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的来信》 1、晚归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散去了临禾市持续多日的闷热。 天色已晚，街尾那家开着水果店的老板娘眯眼打了个哈欠，见外面的人越来越少，便起身开始收摊，她开店多年，手脚利索，将最后那篮凤梨搬进了屋内就要拉下卷帘门，却瞧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位少年。 虞倩芳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走了出去，“小璟，去哪儿玩啦?这个点还不回家，你妈妈可要担心了。” 路灯下的少年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身型清瘦修长，皮肤极白，模样生的很是俊秀，只是神情淡淡的，耷拉着眼皮，整个人带着点散漫和倦意。 许璟摘下了仅戴着一只的耳机，回道，“现在就回去。” 虞倩芳点了点头，连忙回店里拿了盒切好的西瓜塞进许璟怀里，说，“快回去吧，最近咱们市不安全，你一个学生别这么晚还在外面晃。” 许璟正要拒绝，抬头又对上了虞倩芳关切的眼神，只好慢腾腾的改了口，“谢谢芳姨。” 虞倩芳年轻的时候是个不婚主义者，膝下无儿无女，现在上了岁数才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觉得孤独，好在许璟经常来店里，虽然交流甚少，但也打发了不少难熬的时光。 看着逐渐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虞倩芳轻轻的叹了口气。 许璟自小家境优越，父亲许怀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母亲秦欣是某高校的特级英语教师，前段时间中考刚结束，许璟稳定发挥考到了本市最好的高中临禾一中，秦欣也就在这附近租了公寓。 许璟走进电梯，活动了几下有些酸痛的手指，刚要摁楼层键，手机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许璟看了眼备注，接起电话时很有先见之明的将手机拿远了。 果不其然，手机刚显示接通，对面就传来了一声悲愤的哀嚎，“璟哥，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离开我?” 严哲今晚就像个复读机，单是这句话就已经重复了十几遍。 许璟显然已经没有任何耐心。 “你再问一遍试试?” “我就是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就找根绳子吊死。” 严哲完全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对许璟刻薄的话置若罔闻，“曾经沧海难为水，难道那些誓言都是假的吗?” 手机对面传来短而沉的呼吸声，带着明显压抑的烦躁。 严哲听到后更伤心了，控诉道，“璟哥，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安慰我?” 许璟：“节哀顺变。” 严哲：“……” 这他妈是安慰? 听起来像诅咒。 又猛灌了两口酒，严哲突然灵光一闪，拍桌而起，“要不我去找她复合吧!你说几率有多大?但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没有面子，或者我找别人帮忙，她——” 声音戛然而止，一看手机发现上面显示通话已结束，而再打去时，已经打不通了。 严哲：“……” 靠。 而此时站在601门口的少年正一动不动的冷着张脸，眉目间透着极其的不爽。 两个小时前许璟洗完冷水澡刚打算上床，却收到了严哲的电话轰炸，对面的人一开口就是自己失恋了，这货三天两头这样，许璟都懒得听完，啪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然后严哲就开始连哭带闹的打感情牌，考虑到对方最近受到学习和情感上的双重打击，许璟还是出门了。 严哲的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没人管束就没日没夜的泡网吧，但许璟不一样，他有严重洁癖，面对浓重的烟味和酒气转身就想走，还是严哲死皮赖脸求了半天，这才同意留下来陪他打会游戏，只不过后面有人的烟灰不小心飘了过来，许璟这才忍无可忍，逆风局都没结束就走了。 刚刚他站门口把身上的口袋都翻了遍，到最后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压根就没带钥匙。 他们家房子买在市中心，秦欣最近又忙的抽不开身，跟自己熟的只有一个刚刚拉黑的严哲。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除非自己作死。 许璟慢慢蹲下身，气笑了。 经过几秒钟的考虑，他只能拿手机订离这最近的酒店。 如今已经快十一点，整栋楼都很安静，外面细细的风声掩盖了轻微的脚步声，听起来倒显得自然。 可就在这时，电梯的门突然开了。 这个点居然还有人没回家。 许璟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发现是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生，这人很高，小腿修长结实，背虽挺的笔直但无端透露出一种散漫，尽管戴着黑色口罩，气质却能让人印象深刻。 顶楼就只有两间住户，许璟刚搬来的时候依稀记得边上那间还没人住，念头未尽，他却感觉有道视线从自己身上一瞬而过。 若说好听点，这种眼神是单纯好奇，可在这种情况下，许璟更偏向于对方是在说，这是哪来的傻逼。 目光碰撞，紧接就听见“嘭”的一声，只见眼前这人不仅非常冷漠的走进了隔壁602房，关门声还响的震天动地。 “……” 许璟想一脚把这门踹报废。 但他忍住了。 虽然还在夏天，但雨后的晚风还是带有些许凉意，许璟订好了酒店就要离开，可这时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了一条新闻。 “关于前几天发生的无头女尸案，警方已经有了初步论断，以下公布的是嫌疑人最新的照片，如有发现，请及时联系我们!” 想到虞倩芳说的话，从来不关心这种事的许璟也点进去看了眼，图片比较模糊，大概是从监控里面截出来的，可里面的人。 他放大了图片，下一秒，那只已经伸到半空中要摁电梯的手就这样硬生生停住了。 运动服，黑口罩。 有点熟悉。 许璟瞬间刹住了脚步。 他好像两分钟前才看到过这身穿搭。 回想刚刚的画面，只记得那人身型颀长，额前碎发有些潮湿，遮住了部分锋利立体的眉骨，那眼眸漆黑深沉，压着几分戾气。 虽然没看见脸，但这绝对不会是面善的人。 许璟连忙摁下楼键，一时间心跳的有些快。 而此时，进门的人没有片刻停留，直接走向了浴室，口罩摘落，镜子映出一张神情冷冽的脸，明明年纪不大，模样生的也极好，可因为天生重睑较深，眼型狭长，无端给这张引人注目的脸添了几分疏离感。 镜前的人慢慢抬起了手，细长的手指染上了些不明显的血迹，他低头看了眼，眸中闪过几分厌恶的情绪。 青筋微微凸起，白净的手被搓的发红，直到水龙头被关上，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许璟到酒店后又洗了个澡，之后却毫无睡意，他知道自己的运气向来不好，但是这种搬个家和嫌疑犯成邻居的事情也能让他撞上? 怀着复杂的心情，许璟随手点开了一个午夜电台节目打算以此催眠，然而他刚闭上眼睛，手机就传出了电台主播富有情感的声音。 “现在是午夜小王为你们带来一波分析，关于上个星期发生在本市的无头女尸杀人案。” 许璟：“……” 下一秒，手机就被人静音果断塞到了枕头底下。 翌日。 频繁震动的提示音再一次把床上的人吵醒了，正午的阳光照进窗户有些刺眼，许璟睁了好几次眼睛才成功，偏偏还有个该死的一直在信息轰炸。 “……操。” 许璟忍着没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打开看了眼，发现是个和他不怎么熟的人发来的，叫林嘉誉，但这人和严哲关系挺好。 【社会你林哥】:睡醒了嘛璟哥? 【社会你林哥】:严哲已经苦苦哀求我两个小时了，他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社会你林哥】:璟哥你在吗璟哥，你还没醒吗？ 现在想睡也睡不着了，许璟起床走进浴室，看了眼镜子后险些被自己吓一大跳，他的头发因为发质细软经常容易往上翘，加上昨晚噩梦连连，现在看起来简直跟遭雷劈了一样。 顶级强迫症的人在浴室收拾了近半小时，终于让发型恢复到了完美的程度，手机还在震动，许璟打算把这人也给拉黑了，而对面像是能猜到似的，连忙又发来了条消息。 【社会你林哥】:严哲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请你尽快把他放出来，不然他就要杀到你家去了! 许璟终于发了个问号过去。 很快，对面就发过来了两个小人儿欢呼的表情包。 【社会你林哥】:哥你终于回我了。 【社会你林哥】:我也不知道什么事，你直接问他吧。 【男的】:嗯。 许璟将外套随意搭在了肩上，退房后就把严哲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从黑名单移了出来。 手机屏幕瞬间被消息刷屏，紧接就弹出了一条视频电话。 许璟接了起来，看着视频对面那个一脸讨好的笑容，面无表情的开了口，“你最好有事。” 严哲讪讪道，“璟哥，对不起啊，我昨晚喝多了。” 许璟冷哼了声，直接道，“什么事?” “哦对，差点忘了。”严哲一拍脑袋，急忙道，“你知不知道最近发生的那个无头女尸案?” 又来了。 许璟烦躁道，“怎么?” “我和你说，太吓人了你知道吗，我刚刚看新闻，他们说这个嫌疑人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庆安街，这他妈不就是你住的地方吗？” 许璟微征，脚步却在要拐弯时迅速收了回来。 对面的严哲察觉有异，连忙问，“怎、怎么了？” 许璟没说话，一脸警惕的注意着突然从拐角出现的人，直到那人自眼前慢慢走远，才有些迟疑的开了口，“如果我说这个人可能就在我附近，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谁?” 趁着白色运动服的身影还没完全消失，许璟当即拍了张照片，后才放低声音，看着屏幕缓缓添了下文，“凶手。” 严哲:“……” 2、跟丢 视频那边的严哲愣了几秒后才一咽口水，迟疑道，“璟哥，你没有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许璟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挂了。”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嫌疑犯，如果贸然报警，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许璟给秦欣打了个电话，刚接通的时候对面的声音很小，应该是不方便说话，许璟一听便知在上课，于是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只发了条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信息一时间没有得到回复，许璟收了手机，朝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紧跟而去。 这片地方不大，多是些弯弯绕绕的路，可前面的人步履从容，光明正大的走在监控底下，这点倒减少了许璟心中的疑虑。 再过一条马路就离家不远了，许璟心中正盘算着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做，可就在一辆客车开过去的晃眼功夫，人却不见了! 那人一路走来的速度都很慢，就算没放太多心思也能轻而易举的跟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消失。 许璟看了圈周围，发现的确没了踪迹，但既然那人住在他隔壁，他们迟早还会再见面。单凭着装，确实无法断定这是否就是警方要找的人，况且如果那个人真是，也不至于蠢到穿着这身衣服招摇过市。 想到这，许璟还是选择直接回家。 秦欣在两分钟之前回了一条信息，比较长，大概是说学校事情比较多她实在抽不出身，最近几天应该都不能回家了，除此之外，后面还添了挺多比较煽情的话。 许璟有些不习惯，回了句好的，想了想后又补充了句“注意休息” 公寓的大门最近在重修，地上全是颜料和钢架，不但路不好走，连空气中也都弥漫着一股甲醛的味道，许璟果断选择换道而行。 这个入口是他通过一只猫发现的，那猫瘦小，又不喜欢走寻常路，他好几次都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看见它。 与别的地方都不一样，小路需要翻过矮墙或者钻进角落的破洞才能找到，末端连的是公寓的后门，翻墙这种事对于许璟来说也有些难以接受，但相比于忍受正门那里刺鼻的味道，他宁愿选择这边。 从墙上一跃而下的人有些嫌弃的拍了拍衣摆处粘上的灰，周遭安静无声，此刻的他莫名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怀着这样的心情，许璟走的很快，直到看见公寓后门，他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这气息都还没顺平静，就在推门的瞬间，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还打算继续跟？” 落下的嗓音冷冽严正，偏偏语气还带着几分讥笑。 是那个人。 许璟握着门把的手一紧，慢慢回了头，“你在说什么?” 只见眼前的人逼近了两步，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跟了我两公里，你在问我?” 许璟眉头一皱，说，“这路你家的?” 话语中挑衅的意思很明显，可眼前的人听完后却没说话，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冷漠的收回目光，最终转身走了进去。 莫名其妙。 许璟完全将自己刚刚的确在跟踪对方这件事抛之脑后。 手机叮的一声拉回了思绪。 【哲神】：我到你家门口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人显然是回家，如果严哲没有沉迷打游戏或者和女孩子聊天的话，应该能注意到，按照他的性子，十有八九会选择冲上去。 想到这，许璟加快了脚下动作。 电梯门开，只见一人毫无形象的蹲在他家门口，灵活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动作。 “守家啊” “打野的在干嘛？” “我真服了，这水平赶紧滚回家种田去” 没过几秒，一句defeat响彻走廊，严哲气的直捶地。 指望严哲关键时刻起作用不如指望母猪上树，许璟觉得林嘉誉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还玩呢，都玩到四中去了。” 声音冷不丁的落下，严哲听到后边笑边撑着地起身，回道，“璟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看书就想睡觉，不是那块料。” 临禾市高中不多，出名一点的就只有四所，一中是重高，每届都能送大批学生进名校，二中三中就稍微逊色一点，但是四中，大家平常都不怎么提，如果谁家孩子考上这所学校，父母都是不愿意说的，这所学校建立时间短，说好听点是所普通高中，实际上进去的人都清楚，和职业高中没什么区别。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严哲反射弧慢出半个世纪。 “对了璟哥，你怎么不开门?” 许璟冷笑，“怎么开?” “用钥匙啊。” “钥匙呢？” “……” 严哲明白了，全都是他的问题 “欣姨呢，你们不是有两把钥匙吗?我去阿姨那拿，反正也不是很远。” “坐车一个小时，开锁的人十分钟就到。” 严哲小声说了句好，他不敢再围绕这个话题多逼逼一句，因为这样许璟下一秒就会把他从六楼扔下去。 “对了，你电话里说的是认真的吗?报警了没?” 许璟看了眼时间，奇怪道，“你刚刚没看到他？” “没有啊。” 结果话刚说完，楼层内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反应过来的严哲有点无法冷静了，“不会吧……”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这次从楼梯口出现的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看过来，径直进了602，全程把他们当空气。 六楼走了近十分钟，什么龟速。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许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句。 此刻严哲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拨打110，却被许璟伸手制止。 “再看看。” 来开锁的人是个干了很多年的老顽固，到了之后非说未成年必须要有父母的陪同才给开，许璟懒得废话，拿手机正打算换家开锁公司，而严哲却两脚一蹬，捂着胸口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咳嗽声，那呼吸急促而短暂，像是快窒息了。 