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期待》
1. 童年
《闪光期待》/浛以
[晋江文学城首发]
2022.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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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生日的仪式感:鸡蛋、面条、礼物、蛋糕,蜡烛和一封写给自己的长长的信。
跨零点的时候坐在书桌前写完了信,白天起来后安凡做的第一件事是拆自己给自己买的礼物。
用裁纸刀整齐地划开封口,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泡沫袋里的书,把表面的透明塑胶撕下,翻开第一页是作者的亲笔签名。
微抿唇克制自己的喜悦,安凡亮着眼将整本书拿在手里轻翻了几遍。
这是她之前抢到的特签,一直忍着没拆,就等着在今天送给自己当礼物。
从她有可自由支配的钱以来,每年过生日她都会给自己买想要的东西当礼物,是对过去的某种肯定,也是对未来的一种激励。
虽然早就看过电子版的,但拿到实体书她还是会忍不住高兴。
大概是因为赋予了意义和期待,所以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变得更加宝贵深刻。
因此她也一直都希望生活对自己来说是这样,只要她对生活赋予期待,每一天就都能成为珍贵的一天。
抬手翻到目录页,正打算细看舍友就叫她吃饭了,双手恭敬地把书放好,安凡不舍地再看了眼封面,这才应声跟着一起出门。
晚上她们约好在校外吃过生日,所以大家中午只是去食堂随便吃点,进门后安凡直奔卖面的窗口,点了碗加蛋的雪菜肉丝面。
很快就喊到了她的号,安凡端上面熟稔地勺了辣椒油加进去。
唐欣打好菜坐下,瞥了眼她的碗啧声感慨,“你今天果然点了面。”
“还有灵魂荷包蛋。”林语琪精准地补道。
安凡没回话,只是笑着点头,双眸澄亮,两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虽然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在特别的一天做往往会使她觉得莫名开心。
照例先吃了几口面才开始吃蛋,安凡习惯性把好吃的留到最后。
然后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明明知道她的习惯还老是抢她东西吃的“小霸王”。
小时候第一次被他抢走食物时安凡当场放声大哭,结果他居然一边鼓着腮帮子狼吞虎咽,一边伸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含糊不清地“威胁”她不许哭……
那画面实在太深刻,既糗又愤怒。
想着她将最后一口煎蛋送进嘴里,咀嚼的动作不自觉有些用力。
“想什么呢你?”林语琪见状忍不住问。
“没什么,”安凡回神,语气淡淡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宽容释然,“就是想起小时候一个朋友了。”
“男的女的?”她顺着随口一问。
安凡舀了勺汤,老实回答,“男的。”
闻声坐在一起的几个人都瞬间提起了兴趣,唐欣最先反应过来,语速飞快,“有情况啊你,居然也有能突然想起的男性朋友了?”
最后几个字念得格外重,打趣的意味明显。
差点被喉里的汤呛到,安凡含糊地一口咽下,急忙摆手否认,“不不不,真没什么。”
“那你怎么就偏偏想起人家了呢?”林语琪眨巴眨巴眼,捏着嗓子语调搞怪。
对她的调笑已经见怪不怪了,安凡将手里的筷子平稳地搭在碗上,也认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问题——
为什么突然想起他了?
其实她并没有思考太久,直接将心里最先冒出来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深究清楚,所以底气略显不足,“大概因为……今天也是他的生日吧。”
“你们居然还是同一天生日?这也太有缘了!”唐欣抓住关键词,眼冒精光,脸上的笑容愈深,揶揄打趣,“看来真的有故事啊。”
知道大家八卦开玩笑的本性,安凡没放在心上,笑着跟她们坦白,“真没故事,我们……”
她顿了会儿像是在回忆,很快就想起了具体的时间点,语气肯定地继续补完自己没说完的话,“我们三年级就分开了。”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久远的童年还记得那么清楚,但以前的日子好像就是这样一帧帧清晰且鲜活地留存在她的记忆里。
林语琪忍不住追问,“那你们后来没有联系了吗?”
不带什么情绪淡然地点头,“没有了,”安凡平静出声,“那时候在我们小镇手机和Q.Q都还没流行起来,我们搬家搬得临时,双方家长也没留联系方式。”
本该是青梅竹马发展势头正好的故事开头,居然就这样在苗头处草草结尾了,三个人八卦得有些叹惋,徒留时光匆匆、岁月不留人的感慨。
“最后一个问题,”林语琪像提问一样,好奇地轻举起了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坐在热闹的食堂里,安凡的记忆被拉回到2007年那个炎热的夏天。
在举国狂欢的奥运会之前,千禧孩子们即将背上书包踏入小学之际。
在她有清晰的记忆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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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01/危险童年
安凡小时候住在沿海城市。
虽然在离开前也没看到大海,但她记得自己曾去过一片小沙漠,半掩在细沙里的鱼骨枯槁硌脚,走到尽头有一只破旧废弃的大船。
将一路走来的不安抛之脑后,他们撒开脚丫子兴致勃勃地爬上废船玩。但没玩多久几个人就差点被突然汹涌的大河冲走,激起的水浪哗哗地溅了她一脸,打湿头发。
跟姐姐,还有他一起。
“死里逃生”后大家手里都攥着听他忽悠说能实现愿望的四叶草,虔诚地盘腿坐在沙滩上许愿这次出来玩不要被发现。
但是……那天他们最后还是被双方父母拎着衣架和扫把打回家了。
穿着湿漉漉的衣服,阳光下水珠泛着金光,地面顺着他们的脚步留下长长的水印。
鞋底的沥青路烫脚,热风拂面,身上散着层不断蒸发的热气,时不时转头对视上,他们眼底都是亮晶晶的、嘲笑对方的笑意。
不远处的洒水车开得慢,懒懒散散地浇着水,架起一道艳丽的彩虹。
按照小时候的贪玩程度,能平安长大或许就是安凡乏善可陈人生里的一大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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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小时候做过的傻事,安凡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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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多数小朋友都曾做过的事一样,偷看电视后兵荒马乱地赶在爸妈回家之前拿风扇对着电视机一顿猛吹,人工降温;
跟安翘一起偷穿妈妈的高跟鞋拎她的手提包,在家里“划片区”玩过家家;
在抽屉里给洋娃娃做房间,给她们起好听的名字,剪自己的衣服为芭比娃娃亲手设计制作衣服;
用纸板裁剪涂画出巴啦啦小魔仙的魔法棒,在床上跳来跳去口念咒语变身开战……
平时可以玩的东西太多,没时间也没心思写作业,第二天要上课了她才和安翘一起“守夜”赶作业。
漆黑的屋内她们盖着被子一人睡觉一人放风,两个人轮流睡,直到确定爸妈睡着后才拍醒对方起来干正事。
成功在半夜起来后,因为怕有光亮和声音会被他们发现,两个人一般都会躲在房间的空衣柜里,把柜门关严实,点上蜡烛,借着跳跃的烛光胡乱补作业。
应该庆幸那时候旧衣柜破了个洞,有缝隙透风,不然她们什么时候在里面缺氧了都不知道。
也要感谢衣柜受潮木质不易燃,烛火比她们听话,安安分分没有乱飘乱动点燃柜里四处可见的隐患。
当然,更多时候安凡都没能拍醒安翘,看她睡得那么香,最后她常常是一边不知所措地怨念着,一边忍不住睡意合上了眼。
第二天提心吊胆的被梦吓醒,她们动作一致地麻利掀起被子,趴在床上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瞎写作业应付交差。
每到这时,安翘总不忘恶狠狠地怪她没喊醒她,安凡也委屈自己根本叫不醒她,两个人斗嘴相互责怪的同时赶作业赶到飞起。
至于她为什么叫不醒安翘——
安凡是真的很怕安翘,她的性格完全遗传了她们的父亲安庆华,又凶又“霸道”。安翘说一安凡不敢回二,从小就在她的魔爪之下顽强生活着。
在不会吃糖的年纪就被安翘好心喂了一颗“上好佳”薄荷糖,那时候她还不会含住化糖,直接咽下去差点卡咽气;
她们一般都在家门口的水沟旁洗头,两姐妹会相互帮忙拎衣服的领口和浇水,但安翘总是会忘记手里拎着的人,让安凡掉沟里好几次;
小学第一次考试安凡拿了75分,安翘骗她说这个成绩不及格回去会被爸妈打,扬起真诚的笑信誓旦旦地说带她“跑路”。
最后她确实也被打了,不是因为成绩,而是因为翘课乱跑出去玩。
爸妈让安翘辅导她学习,她三天两头就带安凡离家出走“冒险”,被抓到后总是被教训着拎回家……
这些都是她们两个“同甘共苦”一起遭遇的,后来凭空多了一个“第三者”。
更可怕的是,他就这样在安翘默默长大不再带她玩的时候,成功取代了安翘的位置,成为了继安翘之后第二个压迫她的“小霸王”。
至于他当年是怎么空降登场的,安凡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
毕竟当时被他“害”得那么惨,禁足一周,连她们房间的窗户都被封了。
“林驰砚”,那个她写满日记本的名字。
是童年“阴影”,也她是童年最耀眼的阳光。
2. 一起
EP02/一起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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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
安庆华常年外出打工,家里就只有秦铃一个人边工作边照顾孩子。但她平时工作忙,其实也不怎么顾得上她们。
被放养的两人一直过得如鱼得水。
或许因为那天阳光太好,是个适合吃雪糕的天气。安翘终于舍得咬牙拿出她们一起辛辛苦苦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派安凡出去买零食和冰棍回来吃。
安凡身穿小碎花裙子,扎着安翘刚刚玩“发型师”游戏在她头上精心设计的冲天羊角辫,光洁白皙的额心还被她用秦铃的口红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小红花。
光顾着买零食的快乐了,她丝毫没注意自己现在打扮得像是立马要上台表演节目的小朋友。
一拉开大木门,铺面而来的热气让安凡本能闭上了眼,刹那的阳光晃眼得她抓住门沿在原地顿了会儿才适应着睁开。
然后和门口的一个陌生男孩蓦地对视上。
他长得比她认识的人都好看,黑碌碌的眼珠、浓密的眼睫、鼻梁翘挺,五官精致得跟童话动画片里的王子一样。
但他此刻却双手抱在胸前,面带不善地盯着她,大概是长得太帅了,气势一下子铺展开来,看上去就很冷酷。
安凡下意识把抓着门的手放下,规矩地垂在裙边,跟他一样将身板站得笔直。
“你害死了我的酷比。”他的声音清脆冷冽。
一脸茫然地缓缓眨了下眼,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安凡愣着出声,“什么?”
注意到他下垂的视线,她跟着一起看向自家门前不远处趴着的小狗。
炎热的暑气慢慢向上升起,地上狗狗的身体却没有一点起伏,仔细看还能看到附近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有些震惊地瞪圆了眼,安凡往屋里退了一步,语尾因为害怕而不自觉带了丝颤抖,“它……它死了吗?”
“对,”男孩冷哼了一声,不由分说地下结论,“在你家门口死的,是你们害死了它!”
“……?”哪怕现在才上一年级,安凡也清楚地知道他这句话毫无逻辑。
被他蛮不讲理的态度惹毛了,她扯着嗓门喊了回去,“你谁啊你?凭什么含血喷人!”
这是她在电视剧里学到的词语。
“我含血喷人?”他像是气笑了,一张好看冷漠的脸蛋因为愤怒染上浅淡红晕,变得生动张扬,指着地上的尸体,“这明明就是证据确凿!”
小狗酷比是附近的流浪狗,他一直都有定时喂它,今天突然发现它死在别人家门口,旁边甚至还有血迹。
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虐狗事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故意害死了它。
被冤枉的安凡气得要爆炸,两个人各自持理吵得不可开交。
如果不是漂亮阿姨听到这边的声音走过来,他们可能已经厮打起来了。
来的是这个臭孩子的妈妈,虽然知道是自家孩子不讲理,但看到阳光下他红了的眼眶,林虹还是心疼地轻抱了抱他,安慰着他,耐心地教他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指责别人。
楼上的安翘听到动静也探头跑了下来,看情况不太对,急忙拿家里的座机给秦铃打了通电话。
秦铃赶回来的时候被安翘带到了他们家不远处的那栋高楼里。
听安翘说才知道原来这一栋楼都是他家的,她们经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了监控室。
房间里林虹左手边坐了一个孩子,右手还有一个孩子,正温柔地哄着他们。
尤其是安凡,手里还被她塞了一堆昂贵的零食。林虹仿佛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男孩的不高兴,光顾着一个劲跟安凡说话,对她的喜爱流露于脸上。
看到安凡“奇特”的装扮、额心晕开的红花,秦铃的太阳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安翘敏锐意识到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脚底抹油跑回家清理装扮现场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没管跑路的大女儿,秦铃先出声解决现在的问题。
“没有没有,”林虹立马起身摆手,一脸歉意,“是我家孩子误会小安凡了。”
“不是还没看到监控吗?”在一旁被区别对待已久的男孩冷冷出声,说完迅速换了张脸,礼貌乖巧地跟秦铃鞠躬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妈!真不是我。”安凡委屈地跳下椅子,把怀里的东西原方不动地放下,跑过去抱住了她。
眸底闪过一丝心疼,秦铃蹲下摸了摸她的脑袋,顺手把她头顶扎歪的羊角辫扶了一下摆正,语气轻柔,“没事,我们大家一起看监控就行了。”
监控结果是在大人们的意料之中、却又有些意外的。
狗狗应该是生病了,加上最近天气太热病情恶化,吐了口血后颤颤巍巍地在安家门口倒下,跟安凡没任何关系。
但是——
林家的监控范围广而清晰,在找小狗出事过程的时候秦铃眼尖地看到了昨天的一个片段,拜托人倒回去点开仔细看了看。
旁边的安凡眼神回避,心虚地默默离她远了些,一张小脸紧张得皱在一起。
监控的大屏幕里,两个小女孩熟练地从二楼的窗户爬出来踩到旁边的楼顶上,然后站在围墙上就着不高也不低的高度直接跳了出来。
一段视频看得所有大人都揪紧了心,生怕她们跳下来会摔倒弄伤哪里。
好在她们没事,嘻嘻哈哈地面带笑容手拉手跑出画面去玩了。
“……”监控室内一片安静。
“对不起!”安凡及时认错,垂下脑袋只露出羊角辫,声音越来越弱,欲哭无泪,“但那房顶不高的……”
而且下面都是软泥土,这半截话她咽在喉里没再往下说,捏紧衣摆老实地低头听训。
最后这场“闹剧”以男孩真诚的道歉、安凡姐妹的禁足封窗结束。
回家的时候她听林阿姨说这个臭小孩名叫“林驰砚”,三个字怎么写她都问清楚了——
双木“林”,马也“驰”,石见“砚”。
被关在家的每一天安凡都在本子上恶狠狠地写他的名字。
他的酷比离开了,她的自由也走了。
都怪他无理取闹、无事生非、蛮不讲理。
这些词还是她在电视剧里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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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唐欣她们听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好奇他们这对小冤家后续是怎么发展成朋友的。
“后来……”
被关在家里后,永远不安于现状、“积极进取”的安翘小朋友在家翻箱倒柜寻找秦铃藏起来的备用钥匙,与此同时命令安凡将被封的窗户尽力撬开。
安翘找到钥匙的时候,安凡也成功将封窗的木板撬开了一定的弧度。
望着仅安凡小身板可过的宽度,安翘语重心长地把钥匙塞进了她的手里,“姐姐就靠你来拯救了。”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她还是被安翘推到了熟悉的窗户边。
秉着就这最后一次的决心,安凡咬牙毅然决然地熟练翻出窗,稳稳地踩在旁边矮小的房顶上。
提心吊胆地勾着身子尽量减小自己在屋顶上被别人发现的概率,安凡迅速地迈着小碎步走到了房顶边缘。
就在她准备踩住围墙跳下去时,她整个人忽然顿住,保持猫着身的姿势不敢再动了。
矮房底下,那个熟悉的臭小孩正仰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快一周没见了,迎着光的角度看上去好像又变帅了一些。
经过长时间的认真沉思,他深刻反省了上次冤枉她的事,林驰砚“成长”了很多,本就气质非凡的身上莫名又多了几分“成熟”。
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但又一直不说话,安凡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太久,浑身都开始变得僵硬。
最后她只好先咬牙出声,语调带着无法掩饰的哀怨和尚未消散的怒气,“你要干嘛?”
林驰砚往后退了两步像是在比划什么,然后重新走到她正下方,乖乖仰头,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她,语气诚挚认真——
“你可以拉我上去,然后再一起跳下来吗?”
