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美人模拟器[快穿]》
1. 第 1 章
“贱货!就是你勾引许延舟吧?”
跪在厕所地面的白晓梅被揪住头发,脑袋被迫上仰,形成一个屈辱的引颈就戮的姿势。
头皮传来的疼痛迫使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反驳:“才不是!我才没有勾引许学长,我们只是朋友!”
“嗤!”先前出声质问的少女笑出了声,扭脸看向身边其他人,“她说她跟许延舟只是朋友,你们信吗?”
有人呸了一声,“谁信谁孙子!要真只是普通朋友,会天天一起上下学?天天约会?”
“就是!乐姐,别跟她废话了。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今天让我们来教教她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被称作乐姐的少女正是一直领头质问的人,全名孙仙乐。
她挥了挥手,钳制住白晓梅的两个人就听话地退到了一边。
“扑通——”
白晓梅应声摔倒在地,还来不及感觉到痛苦,便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扎好的马尾早在挣扎中散开,凌乱地披在胸前,她咳得撕心裂肺,生理性泪水流个不停。
掩盖在刘海碎发之下的杏眼扫过面前这群女孩,她想不通,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对自己。
她承认,她是喜欢许学长。自从来到这所学校,他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更何况他又是那么光风霁月。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仿佛知道白晓梅在想些什么,孙仙乐蹲下身,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上下打量,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嫌恶:“啧啧啧!也不知道这么普通的一张脸,是怎么勾引人的。”
“许延舟是司茵学姐的未婚夫,轮不到你插足。你根本不配,记住了吗?”
随后,没有任何前兆,一大桶凉水从天而降。
“啊!”白晓梅惊叫出声,猝不及防被泼了个透心凉。
虽说现在已经是初春,校园里面很多人都换上了单薄的春季制服,但冷水淋到身上,过堂风一吹,那寒气依然能浸到人的骨子里。
白晓梅瑟瑟发抖地抬起头,便见另一个短裙卷到大腿根的短发女生举着已经空了的水桶,正对她充满了恶意地笑着。
“我、我已经说了……“白晓梅环抱着自己湿漉漉的身体,牙齿都在打颤,“我跟许学长只是普通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拆散他跟司茵学姐,你们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
孙仙乐把擦完手的纸巾随便一扔,眼神冷了下来。
其他人见状,各种难听的话不要钱地往外冒。
“哎呀,这年头做小三也不容易,还得自己骗自己,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等会儿把她那张脸扇烂,我看她还怎么勾引人!”
“早看她不爽了,打着特优生的名头进来钓凯子,也不装得像一点!都快期末了名次还是吊车尾,哪有好学生这样的?”
看着跃跃欲试往前逼近的一群人,白晓梅死咬着唇,双眼拼命瞪大。
她知道,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人群逼近,扬起手,挥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白晓梅不由自主闭上了双眼,在心里绝望地祈求。
——求求了,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脑海里滑过一张俊逸出尘的面容。
许学长……会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白晓梅清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已经放完学有一会儿了,大部分学生都走光了。
这间女厕所更是教学楼西北面最偏的一个。
要不是有人用许学长的名义发消息,约她到这附近见面,她也不会过来。
当时她只满心欢喜想着赴约,根本没料到等在这里的会是这群太妹,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强硬地拉进了厕所。
求求了,随便是谁都好。如果有人愿意来救她,她会一辈子感激对方的!
胡思乱想着,白晓梅将头偏向一边,攥紧了双手,只期望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不至于太猛烈。
就在这时,厕所门突然被推开。
一道宛如天籁的嗓音随之传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宛如天籁,并非是白晓梅心生绝望之际过于夸张的形容,而是客观的陈述。
那音色十分特别,仿佛春风絮语,又似泉水呢喃,温柔得让人联想到日光正好的午后,光线朦朦胧胧的,一切都懒洋洋的,连树枝上的雀儿都昏昏欲睡。
白晓梅蓦地睁开眼。难道是她的祈求被上天听到了,竟然真的有人路过?!
不过她很快又感到了失望。
听声音来的是个女生,也没什么用啊……
却不成想,刚才一群人像是见到猫的老鼠,瞬间收敛了先前的趾高气扬,放下手,掩饰般拉了拉捋起来的袖子,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站在原地期期艾艾地开口:“我们……我们没干什么呀,一起上厕所呢。”
这是什么情况?
白晓梅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下一秒又听到孙仙乐小声询问:“司茵学姐,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回家吗?”
是她?!
白晓梅心头巨震。
“今天是我值日,需要到处巡视。”
来人先前站在门口,一直背着光,白晓梅不曾留意对方的长相。
直到这时,那人一边轻声回答,一边缓缓走进来。
踩着白瓷砖,逐渐显露真容。
在这之前,白晓梅就无数次听说过“司茵”,以及加诸其上的许多标签。
大众票选出来的学院校花,新一届学生会会长,家世样貌无一不凡,学习成绩也异常优秀,性格更是温柔可亲……几乎没有缺点。
无论男女,提到司茵都是一脸向往。白晓梅入校将近一学期,听到别人谈论时最重的话也不过是“嗤,一个两面派的大小姐”。
好像没有人会真正地讨厌她。
在跟许延舟关系拉近之后,她从更多人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那些人极力表示,司茵跟许延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前不久已经订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由于高年级的教室跟低年级相隔着好几层楼,平日里又忙这忙那,白晓梅从来没有真正地见过司茵。
即便有几次远远瞧见了,对方身边也总是围着一大群人,根本不可能看清楚。
而此刻,那位素未谋面的校花就这样出现了,宛如神兵天降般路过了这间女厕所。
她分明跟其他人一样,穿着学院统一定制的校服,普通衬衫加宽松外套,搭配浅蓝色百褶裙,却出奇的美丽。
落日的余晖透过张开的门缝折射进来,为赤裸的、白得晃眼的小腿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衬得肌肤如同玉石般莹润。
往上,是不盈一握的腰肢,挺直纤瘦的脊背,曲线优美的脖颈……
白晓梅慢慢抬起头来,最后才看清那张脸。
……太、太漂亮了!
刹那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这一句不合时宜的惊叹。
精致得宛如建模般石破天惊的美貌,是人间可以真实存在的吗?就算是用词最诡谲华丽的诗人也描绘不出其中的千之一二吧。
少女仿佛神赐之地诞生的精灵,拥有常人想象不到的高贵优雅,硬生生衬得这处鲜少有人光临的荒僻厕所都因此无端大气了许多。
蓬荜生辉也不过如此。
“学姐,你不用进来了,这里边有点脏。”
孙仙乐悄悄移动步伐,挡住背后的场景,佯装无事发生一样劝道,“我们上完厕所就走。”
其他几个跟班也有样学样,“是啊是啊,学姐你先出去吧。”
“是这样吗?”司茵闻言,当真止住了脚步,“我还以为……你们选了这个地方要做什么坏事呢。”
“哪有的事!”孙仙乐露出掩饰性的灿烂笑容,“自从你成为风纪委员之后,我们现在都变成好学生了。”
司茵微微颔首:“那好吧……”
被众人默契围在中央挡住的白晓梅嘴唇蠕动,还没来得及张口,就收到了边上短发女生暗含警告的眼神。
她默默抿住唇,垂下脑袋,心生绝望。
算了吧,没人救得了她。更何况,这群人本来就是在为校花出头……
“但是我看里面有位同学浑身都湿透了,先跟我一起去医务室看看吧。”
——空气霎时一静,针落可闻。
消化了好几秒,白晓梅才后知后觉,司茵这是在跟她说话!
“学姐,她没事。”孙仙乐极力阻拦,笑容很不自然,“我们闹着玩呢,一会儿直接回家就好了。”
那道温柔的嗓音再度响起,含着淡淡的责怪,却并不让人着恼:“闹着玩也不能不顾身体呀。我先带她走,你们也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
就这样,白晓梅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在其他人或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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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愤恨的视线里,瑟缩着身子离开了。
直到在医务室里检查完没什么问题,她才从那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梦幻感中抽离出来。
“学姐谢谢你……”白晓梅攥着身上稍显宽大的校服外套衣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她披的这件外套是司茵的,在太阳下坡,日渐清冷的黄昏时刻,起到了很好的挡风效果,给浑身湿透的她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不用谢。不过下次可不许再这样闹着玩了。”
白晓梅看向说话的少女,那张精致完美的面容上浮现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温暖笑意,点漆般的眼眸盛着斜阳映出的最后一点金光,与如兰似水的气质两相呼应,只教人油然生出仰慕之情。
谁也不会希望自己最狼狈的模样被陌生人看在眼里。
不管少女是真的信了那群人是在跟她闹着玩,还是为了保护她可怜的自尊心,不舍得戳破这背后的不堪,白晓梅都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不仅从天而降拯救一个陌生人于水火之中,给她外套穿,现在还要让自家的司机先把这个陌生人安全送回家。
更甚者,这个陌生人还跟自己的未婚夫存在绯闻。
平心而论,白晓梅自认做不到这一点。
跟随司茵走到校外停车场这一路上,除了由衷的感激,她心底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还有点气短心虚。
“学、学姐。”趁着还没到达目的地之前,白晓梅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嗯?”司茵眼神疑惑,又盛满了温柔,似乎不管是谁都可以得到百分百的包容。
“其实,我跟许学长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个样子。”开了个头,剩下的话自然而然就好讲了。
“每次见面都是许学长在帮我补课,偶尔一起吃饭,也是我为了感谢他主动请他吃饭。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经常在一起……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希望你不要误会。”
将强调过无数次的话又说了一遍,白晓梅唇色都不由得发白,紧张忐忑的心情更甚。
她不知道这样充足的解释能否取信于人。她是喜欢许学长没错,可他们真的没有任何暧昧。
“我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答复。
白晓梅还想再说些什么,一辆印有司家标志的黑色轿车已经缓缓驶到了跟前。
她顷刻间闭上嘴,不想在第三个人面前谈论这些。
坐上了车,白晓梅还想再次表达感谢。
却见司茵忽而俯身,冲她微微一笑,不点而朱的唇瓣宛如春日里初绽的樱花。
“学妹要是还想补课,可以找我哦。一年级的知识我也记得。”
“啊……好的。”白晓梅愣了愣,下意识应下。
车门关上,里外隔绝。
司茵注视着黑色轿车渐行渐远,眸光幽幽然:“给过你机会了……”
不过仅仅半个呼吸,她就收敛了神态,理了理不经意间微微翘起的裙摆,准备离开。
转身的刹那,身形却是一滞。
两步之遥的距离,正迎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
对方一头凌乱的短发,同样穿着英皇贵族学院的统一制服,却并不规整,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衬衫换成了一件白色工字背心,深色西裤卷起一截,露出精壮的小腿。
这这样不伦不类的打扮,加之轮廓分明的面部线条,和天生高扬的眉峰,显得格外桀骜。
像一匹不驯的野马,看起来很不好惹。
事实也的确如此。司茵认识他,一年级出了名的差生,秦岭。
相熟的教务老师也曾不止一次向她抱怨过,新生里出现了个难以管教的刺头,偏偏碍于其家世背景,不得不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那位老师还叹了口气感叹道:“要是每个学生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怎么可能呢?
司茵笑着没有说话,却由衷感受到了冒犯。
根本不会有人像她一样,事事都做到完美。
比如现在。
即使不知道这个刺头学生在这里站了多久,看到多少,又听到些什么,司茵仍是噙着浅浅的微笑,朝他点了点头,才翩跹离去。
她不曾回头,也就没发现。
擦肩而过后,高大的少年绷着脸,僵硬地站在原地,愣神了好久好久……
2. 第 2 章
前一天淋了冷水,第二天的早八白晓梅理所当然地迟到了。幸运的是看在她以往都循规蹈矩的份上,老师只是问了两句就放过了她。
同为贵族学院,英皇跟其他学校最大的区别在于,非常注重学业,旨在为各企业家族培养真正的精英和接班人。
相对应的,学生们的自由度也很高,各种社团、兴趣社应有尽有,学生会所能行使的权力比每个班的班主任还大。
白晓梅之所以报考英皇,就是因为这里有全市最好的资源、最优秀的师资力量。
她原来的成绩很好,加上是贫困生,学校减免了大部分学费。
但来到这里她才知道,大学跟高中是不一样的,课程没有那么繁重,却多了更多需要自己探索的东西,以往累积的经验到这时就完全不够看了。
一上午的课上完,又多了几个不懂的知识点,白晓梅扭了扭酸胀的脖子,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趁着下午没课,吃完饭就去找许延舟请教。
前排的女生却在这时转过头来,眼里闪着八卦的光:“喂,你昨天是不是遇到司茵学姐了?”
贫困生的身份让白晓梅从刚进校开始就格格不入,自从许延舟答应帮她补课之后,其余人更是恨不得离她三尺远。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跟她搭话。
白晓梅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天呢,那看来论坛上爆料的都是真的了。”那女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感叹了一句,“怎么说司茵学姐都帮了你,你要是还有点廉耻之心,就离许延舟学长远点吧!”
这是怎么回事?
白晓梅浑身一僵,不自在地看向周围,偌大的教室里还有零零散散的十来个人,此刻都不约而同打量着这边,看热闹的意味很明显。
慌乱地低下头,避开那些视线,她加快了收拾的速度,两分钟就从教室里逃了出去。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嘲讽:“切,就这心理素质,还想当第三者?”
捏着双肩包肩带的双手不由得收紧,白晓梅脸上宛如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她不明白,这些人的恶意为什么那么大,她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她跟许学长真的只是朋友啊!
英皇课业繁重,学生们没什么娱乐方式,便自发建设了一个校内论坛,用于日常交流。
白晓梅很早就知道这个论坛,但从来没有登上去看过,连账号都没有。
不过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人把昨天司茵救了她的事当作趣闻发了出来。
怎么办?她今天还要去找许学长吗?
现在去一定会让那些人误会得更厉害吧,但是……都约好了的。而且他们也没有干什么别的啊,只是在讲题而已。
犹豫再三,白晓梅还是去找了许延舟。
现在临近期末周,大部分没课的学生都泡在图书馆。
许延舟是学校里的名人,走到哪儿都少不了关注,白晓梅来找他,更是不出意外引起了一阵骚乱。
但他本人对此却毫不在意,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合上书,通知似的:“换个地方。”
白晓梅连忙点头,她也不想顶着这么多双盯着他们的眼睛学习。
二人结伴向楼下走去。
以往白晓梅还会绞尽脑汁想几个话题,就算收获的回复只是“嗯”、“哦”之类的单音字节也乐在其中,今天却没了心情。
脑海里的思绪乱成一团,连前面的青年什么时候停下来了都不知道,她差点撞上去,幸好及时刹车,才避免了一出惨案。
“怎么不走了?”白晓梅一边小声问,一边抬头仰望对方。
身为校草,许延舟自然有副出众的相貌。
午后的日光透过二楼走道的窗户,照射在那张俊逸出尘的面孔上,仿佛融化了陈年累月积雪般的冷淡,竟从眉眼间泄出点点灿烂星光。
“怦——怦——”
心脏跳个不停,白晓梅又一次体会到了所谓小鹿乱撞的感觉。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许延舟又重新迈开了步子,脸上没有半分情绪,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去曲岩亭。”
冷寂的嗓音传来。
白晓梅愣了愣,反应过来,曲岩亭是图书馆前面那片树林里的凉亭。
确实很适合讲课。
可他们一到曲岩亭,就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那人半蹲着,身姿姣好,乌黑的长发柔顺垂下,洁白小巧的耳垂上那一颗红痣格外惹眼,露出来的半张侧脸弧度优美,仿佛自带柔光滤镜,只远远看着便令人惊艳到失声。
她怎么会在这里?!