开锁的大爷吓一大跳。 “他他他他——他这是怎么了?” 许璟也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对上严哲投过来的眼神。 —配合，配合我啊! “他有哮喘，药在房间里。” “你再不开，他就死了。” 两句极其平静的话让问的人吓个半死，老大爷连忙打开工具箱，一顿操作猛如虎，急得手都抡出火星子。 锁开了五分钟，严哲喘了四分半。 剩下那半分钟他是真有点上不来气，中场休息去了。 门一开老大爷就跑了，甚至连钱都没收，生怕严哲敲诈他。 严哲笑的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我牛逼吧?演的像不像?” “像。”许璟中肯的评价道，“像个傻逼。” “……” 进门后，严哲大喇喇的往沙发上一躺，说，“璟哥，我今晚干脆不回去了，留在这陪你。” 许璟喝水的动作一停，“滚，不搞基。” 严哲被自己的口水呛个半死。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他估计早就已经上前把人干翻在地，可当下是许璟，先不提交情，主要是他冲上去到最后被干翻的绝对会是自己。 别人可能不知道，反正他是见过许璟这张脸到底有多强的欺骗性，看着斯斯文文的，若是真动起手来，没见过比这还狠的。 严哲和许璟是初中同学，刚开始两人也只是前后桌关系，并不熟，直到初二那年换了个数学老师，严厉的教学模式完全打破了严哲安乐的躺平生活，不能应付作业就只能硬着头皮写，偏偏他那群朋友没一个会读书的，深思熟虑后严哲只能选择求助前面这位次次年级第一的大佬，刚开始他还装模作样的选择以讨论问题的方式要答案，其实许璟早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到最后实在没耐心，甩手就是给作业，一个字都不多讲。 严哲为此感动的不行，可也只是表面上罢了，许璟周身自带高冷气质，浑身上下就写着四个大字:离我远点，况且他们一个在成绩表首位一个在末端，八竿子都打不着。 就这样过了半年，事情却突然发生了转变，严哲的校外朋友惹了事，阴差阳错却找到了他，当时围上来了有十几号人，严哲势单力薄都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结果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看着那双细白的手臂，严哲心中更绝望了，这不多个来挨打的吗?可自己的事绝不能牵扯别人，看着冲上来的人，他连忙要把许璟挡在身后，转瞬却见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眼前划过，对面为首的壮汉直接飞出去好几米远。 那一刻，严哲目瞪口呆。 可他还是惊讶的太早了，看着最后那群趴在地上翻滚喊痛的黄毛，他简直想跪下来喊许璟一声大哥。 也就这样，两人才真正熟了起来。 “我说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许璟看起来有些生理不适。 严哲一愣，“什么眼神?” “强烈的崇拜和着迷。” 两秒静默后，屋内传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我他妈真是直的!!!” 3、闹剧 最后严哲还是留了下来，蹭了顿晚饭后就一直在打游戏，因为是公寓，不比在市中心的房子有客房，天色已晚，许璟刚要开口让他早点走，外面却传来了关门声。 是那个人。 两个人互相看了眼，连严哲都立刻退出了游戏站起身，许璟将门开了一点，通过缝隙捕捉到楼梯口最后的身影。 果然奇怪，住这么高居然还不坐电梯。 严哲：“要不跟去看看?” 许璟嗯了声，匆匆忙忙出门前又特意摸了摸口袋，等确认自己这次的确带钥匙了才放心离开。 下楼后，严哲看着早他们好几分钟走的人，此时却就在不远处，忍不住小声道，“这人怎么走路速度这么慢。” 一开始许璟也这么认为，可在想到那人突然消失，以及在后门对他说的那番话，又觉得这事倒也未必。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个人和昨天一样还是穿着运动服，只不过不是先前那件，而是黑色的。 不得不说，这身材确实不错，修长挺拔，肩宽腰窄，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 单看背影就知道是个大帅逼。 “这兄弟挺帅啊。”严哲说，“感觉年龄也不大，璟哥，可能真是我们多想了。” “帅和这个冲突?” “我是颜狗。” 许璟懒得骂了，言简意赅道，“闭嘴吧。” 眼看着他们和前面的人越来越近，许璟拉住了严哲的衣服，示意走慢点。 严哲认真点了点头，紧接着又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从裤袋里掏出了个鸭舌帽，戴上后扯下帽檐，把眼睛挡了个严实。 许璟：“?” 一句脏话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实在难受，许璟最终选择眼不见为净，将视线转回到了前方，却发现前面的人从慢走变成了小跑。 许璟连忙要跟上去，一时间脚下没留意突然被某样东西绊了下，整个人毫无预料的向前倒去，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一声“哎呦”。 严哲嘴上惊呼，心中同样大喊，完蛋了! 他戴上帽子后也觉得自己特别傻逼，本来方向感就差，眼睛一遮之后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刚要摘帽结果脚就伸错了位置，两个人像叠罗汉似的摔倒在地。 “你他妈……” 许璟摔的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大概半分钟，头顶上又传来了那道冷沉的声音，只是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腔调，“组团跟踪，这样很好玩吗？” 许璟这下摔的厉害，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这人在说什么，反倒是严哲情况好点，因为是之后倒下的，除了膝盖那里破了点皮，其他地方都有许璟垫着。 “我去，璟哥你没事吧，我的天，快让我看看!”严哲迅速起身将许璟扶起来，急得舌头直打结。 许璟站起来后更是感觉天旋地转，依稀能看清某人正在用那种轻蔑和不屑的眼神打量着他。 “再不送医院，脑子就真出问题了。”男人嘲笑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严哲作势要追上前，却被许璟一把抓住。 看见许璟脸色煞白，严哲吓了一大跳，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拿手机叫车。 许璟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他的额头上裹着层厚厚的绷带，一睁开眼又是严哲那张讨好的笑脸。 “璟哥，你感觉怎么样了?” 许璟的手指关节发出了两声动静。 严哲心惊肉跳，“璟哥，咱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许璟没理会，下一秒掀开了身上的被子。 “我操，等等，等等。”严哲几乎要跳起来，边挪到门口边慌乱道，“璟哥，实不相瞒，其实我有心脏病受不起惊吓，我还骨质疏松，我、我……” 许璟起身后看了严哲一眼，面无表情的掠过他走进了卫生间。 严哲：“……” 某人又小心翼翼的坐回到椅子上。 等到对方洗完手出来后，严哲才小声嘀咕，“我是真没想到今天这么背。” “呵呵。” 严哲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说，“那什么，三个小时前发布了一条新闻，说已经抓到嫌疑犯了。” “哦。” “……虽然晚上的行为确实有点蠢，但我们也收获了一些东西，不是吗?” 严哲的语气透露着一种虽然我们很惨，但还好我们都活着的乐观。 许璟听他扯。 “比如?” “比如长得帅的多半是好人，晚上不回家准没好事，比如出门要看黄道吉日，做事要三思而后行，比如我再也不戴那个帽子走路了，再比如……璟哥你这么英明神武英俊潇洒心地善良风流倜傥，就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许璟很轻的说了句，“滚。” “得咧。” 严哲起身走了出去，几秒后，门口又出现了那张笑眯眯的脸。 “滚完了，我又回来了。” 虽然今晚的事由严哲引起，但两人也是好几年逃课干架的交情，许璟也不至于真责怪他。 医院内的消毒水的味道很是刺鼻，许璟忍不住皱眉，闷着声音道，“别告诉我妈。” “没说，你放心。” 作为这人唯一的朋友，严哲比谁都清楚，如果许璟出了事，秦欣肯定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 “就是医生说，让你最近这段时间少动点脑子。”说到这，严哲更是觉得应该感到庆幸，还好这事情发生在中考之后，如果真因此耽误了许璟考试，他就算给人当牛做马一辈子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你什么时候开学?” “二十几天吧。” “我操，只有二十几天？你们一中是这个。”严哲高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许璟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 无头女尸案随着嫌疑人被抓告下段落，凶手本是她的大学老师，因为猥亵不成起了杀意，事情曝出来后令人唏嘘不已，很多家长更是不放心留孩子一人在外。 后面秦欣也得空住在公寓，除了有时候出门或者回家会撞见那人之外，生活依旧如初。 但许璟看602里面的人就是没由来的不爽，他还从来都没有对谁有这么大的恶意，或许这就是磁场不合，上辈子的孽缘这辈子的仇家。 作为本市唯一的重高，临禾一中果然不负家长期望，八月初就已经通知开学，虽然消息刚出来时掀起了不少风浪，但到后面那些吐槽的声音还是化成了初入新环境的欣喜。 秦欣将刚刚热好的纯牛奶递给许璟，眼神中流露着关心，“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要不然妈妈陪你去吧。” “不用，报个道而已。”许璟单肩背着包，接过了牛奶，“走了，妈。” “那你记得回来吃饭，我中午烧油焖虾。”秦欣还是不放心的走出了门口。 “嗯，知道了。” 信息通知说最晚早上七点要到学校，许璟喜欢掐点，遇到这种情况向来都是算好了时间去。 进电梯前他又鬼使神差的往左侧看了眼，房门紧闭，说起来那人的年纪看着和他差不多大，应该也是学生，不过这地方也就一中开学早，难不成长的跟花孔雀似的也能和他考同个学校? 许璟心想，绝对不可能。 时钟走到了“7”，许璟刚好踏进自己所在的班级104，老师还没有来，学生倒是基本上来齐了，初来乍到总显得有些拘谨，除了个别男生说话声音比较大之外，大多都安分的坐在位置上。 许璟扫了一圈，发现只有两个最角落的位置空着，教室内相邻桌子拼在一块，那两个空位边上都有人。 许璟眉心微蹙。 游戏总能让几个不熟的男生瞬间打成一片，后两排都在眉飞色舞的讨论着最新出的枪战游戏。 放眼望去，整个教室就只有窗边那个人趴在课桌上睡觉，尽管有些格格不入，可希望坐自己边上的人是个哑巴的许璟却感到格外满意，他走向窗边，将书包放了下来。 近距离看，只见这人曲着长腿，睡觉的姿势略显慵懒，白净修长的手指倦倦的搭在后颈，像是被刚刚的动静吵到，趴着的人有些不耐烦的动了动，半晌，抬起了头。 双目对视。 许璟：“……” 沈彦：“……” 任身旁那些动静有多吵闹，这一瞬间被尽数消去，许璟只觉得自己脑中有座大桥，崩塌了。 而沈彦脸上倦意未消，看到眼前的人后挑了挑眉，“跟——” 话音刚落，只见许璟手比脑子快，包一拿转身就走，像躲瘟疫似的。 跟踪狂。 沈彦轻嗤了一声，眼神带着几分不屑，紧接又毫不在意的趴下睡觉了。 许璟再次回到了门边上的座位，语气压着几分不爽，“这里有人吗？” 被问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长相老实，皮肤有些黑，许璟看了眼他桌子上摊着的东西，发现是本辅导书，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计算过程。 皱籍见到许璟后愣了几秒，好像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愿意坐在自己边上，回话时突然变得结巴，“没...没没有人。” 许璟点了点头，放下书包后就直接坐了下来。 后面许璟越想越觉得操蛋。 这他妈什么破运气，这居然都能同个班。 肯定是跟严哲那倒霉蛋待久了，他回去就把这货拉黑。 此时还在网吧奋战的严哲连续打了五个喷嚏，终于在逆风局的最后一刻被敌方偷了水晶。 “……”严哲仰天怒吼，“靠!哪个傻逼在骂我!” 五分钟后，在台下一片好奇的注视中，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走进门，淡妆白裙，柔顺的及腰头发，看着就很温柔，班上安静了一秒，转瞬间炸开了个锅。 “同学们好，有一点需要先告知大家，学校原先的安排是由应琴老师担任104的班主任，但应老师最近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所以接下来由我暂代，我叫梁姻。”梁姻在黑板上写下名字，转身微笑道，“希望能和你们共同进步。” 只是暂代啊。 台下传出了失落的叹息。 “老师，那你能代多久啊。”说这话的人叫查飞昂，恰好坐在许璟的斜前方，这人身型高壮，声音也很张扬。 “看应老师的病什么时候好。”梁姻温柔一笑，说，“我想你们不应该担心这个，而是明天的开学考。” 全班：“……” 提早开学就算了，还有开学考? 班上顿时一片哀嚎惨叫。 “不过也别太担心，只是想知道你们这个假期过的怎么样。”看着许多张脸瞬间耷拉下来，梁姻又补充道，“放心，正常难度。” “别说了，人已废，只能想到先出二技能。” “我剧都还没追完，今晚刚好播最后一集，我还想看来着。” 声音此起彼伏，几句淹没了梁姻，但她也没有打断，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台下的学生。 “同学，你打算准备吗?” 许璟往边上瞥了一眼，皱籍却立刻把头扭开了。 “……”许璟回道，“不。” “哎，我假期也玩的有些疯，就看了两本书，这次考试肯定要滑铁卢了。”几句话下来，皱籍依旧侧着头，似乎很害怕和他对视。 见状，许璟也把视线收回来，只是在这之前，有道目光却让他的动作一停。 是最那边的人。 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眼神，像是特意在看他又好像只是随意一扫，让许璟不禁想起了那日被关在门外的场景，突然有些火大。 这人脑子有病吗。 4、邀请 梁姻叫女生发完书，简单的报道就结束了，大多数人只随手带了几本教科书回去，只有皱籍，将书包塞得满满当当。 看着后桌连散文练习册都不放过，查飞昂忍不住惊呼道，“同学，你这也太认真了吧。” 声音惹来了周围一圈的目光，皱籍脸瞬间红了起来，小声道，“没有，我就无聊随便看看。” 说完，头埋的更低了。 见查飞昂还想说什么，许璟将空荡荡的书包一拿，直接道，“走吧。” 皱籍有些发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许璟是在和他说，便冲查飞昂点了点头，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许璟走路速度向来比较快，也以为皱籍懂他刚刚解围的意思，便没有停留，刚要把耳机带上，身后却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喊声。 “同学，同学，等等我。” 许璟脚步一顿，转过了头。 皱籍粗喘着气，黝黑的脸因为气息不顺憋的更红了。 “谢谢你。” 许璟蹙眉，“不用。” “我叫皱籍，书籍的籍。” “许璟。”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只有你来我往才能进行的下去，可许璟本身话不多，皱籍又莫名的胆怯，好在因为一个分叉路口，终于结束了这场极其尴尬的对话。 八月的阳光虽然明媚，但也十分毒辣，许璟被太阳刺的睁不开眼睛，只能往树荫那边走去，低头瞬间却看见边上多了个长条型的影子。 那影子的头顶上还有把伞。 许璟转头看去，发现果真是那个人。 “你跟着我干嘛？” 沈彦嘲笑了声，懒懒地应道，“怎么，还摔出了妄想症?” 还敢提那件事。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眼前这个人，此刻的许璟火气莫名盛的很，冷冷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当然不是，我做不到平地摔。” 沈彦的声音绝对算得上好听，低沉清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腔调。 但许璟觉得自己一个字都听不下去，随即冷着张脸走向另外那条艳阳高照的路，颇有离沈彦十万八千米远的架势。 到家后，油焖虾早已经烧好放在了桌子上，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冒着香气的菜，秦欣拿着冰镇的酸梅汁出了厨房，笑道，“回来了?去洗个手，尝尝我新学的菜。” 闻言，许璟放包的动作一僵，“新学的?” “放心。”