乖巧可爱的孩子藏着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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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他居然能用最天真的语气说出想一起跳房顶的话。
“……?”望着底下人那张漂亮无害的脸蛋,安凡脑里飘过一堆问号。
并不打算浪费宝贵的时间去理解他的话,她直接干脆地纵身一跃。
想象中的自己是潇洒的,实际上却因为她的身体僵硬,跳的时候重心不稳,整个人狠狠地砸了下去。
最后是林驰砚好心走过去接了她一下,不然安凡可能会直接扭伤脚。
“下次带我一起?”像过马路扶老人家一样搀扶着她的手臂,林驰砚自来熟地在她耳边询问,不自觉软下来的话音带着明显的示好。
上次在监控里看到她们跳下来他就觉得特别有意思了,第一次萌发那么想跟别人做朋友一起玩的念头。
还沉浸在自己“降落”失败的窘迫中,安凡憋着脸上的热气,装作嫌弃、实则是躲避地歪开了脑袋。
从他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安凡的语气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对她那样冷淡,一板一眼道:“没有下一次了。”
“还有……”她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压低嗓子飞快地说了句“谢谢”,说完就攥紧手里的钥匙一溜烟跑开了。
被拒绝的林驰砚站在原地没动,脑子里还是她那句冷漠的“没有下一次了”,望着她跑路的方向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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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安翘激动地在木门后面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安凡来开门,扒着窗户木板往外瞅也看不到人。
就在她担心安凡出什么事纠结着要不要打电话给秦铃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
“你怎么那么久才回来?”安翘的话里难掩担心焦急。
为了回来的时候能避开林驰砚,安凡估摸不好时间,干脆沿着没人的地方跑了一圈,累得直喘粗气,“我被……被隔壁那个臭小孩发现了。”
误以为她这样累是因为林驰砚追着她跑想要告状,安翘二话不说踏出大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安凡去找人“算账”。
还以为“解封”后她要带自己去哪里玩的安凡跟着安翘走到熟悉的大楼前停下,刚休息了会儿舒展开的浑身又开始不自在了。
林驰砚被安翘叫了出来,乖巧懂事地跟她打招呼,“姐姐好。”
然后笑意盈盈地看过来,他学着林虹之前叫她的名字那样,语气亲切温柔,“小安凡好。”
但她分明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不就拒绝带他跳房顶吗?他不是也亲眼看到她差点摔了,说明还是有些危险的,她明明也是好心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而且她最后跑路之前还跟他道谢了,她以为他们之间的交集最后是停留在这里,所以他有听到自己说的谢谢吗……
看到林驰砚脸上和煦的笑容,她只当他刚才那不善的语气是自己的错觉,简单乐观地认为一切都是她多想了,也弯唇有些傻地朝他笑了回去。
再后来,聪明可爱的林驰砚成功收买了安翘的心,成为她最得意的“小弟”。
“三人帮”由此建立,随着安翘的长大“退位”,“小霸王”林驰砚最终成功上位。
自此,安凡和他捆绑在了一起,开始一段相互欺负与反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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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到火锅店后她们还缠着安凡问小时候的事,她随便挑了几件林驰砚“欺压”自己的典型事例分享。
讲到最后她口干舌燥,把自己都给说得燥热“愤怒”起来了,安凡对着空调吹冷风,连连喝了好几杯可乐,掩嘴打了个汽水嗝。
“怪不得你会叫他小霸王。”林语琪感叹。
安凡频频点头,赞同得不能再赞同。接着却看到一直都在八卦脑补的唐欣她们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扬起了笑,“但是好好磕……”
青梅竹马、欢喜冤家,家里有楼的富二代小霸王和邻家顽皮傻萌娇俏小姑娘。
“……?”安凡的笑愣在脸上。
周遭依旧热闹非凡。
就在她们吃的这家火锅店的二楼——
正和朋友聚餐庆生的林驰砚若有预兆般低头掩面,莫名打了个喷嚏。
3. 坦率
EP03/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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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店里四处冒着热气,人们举杯碰筷,大快朵颐,每一桌都热闹得像是正在沸腾的浓汤,将一切熬得更醇厚。
“打住打住!”安凡适时拍了下手将三个人发散的思维拉回,给这些遥远的童年趣事画上句号,“我们后来真的失去联系了。”
“况且都过去十多年了,就算我们走在路上遇到估计也认不出彼此。”
“再说,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安凡轻摇头表示不可能,早就看开了这份没有后续的分别,也不再天真地期待他们能重逢。
国内学校那么多,他们在同一个省读书都不容易,更不要说同时出现在某个地方偶遇。
“万一呢。”一直沉默着没发过什么言的李涓突然出声。
大概是因为今天过生日,安凡居然还真的放任自己“异想天开”了一下,“万一真的遇到了……”
“那我一定会去买彩票的。”她一脸诚恳,说完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果然不按套路出牌,她们三个都直接被逗笑了。
虽然她们莫名相信,但也知道重逢的概率太低,没再继续开她的玩笑。
在大家的说说笑笑中火锅汤底和配菜也一一上齐了,四个人动手开涮,聊起别的话题。
“话说,”唐欣夹着肥牛的筷子突然顿住,想起什么皱了下鼻子心虚道,“之前席宇维来问过我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迟缓地咽下嘴里的东西,安凡反应会儿才对上名字记起这个学长是谁。
上学期他是一门必修课的助教,而她是课代表,两个人之间有过简单的学务往来。
没等她开口,林语琪心里亮得跟明镜一样地了然出声接话,“我就知道学长对安安不太一样。”
转身面朝安凡,她用胳膊肘轻碰了下她的手臂揶揄道,“之前你还说他这样是因为你是课代表,现在你不是了,他还不是一样关心你。”
安凡显然没有被带偏,思考着是不是自己上学期课代表做得还行所以他想感谢自己……
“然后呢?”李涓看出提起话头的唐欣还有话要说。
林语琪也暂时止住了对安凡的打趣,大家安静下来一起等她的后话。
“然后……”唐欣默默放下筷子,中气十足来了一句,“安安!对不起!”
说完她双手合十虔诚道歉,“我记错你生日了。”
“哈哈哈哈哈……”一阵爆笑瞬间炸开。
安凡也没忍住,笑着不忘出声宽慰她,“没事没事。”
毕竟她从来没想过要收到学长的生日祝福之类的,这样反而更好,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等她们吃得差不多,店里的工作人员推着蛋糕举起生日应援牌子走了过来,贴心地赠送“惊喜”庆生服务,大家围在一起给寿星唱生日快乐歌。
处在众人中心的安凡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没有不自在和害羞,大方地戴上生日皇冠,自己举了个牌子跟着节奏摇晃,被热闹的氛围感染而扬起开怀的笑,梨涡明漾。
在满满的欢快和祝福里,安凡真性情地眼含热气阖眸合手许愿,烛光温柔跳跃,映在她精致的脸上,碎发随着动作不经意从耳后落下,衬得侧颜更柔和。
她每年许的都是一样的生日愿望——希望自己和身边的人一切都好。
睁眼、吹蜡烛、和大家一起欢呼。
然后诚挚地起身跟店员们道谢,听他们说还要给楼上的人送蛋糕唱歌,她也没再留他们吃蛋糕。
回过头重新坐下,看到舍友们正举起手机在给自己拍照,安凡也自然配合地摆着姿势,几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明亮的眼、好看的笑、欢笑的瞬间,一切都被定格在照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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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店二楼。
被安排坐在中间的人相貌出众,属于一眼望去目光就会不自觉落在他身上的类型。
男生的侧脸优越,下颌线清晰流畅,唇形好看,鼻梁高挺,额前的碎发随意自然。
双眼皮的折痕不深也不浅,眼尾带着天生微微上扬的弧度,让本就漂亮的桃花眼变得更加明熠。
他只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衣服一角印有简约不显眼的图案,寥寥几笔的白色线条极具艺术感。
脚下踩的是H家的新鞋,黑白配色简洁大气,看似普通随意却又处处都是细节。
身上的气质散漫,隐约也藏了几丝痞意。
此刻他唇角挂着笑,懒懒地轻靠椅背,漫不经心地听大家闲聊。
很快话题中心就不可避免地绕到了寿星他的身上,“阿砚,今年有什么愿望?”
“蛋糕都没上来怎么就开始问愿望了。”旁边有人笑着打诨,顺势主动招呼起大家玩游戏热场。
一桌十多个人,男女都有,除了他室友外,他们还自然地带了些朋友过来。
虽然不怎么感兴趣,但也没扫大家的兴致,林驰砚配合地坐直身子,点头欣然同意。
当代大学生玩来玩去还是真心话大冒险,在桌上清了块地方熟练地转动玻璃瓶子,指到谁就是谁。
明明今天是某人过生日,但却被频频转到,运气“好”到不真实。
大伙看到这样的结果倒是乐得起劲,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主要怕他们整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所以林驰砚选的基本上都是真心话。
想提问的人很多,他们手动在群里投骰子选出最大号代表发言。
第一个提问的人开场就毫不留情地挖他的底,握手做举麦动作伸向他,“阿砚做过最丢人的事是——”
几乎没有思考犹豫,林驰砚有意识压住唇角想要扬起的弧度,嗓音干净清亮,“小时候不讲理冤枉了人。”
“看不出来阿砚也会干这种事。”
那人笑开了花,难以想象平时热情待人的他冤枉别人的样子,补了一刀道,“那你肯定后悔死了。”
脑里浮现起扎着歪羊角辫、腮帮子气得鼓起来的女孩,林驰砚只是抬起桌上的饮料喝了口,喉结上下滚动,藏住眸底的笑意没有接话。
紧接着第二个人问的是,“阿砚谈过几个女朋友?”
场面一度热闹非凡,不少人都笑称这个问题提得好,在场的几个女生也克制地向他投去目光,表面上将好奇心掩藏住,却本能地留了个耳朵。
倒是林驰砚的舍友们脸上的表情丰富——
有人替他感到不自在移开视线左右胡飘;有人抬手挡住上扬的唇角憋笑;还有一个直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着大家起哄。
虽然但是,林驰砚本人挺淡然的,没什么多余的想法或情绪,坦率地启唇回答道:“没谈过。”
“我靠……”提问的人直呼好家伙,万万没想到他们如此优秀、帅气、性格也好的系草没谈过恋爱。
女生们也有些惊讶,现在都大三上学期了,就算大帅哥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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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早恋事”,上大学后追他的人也不少,居然还没谈过。
惊叹之余更多的其实是窃喜,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她们还是懂的。
他身上有种莫名的吸引力,笑起来肆意阳光,夹了些许漫不经心的痞意,自然地混杂使得他的气质更加特别。
优秀的异性总能勾起最简单纯粹的悸动。
店员推着蛋糕上来才结束这场“揭底”游戏,林驰砚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脚步却不留痕迹地缓慢移动,想要默默远离人群中心。
在即将逃跑之际他还是被室友张启东抓住了,林驰砚被迫营业站在中间跟大家拍了很多照片。
而且他明明已经小心谨慎得干脆是睁着眼睛吹的蜡烛,但还是一个不注意被他们用蛋糕糊了脸,沾着奶油的唇角无奈上扬。
大家都玩得很开,迅速闹腾成一片。
艰难挤出来的林驰砚独自坐在角落,正打算抽纸擦脸旁边就有个人坐下了,女生抬手递了张纸过来。
手里动作没停,他继续从自己的包里抽出湿纸巾,出声婉拒,“谢谢。”
虽然他没接纸,但道谢的语气真诚自然,女生也没多想,收回手开始自顾自地开始跟他闲聊。
“你之前说的小时候那件事能再展开讲讲吗?”
刚才她就注意到提起这件事时他有意掩饰了笑意,所以猜想这应该是他感兴趣的话题。
林驰砚擦着脸,鼻尖奶油的甜味未散,闻声眸底又染上笑意,只是摇头散漫地随口糊弄过去,“就是一件往事。”
“看来真的是重要的回忆。”她歪头打趣。
估计是没想到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林驰砚也没再藏着笑意了,坦然地扬起笑,点头但还是没继续往下说,有些回忆他只想私藏。
一来一往里基本上都是女生在说话,他虽然回了但又没完全回答。
看到不远处有人也打算过来找他搭话了,女生望着他的脸,大胆做出进一步的动作,“你脸上还有奶油。”
林驰砚敏锐地随着她的动作往后仰,自然避开了她拿着纸的手。
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些,但还是出于礼貌挂着,他直接站起了身,“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
径直离开洗了把脸回来,林驰砚重新混进人群,走过去跟那帮大男生坐一起聊天,很快就融入了他们的话题,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远离了其他女生。
一顿饭不知道吃了多久,明明是过生日但好像没想象中那么快乐,回宿舍洗漱完躺在床上,林驰砚放空思绪盯着天花板。
枕边亮起的手机屏幕打断了他的走神。
微信收到新消息,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加的人,备注是“19级xxx”,看着名字没对上脸,应该是他们班的同学。
他单手点开消息。
[我是今天晚上跟你聊天的女生,真的挺喜欢你的,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看吗?]
阖眼揉了下眉心,林驰砚的眸底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退出聊天框,他忍不住又想起了今天一直想起的人,习惯性点开软件切小号登录。
曲腿在床上坐起身背靠墙,林驰砚双手捧着手机,神情专注地点着屏幕键盘打字。
眸底是自己没察觉的笑意,他照例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微博——
“也祝你今天生日快乐。”
4. 重逢
EP04/久别重逢
-
过完生日后的生活照旧,特别的日子是漫长的人生电影里闪耀的片刻,但更多时候都是平凡简单的日常。
一帧帧真切现实的画面组成我们的过去与现在,好像琐碎普通,但每一秒钟其实都不一样。
临大早八晚六,最晚不会超过九点半下课,食堂开到十一点、学校没有门禁、操场一直开着、有通宵教室、寝室不会强制熄灯。
安凡大三的课跟之前差不多,在学校待了那么久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大学的生活,无论是学业上还是空闲时间的安排上都找到了一个较为合适自己的平衡点。
不像大一刚来时那样生疏,也不像大二过度时期那样忙碌,大三是个刚刚好的节点,适应了学校,能更切实际地“理解”和“享受”大学生活。
有早八的日子里一般七点多起床,路过食堂买份早餐拿在手里边吃边走,基本上到教学楼附近的垃圾桶就能刚好吃完把垃圾扔了。
进教学楼后习惯性先拐进茶水间,拧开水杯接满水再去教室,课间犯困可以下楼在贩卖机里扫码买瓶咖啡续神,饿了也可以买面包零食吃。
中午下课后去食堂排队吃饭,偶尔也会直接点外卖回寝室吃。
如果下午一点有课的话,时间紧凑就直接在教室趴着午睡半小时。虽然每次睡醒手都会麻上好一会儿,但也算补充了一些精神气,能防止下午打瞌睡打得太过分。
上课的日常基本上就是这样普通简单,没课的时候她会去做些兼职,也会和舍友约着出去玩。
但这学期她们都有了自己的事,学习的学习,约会的约会,跟安凡一起闲玩的时间不多。
不过才刚开学,她还没多大的感触,暂时还没有出现特别想出去玩但约不到人一起的情况。
一个人的时候就默默去图书馆借各种小说散文诗歌看,或者回寝室追剧。
她人生的一大爱好就是追剧,国产剧、韩剧、日剧、美剧、英剧、泰剧什么都看,只要是感兴趣的题材就会点开尝试。
安凡一直觉得书籍、电视剧、电影、音乐都是一种载体,从里面能感悟和体会到很多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
像是透过万花筒,能看到更绚烂多彩的世界和生活。
让她觉得,人生真的很值得。
哪怕只是在学校、哪怕还是在读书、哪怕未来的生活或许一眼看得到头,但她依然能借由它们感受到世界的精彩丰富。
无论多少岁,无论生活如何。
通过文字、影像、音乐,由各种感官体会到的、融合了个人思考和想象所构建的美好世界,一直都在。
-
周五下课,李涓背上书包去图书馆学习,林语琪的男朋友来接她去约会,唐欣甚至没来上课,直接请假跟男朋友去看电影了。
跟她们挥手作别后安凡一个人回寝室,在路上垂眼有规律地迈步,每一脚都踩在地砖中心,放空大脑思考着大学生的每日问题——
晚上是点外卖还是去食堂吃?吃什么?
最简单的问题往往最难以抉择,都回寝室上楼掏出钥匙开门了,安凡还是没想好,她索性不管了,换了身居家的衣服在书桌前坐下,准备顺其自然到饭点再说。
先打开电脑把要交的报告整理好,然后开始搜资料写调研文章,半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要不是自己忘记带电脑了她现在应该跟李涓在图书馆才对,然后还可以约着一起吃晚饭。
瞥了眼桌上的时钟,安凡最后因为懒得换衣服而选择了泡面吃,吃完消化了会儿后才爬上床躺着休息会儿,她熟练地刷起微博看关注人的信息——
包括但不限于各种作者的动态、美妆美食博主的更新、生活类博主的日常、摄影博主的新图分享、追剧博的实时剧况……
手指停在一条搬运的剧播简讯上,安凡忍不住翻身躺平身子,背贴着床板,伸长手臂举起手机盯着屏幕。
这才回想起来之前一直在追的剧由于转播比赛停更了,今天是复更的日子。
突然冒起的“期待”将有些疲惫的她重新点燃,手机顶部刚好弹出一条新短信——
【菜鸟驿站】您有5个包裹到临大菜鸟驿站,凭xxx取件码在21:00前取件。
在心底默默估计了下时间,去拿个包裹回来差不多就刚好可以看剧了。安凡果断地起身,随意套了件薄外套在吊带外面,穿着休闲短裤、踩上凉鞋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门。
完全忘了刚才懒得出门吃饭的心境。
九月的夜晚还带着夏日延迟未褪的暑气,推开寝室楼下的玻璃门,晚风裹挟着若有若无的热气从身边掠过。
天已经黑了,星星闪耀地缀在头顶的黑色幕布中,像是洒了一整片夜空的碎钻。
沿路的灯明亮,一盏盏错落有序。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随晚风一起自然地走向不同方向,带着欢笑、闲聊或静默。
没走多久安凡就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径直路过菜鸟驿站,大步走向不远处的便利店,一眼看中货架上清爽的汽水,快速拿了瓶结账。
出门不经意瞥到旁边的奶茶店,此时正好有一波学生出来。
看到他们手里捧着的奶茶,她很自然地联想起了奶茶的醇甜、茶冻的Q弹,芋圆珍珠的软糯。
不自觉抿了下唇,安凡鬼使神差地握紧刚买的那瓶汽水逆着人群走进了奶茶店。
大概是真的太渴了,她扫过菜单,毫不犹豫地点了杯加有红豆、布丁、波霸、珍珠、茶冻、芋圆、脆啵啵等超多料的1L装奶茶。
其实一口气点单付款完后她就隐约有些后悔了,垂眸看了看手里的汽水,不由得回忆起上次同样大杯奶茶自己喝了一天都没喝完的往事。
迟缓地移开视线望向外面晚风吹拂而过的夜幕。
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五,她开始认真沉思自己真的能在睡前喝完那么多东西吗……
今天奶茶店的效率高到惊人,安凡尚在纠结中,手里很快拿到了店员递过来的奶茶桶。
“谢谢。”她收起思绪挂起温软的笑道谢,转身才慢慢露出愁容,机械地走向今晚出门本来要去的目的地。
单手滑拉着手机屏幕调出取件码,安凡先在外面寄存了手里的东西,然后进驿站按货柜上的号码寻找。
找齐所有包裹,一个个扫码取件,整齐地堆叠好。
东西实在太多,她只能把手机插进裤兜,张开手臂将那堆包裹抱在怀里,最后再拎起奶茶和汽水。
走了一段不远的距离手臂开始有些发酸,安凡心底的后悔愈深,但也没有想太多给自己添堵。主要是奶茶喝不完也没办法,总不能随便送给谁吧……
所以占情绪主导位置的还是剧马上就要更新的兴奋,内心的期盼雀跃让她本能地加快脚步,想早点回宿舍看剧,一路走得飞快。
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脚下,直到有人喊了声自己的名字她才抬头。
“安凡!你也来拿包裹啊。”清脆的嗓音热情,是她班上的同学。
停下来跟那人点头打了声招呼,两人笑着寒暄了几句。
跟她道别后安凡低头继续赶路,才走了几步路又听到身后响起一阵与沉静夜晚不符的匆忙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
特意放慢步子,她贴心地往旁边靠了些位置让路,却没想到这人直接绕到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耳旁的风被他一带而过。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简约的白色板鞋,笔挺的黑色九分裤下露出的脚踝白皙有力。
高挑的个子、清冽的气息、冒失的热切,他就这样鲜明清晰地闯入她的世界。
-
刚才在路上听到有人喊了一个熟悉名字,林驰砚下意识就停下了脚步。
虽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也不知道是不是重名,但他还是决定直接倒回去问问。
他刚好在拐弯处的一盏路灯下拦住了她,白亮的光圈将两个人罩住。
“请问你小时候是在宁江生活吗?”