白晓梅看呆了,直到一声“喵喵”的叫声,才唤回她的神智。
就在司茵面前,摆放着一个盛满猫粮和清水的鱼形饭盆,两只小橘猫正急不可耐地进食着。
原来网上那群人说的,美人是绝对的视觉中心,只要看到就会下意识忽略周围的其他东西,真的没有骗人……
想起什么,白晓梅扭头看向许延舟。
青年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似乎不管外界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的神色有丝毫变化。
一丝窃喜突兀涌上心头,等意识到这抹情绪时,白晓梅脸色一僵,猛然摇了摇脑袋。
她怎么能因此感到欣喜呢?
退一万步说,连司茵学姐都无法打动的许学长,像她这种普通人,应该也只能远远观望了吧……
“好巧,在这里遇到你们。”不疾不徐如春风般柔和的嗓音传开。
——司茵不知道什么时察觉到他们的到来,站了起来。
白晓梅心脏重重一跳,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跟许延舟单独出现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凉亭里,实在引人误会。
她张口就要解释,少女的视线便转了过来,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即便是现在这个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凤眸里也依旧含着温柔的笑意,像一汪清澈透亮的泉水。
呼吸一窒,白晓梅再次感到了自惭形秽,骤然失去了勇气。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许延舟好像体会不到尴尬的情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然后……
然后就没有了。
司茵干净利落地收拾好部分洒落的猫粮和猫盆,朝他们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离开了。
平淡得仿佛只是在路上遇到两个陌生的同学,而非自己的未婚夫和其绯闻对象。
青梅竹马之间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吗?
白晓梅错愕地瞪大双眼。为什么看到自己跟许学长待在一起,司茵学姐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而且……她咬着下唇,又忍不住怀疑。他们在这里相遇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不应该啊,来曲岩亭是许学长临时起意提出的,不可能有人提前知道。
“过来。”
一声呼唤打断了白晓梅的胡思乱想。
许延舟已经坐下,将书本都放到了桌上,做好了前置准备工作。
“来了来了。”白晓梅急急忙忙走过去,注意到他握着习题册的右手指骨微微泛白,唇瓣也紧紧抿着,看起来像是突然就不高兴了。
接下来,许延舟说话时下抑的尾音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跟之前的语气没什么区别,但白晓梅就是听出了差别。
明明在图书馆的时候还好好的……
“你在想什么?”
砰的一声,书本被重重放下,紧跟着是许延舟隐含不悦的声音。
白晓梅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急忙道歉:“对不起,我走神了。”
“平时没好好学习,连临时抱佛脚都不会吗?”
毫不留情的话,让白晓梅脸色一下白了两个度。
她从来没见过许延舟如此严厉地说话,一股委屈冒了上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想,刚才遇到司茵学姐,她……会不会误会我们?”
许延舟抬眼,薄薄的眼皮掀起,充满了审视意味。
不知怎的,白晓梅心脏一提,莫名紧张起来。
过了许久,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许延舟蹙眉:“你喜欢我?”
不像疑问,更像陈述。
“啊……有这么明显吗?”白晓梅面上通红,嗫嚅着反问。
又迅速补充,“我是喜欢学长你,但绝对没有想过拆散你和司茵学姐!”
许延舟眉梢微动,似在若有所思,忽然又问:“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
白晓梅张大了嘴。
见她傻愣在原地,许延舟视线转移到桌面,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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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梅急切否认,带着几分羞涩,“我愿意。我只是没想到,有点意外。”
他们认识的时间很短,才不到两个月。
甚至初见的记忆也不是很美丽。
那天白晓梅的自行车撞到了许延舟的保时捷,后者主动提出了赔偿。
看到从车上下来的青年,原本想好了该如何协商的白晓梅临时改了说辞,鬼使神差地拒绝了赔偿,转而提出了补课的要求。
本以为不会被答应,没想到许延舟第二天就同意了。那时她就像现在一样惊喜。
“可是这样的话……”白晓梅又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失落,“司茵学姐怎么办?还有那些人,肯定会说很多风言风语的。”
许延舟闻言,微皱了皱眉,似是不耐,声线没有丝毫起伏:“总是活在别人的目光里,就永远不会有真正的自我。”
“哦哦。”白晓梅讷讷点头,只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后面的补课跟以前没什么区别,许延舟还是那样高岭之花不可攀折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就在刚才多了一个女朋友。
白晓梅却始终难以平静下来。
心不在焉地看着课本上的文字,惊喜之余,更有几分埋在心底深处的不安和惶恐。
从跟许延舟确定关系的那一刻开始,她在面对无私帮助过自己的司茵时便天然矮了一截。这是再不想承认也客观存在的事实。
但她真的不是故意想伤害司茵学姐的,她只是太喜欢许学长了!
白晓梅望向身旁青年俊逸出尘的侧脸,在摇摆不定中逐渐下定了决心。
对不起学姐,让我自私一次吧……
等过段时间,就一个月,只要一个月,我就会主动跟许学长分手的。
约莫正是怀着这样难以启齿的心虚,几天后的课间,当秦岭找上白晓梅,让她离许延舟远点时,白晓梅吓了一跳。
她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他们之前全无交集。
“好……我知道了。”课桌前的高大身影遮住了大半光线,隐藏在阴影里的白晓梅笑容勉强。
她记得这是同班那位经常跟校外人士打架的刺头学生,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唯恐对方突然暴起。
秦岭皱起浓眉,神色有些许不耐烦:“反正离他远点没坏处,他那个未婚妻邪门得很。”
“什么?”白晓梅懵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对司茵如此不利的话。
悄然端详了两眼,她才发现,之前听到过的那句对司茵的评价“一个两面派的高傲大小姐”,好像就是来自眼前这人。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白晓梅忍不住开口辩解,“司茵学姐人很好的。”
这是她的真心话,由于个中特殊的缘由,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多关注司茵一些。
或者说,即使没有特意去关注,也总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相关消息——
“司茵是谁?怎么每次校考都是这个名字排在第一。”
“那两个项目的特等奖都是司茵学姐的。”
“听说隔壁学校有个人对校花一见钟情,每天都送各种东西,要不是校花说了自己有未婚夫,估计还要缠着不放呢。”
“你知不知道刚才那边发生的事?都拿刀了,好吓人啊!多亏了会长及时出面处理,这俩人才没打起来。”
“前天路过学校旁边那条小巷,你猜我看到了谁?是司茵学姐在救助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
桩桩件件,数不清说不完。
善良,勇敢,温柔,正义,聪明……各种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到司茵的身上。
简直完美到不真实。
甚至让人生不出嫉妒的心思。
秦岭闻言,有些莫名:“那你怎么还跟许延舟凑那么近?”
“……”白晓梅哑口无言。
要是之前,她还能说自己跟许延舟只是普通朋友,但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改变,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低下头,不肯再出声。
只是打定主意,要瞒好跟许延舟谈恋爱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破坏他和司茵学姐的关系。
等到一个月结束就好了。
至于这一段时光,就当是她偷来的……
但白晓梅没想到,隔天她跟许延舟确定关系的传闻便不胫而走。
3. 第 3 章
校园匿名论坛。
【主题:爆!校草跟某不知名白姓同学恋爱实锤了!】
【楼主: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最近学校门口那家咖啡厅的生意越来越好了。本人闲来无事准备去一探究竟,竟然意外看到了校草跟白某某同框,举止亲密。有图有真相,不存在借位「图片」「图片」「图片」】
这些图片都是手机放大拍摄,看起来不甚清晰,但人物的面容很容易分辨出来。
要么是白晓梅偏头靠在许延舟的肩膀上,要么就是她环抱着后者的手臂,又或是两人凑在一起看菜单。
【天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有没有可能校草不是自愿的,我看他每张照片都面无表情「捂脸」「捂脸」】
【楼上没有说服力。我跟校草同班三年,你信不信他死了都面无表情?】
【额……我没记错的话,姓许的跟司茵学姐有婚约吧,这是在干什么?演都不演了。】
【笑死我了,这个白某某不是一直说自己跟校草只是普通朋友吗?这么看来,也不是很普通呢。】
【这不对吧兄弟,说好的校花校草青梅竹马呢?我嗑了三年的cp就这么be了?「吃惊」「尖叫」】
【只有我在心疼校花吗?】
【我作证楼主说的是真的。最近期末周不想去图书馆,我每天都去学校门口的咖啡厅,不止一次撞见这两个人,连笔记本和书都没带,一看就是约会。】
【那太好了!普天同庆,这俩锁死,校花独美!】
最后一句出来,立马就有人把多年前的一个陈年老帖重新翻了上来。
【标题:今天校花解除婚约了吗?】
【1L(楼主):别喷,埋头苦学太无聊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就是看不惯许延舟整天冷着一张脸,对着我女神也这样,知道的是未婚夫妻,不知道的估计会问他俩真的认识吗?】
【2L:说出了我的心声。】
【3L:哇塞,你们这么敢说,不怕校草找你们麻烦吗?】
【4L(楼主):笑死,谁会怕他?要不是许家跟司家离得近,许延舟占了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便宜,当初跟女神订婚的就是我。】
【5L:我知道了!你是那个谁,算了你也不行,长得丑。】
【6L(楼主):卧槽你别以为我在一班没人,小心我找一面包车人弄你。】
……
【21L:别争了,我来说句公道话,没人配得上司茵学姐,学姐是大家的。】
【22L:这喷不了,这我是真支持。】
【23L(楼主):我也没争啊,我就是觉得许延舟不配,反正我要在这个帖子里打卡,直到他们解除婚约。】
【24L(楼主):今天校花解除婚约了吗?第1天,没有。】
【25L(楼主):第2天,没有。】
……
【700L(楼主):第328天,没有。】
【701L:喜报!楼主你的心愿可能要成真了,许延舟在跟一个新生谈恋爱,这下校花肯定会跟他解除婚约的。】
【702L(楼主):泪目了。原来努力真的会有回报。】
【703L:劝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这种豪门婚约很复杂,不会这么简单就解除的。】
……
【温馨提示:703L已被楼主禁言,请文明发言,共创美好社区。】
……
还有人借题发挥。
许延舟背景显赫,没人提,白晓梅就成了主要攻击对象。
【这届新生都这样吗?成绩提不上来,搞事倒是很积极。】
【真的很搞笑,这个姓白的就是绿茶它爹给绿茶开门,绿茶到家了哈。】
【我简直傻得天真,我还真的相信过他们两个只是朋友哈哈哈哈哈哈】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姓白的滚出英皇!】
【学校能不能把她开除?看着恶心,吃不下饭,影响我体育课的发挥。】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谁支持?】
【不敢直接支持,偷偷给你点赞了。】
……
司茵熄屏了手机,抬眸看向会议室里坐着的其余学生会成员,一贯温柔的雪白面容上透着几分罕见的严肃:“今天的会议主题是整治论坛乱象,大家都看了吗,有什么想法?”
静。
没人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彼此的眼神就明白了意思:这算乱象吗?被骂的也是活该!会长还是太人美心善了,哎……
要是许延舟也在就好了,真该让他看看论坛上这些骂他的,把他骂醒最好。
只可惜虽然是副会长,但也基本只是挂名,他已经好久都不参与学生会的活动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又带着几分不着调的嗓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声源处,上半身校服外套罩白色背心、下半身卷起半截西裤的少年站了起来,英气勃发的俊脸上没有表情。
看着就来者不善。
“哦?”司茵扬了扬眉稍,墨色钢笔在手中转了一圈,衬得那只手越发纤长素净,宛如藏馆中的艺术品。
发声的少年,也就是秦岭再度开口:“论坛里的帖子就是你找人发的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会议室众人纷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过去。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要真是会长发的,那她为什么还要主动提出整治论坛乱象?
秦岭才不管这些人,目光只牢牢锁定在坐在最上方少女的脸上,妄图看出几分端倪。
上次在停车场偶遇,他就发现这女人很邪门。
只是路过朝他点头微笑了一下,他的心脏就酥麻得像被打了麻药一样,事后回去还动不动就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想着……还想着再多见见对方。
这不对吗?这太不对了。
下毒?下蛊?甚至连下降头,秦岭都想过。但没有一个跟他症状相符的。
头一次遭遇这么恐怖的事情,还找不出根源。秦岭好心去提醒了那个姓白还是姓黄的同学,让她悠着点。
顺便还想问问她跟司茵走得这么近,不仅坐人家的车回家,还让人家的未婚夫给她补课,有没有发现司茵有什么不对劲。
但那人可能是中毒太深,又或者是被影响得太严重,他也就没能问出口,只能自己偷偷寻找证据。
今天就是这样。他花大价钱收买了一个学生会干部,让对方舍弃了什么难得一次见到会长的机会,让出了自己的参会名额,才能够站在这里。
“不对,你谁啊?你不是我们学生会的吧?之前没见过你。”这时,有人眼尖发现了问题。
“我是来帮别人代班的。”秦岭站姿随意,说了个人名,理直气壮得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一般般。
“那你怎么能在这里发言?这是我们学生会的内部会议,你都不是学生会的成员,出去!”
有人说着,要把秦岭拉出去。
会议室内顿时乱糟糟的一片。
“好了。”温柔又不失力道的嗓音一出,如同按下了暂停键,所有杂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这位同学想说,就让他说完吧。”司茵看向长身而立,充满了不羁意气的少年,重新挂上微笑,像是在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还有吗?”
银丝眼镜的遮掩下,她分明在笑,眼眸深处却犹如极致绚丽的黑洞漩涡,透着异样的冰冷,神秘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
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之下,秦岭几乎半边身子都酥麻起来,心脏更是止不住地颤栗。
他捏紧了拳头,试图用这种方式抵抗突如其来的“攻击”。
然而只是徒劳。
“这一切都是你自编自导的,就是为了在事情爆出来之后装好人……”就这一句,更难听的话秦岭说不出来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破别人对吗?是不是有点太不留情面了?
或许司茵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秦岭不由自主联想起了之前的某件事。
当时他抱着玩玩的心态加入了学生会,适逢司茵刚从一众候选者里脱颖而出,坐上了会长的位置,需要按照前任会长留下的新一届晋升名单交接相关事务。
按理来说,这跟秦岭这种刚加入学生会的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他路过办公室时却看见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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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将一个无意中冒犯过她的部员从这份名单上划掉了。
英皇采用的是学分制教学管理制服,在学生会担任职务会额外多加一个学分。
即使只是一个,也相当重要了。
那个部员本以为凭借自己在学生会里的表现晋升是板上钉钉的事,得知自己不在名单里顿时犹如晴天霹雳,黯然神伤了许久。
司茵又在这时表现出一副力排众议的模样,将他破例提拔。
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以德报怨,从此对她万分信服。那名部员更是羞愧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激得痛哭流涕。
高傲冷漠,表里不一,善于伪装,睚眦必报……
这就是秦岭一开始就对司茵抱有偏见的根本原因。
有先例在前,他根本不相信,一个报复心如此强烈的人在得知未婚夫背叛自己跟第三者在一起之后会什么都不做。
“你是不是想象力太丰富了?”前面提议将秦岭赶出去的部员双手抱臂,脸上是无语到极致的表情,“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说会长自导自演,那她图什么?”
“凡事都要讲证据,这人怎么张口就来。”
“搞笑,我们跟会长共事了这么久,还不清楚她是什么人吗?”
听着耳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秦岭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人绝对都被司茵影响了。
可怕,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竟然能让这么多人都乖乖听命于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做法欠妥。
虽然他查到爆料人留下的IP就是学生会多功能室的那台电脑,且目前看来司茵是这次论坛事件唯一的获益方,但万一……万一这真的跟她没关系呢?
