中泛起酸涩。
柳先生说的没错,她不应该那样的···
她不在乎的,她在乎的人会在乎。
为缓和气氛,付雪芙将怀里的地契掏了出来,她笑的异常开心,“我将放在付知鸢那的地契都拿了回来了,今后我俩就不用愁钱饿问题了。”
付云州惊喜道:“阿姐,终于看清付知鸢的真面目了?她就是仗着阿姐疼她,把阿姐当傻子呢。”
付雪芙连连点头,“看清了,以后我只给你。”
付云州义正严辞拒绝,“那也不行,阿姐要自个收着。”
······
付雪芙刚洗漱完,淮枝正在给她绞干头发。
“淮枝,三日后我要去淮南一趟,大约要三月后回。”,付雪芙低声道。
淮枝想也不想道:“我随小姐一块去。”
付雪芙却摇摇头,“你身子弱,淮南路远。”
淮枝却反驳道:“论身子弱,小姐的身子是最弱的,小姐可以,奴婢也可以。”
付雪芙失笑,“这又不是在比弱,再说了你我都病倒了,谁来照顾我啊?”
淮枝还想说什么,付雪芙拍了拍她的手,正色道:“我想带福宝去,是因为比起她,你留下我会更放心些,你要待在付府帮我看着阿州。”
淮枝有些讶异,付雪芙却攥着她的手,止住了她的话头。
“切莫让他与郑家大少有交集。”
这段时日,她梦见最多的便是阿州在狱中最后的模样。
重生以来,她看似改变了些事情,但又没变,海龙救下的万万人,在淮南如数还了回去。
这让她不得不重视阿州这件事,就怕它也会再次发生。
不久前,付雪芙让陆二帮她查了查这个郑家大少郑怀安,得到的线索却让她瞬间吓破了胆。
郑怀安是郑家三代单传唯一的独苗,出行身边都有一众身强力壮的护卫。
这样的人,如何会被付云州当众打死?
只可能是有人设局,事先将那些护卫调走了,就是不知那人针对的是郑怀安还是付云州。
付雪芙只能自私地希望,那人针对的是郑怀安。
若付云州没有拜柳先生为师,此次淮南之行她说什么也会想方设法将他一起带上。
夜深了,付雪芙也累了,淮枝帮她把床帐放下来,又将烛火都熄了,才出去。
付雪芙正要闭眼,陆二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她吓了一跳。
“付姑娘,今日是我考虑不周,才让姑娘陷入险境,殿下回来得知此事,让我日后时时刻刻都跟在姑娘身边。”
“陆二姑娘,你无需自责,你的主职是传递消息,本也没有保护我的义务,今日这事谁也没料到。”
陆二也没再纠结此事,“姑娘可知,今日带走您的是何人?”
付雪芙没有隐瞒,“齐国公世子齐司理。”
陆二蹙眉沉思了一会儿后,道:“姑娘,殿下让我告诉您,流言的事他会将功折罪,想办法解决,让您放心。”
付雪芙还是那句,“若是难办就算了,我不在乎的。”
陆二沉默良久,才道:“殿下说,您如今是他的人了,他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付雪芙:······
太子不是这么讲的吧,是你误解了吧。
这回轮到付雪芙沉默了,陆二见她没话说了便想告退。
付雪芙却忽然道:“陆二姑娘,你日后可以在淮枝在的时候现身的,她什么都知道,你不用这么···神出鬼没。”
东宫内,太子赶了一夜的路,本想回来好好歇息,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却砸得他头脑发懵。
好在付雪芙已经脱险,虽然不知救她的是何人。
太子的脸从没感觉这么疼过。
付雪芙一个姑娘家,帮了他们那么多次,而他们呢?
又是说人家心机重,又是不信任人家,如今倒好,让人家深陷流言,还让人从眼皮子底下将她绑走了。
太子怎么也没想到一个随行人选会让大臣们传成这样。
他说什么也要帮付雪芙解决流言的事。
太子已经累得快睁不开眼了,他灵光一闪,一拍桌子,一旁的林清言吓得跳起。
太子示意他凑近些。
林清言听完,眉头皱得死紧,“殿下,真的要这样吗?”