男生的声音磁性悦耳,辨析度很强,在宁静的夜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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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汽水揭盖一样。语调带着起伏,压藏了紧张的询问声跟柔和的晚风一起灌入耳里。
听到声音的瞬间安凡脑里突然冒出了很多熟悉的画面,没直接回答他,而是若有预兆抬起了眸。
从鞋往上看到了他收起来垂在裤腿边骨节分明的手,然后是他身上穿的白T,风将衣服吹得贴近他的身体,隐约能感觉到腹上的线条。
视线继续向上移动,略过宽肩扫到他不自觉微动的喉结,最后是他那张被光亮照得清晰分明的脸。
眼窝不算深,但眼角自然的浅淡阴影让眼尾像带了钩子,和他对视上就会不自觉陷入他漂亮明熠的眸中,莫名被吸引。
灯光下的五官精致立体,他薄唇微抿,下颌线利落明晰。
气质散漫,陌生又莫名熟悉。
看到的这一切都是被她大脑自动放慢的画面,实际上安凡很快就抬眸和他对视上了。
晚风中,灯光下。
夜幕愈深,虫鸣声缠绕个不停。
视线相触的瞬间,他们都看清了对方眸底深处的小心翼翼,以及不断变深的坚定确信。
对视的时间没有很长,安凡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望向他身后夜空中的杂乱繁星,掩住眸底的情绪,有些迟钝地点头应了声“嗯”。
他也在灯光下看清了她,熟悉的五官就是小时候可爱漂亮的放大版。
女生的脸白皙小巧,杏仁眼漾着光,忽闪忽闪地望着远方,回避得明显。
听到她简单的一个“嗯”字,他忍不住轻蹙眉。
“嗯?”男生用鼻音闷闷地反问,语尾微扬。
莫名能听懂他话里的情绪,安凡清了下嗓,回得更大声了些,“嗯。”
“安凡。”他凝神启唇,认真念出了刚才听到别人喊的、还好他没有错过的名字。
两个字深刻地碾过喉,像是裹挟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虽然现在眼前的人跟小时候张扬跋扈的“小霸王”不太搭不上边,但安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说不出来现在心底突然被打翻的思绪里都包含着什么。
默默向上轻掂了下自己怀里的包裹缓解手臂的酸意,她喃喃接话,也喊出了他的名字,“林驰砚。”
一切真实得不像话,安凡从被突然拦下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
他们面对面站在灯光下,男生身形颀长,轻低下头,压住眸底漫开的喜悦,神情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
女生没抬头,收紧手臂抱着手里的包裹。
影子重叠在一起。
在短暂的静默继续蔓延下去之前,安凡突然想起什么,率先回过神来。
单手抱紧所有包裹,她伸长手将奶茶递到了他面前。
林驰砚不明所以地轻挑了下眉,还没问出声,手上就多了一道微凉的触感。
直接把奶茶塞他手里,安凡脸上挂起无害的笑仰头看他,语气再自然不过,“送你喝。”
女生眉眼弯弯笑得好看,两颊的梨涡轻浅。
虽然脑里多年未转的雷达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但林驰砚还是循声点了点头,收紧手指顺从地握住了奶茶桶的提手。
没给他出声说话的机会,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他导师打来的电话。
掏出手机跟她示意了一下,林驰砚微侧过身,接通电话打算速战速决。
这是他们时隔十多年再次见面,他控制着心底不断涌起的复杂情绪,认真选好了自己待会儿要跟她说的话。
很快应完导师的话,林驰砚放下手机回头,身后空旷寂寥,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路灯下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在原地顿了会儿,他迈开腿左右前后都找了找,某人居然连个背影都看不到了。
“……”
夜色依旧。
只有手里那道明显又不明显的、一升奶茶的重量提醒他——
他们刚才确实见过。
路灯下,男生抬起手臂将奶茶拎在眼前默默地看着,像落寞的狗狗,耷拉着眼,神色晦暗不明。
5. 彩票
EP05/幸运彩票
-
在他侧身接电话的间隙,顺利解决了奶茶问题的安凡借着刚腾出来的手掏出手机瞥了眼时间。
马上就到剧更新的时间了,而且手臂的酸意实在是难以忽略。
几乎是本能的第一反应,她想走了。
听他好像在和电话那边说正事,所以安凡没出声打扰他,作为行动派的她想到什么做什么,艰难抱紧手里的包裹直接迈开步子独自赶路了。
走的时候刚好有一辆小电瓶经过他们,将她的脚步声盖得严实,所以林驰砚丝毫不知道人已经离开。
安凡走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的,担心手里的包裹太重自己撑不住会松手。
刷卡、推门、爬楼,两个台阶一跨步,她气喘吁吁地回到寝室,蹲下“啪”的一声把手里沉甸甸的包裹放在了地上。
双臂酸得使不上劲,但她还是顽强地拉开椅子坐下,插好耳机点出了刚好赶上更新的剧。
伴着熟悉的开头,安凡慢慢调整着杂乱的呼吸,开始沉浸式快乐追剧。
中途用余光注意到桌上刚买的汽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眸色微闪。
没来得及深思,耳机里的台词将她的思绪拉回。于是她最后只是简单地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嘴里清凉爽快,一下子冲掉所有念头,继续专心看剧了。
精彩绝伦的一小时眨眼而过,看完剧安凡背贴在靠枕上,默默回忆这集的剧情和高光部分。
下一秒门口突然响起一串有些响的钥匙声,安凡闻声侧头看了过去。
李涓匆匆推开门,人也有些喘,像是一路跑回来的。
迅速进屋回到位置上掏出抽屉里厚厚的草稿纸,她在开电脑的空隙瞥了眼闲适呆坐着的人,忍不住问道:“你大作业写完了?”
“嗯?”脑子塞满剧情的安凡还没反应过来。
“老穆把ddl提前了。”说着李涓低头哒哒哒快速敲起了键盘。
听到老师的名字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安凡僵硬地直起身子,拿起手机退出看剧界面,微信上的99+红点让她彻底回神了。
本来周一才交的大作业突然提前到明天早上九点交了。
因为这项作业工程量复杂繁琐,她们本来都打算拿周末两天来慢慢死磕的……现在,只能今晚通宵创造奇迹了。
甚至顾不上旁边堆积着没拆的包裹,安凡麻利地打开电脑加入这场恶战。
接到通知的唐欣她们也及时赶了回来,大作业一字未动的林语琪贴心地为她们捎了咖啡回来,成功收到大家的帮助,四个人互帮互助彻夜未眠。
好在她们之前期末周也有通宵复习过,所以还是有点经验的。
尤其是时不时就熬夜看剧的安凡,精神好得简直就是她们寝室通宵的活跃剂,看她们犯困了就会主动找话题跟她们说说话。
凌晨三点发现寝室里的咖啡喝得差不多了,安凡主动下楼到贩卖机买了好几瓶回来给大家续命,出声一起加油打气。
就这样强撑着眼赶到八点半才勉强做出来,几个人艰难提交作业后虚弱地爬上床倒头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得特别长,不知道是因为通宵赶作业还是因为别的,安凡睡得一点也不踏实,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心底有种莫名的空落不安感。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七点了,安凡有些懵地坐在床上缓神。
于是已经醒了的三个人就看到她呆坐了好一会儿后突然虚若游魂地下床去洗漱,然后开始机械地换衣服穿鞋。
当看到安凡迷迷糊糊做完一切起身去开门的时候,林语琪还是出声喊住了她,“安安,你出去干嘛?”
李涓只当她是要出去吃饭,依旧专心看着手上的专业书。
“买彩票。”刚睡醒喉咙干闷,安凡的嗓音哑得不像话,粗缓地一句飘过,然后被关门声盖住。
寝室里一片安静,三个人齐望向被关上的门。
-
九月的天说变就变,昨天还带着未散的热意,今天就像被秋风刮得干干净净,突然还有些凉。
睡眼惺忪的安凡被吹了个激灵,随意披散的头发迎风凌乱,踩着凉鞋的脚趾也不自觉蜷缩了下。
刚好走到熟悉的拐角处,路灯依旧明亮。安凡有些心虚地别开脑袋,望着另一个方向默默走过了这里。
但脑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浮现起了昨晚的画面,也想起了自己刚才做的梦——
林驰砚发现自己“不告而别”后抓紧奶茶大步跑起来开始追她,安凡手里抱着的包裹越来越重,手臂酸得不行但身后的人狂追不舍。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
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轻晃了下脑袋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安凡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外套,加快步子朝校门口不远处的彩票站走去。
“老板,要十块钱的刮刮乐。”她走进小店,在玻璃柜前温和出声。
正在捣鼓老旧手机的老人抬头,笑着扬声问她要十元一张的还是五元的。
“五元的吧。”这样能有两次机会。
老板熟练地撕了两张刮刮乐给她,手指轻敲了下卡片背面,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由得乐呵呵地提醒了句,“是规则。”
翻到背后看了看上面的字,安凡直接拿起旁边的刮卡开始刮奖。
先把奖号刮了出来,然后按照顺序一个一个数字认真地刮着。
顺手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她漫无目的地启唇跟老板聊天,“老板,这种刮刮乐中奖率高吗?”
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好像随时会掉落,老板抬手扶了一下,看出她意不在中奖,所以笑着如实回答,“不高。”
安凡手里的动作微顿,被他坦诚的答案逗乐了,忍不住继续问道:“那这里最高刮中的奖金是多少?”
她看到数字背后的奖金栏有各种档位,最大的金额还挺高的。
“50。”老板回答得干脆利落。
两个人对视上,一起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把第一张刮完了,安凡每刮一个数字都会核对一下,所以很清楚自己没有中奖。
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她只是随手拿起第二张,继续慢悠悠地刮着。
“你看上去挺开心的。”老板长摁着老手机的开机键,随口一提。
“有吗?”安凡下意识抬起头,看到了老板背后玻璃倒映出的自己,这才注意到她的唇角好像确实是上扬着的。
大概是因为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能和林驰砚在学校里遇到是件概率很低的事。
嗯,她要怎么形容这种概率。
毕竟他们小时候是在最南方的小县城宁江生活,分开的十多年里丝毫没有联系过。
但现在却是在南北交界处的大城市临桦,而且是在同一所大学、同一个时刻、同一个拐角碰上了。
概率实在低得不能再低,但偏偏发生了。
这种奇迹般的事降临在自己身上,就像是被幸运之神选中,让她心底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有难以置信,也有现在才慢半拍涌起的兴奋激动。
指尖捏着刮卡又刮开一个数字,安凡的视线停滞,扫回下面的奖号再次确认了一遍。
“中奖了。”她有些恍惚地低喃出声。
老板闻声也支起身子凑了过来,皱纹里的笑加深,“5元。”
“我还要一张。”安凡出声直接用刚中奖的五元又买了一张刮刮乐。
她没有期待能再次中奖,只是潜意识里想知道这样的运气延续下去会发生什么。
重复着之前刮奖的动作,老板也跟着继续低头弄手机,语调舒缓慢悠,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你已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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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次奖了,运气不错。”
安凡点头应了声“嗯”,刮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加快了速度。
看到最后结果的她反而暗自松了口气,没有期待被戳破的可惜和遗憾,而是一种飘忽不定的情绪终于落到地上的实感。
“谢谢老板。”把刮卡放回原位,她扬起笑跟他道别。
离开的背影潇洒干脆。
安凡觉得睡醒后直接来买彩票是个正确的决定,让她豁然想通了很多东西。
比如——
林驰砚大概就和她刚才用中奖的奖金再买了一张不再中奖的彩票一样,是生活加上一个奇迹,再减去这个惊喜。
这些错过的好运本来就是额外的加减法,对她的生活不会带来太大的影响。
但她忘了彩票还是花了十块钱,也忘了自己心底藏得很深的、哪怕不想承认但依然存在的那丝遗憾。
以至于她每次经过那个拐角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放慢脚步,去奶茶店也会忍不住想起送给某人的那大杯奶茶,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喝……
不过后面她也很快想通了,这些只是短时间的“好运留恋”,所以没有克制什么,就这样放任时间将其冲淡。
算是对生活加减法的一种慢慢适应。
-
那天晚上林驰砚拎着奶茶回寝室的时候,舍友们都纷纷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还看到他那么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大杯1升装的奶茶放在桌上。
也不喝,他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盯着奶茶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阿砚,”张启东扒着床栏往下望,忍不住打破沉静问出了大家的疑惑,“你怎么了?”
“没事。”林驰砚淡淡出声,回神撕开吸管的塑料戳进奶茶杯里,倾身贴着桌沿,低头开始喝奶茶,双眸仍有几丝不易察觉的涣散。
“……?”
他不是不喜欢喝这种甜腻的东西吗?
这是他们三年来第一次看林驰砚喝奶茶,平时一起出去喝东西他点的都是清茶或者咖啡。
没想到一喝就是大杯装超多料,还是在晚上十点。
虽然他们都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但看他好像心情不太好,几个人也没敢多问。打游戏的默默放轻声音,看视频外放的也插上了耳机。
然而更反常的事还在后面——
那天过后林驰砚突然成为了学校便利店附近那家奶茶店的常客,三天两头给他们带喝的回来。
他甚至还承包了他们的所有快递,天天帮忙跑菜鸟驿站拿包裹。
要知道他们的宿舍跟驿站完全是两个方向,平时都是等快递堆到不能不拿他们才会去一次。
某天,被他这样“顺手”帮了好几次的张启东实在过意不去,决定跟着林驰砚一起去驿站拿包裹。
注意到身边人时不时飘远扫视寻找着什么的视线,张启东忍不住单手掏出手机跟群里的大家发消息:[我怎么觉得阿砚像是在蹲人?]
感觉到兜里的震动,林驰砚原本有些黯淡的眸仿佛蓦地被点亮,期待的神情明澈,单手环住怀里的包裹,迅速解锁查看手机。
“……”亮起的眸色渐渐变淡。
看到他动作的张启东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撤回消息。
抬手轻拍了拍身边人僵硬的肩缓解他的紧张,林驰砚并没有因为他发的消息生气,反而回答得坦率,语气复杂沉重却坚定,“对,我在找人。”
说完他就叫上张启东一起去奶茶店了。
尽管一直没找到人他心底其实也有挫败,但林驰砚还是一如既往地抬眸留意着目光所至的人群。
他不会祈祷奇迹的降临,而是会尽自己所能创造机会、增大概率。
只要在他们曾经碰面的地方走无数次,他就一定会再次遇见她。
6. 便签
EP06/是四叶草
-
九月的最后一天是工作日。
从早八撑到下午四点半安凡她们才结束一天的课,出教学楼的那一刻觉得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不少。
以焕然一新的美好心情喜迎国庆小长假。
李涓是本地人所以准备回家,唐欣和林语琪都跟男朋友约好出去旅游。
“安安,你呢?”四个人此刻正一起坐在奶茶店里喝东西,唐欣面带不忍地将目光投向“无依无靠”的安凡。
垂眸专注地盯着杯底的小料,安凡移动吸管精准戳中芋圆吸进嘴里,满足地嚼咽下才出声回答,“我这几天可以随便逛逛。”
才一周的假期,应该很快就过去了,实在不行在寝室追几天剧也行。
闻声唐欣积极掏出手机,一口气推了好几篇游玩攻略给她,都是临桦市的一些小众景点。
“谢谢……”拖长的语尾蕴着深深感动,安凡忍不住歪头轻依偎在她肩上,其实心底还是有些舍不得她们。
“呀!”她炸呼呼地唤了声,佯作嫌弃地推开身边人的脑袋,“你什么时候洗的头?”
“嗯——”坐直身子的安凡轻蹙眉,一脸认真思考状,像是很久没洗记不清了,面露难色。
本来是想逗她玩的,现在反而被她逗回来了,唐欣忍不住抬手拍了下她的手臂笑嗔,“还装,你不是昨晚洗的吗?”