秦岭不言语,其他人便以为他是心虚拿不出证据,越发义愤填膺起来。
但还没等更他们有所动作,司茵就先一步开口:“大家先出去吧,我跟这位同学单独聊一聊。”
单独!聊一聊?
秦岭心忽然一提,掩饰性地抓了抓头顶翘起来的发丝。
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这种情节吗?反派被发现做了坏事,就会将知情人单独留下,威逼利诱对方不要说出真相。
那……司茵会怎么威逼利诱他?
“哐!”最后一个出去的部员带上门,狠狠瞪了秦岭一眼。
秦岭发出无声的嗤笑。
这就是那个晋升名额被取消又补上的二级干部,被人耍得团团转都不知道,蠢货。
他就不一样了。
秦岭的站姿不似先前那么随意,腰板也挺得更直了。他敢保证,他是这所学校第一个发现司茵真面目的人。
“人都走完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同学,你先过来。”少女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这怎么跟他在家唤狗的姿势一样?
英俊的面容一僵,秦岭很不想就这样应声过去。
但会议室就这么大点,那边位置的确更宽广,更好谈事情。
他脸色更臭,迈着大步跨过一排座椅,从会议室末端走到前面来。
却发现司茵拿着遥控器关上了窗帘。
厚重的帘布将光线完全遮挡,这下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了。
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需要这样?
她……该不会想勾引他吧!
这个想法一出,秦岭全身血液都直直蹿上了头顶,小麦色的脸瞬间飘上两朵红云。
他目光游移,状似不经意间瞟了眼司茵。
戴着银丝眼镜,好像更好看了。也不对,是不一样的风格,跟不戴眼镜各有千秋。
……其实有些事,也不是不能考虑,主要得看诚意。
本身就不是什么热血正义的人设,秦岭很快就说服自己,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他决定拒绝三次,要是三次之后司茵还坚持,那他也没办法了。
“咳咳,好了。”秦岭战术性地咳嗽两声,佯装不耐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司茵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清凌凌的凤眸,微微甩了甩头,荡开碍事的发丝,红唇微掀。
“当然可以了。”
伴随话音落下,长腿裹挟着凌厉的风声,横扫而去!
4. 第 4 章
“你干什么?!”
秦岭后退两步,怒目圆睁,刚才要不是他反应迅速,恐怕就要被踢中了。
司茵不语,只一味拳击、前踢、侧踢、膝盖击……
“!”秦岭暗骂一声,起身应对。
身为家族里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他当然也学过防身术一类的东西,不然也不会成为英皇校霸,迄今未尝败绩。
但是,他从来没跟女孩子打过架。
更遑论,还是……招式这么凌厉的漂亮女孩子。
比拳头更先抵达面门的,永远是香风。
就连不小心扫到的头发丝,都满是茉莉的清香。
这怎么打?
秦岭拧着眉头,侧身躲避,只能被动防守。
几次之后,被周围淡淡茉莉花香包围着的他,脑子逐渐迟钝,反应慢了一拍。
眼前一白,莹润笔直的小腿几乎擦着脸过去。
秦岭晃了下神,下一秒,就感到鼻子痒痒的,有热流涌出。
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抬手一摸,再拿下来便见一片血红。
卧槽,流鼻血了!
好他吗丢人。
“唰!”风声从侧面传来。
短暂愣神的后果就是,秦岭后续全然招架不住,彻底放弃了抵抗。
啪!
砰!
咚——
一阵乒铃哐啷的响动,夹杂着几声隐忍的痛哼。
司茵收敛神态,扭头看向坐靠墙背、身上还带着许多擦伤的秦岭,淡淡开口:“同学,现在知道造谣是什么下场了吗?”
闻言,秦岭首先担心的竟然是,司茵这么在乎她的女神形象,那她暴打自己这事传出去不会有损她的声誉吗?
他高仰着头,一只手自然地盖住鼻子,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在裤子上擦了擦,发出一声冷冷的嗤笑,以表达自己的无所谓。
幸好他急中生智,假装被打得无力起身,悄悄把鼻血擦干净了。
不然打架过程中,看到人家的小腿流鼻血了?这说出去谁敢信?
他也是要面子的!
秦岭甚至不敢再多看面前的少女一眼,唯恐才止住的鼻血又汹涌澎湃。
而看在司茵眼里,对方依然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你要是不服气,下次可以继续。”她微微俯身,勾起唇角,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学生会长管教刺头学生,想必也很合理吧?”
好、好近。
只有半臂的距离,秦岭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张精致无缺的完美面容上细小的绒毛,每一寸细腻没有毛孔的肌肤,以及……那双含星带露的双眸中,倒影出的自己泛红的半边脸。
死脸,红个屁!
秦岭再次庆幸,幸好他平常喜欢晒太阳,就算脸红也不明显。
就在这时,鼻尖又传来不甚明显的痒意。
糟了!又要流鼻血了!
秦岭猛然偏过头,平复着呼吸。内心第N次将司茵的危险等级提到最高。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不知不觉竟然就让他卸下了防备,差点着了道。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冒险文里的男主角,所有人都不知道有一个巨大的危机潜伏在他们身边,只有他发现了,还在独自顽强地对抗。
很久都没有动静,秦岭又转回头,便见司茵从会议桌上拿起银丝眼镜重新戴上,正在仔细整理裙装,试图抚平每一丝褶皱。
看着看着,他渐渐入了迷,目光越来越专注,越来越亮。
假如视线有温度,那估计都快烧起来了。
司茵当然不是没有感觉。
然而抬眸瞥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少年头顶的发旋。
她动作一顿:“你可以出去了。”
这话正合秦岭的意,他早就想走了。
这绝不是落荒而逃,只是他想离这个危险的女人远点。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秦岭这才发觉胸口隐隐作痛,应该是刚才被踹了一脚,还没缓过劲来。
他忍着没去捂痛处,双手状似随意地垂在两侧,昂首挺胸地向外走去,还不忘放了一句狠话:“走就走。”
“等等。”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少女柔和的嗓音。
什么情况?不会是改变主意,觉得只打他一顿不保险,想了一下决定恩威并施,用什么东西收买他?
如果是……那也不是不可以。
忽略心底隐隐约约的喜意,秦岭脚步一顿,紧绷着身体转过头:“又怎么了?”
却见司茵指着他的上半身工字背心,微微蹙眉:“着装不规整,平时分扣两分。”
?!
秦岭不可置信地抬头:“就这?”
“怎么,你还想被多扣两分?”少女眼底是不近人情的漠然,眼波流转间泻出几分与生俱来的高傲。
秦岭恍惚间觉得这才是她的真面目。这个女人果然表里不一,很会骗人!
“我穿着校服!哪儿着装不规整了?”
司茵掀起薄薄的眼皮,仿佛一具精密的仪器,慢条斯理扫过他全身。
“里面那件白色背心,很丑。”
校规里有明确规定,无论内搭还是外套,都必须穿学校统一发放的校服。
如孙仙乐那群叛逆少女,也不过是将裙子卷得更高点。
秦岭这种直接把衬衫改成背心的作风,早就算违规了。
只是一年级的风纪委员见到他都是绕着走,其他人也不会专门跑到他面前来数落他的着装。
是以时间一长,秦岭都忘了这回事,觉得这么穿再正常不过。
“草!还不是那个狗屁校服太紧了,箍得我活动都不方便。”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只觉得被踹过的胸口闷闷的,“凭什么上次在停车场的时候你不说?”
很难不怀疑这是故意报复。
司茵弯了弯唇,笑容宛如枝头上缓缓绽放的玉兰,清雅又温柔:“同学,那时候已经放学了,我没有义务提醒你。”
“……行。”
*
秦岭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出了会议室。
门一打开,外面围着的人群就吓了他一跳。
还有个别趴着将耳朵贴在墙上,明显是在偷听。
“……”
秦岭面色不显,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事,不就是被人知道自己被打了一顿吗?总比知道自己看到司茵的小腿流鼻血了好。
不过……
他又联想到了,那截小腿擦过去带来的香风。
“哇!你流血了!”
突然,有人指着这边大喊。
秦岭伸手去碰鼻子,果然摸到了湿滑的液体。
又开始了!
这绝对,绝对是天气太燥热了。早知道不穿外套了!
他脸色一黑,皱着眉头脱下外套抓在手上,挥了挥面前的一堆人:“让开!”
或许是慑于他白色背心下坚实的臂膀和若隐若现的肌肉,又或许是别的。
人群当真如摩西分海一般,让出一条路。
秦岭捂着鼻子,半仰着头面无表情走出去。
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的议论。
“会长这次下手有点狠吧?血都打出来了!”
“对付这种刺头就该这样,不然谁知道他下次又要造谁的谣?”
“就是,说话不过脑子,还想污蔑会长,说出来的话我听了都想笑!”
“我们以后得提防着他,免得他怀恨在心,又做出什么对会长不利的事。”
“对对对,防着他故意报复,这种混混什么都干得出来。”
“啊,既然这样,以后就由我贴身保护会长吧!”
“凭什么是你?就凭你屎吃多了嘴巴臭?该轮到我了!”
“……”
剩下的秦岭不想再听,越走越快。
一群蠢货。被卖了还在帮犯人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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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说怎么司茵有恃无恐,看来是早知道这些人都对她死心塌地到了唯命是从的境地。
话又说回来……是司茵的话,倒也正常。
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性格独特,说话也好听,最最重要的是精通空手道,打架很厉害。
不知怎的,一想到这些,秦岭刚才还闷闷的胸口微微发热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走到楼下,不经意看到了透明干净的玻璃窗户上倒映出的自己。
鼻血没流了,但鼻尖还沾着点凝固的血块,嘴巴咧得大开,露出亮白的牙齿。
嗯,笑得很傻。鼻尖那点红更是像个小丑。
草!
秦岭脸上的笑蓦地消失。
直到下午去图书馆随便找了个没人的空位,他背心已经换成了正常的衬衫,只是领口敞开,身上完全看不出打过架的痕迹。
秦岭来图书馆自然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睡觉,宿舍太冷清了,还是这里伴随着楼梯间偶尔飘上来的细碎读书声更有氛围感。
这几天可累坏他了,白天跟踪司茵,晚上想东想西睁着眼睛,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秦岭?秦岭?”
但刚趴下没一会儿,他就被吵醒了。
有道声音一直在叫他,就好像不把他叫醒不罢休一样。
“你有完没完?叫魂呢?”秦岭不耐烦地睁开眼,往上看。
身材娇小长相清秀的女孩抱着几本书在身前,带着几分无措:“……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要是正常人这时候就该客套一下,但秦岭根本不正常:“你知道就好,赶紧走。”
说完又趴了下去。
“那个……我是想问,你真的为我去跟学生会那群人打架了吗?”女孩声音细弱,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是哥们儿!”秦岭垂死病中惊坐起,猛然抬头,“你谁啊?”
他这才发现面前这人很眼熟,就是那个姓黄还是姓白的同班同学。
但这也不是对方往自己脸上贴金的理由吧?谁特么为了她去跟学生会那群人打架了?
白晓梅愣住了,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秦岭家世出众,相貌不俗,要不是脾气不好经常惹是生非,早就跟许延舟一样,成为校园男神了。
即便如此,他也算得上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平常一举一动都惹人注目。
他从学生会出来脸上带着血,被路人看见,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一个下午全校都知道了。
白晓梅也是中午在食堂听到了隔壁桌在讨论这件事。她当时便心头一跳,想起上次秦岭特意来提醒她小心司茵的场景。
听说他是主动寻衅滋事挑起的争端,不会是为了给她出气吧?
不怪白晓梅多想,秦岭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没跟谁走得近过,乍然主动接近她,又发生了这样的巧合。
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直接来图书馆找到了秦岭。一来是想要感谢他,二来也是想劝他不要再这样冲动了。
可白晓梅万万没想到,秦岭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他都不记得她,这不就说明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吗?
“……”
白晓梅深深垂下头,面上烧得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转身便想匆匆离开,却被秦岭拦住了:“等会儿,你从哪儿听说的?”
“……他们都在说,看到你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地从学生会的会议室里出来。”白晓梅已经开始怀疑这份校园新闻的真实性了。
再怎么看,面前的少年都跟鼻青脸肿沾不上边。除了趴在桌上睡出来的印子,脸上连条明显的痕迹都没有。
闻言,秦岭嘴角微咧,露出森白的牙齿,腾地一下站起来,捞起座位上的外套就脚下生风往外走。
他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有当时等在会议室门口的那群人才知道他流了鼻血。
敢传出去,等着。
5. 第 5 章
第二天,学生会内部又重新开了会,会后将一大批明显不怀好意的帖子都删得一干二净,相关账户全都无期限封禁。
剩下的时间处理完工作,司茵看了看时间,走出办公室。
一路上遇到的少男少女们,不论是否隶属于学生会,也不管是几年级,看到她都会热情地招呼:“司茵同学(学姐)。”
司茵毫不吝啬,漂亮的眉眼自然舒展,对每一个人都回以温柔笑颜。
走出学校大门时,她还听到了几个女孩模糊的议论。
“哎……学姐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呢?”
“就是,也不知道校草是什么眼神,竟然会看上那个一年级新生。”
“可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都太熟悉了,就没有新鲜感了吧?不过……我要是能跟学姐订婚的话,一辈子都不会腻!”
“这么看起来,就算是司茵学姐,也会遇到不顺心的事。未婚夫大张旗鼓地出轨,有点可怜……”
司茵回头,瞥了一眼最后说话那人,眸光明灭不定。
再扭过头时,面容柔和,跟以往别无二致。
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了街对面的那家咖啡厅,就在这个角度能看到的最显眼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
男生面如白玉,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透着雪一般的冷淡,正提笔在面前都试卷上写些什么。
在其身侧的女孩同样拿着笔,另一只手托腮,偏着脑袋,满目憧憬地盯着男生,嘴角时不时浮现隐秘的笑意。
真是一对幸福的小情侣。如果不是许延舟和白晓梅的话,就更好了。
司茵唇角弧度加深,眼眸依旧温柔如一汪湖水。
她别开视线,抬头看了看天。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好在又是晴天。
“绿灯,行人可通行。”机械声发出提醒。
司茵过了马路,没有再看那间咖啡厅,也没有去常去的那家私人菜馆吃饭,而是一路弯弯绕绕,走到了两条街之后的一家台球厅……
*
“学长,你在看什么?”白晓梅伸出手,在许延舟面前晃了晃。
从两分钟前起,她就发现对方一直在看窗外,眼都不眨一下,专注非常。
但她自己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除了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结伴打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校服……白晓梅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件校服,是上次司茵借给她的,洗完晾干之后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回去。
许延舟转回视线,余光看到那道高挑纤细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角,眉头皱了皱,才不经意地回答:“没什么。”
果然又是这样。
白晓梅心头一阵失落。
她早就发现了,这段时间,许延舟心不在焉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问他在想什么,他也总是回答“没什么”。
分明是已经确定关系的男女朋友,两人之间的相处却没有任何变化。
就连称呼,也依然是生疏的“学长”和“白同学”。
这对吗?这显然不对,但白晓梅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她努力想要拉近自己跟许延舟之间的距离,但对方的心里好像竖起了一道高墙,将她的声音隔绝开来。
一个月的时间真的够吗?白晓梅开始怀疑。
她不贪心,她只是想要在许学长心里留下一点痕迹而已。
“休息一下再继续吧。”许延舟说完,没等白晓梅回答,便拿起面前的杯子径直站起了身。
扭头看了眼他离开的背影,白晓梅咬了咬唇,将视线放到旁边透明的玻璃杯上。这是她的杯子。
许延舟去接水,从来都不会帮她一起接,更不会主动问她一句。
怔了怔,白晓梅无神的目光突然对上隔壁桌一个穿着英皇制服的女生。
对方跟她对上眼也很惊讶,迅速别开了视线。
但白晓梅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间咖啡厅就在学校门口,临近期末周图书馆人满为患,很多英皇的学生都会选择到这里复习。
自从论坛上曝出她跟许延舟在谈恋爱,每个进出咖啡厅的人都会多看他们两眼,有时候还能听到小声的议论。
他们说的话当然不会让白晓梅听见,但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学长,我们换个地方吧?”等许延舟接完水回来,白晓梅再次央求。
实则心里已经预料到,这次应该跟前几次一样,不会被同意。
或许是被问的次数多了,许延舟瞟了她一眼,语气稍重。
“如果你实在不想在这里待着,可以自己去图书馆。”
言下之意,就是他会继续待在这里。
白晓梅面色一白,低头不再言语,看起了错题集。
只是一动脑子,出现的就是许延舟刚才的眼神,冷淡幽深,就像一面底下布满了杂草的冰镜,照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
甫一推开台球厅的大门,被掩藏的喧闹声便如浪潮般打来。
“你这杆也不行啊,一个都没中。”
“打哪儿去了?我球呢!”