秦欣说，“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失败。” 许璟净手后坐了下来，看着眼前那道所谓新学的菜，微微抿了抿唇。 有点黑，可能是烧焦了。 有些糊，但从气味上依稀可以判断出是茄子。 在秦欣期待的目光中，许璟硬着头皮夹了一点放进了口中。 “怎么样?” 许璟艰难的将口中那团没什么味道的东西咽了下去，说，“挺好的，下次可以多放点酱油。” 秦欣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转瞬又放下了筷子，说，“住在我们隔壁的那个男生年龄看着和你差不多大，也没见到过人家父母，你去问问他，要不要来我们家吃饭。” 许璟没有丝毫犹豫，“不去。” 秦欣疑惑，“为什么?” “懒的去。”许璟将杯中最后的酸梅汁喝完，抬眼发现秦欣正看自己，只能继续胡乱解释，“他吃过了。” 听到这，秦欣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可过了几秒，她又反应过来有些不太对劲，便问，“你们两个已经打过招呼了?” “见过几面。” “他也在上高中吗？” 何止，还他妈同个班。 许璟根本不愿意提这件事，只简单嗯了一声。 秦欣半吊子的厨艺就像拆盲盒，你永远也不知道一筷子下去吃到嘴里的会是什么水准，好坏全靠运气，咸淡全靠手气。 一顿饭吃的许璟心累。 “妈，我吃好了。” “这么快，这茄子不再吃点?” “……饱了。”许璟迅速逃离餐桌。 回房间后的许璟想起了秦欣刚刚说的话，有些意外，自他搬过来后确实从没见过有其他人出入602，这个年纪独居并不常见。 不过他好端端的关心这些干嘛。 许璟觉得自己就是太闲了，坐下来正要打开电脑，却看见整洁的桌面上多出了两本英语辅导书。 不用想，肯定是秦欣放的，许璟甚至懒得翻开，随手塞进了书柜。 从小到大许璟学什么都很快，所有学科轻而易举就能拿满分，唯独英语次次倒数，原本凭其他成绩上一中绰绰有余，但因为英语拖了太多后腿，导致中考只是擦边进的一中。 而更奇怪的是，秦欣还是一名英语老师，所有她教过的学生里，即使是刚开始连单词都读不利索的最后也都能考个三位数，唯独对自己的儿子，她浑身解数教不到六十分。 由于实在无聊，许璟暂且放弃拉黑那倒霉蛋的念头，正要问严哲打不打游戏，对方一通电话却打的很巧。 “上号。” “晚点，我刚从网吧出来还没半个小时呢，现在在商场，你报名结束了啊，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 严哲自信的声音传了过来，“没有我的高中，你一定很无聊。” 那倒是，毕竟不用三天两头跟人打架。 许璟冷哼了声，打开lol后说，“我遇到那个人了。” “我操，抢钱呢这是，就这一个小小的粉红色八音盒你们卖二百五?”严哲的声音骤然变大，许璟早有预料，提前把手机拿远了。 “帅哥，我们店的质量都是可以保证的，尤其是这款八音盒，外观精致，声音空灵，最适合送女孩子啦。” “话虽这么说，可这他妈的也...” 对面的争执声突然消失，许璟看了眼手机，发现还在通话中，应该是严哲特意静音了。 这个点在线的人不多，许璟匹配了两回都没成功，正想退出去，右下角就弹出了一条邀请信息，他也没仔细看就同意了。 开局没多久，手机就传出了声音。 “我刚刚在商场，这些实体店真是黑心，一个破八音盒卖两百多，这不抢钱吗?”严哲愤愤道。 “你买了？” “买了啊。” 沉默片刻，许璟说，“挺好的，这数字适合你。” “没办法，我表妹生日快到了，她就喜欢这种东西。”严哲的声音充满了无奈，紧接他又想起刚刚许璟似乎有话要说，便问，“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许璟边打游戏边回道，“我在学校遇到了那个人。” 严哲听完后震惊道，“真的假的?那家伙居然也是一中的?” “谁知道，可能刚好够上。” 到现在也不能接受自己将会和这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个事实的许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你俩这样确实挺尴尬的，不过也没事，同个班也不代表会有太多交集，你看我们初中的时候，你和咱班的谁多说过几句话，不就只有我吗？” “你也知道自己话多了?” “去你的。”严哲笑骂道，“行了，不说了啊，我这还有事。”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严哲故意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神神秘秘。 这人能有什么事，许璟用小脑想也知道，除了去网吧就是和女生出去，逃不开这两种，所以他压根不理会对方希望自己能继续问下去的念头，先一步挂了电话。 手机立刻振动了好几下，严哲用表情包刷屏，表达着自己强烈的不满。 此刻的他根本没时间管严哲，这局除了邀请自己那个人的战绩能看之外，另外三个菜成狗，他和那个人二拖三，游戏打的十分激烈。 【都是手下败将(众星之子）】:我说对面的还不投吗？拖延时间也不是这样拖的吧。 许璟从不在游戏中理会这些挑衅的话，不像严哲每次都会气急败坏的和他们对骂，他玩游戏单纯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sy(蛮族之王）】:话多。 这个id叫sy的是刚刚邀请他的人，不得不说，水平确实不错，如果换一个人这局早输了。 只是再厉害也扛不住另外三个送成这副样子，这把前前后后打了一个多小时，许璟都玩困了，正准备挂机，游戏却在这时突然宣告结束。 许璟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发现这个sy居然以一打五，直接偷家成功了。 【都是手下败将(众星之子）】:???**** 【对面五条狗（卡牌大师）】:? 【网恋选我我超甜（沙漠玫瑰）】：*** 别说，挺厉害的。 许璟心情不错，可下一秒，他却彻底笑不出来了。 因为上面显示，这个sy是通过附近的人邀请的他。 602的空间其实比601的要小一点，但是屋内陈设简单，除了必需的东西之外，没有任何杂物，所以整体看起来就显得很空旷。 沈彦轻轻转了两圈手腕，关了电脑正要起身，一旁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周教练。” “小彦啊，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没事。”沈彦说，“抱歉，那天影响到你们营业了。” 周远客气道，“多大点事，本来就是那男的有问题，你也是好心。” 事情发生在前几天晚上，周远本来在带沈彦做拳击训练，却听见大厅内传来一阵争吵，仔细看才知道是个中年男人正在殴打一个孕妇，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沈彦就已经冲了出去，当场把那个男的撂翻在地，拳拳往人身上最疼的地方招呼，如果不是他上前拉着，那男的简直快被沈彦打死了。 “你要上学了吧?” “嗯，明天。” “好吧。”周远的声音有些遗憾，“那三个月后的季度比赛我只能找别人上了。” 沈彦神情淡然，回道，“好。” 5、夜摊 这场开学考来的有些猝不及防，试卷难度更是出人意料，果然，班主任的有些话还是不能信。 其他科目对许璟来说都很轻松，除了英语。 听力的速度比初中快了很多，生词占了一大半，不仅是许璟，其他人也觉得写的云里雾里。 细微的躁动声被梁姻轻咳制止，许璟翻了几篇阅读，也懒得挣扎，随手把答案蒙完了 五分钟后，他正打算翻页写作文，却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许璟用余光瞥了眼，发现又是那个人。 在此起彼伏的叹气声中，这人淡定的有些突出，若不是因为刚刚那声笑，他到考试结束也不一定知道边上坐着的是谁。 许璟懒得理会，写完作文就趴下睡觉了。 除了体育生和艺术生以外，能考入一中的学生之前的成绩肯定名列前茅，尽管嘴上说着不在意，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像许璟一样直接开睡。 梁姻听到异动，抬头往这边看了眼，却没有下来阻止。 一个小时后考试终于结束，梁姻让最后那排学生收试卷，自己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课程表。 到了饭点大家一哄而散，许璟不紧不慢，最后才离开教室。 中间碰上去了趟超市的查飞昂。 查飞昂对许璟印象很深，当即上前打招呼，“朋友，你真敢直接睡啊，昨晚通宵打游戏了?” 许璟看了眼查飞昂，也懒得争辩，就简单嗯了一声。 查飞昂立刻来劲了，“打lol吗?哪个段位啊，回去一起。” “青铜。”两秒后，许璟又补充了句，“没到六级。” 查飞昂:“……” 这时一个人恰好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学校现在还没有分发校服，沈彦只是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但身量宽阔，脊背挺直，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种强烈的力量感，极其惹眼。 两人很不巧的对视了一眼。 许璟下意识皱起了眉。 明明长着一双温柔的桃花眼，眉宇间却有种说不出的凌厉。 真是看了就讨厌。 查飞昂揣摩着许璟冷漠的表情，好奇的问道，“你和他有矛盾吗？” 许璟看向查飞昂，“你觉得呢。” “我报道那天看见你本来要坐他边上，结果又折回来了。” 许璟倒是没想到这人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居然还记得这个。 半晌，查飞昂就听见边上的人语气生硬道，“那边空气不好。” 查飞昂哽了哽。 是……吗? 因为刚开学的缘故，班上整体氛围都比较沉闷，看着课程表上密密麻麻的主课，连查飞昂都焉焉的瘫在了座位上。 皱籍依然认真的拿着数学辅导资料埋头苦干，一中的确不缺勤奋学习的人，可像皱籍这样争分夺秒到连上厕所都要带本小笔记去看，也实在是找不出几个了。 现在离上课还有五分钟，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刚拿水杯要出去接水，就被门外走进来的老师叫住了。 “等一下，对，就是你。”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门口看去，来的老师穿着身灰色的衬衫，背有些弯，鬓角发白，看起来上了年纪，他将老式茶杯放到了讲台上，将手中的那叠试卷递给已经愣在原地的女孩，说，“帮我发一下吧” 卢慧：“……” 所有人就看着女生征征的把保温杯放下，然后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接过试卷，此时不要说是她，其他人也同样不能理解。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等试卷发完了，周炎才想起来问。 卢慧个子不高，留着及肩短发，面对那么多道视线，有些胆怯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课代表了。”看着台下一张张疑惑的脸，周炎早已习惯，喝了口茶后就开始解释，“我上课和别的老师不一样，我不会给你们留课外作业，因为我布置的作业都会留时间让你们在课堂内完成。” 班上顿时松了口气。 “但有一点，只要是我的课，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前五分钟你们必须坐在上，预习也好，做题也好，就是不能无所事事的走来走去。” 卢慧听完这话，默默把桌上的水杯放进了包里。 “提早五分钟??厕所来回都要走个三分钟呢。” “疯了吧这老师。” 下面瞬间窃窃私语起来。 但再不情愿，规矩定在这谁也改变不了，况且没有课外作业，倒让这件事显得没那么糟糕。 可实际上他们还是高兴的太早了，周炎上课的速度快到无法想象，四十五分钟的课，他只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就把第一节内容讲完了，有的人勉强看完前两个知识点，转眼却发现已经在讲最后的公式了。 而且周炎上课不用ppt，纯是板书，可这板书写的也不好，又小又密，一节课下来，整个班叫苦连天。 查飞昂将书往脸上一盖，仰天长啸，“我操，这时间也不能留半个小时吧，他这节课到底上了什么?” “我倒是觉得这个老师挺可爱的，就是上的太快了，我还有很多知识点没弄懂。”皱籍边奋笔疾书边回道。 “你不是预习过了吗？” “还是有些内容不太能理解，我数学不太好，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完全掌握。” 查飞昂看着皱籍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嗖的一下缩回了头。 “对了，许璟，我看你好像没怎么记笔记，需要拿我的去看吗?”皱籍善意的笑了笑，将a4纸那么大的蓝皮本推了过去。 许璟转笔的手一顿，“不用。” 皱籍的脸上闪过几分尴尬，“好吧。” “谢谢。” 闻言，皱籍连忙摆手，“没事的没事的。” 一中的下课时间是出了名的晚，所以选择回家住的寥寥无几，许璟出校门的时候只剩下几个卖夜宵的摊位，为了避免再和那个人撞上，他这次一下课就跑了。 这次摆摊有秦欣喜欢吃的虾丸，许璟犹豫了一会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选了家最干净的摊位，摆放的食材都很新鲜，还冒着冷气，显然是刚从后面的冰柜里拿出来，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穿着随意，看起来很平易近人。 “你好，要点什么？” 许璟指了指保鲜膜里的虾丸，说，“这些所有。” “能吃辣吗？” 许璟摇了摇头。 “你是一中的学生吧?我在这摆了十几年摊，你们学校这些年放学的时间真是越来越晚了。” 许璟以为他是在抱怨顾客因此少去，可后来又听见对方说，“现在的小孩读书也辛苦的嘞。” “老板，一份凉面，重辣。” 许璟正要回话，听到声音后整个人都僵了僵。 沈彦要比许璟高一点，每次跟这人面对面撞见的时候许璟都有种被歧视的感觉，于是此刻他全当没听见，更不愿回头。 老板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这样的生意，圆润的脸上堆满了笑意，“行，你们先坐那里等一会啊。” “好。” “不用。” 老板：“……” 夏日的夜晚总是有种别样的意境，蝉鸣阵阵，耳边又是烧烤架上黄油滋滋冒响的声音，许璟瞥了眼旁边坐着的沈彦，发现这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某处看，认真的模样让许璟都不禁有些好奇，结果顺着视线一看，发现居然是蚂蚁搬家。 “……” 无聊至极。 老板把烤好的东西装进塑料盒，细心的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俩的好了。” 许璟结账后转身就走，沈彦直接给了一百，“不用找了。” “诶你这——” 老板刚想叫住沈彦，可转眼功夫人就没影了，手里的钱莫名有些烫手，老板忍不住感慨道，“有钱就是任性啊。” 一中附近的街道很长也很宽，每间隔十米就种着一棵海棠树，可夜晚看不清海棠花，也闻不出它的味道，五感中只有听觉占据了大部分。 所以身后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很清晰。 许璟打着光，走的很慢。 沈彦从后面走了上来，并肩时问了句，“今晚还打游戏?” 像许璟这种嗅觉异常灵敏的洁癖怪，其实很讨厌和不认识的人近距离接触，所谓的舒适距离在他这里也要大打折扣，但是沈彦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种雨后初晴的水生香，清新干净，许璟第一次允许陌生人离他这么近。 但说的话依然难听。 “关你什么事。” 许璟生的白皙俊秀，头发也是柔软的，再加上那清瘦的身型本应该让人觉得很好相处，可他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讲话也从不留情面，有时候能把严哲都气的上蹿下跳。 而沈彦听到后只是挑了挑眉，说，“明天早自习英语，别玩太晚，青铜选手。”就越过他走了。 许璟：“……” 关他屁事。 6、对峙 沈彦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手刚碰到门，脸色却突然变了。 门被重重推开，在看到沙发上的男人时，沈彦眼中闪过几分阴狠，他疾步上前夺过对方手中的照片，冷声道，“谁允许你翻我的东西?” 被质问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衣冠楚楚，带着成熟男人的稳重和魅力，长相也极其的出众，可若细看，会发现那双沉静的眉眼中时不时透露出几分阴冷。 沈临之的手被照片划出一道血痕，沈彦视若无睹，转身冷漠道，“出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沈临之慢条斯理的拿纸擦着手上的血，说，“你是不是又去那个小巷了?我之前和你说过几次，少和那种人沾染。” “哪种人?”沈彦冷笑，“抛弃自己病重的妻子吗？” 闻言，沈临之瞳孔微震，像是陷入了一段不愿想起的回忆，他沉默良久，意外放低了语气，“忆秋最近还好吗？” 如丝线崩断，沈彦自进门后就一直克制着的情绪瞬间爆发，他狠狠的揪住了沈临之的领口，逼近后直视着那双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怎么有脸问，你怎么敢在我面前问她过的怎么样?” 