这边两个人逗彼此玩得开心,旁边的林语琪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墙上贴的便签,每一张的内容都不一样,新鲜有趣。
有许愿的、有分享日常的、有跟别人表白的、有记录特别日子的……
以及——
“AF!?”她下意识念出了这两个字母,睁大眼睛转头问安凡,“你以前在宁江生活过吗?”
这个问题怎么莫名那么熟悉?没来得及在脑子里寻找到相关记忆,安凡本能地先点头应声了,“对。”
得到肯定答案的林语琪不由得激动地拍了下桌子,指着墙上的某张便签招呼她们过来,“你们看这个!”
四个脑袋随之凑到了一起,视线汇聚的中心是一张绿色的四叶草便签。因为形状独特还挺显眼的,上面的字迹飘逸。
【to小时候生活在宁江的AF:还没谢谢你送的奶茶,我的微信名是生日+名字首字母大写缩写。】
其实刚才一眼望过去看到便签是四叶草形状的时候安凡的眼皮就开始跳了,联想到某人的同时也终于记起了那个熟悉问题的出处。
后背不自觉绷直,指尖带着因为紧张引起的细微痒意,心跳也开始变得快了起来。
果然……真的是他。
安凡顿了会儿,故作镇定地坐回椅子上,抬起奶茶喝了一口。
然后又在她们三个人一起转头看向自己之前起身,抬手将她们紧盯着的那张便签摘了下来。
手指翻动迅速地把它叠好攥在手心,安凡忐忑地出声坦白,“嗯,是我。”
唐欣满脑子都是“小时候”三个字,和林语琪对视上,她也有一样的不可置信。
“对,”顶着大家的视线,安凡僵硬点头,声音越来越低,“就是你们想的那个人……”
“怪不得你前几天去买了彩票。”李涓了然出声。
“对噢!”林语琪也想起了之前她的异常,但那天晚上安凡回来给她们带了吃的,所以她就忘记问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连着发生的。
在她们的好奇追问下,安凡只好简单地说了说上次遇到林驰砚的经过。
听到她直接把奶茶给他的时候,唐欣笑着开玩笑道:“该不会是因为你喝不完吧?”
默默垂头喝了口奶茶,安凡避开视线没接话,咽下嘴里的珍珠跳过这个问题讲起结尾部分,“然后他接了个电话,我就先走了。”
“你们没留联系方式?”
“他没有叫你等等?”
“你没跟他说就走了?”
“……”几个人的问题砸在她头上,安凡有些心虚地轻咬着吸管持续喝奶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厚道,但各种因素下她当时就是走了……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准具体原因是什么,因为剧马上播了?因为包裹重手酸?还是因为——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因为时隔太久见面,他“陌生”得让自己下意识想逃跑?因为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就跟他碰上了?因为奇迹的重逢发生得太突然?
原来有那么多原因可以解释这一切,她好像又“可耻”地自我和解了。
如果一直停在过去的“错误”里不断遗憾,那生活就会被一点点不知不觉地吞噬掉,所以她很擅长“释怀”这件事。
倾听自己心底的声音,理解和接受自己,然后提醒自己“吸取经验”,学会下次怎么做才能做得更好,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做到的。
耳边的她们还在激烈地讨论。
“他不是在便签留微信了吗?他们当时应该没留联系方式。”
“安安肯定是不辞而别,不然人现在怎么还在找她?当时他就会挽留她的。”
“不会吧……好歹老朋友一场,十多年没见了,她应该不会就这样直接走的。”
安凡适时加入大家的对话,双手搁在身前抓住桌沿,诚恳地虚心寻求帮助,“我该怎么道歉才比较合适?”
-
傍晚回到寝室,她们三个麻利收拾完东西就去过十一长假了,临走前不忘提醒安凡赶紧加人家的微信。
安凡心事重重地点头目送她们离开,那张四叶草便签还塞在书包侧边没拿出来。
等人都走完后她才敢把便签掏出来展开在桌上,横竖交错的折痕里他的字迹依旧清晰,安凡举起来借着明亮的灯光好好再看了几遍。
“谢谢”两个字确实是比其他字看起来笔墨更重一些。
她大概能想象到他有多“咬牙切齿”。
灯光下四叶草的轮廓被照得更深,她忍不住晃神想起了以前的事。
八岁他们过生日的那天,林驰砚下午来找她出去玩。
九月宁江的暑气已经渐渐褪去,不热也不冷,正是舒服的时候。安凡望了眼午睡得正香的安翘,又看了看窗外的蓝天,最后还是应声下楼了。
林驰砚把人带到了他们家附近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安凡以为他是想玩“过家家”,虽然心底嫌弃但还是自觉地用眼睛左右寻找着“工具”。
比如搭“火炉”的石头,可以当锅碗瓢盆的大树皮之类的。
结果走在自己身边的林驰砚突然蹲下了,低头认真地找些什么,神色专注。
安凡摸不着头脑地跟着垂眸,这才看清楚地上是一片四叶草,准确地来说是一片三叶草。
“你在找什么?”她疑惑出声,“菜吗?”
“菜?”林驰砚蹲在地上仰头看她。
头顶上的阳光被茂盛的树叶分开,从缝隙泄下来的光斑明亮地落在她身上,像披了层轻透的薄纱,安凡脸上的表情简单纯粹,黑白分明的眸澄澈见底。
他忽然就扬起唇笑了,迎着阳光格外灿烂好看,头发有些自然卷,碎发上反射着光晕。
“……?”她皱起眉头。
“你该不会想玩过家家吧?”他嘲笑得不留余地,打趣的口吻痞气顽劣。
“谁想玩了?!”安凡想都没想大声反驳,树上栖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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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被吓飞了几只,翅膀扑腾的声音在安静的树林里格外清晰。
“不知道是谁之前吵着闹着要和我们一起玩过家家……”她气鼓鼓地嘟囔着,转身背对他蹲下。
臭小孩果然还是臭小孩,以前安翘带着她玩的时候他说什么都要加入。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居然还嘲笑她?
这边她还气头上,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白皙的手,不得不说他的手其实挺好看的,大概是练钢琴的原因,手指匀称又修长。
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开落在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上,林驰砚刚好凑了个脑袋过来挤入她的视线,他漂亮的双眸明亮,“我在找这个。”
“四叶草?”安凡皱了皱鼻子,“找这个干嘛?”
自动忽略她话里的嫌弃,他整个人直接挪到她身边蹲着,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四叶草能带来幸运。”
“上次我在家偷吃辣条,差点被我妈发现,就是因为我当时手里拿了四叶草许愿。”
“真的假的?”听起来也太玄了。
“反正我试了几次都成功了。”说着林驰砚就“酷酷”地转身继续找四叶草了。
虽然但是,小时候安凡还是挺相信他的话的,毕竟他考试永远拿双百,老师家长都爱夸他。
在原地思考了会儿,她最后还是加入了他寻找“可以实现愿望”的四叶草活动,两个人就这样蹲在小树林里找了一个下午。
期间一直都在拌嘴,吵得不可开交。
不是“吵架”的“吵”,是“吵闹”的吵。
绿油油的一片盯着看太久,安凡眼睛都快“瞎”了,干涩肿胀,但看到身边的人还在找,她也只好强撑着眼继续扒拉着三叶草分辨叶瓣。
傍晚,晚霞温暖,林驰砚终于站起身了。
默默较劲了一下午的安凡在他停止之后又找了一个才肯结束。
刚站起身就注意到林驰砚单手握着一捧四叶草向她走来,帅气脸上挂着灿然的笑容,他连语调都是阳光温暖的,“送给你,生日快乐!”
大概是余晖太柔和,暖暖照在身上让他五官的轮廓更清晰,安凡久违地觉得他长得很帅。
按照他刚才的说法,那他现在就是将一堆待许的愿望送给了她。
心底咕噜噜冒着感动的气泡,她伸手接过了他认真找了一下午的四叶草。
他的手还停在空中,安凡困惑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林驰砚依旧扬着好看的笑,默默看向她另一只手,仿佛在暗示什么。
“噢噢。”安凡很快反应过来,自然地把自己的“战利品”递给了他,顺口也真诚地祝福道:“生日快乐。”
视线在两个人手里的四叶草数量上扫过,她好像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出声,某人抓着她找的比他不知道多了多少的四叶草转身就跑了。
“林驰砚!!”安凡忍不住朝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喊出声,“你又耍我!”
被喊的人笑着回头,脸上的笑容张扬肆意。他高举手里的四叶草摇了摇,清脆好听的声音飘得很远,“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
回忆到此结束,每每想起还是怒火中烧。
上次跑的人是他,这次是她。虽然不太一样,但她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将手里的四叶草便签放下,安凡缓缓吐了口气后认命地掏出手机搜索微信名[913LCY]。
申请好友理由:[913AF]
那边几乎是立马通过的,快到安凡还没组织好语言开始打字。
她刚点出键盘,林驰砚就直接发了条消息过来——
【你在哪?我们现在见一面。】
7. 好运
EP07/好运发生
正准备打字的手指停住,毫无准备的安凡身形微顿,大脑宕机——
现在?
另一边宿舍楼。
林驰砚动作迅速地起身下床,蹲身三下五除二穿系好鞋带,抓起手机匆匆出门。
动作快到张启东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人就已经把门关上了,脑海里只剩下他离开时脸上那耀眼过度的笑容。
“阿砚十一假期不是没安排吗?”
“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他那么着急跑出去。”
“他是不是笑得太开心了一点?”
……
大跨步一路跑下楼的林驰砚一手牢牢握着手机,一手刷卡推开寝室楼的玻璃门,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视线紧粘在手机屏幕上。
聊天框顶部还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虽然很想直接打个微信电话过去,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一边走一边打字。
【还是在上次那个拐角见?】
发完又添了条——
【我已经出门了。】
而此时的安凡还愣在他说要见一面的话中,接连收到两条消息后才蓦地站起身。
事已至此,她飞速回了个【行】,麻利地穿鞋出门,不由得感慨林驰砚果然还是林驰砚,完全没有给她思考纠结的余地。
终于等到回复的某人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弯了些,眸底洋溢着的欣喜满到快要溢出来,脚下的步子变快,他最后干脆直接大步跑了起来。
风呼呼从耳边吹过,碎发被跑步的动作带动,灰色的薄卫衣紧贴胸腹,鞋底落在地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就像他的心跳,清晰可辨。
一路穿过校园里不算多的人,两侧的树和路灯不断向后,快到目的地时林驰砚才放缓了步子。
奔跑后胸腔起伏不定,呼吸也有些杂乱,一切都被心底悄然蔓延的紧张无声感染着。
双手扯了扯卫衣的衣摆,林驰砚平缓地调整呼吸,垂眸借着地上的影子扒拉了下头发,简单整理完后抬起视线。
熟悉的拐角处已经站了个人,女生身穿高腰牛仔裤,搭了件修身的针织短上衣,恰到好处地显出腰线,衬得身形更高挑纤细。
头顶随意扎起的丸子头有些乱,碎发在灯光下显得毛茸茸的。此时的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露出的后颈纤柔白皙。
无所适从地踩了会儿自己的影子,安凡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聊天框还停在自己的回复上。
默默打着腹稿,她收起手机转身,正想看看人来了没,一回头就看到了在不远处停下的人,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吵闹的大脑安静下来,安凡扬起笑有些生疏地向他挥了下手。
她的动作像是按下了开关,对面静止的人终于动了。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帅气的五官隐在半明半暗里,比起小时候的精致漂亮更多添了几分成熟和清越,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的拉近一点一点被路灯照亮。
陌生又熟悉,他就像是穿过无数童年的回忆向她走来,每走一步都在发生着改变。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有什么在改变。
最后一切归于停止。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地上两人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大概因为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了,安凡不安分的心砰砰乱跳得更快,忍不住握紧垂在裤腿边的手,脖颈也不自觉绷得直,锁骨线条清晰。
赶在他说话之前出声,她将今天斟酌了好几遍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对不起上次没说一声就直接走了,因为还有些事然后手里拿的东西有点多……”
“安凡。”林驰砚只是像上次一样启唇念了声她的名字,声音好听。
她循声抬头。
柔和灯光在他身边浅浅洒落,林驰砚好看的脸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生气、也没有责怪,反而扬着笑,双眸亮晶晶的,像不远处漆黑夜空中的耀眼星星。
仿佛完全没有在意之前的事,宽容大度得一扫小时候的“小霸王”形象。
安凡松了口气,心底的不安被他的笑容驱散了不少,但还是再次真诚地跟他道了声歉,“真的对不起。”
“这有什么的,”林驰砚无所谓地轻耸了下肩,脸上散漫的笑未散,说得认真,“你不是还送我奶茶了吗?”
语尾轻扬,听不出话里的喜怒。安凡莫名心虚地移开视线,歉好像也道完了,没想过还要说什么的她只好跟着干笑了几声。
双手插进卫衣的兜里,垂眸看出了女生的不自在,林驰砚将心底翻涌起伏的激动压制得很好,轻抬起手隔着衣兜指向前面,主动提议,“我们走走?”
老朋友大概是该叙叙旧的。
“噢,好。”她点头。
-
并肩走着的两人之间隔了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男生不留痕迹地控制步子跟她保持一致。
男生的气息存在感明显,带着若有若无的青柠味,浅淡地萦绕在鼻尖,晚风把他们的气息混搅在一起。
从安凡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下颌线流利清晰,眉目像含着笑,明朗的好心情掩不住,整个人没有丝毫不自在。
安凡不算矮,但还是比他低了一个脑袋。目测他的身高有185以上,这个认知让她忍不住腹诽他这些年是吃什么长大的,小时候他们明明没差多少来着……
“你后来搬家去哪了?”他侧过头看她。
“阿?”话题来得太突然,安凡愣了会儿才恢复思考,迎上他的视线回答,“松潭。”
见他还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生硬地顺着他的话问,“你一直在宁江吗?”
“对。”林驰砚点头。
感觉到他的视线好像还是没移开,夜风在他们之间吹过,安凡却莫名觉得热,犹豫着开口,“你……”
“嗯?”专注望着她的林驰砚立马应声,放慢步子,整个人差不多快要完全转过来面对向她。
没想到他还直接转过来了,她有些尴尬地别开脑袋,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另一个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一句正常的提醒说出来声音却越来越低,“你……你走路…不看前面的吗……”
被她害羞的样子逗乐了,林驰砚收起视线转回身看向前方,将双手从卫衣兜里拿出来自然地垂在腿边,话音轻快,“好了,我不看你了,你也看路吧。”
“所以你看我干嘛?”安凡听出他话音的打趣,几乎立刻被唤醒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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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直截了当地问了回去。
问完又忍不住开始尴尬,主要是替他尴尬,看人被抓包就算了还被她“质问”。
“好奇吗?”他扬眉问。
“不好奇。”安凡给他找台阶下。
反其道而行之的林驰砚笑得坦率,自顾自地回答,“因为我们十多年没见了。”
因为好奇彼此的变化,所以或偷看或光明正大不加掩饰地侧头看过去。
安凡了然地点头,想起刚刚偷瞄他的自己,是有些不太酷的,所以她也直接大方地看向他了。
夜幕浓郁,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林驰砚才知道她刚才什么感觉,发痒的指尖让他不自觉轻握住垂在裤边的手。
佯作随意地朝前面扬了扬下巴,他转移她的注意力,“喝点东西?”
“好。”安凡视线从他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略过,转回头顺从地应声看向前方——
是便利店附近的那家奶茶店。
耳边的他问,“你要喝什么?”
还在心底感慨着这家店与他们交集,安凡随口回了句“都行”。
闻声先走进店门的他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变大,林驰砚压低声音凑近她问:“‘大满贯’超多料一升装大桶奶茶?”
“……”她可以收回刚才那句话吗。
安凡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他已经转身熟练地走到柜台边点单了。
嗓音磁性悦耳,“两杯柠檬水。”
紧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果然又是在逗她。
看出她眸底那丝浅浅的哀怨,又想起小时候无数次捉弄她的场景,林驰砚习惯性走到她面前伸出了手。
张开的掌心宽大,掌纹干净清晰,五指修长。
“拍吧。”他乖顺地耷下眼垂眸看着她说,脸上的笑散漫。
目光落在眼前白皙的手上,安凡随着他的动作回想起以前他抢了自己东西吃后不停哄她,买了双倍吃的还她后向她伸出了手,让她打他“还回去”的往事。
“生日礼物”四叶草事件的第二天,他见到她的第一件事也是乖乖伸出手让她打,另一只手里拿着帮她处理好的、干燥后压在透明相册夹里的四叶草。
……
脸上被他感染着一起扬起了笑,安凡顺着他的动作抬手,非常轻地拍了他一下,抬眸和他对视上,她的语气真诚,“谢谢。”
感谢他看穿但没戳穿她那天给的奶茶、感谢他没介意她的不告而别、感谢他一直以来的挂念,感谢他主动找她。
说起这个,她忍不住转身看了看那一墙五颜六色的便利贴,确实没有四叶草形状的,“你那个便签是哪来的?”
掌心刚才被拍的轻柔触感还酥酥麻麻地残留着,林驰砚合起手掌,话音稀松平常,“我在网上买的。”
他没有说是特意挑的形状,神经粗线条的安凡也没在意更深一层的“特殊”缘由,只是笑着问,“你还相信四叶草带来好运吗?”
找了很久的人就这样真实生动地站在自己眼前,看着她两颊浅浅的梨涡,林驰砚双眸深邃,认真而深刻地应声回答,“对。”
“四叶草正在给我带来好运。”
8. 聊天
EP08/唯物主义
他们没说几句话那边的柠檬水已经做好了,林驰砚让她先坐,看到她找到位置坐下后才转身去拿饮料。
今天晚上算是十一小长假的开始,所以不少大学生已经出去玩了,学校里的人并不多。
现在的奶茶店除了他们也只有几个人,但并不算冷清,坐着聊天的人脸上都挂着笑,交谈声热闹。
安凡在窗边的位置坐下,这里正好能看到店外面的流樱河,灯光影影绰绰地落在河面上,晚风轻拂牵起一片粼粼波光,梦幻般不真实。
微躬身伸手将已经插好吸管的柠檬水放在她面前的桌上,林驰砚的视线从她恬静好看的侧脸上移开,跟着她的目光一起望向窗外。
眼尖地瞥到河边隐在昏暗中的一个小木筏,他的眸底勾起兴致,“你看那个船像不像以前我们一起在河边玩过的旧船?”