“这个低杆可以啊,你小子在这儿打球真是屈才了。”
……
司茵逡巡一圈,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她绕着边缘走,刻意避开了人群最集中的片区,以免让自己沾染上那些难闻的烟味和其他臭味。
大厅只有中央开着灯,光影错落有致地铺洒下来,黑暗隐藏了司茵的身影,让她像只灵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孙仙乐所在的区域。
最先注意到司茵的是校服常年卷到大腿根的短发女生。
她趴在球桌上,刚摆好姿势准备发球,一抬头想说什么,不期然便看到了从黑暗中款款而出的少女,一时间愣在原地,连嘴里的泡泡糖都忘了嚼。
“喻姿,你发什么呆呢!”旁边的女生撞了下她的肩膀。
喻姿回过神,指着前方,“不是……你们看。”
“啊?”其余人发出惊疑不定的声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愣住了。
下一秒,孙仙乐率先反应过来,迅速把手里没喝完的酒罐扔地上,还不着痕迹地往桌子底下踢了踢。
剩下的人有样学样,条件反射般纷纷把不该出现的东西收起来。
间或还有几句怨声载道。
“校外不会也要检查仪容仪表吧?不要啊!”
“不对,我们这么心虚干什么?只是出来玩而已,又没做什么坏事。”
“司茵学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我还以为她只会出现在学生会和图书馆。”
“这哪儿知道,不过感觉跟女神的距离好像更近了,我们都爱打台球嘿嘿……”
最后一句话音刚落下,前面的孙仙乐便扭头瞥了所有人一眼:“闭嘴。”
她在这群拥趸面前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孙仙乐收回目光,扭头便抿了抿唇,切换出一副笑颜,小跑上去:“学姐,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只是性格使然,平常总让人感觉像个恶役,笑起来却是不同以往的甜蜜。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特地两个字说得很轻,却让孙仙乐眼睛微微发亮。
“你知道,是谁在论坛上发的那些爆料贴吗?”司茵开门见山,目光幽幽扫过乖乖站在后面犹如鹌鹑的一群不良少女。
孙仙乐敏锐地听出了她语气里隐含的不悦,皱了皱鼻子思索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帖子,满脸嫌恶道:“你管这个干什么?反正姓许的和那个白晓梅都不是什么好货,就该让人骂死他们!”
司茵敛眉望向她,由于高出半个头,天然便带出几分温柔的悲悯。
“我说错了吗?”被这样注视着,孙仙乐不知为何有些气短,“姓许的根本就没考虑过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仙乐。”抬手理了理后者耳边的碎发,司茵雪白的面孔上浮现秋水般温柔的笑容,“不要多管闲事,好吗?”
孙仙乐愣愣的,只觉得心尖一颤,一股不知名的酥麻从那温凉指尖不小心触碰到的颊边扩散到全身。
不自觉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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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口口水,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
那时孙仙乐还是刚入学的新生,早在进入英皇之前,她就想好了要在这里大干一场,最好闹到学校把她开除。
这样才能让家里的老头知道自己不闻不顾的这些年,他的女儿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当时司茵还不是学生会长,名气却已经大到人尽皆知。
就连孙仙乐也在口口相传中知道了,二年级有个优秀到令人发指的学姐,方方面面都堪称完美典范,老师对她赞不绝口,同学们都崇拜她……
或许人类对于美好的事物天生便存在破坏欲。孙仙乐听了这些,只由衷地生起恶意。
——要是毁了这样一个人,绝对会惊掉所有人的下巴吧?
她观察了好几天司茵的行动轨迹,加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知道她每天都会在放学后去附近一座偏僻的荒废工厂喂流浪猫。
真的很装,家里养不起猫吗?还去喂流浪猫,无非就是演给别人看的而已。
不动手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孙仙乐找了几个道上的大哥,叮嘱他们看到来人就上,有什么后果她担着。自己则是早早等在外面藏了起来,拿好相机准备录下等会儿劲爆刺激的场面。
但那天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都黑了,预想中的少女都没出现。
孙仙乐做这件事没有让其他人知道,但学校里有她的眼线。
“司茵怎么还没出来?”
电话那头传来眼线诧异的声音:“她早就走了吧,我看到她五点多就出校门了啊。”
早就走了?!
孙仙乐手上用力之大,握着手机嘎吱作响。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为了确保能亲眼看到司茵进入工厂,她选择的藏身之所是前面的一片芦苇丛。
此时天色昏暗,半人高的芦苇丛被晚风吹得摇摇晃晃,像极了一道道扭曲的不知名身影,间或传来虫鸣,也只是为这片寂静之地平添了几分悚然。
孙仙乐心里有些发毛,已经开始有些后悔独自来这里。
她对着听筒一顿输出,试图驱散对未知的恐惧:“我草,这里跟他妈悬疑片里的分尸地差不多。我再也不来了!你现在过来接我。”
“……”眼线沉默了几秒,尴尬地开口,“乐姐,你不是就让我帮你盯着点校花吗?我看到她走了,就跟着走了,现在在家呢。”
这就是不来的意思了。
“滚吧!”孙仙乐咒骂着挂断电话,又给另一个跟班打去电话。
——根本没人接。
打定主意明天回学校一定要把这些废物全都收拾一遍,孙仙乐实在忍不了站起身,跺了跺脚。
盛夏时节,到处都是飞舞的蚊虫,芦苇丛中更甚,弄得她胳膊和腿上都是鼓起的小包。
挠着痒走到厂房门口,里面黑压压的,借着手机光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孙仙乐带着几分火气冲里面喊:“喂!今天没人来了,都走吧!”
“草尼玛!让老子在这里白等这么久,你踏马耍老子呢?”有个黑色的高大身影站起来,投在地面的影子宛如一个庞然大物,带来无尽的压迫感。
孙仙乐面上半点不露怯:“行了,我不是给你们定金了吗?下次有事还找你们,别唧唧歪歪了。”
心里却生出几分不安,后悔起来,早知道谈价格的时候多加个条件,让这几个人自己录,录完传给她就行了。
要不是怕他们拿着录像到处招摇,事后连累自己,她才不会亲自走这一趟。
“你说走就走?”一开始出声的高大身影往外走了几步。
孙仙乐认出来,他是这群人里领头的大哥。
对方上下打量她几眼,眯了眯那双本来就只有一条缝的小眼睛,用粗短的手指摩挲着胡茬遍布的下巴,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得的笑意:“我看你长得也不赖嘛。上不了你说的那个狗屁校花,玩玩你这个小美女也行啊。”
话音落下,其他三个人也跟着站起来,朝门口逐渐逼近。
孙仙乐心头一阵狂跳,下意识扒着门框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跑!
6. 第 6 章
但她动作还是慢了。
没跑出多远,就被薅住了头发,拖进了厂房内部。
走在最后的男人还顺手关上了大门。
“放开我放开我!求你们了,你们不是要钱吗?我把尾款结给你们……呜呜呜,放了我,求求了!”她拼命挣扎,极度恐慌之下,眼泪鼻涕一齐在脸上横流,连手机什么时候掉在了外面都不知道。
“大哥,她说把尾款结给我们。”其中一个瘦小得跟猴子似的男人脸上有些动摇。
见似乎有用,孙仙乐连忙点了点头。
她感觉到有双手在乱摸,却不敢有任何反抗,只能强忍恶心:“要是不够,我可以给原来两倍的价钱!”
“啪!”领头男却无动于衷,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扭头对旁边的瘦猴训斥道,“这种女人说的话你他妈也敢信?”
这一巴掌没有留情,扇得孙仙乐头晕脑胀、眼冒金星,连挂在身上的微型摄像机都掉了下来。
领头男捡起摄像机:“我操!这娘们儿果然不安好心,还带了相机!”
他看向瘫软在地,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孙仙乐,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等会儿用这玩意儿拍个视频,以后每个月就都能拿到钱,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还没从半边脸上火辣辣的刺痛中缓过来,就听到这句话,孙仙乐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蹬着腿,恶狠狠地挥舞着手臂,声音艰涩喑哑:“滚开!都给我滚!”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离她最近的一个男人低头,闻了一下她的发顶,长满青春痘的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还是学生妞香啊,之前那些都没这味。”
另一个踹了他两脚:“有点眼色行不行,让大哥先上!”
领头男刚解开皮带,闻言赞赏地看了眼刚才说话的男人。
男人讨好地笑了笑,一把拽起孙仙乐,推到了领头男怀里。
“哈哈哈!”领头男大笑两声。
孙仙乐都快吐了,离得太近,领头男嘴巴里散发出的口臭和烟草味,还有身上的汗臭和浓重体味,都一起蹿进了她的鼻腔。
好恶心!孙仙乐脸上的泪水越发汹涌,既有惊惧之意,也有被熏出来的。
她依旧在挣扎,但放在肩上的手掌宛如厚厚的蒲扇,箍得死紧,没有半分松动。
当领头男的舌头舔上自己的脖颈,留下散发着口腔异味的湿痕,孙仙乐瑟缩着身子,绝望地闭上双眼,真真正正地后悔了。
她做这些真的有意义吗?从小到大不管捅出天大的篓子,家里的老头也没管过她,就连退学转校都是秘书在处理。
要是今天发生的事被他知道了,估计也只会把她送出国吧。反正有没有她这个女儿都一样。
“吱嘎——”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孙仙乐骤然听到了一声独特的声响。
那是……年久失修的大门被推开的噪音!
有人进来了?!
孙仙乐唰地睁开眼,看向门口。
却见那是一个身量高挑、亭亭玉立的少女,穿着蓝白相间的英皇校服,巴掌大小的脸蛋雪□□致,晚风路过吹动其身后的墨色长发,仿佛能闻到那幽幽香气。
正是她等了一晚上的人,司茵!
“救救我!”孙仙乐一边凄声大喊,一边用力扳动身体。
跟先前不一样,这次轻易就挣脱了。
奔跑途中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男人全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向司茵的方向露出万分垂涎,就差流口水了。
不过孙仙乐一直在挣扎,体力消耗得太快,腿都是软的,根本跑不快。
没几步又被抓了回去。
“哎呀我猜,这就是校花吧?”领头男将孙仙乐扔给一边的青春痘,搓着手走近司茵,竟流露出几分扭捏,“小妹妹,怎么现在才来?”
“报警!呜呜呜呜!”孙仙乐说到一半就被捂住了嘴,只能拼命使眼色。
出乎她意料的是,司茵好像连这么简单的暗示都没看懂,面对领头男的言语骚扰只是蹙了蹙眉,便将身后的背包取下,抬手扔到了一边。
随后……
短短几分钟,领头男和发现不对上去帮忙的其余混混全都躺在地,两个已经昏迷过去,还有两个正捂着脑袋和肚子痛苦哀嚎。
“啊啊啊啊!好痛好痛……”
孙仙乐睁大双眼,久久不能回神。
视线范围内,少女干净利落收地回横扫出去的长腿,掸了掸裙摆上肉眼不可见的灰尘,强迫症似的理好打斗中散开的衣领袖扣,一举一动优雅到了极致。
如果忽略厂房里的背景,这一幕完全就是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在昏暗的夜色中,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个存在熠熠生辉。
好、好帅!原来空手道可以这么厉害!早知道当初老头让她去学的时候就不该拒绝。
孙仙乐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终于烟消云散。
转眼看到地上蜷缩着身体半天爬不起来的几个人,她呼吸倏地粗重起来,眼底发红,透出一股狠意。
“草泥马!”她猛然抄起旁边的废弃钢材,用尽全力招呼到几人身上,一一回报自己遭受的屈辱,“一群贱种,刚才不是还叫吗?继续叫啊!”
犹不解恨,又踩到领头男脸上,带着十足的碾下去,“给你脸了!一头死猪,又丑又肥,这辈子都活不到过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家里穷得买不起镜子尿也尿不出?”
要不是这里没有刀,孙仙乐恨不得把这几个人挨个捅了!
“好了,没事了……”就在这时,一只温凉的手搭到了她的背上,带着温柔的安抚意味,轻轻顺了顺。
孙仙乐身体颤抖着,哐当一声,手上的钢管就砸到了地上。
她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含着担忧关切的雪白面孔,那双漂亮的凤眸仿佛蓄着一汪宁静的湖水,能够包容一切。
感受到那份扑面而来的善意,哽在心口的一口恶气突然散了,孙仙乐浑身一松,脱力般软倒在对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我刚才真的好怕好怕,他们都不理我,没有人来接我呜呜呜呜……”
语无伦次中,带有尚未消散的惊惧,更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关系,你现在很安全。”司茵怀抱着她,嗓音异常温柔,垂下的眼眸里却泛着淡淡的冷光,“我已经报警了。”
“不要!”听到后半句,孙仙乐按着司茵的双臂,退出她的双臂,惊叫起来。
司茵状似不解:“怎么了?”
“因为……”孙仙乐莫名有些紧张。
报警之后,警察就会从这群混混口中知道,是她收买了他们意图陷害司茵,只是中途出了差错自食恶果而已。
警察知道了,司茵也会知道的!
那她会怎么看待自己?刚救下的同学,其实是活该去死的贱货?
孙仙乐不敢想象。
她错了,她不该平白无故针对司茵。
司茵这么好,不仅救了她,还一直抱着她安慰她,像妈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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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害怕。”孙仙乐又挤进了司茵的怀里,就像是雏鸟飞回鸟巢,汲取着过去十八年从未体会过的母爱般的安全感。
鼻尖漫溢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她绞尽脑汁地寻找借口,“今天晚上的事情传出去,别人肯定会对我指指点点。虽然这些人没有得逞,但……反正不要报警!”
“可是,现在警察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吧。”司茵的语气似乎有些为难。
“那可以取消吗?”孙仙乐抬头,露出乞求的神色。
司茵定定看了她两眼,忽然笑了笑:“我想起来,好像先前只按了号码,不知道有没有拨出去。”
说着,她放开了孙仙乐,往先前扔掉的背包走去,从里面取出手机查看了一下,便扭头朝孙仙乐露出轻松的笑意:“真的忘记拨出去了。”
“那太好了……”孙仙乐松了口气,扬起笑容小跑到司茵身边,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她肩膀上一团黑糊糊的絮状物体。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假睫毛!