气氛直降最低，八月底的夜，屋内仿佛冷的让人喘不过气，沈临之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的脸被惊诧的情绪占满，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沈彦浑身颤抖，狠戾而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沈临之，最终嫌恶的松开了手，“滚。” 双目对视，沈临之不禁出神，他早该知道印象中只是坐着沉默不言的少年已然不见，如今的沈彦，无论是脾性、力气，还是对自己的敌意，远超于当初的设想。 沉重的关门声传来，屋内的人身子动了动，在极致的静默中，慢慢捡起了地上的照片。 深夜，随着街道上最后的路灯灭去，床上的少年目光空洞的盯着天花板，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眼泪无声滑落，浸湿了枕头。 · “相信昨天一过，你们已经知道老师们都很负责。”梁姻合上了语文书，留给了台下的学生一个单纯的微笑，“我们连夜批改试卷，开学考的成绩今天下午就能出来。” 全班：“……” 还真的不用这么负责。 下课后，查飞昂故意拉长了叹气的声音，等到有人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才半感慨半悲伤道，“你们别看这次考试表面随意，我听学长说，到时间成绩一出就要发家长手机上。” 查飞昂对自己的声音向来有信心，哪怕放小了分贝周围一圈人也还是能听得清。 “我操，不会吧，我全程乱写的。”前面一个男生紧张兮兮的转过头。 “都一样都一样。”查飞昂摆手宽慰，“许璟都不慌，我们慌什么？” 同一水平线上的人，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到最后都会被划分成“三六九等”，查飞昂一直认为学习和打游戏一样，天赋是前期充的钱，勤奋是后期的技术。 经过开学考这事后，他自然而然的就把考试睡觉的许璟归为自己这类，充了钱，也有一定技术，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不像话，但最终的成绩都不会差。 “你说是吧?”查飞昂转头笑道，“我们许勇士?” 但许璟听到后连眼皮都没抬，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这反应倒是让查飞昂愣了几秒，他虽然喜欢开玩笑，但也知道察言观色，于是瞬间藏住了笑，回头不再多说了。 许璟也懒得解释自己只是因为这两天倒作息倒的辛苦，又加上天气闷热，更觉得心情烦躁。 下节是周炎的课，卢慧早已经在前面发今天的作业，许璟正要去外面接水，起身时却看见最那边的人还是趴在桌子上。 和报道那天的姿势一样。 有这么困？都睡半天了。 许璟以为这人也是作息没调整过来，想到昨晚他说的话，忍不住在心里嘲笑。 周炎虽然年近退休，但口齿清晰，字正腔圆，又因为一节课只上十五分钟，所以从不讲废话，他上课爱板着张脸，看起来更显的严厉，尽管那些奇怪的规矩在背后天天被学生吐槽，可真到他的课了，一个个还是得乖乖的遵守。 但也有人需要另当别论。 比如说刚刚装完水回来的许璟。 别看上面那位年纪大还不戴眼镜，实际上视力比很多年轻人都要好，上课前，周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从后门进来的许璟，整个班更安静了。 他们都在心里替这位运气不怎么好的同学默默祈祷，偏偏当事人全然不知情，数学书刚翻到第三章，就听见周炎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许璟，上来做今天那张作业的倒数第二题。” 查飞昂转头露出一个完了的表情，皱籍也是因为碰上弱课，心有余而力不足，硬生生憋出了句，“不会就选c” 许璟：“……” 而此时靠窗那位也很荣幸的被周炎选中。 “沈彦，你来做最后一题。” 班上显然躁动了起来。 报道结束那晚沈彦和许璟就在一中火了，起因是有人在新生群里爆料，说这次开学来了两个颜值逆天的大帅哥，本来这事无人问津，直到这人把偷拍的照片发了出来，新生群当场沸腾了，四班除了皱籍都知道这事。 两个人走上讲台时都看了对方一眼，突然的视线碰撞让两只拿粉笔的手同时变得有些僵硬。 周炎让做的两道题是今天要学的内容，上都没开始上就让人做，摆明是为难，况且一中为了保证升学率和前面那批人的成绩，平时的作业和测试难度普遍都高，他说的最后两题，一道是应用，一道是选择，光是题目就有五六行，下面的人除了个别对数学很感兴趣外，看了两遍后不想浪费时间，果断放弃已经开始预习了。 两人落笔速度都很快，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始解答，黑板传出来的声音呲呲作响，像是在较劲。 许璟这题的步骤要比沈彦的少一点，写下最终答案的他正要下去，却不小心瞥见沈彦眼下的乌青，不仅如此，今天这人在其他地方上似乎也和以往不太一样。 沈彦皮肤虽白，眼睛又偏细长，但模样从来都与柔和两字沾不上边，他脸部棱角分明，轮廓更是明显，重睑处那道线有些深，高挺的鼻梁衬着眉骨高，整张脸就显得很有攻击性。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分析沈彦的长相，且最终还得出一个这人长的不错的结论的许璟愣了一下。 自己这是在干嘛，有病吗。 周炎并没有评价两人写的是否正确，他还是和往常一样上了十五分钟课，就把时间留给了学生。 一直到下课，周炎才说，“这两道是去年二模的压轴题，上面做的是对的，解答过程也很完整，你们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这两位同学。” “卧槽，这么牛?”查飞昂划掉了自己写的错误答案，顿时有种低看别人后的心虚， “璟哥，请收我为徒。” “还早。” 查飞昂“啊”了一声，问道，“什么意思？” “你的崇拜。”许璟敲了敲一旁的试卷，平静道，“可以留到成绩出来之后。” 查飞昂石化了。 听周炎提到二模，班上对这两道题瞬间重视了起来，许璟周围一圈的人占了先机，听了两遍有些不耐烦的讲解之下懂了个大概，之后许璟也没再解答过，因为凡是来问的，最终都去到了皱籍和查飞昂那里。 皱籍显得有些放不开，话没说几句脸就红的不行，查飞昂倒是越讲越来劲儿，有时候说着说着还摆起了老师的谱，尤其是面对女孩子，好几次故意停下来问对方自己讲的怎么样。 直到许璟在后面啧了一声，查飞昂才收敛。 梁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成绩单贴到了后面的墙上，只是有人经过时突然注意到，大喊，“我去，出成绩了!” 然后一半多的人都围了上去，班上顿时哄闹起来，许璟的位置离那地方特别近，险些没被他们吵死，犹豫半天还是起身走到了另外的角落。 沈彦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倦倦的撑着头坐在位置上。他像是在写什么东西，笔速很快，许璟靠着窗留心了几眼，发现这人写数学居然不用打草稿，一道复杂的选择题不出半分钟就把答案写上去了。 晃眼功夫沈彦就翻到了下一页，不过先前那面十五道选择题他选了十个c，许璟在心中冷笑，可能真按皱籍说的方法才写的这么快。 低冷的音线脱离了不远处的喧闹声，毫无预料的从许璟的耳朵钻了进去，“我的答案好看吗？” 许璟微微转头，恰好对上那双正打量着自己的眼睛，于是一脸不屑的回道，“一般。” 沈彦放下了笔，问道，“你不去看成绩，来我这边看答案？” 许璟有些烦躁，“不行吗？” 沈彦：“……” 这貌似是他的答案。 7、模型 厉沁不像别的英语老师，她从不提前进教室，上课的进度也不快，查飞昂一边跟读单词一边琢磨斜后座那位神到底是怎么做到英语只考59，其余科目都接近满分的。 这是人能考出来的成绩? 果然一中人才辈出，查飞昂瞬间有种低看他人的羞耻感。 许璟知道自己的成绩后依旧没什么反应，就是英语的分数比他料想的高。除此之外，有个人却让他很意外，原以为沈彦是刚好过线才上的一中，没想到这人学习还挺牛逼的，竟然甩了年级第二近二十分。 可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分数都不满意，想到学校要把成绩发回去，晚自习一结束，全都争先恐后的回寝室，打算给父母打电话解释情况。 今天下了一场大雨，雨后的空气潮湿又清新，让人忍不住想大口呼吸。 许璟今晚不像往常那样着急，而是用着正常的速度收拾东西，和沈彦同一时间出了后门。 走在大街上的两个人都很自然的在中间空出了一段距离，也许他们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劲，但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认为这是个极其尴尬的场面。 明明连脚步迈开的幅度都相同，却还要隔的那么远，像是在闹矛盾假装不认识。 路走半段，许璟意外的主动开了口。只是声线平缓，听起来就像是满不在乎的随口一问。 “你家就你一个人?” “嗯。”沈彦转头看了眼许璟，说，“你对我这么感兴趣吗？” 许璟：“……” 感兴趣个屁。 可按之前发生的事情来看，沈彦要这么想也不奇怪，自己的确跟了他两回，出现的场合也很奇怪，但这些都是因为警方发的那张照片，谁让这人不知道避嫌，穿着那身衣服招摇过市。 不过既然已经过去，许璟是不会愿意再提那件事的。 “附近有家宵夜店，要一起吗？” 许璟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同意，但还是很莫名其妙的跟沈彦走了，直到连续拐了好几个弯，他才反应过来，猛地停下了脚步。 “到底去哪?” 闻言，走在前面的沈彦慢慢转过了身，看着站在原地的人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内心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灯光斜照在巷子口，越往里处越微弱，许璟看着沈彦突然变了脸色，面无表情的往自己这里走来，明暗交杂的身影无端带着几分诡异。 “夜深人静，你就敢跟还不怎么熟的人走。”幽冷的语调随着沈彦靠近，清晰的萦绕在耳边，“天这么黑，你说我要带你去哪呢？” 许璟：“……” “你猜我要是在这对你动手，有人能发现吗?”沈彦的嘴角噙着几分森然的笑，五官的攻击性被黑暗尽数放大，许璟只觉得全身寒毛竖起。 就在这时，外面的路灯突然灭尽，周围的一切瞬间没了影，沈彦也愣了愣，面前的人呼吸重的厉害，他刚要开口问，却被一把推开，紧接着那道清瘦的身影就跌跌撞撞的消失在了眼前。 沈彦倒退了几步，顺势靠在后面的墙上，哂笑不已，“纸老虎。” 第二日。 沈彦在早自习铃响的瞬间进了班门，却发现角落的位置空着，原和他同样喜欢踩点的人，今天居然这个时间了还没到。 不过今早下楼的时候好像确实没听到电梯响。 难不成真被吓坏了? 可那只是因为最近小区整修，耗电量大，路灯比以往要早些停了而已。 沈彦一天下来好几次转头看那边，人没等到，却让旁边的毛承宇坐立不安。 “彦神。” 沈彦收回了越过毛承宇的视线，似乎没听清他刚刚在喊什么，低低道，“嗯?” 这个外号是查飞昂先喊出来的，沈彦那逆天的成绩一出，很多人都在问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热衷广交好友的查飞昂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在贴吧上大肆夸赞沈彦，将人捧的和神仙似的。他那条评论的热度现在已经排第二了，只差几十个赞就快超过排第一的“临禾一中求放过”这个帖子。 毛承宇斟酌着口中的话，像是难言之隐般吞吐道，“你今天为什么总看我啊？” 前排两个女生的身子同时动了动。 “……”沈彦的目光在纸上停留两秒，提笔写下答案后，回道，“我在找灵感。” 毛承宇一脸我悟了的表情。 结果当天晚上，查飞昂那条评论下面多的一条回复，直接让沈彦单独成为了贴吧标题。 【吧唧一口】:有人说104班那位学神写作业的灵感来自于他的男同桌。 【糖炒葫芦】:104?哪个学神?不是有两个吗？ 【吧唧一口】回复【糖炒葫芦】:就沈彦啊，所有科目都接近满分那位。 【刘不多】回复【吧唧一口】:除了这个之外，104他们班还有位英语59分结果年级第七的。 【不言】:就我把重心放在了男同桌上吗？ 【冰糖葫芦】:男同桌+10086 【刘不多】:臣附议。 …… 就这样，这条回复下面短短三分钟就已经九十九加，许璟从不看这些，反而是严哲特意留心转发给他。 请了一天假的许璟直到晚上才恢复点力气，今早手机闹钟响了七八回，他只觉得头晕的厉害，磕磕绊绊的从抽屉里拿出了体温计，一量才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除了最亲近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许璟患有极其严重的黑暗恐惧症，他曾经多次尝试着去克服这种恐惧，但都以失败告终。 好在秦欣今天不在家，不然又要去医院，许璟边侥幸的想边翻看那些评论。 但越翻越不对劲。 为什么他出现的频率比这位“男同桌”还高? 人在家中躺，热度天上来。 【哲神】:那个英语59分的大佬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不过他们另外说的这个人，有联系方式吗？ 【男的】:你要他联系方式干嘛？ 【哲神】:不是我，是我们学校的女生。 许璟冷漠的敲下两个字：没有。 严哲还在信息轰炸，许璟调了静音就要翻身睡觉，可这时门铃却响了。 许璟正疑惑在学校加班的秦欣怎么现在来了，一打开门，却看见侧身靠在墙上的沈彦。 许璟表情瞬间变冷了，“干嘛？” “怎么没去学校?” “起晚了。”许璟回的很简单，又见站在门外的人没有想走的意思，微微挑了挑眉，“还有事?” 沈彦像是早想好了措辞，一脸淡定道，“根据中华传统美德，你现在应该请新的邻居进门喝杯茶。” 许璟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说，“我没有道德，滚吧。” 沈彦：“……” 两人僵持了一会，见沈彦杵了大半天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许璟倒也有些好奇这人到底打算干什么，最后还是主动松了手。 601的房间很大，东西虽然多却收拾的很整洁，沈彦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最角落的蓝色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赛车模型，且都是出自一家口碑极好的品牌公司，还有几款都已经绝版了。 模型被擦的铮亮，每个都按照型号和颜色依次排好，可见主人有多么喜欢，只是有些奇怪，蓝色赛车那行最中间的格子，没有放任何东西。 沈彦面色一怔，看向许璟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 “看好了没？”许璟懒懒的站在卧室门口，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低头打了个哈欠，说，“看好就快走吧。” 沈彦刚要问别的事，却瞥见桌子上放了一盒开过的退烧药，话锋骤转，“你发烧了？” 许璟不想承认，回道，“没有。” “因为昨晚的事?” 沈彦的语气多了几分诧异，似乎并没有想到许璟看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居然会被一个小小的玩笑吓得直接发烧了。 谁会愿意承认自己胆小，许璟语气不善道，“都说了没有。” 然而紧接回应他的居然是一句道歉。 “抱歉，我没想到。” 明亮的灯光下，沈彦那双似若桃花的眼睛正对着他，深沉的眸底，似乎藏着某种晦暗不明的情绪。 与之对视的许璟没撑多久，有些别扭的别开了头，“烧已经退了，睡够了就行。” 言外之意就是他现在想睡觉。 听到这沈彦便也不强求，走前又说了句，“有需要可以敲我房门。” 许璟敷衍的嗯了声，把门一锁，上床后药效一上来，果真倒头就睡。 沈彦一回房便进了卧室，简洁的屋子里东西很少，除了放在床头那个灰色密码箱，剩下的都是些必需用品。 他打开了箱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还有一个蓝色的赛车模型。 模型冰凉的触感让记忆悄悄袭来，沈彦似乎仍然能感受到这件玩具的主人把它塞进怀里时自己的心情。 人海茫茫，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碰到那个小男孩。 沈彦目光沉沉的看着模型，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姜沛，帮我查件事。” 8、家教 一中的校服算得上临禾市所有高中里款式最多的了，两套白色的t恤长裤，一件浅蓝色的条纹外套，一件黑白相间的棉服，虽然称不上好看，但从颜色搭配上也远超其他高中，至少不会像隔壁二中那样四季清一色酒红，土的连家长看了都嫌弃。 所以相比于其他学校，一中的学生对校服并没有太抵触。 唯一有些不太方便的就是对于高个子的人来说，夏季的t恤有些短，尤其是在体育课的时候。 而每次有四班在的体育课，篮球场周围的女生人数就会变得格外多，几乎都是来看沈彦和许璟的，考虑到投篮衣服会上滑，许璟每次体育课之前都会换自己的衣服，但沈彦丝毫不在乎，每次弹跳的时候都肆无忌惮的露出腹部明显的肌肉，然后引得周围的女生一片尖叫。 但沈彦打球绝不是花架子，他的速度非常快，动作也很猛，每场篮球赛男生都会把沈彦和许璟分开，毕竟这两人如果一队，那结果毫无悬念可言，只是今天的球打的很怪，平时两方的分数不相上下，而这次却只有一方在加分。 直到结束，查飞昂才明白过来。 因为每次只要是许璟投篮，沈彦都没有拦成功。 最后比赛结果8:1。 