“在哪?”没看到他说的东西,安凡下意识向旁边站着的人倾了些,想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找。
两个人的距离随之变近,女生小巧毛茸的脑袋就在自己身边,鼻尖多了分浅淡的茉莉香,林驰砚身形微顿,握着柠檬水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她不明所以地困惑仰头跟他低垂下的视线对上,林驰砚抬眸,动作生硬地指了个方向。
“你确定有东西?”安凡特别认真地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秀眉微蹙。
大概是因为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高度不同,她问得纯粹,他也没再继续在意心底莫名泛起的不自在,注意力成功被她转移到找东西上。
干脆将手里的饮料放在桌上,林驰砚撑着桌子在她旁边倾身,心无旁骛地抬起手臂从她的视角望过去指了个方向。
正想问“看清了吗”,他一侧过头就注意到他们此刻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安凡神情专注,眼睫长而翘,漂亮脸上的困惑终于散去,唇角扬起了梨涡。
藏在卫衣袖子里的手臂肌肉绷得紧,知道她看到了,他默默收起手站直身子。
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的拉远他继续正常呼吸和思考,林驰砚这才想起来自己可以坐下再说话。
机械地迈开步子在她身边拉开椅子,他将自己的“反常”归咎于太久没跟女生那么近距离接触,更何况她对自己来说本来就是特别的存在,所以才会那么紧张不自在。
还在脑里自我解释着,喉里有些干的他本能地抬起桌上的饮料,下一秒就感觉手背上多了一道不算重的拍打。
“这是我的。”安凡眼疾手快地把某人的手拍开,将他刚刚放在自己另一边的柠檬水给他拿了过来。
“抱歉。”林驰砚将视线投向窗外,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
有些懊恼地抬手揉了揉后颈,他知道自己不太对劲,但没想到自己会心不在焉到连东西忘拿了都不知道。
丝毫没注意到他这一系列动作和心路的安凡只是出声回答他一刚开始提起的问题,“河边这是个木筏,我们以前玩的是一艘废旧的大船吧……”
闻声林驰砚的思绪也被拽回来了,点头应声接话接得顺畅,“对,上面还有座位和船桨。”
他的语气带了丝雀跃,“你还记得?”
看到他微亮的双眸,安凡终于反应过来了——
刚才听到他说她就觉得很奇怪,学校怎么可能有船,原来他随口一问是想看自己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
“你不是也还记得?”安凡脸上的笑意不自觉被他眸底的光亮染得更深。
心底充盈着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她还记得,他也还记得的一种高兴。
两个人的话匣子就这样自然地从这件事打开了,聊起很多小时候好玩的事,说起每件两个人都能争论几句,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斗嘴。
“怎么可能?你当时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你的记忆故意丑化了我的善意。”
“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赖账。”
“总比某些人那天话都不说就直接跑了好……”林驰砚语气里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哀怨。
“你刚才还说没什么的!”安凡惭愧并“理直气壮”。
他没过脑子地接过话,脱口而出道:“你都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
说着说着才感觉到不对劲,话音戛然而止。
不用说也知道后半截是什么,热闹的气氛短暂地停滞了会儿,安凡没多想,嘴笨地问了回去,“你找我干嘛?”
问完才发觉氛围好像更不对了。
就像刚才在路上傻问他为什么看自己一样,她没想到自己会在同样的“错误”上跌倒两次。
抬手举起柠檬水沉默地喝着,杯壁沾上她指尖的温度,安凡飞快地转着脑子思考要怎么把话补起来。
结果林驰砚再一次出乎她意料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语气依旧那么坦荡,“我还不能找老朋友了?”
看出她的不自在,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瞎掰,“我们一起拿过的三好学生奖品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是笔记本,”安凡回答,“怎么了?”
“当时我们不是交换了吗?我想找你换回来。”他一脸认真地说。
诚挚得仿佛这才是他为什么找她的答案。
“你认真的?”她愣住。
“嗯,”林驰砚喝了口柠檬水点头,嗓音清爽干净,“你的笔记本封面是灰太狼,我的是美羊羊,所以我们那时候交换了。”
“但是第一页不是还有对方的名字和奖章吗?我就一直没用。”他补完自己的话。
“不是……”安凡掩住心底的慌乱反问道,“你现在那么缺本子用吗?”
本来只是随口提起的一件事,但现在看到她这个反应,林驰砚不打算那么简单就放过去了。
唇角挂起笑意,他耐着性子继续跟她胡扯解释,“这本子意义不一样,是我人生中第一个‘三好学生’奖。”
“你不想换吗?”林驰砚明知故问,还要特意添上一句,“本子弄丢了?”
“没。”他都把本子的“意义”搁在那里了,一句话轻松地就把她想说本子丢了的这个借口堵掉。
想起那个充当了“记仇本”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的都是关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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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安凡头皮发麻。
“我想起来了,”她佯作思考状,避重就轻实话实说,语速飞快,“我好像已经用过了所以换不了。”
“这样吧……”她跟他打着商量,“我下次回老家找到本子帮你把写了名字的第一页撕下来给你。”
敏锐地捕捉到她刚才加速的那句话,林驰砚手指轻捏着吸管悠闲地转了圈,“你用来记什么了?”
“……”她一噎,迅速摇头,“记不清了。”
“写我坏话了。”他了然地点头,眉眼的笑意更深。
“……”
看穿不说穿,这人怎么那么不会!
“好了,”林驰砚看差不多要把人惹毛了,抬起手作投降状,“我开玩笑的,本子你留着。”
所以到最后绕了一圈他还是在逗她,看到她抿唇的动作,他老实地把手伸了过去。
这一次她下手的力道是“认真”的,清脆的响声让店里的几个人转头看了过来。
被“打”的林驰砚倒是没什么异样,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向望过来的人们示意没事。
转回来就把笑容都收好了,他面露疼意,可怜巴巴地望向安凡。
再也不会那么轻易被他骗的某人冷哼一声,咬住吸管咕噜噜深吸了几口柠檬水。
垂眸注意到她手机壳上的四叶草,林驰砚放缓语调,转换话题出声跟她搭话,“你也还相信四叶草会带来好运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安凡只是本能地跟他反着来,本能地否认,“不相信。”
说完还特意补了句,“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提起这个他顺着往下问,“你现在学的什么专业?”
“数学。”安凡没好气地回答。
知道她现在“气头上”不会回问自己,林驰砚自顾自接话,主动告诉她,“我学计算机的。”
他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没想到耳边就响起了女生清亮好听的声音,“老穆教你们吗?”
她脸上已经没什么气意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所有情绪都来得快去得也快。
“穆岭?”他问,看到她点头才继续说,“对,他是教我们程序设计的老师。”
想起之前毫无预兆直接改ddl的大作业,安凡忍不住压低嗓音悄声吐槽,“他本来就那么喜欢‘朝令夕改’的吗?”
凑在耳边声音低弱,林驰砚忍俊不禁,大概能猜到发生什么了,出声欠欠地提醒,“是的,所以要做好他随时突击收作业的准备。”
注意到她脸上耷拉下来的表情和眸底浮起的担忧,他很快收起了玩笑,认真跟她说,“没事,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找我。”
深知大家都逃不了熬夜赶大作业的悲惨命运,林驰砚还贴心地添道:“随时联系,24小时在线的那种。”
被他的话逗乐了,安凡启唇打趣,“看不出来林同学业务还挺娴熟的。”
散漫地摊手表示淡然,林驰砚脸上的笑容好看,单手支着下巴凝眸看她,“那得看我的第一个客户——”
“安凡同学怎么评价了。”
9. 许愿
EP09/恒星环绕
吸完杯里最后一口柠檬水,安凡侧眸发现旁边的杯子也刚好空了,杯壁上他随意搭着的手指纤细修长,一如小时候那么好看。她默默感慨挺巧,他们居然同时喝完了。
如果她的视线再往上就会看到某人还在滚动下咽的喉结。
“刚好”一起喝完饮料的两个人起身出门,晚风轻轻,河边的柳叶飘摇,地上是路灯斑驳的光影。
“那我先回去了?”安凡启唇准备道别。
迈腿闲散踏下台阶的林驰砚点头,“嗯,走吧。”
抬步往宿舍的方向走,注意到还走在自己身边的人,她好奇道,“你也住这边?”
没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问:“你十一长假有什么安排吗?”
垂眸无意瞥到地上自己影子的炸毛,安凡抬手将耳边的碎发随意压了压,“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
“不对,”她想起些什么眸色微亮,脸上扬起了笑,话音清脆,“明天有安排。”
一眼就能看出旁边人的兴奋雀跃,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遇到高兴的事整个人像亮着光,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喜悦。
看到她那么开心的样子,他突然很想问她明天是跟谁一起,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他克制地压下去了。
“巧了,”林驰砚压住心底的情绪,唇角噙着笑,“我明天也有安排。”
莫名听出了一种“炫耀攀比”的感觉,安凡在心底轻嗤了声,大学生过小长假谁还没有个安排……
好吧,是过完明天后的她自己。
经过他的“提醒”,她开始思考着要好好利用假期,不能那么简单就混过去。
还没做好打算她就听到他磁性好听的嗓音继续响起,“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怎么?”安凡侧过头看向他,自然地笑着把话接了过去,语尾微扬半开玩笑道,“想约我一起玩?”
灯光下男生高挑的个子挺立,在她旁边跟小白杨一样,五官被照得清晰好看。
此刻他正垂眸望着她,不自觉紧了下喉,迎着她打趣的视线点了点头。
虽然两个人挺久没见了,但她好像还是能感觉到他的那丝突如其来的、不易察觉的紧张,传染得她也有些不自在了。
明明只是约出去玩而已,他们以前也经常一起玩的,但现在好像就是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着。
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及时转回头去望向前方的路,眼看着宿舍楼就快到了,安凡也无意识加快脚步,强行用轻松自然的语气回了句,“到时候再看。”
说完人也已经走到楼下了,她轻指了下门的方向,声音清亮,“我到了,改天约。”
出声跟他道别,没等他再说什么安凡就直接刷卡进去了。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做得很快,她扬起礼貌的笑,隔着玻璃门示意还站在原地的他可以继续走了。
本来不太自在的人是他,现在反而是她的反应更明显一些。
单手抬起跟她轻挥了下,林驰砚脸上的笑容恣意。
看到人转身离开安凡才松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紧提起的气,上楼时有意识往窗外看了眼,那抹熟悉的背影正朝着反方向走去,也就是沿着他们来时的路倒了回去。
“……?”
以为他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奶茶店里的安凡掏出手机发消息。
[你忘拿东西了?]
那边的人走在路上也是秒回,仿佛一直在看手机一样。
[什么东西?]
安凡又抬头眺望了眼那道渐行渐远在模糊昏暗夜里的背影,疑惑不解,[那你为什么倒回去了?]
[我住3号楼。]
跟她的宿舍楼完全是两个方向,怪不得刚刚她问他是不是顺路他没回答。
她好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难道是因为天晚了特意送自己回来的?
心底涌起的那一丝感动很快就被某人刚发来的消息瞬间浇灭了——
[喝饱了,消食。]
好的,是她喝撑了没事做想太多。
-
第二天安凡起了个大早捣腾自己,先是去洗了澡,然后吹头整理发型,她认真地坐在桌前对着化妆镜化了个淡妆。
最后挑了条漂亮的雪纺短袖长裙换上,露出两条白皙纤细的胳膊,挂上小挎包,垂头往里面装好手机钥匙。
收拾完毕后去食堂买了份早餐,拿在手里一边吃一边向地铁站走去。
穿过流璃桥走到另一边的宿舍楼时,安凡忍不住留意了下三号楼的位置,刚好离东门挺近的,倒是方便出去玩。
又想起昨天某人的“消食”,安凡咬完最后一口奶黄包,走过去将塑料口袋扔进了三号楼门前的垃圾桶,把手擦干净后才离开。
今天阳光不错,早上就已经有些热了,眼前一片明亮灿烂,她撑着遮阳伞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一切都散发着朝气与希望。
没走多久就到了地铁站,世界又凉快了起来,虽然手臂露在外面但也不冷,气温刚刚好很舒服。
假期出游的人还挺多的,安凡混在人群中承载着欢快驶向目的地,心底的兴奋也被身边的欢笑热闹渲染得更浓烈。
去想去的地方,光是想想就让人止不住心动高兴,更何况她现在就在路上,浑身都盛满了期待的悸动。
车窗里倒映着的笑容好看,一个人出游其实也能很开心,只要是想做的事,它就会在无形中给予人无尽的力量和温暖。
带着新鲜感独处,能更细致地观察这个世界。
换个角度看,其实地铁上的人群都是此行的伴友,只是有人先下车有人后到来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精彩的人生。
安凡是个喜欢放空自己、放任脑里的所有思绪发展的人,每次这样“天马行空”地想一想,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听到语音播报到站,她跟着人群一起下了地铁,打开手机导航继续走。
刚出站地铁她就在墙上看到了大海报,原本只是在网上看到的宣传图就这样真真切切地铺展在眼前,安凡忍不住拍了一张才离开。
垂眸仔细地跟着手机导航走到终点,会展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检票了,她走过去排好队,在手机里调出了好不容易抢到的票。
这不算是一个很热门的展览,大概是因为后来多了句宣传语——“许一个盛大的愿望,在这里都会实现”,莫名就吸引了很多人。
那天抢票的时候整个寝室都帮了安凡,这才好不容易捡漏捡到了一张。
她还记得那天林语琪诧异了很久,一直嚷嚷着“抢这玩意居然能堪比抢音乐会”,一边不理解地问她,“你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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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为什么那么想去看?就因为那句可以实现愿望的空头支票?”
安凡没点头也没否认,笑着将抢到的电子票截图加入相册的收藏夹。
其实终于到展览门口的她到现在也还是没想明白自己那么强烈一定要来看这场展的原因是什么。
尽管不明缘由,可她还是比谁都清楚内心的感觉,知道自己一定想来这场展的渴望有多深。
或许每个人心底都会扎根一些没有理由的坚定,莫名执着,莫名迫切。
检好票进去的安凡将一切抛之脑后,只是单纯地告诉自己,想来就来了,做想做的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正对门口的是一个悬在空中的巨大四叶草,旁边垂着几个被点亮的字——
“欢迎光临我的愿望”。
站在原地仰望着这个做工精美的四叶草,仔细看能发现它叶瓣上的纹理,是由无数四叶草编织而成。
望着望着,她眼前的画面就变成了那片隐在树林里的四叶草,小男孩蹲在地上满脸笑意地看向她。
他刻意压低的稚嫩声音回响在记忆深处,“四叶草能带来好运。”
身后又进来了一波人,安凡被周遭的吵闹声拉回思绪,不自觉握紧身前的挎包带,她呼了口气,扬起笑继续往里面走。
墙上挂着的全是四叶草主题的画作和摄影作品,玻璃柜里摆放着精美特别的工艺品。
一个个仔细地看过去,她大概是这么多人里最认真的一个,每件展品下面都有许愿牌,挂着独属于这个四叶草的愿望。
“希望夏天能再长一点。”
“希望能住在海边。”
“希望爸妈能不再吵架。”
“希望所有考试都顺利。”
“希望人类能早日拥有翅膀。”
“希望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
……
走到展览尽头是一面宽大的白墙,上面已经贴了不少便签,像长了“爬山虎”一样,全是大小不一的四叶草形状,一片片记录着更多的愿望。
这里正如宣传语所说的那样是“许愿圣地”,参观完展览的游客可以去旁边领便签许愿,每张纸上面都有专属的数字。
安凡跟着大家排队,听着前后的人都在讨论愿望,她其实也没在想要许什么愿,忍不住走了会儿神。直到手里拿到便利贴后才开始集中精神,数字刚好是“913”,巧得不能再巧。
又想起上次在奶茶店看到的四叶草便签,现在换她写东西贴墙上了。
因为人有些多,所以安凡没耽误时间犹豫,握紧笔想到什么就直接唰唰写了下来,很快写好了愿望。
眼尖地找到一处较为“稀疏”的地方,她快步走了过去,踮起脚伸长手将便签贴上去。
裙摆随着动作轻提,露出白皙纤细的脚踝。
就在她抬头看了看便签,感觉自己没贴稳打算再垫脚伸手去压一压的时候,下一秒脑边就多了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
眼前的小臂肌肉线条流利好看,他直接抬手帮她把便签压稳了,骨节分明的手背漂亮好看。
他的动作像将她半包围住,熟悉的青柠味从她身后袭来。
安凡愣了瞬,若有预兆地缓慢回头。
手还撑在墙上的林驰砚顺着她的动作朝她又靠近了一步,他垂眸,语气低旎地轻问,“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10. 或许
EP10/或许还是
愣了瞬安凡才意识到林驰砚说的“唯物主义者”指的是什么,是他昨天问“相信四叶草吗”时她的回答。
“那什么……”她收起高举着想贴紧便签的手,后背紧贴着墙,脚后跟抵住墙根,有种在他面前缩成一团的感觉,视线也不知道该放在哪。
一时没想到怎么解释的她看到后面有人走过来要贴便签,率先反应过来跨步离开了他的半包围“禁锢”。
林驰砚的手还懒懒地支在墙上,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开,顺着手臂看向她写的便签。
叶瓣上的数字“913”后面被她添了三个字母“LCY”,正中间的字小巧圆润,小时候她写字经常被夸好看,现在的字依然还是她的风格,跟以前没差多少,一眼看过去就会觉得熟悉——
“祝好运常在。”
已经走开把位置给别人让出来的安凡看他还站在原地,轻咳了声提醒他有人来了。
“嗯。”他压住微扬的唇角应声,抬手又轻摁了几下便签,确保它牢牢贴稳了才转身。
对上他带着笑意的漂亮桃花眼,安凡很快联想到了自己刚才在便签上写的愿望,脸上浮起一股莫名的热气,急忙启唇解释:“你不要误会,我本来想写自己的名字缩写,突然想起那天你留下的微信号就写错了,后来忘记划掉直接在下面重新写了自己的名字,你可能没看到,就在最下面那瓣叶子。”
很长的一段话语速极快,一气呵成,生怕他误会什么。
早知道就不该想到什么写什么,而且写错了就该划掉的……她陷入深深的懊恼中,手指不自觉收紧抓牢手里的伞,眼睫低垂避开他的视线,越想越尴尬。
偏偏某人还不接话,展馆里明明喧闹一片,落入她耳里却格外安静。
直到看到眼前的地砖多了一双侧面印有简单线条彩绘的白色球鞋,林驰砚磁性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散漫懒痞,“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写你了。”
“嗯?”安凡闻声抬头,歪头打算看向墙面上的便签。
奈何身前的人敏锐地跟着她的动作挪了步子,将她的视线挡得彻底,眼前只剩下他那张熟悉的帅气面孔。
“……?”