太子打着哈欠,连连点头。
林清言扯扯嘴角,“那可是您亲皇叔。”
太子摆摆手,不打算改变主意,“不然呢?总不好让付姑娘承受这些,再说了,咱又没胡说,那秦家小姐的确爱慕九皇叔啊,京中谁人不知,九皇叔不会在乎这些的。”
林清言想说,九王爷不在乎的是和付姑娘的流言,但想起今日王爷的反应,他也拿不准,也就没再开口。
竖日早朝散朝,百官如鱼涌一般从太和殿出去。
太子的位置在最前方,他只能跟在人群后,缓慢地往外走。
秦天瞧准时机,见太子身边只有寥寥几人时,他走上前,拱手一礼,“殿下”。
太子身边的几人见此,齐齐告退。
秦天面露愧色,弯腰拱手,做足了姿态,“殿下,淮南赈灾乃国之大事,下官食君之禄当责无旁贷,只是昨日小女听闻淮南水灾一事,忧心不已,寝食难安,竟突发重疾,如今卧病在床,到现在都还未醒转,这淮南之行,小女有心无力,定是去不了了,为了不耽误事儿,殿下还是早日另择他选为好。”
太子挑眉,还有这等好事?
昨日二皇子一派咄咄逼人就为了塞一个人进来,今日就来请辞?
这一请辞,就算他举贤不避亲,二皇子一党理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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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也不能说什么了。
即使太子此时感觉被馅饼砸中,但他面上却怒气明显,他直直道:“秦将军也知淮南之行意义重大,又迫在眉睫。”,太子斜了秦天一眼,他甩袖怒道:“岂能容你如此儿戏?”
太子的怒斥声音不小,前边还未出太和殿的官员脚步齐齐一顿,既担心被殃及又想继续听听。
几人的脚步不约而同慢了下来。
二皇子却没这样的顾虑,听到这声,他直接回头,走了回来,“大皇兄、舅舅,怎么了?”
秦天擦了擦额头的汗,黑色的面庞上满是无措,他言简意赅将事情说了一遍。
二皇子拧眉,他不明真相,但这是他们昨日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名额,如何能说放弃便放弃。
二皇子笑着为两人打和,“可是表妹使小性子了?舅舅可不能这么惯着她啊?淮南赈灾乃大事,不是她不愿就能推脱的。”
二皇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秦天,意思很明显,只要秦如烟没有病死,爬也得爬起淮南。
秦天反应过来,二皇子可能还没得到德妃的消息,他连忙道:“小女确实是病倒了,德妃娘娘也知道此事,昨夜还派人出宫赐药了。”
二皇子皱眉,母妃也同意此事,这是为何?
昨日母妃好像的确派人跟他说了什么,但他昨日因淮南进展顺利,跟大臣们喝酒去了,回府时醉的不省人事,自然也没听进去那人说了什么。
二皇子立即改口道:“既然母妃都赐药,那表妹确实是病的有些严重了,还请大皇兄通融通融,表妹如此,贸然去淮南也帮不上什么忙。”
太子冷眼看着两人的机锋,他轻哼一声,“二皇弟好本事,昨日人前满口民生百姓跟我要名额,今日就背着人请辞了,合着二皇弟手下都是些干拿名声不做事的啊?”
二皇子面色瞬间难看,除了愤怒外,他更多的是讶异。
未料到太子会如此不留情面。
从前就算他再过分,太子在人前都不会显露对他的任何不满,就更不用说这么明明白白的嘲讽了。
太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看啊,二皇弟今后还是好好在府里待着吧,莫要出来丢人了。”
太子在二皇子身上扫视一圈,讥讽意味拉满,后才在二皇子铁青着的脸庞注视下,甩袖离开。
二皇子平白受了侮辱,又不能对秦天破口大骂,只能压抑着怒气,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秦天解释道:“昨夜,娘娘让人传话来,说不要让烟儿去淮南,这几日也莫要让她出门。”
“为何?”
“娘娘没说。”
二皇子咬牙,“我去趟承乾宫。”
承乾宫。
二皇子黑着脸进殿,他皱着眉道:“母妃,您为何不让表妹去淮南?”
德妃正擦拭着案桌上的软甲,闻言,头也不抬,缓缓道:“你可知这次随行的人选中有个侍郎家的姑娘?”
二皇子有些心急,他连连点头,“知道啊,司理喜欢她,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德妃放下手里的巾帕,沉着眉,讶异道:“你说什么?司理喜欢那姓付的姑娘?”
41. 第 41 章
二皇子被德妃的严肃的表情看的一愣,“对啊。”
德妃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良久,她又去确认了一次,“司理是认真的?”