应该是刚才哭得太厉害,不小心掉下来沾上去的。
孙仙乐圆圆的脸蛋一红,小心翼翼将那团看不清原状的假睫毛摘下来丢掉,颇为不好意思道:“对不起……”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道歉,充满了扭捏不自然。
“没关系。”司茵伸手帮孙仙乐理了理被汗水打湿黏在腮边的碎发,“很晚了,快回家吧。”
又扭头看了地上昏死过去的混混们,“至于这些人,就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孙仙乐跟着看过去。自生自灭?她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握紧拳头,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手心传来一阵刺骨的痛意,回过头来她乖乖点了点头:“好。”
踏出厂房大门,已经是八点多了。
孙仙乐在路边找到了自己掉落的手机,上面一条信息或是未接来电都没有。
她就知道,根本不会有人管她的死活。
天幕宛如深冷色的油彩泼洒,模糊不清。
要走出芦苇丛边的小路,才能到公路边乘车。
四周偶尔响起几声虫鸣,还有隐隐飘摇的树影,但孙仙乐已经不再感到害怕:“学姐今天多亏了你!这里这么偏,我都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来。”
走在前面的司茵脚步一顿。
手机电筒的光打在脚下,孙仙乐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听到那道温柔嗓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在夜色中宛如潺潺流水一般。
“我之前经常在这里喂猫。今天放学处理了点事,本来不想再过来了,但想起前几天有只小猫一直跟着我,不太放心,就来看看。”
顿了顿,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你呢?怎么会来这里?”
孙仙乐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好在司茵及时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站稳后,孙仙乐跺了跺脚:“其实……我也挺喜欢猫的,听人说这里有流浪猫,想带一只回去养。”
这个谎话非常蹩脚,以她的家庭条件,大可直接去宠物店里领养,根本没必要来这么荒僻的地方。
司茵却像是一点都没有怀疑,略过了这个话题:“这里不太好走,我牵着你吧。”
“好啊好啊。”孙仙乐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手塞了过去。
为了表明自己真的是爱猫人士,还佯装关心,“对了学姐,你刚才说的那只咪咪怎么样了?我今天来这里,一只咪咪都没有见到。”
“那只猫胆子小,估计被吓坏了,以后都不会来了吧……”
7. 第 7 章
医学上说,人体拥有自我保护机制,人们时常会忘记那些痛苦的记忆。
孙仙乐以往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现在却深信不疑。
仔细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前面都像是被胡乱剪辑过的视频片段一样杂乱无序,直到少女出现在厂房里的那一刻开始,世界才天光大亮,逐渐明晰。
从那晚之后,孙仙乐就跟司茵熟悉起来。关注得越多,就越了解。
她总一直以为那些对司茵的交口称赞或多或少都有夸张的成分,直到自己近距离接触过,才明白,一点都不夸张。
司茵总是能体谅每个人,在一团乱麻的事件中找到最合适的方案,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优待。
就连她这样声名远扬的不良学生,也能在她这里感受到善意和包容。
但有时也正是这样的一视同仁,容易滋生出嫉妒。
譬如此时此刻,孙仙乐心里忍不住冒出几分不忿。
帮司茵教训那些跟她不对付的人不是应该的吗?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怎么就是多管闲事了?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去,如同一只跟主人闹了别扭的猫般转过头,看向别处,语气淡了几分:“哦。”
“好了。”司茵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辛苦啦。不过这些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
孙仙乐这才扭回脸:“论坛上的帖子跟我没关系,但我知道贴主是谁,我会警告她不准再发了……要是还有别的事想找我帮忙随时说,我每天都很空。”
顿了顿,她带着几分踟躇,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对白晓梅这么好?上次……就算了,现在又帮她删帖撇清负面舆论。她可是抢了你的未婚夫,这种贱人,你对她好她根本不会领情!”
司茵知道对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她所做的任何事都不可能是为了别人,永远都是为了自己。
不过她并未解释,只是眼眸微弯,笑意吟吟,温柔得如同春日的湖水:“看到白同学,我就会想起以前的你,自然而然就多几分关注了。”
没有人喜欢别人跟自己相像。
更何况,孙仙乐与生俱来地高傲。
不过……
她面上不显,只是“哦”了一声。
二人又聊了几句,司茵才施施然往出口走。
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她。
这间台球厅里大部分都是附近几所学校的学生,里面鱼龙混杂。
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个微分碎盖的帅气男生盯着司茵看了很久,直到她走过面前,脚下微动,扬起一抹阳光的微笑,便想上去搭讪。
却一把被旁边的另一个同伴扯住了衣领:“兄弟别搞,这是隔壁英皇的校花。你没看到那么多人都看呆了,也没一个敢上去的吗?”
“为什么?”帅气男生愣了愣。
同伴撇了撇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英皇那些人,平时个个都跟书呆子一样,提到他们这个校花就狂热得不得了。你要是上去搭讪,保准第二天被揍一顿。而且人家已经有未婚夫了,从小一起长大订婚的你知道不?”
帅气男生失落地收回脚,动了动肩膀,将背后的手甩开,“你又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这……我这不是过来人嘛。”同伴支吾着,全然不提自己当初不慎对着司茵开了句黄腔,被打得满地找牙。
“你们这都是什么渠道啊,消息都过时了。”隔壁桌搭腔,“我在英皇的朋友说,校花的未婚夫出轨了个平民,现在大家都等着看热闹呢。”
“啊?”帅气男生看着走出去的那道优雅身影,喃喃道,“有点可怜。要是我,肯定不忍心让她伤心难过。”
身后的议论声并未刻意遮掩,一字不差地传进司茵耳里。
她脚下微微一滞,又很快恢复正常,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心测量,强迫症一样精准。
直到完全走出台球厅,过了学校的午休时间,外面的街道变得空荡荡,司茵脸上一直保持着的若有似无的微笑缓缓消失,毫无瑕疵的精致面容宛如冰雪雕刻而成,每一丝每一毫都是恰如其分的完美,透着难言的冷淡。
从一出生开始,她就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身份地位,作为司家的独生女,整个家族都对她寄予厚望。
而司茵也不负众望,一直都是上流贵族圈里“别人家的孩子”。等到她长大一些,显露出惊人的美貌,这种夸赞便越来越多。
“茵茵真可爱,要是我家那个也像她这样乖巧懂事就好了。”
“我当年生孩子,就是想生一个茵茵这样的,可惜生出来是个皮猴!”
“这就是茵茵吧?我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看到过她,小小一个姑娘什么都会,什么都精,多才多艺啊!”
“……”
然而命运的馈赠通常都需要付出代价。
同样的古琴曲,同班的同学还只学会了几个音调,司茵已经能完整弹奏出来了。
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如果做不到完美,那开始就没有意义。
古琴课程的结课考核,司茵最后一个表演,年迈的老师闭上浑浊的双眼,细细聆听,直到结束还久久回不过神来:“你是我带过天赋最高的学生,只学了一年,已经跟我这种琢磨了半辈子的差不多了。”
老师欣慰地发出赞叹,扶了扶挂在鼻尖的厚重眼镜。却没有看到司茵指尖的嫩肉。
那是她日夜不休,指肉糜烂脱骨后新长出来的。
就是这样一遍遍磨破、坏掉、重生,才能换来足够悠扬悦耳的琴音。
司茵想要自己是完美的。
不论从前,现在,还是以后。
如果人生出现了污点,那就想办法抹去好了。
至于旁人投射来的或心疼、或同情、或意味不明的眼神,包括论坛上那些讨论这场三角恋情帖子下的发言,她一点都不觉得感激。
相反,厌恶至极。
这仿佛是在时刻提醒她,她不再完美了。
再次路过学校门口的那家咖啡厅,先前坐在最显眼位置的男女已经不见了踪影。
司茵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唇角重新浮现沁人心脾的温暖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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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凤眸中一片荒芜。
她绝对不会放过促使她沦落到如今这种境地的人。
她会一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向所有人证明,许延舟才是被丢掉的那个。
而且,他活该。
*
司茵走后,孙仙乐立马变了副神情,皱眉带出几分冷漠,转身看向身后的一群不良少女:“喻姿,你过来。其他人该干嘛干嘛。”
闻言,边上拿着球杆的短发女孩走出来:“怎么了,乐姐?”
“我记得,论坛上有关许延舟的那个帖子是你发的吧?就他跟白晓梅的那事。”
喻姿:“是我……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通知你一声。那个帖子被删了,你的账号应该也被封了,以后都别发了。”
顿了一下,孙仙乐想起什么,上下打量起对方,拖长了尾音,“我怎么记得……你平常都不爱逛论坛,怎么突然想起发帖了?”
喻姿眼神游移,明显在纠结。
孙仙乐夺过她手上的球杆,打在她身上:“说!”
力道不大,却吓了喻姿一跳。
“那好吧,我都告诉你,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乐姐,其实这是许学长叫我干的……”
“许延舟?!”孙仙乐音量拔高。
喻姿点点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她也是学生会的成员,跟许延舟这个副部长挺熟的,也曾对其心怀钦慕。
跟孙仙乐平常直呼其名不同,喻姿对许延舟还有几分敬重。
也因此,后者私底下找她帮忙,说是事成之后会给予丰厚的报酬,下次学生会干部的选拔会多报一个她的名字上去,喻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要我干的就是这件事。其实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脑子有病呢吗。但是我想着,反正这也没什么坏处,还可以帮司茵学姐出口恶气,揭穿白晓梅那个绿茶的真面目!”喻姿说起来大气不喘,理不直气也壮。
末了又强调,“乐姐,许学长要求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听了就忘,千万别传出去了啊。要不然他该反悔不给我报名字上去了。”
孙仙乐眼睛微眯,想了想,突然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等喻姿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孙仙乐走到台球桌边,用球杆在桌沿敲了几下,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成功吸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她才扬了扬嗓音:“以后见到白晓梅那个学人精的贱货,都给我下手重点。听到没有?”
现场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试着提出异议:“可是……有司茵学姐护着,不让我们收拾她啊?”
“那就挑落单,没人看见的时候,这种事情还要人教吗?”孙仙乐笑了起来,声音里却没有多少笑意,双眸折射出迫人的冷光,“姓白的喜欢装可怜,我们就成全她,让她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可怜。”
“那许学长会不会……”
话没说完,就被孙仙乐打断了,“放心好了,他不会管这种事。”
其余人面面相觑,尽管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笃定,依旧应了下来。
8. 第 8 章
另一边,拔出萝卜连带泥,连着几天的追踪,秦岭终于找到了谣传他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源头,果然是那天在学生会办公室外面的其中一人。
因着多年打架得来的经验,他将对方揍得呜哇乱叫,却又不伤及肺腑。
“你爷爷的消息你都敢乱传,不想活了?”秦岭拽着那人的衣领,眼珠黑沉沉的,仿佛暴风雨前的天色,“还敢乱说吗?”
即便如此,那人也没有松口,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看不出原样的脸,喘着粗气道,“我呸!本来就是事实,凭什么不让说?”
“还想再挨一顿打是吧?”秦岭恶狠狠地扬起拳头,作势继续。
“啊啊啊!”那人条件反射抱住头,下一秒却脖颈一松,被砸到了地上。
他抬起头,却见秦岭捡起放在花坛边的校服外套套上,不屑地看了他两眼:“滚吧!”
那人连忙一骨碌爬起来。他根本没伤到,就是挣扎了这么久累的。
“我告诉你,就算是被打,我也要说实话。我可不像你,随便就对着人乱扣帽子。现在论坛上那些帖子都被删了,账号也被封了,一个都没留。会长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岭一怔,随后眉心挤出褶皱,正要说什么。
一抬头却发现,就刚才愣神的这会儿工夫,对方一溜烟跑了。
秦岭气笑了。他有这么可怕吗?他还故意留手了呢。
同样都是打架,如果是司茵的话,大概……
脑子里莫名浮现出昨天闻到的淡淡茉莉花香。
他还以为是哪款香水,当天就回去搜罗了一大堆,但都不是印象里的味道。
那香味很淡、很浅……要凑近了些才能闻到。
秦岭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学会生所属的行政楼外面。
草!见鬼了吧,他昨天才在这里挨了揍,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
秦岭不自觉望向了二楼最左边的一个房间,那里就是学生会长办公室。
现在是白天,窗帘却已经拉上了。
在会议室里,司茵就是这样,拉上了窗帘,害得他还以为……
等会儿,现在那里面不会又有人在挨打了吧?
哪有学生会长这样的?天天练空手道。
跟他切磋就算了,他皮糙肉厚的,万一别人比较弱不经风,那不完了蛋了吗?
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如果可以的话,商量一下,以后尽量由他陪司茵切磋,省得节外生枝。
说服了自己,秦岭抬脚往楼上走去。
“里面没人,会长出去了,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
站在办公室外面,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秦岭扭过头,却吓了对方一跳。
“卧槽,你是昨天那个!”这个部员显然也是昨天的亲历者之一,立马变了副脸色,“你是来干嘛的?找茬的吗,这里不欢迎你!”
秦岭捏了捏拳头,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只是牙根有点痒痒。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学校里不受欢迎,以往那些人见到他就低着头跑得飞快,但也不用像见到瘟神一样直接赶他走吧?
正当时,部员脸上的厌烦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笑容:“会长,你回来啦!”
秦岭顺着部员的视线看去,便见乌发明眸的少女从楼梯拾级而上,裸露在外的肌肤欺霜赛雪,和煦的日光在她身后留下浅浅光圈,如同天使降临人间。
司茵走到二人面前,先是问了一句“怎么都站在这里”,才拿出钥匙开门。
部员抢先一步,指着秦岭:“我路过这边,就看到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往里面瞅,不知道想做什么亏心事!”
这是赤裸裸的污蔑,秦岭绝不可能承认,粗着嗓子辩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就是有事,过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咔嗒。
司茵打开办公室的门,回头莞尔一笑:“那就进来说吧。”
听起来就像是在发出邀请。
刚才一时情急,随意找了个借口的秦岭:“……”
他喉结滚动两下,两只手插进兜里挠了挠,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身后的部员面色一急,连忙想跟着进去。
秦岭早察觉到他的意图,一扭头就迅速甩上了门。
“会长,他——”部员还没说完的话连同着他本人都一起被关在了外面,要不是闪避及时,估计鼻子都要被碰掉一层皮。
这间办公室并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整体呈现暖色调,桌面不染尘埃,有序地摆放着电脑和文件,西侧的书架像模型一样一丝不苟,房间四周还有几盆绿植。
但最让秦岭感到意外的是,窗帘内侧挂了一层白色蕾丝,沙发上还摆放着几个MYMELODY的粉色玩偶。
只看司茵平常的言行举止,根本想不到她会喜欢这种……看起来带点幼稚又没用的东西。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司茵坐在办公桌前,戴上眼镜问了一句,一目十行地浏览着一份文件,头也没抬。
心里滑过一丝微妙的不爽,秦岭早就发现了,司茵对他的态度很平淡,好像对这个前几天在会议上公然挑衅过她的人完全失去了印象。
他脑子一抽,瓮声瓮气地提出要求:“我要重新加入学生会。”
司茵的视线依然没从文件上离开:“按照规定,已经退会的同学不能再次加入学生会哦。麻烦出去的时候带上门,谢谢。”
都不看他一眼?
秦岭原本并不强烈的意愿陡然剧增。更想加入了。
他走过去撑着桌面,状似不经意瞟了几眼文件上的文字:“凭什么?”
“规则就是这样制定的。麻烦出去的时候带上门,谢谢。”司茵毫不避讳地翻了一页。
秦岭才发现,这是一份关于阅读主题月的策划案,但做得挺烂的。
旁边还有一大堆类似的文件等着查阅。
他心头一动,立马站直了身体,若无其事地指出这份策划案里的瑕疵:“不仅没有考虑预算,活动还缺乏互动性,全是单向输出,参与感不足……”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后,又补充道,“学生会每天就做这些?那我也会。去年暑假我去家里的公司做了两个月的策划案,每次写出来所有人都在夸,你知道吗?”