“走吧,去看别的展品。”说着林驰砚直接抬起手臂搭在她肩上,动作自然地将她转了个身推着往前走。
落在肩上的力道不重,他宽大手掌的温度隔着不厚不薄的裙子布料传到肌肤上,安凡只好僵硬机械地被动走起来。
正在她感觉到不对劲想扭头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收起手走到她身边了,安凡皱眉狐疑,“你是不是写我坏话了?”
“上面写的是愿望好吧?”微扬的语尾透露着一丝无奈,林驰砚也没想到自己在她眼里就是这个形象。
眸底的怀疑依旧未散,她不相信地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看?”
转头看向旁边墙上画作,林驰砚的语气轻松寻常,故作淡然,“就随便写的。”
这人都心虚地不敢看自己了……
感觉到他动作的不自然,她默默在心底轻哼了一声,倒也没再继续问。
没说自己其实已经全部逛完了,安凡只是跟在林驰砚身边又看了一遍,第二次看又注意到了很多之前没看到的细节。
视线扫过某个展品底下的许愿牌,安凡不由得轻喃出声,“这个刚才有这句话吗……”
[希望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
后面不知道被谁添了一句,[她正喜欢着我。]
“没有。”林驰砚接话回答,语调莫名肯定。
“你也看过?”她抬头问。
“你也看过了?”他垂眸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也”字有意加重。
正好有工作人员走过来填补了两个人之间短暂的安静,她笑着出声解释道:“这是展品的愿主刚才过来自己加上的,算是一种还愿。”
说完她离开去给别人介绍其他展品了,安凡的肚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道不重的“咕咕”声。
早上的奶黄包已经消化了。
瞥了眼手腕上的时间,林驰砚适时启唇打破他们互相以为对方没看完然后一起再看了一遍的尴尬场面,“我饿了,我们要不去吃个饭?”
最后两个人去的是安凡提前做好攻略的一家日式店,吃的是寿喜烧。
他们面对面坐下,林驰砚熟练地倒热茶水烫碗筷,他今天穿了件印有彩色图案的白T,大概是抽象派的画法,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图案,颜色搭得好看,别致特殊。
安凡收起辨认的目光,想起自己昨晚的担忧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还好今天在这里遇到了你,不然我还担心我一个人会吃不完。”
这里最小的也是双人份。
“你怎么没约别人一起?”
虽然不知道他的话里为什么带了丝笑意,但安凡统一默认为是“嘲笑”,给他递纸擦手的同时不服地反驳道:“你这话说的——”
“你不也是自己来看的吗?”
抬眸就撞入她那双澄亮的双眸,女生直勾勾地看着他,林驰砚脸上的笑容愈深,散漫地连连点头应声,“对对对,我们都是一个人。”
安凡正打算继续说什么,对面的人突然站了起来,她不解地仰头看向他。
“我们换个座位。”林驰砚走到她身边,不留痕迹地替她挡住了空调吹出的冷风。
“为什么要换?”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他都走过来了,安凡也配合地换了过去。
身后的冷风直吹着,白T被吹贴向他的后背,隐约能看到单薄T恤下薄肌的线条。
坐下后的林驰砚随意地朝窗外扬了扬下巴,他将视线投向远方,随口回道:“感觉这边的风景更好看一点。”
回头顺着他的视线望身后的窗外看去,远处的高楼大厦矗立,除了楼还是楼,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看一会儿安凡的注意力就回到了桌上,盛满各种菜、摆得整齐漂亮的寿喜锅被抬了过来,外露的蔬菜随着他们的聊天和锅里渐热的温度煮开,慢慢淹没在汤中。
浓郁的汤底和鲜甜的味道就这样被写进他们的回忆里。
这是他们时隔十多年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窗外渐渐低沉的天色也被他们所忽略,两个人眼底更多的都是彼此脸上的笑容。
-
吃完饭后两个人从店里出来,本来林驰砚问她要不要顺便在这个商城逛逛的,但安凡以没什么想买的拒绝了。
主要还是觉得逛店这种事还是跟姐妹一起比较好。
展馆和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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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商城里,他们出来以后才发现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
原来的晴朗一片现在被乌云盖了个严实,明亮温暖的阳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直接当着他们的面突然下起了雨。
大雨蓦然倾泻而下,哗啦啦的雨声将城市的喧闹浇灭,地面很快积起小水洼,随着不断下落的雨珠被激起涟漪,水花四处溅起。
气温也骤降了几个度,不知道是被突如其来的雨和雷声吓了一跳还是因为冷,安凡不自觉环臂打了个寒颤。
仰头看了会儿雨幕,她默默在心底庆幸还好自己出门带了把遮阳伞。
想起旁边的人安凡侧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林驰砚的声音隐在雨声中响起,依旧清晰可辨,“你先进来等我一下。”
“我带伞了可以一起”这句话就这样随着某人转身回商城的背影被安凡咽回了喉里。
不过自己的伞也挺小的,两个人撑确实有些挤,她也就没拦着不让他去“买伞”。
在门口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她隔着玻璃看向外面的雨帘。
对面高楼的大屏里滚动播放着广告,安凡又再次看见了四叶草展览的宣传海报。
是雨水也冲刷掩盖不了的清彻。
忍不住又想起刚才他们在展馆里相遇的场景。
她突发奇想,有没有一种可能——
就算他们那天没有在学校里遇见,他们今天依然会在展馆里碰面。
毕竟他们都买了今天的票,都在这个时间来看了展,更巧的是也都在那个时刻写完便签走过去贴在墙上。
或许她还是会在“913”后面写自己的名字缩写,而伸手帮她贴便签的他可能会看到然后认出她……
缘分巧得让她觉得今天又像是中了一次彩票。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她面对着他不止一次感慨“四叶草”是真的。
“四叶草能带来好运。”他说的话像咒语般一次次在生活里实现,他们一次次因为四叶草被连在一起。
四叶草正在给他们都带来好运。
不仅如此,四叶草还代表着他们的童年回忆,她没有忘,他也一样还记得。
她好像终于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一定想要来看这场四叶草主题展——
因为想要回忆,因为觉得他们还有可能重逢。
如果之前没有遇到他,今天的她原本会写下的愿望是——“希望能再见到他。”
至于为什么想再见到他,安凡轻蹙眉,又把自己绕进一个尚且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还盯着窗外的雨陷入自己的沉思,身后毫无预兆地多了一道轻柔的触感。
一件纯白的针织外套从后搭在了她肩上,袖子垂在她露出的纤细手臂旁。
安凡下意识回头看,是林驰砚。
他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她一直握着的伞,让她腾出手穿外套。
玻璃门外的雨声依旧,门口陆陆续续、来来往往地走过许多撑着各色各样雨伞的人。
有人重新走进商场,一边吐槽着突如其来的雨,一边找店铺买伞。
但他不是去买伞的,而是给她买了件外套。
看眼前的人呆愣着没动,林驰砚忍不住曲起手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耐着性子出声提醒道:“把外套穿好。”
11. 初恋
EP11/雨伞和你
动作迟缓地顺着他的话伸手将外套穿好,安凡本来想启唇问他的。
但林驰砚像知道她要说什么,准确地在她之前出声了,语气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味,“我看着你就冷。”
有一种冷叫别人觉得你冷。
虽然她穿的是露臂长裙,突然下雨了空气里浮起湿气,温度降低确实是有点冷的,但也不至于让他“大费周章”专门给自己买一件外套。
“你穿的不也是短袖吗?”她不服。
“对。”他点头,所以没有外套可以脱下来给她披,只能现场去买了一件。
没说那么多,他只是欠欠地扬起笑,“但我没起鸡皮疙瘩。”
下意识抬手抚了抚自己的手臂,外套穿在身上是暖和了不少,既然他买都买了,她只好收下这份来自老朋友的关照,从包里掏出手机,“多少钱?我转你。”
见她已经穿好了,林驰砚没搭理她的话,单手松松地拎着她的伞,推开玻璃门站定示意她走了。
“下次请我吃饭就行。”他迎上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说。
直接转账确实有些生疏,安凡收起手机点了点头,就着他拉开的门走了出去。林驰砚松手将门轻关好,两个人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站在檐下,雨势依旧大。
转了圈手里的伞找到伞扣,伞面的折痕卷得规整,仿佛是一把新伞。
想起小时候某人拿到一把伞就抱在怀里认真专注地整理伞面对齐卷起来的往事,他的眸底不由得染上笑意,她还是习惯性把伞收得那么整齐。
动作熟稔地打开伞,自然散开的伞面像朵半开的花,随着他的动作向上张开,停在在他的头顶,林驰砚就这样“反客为主”地握着她的伞,招手让她过去一起遮雨。
有那个买外套的钱刚才去买把伞不好吗,现在两个人还真的得挤一把伞……想是这样想,安凡总不能开口说再去买把伞,显得是她不愿意借伞给他一样。
反正地铁站也不远,进去坐完地铁出来说不定雨就停了。
更何况本来就是她的伞!于是安凡也没有多犹豫扭捏,大方地朝他迈了一步,娇小的身子随之掩在伞下,跟他并肩站在一起。
“走了。”他的嗓音低轻,率先抬步踏入雨幕,伞面有意向她倾斜。
安凡闻声及时跟上了他并不快的脚步,垂下眼帘视线集中在脚下的地面,余光里是自己小白鞋旁边那双的简单彩绘白球鞋。
两个人的鞋面很快都沾上了泥点,但他的鞋却没有丝毫狼狈感,鞋侧面的彩绘图案特别,像架在浅水洼上的彩虹。
灰点像乌云,彩虹还是彩虹。
其实也不是她有意一直盯着他的鞋看,主要是这样才可以更好地跟他保持步调一致,能让头顶的伞更好遮住他们两个人。
她也没想到跟他一起撑伞的感觉是——仿佛在玩“两人三足”。
觉得这个比喻挺好笑的,安凡自己玩得不亦乐乎,配合着他迈步子,脸颊上挂起小梨涡。
垂眸就看到她轻低下头的白皙后颈,以及脸上好看的笑颜,林驰砚莫名想起上一次两个人一起撑伞的场景,喉里像被流泻不通的雨水堵住,嗓音喑哑有些闷,“想起你初恋了?”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们距离很近,安凡仿佛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轻震的胸腔。
不自觉放慢脚步仰头看他,她清澈的眸底带了很深的疑惑,初恋?
他脸上的神情晦明不清,掩在伞下更加分辨不出来有什么情绪,林驰砚耐着性子提醒道:“小红帽、狼来了……”
每个词都念得清晰,瞬间勾起了安凡的回忆,满脑子都是他当时在伞下跟自己瞎编的故事杂烩,不提这一茬她根本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失恋”过的事。
-
那时候他们读二年级。
各个班都在排练六一节的文艺汇演。
她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像是对班里一个男生有好感,然后某天他们一起排练节目的时候,她看到那个男生跟一个女生玩得特别近,互称什么“男女朋友”之类的,宣称在他们在“交往”。
当时她就觉得自己“失恋”了,一个人默默在角落压了很久的腿,连一直差一口气的劈叉也终于能够熟练地劈下去了。
排练结束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但她没有带伞,好在雨也不大,她干脆就直接接淋雨回去了。
大概是下雨的原因,周遭的氛围还挺凄凉的,细密的雨珠孤散地漂浮在空中,渐渐浸湿了她的衣服。
脑子里浮现起了很多电视剧里主角们失恋时淋雨的场景,安凡没由来地觉得越来越悲伤,鼻头酸涩。
忽然有种“分不清楚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感觉,当然现在的她很肯定那时候自己脸上的就是雨水。
深陷悲伤的她还没有淋雨走多久,身后就多了一阵“哒哒哒”的奔跑脚步声,夹杂着好几道踩过地上的小水滩溅起水声。
不过她连转身的心情都没有,垂眸盯着湿漉漉的地面暗自难过。
脚步声停下的时候,安凡的头顶也突然多了一把伞,那人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伸长手替她举着。
意识到自己被东西遮住,她本能地停下脚步,于是就这样跟背后没刹住车的人撞了一下。
鞋的脚后跟也被他踩掉了,头顶的雨伞抖擞了下,伞面积聚的雨珠一股劲都落在了安凡身上,将她浇了个彻底。
“……”
看清罪魁祸首是谁后安凡抹了把脸上的雨珠,白净可爱的小脸上还挂着未散的悲伤,“林驰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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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雨不够大淋不湿我想来帮老天一把是吧?”
笨拙地抬手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了擦没干的脸,安凡嫌弃地撇开脑袋,林驰砚跟着将伞朝她的方向移了过去,担心她被雨淋到。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哭什么?”他每次看到她哭都会手足无措。
“你就是故意的!”安凡拉紧垂在自己两边的书包带扭头就走,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林驰砚加快步子紧紧跟上替她撑伞,头顶的伞摇摇晃晃的,晃得她心底直闹,安凡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自己帮安翘撑伞都要被她骂的原因。
别人帮忙撑伞时真的稍有晃动就很明显。
这边的她还专注在头顶的伞上,站在她身边举伞的人突然来了句,“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哭。”
“对啊你自己搞的当然清楚,”安凡梗着脖子回,“就是因为你。”
看她脸上的水珠已经干了,没有再继续留的痕迹,他没直接挑明,压住眸底的情绪道:“反正……你别难过了。”
“我给你讲故事。”他说。
二年级的语文课上有故事分享课,林驰砚每次讲的故事都很有趣,私底下安凡忍不住总是缠着他讲故事,但他向来不搭理她,这次居然难得松口了。
安凡吸了吸鼻子,以示默认。
“从前有片隐秘的森林,里面住着小红帽和大灰狼,猪猪侠总是吓小红帽狼来了,她每次都会被吓得躲起来,后来次数多了她也就不相信猪猪侠的话了。”
“直到某天大灰狼真的来了,电击小子也提醒了小红帽,但她还是没信,就这样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大灰狼,也就是喜羊羊与灰太狼里的灰太狼,电击小子带着她躲到了水里,他们又遇到了小鲤鱼和海绵宝宝、派大星……”
这个故事很长很长,走到家门口还没结束,两个人久久地站在雨伞下。
林驰砚把他们看过的动画片里的人物都串了一遍,安凡听得津津有味。
那时候的她一度觉得这个故事不会结束了,因为旁边的他一直在说,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到腻味,故事里的每个字莫名都很吸引她。
直到天暗下来,雨也停了,她因为他的故事扬起了笑,林驰砚终于放心地收起了伞。
“下次我再继续跟你继续讲。”
安凡已经完全不记得她“喜欢”过的人是谁了,连样貌和名字都没有印象,可他编的故事却字字清晰地印在脑里。
从记忆里回神,安凡脸上挂着笑,转头看向身边已经比自己高了不少的人,他的侧脸依然帅气好看,站在身边也依然坚实可靠。
那种属于他们之间的熟悉和陪伴感,在雨中就像把雨伞,牢牢保护安慰着他们。
“你还没说完那个故事。”她说。
12. 邀约
EP/12小鱼看海
林驰砚没有想过她是这个反应,顿了顿才接话:“重点是故事?”
“那不然……?”安凡狐疑地看着他,像是猜到什么,忍不住扬声问,“你该不会完全忘了自己没讲完的故事这回事吧?”
见身边撑着伞的人神色认真,安凡这才合上唇,重新回忆了一遍他们刚才的对话。
盯着伞外连绵的雨线想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的语气不太确定,“你说的是我那个‘初恋’?”
暂且不说小时候的感情都是懵懂随意的,她自己对这段“感情”也基本上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你喜欢别人?”他有些冷地嗤笑了声,直接替她将没说完的话补全。
“我那时候就说了我知道你为什么哭。”
好像是有那么一句话,不过当时她只顾着生气他把水都弄到自己身上了。
所以他还真的知道、甚至还记得?莫名觉得身边的温度都变得燥热了几分,是潮湿的雨气也抵挡不了的漫热。
尴尬地干笑了几声,安凡偏过头低声嘀咕了句,“他记性怎么那么好……”
雨声淅沥,噼里啪啦地砸在头顶的伞面,但她低喃的话还是被他尽收耳底,林驰砚勾着唇角握紧伞柄,“我记得的可不止这些。”
“打住。”她及时喊停,抬手指向前方提醒他注意看路,“快到地铁站了,好好撑伞。”
“我没有晃好吧。”手臂肌肉不自觉绷紧,林驰砚出声反驳。
安凡连连点头,暗自庆幸成功把他的注意力转移了,不然真的不知道他还能把她多少糗事挖出来,她没有什么感情地夸赞道:“伞举得很好,谢谢。”
雨下个不停,他们挤在一张伞下,踩过地面的小水洼,像小时候那样,一起并肩往前走去。
-
出地铁站后雨已经停了,阳光明灿地穿过乌云,再次洒满地面,入目的世界仿佛被刷新过,一切都是亮晶晶的。
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安凡被晃眼的阳光照得半眯眼,身上慢慢浮起一阵倦意,是一种在熟悉的人身边才会有的放松。
她还记得以前和舍友们出去玩,下午玩累了大家一起躺在草坪上睡午觉的事,想做什么都可以在熟悉的人面前毫无顾虑地提出来。
不用撑着继续社交,不用在意考虑太多,相互包容理解。
所以她也直接对林驰砚开口了,“我先回寝室了?”