二皇子颔首,“司理还想娶她来着,为此还跟我与齐国公立了状,一年之内会将太子拉下来。”,最后一句,二皇子压低声音说的。
德妃拧着眉。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齐司理可不是个好性的啊。
他看中的东西,都会不择手段想办法得到,自小便是如此,即使那东西在位高权重的人手里。
他四岁那年,进宫当二皇子的伴读,他课业出色,先生奖励了他一只七彩黄莺,那鸟儿不仅羽毛有七种颜色,看上去小巧华贵,而且极通人性。
每每到了齐司理起床的时辰便会叫个不停,不早不晚,且啼声悦耳清脆。
齐司理爱不释手,到哪儿都带着。
可是没几天,齐司理回来时,脸上带伤,浑身都是脚印,德妃一问,才知那鸟儿被裕王家的世子抢去了。
那裕王世子年长他四岁,生得又壮硕,他如何能打得过?人也蛮横,他抢走的东西断没有还回来的道理。
德妃只能安慰他,今后会再给他寻摸一只,他面上应得好好的。
可是没几日,他房中照顾他的宫女脸色惨白地来找她,说是在他的床榻上发现了死了多日的黄莺。
德妃一瞧也吓得不轻,那鸟都硬了,羽毛也黯淡无光,也不知齐司理抱着这鸟睡了几日。
她命人去裕王府打听,得到的消息是三日前,那鸟儿突然死了,世子才将鸟儿扔了。
德妃自那时起便知,齐司理心思深沉又乖戾,面上的乖巧都是糊弄人的。
也幸好齐司理与二皇子两人自小喜欢的东西都不同,有这样一个人在二皇子身边,德妃还是很放心的,
但是,如今不同,陆沉可不是八岁的裕王世子,他十二岁就能单枪匹马从边关杀出一条血路。
德妃再怎么昧良心,也不能说齐司理能胜过陆沉。
暂且不论两人的能力,就单说陆沉背后的人,就有皇上、太后和长公主,哪一个不是在她之上的。
但若要想让齐司理放弃眉那么容易,还得从长计议。
二皇子继续问:“母妃,所以您为什么不让表妹去?”
德妃看着眼前的蠢儿子,无奈地闭上眼。
绝不能让齐司理知晓陆沉瞧上了那姑娘,不然以他的性子,只会下手为强。
德妃揉了揉额角,“你表妹那性子你也知道,脾气大还娇气,淮南水灾遍地都是尸殍,她去了就能安分了?不惹事就不错了。”
“且此次淮南,我们准备万全,那名声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二皇子皱眉,他承认德妃说的对,但是这个名额是他们还不容易争取的,若是秦如烟不去,太子绝不会同意他们换人。
二皇子还想说什么。
德妃摆摆手,不耐道:“好了,不就是一个名额吗?若我们淮南计成,又何必在乎这小小的名额?”
二皇子不敢忤逆德妃,想想她说的也不错,若淮南顺利,太子失了民心,这太子之位他也坐不稳了。
又何必在乎这一点蝇头小利。
遂作罢。
东宫,太子已经看到了付文翰上的折子,他将折子随手丢到地上,冷哼一声,“淮南之行岂容儿戏?告诉付文翰,这户部侍郎之位他不想待,有的是人想待。”
一旁的幕僚领命而去。
太子暗自摇摇头。
从前他觉得付文翰虽中庸了些,但胜在人还算清正务实,如今看来却不然,清正只是表象,实则愚昧独断,他也只能务实。
太子想起,有次他与付雪芙说,“户部侍郎年纪上来了,眼看就要致仕,付大人在侍郎之位多年···”
还没等他说完,付雪芙就淡淡拒绝,“多大能力揽多大活,就让他在那待着吧。”
他当时还觉她一点情面不给付文翰留,后面得知了她这些年在付府的处境,也理解了她为何会那样说了。
付文翰真是错把珍珠当鱼目。
不说付雪芙那能预知的梦,就当说她本身,面对刺杀临危不惧、面对太子能不卑不亢,这份心性连很多亲王家的郡主郡王都做不到。
没一会儿,林清言进来了,“殿下,都办妥了,最迟天黑前,付姑娘身上的流言就会消散。”
太子淡淡颔首,“你瞧瞧地上那折子。”
林清言拾起一看,眉头紧皱,脱口道:“怎的有如此偏心的爹娘?付姑娘是亲生的吗?”