这场球给沈彦这队的男生打破防了，他们一拥而上，围着沈彦问，“彦神，你今天咋回事啊？” 沈彦轻描淡写道，“虚了。” 男生:“……” 好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回答。 打了场球后，许璟也出了不少汗，但他没有像别的男生那样直接撩衣服，而是拿出纸巾，一点点将额头的汗擦干净。 此时超市校园里的人很多，乌泱泱的看的许璟直皱眉，他正打算放弃买饮料这个念头，却碰到了刚从里面走出来的沈彦。 沈彦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许璟脸上闪过的表情，将手中罐装的冰镇可乐递了过去，“走吧，给你买的。” 在难以忍受的生理习惯和没多大用处的人格尊严上，许璟选择了前者，但他没接过可乐，而是指了指对方马上要碰到嘴的冰红茶，说，“我要那个。” 闻言，沈彦及时刹车，略显惊讶的瞧了眼许璟后，就将两瓶饮料调换了。 炎日下，瓶罐外很快就冒出了小水珠，许璟甩了甩手，随口问道，“为什么让我球?” 沈彦声音淡淡的：“没让。” 他能感觉的出对方态度的转变，想来也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不知想起了什么，许璟的心情意外有些好，嘴角也不可察觉的微微上扬。 而这幕恰好被沈彦看到，沈彦喉结滚动了一下，仰头将可乐喝了个干净。 · 刚开学难免要在选班干部的事上费神费力，梁姻本来想根据开学考的成绩来定，可是叫了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拒绝了，尤其是许璟，看着好商量，但只要他不愿意，别人怎么说都没用。 最终，班长的职位给了另外一个这次成绩还不错的女生温怡，现在只有英语课代表没有人当，挑来选去，梁姻还是觉得沈彦最合适。 “可以和老师说一下为什么不想当吗？”梁姻长相温柔，声音也不重，和学生交流的时候更像位邻家姐姐。 “麻烦。” 沈彦抬眸看了眼假装改作业，实际上听得仔细的厉沁，又补充了句，“我没有经验。” “这个没关系，经验可以慢慢积累，况且你的英语成绩放在这，一定能起到很好的带领作用。” “我——” “还有，你也看到了，我们班的许璟偏科很严重，如果你时常监督他，他的英语成绩一定能提升。”梁姻看着对方的脸上多了几分动容，连忙趁热打铁，“其实这个职位，是他先向我推荐你的。” 沈彦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前两次的确是许璟叫自己去的办公室。 “他说，如果你来当这个课代表，我们班的英语一定能大幅度提升。”梁姻笑容可掬，语气自然，听起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104这个班男生居多，开学考英语平均分要比其他班低了好几分，厉沁在一中教了二十几年书，最头疼的就是遇到这种情况。 沈彦刚开始还有些怀疑，可梁姻居然说许璟把自己当作学习目标，这句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只是到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等反应过来时那叠名单已经稳稳的压在他手上了。 “加油，老师相信你。” 沈彦：“……” 时间一晃到了周末。 秦欣终于得空过来要给许璟做午饭，进门时还顺便带来了个人。 四目相对，许璟睡眼惺忪还带着几分朦胧，直到看见秦欣边上站着的沈彦，他彻底醒了过来。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昨晚又熬夜了吧。”秦欣一边将菜拿进厨房，一边责问不休，“和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总那么晚睡觉，对身体不好。” 沈彦在旁边神情愉悦，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来干嘛？” 许璟语气生硬，厨房里的秦欣听到后连忙接话，“怎么说的，小彦一个人在家，我叫他来我们家吃饭。” 沈彦笑着向前走了两步，低头后用极轻的声音对许璟耳语，“你头发翘起来了。” “……” 一道身影闪现般消失在眼前，紧接着卫生间的房门震了震。 这顿饭秦欣定是花了很大一番功夫做的，许璟站在餐桌前看着眼前的七八道菜，忍不住心想，这次拆盲盒的基数有点大。 “小彦，你先坐下吃，厨房里还有道清蒸鱼。” 闻言，许璟身子一僵。 沈彦感觉出有些不对劲，但还是露出了笑，回道，“麻烦阿姨了。” “哪有什么麻烦的，你肯教我们小璟英语，我还得感谢你呢。” 见秦欣进了厨房，许璟瞬间变了脸色，看着沈彦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教自己英语，有这么想不开? 沈彦却表现的很淡定，回道，“如果我是你，会选择先喊一声沈老师。” 还沈老师，真会给自己贴金。 许璟心中冷笑。 等会这人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了。 很快，秦欣就端着那盘准备已久的菜上了桌，之后又是给沈彦倒饮料，又是把菜摆到人跟前。 许璟觉得秦欣可能真是被自己开学考的英语成绩吓到，得知隔壁住了个接近满分的，着急要叫进家门来。 看着沈彦从容不迫的模样，许璟没由来的不爽。 “多吃点。”许璟夹了大块清蒸鱼放进沈彦碗里，嘴角扯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沈老师。” 沈彦看着许璟的表情就知道有问题，可秦欣在边上，他也不能不给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吃。 然而这鱼刚入口就让人觉得无比辛辣，咸味直冲咽喉，沈彦脸都青了，来不及说话就捂着嘴跑了出去。 秦欣一愣，“这、这是怎么了?” “没事。”许璟身心舒畅，连眼睛都弯了起来，“怀了呗。” 秦欣古怪的也跟着尝了口，结果没出一秒就吐了出来，“好辣!!” 为了让沈彦的嗓子好受点，秦欣饭后特意榨了酸梅汁端进卧室，给许璟几个认真学的眼神警告就走了。 倚在窗边看书的沈彦神情专注，眉梢带着几分难以忽视的凌厉，看起来还真是有种老师的既视感。 许璟坐在床上，不自然的摸了摸头发，“我妈都走了，别装了。” 沈彦抬起头看了眼许璟，嘲笑道，“你以为都和你一样，看英语需要装。” “你来是因为钱吧。”许璟也不拐弯抹角，想着是秦欣给了他辅导费才来，便直接说，“这样吧，你只需要在我妈面前装装样子，私下我们各做各的，你不用教我，我也不想听，到时候我给你双倍。” 许璟居然会觉得他没钱。 他那几张银行卡里至今还躺着冷冰冰的几千万，但毫无用处。 沈彦在指尖停留的那页折了个角，放下书后慢步走向前，和当初许璟摔倒在地，低头的语气一模一样。 轻蔑，也很欠揍。 “我只是想来欣赏一下你学英语有多痛苦。” 话音刚落，许璟当即伸腿将沈彦绊倒在床，并且用极快的速度将人压在身下，挥拳就要往脸上招呼。 但——看着眼前这张脸，他居然犹豫了一瞬，而就这会功夫却让对方钻了空，沈彦勾着腿把人掀了下去，那力气极大，动作也很迅猛，许璟落了下风，被摁在床上动弹不得。 “偷袭可不是好手段。”沈彦面上三分笑，语气却很冷，许璟不甘示弱，屈膝就要顶他的小腹，沈彦察觉后当即将那只乱动的腿压的更死，手上的力道也收紧了。 “还不老实?” 他虽然不想拿拳击场上那套来对付许璟，但身体训练久了，有些反应已经成了本能，况且肢体上的摩擦比什么都容易勾起男生的胜负欲，灼热的视线碰撞着，谁都不愿意先退一步。 “服不服?” 许璟不甘示弱，“服你妈。” 沈彦听到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中闪过几分冷冽，“骂人不带妈，没人教过你么？” “那我来教你。” 话落，沈彦当即抬手要卸许璟一条胳膊，可角落的手机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趁着沈彦分心那一瞬间，许璟一把将身上的人推开，面色阴沉的可怕。 秦欣的这通查岗的电话来的太过及时，刚刚房间内还充斥着浓烈的火药味，差点掀翻两人的理智。 冷静了一会后，沈彦抄起桌上的辅导书，准确扔进许璟的怀里，说，“第一页，十五分钟。” “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然呢，打算和我在这打一下午架?”沈彦指了指床上那片折皱，语气带着嘲笑，“还是说，想继续被压?” 许璟气的耳根子发红，眼神好像能将沈彦生吞活剥了。 沈彦却视若无睹，拉开椅子后往那一坐，下命令般道，“还不快过来写?” 许璟转身就走，可中途又停了下来，他一走，这人绝对会添油加醋的跟秦欣告状，到时候秦欣又会语重心长的教育他。 麻烦的要死。 于是，已经到门口的人又再次走了回来，整张脸大写着不爽，像一只炸毛的猫却不能反抗，看起来实在憋屈。 沈彦倏地笑了。 9、温度 到时间后，沈彦随意扫了眼许璟写的答案，突然笑了一声，说，“太棒了。” “?” “没一题对的。” 许璟懒的搭理对方的冷嘲热讽，刚要落笔继续写，手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坐着的人瞬间警惕起来，“你干嘛？” 沈彦奇怪的看了许璟一眼，随即将笔抽了出来，指了指辅导书最上面那道例题，说，“这题考的是关系代词引导的定语从句。” “听不懂，讲人话。” “就是分析语句成分。” 许璟哦了一声，“不会。” “……” 算了。 下一题。 这间卧室很大，放的东西也不多，再加上刚刚还开了空调，本不应该再感到热，可许璟却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快，边上的人弯着腰，左手绕过他的肩膀搭在背后的椅身上。说话间更是离得近，带有薄荷味的气息轻轻拂过脸面，半天下来，许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懂了吗？”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红的厉害，沈彦愣了愣，“你很热?” “嗯。”许璟将沈彦往外一推，说，“讲题就讲题，靠这么近干嘛，我不喜欢。” 沈彦皱了皱眉，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姿势比较方便，况且如果要教的仔细，这样的距离也最为合适，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沈彦也没多说什么，直了身后就坐回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剩下的再给你十五分钟，正确率要翻倍。” 许璟冷笑。 再次给他写了个全错。 一下午，沈彦多次想剖开许璟的脑子看看是不是里面的构造有问题，为什么有人能偏科偏的如此一窍不通。 可是看到坐着的人听的也挺认真，英语次次接近满分的沈彦破天荒开始自我怀疑了。 “我们能正常交流?” “废话。” “那你为什么这题还选b?” 沈彦指了指许璟刚刚写下的答案，他明明记得自己三分钟前还讲过这个知识点。 “不是你说be动词加性质形容词加todo表被动?” 坚定的语气让沈彦都愣了两秒，他又看了眼b选项的答案，逐渐陷入了沉思。 “你觉得这个选项是形容词?” “不然呢？” “……” 沈彦轻轻吸了口气，竟怒极反笑了。 转瞬，许璟就听见不轻不重的关门声，走出去的人用着极其克制的声音，留下一句，“那是动词。” 许璟：“……” 哦。 站在走廊窗户前的沈彦吹了整整五分钟的凉风，确保自己等下能忍住不动手后才打算进门，却在此刻收到了一条信息。 【姜沛】:找到了。 沈彦身子一僵，复杂的目光在门口停留片刻，紧接便转身离开了，楼道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 那之后沈彦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去过601，某人表面风轻云淡毫不在意，可偶尔也会想起这事，直到那本辅导书被塞进了抽屉，眼不见心为静，一切才恢复了原样。 半个月后，严哲再次用一通急急忙忙的电话将许璟从床上拖了起来。 “璟哥!淮海公园北门。” 淮海公园离一中不远，原是个废弃公园，最近才开始重修，按理来说很少会有人这个时候去那里。电话那边很吵，除了严哲的声音以外，还充斥着很多不堪入耳的喊骂。 许璟来不及多想，换了衣服就出门。 赶到时，严哲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口中还喊着，“等我兄弟来了，你们都得趴下!” 许璟：“……” “怎么着，你兄弟三头六臂啊，我们十几个人还怕他?”为首的黄毛嘴里叼了根烟，一脸痞相。 就在这人拿下烟头打算往严哲脸上摁时，许璟冷冷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三头六臂是没有，但收拾你们几个绰绰有余。” 闻言，那群小混混瞬间回了头，看见眼前站的人后，黄毛愣了愣，随即发出刺耳的笑声，“不是吧，这就是你刚刚说的要把我们打趴下的兄弟啊?这细胳膊细腿的小白脸，作业写完了吗？” “就是，作——我操?” 话都没说完，边上附和的人就看见自己的老大被一脚踹飞了出去，后面的跟班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劲撞的倒退好几步，场面瞬间混乱。 “靠，这小子来阴的，你们还不快上!” 黄毛被踹的根本站不起来，倒地了也不安分，声音嘶哑，还在那不停的打气助威，严哲随即上前狠狠踩了两脚他的鞋子，骂道，“闭上你的嘴!” 这些人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花臂伴身，看起来凶神恶煞，实际上根本不中用，许璟打架向来干净利落，能一招撂倒绝不留机会，他扫了眼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这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见状，严哲一把拽起了黄毛的领子，“以后还敢不敢了？” 黄毛立刻求饶道，“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会去骚扰那个女生，放过我吧。” “你最好说到做到。”严哲松手起身，转头却看见许璟背后冲上来了一个人。 “操，璟哥，后面!!”严哲就要冲上去帮忙，黄毛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死死的抱住他的大腿。 “……?!你他妈松开老子!” 在这之前许璟就已经听到脚步声，那人不知道哪捡来的铁棍，看着比两个拳头还粗，许璟擒住了他的手往后掰，却没想这个时候手腕开始隐隐作痛，铁棍偏了方向砸中背部，闷哼声让对方庆喜不已，见他伸拳就要打许璟的腹部，严哲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下一秒连鞋也不要，重重蹬着黄毛的胸口，赤脚跑上前勒住那个人的脖子。 铁棍滑落，许璟半天直不起身，严哲把人制服后连忙上前，“怎么回事，伤到哪了?” “没事，走。” 两人一路都很安静，严哲知道，这是在等自己解释。 “他们是高三的，有一次在学校附近调戏女孩子被我撞上了，我看不下去就和他们打了一架，事后那个黄毛跟到了我家，我爸妈今天回来，我不想让他们看见。”严哲声音渐渐小下去，许璟听完后只嗯了一声，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到了楼下，严哲正打算要跟着一起上去，却见许璟抽回了手臂，对他说，”两点的飞机，还不回去?” 严哲愣了愣，上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许璟并没有说话，他还以为是没听到，却不知对方都记着。又想到眼前的人二话不说赶来，还替他挨了这么一下，顿时鼻头发酸，哽咽道，“璟哥......” 许璟懒得理，白了严哲一眼后转身就进电梯。 “你记得擦药!!!” 电梯的门一关，里面的人终于难以忍受的弯了腰，他背后那块地方肯定已经肿了，一阵阵的疼痛和火烧似的。 几秒钟后，许璟扶着腰小步挪出电梯口，然而一抬头，就看见沈彦好整以暇的交叉着手臂，正站在602门口。 双目对视，许璟下意识就把背挺直，结果动作幅度太大，骨头咔咔作响，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这下可能连脊椎都断了。 沈彦微微挑眉，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将许璟的手臂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不过这会，后者没再拒绝。 实际上，许璟疼得已经开始眼冒金星，根本无暇顾及别的，那只搭在沈彦身上的手微微蜷曲，指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划过下颚，最后停在了某人的喉结附近。 有些痒。 沈彦身子有些僵硬，制止道，“别乱动。” 眼前混沌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许璟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进的根本不是自己家。 “如果真想去医院，你就下床。” 沈彦拿着药箱从厨房走出来，语气带着几分强硬。 许璟不动了。 沈彦坐到了床边，手刚碰上白色t恤，又甚是绅士的说了句，“我掀了。” 许璟将头往枕头里埋了点，声音闷闷的，“嗯。” 