“想睡午觉。”她说。
他们正好快走到校门口,林驰砚看见她微仰起头看向他时脸上微耷的眼,金色阳光下懒洋洋的,散发着慵懒的困倦。
把本来打算说的话压了下去,他点头转了个脚尖,“好,我们回去。”
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跟着他点头,两个人一起往寝室楼走去。
先经过了林驰砚的宿舍,他没有上楼,这次倒是没编什么别的理由,坦然地出声道:“我送你回去。”
“难不成你还怕我在路上睡着了。”她笑。
林驰砚没回话,只是默默走在她身边。
下过雨的地面湿滑,自行车和电瓶车都容易打滑或者溅起水花,他自然地走在路的外侧,让困得有些迷糊的人走在里面。
昨晚想到要出门看展,她没控制好激动的情绪,睡得不太好,今天又起得早,看展也一直聚精会神的。
所以安凡现在是真的很困,连伞都忘记拿就上楼了。
目送她刷卡走进玻璃门转弯上楼,林驰砚垂眸瞥了眼手里还握着的伞,没有叫她回来拿的打算,握牢伞转身离开了。
回到寝室后安凡飞快地卸妆换了身衣服摸着爬上床倒头就睡了,耳边是窗外安宁的风声,带着阳光的温度,闲适舒服。
另一边的林驰砚坐在书桌前懒懒靠着椅背,盯着书架上整齐排列的书,想了想他还是拿起桌上的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一觉睡到自然醒,寝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安凡盯着有些暗的床帘顶,没有直接掀起床帘下床,而是伸手摸到枕头边的手机解开锁。
睡眼惺忪地刷着手机醒神。
假期的朋友圈总是热闹,光是看着大家的分享也能被快乐传染,风景、美食、好友……
手指停在一条纯文字朋友圈上,她好奇地看了眼昵称头像,注意到是林驰砚后又留意了一下发布时间。
愣了会儿才坐起身,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已经彻底醒了。
没再继续往下刷,安凡延迟感觉到胃里的空荡,抓起手机下床觅食。
舍友打视频电话过来时她正一边吸着泡面一边拿电脑看剧,林语琪竖起耳朵辨认着她看的剧的内容。
见她一脸困惑的样子,安凡切换后置摄像头将电脑屏幕展示给她看。
“这是……”熟悉的画面让她微顿,林语琪有些不可置信,“电击小子?”
“你也看过!”她惊喜。
“你怎么突然开始看小时候的动画片了?”她问。
时间倒回到下午他们一起坐地铁回学校的时候。
安凡还在回想小时候他在伞下跟自己胡扯的故事,“你真的不记得故事情节了?”
“……”
只能勉强回忆起小红帽和灰太狼的林驰砚当时真的是想到什么就怎么乱编下去的,况且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他的注意力都不在故事上。
“这么想知道结局?”他环臂扬眉问。
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大概就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了,安凡抿唇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还是没能阻挡他自顾自往下说的话,“想知道自己回去找动画片看,反正我只记得你哭……”
“嘘。”安凡伸出食指抵在自己唇前示意他噤声。
林驰砚扬起笑比了个OK的手势,学着她抬手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自己找动画片看。”
所以,安凡刚才找剧下饭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就找了部《电击小子》。
把脑里有的没的东西暂时放在一边,她回答林语琪的问题,“今天不是下雨了吗?有闪电,所以想起了这个动画片。”
“嗯,很牵强。”电话那头的人点头。
“我知道了……”
听着她拖长的语尾,安凡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筷子,神色莫名僵硬。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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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因为我们都不在太无聊了。”林语琪面露心疼和“自责”。
顿了半秒,安凡反应过来猛点头,“嗯嗯嗯。”
“要不然我提前回来陪你玩吧?”她说。
“不了不了,”安凡摆手拒绝,“你们都好不容易有假期可以一起玩,我也会自己找朋友玩的。”
说起这个,跟林语琪挂断电话后安凡又点进了朋友圈,滑到刚才看的地方,某人孤零零的文字下多了一句。
[真的没人一起吗?]
是他自己回的。
原文是——
[有没有人假期有空想去看海?可以组队一起去。]
没想到林驰砚的人缘“那么差”,都过去她一个自然醒的午觉时间了,还没人搭理他。
可那是去看海诶!看海!
老实说她真的很想去,对看海这件事疯狂心动,从小就很想去看海。
再等一集电击小子的时间,要是还没有人她就去戳他,安凡暗自下定决心。
“老朋友”理应是要相互“照顾”的,她也是“可怜”没人跟他一起去玩……她努力自我解释着说服自己。
吃完泡面、洗完碗,整理好刚才吃东西的书桌,她已经完全做好心理准备了,点进林驰砚的朋友圈,他还是没找到人一起。
忽略心底浮起的那丝浅淡得不能再浅的窃喜,其实很想一起去看海的安凡发过去的第一句话却是——
[你还没找到人一起吗?嘲笑.jpg]
等了那么久的鱼终于上钩了,林驰砚的唇角悄悄翘起,虽然很想直接发个[你要一起吗],但他还是顺着她故作“生气”地回了个[?]。
[真的都没人回复说要一起去吗?]
安凡是真的很好奇,总觉得不应该。
[林驰砚:你今天不也是自己去看展的?]
她瞬间明白了他“潜台词”:你人缘也不咋样。
果然是熟悉的聊天模式,安凡隔着屏幕好像也能想象到他脸上那抹挂着痞意的嘲笑。
反手直接把他的文案复制了一遍发在自己朋友圈里。
林语琪是第一个回复的。
[宝,你果然想我了,等着,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然后是唐欣。
[看海!等我收拾行李。]
就连一向很少评论的李涓也回复了。
[我后天回来,可以一起。]
不愧都是好朋友,安凡感动得心底浮起一阵阵暖意,认真回复了她们后截图跟林驰砚“炫耀”。
没想到她会直接发了条的朋友圈证明,林驰砚忍俊不禁,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服输。
他笑着点进安凡的头像。
她的朋友圈底下就是在这个时候又多出一条评论的,是他也能看见的共同好友。
[席宇维:我也想去,可以一起吗?]
林驰砚的眸色蓦地暗了几分。
安凡也看到了新评论提示,想起学长上次问唐欣她生日的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
就在她的迟疑里,评论区又多了一条回复。
[林驰砚:不好意思学长,她已经找到人一起了。]
13. 一起
EP13/我们一起
看到底下又多出来一条评论,安凡没多想,直接顺着林驰砚的话回复了席宇维。
[对的,不好意思学长,我已经找到人了。]
有席宇维微信的林语琪和唐欣也看到了安凡的回复,疯狂在聊天群里弹消息。
[真的有人要一起去吗?谁?]
[还是说这只是个拒绝的借口?]
[为什么要拒绝学长!?珍惜这段缘!]
[你背着我们有了其他人吗!]
[谁谁谁?是和谁一起去?]
……
好问题,林驰砚为什么回复学长说她找到的人了?那个人是谁?她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某人适时发了条消息过来——
[既然已经找到人了,朋友圈是不是可以删了?]
是要删了没错,但是……向上滑动屏幕瞥到自己发给他“炫耀”的截图,安凡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打字问他。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舍友她们要回来跟我一起去玩吧?]
屏幕另一边的林驰砚心情很好地扬起唇角,很容易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好看的笑里随之多了丝无奈,担心文字上再有其他误会,他干脆给她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坐直身子将手机搁在耳边。
“喂?”安凡的语气低迟,带了些许试探的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给她打电话。
温软好听的语尾微扬,通过电流传到耳里莫名让他一滞,林驰砚不太自在地换了只手拿手机,把它贴在另一边的耳朵上。
喉结滚了下,他清嗓启唇道:“你明天有空吗?”
尽管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安凡还是本能地回答并认真问了句,“有空,有什么事吗?”
“你舍友应该是在开玩笑,”他用的是陈述句,“我没有误会。”
“……?”
“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海吧。”他说。
貌似轻松自然的语气之外,林驰砚搭在桌沿的手指微蜷,压藏着心底那份不易被察觉的紧张。
电话里静默了几秒,安凡倒也不是在犹豫要不要答应,而是在努力把他的话串联起来。
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提起她的舍友是在回答她刚才在微信问的问题。
所以……
“你想去看海,我也想去。”
没等到她出声的林驰砚主动启唇,无意识攥紧手机,话音诚挚而明亮,“我们一起去吧。”
直率得干净彻底。
“好呀。”安凡没有犹豫,直接爽快地应声答应了,唇角不自觉微翘着。
被他的坦率真诚所感染,她也跟着毫无保留地坦言道:“其实我一开始找你也是想说,如果你还是没找到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松开不知道什么时候紧握起的手,林驰砚微垂下脑袋掩住自己脸上扩大的笑容,语气寻常,将所有情绪都克制得很好,“嗯,我知道。”
戴着耳机激烈打游戏的张启东刚才就隐约听到什么“明天”、“看海”,“一起”之类的词,忍不住探头望了过来。
某人果然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低垂的后颈绷得直,光是从侧面看都能感觉到他笑得有多开心灿烂。
“……”张启东急忙摘下耳机,游戏没打完也直接退出了界面,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激动地在群里跟舍友分享这个“重磅消息”。
[阿砚明天好像不能跟我们一起去网吧开黑了!!!]
[什么?他又要去图书馆学习吗!一定要那么卷吗!?]
[阿砚又被导师叫去改论文了?]
[实验室大佬们又找他去帮忙?]
[他又接到新项目了?]
……
是的,林驰砚总会被无数个理由绊住,但非必要情况下他一般不会鸽他们的,约定好的事一向坚守得很好。
所以他们一个接一个提出可能发生的紧急事件。
[都不是。]张启东笑开了花,生怕错过什么,麻利地放下手机“潜伏”在一边,默默将身子向旁边凑去,继续蹲守前线消息。
敏锐察觉到身边的动静,林驰砚唇角的笑容依旧,只是随手拉开了衣柜门挡住他的视线,嗓音因为染上高兴而变得越发磁性好听,“嗯。”
“好。”
“明天见。”
每个音节都流露出掩饰不了的好心情。
挂断电话后林驰砚看到了群里的消息,张启东也直接推远椅子后仰着脑袋越过衣柜门盯着他,脸上八卦打趣的意味明显。
没等到张启东回复的他们直接打了个群电话过来,林驰砚坦然接通道:“抱歉大家,明天真的不能一起了。”
嘈杂的“为什么”和起哄声瞬间填满寝室。
“因为——”他顿了顿,视线半垂盯着桌面上的四叶草便签。
脑里其实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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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不断地浮现出了很多种说法,但好像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准确地表达出他心底的复杂悸动。
所以他最后还是没能找到最合适的说法,唇角上扬的弧度不自觉加深了些,林驰砚单手搭在眉骨上掩了掩自己满得外溢的情绪。
“我们下次再约。”他投降缴械,信誓旦旦地跟他们保证,“一定。”
见某人一脸笑容,张启东手舞足蹈地在一边跟他们描述刚才林驰砚打电话的事。
视线回到手机屏幕上,林驰砚刚好看到了新弹出来的消息。
于是刚刚还在跟他们说下次一定的某人,下一秒就因为一条消息匆匆挂断电话离开了。
群通话里的三个人“愤然”控诉林驰砚不厚道的行径。
-
走到寝室外走廊的尽头,周遭安静了下来,灯光半明半暗。
手肘轻搭在窗台边,林驰砚脸上笑意已经收起了不少,有些紧张地盯着屏幕上安凡发过来的消息——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暗自做了一些心理准备后他才问,[什么?]
行动派安凡退出当前的搜索界面,已经确定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了。
秀眉微蹙,她的神情严肃,昭示着问题的“严重性”。
[临桦没有海。]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答案,让林驰砚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让他矗立在窗前的身形微顿。
快速地去搜了下地图,屏幕的微光照在他帅气的脸上,映得轮廓更为清晰分明。
“……”
看海是他提的,但他光顾着下饵了,结果把鱼钓上来才被“鱼”提醒——“喂,你忘记准备好容器了诶!”
两个人的聊天框在这个问题上默契地静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某一刻,再次冒出了新消息。
他们几乎是同时发出去的。
[安凡:那我们去省外看海吧。]
[林驰砚:我们去隔壁省临港看海好吗?]
屏幕的光就这样重新点亮了他眸底的笑意。
安凡也放心地靠回椅背,开始兴致勃勃地搜他提到的地名了。
抬眸望向窗外的夜色,一切都悄然宁静,林驰砚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因为——
去省外的话,能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好像也变多了。
这个“好像”莫名让他的心跳乱了节奏。
14. 旅行
EP14/守护短暂
大学生活是怎么样的?
安凡曾经是这样以为的——
没有那么多作业、老师管得不严了、也没有那么频繁的考试了,身上的压力会变少很多。
会有很多空余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会有大把的机会去接触外界,会遇到更多有趣的事和人。
想象中渴望“摆脱”的,以及想要拥有的都有很多。
光是“想象”就足以感到幸福,憧憬着能早日抵达未来。
高考之前她甚至能写满几页想要吃的东西、想去的地方、想学的东西。
而实际上…实际上,真正乘上时光列车到达以前认为的未来后,现在的安凡觉得自己像个自由的漂浮者。
无法脚踩实地,却也飞不到高空。
长远的渴望知道太遥远,已经学会了理性地判断可行性,不再做“离谱”的梦。
短暂的愿望又太琐碎,夹杂在每天的“忙碌”中。到最后快乐只是在空中绽放烟花,很快就消失不见,然后继续又被生活推着往前走。
在该做的事和想做的事之间摇摆不定,时间和精力真的是属于自己的吗?好像只有犹豫和茫然才是。
大多数时间就这样在大脑的“幻想”里溜走了。
最后只能捡起该做的事,搁置一些没力气没精力多的“非不要”的事。
慢慢的,原本对某件事渴望也会因为一次次失败的点燃而一点点减弱。
火花是暂时的,她其实很害怕自己就这样被生活推着往前走,失去或长或短的渴望而变得再无期盼。
所以她一直都希望自己是“行动派”,哪怕只有三分钟的热度也好,闪耀过的瞬间可能跟漫长的生活相比算不上什么,但总会留下什么。
“看海”的火柴被点燃了,她合起手掌护住这份火苗。
追寻和守护生活里短暂的渴望。
火光在空中跳跃摇曳,脆弱得随时会灭,但她的手边多了一双手,手掌宽大有力,合在一起帮她挡住缺口的缝隙。
是林驰砚。
他是点燃火柴的人,也是跟着一起无畏地开启“冒险”的人。
他们配合得很好,查景点、买车票、做攻略,收拾行李。
没有做多么完美的准备,没有去顾虑太多,没有设想未来的情形。
这趟短暂的出省旅行是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临时”决定好的,第二天他们就出发了。
林驰砚是时隔太久第一个陪安凡“风风火火”的人。
或者说,她才是那个陪伴他的人。
-
他们约好在校门口见面,隔着一段距离安凡就眼尖地看到了高挑挺拔立在路边的人。
白T、黑色工装裤,脚下踩着白色球鞋,干净利落的一身搭配,单肩斜挎了个黑包。
虽然林驰砚昨晚一直在做攻略,很晚才睡,但丝毫看不出来疲意,整个人神清气爽,眉梢自带笑意。
在安凡看到他的时候,林驰砚也看到了她,几乎是立刻就对上了她的视线,他转动脚尖面对她。
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上扬起了弧度,他笑着抬手示意,跟她打了个轻快的招呼。
日光熹微,晨露清新,一切都欣欣向荣。
看到他明晰的笑容,她也没忍住笑意,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
安凡向他点了下头,脚下的步伐没停,继续朝他走去。
为了在海边玩的时候踩水方便,她穿了条短牛仔裤,纤细白皙的长腿露在外面。上身是件宽松的樱粉色T恤,头上扎着丸子头,碎发毛茸茸地在耳边,青春元气,活力满满。
身后背了个鹅黄色的双肩包,包上的口袋很多,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书包拉链上吊着的小挂件随着她的走动而轻轻晃动着。
一下又一下。
走近他才发现那抹时不时摇动到前面的绿色挂件是四叶草。
先出声说话的人是安凡,她的眼睛弯弯,笑着打趣道:“你看上去还挺开心的。”
收回落在她书包上的视线,林驰砚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心情,垂眸看着她唇角的酒窝,他自然接话,“你不也是。”
闻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安凡就这样对上林驰砚看过来的视线。
两个人脸上的笑容没由来变得更大,笑着各自转回头去。
重逢至今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次往来,但“也”字好像经常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
“也”——相同。
这个简单的“也”字,莫名有一种能拉近距离的能力。
尽管过去了很久,他们还是能在彼此身上看到以前,看见最纯粹快乐的童年。
找到他们的共同点,找到童年玩伴的熟悉。
一起目视前方的两个人并肩走着,林驰砚伸手绕到安凡身后,轻提了一下她的书包。
“没装什么,”安凡察觉到身后一轻,下意识拉住垂在两边的书包带,“不重的。”
“这还叫不重?”