太子斜眼瞧了他一眼,“虽然荒唐,但付姑娘确实是付家亲生的。”
户部,太子幕僚将太子的话原样传达给付文翰后,便走了。
身后,付文翰脸色涨青,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没人,脸色这才好转。
但很快,坊间流言四起,到了午时,户部差不多都知晓了,不时有人朝着付文翰的方向议论。
付文翰从太子的话里,已经知晓自己和朝中大臣都误会了。
若九王爷正看上了付雪芙,太子也不会对他说那样的话。
付文翰心虚,只能对同僚的议论当作不知。
此时,正式休憩的时候,不时有‘九王爷’、‘秦家姑娘’、‘付家姑娘’的声音传入付文翰耳中。
上善书院,青竹小院内,陆沉与付雪芙两人正在用膳。
莫北脚步匆匆入内,瞧见付雪芙也在,止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头。
陆沉不动声色瞥了眼莫北,继续给付雪芙夹菜。
“先生,我后日要随太子去淮南一趟,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还请先生帮我看着我阿弟。”
陆沉神色瞬间黯淡下来,顺着她的话问道:“看着他什么?”
付雪芙想了想,“拘着他些,莫让他去八方赌坊。”
闻言,陆沉与莫北齐齐看向付雪芙,“为何?不是说他想开赌坊吗?八方是京中最大的赌坊,若是担心不安全,八方里边有专门维护秩序的护卫。”
付雪芙愣住,她终于知道为何上次听付云州说起八方赌坊后,她会有那么强烈的不安了。
付雪芙神色严肃问道:“先生也知晓这个?那先生可知八方赌坊在什么情况下,不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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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客们间的互殴?”
陆沉摇头,付雪芙皱眉,轻声呢喃道:“先生也不知吗?”
陆沉却摆手,“不是不知,是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只要有打架,赌坊的护卫会立即上前制止,将人赶出去的。”
闻言,付雪芙全身发凉,她嘴唇轻颤,“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客人在赌坊内打死了人,是不是说明这是赌坊背后的东家默许的?”
陆沉看出了她对此事的在意,他拧着眉,笃定否认道:“据我所知,赌坊背后的东家势力极大,应是不会这般,除非是有人收买了赌坊的护卫。”
付雪芙怔然看他,“先生,此话当真?”
陆沉正色颔首。
见此,付雪芙松了口气,若背后之人连赌坊的东家都能收买,那其身后的权势是郑家和付家一起都无法抗衡的。
“先生,可知赌坊的护卫都是些什么人?由谁管着?”
陆沉默了默,看向一旁的莫北。
莫北上前一步道:“付姑娘,我常在外跑,我比我家先生了解,那赌坊的护卫多是从各处的武行招进来的,身手最好的才能当护卫长。”
付雪芙陷入沉思,喃喃出声:“那也就是说他们极易被收买。”
莫北脸色尴尬的瞥了眼陆沉,小声分辨道:“那也不能这样说的,赌坊的月俸高,他们也不傻,怎么会为了蝇头小利,就将这么好的差事丢了呢?”
“那就给足够多的利,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一份差事罢了。”
莫北哑口无言,脸上莫名有些热。
陆沉则直接多了,他颔首点头,“我会看着他的。”
待人走后,莫北才道:“爷,坊间有流言说,你心悦秦家小姐,为了给她抬身份,才会支持太子的提议,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陆沉皱眉,“这流言可是秦家的手笔?”
莫北摇头,“是太子殿下。”
闻言,陆沉直接被气笑了,
太子为了帮付雪芙摆脱流言,竟然拿他这个亲皇叔做筏子。
又想起就是因为太子的无能,才让付雪芙要离开京城三个月,陆沉气不打一处来。
“去东宫。”
“爷,那流言要处理吗?”
“不用。”
···
东宫内,太子正与林清言和其他幕僚商讨淮南可能的突发情况。
又侍从匆匆进来,“殿下,九王爷来了。”
怒气冲冲的,一路直接闯进来,没给门房任何通报的机会。
话落,陆沉就出现在门口了,他笑的邪肆,“真热闹啊。”
太子见他进来,有些心虚,忙起身相迎,“九皇叔来了啊,快请坐。”
陆沉甩袖,“坐就不用了,听闻太子最近本事见长,我特来讨教一二。”
得嘞,这么一说,太子就明白,陆沉已经知晓他干了什么。
身旁的林清言和幕僚见陆沉一副来找茬的模样,各个噤若寒蝉。
太子挥挥手,让他们先下去,他这才吞了吞口水,上前问道:“皇叔想要如何讨教?”
很快,书房外响起了太子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