少年的腰线很漂亮，皮肤白嫩的像刚打磨好的玉，沈彦手指微凉，不偏不倚正好放在腰窝的地方，沾有碘酒的棉签滚过伤口处带来阵阵痛感，许璟却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指尖所到之处就像电流窜过，让他本能的想战栗。 又一下，伤口严重处被碘酒碰到，两声极轻的闷哼从枕头处传了出来，沈彦的手指往下移了两寸，顿了顿，“很疼?” “不是，你他妈...别乱碰。”许璟遮住了脸，羞耻感一个劲的钻了出来，他小声道，“痒。” 闻言，沈彦抬眸看了眼床上的人，说，“知道了。” 话虽如此，可那只手似乎并不安分，但考虑到对方在上药，许璟咬了咬牙，身子紧绷的像块木头。 终于，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许璟一把抓住了上药的手，沈彦愣了愣，以为对方又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迟迟没等来下文。 直到药上完，许璟才松开，两人掌心发烫，气息有些乱。 屋内仿佛被某种微妙的气氛笼罩，许璟半裸趴在陌生的床上，更是觉得哪都不自在，只能主动打破这份安静，“你为什么在门口？” “这是我家。”沈彦学着他之前的语气，反问道，“不可以吗?” 许璟：“……” 沈彦将收拾好的药箱放到了一边，半蹲下身出现在许璟眼前，“这伤，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对视，让许璟的手一紧。 “关你——”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 许璟觉得此刻根本不是逞口舌之快的好时机，于是将头埋进了枕头，声音闷闷的，“我热。” 屋内开着空调，沈彦到底也没拆穿这句假话，他低头看着许璟背上的伤口，轻声道，“和人打架了？” 许璟没回答，撑着床想起身，可实在太疼了，怎样动都觉得没力气。 半晌，他放弃了靠自己也能行的念头，转头看向沈彦，“帮帮我。” 沈彦应道，“好。” “……” 所以这人看着自己像一条垂死的金鱼在床上挣扎半天也不帮忙，就是为了等他这句话? “这药只照顾的到表层，如果还疼只能去医院。”沈彦将许璟扶回到他自己的卧室，走前又叮嘱了一番。 许璟嗯了声，看门口的人就要离开，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个……” 沈彦脚步一顿，疑惑的回了头。 边沿的被单被细长的手指转了两圈，紧接又松了。 “今天，谢了。” 半晌。 只听见一声低笑传入耳中，门口的人说，“不用。” 10、又遇 “听说我们学校很多年前是个乱葬岗，活埋的，分尸的，挫骨扬灰的，最终全来到了这里，每每到了夜晚，这里遍地都是孤魂野鬼。” 查飞昂又在兴致勃勃的讲他的鬼故事，刚刚这个是近些天来许璟从他口中听到的第七个版本。 一阵沉默后，只有郑佟十分给面子的应和道，“然后呢？” “然后啊——”查飞昂拖长了尾音，眼神从许璟和皱籍身上划过，用着幽森的语调轻飘飘的说，“一中刚建立那会，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冤魂叫唤的声音，特别吓人。” “哦？是不是，这样叫～～啊～～～” “……我去。” 背后突然传来了更为慎人的声音，查飞昂被吓的猝不及防，直接从椅子上跌进郑佟怀里。 “胆子这么小还学人讲鬼故事。”温怡用手里拿着的数学作业敲了敲查飞昂的头，面露凶相，“卢慧说你已经两次没交作业了，还不快写？” “我已经写好了。”查飞昂边笑边双手递上压在抽屉底的作业，讨好道，“温美女，别记我名字呗。” 温怡也露出了笑，“做梦。” “别啊，温美女，温姐，温小姐!”看着走向办公室的人，查飞昂欲哭无泪。 这时，皱籍低咳了声，一脸诚恳的抬起了头，“我觉得你恐怖故事讲的还挺好的。” “真的吗！”查飞昂眼睛又亮了起来，“璟哥，你觉得呢？” 许璟头也不抬的评价道，“催眠效果不错。” 查飞昂:“……” 极致的侮辱。 104的教室的空间没有其他班的大，同桌之间挨得近就很容易碰到对方，所以梁姻第二天就把男女隔开了，但皱籍有时候写作业过于认真，无意之间总是会碰到许璟，这点让许璟很反感。 皱籍的腿再一次越界，许璟正要往边上移，却听见查飞昂十分亲切的冲他后面喊了声，“彦神。” 许璟迟钝了两秒。 自从那次上药之后，他一看到沈彦就觉得浑身不自在，那种肩胛骨一路向下蔓延的触感，许璟每次回想都会觉得背部发麻。 沈彦的视线慢慢的从两条零距离的校裤上移开，“怎么？” “有人在帖吧上发了你的照片，现在跨年级的都来向我要你的联系方式了。”查飞昂问道，“这我给不给啊？” 沈彦的目光在低头写作业的人身上停留了一会，见许璟完全处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回了句“随你”就走了。 “随我?什么意思啊？”严哲问许璟，“璟哥，我要给吗？” 许璟的语气非常不善，“我怎么知道。” 严哲那灵敏的狗鼻子当即闻到了一丝火药味，二话不说转过头，不吭声了。 皱籍也不关心这种事，正要换笔芯，却不小心看到了许璟写下的答案。 “许璟，这题你怎么填这个选项了，周老师上课不是讲过吗？” 下一秒，他才觉得看别人答案的行为极其不礼貌，连忙又说，“不不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看的。” 许璟又看了眼题目，两秒后，改成了正确答案。 实际上，查飞昂这几天这么热衷于讲鬼故事完全是因为在网上看到了一条报名信息，某娱乐组织举办了一场比赛，大概就是要求参赛者上台讲恐怖段子，听众在台下投票，前三名可以获得丰富的奖品。 查飞昂难得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说出原因，就差脸红了。 “所以，奖品到底是什么？”郑佟听完后出声问道。 “梦幻女郎。”一提到这个，查飞昂顿时神采奕奕，“票数最多的那个可以获得梦幻女郎的3d模型，这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啊。” “什么……女郎?” 话都没说完，查飞昂就给郑佟一个眼神警告，“她叫梦幻女郎!不许对我的女神不敬!” “所以你想我们去当听众?” 许璟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他没想到有人能无聊到这个地步。 “如果你们有时间...” 三人异口同声，“没时间。” 查飞昂：“……” · 活动举办在周六下午，许璟打了两把游戏，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那张入场券，以及查飞昂满屏的消息和哭泣的表情包，最终还是换了件白色的短袖，出门了。 入场券上写的地点是在市中心，许璟到的时候临近开场，外面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往里进，本就不够大的场地显得更拥挤，许璟皱着眉正要找位置对号入座，结果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有人歉声道，“对对对对不起。” 熟悉的声音让许璟有些意外，他回了头，看见了红着脸的皱籍。 以及严哲。 严哲将皱籍掉落的单词本还了回去，摆手道，“没事没事。” 许璟今天特意戴了鸭舌帽和口罩，就是怕别人看到他来参加这么无聊的比赛，他知道严哲肯定能认出他，转身就要走，却没想到严哲的眼睛这么亮，当即看到了不远处的许璟，震惊的喊道，“卧槽，璟哥，你怎么来这了。” 许璟：“……” 这货。 如果有眼神能杀人，严哲已经在那一刻已经被许璟千刀万剐了。 皱籍还是一脸不放心的走上去，对严哲说道，“这位朋友，你、你真的没事吗，踩到你的鞋，真的很抱歉，我会赔的。” “……啊?”严哲看了眼自己的鞋子，发现只是脏了而已，况且又不是名牌，这人也未免太好心了。 皱籍涨红着脸，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许璟看不下去，上前直接道，“他没事。” “我们的比赛离正式开始还有三分钟，请站着的观众朋友们尽快找到自己的座位。” 主持人甜美的声音从台上传来，会场渐渐变得安静。 许璟的座位号是56，刚好在正中央的地方，他找到时那一排都已经坐满了人，只剩下57号座位空着。 “让我们倒数五秒，正式开始我们精彩的比赛!” 台下的人非常捧场，激动高昂的声音瞬间充斥着整个场地，许璟刚戴上耳机，下一秒，眼前一片漆黑。 许璟：“……” 没有人和他说过这破比赛还要关灯。 就在这时，57号座位突然传来了声音，来的人动静很小，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干净且很好闻。 可许璟已经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让他在黑暗中坐两个小时，不如直接杀了他更痛快。 “不好意思，根据后台反馈，考虑到台下个别观众的承受能力，我们现在将场地的亮度调高一个档。” 眼前渐渐亮了起来，许璟起身的动作一停，下意识就是往边上看。 “这个活动开场就不让出去。”沈彦凑了过来，轻声道，“没看入场券上写的吗？” 许璟回头看了眼，发现门果然已经关了。 由于在如此安静的情况下不适合说话，许璟只能在班群里找到了沈彦的□□，私发消息问道，“反馈的人是你?” 【sy】:嗯。 【男的】:为什么？ 对面半天没有回消息，许璟转头看沈彦，却见偏暗的灯光下，眼前的人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他对许璟弯了弯手，示意凑近。 只想知道原因的许璟没多考虑，就把身体靠了过去。 “不告诉你。” 许璟：“……” 温热的气息顺着轮廓滑进耳朵，许璟觉得耳根子有些痒，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查飞昂还是和一开始计划的那样以临禾一中为原型，改编了个恐怖故事，许璟在下面走也走不了，更没兴趣听，靠着后椅昏昏欲睡。 来这里听恐怖故事的基本上都是小情侣，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严哲就坐在许璟的斜前方，他边上坐着一位红发女孩，装扮非常浮夸，两人时不时凑近耳语，若不是顾及场合就差没贴一块去了，许璟没眼看，内心很不想承认这货是自己的朋友。 座位之间都有扶手，许璟困的不行，迷迷糊糊放上去的时候感觉到手底传来一阵温暖，他倏地睁开眼，发现是自己的手放到沈彦那边去了。 这人显然和他一样没有在听，正撑着头玩手机，察觉到刚刚的动作后掀起眼皮往这看。 那只手居然朝他这里移动了点。 显然摆出一副我很大度你可以随便摸的样子，许璟立即发了两条信息过去。 【男的】:“?” 【男的】:“不小心而已。” 沈彦回复的很快。 【sy】:你经常不小心。 单看消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许璟偷摸看了眼边上的人，在手机光线的映照之下，沈彦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连呼吸声都和往常一样平稳。 果然聊天什么的还是不能信。 两只手靠的很近，但都没有收回来或者更进一步，经过刚刚的事后许璟清醒不少，耳机中的钢琴曲循环了十几遍，终于等来了主持人上台。 “比赛到现在已经进入了尾声，感谢我们二十五位参赛者精彩的演出，接下来将迎来最重要的内容，请大家打开我们官网链接，给所有参赛者进行投票，每个投票的人也都有可能获得我们主办方准备的精美奖品哦。” 轰鸣的掌声后，大家都非常自觉的拿出了手机，既然已经来了，本就是希望查飞昂能得到奖，许璟也打开了链接，却发现投票栏上面只有序号和参赛作品，连名字都没有。 许璟：“……” 这两个小时的心思哪里都放了，唯独没放在台上。 11、病发 他依稀记得查飞昂上台的时间偏后，而且按照这人的性格，大概会取个自认为炫酷至极实际上土得掉渣的名字。 许璟滑动屏幕，最终锁定在了十四号。 《惊悚校园之无人生还》 就这个了。 许璟刚要摁下投票按钮，身边就传来了声低笑。 “?” 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这人每次笑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许璟转头看他。 “我在想，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许璟手一顿，反问道，“那你来干什么？” 沈彦晃了晃手机，上面显示的是投票的页面。 “那不就是了。” 许璟对自己刚刚的选择坚信不疑，正要继续，却发现边上的人突然靠近。 沈彦的手指细长，淡淡的青筋显得有力量却又不突兀，本该是极好看的，但骨节上有一道极其狰狞的疤，许璟的视线停留在上面。 那只手覆了上来，握住他腾空的手慢慢下移，最终停留在了十七号前面的选项圈。 许璟像是定住了一般，满脑子都是那天上药的画面，一时间竟也忘记了挣脱，直到手机屏幕上方弹出连串的问号，许璟抬头，对上了一张惊恐未定的脸。 严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许璟这种巴不得远离一切生物的性格，为什么会允许这人靠这么近，甚至还摸上手了。 “……你们在?” 许璟当即抽回了手，神情有些不自然，起身问严哲，“走不走?” 严哲挠头低咳，冲他比眼神示意边上坐着的女孩，许璟转身就要离开，后面却传来了一句简短的，“走” “……” 谁问他了。 活动结束后外面的天也黑了，许璟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侧脸在暗光下有些冷，头微垂着，黑色碎发散落在额前，看不太清神情。 沈彦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后转过了头。 “要在外面吃晚饭吗？” 许璟没吭声，但沈彦知道，他如果不愿意早已经转身走了。 沈彦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生硬的脾气，倒还有些可爱。 他们就近去了家普通的餐厅，这个点吃饭的人很多，沈彦带着许璟来到了最角落的地方。 菜是许璟点的，本来都已经要叫服务员了，又停了下来把菜单递给沈彦。 “怎么？” 许璟说，“我不吃辣。” 沈彦挑眉，“我也不吃。” 许璟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他记得上次在路边摊的时候，这人点的明明是重辣。 沈彦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解释道，“那次是给别人带的。” 许璟淡淡哦了一声。 等菜上齐后，沈彦调换了两人面前的菜，说，“这里的红烧鱼味道不错。” 汤汁浓郁，颜色鲜亮，上面还撒上了一层薄薄的青葱，许璟从边上夹了点，外焦里嫩的口感让他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你经常来这里?” 沈彦回道，“嗯，我不怎么在家吃。” 提到这个，许璟倒是有些好奇沈彦的家庭情况，像严哲的父母这样常年在外工作的，也知道开学那段时间回来陪一陪严哲，但自从他搬来这里，就没见过有除沈彦以外的人出入602。 但这种事毕竟是隐私，许璟想了想后还是没问。 “你的手怎么回事?” “嗯?”沈彦夹菜的动作一顿，目光在那道疤上停留了几秒，随口道，“以前不小心受的伤。” 许璟又跟着看了眼，那道疤很长，像一条斑驳的枯藤，从手背蔓延而下，初看时甚至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很难看吧。” 沈彦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许璟却摇了摇头，说，“没有。” 沈彦虽然轻描淡写，但许璟却能感觉得到，对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在意。 况且，他本也没觉得不好看，反倒觉得这倒疤在沈彦身上显得很特别。 许璟将碗里的那块鱼翻了个面，语气平常道，“我妈让我问问你，最近怎么没来补课。” 沈彦回道，“最近有事。” 许璟满不在乎的哦了一声。 “你不想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许璟头也不抬道，“不想。” 沈彦:“……” 但过了一会，某个吃饭吃的格外专注的人还是给了一个台阶。 “如果你很想说的话，我也可以勉强一听。” 但沈彦就是不下。 他眉梢微挑，说，“就不告诉你。” 许璟：“……” 神经病。 他以后要是再给这人台阶，他就是傻逼。 自从活动散场之后，许璟手机的振动就一直没有停过，全是严哲的消息轰炸。 【哲神】:璟哥，如果你被威胁了可千万要告诉兄弟我啊，朋友一场，我不会弃你不顾的! 【男的】:是吗，他说要三百万。 在一旁无意看到的沈彦笑出了声。 对面顿时不吭声了，半天后发来了个再见的表情包。 许璟轻哼着关了手机。 “没想到你还会交这种类型的朋友。”沈彦有些意外。 许璟回道，“我都和你吃饭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点还真是奇怪。 明明一开始两人还互相看不顺眼，现在居然可以坐在同一张餐桌前吃饭，虽然许璟到现在依然觉得自己无法心平气和的跟沈彦对话，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沈彦这人其实也没有那么招人讨厌。 沈彦听完后点了点头，说，“有道理，所以我们是朋友了?” 许璟又将帽子往下压了点，似乎觉得答案有些难以启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这人嘴不那么欠的话。 那就勉强是吧。 两人从市中心那里打了计程车，本来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因为街道拥挤，中途又耽搁了很久，路上沈彦多次看手机，许璟以为他有事便让司机停了下来。 