像这样的劣质策划案,司茵早已看过了无数次,这是她身为学生会长的职责。时间一久,难免厌烦。
而且她很忙,参加最新的数学竞赛,处理刚接手的公司事务,还要一刻不停地学习……即使每天的时间都压缩到了极致,也依然觉得不够用。
从文件中抬起头,司茵终于正眼看向秦岭,嘴角微弯,露出空谷幽兰般的笑容,“学生会的秘书部还有空缺,能力特别突出的应聘者可以破格录取,要来试试吗?”
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秦岭没有拒绝。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居然能舍弃无拘无束的校霸生活,接受来学生会坐牢。
就这样,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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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坐在沙发上,帮忙看起了学生会的文件。
偶尔他会观望一下电脑屏幕前的少女,静谧的室内只有键盘敲击的脆响,连窗外的风都静悄悄的,只有白色蕾丝帘布轻微地晃动着。
垒成山的文件逐渐减少,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份。
秦岭拿起纸质材料,正要像前面那些一样快速浏览一遍,目光就在触及封面上的几个大字时顿住了。
退、退婚协议书?
这是退婚协议书!
捏着纸张的手不由得收紧,秦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翻开内页,竟然真的是司茵跟许延舟的退婚协议书。
上面罗列了很多条款,甚至涉及到了司家跟许家的商业往来。但看起来只是个草稿,还没有盖章按手印。
应该是放在桌面上的时候,不小心混在了学生会那一堆里面。
“好看吗?”
突兀地,伴随着上方投下一片阴影,轻柔幽冷的嗓音响起。
秦岭无意识回答:“还行吧。”
但要是他照照镜子,就会发现,自己勾着唇在笑。
“我是说,别人的私密文件好看吗?”
?!
秦岭反应了半秒,啪地一声合上文件,抬头看向司茵:“不好看。”
他极力想表现出慎重严肃的模样,可嘴角就是止不住地上扬,桀骜的眉眼控制不住飞舞。
两相映衬,如同泥塑捏成的滑稽面具。
“拿给我吧。”司茵不置可否,只是伸出手。
秦岭把那份退婚协议书递出去,自己则把学生会那一摞文件抱到了书桌上,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仅仅一个下午,他已经相当有秘书的自觉了。
司茵大概检查了一遍,毫不吝啬地夸奖:“做得不错,看来这个岗位非你莫属了。”
简单一句话,却令秦岭的心如同被放飞的气球一样,飘飘然了。
他捋了把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闲聊似的问道:“你真要跟那个姓许的退婚啊?”
司茵撩起眼皮,神情淡淡的,漂亮的凤眸在他身上停留一瞬,没有说话。
但秦岭已经确定,是真的。
他就说嘛,以这个女人表现出来的高傲不可能会对背叛自己的未婚夫无动于衷。
被司茵毫不留情赶走,下楼的这一路上,秦岭都还在回味这个消息。
直到又路过上次那扇透明干净的玻璃,他下意识定睛一看。
——我草,里面那个脸都差点笑烂的家伙是谁?
他不会就这样在司茵的办公室待了那么久吧?又丑又傻。
等等……他怎么突然开始注意形象了?
秦岭瞳孔巨震,浑身一僵。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异样,即便再迟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情窦初开了。
秦岭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嘶,挺疼的。
他首先确定这不是幻觉。
秦岭又试着想象自己未来恋爱的模样。
然而无论场景怎么变动,出现的都是且只是那个身穿规整校服,墨黑长发搭在肩上,噙着温暖微笑的美丽少女。
内心深处怦然出现的悸动,进一步提醒着秦岭,这不是错觉。
在会议室里切磋的那一次,又或许是更早之前,他早已对少女……一见钟情。
所有的反常,都是因为如此。
9. 第 9 章
白晓梅发觉自己遭到了针对。
只是转身的功夫,作业本就被撕成了雪花状的碎片;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座位上莫名其妙多出了胶水;在食堂刚打了饭就被撞翻……
这种恶作剧比起之前被骗去厕所的那次自然要轻得多,却无孔不入,如同苍蝇一样让人烦不胜烦。
更糟糕的是,论坛上的帖子虽然没了,现实里的议论更多了。
教室、宿舍、食堂、操场、图书馆……不论走到哪里,白晓梅都觉得,好像每个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她不想让许延舟知道,也没有机会让许延舟知道。自从上次在咖啡厅吵了一架,哦不,是她单方面赌气,好几天没有联系他之后,他们就断联了。
也是在这时,白晓梅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脆弱得可怜。
一旦她不再主动了,那一切都会归于虚无。
偌大的学校四通八达,白晓梅却有了走投无路的错觉。
她终于想起来,虽然英皇没有她的朋友,但她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就在隔着两条街的另一所普通大学。
白晓梅找出联系方式,打算约对方出来聚一聚,顺便倾诉一下。
然而对方开口的语气就让她听出了不对劲。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白晓梅有心解释:“最近太忙了,不好意思啊心雨。”
那头的语气没有半分松懈,依旧咄咄逼人:“忙着跟校草谈恋爱吗?”
“……”白晓梅握着手机的手收紧,咬了咬唇,“你怎么知道的?”
“天呐,谁不知道啊?你都快成名人了。我跟你认识那么久怎么都不知道你是这种人,还抢人家的未婚夫!就因为我之前说过跟你是一个高中的,现在天天都有人来问我你是不是以前就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跟他们说。”
竟然连其他学校都知道了!可想而知,这件事的传播范围有多广。
白晓梅突然不敢再听下去,唯恐听到什么自己无法接受的消息,慌忙挂断了电话。
后面对方也没有再回拨过来。
白晓梅清晰地意识到,她失去了一个朋友。
或者说,她本来只有这么一个朋友,现在也没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呜咽的声音被掩藏在薄被之下。
宿舍里暂时没人,白晓梅放心地哭了一场,直到力竭,才浑身颤抖着拨出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学长,我受不了了。”
许延舟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你怎么了?”
“……”白晓梅低下头,没有出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更准确说,难以启齿。
即使这一个月的幸福都是偷来的,她也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珍惜,因此一直刻意遗忘了许延舟是别人未婚夫的事实。
但说出来了,梦幻的泡影就会被戳破。
没有听到回答,许延舟也没再继续问,而是另起话头:“刚好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仿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不详预感,促使白晓梅咬了咬干燥的嘴唇,哆嗦着问:“你想说什么?”
下一秒,不详的预感就成了真。
电话那头的少年嗓音清润干净,平静得就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
“我们分手吧。”
轰隆!白晓梅身体一震,心口处便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倒影,世界天旋地转,颠倒成不认识的模样。
“为、为什么啊……”她喉咙哽得发痛,硬生生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声音极轻极细,好似一根将断未断的风筝线。
“我们本来就不合适。另外,这样对你也好,分了手那些人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这几乎是白晓梅听过许延舟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内容却如此不近人情,仿佛冬天里的一盆冰水兜头淋下,砸得她瑟瑟发抖。
“学长,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分手?”白晓梅哽咽着,泣不成声,“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
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了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嘟嘟——嘟嘟——”
一声比一声急促,如同在发出窃笑,嘲讽着她的狼狈。
白晓梅呆呆地举着手机,泪水连成线划过下巴,在校服领口上留下大片湿痕。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看了眼身上的衣服。
对了……司茵学姐的校服,还在她家里。也是时候该还了。
先前一直都没有机会……
白晓梅想到这里,脑海里紧绷的弦蓦地断掉,再次崩溃大哭起来:“哇呜呜呜呜……”
她一直都在骗自己,不管再怎么刻意忽视,许延舟早就有了婚约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对不起司茵。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不仅要每天听着外界的风言风语承受巨大压力,就连以前的好朋友也不理解她……
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还没到预想中一个月的时间,许延舟就提了分手。她不甘心。
*
“你也很不甘心吧?”
许延舟挂断电话,转身回到自习室里,耳边便再度回响起那天从孙仙乐嘴里吐出来的这句话。
白晓梅在被针对,许延舟一直都知道。
之前不想管,但那群人做得越来越过分,他才找到了幕后主使。
“许学长,什么叫提醒我不准再针对白晓梅?”同样的称呼,从孙仙乐的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阴阳怪气,“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对我说这种话?”
“她是无辜的。我知道你是为了司茵好,但她跟这件事没关系。”
“闭嘴!你不配提茵茵的名字。”孙仙乐冷下脸,眉眼间覆着一层霜色,“你要是真的把茵茵当做未婚妻,就不会跟白晓梅纠缠在一起,更不会来为她出头。”
想起什么,她扬了扬眉毛,怀着几分恶意,“我知道,你跟茵茵青梅竹马。你和所有人一样,喜欢她到发疯。可就算你们订了婚,她还是对你不冷不热,对你跟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根本不管许延舟是什么反应,她看着对方一字一顿,又像是在跟自己说,“所以,你也很不甘心吧?”
许延舟缓缓扭头,如同一个机器人转动很久都没有工作过已经生了锈的零件。
他脸上一直保留的冷静淡漠已经完全崩裂,嘴角绷直,语气更是冷到极致:”随你怎么想。”
像只鬼一样。
孙仙乐没有被吓到,反而幸灾乐祸起来:“一不小心说中你的心事,真是不好意思。对了,你要是想用什么特殊方式,比如跟闲杂人等搅合到一块,让茵茵注意到你。那我只能说你打错算盘了,大错特错!”
这意有所指的话成功让许延舟面色更沉,额角的青筋都神经质地抽搐了两下。
过了好几秒,才平复语气:“能用这种想法揣测别人,说明你也有相同的感受。”
孙仙乐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呵呵,你最好祈祷不要别赔了夫人又折兵,搭上自己还让茵茵跟你退婚。”
“不会的。我们不会退婚的。”
……
最后一句话许延舟说得很笃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存着十万分的不确定。
就像孙仙乐说的那样,即便是跟司茵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也似乎并不了解她。
人人都折服于她温柔美丽的假面之下,他也不例外。
但比起那些人,他看到的更多。
最早发现异常,是在跟司茵一起报班学古琴的那次,十岁出头的小女孩竟然将双手的指尖练习到皮肉脱离,也没喊一声痛。
第二天擦了药还能照常上课,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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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还有一次,在成人礼上,他亲眼看到司茵将一个在背后议论她身材的男性长辈推进游泳池,导致那个男性长辈肺积水住了大半个月的院。
当然,这件事发生在监控的视角盲区,只有他看到了。
然而在他私底下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少女用那双漂亮的凤眸望着他,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浮现出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你看错了吧,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分明是伯伯太不小心踩滑了才摔进去的。”
那一瞬间,许延舟理所当然地相信了。甚至以为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他越想越不对劲,回到泳池边,在印象里司茵推人下水的那个位置发现了一只遗落的耳坠……
“原来在这里,被你捡到了。”刚好在草坪上寻寻觅觅的司茵走过来,笑意盈盈。
许延舟愣住了,一阵毛骨悚然传遍了他的全身。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耳坠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司茵。
此后的日子里,许延舟更加用心地观察起对方。
他发现,司茵几乎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物表现出明显的喜恶倾向。比如她分明不喜欢味道大的食物,也依然会在别人家的筵席上遵循社交礼仪,用完餐再礼貌地夸赞几句。
看起来过分真诚,以至于让主人家心花怒放,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手艺得到了认可,隔天就亲手做了一份麻辣肉干送过去。
彼时许延舟正好去司家拜访,进门前见到司茵正欣然接受馈赠,并就此延展话题与来人相谈甚欢,离开之际却在开放式厨房的垃圾桶里看到了一口没动的肉干。
——少女的忍耐力超乎寻常,伪装得天衣无缝,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过她的真面目。
就算偶然发现了,也只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许延舟曾经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他们从小就认识,在一起的时光比其他人多得多,成年后更是顺理成章地订了婚。
不管怎样,司茵的心里都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吧?
但这份自信在进入英皇之后便轰然倒塌了。
司茵比起之前更受欢迎了,少男少女都正处于春心萌动的年纪,从入校那天起,她收到的情书就没有断过,每天都有无数人在去往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蹲守,企图拦路告白。
尽管一个也没成功,全都遭到了婉言谢绝,许延舟却仍是警觉起来,超不经意透露出了自己的身份。
渐渐地,通过他的有意为之,许延舟这个名字和司茵绑在了一起,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订过婚的青梅竹马。
但是还不够,少女绽放的光辉如同暗夜里的萤火,依旧在吸引无数飞蛾前仆后继。
许延舟看得出来,那些温柔美丽、善解人意都是伪装。
……可面对他时又何尝不是呢?
嘴角永远定格在某个特定的弧度,微笑仿佛一张生长在皮肉上的面具,那双琉璃般绚丽的眼眸里永远也照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看到他?
许延舟想不明白,直到白晓梅的出现,给他提供了尝试的契机。
或许,司茵也会像他一样,产生嫉妒的情绪吗?
他知道这对白晓梅来说不公平,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唯一的疏漏,是在当初跟她确定恋爱关系时,忘记跟她说明,这只是一场扮演。
毕竟他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想着不如算了,没想到白晓梅会那么快地答应下来。
“你最好祈祷不要别赔了夫人又折兵,搭上自己还让茵茵跟你退婚。”
孙仙乐含着嘲讽如同诅咒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许延舟抿着唇,视线一直落在最新一期的权威专业期刊上,却久久没有翻动。
一种即将失去某个重要东西的恐慌从心底深处涌出,像海浪般打来,高高越过他的头顶,带来濒死般的窒息……
10. 第 10 章
白晓梅带着洗干净的定制校服外套,一下课就跑到了校外停车场。
她知道现在整个英皇的舆论风向,不想被发现,刻意躲在了不宜察觉的视野盲区,直到……
“学姐!”白晓梅叫住前方行走的少女。
但等到对方转过身来,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平常心面对。
脚尖不安地动了动,她深深垂下头,以掩盖脸上因尴尬和羞惭生出的红晕,声如蚊呐:“我是来还衣服的,那天谢谢你。还有,还有对不起……”
分明一开始就可以避免错误的诞生,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喜欢在事情发生之后再来道歉呢?
司茵目光落到跟前隐隐散发着洗衣粉清香的校服外套上,若有所思。难道以为道完歉就可以毫无负担地重新开始吗?
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她唇角微翘,如春日樱花般绽放:“不用了。这件衣服就送给你吧,我不需要了。”
被穿过的外套,早就沾染上了别人的味道。
司茵径直离开。
白晓梅捧着蓝白相间的外套,呆呆地站在原地,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快步追上去:“可是学姐,这本来就是……你的啊。”
司茵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扎成马尾的墨发在空中划过,留下优美的弧度。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好吧。”
接过外套,不由分说,伸展手臂,掷出一条抛物线,将之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哐当——
白晓梅浑身一激灵,还没来得及完全显露出来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竟然就这么丢了!
丢了……
这让她对接下来的事又生出了几分不确定。
她无意识地跟在后面,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模样,司茵很快便再度停了下来,略带无奈:“白同学,你还有什么事吗?”
“……”白晓梅静默一瞬,捏着衣袖,感受着上面的织布纹路,张了张嘴又合上,磨蹭着难为情地开口,“学姐,你……可以帮我联系上许学长吗?”
司茵神色微微一动,眼神也跟着凝了凝。
“我想你们虽然是未婚夫妻,但应该没什么感情吧?”白晓梅自顾自说着自己观察得出的推论,“要不然你之前也不会帮我,后面一直没有找过我……”
“现在学长要跟我分手,还把我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想……我想再见他一面,问问他为什么。”
她抬起头,肿胀的眼眶已经泛红,里面蓄满了将落未落的晶莹泪水,颤抖着声音哀求,“学姐,求你帮帮我。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强人所难,可我实在是找不到别人了。我绝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只是想问清楚。”
“……”
司茵敛眸,眼底划过几缕厌烦。
她讨厌蠢货。
白晓梅想见许延舟大可以去打听他的行踪,又为什么要来找她这个前未婚妻呢?