“那是因为你是单手拎的,”她回头看了眼他那只还拎着书包提手的手,“背着落在双肩上没多少重量。”
某人的手没拿开,她将视线上移,林驰砚眉梢微挑,脸上的神情写着“我不信除非你让我试试”。
“行。”爽快地把书包摘下,安凡也抬手拎了下他的包示意,“我也试试你的。”
他的包看上去明明也装了不少东西。
林驰砚没拒绝,轻松地将她的书包单肩挂好,顺带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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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包从上往下亲手帮她斜挂在了身前。
左肩上一沉,立在他身前任由他挂包的安凡忍不住呼出声来,“你装了什么?那么重。”
对上她睁得圆圆的眼睛,林驰砚的眸底浮起笑意,只让她试了一会儿就把自己的包拿了回来,出声解释道:“里面装了相机。”
眼前人漂亮的眸色亮了些,安凡扬声道:“我也带了相机。”
于是这一路他们又多了个话题。从相机聊到拍照,从拍照聊到以前都拍过什么。
聊得太投入,林驰砚没把包还给她,安凡也忘了自己的包还在他肩上。
等到过安检的时候她才拿到自己的书包重新背上,因为没过多久就排队检票进高铁了,林驰砚没再坚持帮她拿。
从临烨到临港有三站,要坐差不多两个小时。虽然国庆票难买,但他们还是刚好买到了连座的票。
上车后找到位置坐下的两个人安静了瞬,此时的距离莫名比走在路上时近了不少,仿佛将手臂搭在扶手上也会碰到对方。
安凡在车上习惯听歌睡觉,所以刚才林驰砚帮忙把包放在头顶的行李架的时候她先把耳机拿了出来。
“你要听吗?”她将耳机插在手机上问他。
伸出去的手肘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样,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臂,安凡下意识缩了下手将手臂抬高了些。
下一秒林驰砚抬手伸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耳机。
手指相触。
“好。”他的嗓音轻轻。
原本以为他会拒绝的安凡有些迟缓地点了点头,滑动手机屏幕放起了音乐。
舒缓的曲子通过耳机线流进他们的耳里,鼓点和调子轻柔地敲击着耳膜,像呼吸和空气般自然,在他们之间起起伏伏。
也跟他的心跳一样。
高铁缓缓行驶,窗外的风景倒退。
林驰砚听着她喜欢的歌,感受着她的呼吸,跟她一起驶向相同的地方。
他用了三首歌的时候整理平缓心底起伏不息的陌生情愫,认真斟酌着要说什么。
终于能侧眸看她跟她说话的时候,林驰砚偏过头就注意到某人已经睡着了。
平静的睡颜在窗外的清旷风景前被衬得更柔和。
耳里欢快的曲调在唱——
“Icannotholdmytongue,
我无法一言不发,
Yougivememuchtosay,
在你身旁时我总有无数的话想说出口,
I''msweatingbullets,
我内心忐忑不安。”*
连歌都那么符合情境。
林驰砚忍不住扬起笑,侧头靠在椅背上就这样看着她。
15. 记录
EP15/记录云朵
觉好像永远也睡不够,在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中,这种感觉尤其清晰。
好几次安凡都差点被眼前晃动的光亮弄醒,不知道是因为眼皮太沉,还是因为自己想睡的意念太强大,最后她还是舒服地闭眼继续睡了。
看到她微皱的眉头松开,不安分的睡颜也恢复了平静,林驰砚这才默默收回遮挡在她眼前的手。
侧眸看她的同时留意着窗外变换的光亮,他总是能在明暗之间替她挡住晃眼的光,列车在隧道中穿梭着。
直到此刻林驰砚才有了实感——
他们听着一样的歌,并肩坐在一起。她不再只存在于自己的回忆里,跟遥远的童年一样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在自己触手可及的眼前。
原本相交的直线变平行,又再次相交。在偌大的空间里,这一次,他们之间会有更多交集,他这样想。
在注意到她快醒时迅速拉平了唇角的笑,林驰砚闭上眼转回头,坐正身子头靠着椅背假寐。
耳边是她窸窸窣窣醒来的动静,两人之间的耳机线被轻轻带动。
她大概是睡得有点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现在为什么在车上,侧身盯着他发了好一会儿呆。
虽然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她的视线,林驰砚克制着自己的呼吸,让眼皮放松。
安凡其实已经彻底醒了,尤其是在看到他耳边的耳机因为自己的动作变得“岌岌可危”快要掉的时候,惺忪的睡眼一下子就睁开了,身子蓦地顿住。
视线紧锁着他的右耳,安凡不知道该不该帮他把耳机戴好,主要是担心动作太大会把他弄醒。
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林驰砚根本没发现自己耳机的松动,还以为她没睡醒在发呆。
两个人无形中“僵持”不下。
列车经过交接的轨道,轻微抖动。她心惊担颤地看着他那即将掉落的耳机,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帮他戴回去了。
屏住呼吸,安凡轻声朝他靠近了一些,生硬且迟疑地抬起了手向他的耳朵伸去,满脑子都在思索怎么样才可以尽可能的动作轻柔。
在她的手指快要触到眼前白色耳机的瞬间,林驰砚若有预兆地忽然睁开了眼。
安凡就这样毫无防备落入他深邃却透亮的双眸。
周遭倏忽暗了下来。
车驶进隧道,耳边安静得只剩隔着车窗玻璃传来的模糊风声。
昏暗中她避开了他眸底的明亮,也丝毫没察觉到他睁开眼看到她凑近时不自觉紧张滚动的喉结。
安凡松了口气直接把他的耳机摘下了,心有余悸地坐回原位。
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快,后知后觉意识到耳朵里没歌声了,林驰砚才反应过来她刚刚的动作是拿走耳机。
这时车内也恢复了光亮,隧道里不知名的暗潮涌动很快平息回原来的样子。
那些短暂停顿的呼吸和对视仿佛都没发生过。
侧头看她,林驰砚恰如其分地面露疑惑,像是在好奇她刚才摘耳机的原因。
某人正认真地垂眸收耳机线,整齐地卷好后用收纳绳扣住。
没把自己的那番心理斗争告诉他,安凡只是随便编了个理由回道:“快到临港了,先把耳机收起来。”
垂下的眼帘里不仅有手里的耳机,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自己膝盖上的衬衫外套。
纯净的白色铺在眸底,替她挡住了列车里开得有些低的空调。
耳边是他淡淡的嗓音,林驰砚抬手瞥了眼手环,“还有半小时,是快到了。”
余光中注意到她视线停滞的地方,以及她想把外套收起来还他的动作,他先出声道,“到站再收吧。”
对上安凡望过来的感激目光,林驰砚指了下头顶示意,“包在上面。”
这句话配上他一本正经的表情,莫名给人一种现在不拿回去只是嫌麻烦的意思。
“……”感谢的话卡在喉里,但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是把外套借给自己了,安凡顿了会儿还是真诚地启唇说了声“谢谢”。
然后快速闭上眼靠回椅背,她微侧头偏向车窗。
搁在膝盖上的手紧握着耳机,手底下是他的外套,柔软的棉质接触着腿上裸露的肌肤。
紧闭的眼皮上,光亮变换不停。
明明那么晃眼。
忽闪着。
扑通扑通。
-
有人说,可以通过公交车了解一座陌生的城市,公交车里会有亲切的本地人,车窗外是这座城市最真实的面貌。
在车上多多少少能真切感觉到几分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安凡主动提议想坐公交车去目的地。
这趟旅行没有固定的行程,他们也不需要赶时间,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仿佛可以放任自己在陌生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
可以陪她做她想做的事。
所以,林驰砚没有问她想坐公交的理由,毫不犹豫地直接同意了。
正值国庆假期,出游的高峰期,他们就这样挤上了拥挤的公交车,跟一堆不认识的的人一起。
虽然大家各不相同,但却有一点是相似的——脸上都挂着期待和笑意。
每一份欣喜都在闪闪发光。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出门的原因,每次都会被这份共同的欢喜打动。
摇摇晃晃抓着拉手的安凡被人群挤到窗边的座位旁,她将另一只手小心地抵着座位,免得自己挤到位置上坐着的人。
双眸盛满新鲜感,她兴致勃勃地望向窗外闪过的风景,一帧都不想放过。
矗立在她身后的林驰砚伸手轻松地拉住最顶处的栏杆,手臂搁在她的不远处,无形中隔开了旁边人的晃动碰撞。
用双臂和自己的身体把她圈在一个不算宽却也不会被其他人挤到的小小空间里。
她确实没被别人撞到过,只是脑袋时不时会碰到他的手臂,也不小心踩了他好几脚。
第三次因为刹车的惯性没站稳踩到他脚的时候,安凡听到头顶上响起一道低沉的闷哼声。
“对不起。”她本能出声,慌忙中想低头查看,一转头就撞上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贴近的胸膛。
后背短暂的疼被胸膛的痒意取代,林驰砚忍住疼意朝她笑了下,“不是你。”
车内的抱怨声嘈杂,安凡这才发现有个人粗鲁地在人群中“开辟”道路挤到门口下车。
他手里拿了把竖伞,不少人都被长伞戳中发出痛呼,林驰砚刚才应该也是被他伞的尖端戳到背了。
“要不我们换个位置。”她说。
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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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看向窗外,他突然说,“有彩虹。”
闻声转回头去,安凡认真寻找着他说的彩虹,甚至还扭头看向车已经驶过的地方。
意识到他大概是胡口一扯想让自己转头回去站好,安凡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车内的人依然很多,好像是不太方便换位置,她盯着他胡乱地想。
林驰砚假装没看到她的眼神,平静地目视窗外,唇角却不自觉翘起了一丝弧度。
在某个间隙,他还是率先败下阵来,笑着把她仰起的脑袋摁回去了。
安凡对着车窗里他的倒影撇了下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他脸上的笑容好看依旧。
-
在车上挤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他们终于到了终点站粼海。
顺着人群下车后,安凡第一时间从包里掏出了相机拿在手里,专心拍了张车站牌。
林驰砚在她身边站定,顺着她镜头对着的地方看去,想起什么出声问道:“你是因为什么想买相机拍照的?”
关于拍张他们聊了很多,但没聊到最开始拍照的契机。
也意识到这点的安凡没觉得他问得突然。
她不需要思考就能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一开始想拍照的理由是她到现在依然喜欢拍照的理由。
“那天我心情很糟糕,”他们并肩朝大海走去,安凡认真地轻声回答着,“一个人走在路上习惯性盯着地面,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过马路的时候,我发现对面有两个人拿着相机不知道在拍什么。”
“他们拍照的那个方向明明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有。天空阴沉,建筑普通。”
“因为好奇,所以我也跟着放慢了脚步认真望向那边,想要找到他们在拍的东西。”
“然后我看到了藏在阴沉里的一片云,看到了建筑上停着的白鸽……”
“就是在那个瞬间,我的心情突然好了。”
“让我烦心的事没有消失,但我却顺着他们的相机找到了糟糕世界里的不一样。”
“只要停下来用照相寻找,不管天气有多坏,总会有那朵值得拍的云。”
驻足、环视,寻找——
不管身处多糟糕的境地、不管心底有多么难受,生活有多难熬,身边一定会有不一样的东西。
而正是这件看似不起眼的事物,能治愈、抚慰,支撑着我们继续往前走。
所以每次她心情不好或者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就会带着相机闲逛,认真寻找身边没仔细留意的美好,然后拍下照片,治愈自己。
拍照让她明白,生活总是如此,却不全然如此。
总会有那朵云的。
那朵看到了就能治好一切心情的云。
“你呢?”安凡问身边的人,也想知道他是为什么开始拍照的。
脑海里还是她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他心底深处积郁的某种堵塞好像也跟着豁然消解了。
“记录。”林驰砚回答。
就比如现在——
不远处的海潮起起伏伏,天空一片蔚蓝,微风轻轻吹拂起她的碎发,阳光洒在她脸上,梨涡浅浅。
林驰砚举起手里的相机,将镜头对着安凡。
“我可以拍你吗?”他问。
16. 互拍
EP16/像根皮筋
高中毕业的时候,因为要做毕业相册,班主任特别要求每组都要拍单独一组的合照,全班一起的大合照也拍了好几版。
大家花了一整天拍毕业照,杂七杂八拍了很多照片。
筋疲力尽地回到家躺在床上,枕边的手机震动个不停,林驰砚随手捞起,神情淡淡地翻看着群里大家发的合照。
盯着大合照发了会儿呆,他想到些什么,蓦地放下手机坐起了身。
下楼去书房拉开存放相册的抽屉,林驰砚单手撑着桌沿,站在桌边耐心地一页页翻着,仔细浏览上面的照片。
基本上都是林女士带着小时候他的照片,再往后翻就没有了,厚厚的相册只放了三分之一不到的照片。
路过时瞧见书房里某人呆呆立着的身形,林虹好奇地停下脚步,咬了口手里的红豆冰棍,含糊不清出声问道:“你找什么呢?”
“妈,”林驰砚侧身回头,露出了桌前翻开的相册,“我们家没有其他相册了吗?”
或者更准确一点,“没有我小学时候的照片吗?”
“三年级以前。”
“你的老手机里有吗?”他认真地问。
嚼碎了嘴里的甜冰,林虹不由得呵笑出声,“何止小学——”
“你除了毕业照就没有其他照片了好吗?”
虽然不知道自家儿子为什么突然找照片,看出他脸上不易察觉的失落,林虹也有些遗憾地出声嘟囔了一句,“谁叫你不喜欢拍照呢?”
“小时候给你拍照你躲得比谁都快……”她一边说一边摇头离开了。
回到房间后,林驰砚打开手机相册,零散的几张照片一滑就见了底,他想起了小时候那张好看的笑脸。
她总是喜欢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因为在分心跟他们聊天,所以总是写得歪歪扭扭的,内容也不怎么连贯,基本上每天都会把他们的名字写上日记。
“你总是写这些东西不无聊吗?”那时候的他不理解。
抬头给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安凡嫌弃地低头继续写自己的日记了。
于是,他看到她本子上就这样多了一句,“林驰砚是个连日记也不会写的sha子。”
“傻子。”林驰砚喊了她一声,顺手从她手里把笔抽走,直接在旁边写了个“傻”字教她。
“所以我可以这样写吗?”她侧头问。
“……”他扯唇笑了,“不会写‘傻’字的才是傻子吧。”
安凡只是看着他,没接话。
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她并不是不会写这个字,只是觉得用拼音含蓄一点。
“你不是已经写了吗?”林驰砚话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垂眸看了看自己写的日记,安凡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没直接写“傻”字。
迅速地抬手将本子合上,她怒不可遏,“你能不能不要看我的隐私!!”
“可是我就坐在你身边……”他示意两人之间的距离,意在证明他是不小心看到的。
安凡没管那么多,抄起本子就要往他身上拍去,林驰砚眼疾手快地躲开了,矫捷地起身跑路。
两个人习惯性开始追来追去。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记录的意义是什么,但现在他有些后悔了。
后悔以前没有跟她一起写下什么。
或许总有一天回忆会淡化,但照片和文字不会。
林驰砚就是在翻相册那天决定买相机的。
第二天他买了相机,也是从那天起,从一个不喜欢拍照的人变成了一个拥有拍照“爱好”的人。
-
所以他的回答是“记录”。
他举着相机问她可不可以拍照,也是因为想记录此刻。
这是他们时隔十多年的第一次旅游,是他得以实现的人生愿望之一。
安凡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脑里还在思考他简洁二字背后的含义,突然就听到了他的询问。
哪怕他们离海还有一段距离,但吹拂过身边的风里已经带上了海的湿咸,莫名让鼻头痒痒的。
这股痒意仿佛顺着传到了心底,跟他诚挚直率的眼神一起。
“好呀。”安凡应声点头,也一起举起了相机,将镜头对着他,“我们互拍吧。”
很多一起出去约拍的人确实会这样相互拍照。
拍拿着相机拍彼此的照片。
忍俊不禁地笑着点了点头,反正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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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她同意了,林驰砚将相机举到眼前。
他们被框在彼此小小的屏幕里。
见他一直没动作,安凡从相机后偏头问,“我数一二三,然后一起拍?”
移开认真盯着屏幕的视线,现实中她的动作没有之前那么僵硬,询问的神色生动可爱。林驰砚忍不住出声打趣,“你能不能拍照的时候不要那么严肃?”
“可以摆个姿势。”他提议。
本就沉重的手臂仿佛变得更加沉重了,安凡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的镜头会那么不自在,脸颊浮起几分热气。
可是他明明也是这样直直地站着的,她不服气地出声,“你示范一个?”
这回换林驰砚有些手足无措了,峰眉不自觉轻蹙,思考了一会儿才生硬地举起另一只手,在脑袋边比了个剪刀手。
安凡没忍住直接笑了出声,脸上挂起好看的笑,唇角漾起梨涡,学着他的动作一起举起了剪刀手。
他们隔着不远的距离举着相机比“耶”,怎么看怎么好笑。林驰砚能想象到现在的画面,被她的笑传染,也扬起了唇角。
她的嗓音清脆,“一、二、三。”
“咔嚓”,两个人一起按下快门。
海平线、阳光、杉树。
车站牌、微风、相机。
还有他们。
这是林驰砚到目前为止拍过的所有照片里最喜欢的一张。
安凡看他还在垂着视线看刚拍的照片,心底的不自在又浮了起来,干脆收起相机快步走到林驰砚身边,直接拉着他走了。
“看海去。”她大步走在前面,扬声说。
林驰砚握住相机的手指微蜷,指尖青白。
视线落在她拉住自己的手上,他的手腕被她握在手里。
她的掌心温热细腻。
感觉到身后人脚步的迟疑,安凡下意识出声催促,“快走啦。”
说着她兀自埋头往前走,丝毫自己没注意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被她握住的手背上青筋微凸,脉搏加速。林驰砚克制地压抑着杂乱的心跳,顺着她的脚步适当将步子加快了几分。
没有完全跟上去,就这样保持着她能拉着他往前走的力道。
像一根皮筋,他想被她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