堵成这样，还不如走回去快点。 于是两人连走带跑的运动了三公里，等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连身上的汗都被风吹干了。 许璟一直觉得自己长跑在行，以前也拿过市级二等奖，可边上这位跑了那么久连气息都不乱，还真有些厉害。 所以这人晚上出去，还总穿着运动服，不是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而是锻炼去了。 可谁能想象的到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会和沈彦一样这么自律，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以及之后做的蠢事，许璟真恨不得掰开沈彦的脑子抹去那次的记忆，不然以后他时不时都会面临着被嘲笑的风险。 察觉到一丝威胁气息的沈彦扬了扬眉，不明所以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谁看你了?” 沈彦直言道，“没事，我长的好看，喜欢看不丢脸。” 许璟冷笑了一声，说，“你还挺自恋的。” “不过下次你可以正大光明的看，不用偷偷摸摸。” “谁他妈偷偷摸摸了，你——”许璟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人一定是把他两次跟踪的事联系起来了。 许璟正打算解释，但想了想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讨厌麻烦的他干脆闭嘴了。 电梯一开，许璟走了出去，沈彦紧跟其后。 住的近可能就是这点尴尬，两人几乎同时关门，又都在最后的动作停了下来。 沈彦先开了口，“晚安？” 许璟关上了门，但几秒后，又从门里探出了半个头，冷漠道，“晚安。” 看着紧闭的601房门，沈彦无声笑了笑。 可这个笑没有持续多久，沈彦却在进门的时候忽地踉跄了两下，胸口像被针扎似的开始剧烈疼痛，撑着门的手滑落，他跌跌撞撞的进了卧室，心脏绞痛的感觉几乎阻断了气息的进出，眼前越来越黑，力气也在慢慢消失。 桌子上的玻璃杯被碰倒炸开了碎片，跌坐在地的人，凭着意识艰难的翻寻着抽屉，手颤抖的差点无法打开药瓶。 两颗红色的药丸入口，喉中传来极其干涩的感觉，沈彦靠在床沿费力的将其咬碎吞了下去。 沉重的呼吸声在卧室内遍遍回荡，床边的人的脸色苍白如纸，他仰靠在桌角，胸口仍在剧烈的幅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窒息感终于淡了下去，可心脏传来的疼痛就像被人强行卸掉了几根骨头后又装回去，后劲更大。 沈彦艰难的起了身，开灯后找到了掉落在茶几边的手机。 【男的】:? 信息是三分钟前发来的，大概是在玻璃杯摔碎的时候。 当时许璟刚刚扔完垃圾回来，经过602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响声，像是什么东西碎了，许璟脚步一顿，犹豫半天做了件从来没有做过的蠢事。 他咬了咬牙往前走了几步，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什么声音都没有。 紧接着许璟就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扒墙角的行为有多猥琐，当即回到自己的房间，生怕下一秒里面的人就会出来抓个现行。 【sy】:没事。 【sy】: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 沈彦看着聊天框上已经持续了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还有些意外许璟会发这么多话，只是这个想法还没成型，他就收到了回复。 【男的】:哦。 沈彦沉默的笑了笑，果然还是他想多了。 12、误会 没有特殊情况的周末许璟向来都睡到自然醒，不过今天的他却提早了两个小时睁开眼。 班群里莫名炸开了锅，信息刷到了九十九加，一直都屏蔽群消息的许璟点进去看了看，发现都是在吐槽下个星期周考加月考的事情。 【查飞昂】:我以为大家都是天赋型选手，没想到最后都成了生产队的驴。[微笑.jpg] 【毛承宇】:有人裸考吗？ 【李砚】:大家都别信老毛，他嘴上说裸考，保不齐现在就在看书。[微笑.jpg] 【陈筱雯】:呵呵哒。 【温怡】:朋友们，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班主任也在这个群...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了，班群安静一瞬，紧接就出现了大片撤回消息的场面，到最后只剩下温怡发的那句话，目睹全过程的许璟在屏幕前笑了。 两分钟之后，一个头像是杯咖啡的人在群里发了信息。 【她的猫】:你们好，怎么都不继续说了呀? 群里的人依旧保持沉默。 梁姻虽然一直都很温柔好相处，就连查飞昂忘记写语文作业，她也不责怪而是让他事后补起来就行，可无论怎么样，老师的身份还是摆在那。 【查飞昂】:梁老师好。 【毛承宇】:梁老师好。 …… 许璟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点多了，他正要退出□□，醒目的备注又让他再次点了进去，上面只有寥寥几句的对话，结尾还是他昨晚发的那个哦。 许璟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不过这种情绪没有维持多久，沈彦的电话打的很突然，也很及时。 “刚醒？” 许璟很自然的嗯了一声。 沈彦的嗓音有沙哑，像是刚运动完，他说，“下午我有其他的事，你把黄色那本辅导书的第二面写好，晚上我来检查。” 许璟皱着眉刚想说话，沈彦就已经把电话挂了，紧接着还发了两张单词表的图片过来。 许璟：“……” 这人有问过他愿不愿意吗？ 难道是他昨天的话让沈彦误以为自己很想学习?许璟刚要发一句不写，对面像是早已猜到，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sy】:不写我就告诉你妈。 【男的】:［微笑.jpg］ 辅导书自从那个下午之后就不知道被放到了哪里，许璟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除了第一面有点痕迹之外，其他新的包装包装还能以原价卖出去。 催眠效果果然很好。 许璟随意翻了两页就觉得困了。 那上面除了答案，还有沈彦用铅笔添的横线和圈，以及边上手写的几个单词，许璟看不懂什么意思，倒是觉得这字写的不错。 不像印刷体那么死板，而是给人一种很有力道的感觉。 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许璟都是那种没什么胜负心的人，任何事他觉得只要自己满意了就行，在老师和同学眼里许璟一直是一个传奇，当然，偏科界的传奇。所有人都对他说，你要是英语好点，将来绝对能成为各大名校随便进的人才，许璟只选择左耳进右耳出。 他不喜欢英语，就是不想学。 但为了让秦欣不那么上火，许璟还是忍着烦躁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放大了其中一张单词表。 倒不是记不住，许璟记东西的速度比很多人都快，只是效果差别很大，像理科的东西他过目不忘，但英语他喝个水的功夫就能忘个一干二净。 许璟把单词背了两遍之后就开始写第二页的作业，虽然一面下来没几题看得懂，但许璟觉得自己蒙的还挺有逻辑感。 不知不觉过了一下午，许璟从书桌上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在写完最后一题的时候实在太困了又懒得动，就想趴着将就睡会。 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声，许璟揉了揉眼睛，发现是沈彦发来的消息。 【sy】:开门。 睡意还没完全散去的人走出了卧室，半路又折回来合上了辅导书。 门一开，一股清冷木制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沈彦正低头按摩着眼眶，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倦。 “阿姨在家？” 这话如果是严哲问倒很正常，可从沈彦嘴里出来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像偷情。 许璟被自己脑中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磕巴的回道，“不在。” 沈彦点了点头，进门后又问，“我下午说的完成了吗？” 许璟嗯了声。 两人进了卧室，许璟把辅导书摊开放到了沈彦面前，刚刚在外面还没发觉，现在因为离得近，许璟发现眼前的人神情跟往常不太一样，而且他还在香水的遮盖下闻到了另一种味道——酒精。 “你喝酒了?” “嗯。”沈彦笑了一声，说，“鼻子还挺灵。” 难怪，他就说感觉哪里不一样，沈彦平时看人的眼神就像一潭死水一样平静、深不可测，可现在却有些许的迷离。 只不过现在许璟没有空想别的，因为沈彦从看他的作业起就一直皱着眉。 “有话就说。” “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 沈彦放下作业，出乎意料的夸了句，“还不错。” 许璟正想着这是不是反话，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二十题已经能做对四道了。” 许璟:“……” “不过没关系。”沈彦把书移回到了许璟面前，“有我在。” 突然的凑近让许璟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温热的气息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酒味，许璟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有些快。 “你离这么远干嘛?” 还没讲两道题，许璟已经做了三次往边上移凳子的动作了。 许璟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于是没好气道，“你管我。” “离这么远我怎么讲题。”沈彦突然伸手，一把将许璟的椅子拉了回来，声音带了几分压迫，“好好坐着，别动。” 许璟：“……” 沈彦的手一直搭在许璟的椅子上，他们就这样保持着现有的距离讲了快两个小时的题，到后面许璟甚至都开始有些佩服沈彦的精力了。 不过最后讲完的时候，许璟更佩服自己，因为他居然听完两个小时的英语后还没睡着。 许璟把书收了起来，余光中察觉到边上那道深沉的目光一直在上下打量他。 许璟有些不明的看了回去。 “干嘛?” 不讲题的沈彦看起来终于有了点喝过酒的模样，他懒懒的往椅子后面一靠，嗓音有些低哑，“你喜欢收藏赛车模型?” “嗯。” “从小都是?” “差不多吧。”许璟声音一顿，“你也喜欢?” 沈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目光变得有些炽热，语气也带着点不可察觉的紧张，“那你还记得柜子最中间那个赛车模型么？” 许璟愣了愣，皱眉道，“什么意思?” “你外面收藏赛车的蓝色柜子里，上面放的所有模型都按照型号依次排列。” “所以？” “唯独中间空着一格，是因为你曾经把里面的模型送给别人了。” 沈彦的声音几近肯定。 许璟却听的全然一头雾水，比平时写完英语还懵逼，就好像有人拿了块不合适的拼图强行要塞进错误的位置，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平白无故遭受到了冲击。 “我什么时候送人了?中间那个柜子一直都是空着的。” 话落，沈彦好像被雷劈中似的，向来从容淡定的脸上闪过了几分错愕。 “你说什么？” 许璟就当是眼前这人喝了酒，大脑迟钝不与计较，少见的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因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个型号的赛车。” “不可能!”沈彦骤然起身走上前，那双修长苍白且带有狰狞疤痕的手极为用力的掐住了许璟的胳膊，阴沉的声音几近威胁，“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送过人?” 许璟不是一个怕疼的人，都被刚刚这下掐的差点有种骨头断裂的感觉。 几乎是同一瞬间，许璟的表情骤冷，怒道，“你他妈发什么疯?” 沈彦没说话，紧绷的脸庞透露出丝丝寒意，眼神凌厉的可怕。 碰撞的目光在空中擦出了强烈的火药味，如果是之前许璟早已动手，根本不会给对方留说话的机会。 可现在他却有些怔然。 为什么明明是沈彦动的手，这一刻，他居然还会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可怜。 许璟平复了下情绪，用极为压抑克制的声音又解释了一遍，“我说了，我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个型号的赛车，也从来没有把它送过别人，听懂了吗?” 要是沈彦再得寸进尺，他绝对一脚往这人命根子上踹，许璟冷冷的想着。 良久，沈彦眼里的阴沉慢慢褪去，但脸色依然冷峻，他看着许璟被掐的已经发紫的手臂，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许璟沉默的看着那个有些踉跄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觉得此刻的沈彦很像一只没了獠牙的野兽，看似凶神恶煞，实则不堪一击。 回房后的沈彦脑子一片混乱，他想不通，明明所有线索指向的都是这个人，怎么会有错。 胃一阵阵的抽疼，可沈彦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失神的坐在沙发上拨通了联系人里最上面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对面传来了清澈的女声，“沈彦?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沈彦嗓音极其嘶哑，他近似呢喃道，“我找错人了，不是他。” 正走在街上的姜沛愣住了，说，“不是他?这不可能啊，所有信息我都确认过了。” 安静之中，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哽咽，姜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今天是钟忆秋的忌日。 她当下就慌了，紧张道，“你好好待着别动，我这就来!” 13、约架 朦胧的天被黑色的窗帘隔绝在外，屋内有些昏暗，许璟闭着眼靠在沙发上，由于两个人踩点的习惯相同，前几天早上都是同时去的学校。 因为住的近，隔壁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传过来，所以他一直在等602的关门声。 环境过暗，被强行折腾出来的睡意在此刻一点点侵蚀着仅剩的意识，许璟烦躁的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就这会功夫居然快迟到了。 他低声骂了句，书包一拿就要出门，却没想到沈彦也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除此之外，边上还站着个人。 女生的脸极其精致小巧，一头粉色卷发有些许凌乱，黑色超短裙衬得她双腿又长又直，白的晃眼，看起来妩媚中又带着几分清纯。 虽然两人的姿势不亲密，但这个点同时从屋里出来。 许璟大脑空白了一瞬，沈彦也没有想到这个点许璟还没走，场面极度尴尬。 姜沛哈欠连天，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催促道，“困死我了，你快去吧，上学都要迟到了。” 沈彦嗯了声，说，“走了。” 听到女生说的话，许璟顿时觉得自己等对方道歉等一晚上的行为简直傻逼到家 虽然他还没弄清楚昨晚发生的事，但一想到刚刚的画面，许璟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反正也是迟到，今天的值班老师还是铁面无私的周炎，许璟干脆顺其自然，用近似散步的速度在路上走着，而沈彦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人一左一右的走在街道两边。 到校后他们便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了进去，果然，周炎此时正板着张脸负手站在花坛前，一动不动的盯着大门。 一中有整整两百页的学生守则，其中第一条就是严禁学生迟到，若是被值班老师抓到肯定会被叫进教务处挨批，之前高年级的学生就传出有人因此被训了一早上。 事已至此，许璟没有犹豫，沈彦也淡定的走上前，全然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可两秒后，预料的事并没有发生，周炎只是往两边看了眼，小声催促道，“还不快去教室。” 神情还是和以前一样严肃，说出的话却让两人感到意外，不过他们也不蠢，趁着年级主任来之前立刻走了。 许璟完全不想理会沈彦，也不留同行的机会，全程都走到很快，两个身影离的越来越远，朝夕之间，好像又成了陌生人。 