“抱歉,白同学。我帮不了你这个忙。我已经提出了退婚,现在我跟许延舟同学……”
提到这个略显生疏的称呼,少女唇角弯弯,恰似春风拂冬雪,恬淡温柔到了极点,“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
轻柔的嗓音一直回荡在耳边,经久不散。
白晓梅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惊愕之中,迟迟回不过神,含在眼里的泪水逐渐蒸发,那道行走间连裙摆都不曾起伏的优雅身影也越发明晰。
她控制不住地揣测,是因为自己吗?是因为自己,司茵才跟许学长退婚的吗?
可是她分明就没有想过要拆散他们啊!
白晓梅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欣喜,而是不可置信,就像是有什么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滑往无法预测的深渊。
紧随其后的就是迷惘、和深深的失落。
那件昂贵的定制校服外套,她小心翼翼地爱惜珍视,然而在司茵这里,不过是件可以随时替代的普通衣物,根本不值一提,随手就可以扔掉。
那她珍爱的人……也是如此吗?
*
校园论坛。
【标题:今天校花解除婚约了吗?2.0】
【1L(楼主):上个帖子被人举报删除了,重开一个继续记录。】
【2L(楼主):第340天,没有。】
【3L:兄弟你有这种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考不考虑加入我们电子竞技游戏连跪互助小组?】
【4L:兄弟有的兄弟,像这种小组还有九个「憨笑」「憨笑」】
……
【74L(楼主):第375天,解了!兄弟们解了!】
【75L:????】
【76L(楼主):hello婚约解除了。没听到吗?我说婚约解除了。信号不好,没收到?校花解除婚约了!还有人不知道吗?司家退婚了哈哈哈哈哈】
【77L:疑似楼主进入精神病院前产生的幻觉,好惨……】
【78L:我早就说过,订了婚没这么容易退,司许两家的商业来往太密切,牵一发而动全身。】
【79L:还没到四月,楼主怎么就开始过愚人节了「捂脸」】
……
【90L(楼主):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实话告诉你们吧,司家已经跟许家彻底分割了,就在今天上午,司家单方面向许家提出了退婚。内幕消息,保真。】
【91L:真的吗?真的吗???】
【92L: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93L:那不就撕破脸皮了?以后两家得多尴尬啊!】
……
【112L(楼主):今天属实是过年了嘿嘿嘿嘿!给大家伙儿包了五十个红包,来三年二班找我,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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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3L:卧槽!自曝马甲,这下不得不信了。】
【114L:不对啊。校花退婚了,岂不是表示,我有机会了?!】
【115L:纠正一下,是我们都有机会了[呲牙][呲牙]】
……
【温馨提示:114L、115L已被楼主禁言,请文明发言,共创美好社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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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整个英皇,硬生生在周末掀起了一阵舆论的狂欢。
秦岭从学生会出来,原本还因为没见到司茵白干了半天活儿沉着脸独自郁闷,直到一路上听到了相关议论——
“没想到司茵学姐真的会退婚,我还以为像这种商业联姻,都会装作视而不见呢。”
“要我说,还是怪那个白晓梅,要不是她死皮赖脸非要插足,哪还有现在的事。”
“呵呵,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看男方也未必清白。”
“哎想想还是好可惜,司茵学姐跟许延舟学长,一个校花一个校草,又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那么般配……”
前面秦岭还能悠哉悠哉地听个乐,最后一句出来,他立马变了脸色。
这踏马什么跟什么?
“都退婚了,恰恰说明他们不、般、配!”
身后突然传来的冰冷嗓音,让聚在一起的女孩们齐齐回头朝着声源处看去,便见同属一年级的刺头生规矩地穿着校服,只领口稍微敞开了些,正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她们。
啊?这聊着八卦怎么还把校霸吸引过来了。
惴惴不安之余,女孩们顺从着对方的话语,僵硬地点了点头。
刺头生似乎满意了,朝前龙行虎步走出一段距离。
就在她们暗暗松了口气时,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回头:“对了,你们看我能当校草吗?”
???
好莫名其妙的问题。
几个女孩你看看我玩看看你,互相确认过眼神后,才磕磕绊绊地回答:“呃……应该、应该可以吧。”
单论长相,秦岭身形颀长、腰窄肩宽,利落的短发张扬不羁,眉目更是俊朗无双,时刻传达出桀骜的气息,在学校里是绝对的吸睛体。
但他的气质太特别了,跟英皇浓厚的学习氛围格格不入,一看就不像好学生,不符合校草评选的基本要求。
当然,这些话女孩们并未全盘托出。
秦岭不知道她们心中所想,闻言眉梢上挑,哼着歌心情愉悦地走了。
唯一令他不满的就是,不管在谁的嘴里,提到司茵总是免不了出现许延舟。
怎么两个人的名字也要绑在一起?姓许的一把年纪了还没学会独立吗?
11. 第 11 章
许延舟的确不够独立,现如今的他也算得上优秀,但总归还是要依赖家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司家主动退了婚的消息,他身为当事人之一,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刚回到家,他就发现气氛不对。
平常在别墅外面忙活的佣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周围静悄悄的。
然而,踏入正厅,他便发觉,这种安静只是一种错觉。
迎面砸来了一个烟灰缸,要不是他闪避及时,恐怕会头破血流。
哗啦一声,伴随着陶瓷碎裂的声音,怒气冲冲的女声响起:“你都干了什么?为什么司家要来退婚?”
许延舟看着碎了一地的渣滓中残留的烟头和灰烬,猜测大概是大半包的量。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太过稀松平常,以至于他都习惯了,一时没能消化许母话里的信息。
直到对方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废物!每天苦着一张脸给谁看?这么喜欢当闷葫芦,早知道当初就让你在肚子里面憋死!也好过现在闹出退婚这种事,让所有人都来看我们家的笑话!”
刻薄的语言听过太多,根本没有在许延舟的心里掀起半分波澜。他在意的是……
“退婚?”眼前恍若一道惊雷闪过,许延舟喃喃着。
难怪今天学校里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奇怪。
“怎么,你现在才知道?”许母冷笑一声,跟个普攻型射手一样,持续输出,“司家不仅退了婚,还取消了所有的合作。你爸急得跟条狗似的,打不通你的电话,就打到了我这里,叫了一下午。”
许延舟僵立在原地,又想起了孙仙乐那天说的话。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错了。错得离谱。
四肢发麻,提溜在手上的双肩包蓦地掉落在地,许延舟两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动,带动着牙齿相撞,仿佛是冷得发抖。
像是只过了半分钟,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渐渐平复下来,恢复了与以往别无二致的高岭之花模样,语气冷寂。
“我会想办法重新恢复婚约。”
许母“嗤”地嘲讽出声:“你那点破事我都懒得管,反正现在也就这样了,随便吧。”
她走进房间,关门的力气大得整个房门都震了震。
许延舟知道,她在发泄自己的不满。从他出生那天开始,就一直在这样发泄。
许母之前是个模特,将事业视为自己一生的追求,在热恋期不小心怀孕,才跟许父结婚生下了许延舟。
也就是在生完孩子之后,她发现自己的身材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甚至由于剖腹产,肚子上留下了一道可怕的疤痕,再也不能穿露肚脐的衣服。
自然许母也无法再从事模特行业。
她对现状越来越不满,便将所有怒气都发泄到了自以为的罪魁祸首身上。
而许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舍得离婚,却在外面有数不清的情人。
许延舟发过誓,绝不要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做对怨侣。
他渴望与未来的妻子彼此尊重、真心相爱,共同组建一个温暖的家庭。
由此生出了试探之意。
可事实是,在所有人眼中,他的做法早就背离了初衷。
*
后面几天,许延舟都没有再去学校,而是请了假帮忙处理公司的杂事。
司家退婚的影响比想象中还大,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许父是怎么经营的,漏洞就像是被跳甲虫爬过的菜叶,多得数都数不清,全都在这个档口齐齐爆发了出来。
以许延舟的眼光来看,完全是许父目光短浅,过度依赖司家的订单供给,没有维持正常客户商,才会导致这样尴尬的局面。司家作为下游产业能够随时找到可替换的供应商,但许家生产出的货品没有了输出渠道,只能烂在手里。
现在临时抱佛脚意图找到能一口气吃下所有订单的客户,几乎是不可能的。
天天在外面洽谈商务,找到的也只是零散的小客户,许父烦闷得憋出满脸胡茬,连带着回到家也气压低沉。
许母本就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这下吵得更厉害。
许延舟自然也受到了殃及,仿佛西西弗斯的巨石压在身上,连喘口气都是奢望。
他想不通,许父许母如今的模样,没有半点恩爱的影子,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他更想不通的是,自己发给司茵的消息,为什么从未收到过回复。
【茵茵,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有些事情我应该向你解释清楚。】
【?】
要不是有发送成功的提示,许延舟都要以为自己被加入了黑名单。
打电话也是要么关机,要么无人接通。
至于去司家找人……算了吧。预想到可能会出现的场景,许延舟只觉得抵触。
抿了抿干燥泛白的唇瓣,他熄灭手机屏幕,带着几本书走进了图书馆。
时隔三天后再次回到学校,周围人看他的目光更奇怪了,想必也是听说了许家现在的一团乱麻。
从万众瞩目的天子骄子沦落到如今虎落平阳的姿态,许延舟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焦躁。
他忍耐着,努力沉下心查阅文献,打算在今天把所有科目的论文都写完,后面好去处理其他事情。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便破灭了。
即便再怎样说服自己,他也无法真正的进入状态。
只在图书馆待了两个小时,许延舟便再也坐不住,收拾好东西快步离开。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遭。
临到期末大部分学生都在拼命冲刺,学校路上没有几个人,显得格外冷清。
许延舟不知不觉走到了行政楼下。
抬头看去,二楼有个房间玻璃窗正敞开,任由夏日和风穿堂而过。
——那是学生会长办公室。
除了专业课教室,大概算得上是司茵待得最久的地方。
拿出手机翻了翻,聊天对话框依然停留在他发出的那三句话。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消息。
浓密修长的睫毛在许延舟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让那张如玉的脸庞顷刻间染上几分阴翳。
在原地站了会儿,他关了手机,脚步微移,往大楼里面走去。
……
还没到门口,在台阶上远远地便能看到走道上铺满了鲜花和礼物,一眼望不到头。
让人乍一看,还以为是误入了某间正在卸货的精品店。
鼻尖飘来混杂在一起的各种花香,许延舟皱了皱眉,没由来地犯恶心。
不用猜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两家的婚约没有被大众知晓前,便总有这样的狂热分子,试图用狂轰乱炸的方式博取美人的芳心。
现在……又开始了是吗?
许延舟双手收紧,走廊的尽头传来几声抱怨。
“都跟这些人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把东西堆在过道里,怎么就是不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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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真是的!会长出去参加竞赛了,又看不到这些东西,送了也是白送。”
“我打赌,会长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收的。”
“算了算了,都先收起来放到杂物间吧,等会长回来了再问问怎么处理。”
……
司茵不在。
从几人的交谈中得出这个信息,许延舟身形一顿,心头绷紧的弦悄然一松,竟像是缓了口气。
——他还没有想好到底该如何面对司茵,如何做出解释。
那样的想法……在任何人看来,恐怕都荒唐得可笑。
许延舟呼出一口气,正要转身,冷不丁想起了那扇打开的玻璃窗。
他也参加过竞赛,一般都会去两天,相当于出一次远门。
以司茵严谨的性格,怎么会在出远门的时候忘记关窗呢?
这不符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是,她的办公室里有别人。
地面杂乱无章,几乎无处下脚,许延舟在楼梯口刚站定身,正在收拾东西的其中一个部员便发现了他,惊讶出声:“副会长!你怎么来了?”
“嗯。”许延舟淡淡回应一声,指了指挂着学生会长办公室名牌的房间,“里面有人吗?”
“会长出去参加竞赛了,要明天才会回来,你不知道吗——”似乎是发现最后一句莫名带上了几分挑衅意味,部员连忙住嘴。
许延舟拧眉,嘴角下垂:“我是问,里面有别人吗?”
“哦哦,我想起来了。”另一个部员拍了拍脑袋,“前几天秘书部新来了个学弟,是会长特招进来的。估计是他在里面吧。”
学弟?特招?
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令许延舟绷紧了下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那扇门突然被从里面推开,门口堆成的小山轰然倒塌,发出一声巨响。
各种礼物盒摔落下来,一地散乱。
随后,一道清朗散漫的声音响起:“聊什么呢?在外面叽里呱啦的。”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学生会众人发现秦岭只是看着逞凶,实则没什么坏心眼,还能放低身段跟他们打成一片,因此态度和缓了不少,觉得这个一年级的刺头学弟也不像传言里那么桀骜张狂。
当下一个部员便解释道:“副会长来了。”
“谁?”秦岭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想打个招呼。
视线在触及到楼梯口站着的青年时却蓦然一滞,原本带笑的眼眸也微微眯起,不经意泄出几分危险意味。
他扯了扯嘴角:“这不是校草吗?”
十足的阴阳怪气。
与此同时,许延舟也正在端详秦岭。
只用了短短一秒,他就下定结论,这是个强劲的情敌,但司茵特招对方进入学生会的举动绝对不是在给机会。
毕竟……就连他都看不惯这人衣服皱巴巴,头发乱抓像个街头混混的模样,追求精致一丝不苟的司茵就更不会放在眼里了。
许延舟并未对秦岭突如其来的敌意表露出任何不适。
他根本不在意这种无关人员。
唯一让他稍微有些介意的,就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也是学生会成员,凭什么不能在这里?”秦岭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捋了捋头发,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至于会长办公室,我可是会长的秘书……”
“会长的”三个字咬得非常重。
空气霎时凝固,仿佛被不断压缩,亟待瞬间的爆发。
12. 第 12 章
许延舟呼吸一轻,那双一贯冷冷清清的眼眸,无端幽沉许多。
二人四目相对,谁都不肯先移开目光。
隐含的硝烟几乎能让人闻到火药味。
就连一边整理礼物的部员都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不自觉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许延舟终于率先移开视线,对着部员开口:“要是茵茵回来了,告诉她我有事找她。谢谢。”
部员欲言又止,很想问一句“你没有会长的联系方式不能直接打电话吗”,又忍住了,点头答应下来。
许延舟嘱咐完,又扭头瞥了秦岭一眼,眸中沁出丝丝缕缕的寒气。
草,这什么眼神?
秦岭彻底沉下脸,一股火蹭就蹿了上来。
“啪”的一声手掌印在门板上,他用力推开门,刚踏出一步,就踩到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上。
还未彻底绽放的花苞被鞋底碾过,凋零得稀巴烂,在瓷质地面留下嫣红的痕迹,宛如鲜血凝结。
秦岭下意识抬起脚后退两步。
其中一个部员大声喊道:“别动!学弟你别出来了。”
“这些都是送给会长的,你别踩坏了,都是人家一片心意。”
就这么两句的功夫,再抬起头来,楼梯口哪里还有许延舟的身影?
重重拍了下门框,秦岭咬牙切齿。
下次再见到这孙子,迟早揍他一顿。不是爱出轨吗?老子打得他半身脱轨。
“哦对了,姓许的来找会长的事,我来告诉她。你们就不用说了。”
听到秦岭这句话,两个部员皆是“啊”了一声,用怀疑的目光望向他。
转念一想,又不是什么大事,便没再说话。
不过秦岭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刻意隐瞒,而是将许延舟的嘱咐亲口转述给了司茵,只不过添油加醋是难免的。
“那个姓许的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看着就来气!结果我还没出手,他就落荒而逃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司茵根本就没听对方具体在说些什么,检查了一遍交给他的工作,确认无误后才抬起头,唇角漾起浅浅的波纹:“辛苦啦。”
秦岭一愣,双颊爬上两朵红云。
幸好经常在外面跑,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看着并不明显。
他抓了抓头发,眼神游移,不知道该落到哪里:“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要是下次他还敢再来,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叮铃——
正当时,消息提示音响起。
司茵打开手机。
这次的竞赛,不出意外,她又获得了特等奖。
这条消息正是负责竞赛的老师发来的通知,邀请她在座谈会上分享心得。
司茵允诺,回复过后就翻到了许延舟的头像那一栏。
上面又多出了几个红点。
【茵茵,竞赛结束了,你回学校了吗?】
【见一面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你有时间告诉我。】
外出的这几天,她并非收不到消息,只是看了没回而已。
包括许延舟数次打来的电话,一直听着直到铃声消失,她也没有接通。
这次当然也一样。司茵选择了视而不见。
就像是面对一头挣扎的困兽摒弃了多余的怜悯心,选择了冷眼旁观。直到对方撞得头破血流为止。
只是退婚而已,还远远不够呢。
这样的惩罚,与许延舟给她带来的困扰相比,实在无足轻重。
只要一想到她的人生履历上,永远都会存在前未婚夫这个污点,司茵午夜梦回时,想的都是怎样让这头困兽越挣扎越沉沦。
不过许延舟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的确做得还不错,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不然司茵也不会容许他一直顶着自己未婚夫的头衔。
如果不是突然发生这种事,他们的婚约应该会维持很久……
只可惜,这些天司茵让私家侦探收集关于许延舟的资料里,竟毫无可以利用的地方。
纤长的手指停留在对话框,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会长,有件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秦岭腔调散漫,状似无意中提道,“我上次逃课去赛车的时候,遇到个很嚣张的小子,他自称是许家的少爷。我问他哪个许家,他竟然说是百茂制造的那个许家。”
“我都没听说过这号人,回头问了个赛车场的工作人员才知道,他是这个!”
看着秦岭右手不停勾动的小拇指,司茵若有所思。这是私生子的意思。
而百茂制造正是许延舟家里的产业。
许家父母谁在外面有个私生子?
司茵眼眸微闪,秋水般的眼眸映出浅光,清丽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令人目眩神迷的微笑:“同学,逃课赛车违反校规,按例要扣十分哦。”
被这笑晃了下眼,秦岭回过神来,兴奋的神情一下子垮掉,嘴唇动了动,硬是憋着没说。
这特么根本不是他逃课赛车看到的,是他借助人脉在调查许延舟的把柄时无意中发现的。
早知道,还不如直说呢!
不过下一秒,秦岭就改变了想法。
“不过你提供的消息很有价值,可以加十分,就这样抵消了吧?”司茵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发顶。
她平常总给人以淡淡的距离感,像永远隔着层纱似的无法靠近,以至于秦岭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瞬间,他面色爆红。即使是小麦色也遮不住了。
刹那间,秦岭的脑海里划过了无数个念头。
——我草,竟、竟然被摸了。
——还好他每天早上都洗头。
——等一下,学姐……不行不行,他也要叫茵茵。茵茵刚才说什么?她给他加了十分?!
难怪网上都说主动的男人最加分。
秦岭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差点咧到后脑勺去,跟太阳肩并肩。
“行,那就抵消了。”他咳嗽两声,挠了挠鼻子,耳根红如玛瑙,偏要佯装镇定,“对了,我跟那个姓许的不一样。我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很开明,而且没有私生子。”
司茵略带几分疑惑地抬眸。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神态,看在秦岭眼里却如同丘比特之箭,再次击中了他的心脏。
仿佛电流滑过,他全身一麻,心头莫名鼓噪,喉结跟着轻轻滚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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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过来,又下意识迅速移开目光,扯了扯自己的衬衫领口:“咳咳,今天怎么这么热,你可一定要多穿点。哦不说错了,你一定要少穿点……”
“我草这也不对。算了,我没说话!”
*
许延舟活了这么多年,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是许父在外面的私生子,只比他小了一岁。
许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大闹了一场,拿刀砍伤了许父的胳膊,气得许父连夜将私生子接回了家。
可即便闹到这个地步,他们也没有想过离婚。
许母放下了狠话:“我告诉你!想让我腾位置是不可能的,这辈子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许父的胳膊还没好,吊在脖子上,满脸凶悍地斥骂:“老子给你脸了,好吃好喝供着你这么多年!从来没让外面那些人烦过你,你现在就是这么对老子的?一个私生子也要管?”
人类在不理智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二人说得越多,就越是大动肝火,不出意外又打了一架。
许父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添了几道新的指甲划痕,许母脸上是又红又肿的巴掌印。
可以预见,他们还会这样纠缠一辈子。
从某种角度来说,意外地般配。
本来这只是一件小事。
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许父突然变更了继承人!
许家就算开始走下坡路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许延舟并不觉得那个私生子能够比他做得更好。
更何况,从小到大无论在哪个方面,他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非要说有什么遗憾,也只是比不过司茵而已。
这个从小在外面混迹街头,靠着许父出资整日只知道享乐,跟寻常二世祖没有任何区别的私生子,凭什么?
许延舟提出公平竞争,却遭到了许父疾言厉色的拒绝:“这有什么可比的?我看你现在兼职公司的经理做得挺好的,以后就帮你弟弟打工。”
许父是故意的,为了报复许母,用这种方式告诉对方,他才是这个真正掌握大权,生杀予夺的一家之主。
许延舟什么都知道,却偏偏深陷其中,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不置可否点点头,如雪般冷淡的视线含着几分若隐若无的讥诮,扫过许父那张近日来苍老了不少的面孔时,又惹得对方一阵跳脚:“给老子滚出去!滚远点!”
许延舟滚回了学校。
至少在众人眼中,失去了继承人的身份回到学校,跟滚也没什么差别了。
投射到他身上的异样眼光更多了,却都未曾在他的心里掀起半点波澜。
他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怎么打发走身后阴魂不散的影子。
“学长,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拉黑了我,我又找人借了手机打给你,结果每次刚打了声招呼你就挂了……”
女孩的声音带着哽咽。
许延舟脚步不停,看也没看一眼:“我们分手了。”
“我知道!”他走得很快,白晓梅不得不小跑起来跟在后面,“可是你身上的婚约不是解除了吗,学姐已经跟你退婚了啊!”
倏忽,许延舟停下了脚步。
13. 第 13 章
白晓梅一时没刹住车,撞到他的后背,鼻头一阵酸楚,激得她眼泪汹涌而出。
紧跟着,眼前又是一晃,肩膀传来不小的力度。
等再反应过来,已经坐到了地上,屁股火辣辣地疼。
——许延舟推了她一把。
“很抱歉当初利用了你,但从分手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站着的少年身姿挺拔,薄唇微动,吐露出无情的话语。
逆着光,白晓梅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猜想到,那双清泠泠的眉毛一定是微微皱起,含着些微不耐。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面对她的时候。
什么叫做……当初利用了你?
白晓梅心口一窒,仿佛破了个大洞,冷风从里面呼呼刮过。与此相比,臀瓣的疼痛反而不那么明显了。
她一直都能感觉到,许延舟跟她确立恋爱关系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他要的似乎只是女朋友这个身份。
至于这个身份到底是谁,他毫不在意。
“那你喜欢的是谁?”泪珠源源不断地从眼眶滚落,眼前已经模糊成一片,白晓梅双眼瞪得大大的,不甘心地问道。
一直以来,她要的不多,只是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点痕迹。
一点点就好了。
“……”
许延舟没有回答,径直转身离开。
白晓梅突然想到什么:“是司茵学姐吗?”
话音落下,前方的身影一顿,回过了头来。
白晓梅得以看到那张如工刀刻画的面容,五官仿佛被冰霜覆盖,冷到了极点,不带分毫情绪……
不需要回答,她一下子就确认了。
“是她,真的是她。”白晓梅呢喃着,双眼逐渐失去焦距,除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她早该想到的……
学姐那么优秀,只要亲身接触过,没有人会不喜欢。
就连她自己,此刻除了恍然大悟,也生不起半点嫉妒、不忿。
皓月当前,又怎么会有人选择萤火呢?
*
孙仙乐提起当时的场景,描述得绘声绘色,脸蛋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那两个人这下是彻底决裂了。要不是我恰好路过,还看不到这场好戏呢。”
她刻意隐瞒了部分事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刚好路过,有意跟踪还差不多。
司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看出来她不感兴趣,孙仙乐瘪了瘪嘴,有些挫败地坐回沙发,余光扫到不远处另一张空置的办公桌,不禁发出一声冷笑,暗骂了一句:“装模作样。”
她今天来司茵的办公室,就是为了特意分享这个好消息,没想到赶走了那些狂蜂浪蝶,又多出来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学弟。
什么学弟?狗屁还差不多。
翻了个白眼,一扭头,就看到了身旁的粉色MYMELODY。
这是她送的,被摆在了整个屋子最显眼的位置。
心情忽的就舒畅了起来,孙仙乐往后一靠:“学姐,你这个秘书怎么出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是到哪个地方偷懒去了吧?”
话音刚落,一阵敲门声率先响起。
“请进。”
一个部员探头进来,语带焦急:“会长,有人在楼下打起来了,我们实在搞不定,你快去看看吧。”
“谁啊?”孙仙乐来了兴趣,绕到沙发后往窗外望去。
看清底下的场景,她嘴角一撇,眼疾手快地拉上窗帘,回头装作无事发生,“什么都没看到,估计结束了吧。不用管了。”
部员睁大眼:“不可能!我刚才上来的时候还在打,打得可凶了!”
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孙仙乐横了对方一眼。
就楼下那两个人,有什么好去看的,让他们互相打死得了。
可惜未能如她所愿。
司茵站起来往外走,同时还不忘回头叮嘱:“我下去看看,你要是感觉无聊就先回去吧。”
又是这样,好像自己的存在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孙仙乐捏紧手:“你怎么赶我走,我们不是朋友吗?”
含着点抱怨,但不像质问,更像是玩笑撒娇的口吻。
要是她的那群拥趸在这里,一定会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什么时候乐姐也会这么委婉地说话了?
司茵有些意外地回眸,缓缓笑开,嘴角的弧度很浅:“当然。”
不是了。
她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听在孙仙乐耳里,却截然相反。
——太好了,她们两个已经是朋友了!
这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答案,孙仙乐一时竟欣喜得有些手足无措,想说什么又无法组成连贯的语句。
唇瓣几次张合,到最后也只酿出一句笑语:“那好,我都听你的。”
即使是现在就离开,她也没有丝毫异议了。
*
短短几天接连失去了友情和爱情,白晓梅失魂落魄了一段时间,刻意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复习,准备期末考。
可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有关许延舟的消息。
不同以往,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换了个方向——婚约解除之后,他的处境一落千丈。
“以前还觉得许家多了不起,现在看来,离了司家也就那样,也不知道以后许家还有没有校草的份。”
“不好说。就算再怎么样,许学长也不会比不过一个外来的私生子吧。”
“诶,别说这个了。我们还是来猜猜司茵学姐会不会原谅他吧。”
“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已经退婚了吗?”
“你还不知道吗?许学长已经跟那个谁分手了,现在正在重新追求司茵学姐。我撞到过好几次他在学生会楼底下站着,别人劝都劝不走。”
“那我猜不会,总感觉学姐不是那种会轻易原谅的人,虽然平时看上去很温柔,但底线应该很坚定。”
“我也觉得不会。失去了身份地位,只看脸的话,就算是校草也会感觉丧失了很多魅力呢。”
“既然这样,那我就猜会吧。他们可是青梅竹马,分享过比其他人多得多的时光,总有一份情意在的。”
“这根本不管用好吧?感情又不是用时间就可以衡量的,更何况追求司茵学姐的人那么多,失去了先机就再也没有主动权了。”
“……”
白晓梅跟在后面,默默地埋头听着,却不妨突然迎面撞上了某个人。
一阵惊呼过后,怀里抱着的东西散落一地。
她连忙捡起来,再起身,撞到她的那个人早就匆匆走出了一段距离。
远远还能听到对方举着手机,眉飞色舞地发语音:“我跟你说,校草跟人打起来了,就在学生会楼底下。好多人都在往那边赶,我现在也过去了。你能过来不?不能过来叫声爹,我给你现场直播。”
许延舟在跟人打架?
熟悉的文字组合在一起,却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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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梅感到了陌生,甚至是荒诞。
在她的印象里,许延舟永远都是那么清冷淡漠,很难想象他也会跟人打架。
前面走在一起聊天的那几个同学显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对视几眼。
“好刺激啊,在行政楼底下打架,不会是为了司茵学姐打起来的吧?”
“我靠许延舟竟然也会打架,我要去看!”
“我也去我也去!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转变了方向,齐齐往行政楼的方向走去。
擦干净书本上的灰,白晓梅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也随大流跟了过去。
*
行政楼前。
花坛旁的空地围满了层层叠叠的人群。偶有路人被吸引,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里瞧:“卧槽,这学校里面怎么开了斗兽场?”
白晓梅赶到,刚好听到这句话,顿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仗着身材娇小的优势,她闷着硬生生往里挤,倒还真挤出一条路来。
前面的视野骤然开阔起来。
一片仿佛被隔离出来的真空地带中央,两个青年正扭打在一起。
像是都打出了火气,抛弃了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战斗本能,二人犹如自然界中的野兽般互不相让,挥出的每一拳、踢出的每一脚都带着誓不罢休的意味。
白晓梅看得心头发紧。跟许延舟打架的是跟她同班的那个刺头新生秦岭,后者一打五的传闻还言犹在耳,他怎么可能打得过?
也诚如白晓梅所担心的那样,秦岭微一侧身避开攻势,回身一拳裹挟着凛冽的风声朝许延舟的下颚袭去。
尽管迅速偏过了脑袋,但还是没能完全避免,许延舟面上的肌肉颤动两下,嘴角很快渗出鲜血。
围观者发出一阵惊呼。
场中两人却仿佛充耳不闻。
许延舟抬手抹了抹嘴角,眼神冰冷地凝视着对面。
他白净的脸上早已平添了许多伤痕,眼角也青了一块,往日平整的校服皱成树皮,白色衬衣上印着几个新鲜的鞋印。
反观秦岭,还是平常的模样,对比起来,轻松写意了不知一星半点。
“不要打了!”白晓梅眼眶泛红,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大喊了一句。
喊完她就后悔了,许延舟扭头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仿佛冬日里的雨夹雪,冷硬刺骨,逼得白晓梅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好在周围的人群似乎被带动,也跟着劝起来。
“对啊,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许学长,你脸肿得好厉害,还是先走吧。”
“大家都是同学,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互相伤害啊!”
话是这么说,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拉架的。
先不说许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说秦岭家世背景也是不俗,没有哪个敢招惹。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秦岭捏了捏指骨,扯开嘴角,狭长而锐利的双眼中透出几分讥讽,抬起下巴轻点许延舟:“还来吗?”
其他人可能会以为秦岭是在问还继续打吗,许延舟却知道,秦岭是在说——还敢继续来找司茵吗?
他眼神更冷,仿若霜降后盖了冰的玻璃:“继续。”
话音刚落,人群后方突兀爆发出一阵喧哗。
“来了来了,学姐来了!”
不止场中蓄势待发的二人动作一顿,白晓梅也愣住了。
她转过头,循着声源处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