好在今天早自习是语文，梁姻平时也不怎么下来走动，多是坐在讲台上看书或者备课，许璟的座位离后门最近，进来的时候基本没人发现，皱籍捧着书读的很认真，发现许璟来之后只是看了他一眼，紧接就投入放声朗读的状态了。 由于昨晚睡眠质量实在太差，许璟连早饭都懒得去吃，铃声一响就趴下睡觉了，查飞昂看到后也不敢打扰，便和郑佟去了食堂。 这段时间过的很快，许璟迷迷糊糊的被皱籍用笔戳醒，才发现已经上课了，他摸了支笔出来，转眼间却看见桌子上多了个袋子。 里面有煎饼和水煮鸡蛋，以及牛奶。 许璟皱了皱眉，转头问道，“这是?” 皱籍没说话，在纸上飞快写下了几个字推到他面前。 上面写着:下课说。 “……” 无论是什么课，皱籍都是一如既往的认真，不过成绩也确实和他的努力成正比，开学考班里排第二，虽然分数没有沈彦考的那么逆天，但学的都很扎实。 见状，许璟也懒得多问。 这节恰好是英语课，厉沁一直都很关心许璟的上课情况，见他状态不佳，便停止讲解把人叫了起来。 “许璟，你来说一下，upset有哪些意思?” 整个班都知道许璟的英语是什么水平，于是都一脸看戏的表情回过头，皱籍是个很好的同桌，边遮掩边给许璟指单词的位置，厉沁看到后直接道，“皱籍同学，要不你干脆说大声点，我就当没听见。”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皱籍的脸爆红，瞬间不敢动了。 厉沁知道许璟肯定答不上来，叫起来也只是为了提醒他回神，毕竟没有一个老师愿意看到成绩这么好的学生只偏自己的课。 她刚要让许璟坐下，却没想到站着的人突然开口，然后一字不漏的把所有意思都讲出来了，连顺序都和书上一样。 整个班都安静了。 “同学们，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你们帮我看看，这真的是许璟吗？” 二度玩笑终于让104的气氛活了过来，其实不仅是许璟，大早上第一节课就是英语，很多人都困的直打瞌睡。 也是阴差阳错，这些单词都在沈彦发来的两张照片里，许璟昨天背的挺认真，居然到现在都没忘。 一下课，查飞昂就转过了头，不可置信道，“怎么回事，璟哥你背着我们偷偷学习了?” 许璟懒得搭话，指了指桌上的早餐，问道，“这是谁放的?” 查飞昂耸肩摇头，“不知道啊，我和郑佟回来后就看到了。” “等等。” 许璟看了过去，只见查飞昂突然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说，“既然是偷偷放在你桌子上，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像送早餐这么贴心的事，绝对是暗恋你的人。” 许璟一脸你有病的表情。 他自从来这学校后，就没怎么跟女生说过话，哪来的什么暗恋。 皱籍的表情很怪，许璟注意到后便问他，“你知道?” “我不知道。”皱籍头摇的像拨浪鼓。 查飞昂又接上了话，表情贱兮兮的，“皱同学怎么可能知道，他一心只有学习，你信我，肯定是我说的那样。璟哥，不错啊，这么快就要脱单了。” 越说越离谱，许璟抄起桌上的数学书就扔了过去，“闭嘴。” 一中的开学典礼举办在今天下午，许璟本来打算借着身体不舒服为由和梁姻请假，可梁姻听完后就要给秦欣打电话，说必须要家长来接才行。 没有办法许璟只能放弃这个念头去操场，好在今天天气阴凉，迎面的风吹的人神清气爽。 某种程度上，查飞昂和严哲是真的很像，尤其是爱凑热闹这点，简直一模一样。许璟听的心烦，果断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面，半张脸一埋，只露出了部分高挺的鼻梁，沉默着对查飞昂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所以你看是不是很有道理？那份早餐就是最好的解释，前段时间隔壁班有个女生向我打听你的情况，长的特别好看，我觉得可能是她，要不要我问问？” 许璟垂着眸，“嗯，有道理。” 查飞昂身子后仰，问道，“你真的有在听我说话吗？” “废话。”许璟懒懒的抬起了眼皮，说，“我知道早餐挺好吃的，你别靠我这么近。” 查飞昂：“……” 重点是早饭吗？ 重点是送早饭的人! 周围并没有老师在，许璟不想再听查飞昂废话，正想着找个机会溜走，却听见主持人在上面说，“接下来有请新生代表沈彦发言。” 要走的人动作一停。 难怪今天沈彦进了办公室两次，他还以为是因为今早迟到的事。 当主持人念出这个名字时，场面就变得有些躁动，等到沈彦上台，下面窃窃私语的人明显更多了。 也是，连校服都遮不住上面的人身上独有的气质，宽肩窄腰，身型颀长，清冷的声音被扩音器放大后反而更悦耳，说话间也没有任何动作，淡淡的神情显得从容不迫。 这时一堆惊叹声中传来了一道极其不和谐的声音，“一个男的还这么装，真是看不下去。” 虽然自己现在还没原谅沈彦，但听到这话后，许璟的确有些不爽。 自沈彦上台，边上那个人就一直在嚼舌根，甚至有很多话都说的不堪入耳。 “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我们班彦神凭实力年级第一，装什么了?他单是站那就帅爆了。”查飞昂忍无可忍，一脸挑衅的看着那个男生。 闻言，对方冷笑，不屑道，“呵呵，就开学考这环境，谁知道他那成绩是不是作弊了。” “卧槽我这脾气，三班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干嘛？想打架？” “你们干嘛呢！”巡查的老师走到最后面低声呵斥，“不知道会场要保持安静吗？吵吵闹闹像不像话？” 查飞昂气的脸都红了，刚要顶嘴，却感觉后面的人扯了下他的衣服。 等老师走后，许璟才转过了头，那个男生被这道冰冷的视线盯的微微发怵，但又不想丢了面子，刚要开口，就听见对方说，“十点，校门口。” 男生：“……” “听到没，十点，校——校门口?”话说一半，查飞昂才觉得不对劲，这怎么直接约架了? 边上的人不想惹事，都只能当做没听到，男生虽然不情愿，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来就来，别到时候看不见你们。” 上面的可见范围很广，沈彦下台前忍不住又往那边看了眼，队列最后的人站姿随意，松松垮垮的校服藏住了清瘦的身子。 奇怪的是，离这么远，他好像都能感觉到此刻的许璟有些生气。 14、门外 铃声一响，查飞昂起的比谁都快，连桌上的书也不收拾，回头道，“走吧，璟哥?” 许璟嗯了声。 身后的沈彦看到并肩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拿书包的动作一停，脸色有些沉。 “沈彦。”这时一个女生迈着小步走了过来，沈彦皱了皱眉，他有轻微的脸盲，一时间不记得这是谁，只记得她发过语文作业。 林夕颜人如其名，长的十分漂亮，笑起来时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她手里拿着一张试卷，看着沈彦温声温气道，“周老师上课讲的那个知识点，我还有点不懂，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外面的动静逐渐小去，沈彦收回了视线，淡淡的嗯了一声。 “打听到了，那人叫张栋，他爸好像是做房地产的，反正家里挺有钱，估计是这次开学考没考好嫉妒彦神，这小子看着是个男的，实际上嘴碎的不行，不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查飞昂虽然表现的气势很足，但因为是第一次打架，不免有些害怕，于是又问了句，“对了，就我们两个人去啊？他今天好像一直在叫人。” “不。” 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有所准备，不愧是许璟，查飞昂瞬间放宽了心，可下一秒，耳边又传来了极其冷静的后话，“就我。” “……嗯??” 查飞昂僵硬的转过了头，从上到下打量着许璟，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 “你回寝室吧。”许璟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后门。 查飞昂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后门这块地方是学校唯一没有监控的死角区域，这点倒是让查飞昂松了口气，不然照着许璟这直接约架的脾气，非得闹出什么处分来。 现在正处于放学没多久的时候，人群流动，嘈杂的说话声完全可以盖过这边的异样，更不会有人注意到这种偏僻的角落。 他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蹲了一排的人，如果不是最边上的那位手里还拿着本书，单看气势倒是挺足的。 查飞昂直接笑出了声，指着张栋嘲讽，“听说你叫了一天的人，就叫的这些?” 张栋把外套一脱，露出了没什么威慑力的手臂，但脸上还是表现的凶神恶煞，“少说废话，倒是你们两个，到时候被打的太惨就自己乖乖服输，别搞告老师这一套。” 查飞昂也把校服扔一边，冲他竖了个标准的中指。 许璟不慌不忙的将书包放到了花坛上，面无表情道，“一起来，别耽误我时间。” 张栋听完后更生气了，“这可是你说的，都给我——” “许璟?” 一道疑问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直接打断了张栋要说下去的话。 许璟转过了身，看见来的人后，微微眯起了眼睛，“林嘉誉。” “你怎么会在这?”刚刚上完厕所回来的林嘉誉站在中间，看了看两边的人后陷入了沉思，“所以，我们今天要和你打架?” 许璟蹙眉，回道，“看来是的。” “你……你还和他说这么多干嘛!直接上啊。”张栋感觉到不对劲，腿也忍不住有些发软，可他还是强撑着面子，摆出一副我是老大的模样。 “你他妈考试考傻逼了啊?很明显这位朋友和我们璟哥认识啊。”查飞昂说着说着就上前握住了林嘉誉的手，客气道，“璟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位朋友不是我们一中的吧?跑这么远来这打架也太辛苦了，加个好友，下次我请你吃饭。” 林嘉誉笑了笑，“不用。”然后就转过了头，对张栋说，“对不住啊，钱我也不要了，你赶紧跟我朋友认个错，这事就这样过去吧。” 张栋：“????” 听到这话的张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害怕，只见他握紧了拳头憋红了脸，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也是，自己叫来的打手胳膊肘居然拐向了对方，而这里基本上都是林嘉誉的人，那他现在就是单枪匹马。 不对，还有一个。 张栋期待的往后看了眼，却发现那个拿着书的人早已经没影了。 “操，你们想怎么样?”张栋咬牙切齿。 查飞昂看着他冷笑，“没听到这位姓林的朋友说的吗，道个歉就行。” “我凭什么道歉?我今天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沈彦算什么东西，就凭他能考年级第一?我说作弊都是好听的，也就你们，你——你!” 后面的话许璟没有再给他机会说下去，张栋被突然走近的人逼的连连后退。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话落许璟一把拽过张栋的领子，眉眼倨傲，表情冷淡而不耐烦，“今天这事我就当给你个机会，如果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任何关于他不好的言论，我保证，你会后悔来一中。” 张栋嘴唇发抖面目扭曲，心中更是产生一股被凌辱的恨意，他从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无论做了什么，烂摊子到最后都会有人收拾，什么时候受过像现在这样的委屈。 许璟懒得再看地上的人一眼，拿起书包就走了。 查飞昂没跟几步便匆匆忙忙的以想上厕所为借口先走了，其实不要说是张栋，连他都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许璟，和白天完全不一样，和外表也截然相反，这样的许璟，让他也有些发怵。 四周恢复了寂静，与此同时，又有一个修长的身影在原地停留了一会，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林嘉誉和严哲算是发小，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当然连高中也去了同个学校，他和许璟认识也是因为严哲，虽然他对这位打架牛逼的大帅哥很有好感，可惜许璟一直不冷不淡的，所以两人基本也没什么交集。 林嘉誉简单利索的翻墙出了校，跟那群兄弟分开后就去找许璟了。 “怎么样，我仗不仗义?一千块钱呢。”林嘉誉把另一瓶可乐递了过去，像是邀功一般对许璟说道。 许璟接过了饮料，听到后眉头一皱，“严哲也干这种?” 知道他问的是□□拿钱这种活，林嘉誉喝了两口可乐后慢悠悠回道，“怎么会，就他那猫爪似的功夫，谁敢请他，不过他最近好像在搞电竞。” “电竞?” “对啊，这货虽然三分钟热度，但在游戏这方面确实挺有天赋的，没准真能行呢。” 见许璟不说话，林嘉誉又一脸好奇的问道，“对了，你们刚说的这个沈彦是谁，你和他关系很好吗，居然为了他打架?” 什么关系。 许璟想了想后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若说是邻居，又好像不只如此，若说是朋友，许璟心中冷笑，瞬间将这个念头赶走了。 不过他应该承认，在操场听到张栋诋毁沈彦的时候，他是真的很想当场就把这人拎起来揍。 到了分岔路口，许璟也没回答问题，只是对林嘉誉摆了摆手，“今天谢了。” 没得到答案的林嘉誉有些郁闷，拿出手机给严哲发信息，简单说明情况之后又补了句记得请我吃饭。 【哲神】:为什么要我请你吃饭??? 【社会你林哥】:废话，难不成要让你的璟哥请我? 【哲神】:……行吧。[微笑.jpg] 【社会你林哥】:对了，你知不知道沈彦是谁啊? 把许璟当半个偶像的林嘉誉真的迫切想知道这人的身份。 只见对面半天没反应，五分钟之后发来了一长串的省略号，然后回了句:璟哥的死对头。 林嘉誉：? 现在难道已经流行为死对头打架了? 进公寓前许璟特意抬头看了眼，发现顶楼的房间都是黑的。 这人居然也没回来。 许璟瞬间想到了早上在门口撞见的那一幕，他原以为沈彦这个人还挺洁身自好，顶着这样一张脸也能做到既不谈恋爱又不乱玩，平时还很少跟女生交流。 可现在看来，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前几天房东来通知说六楼的感应灯坏了，物业要下个星期才能来修，许璟边用手机照明，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抬头瞬间却看见门边上站了个人。 本来就有黑暗恐惧症的许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差点就要动手，只见眼前的人听到动静后，不紧不慢的转过身。 许璟愣住了，又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确认是601后才语气不悦道，“你来我房间门口干嘛？” 沈彦平静道，“走错了。” 许璟：“……” 这么大个门牌号难道看不见? 瞎吗。 许璟懒得管他到底要做什么，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示意沈彦别挡在门口。 沈彦弯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书包，静悄悄的从他身边走过，全程什么都没干，也什么也没说，好像待在这就是为了等他回来，许璟简直莫名其妙。 直到关上门，换鞋的人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难道沈彦是觉得他怕黑才特意站在这里等? 但是看到自己手臂上那一大块乌青后，这个念头瞬间被许璟抛之脑后了，这人要是真这么好心，怎么到现在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装什么好人。 15、涟漪 作为班上的焦点，沈彦和许璟的男生缘也是出奇的好，他们私底下都爱凑到两人边上，有时候是抄答案，有时候是聊游戏，再加上有查飞昂的存在，角落的两个圈子一直都比较热闹，于是时间久了他们自然而然也就发现了暗藏其中的怪异。 他们班的两个学神好像有仇。 下课的时候沈彦走后门，许璟便头也不回的绕到前门，吃饭的时候沈彦一坐下来，许璟起身就走，除了在教室，只要有沈彦在的地方，百米内都找不到许璟的身影，甚至连作业本许璟都不愿意挨着沈彦。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了两个星期，直到周四的一场体育课。 本来体育课打球是为了解压，最多就是打个友谊赛而已，可现在的场上，氛围却紧张的和考试似的。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彦已经抢到了球，但许璟速度也很快，第一个冲上去拦住了他的纵身一跃，打球难免有肢体接触，许璟伸手时有意躲开，却没想肘关节的地方撞到了沈彦的胸口，本来也没什么，男生这些部位并非碰不得。可球转瞬间却偏到了篮筐，而沈彦也在落地的时候意外摔倒了。 “我去，彦神你怎么样，没事吧？” 边上的男生瞬间围了上去，许璟也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会这样。 膝盖被地上的石头蹭破了皮，上面血淋淋的一片，沈彦扭伤了脚踝，却没发出什么声音，甚至连表情都没发生变化，淡淡的回了句没事就要站起来。 毛承宇正要扶一把，许璟却先一步上前接过沈彦的手臂，也不顾对方怎么想，拉着人就走向医务室。 “这……”看着那气势汹汹的背影，查飞昂忍不住道，“看璟哥这架势，我怎么觉得不像是要带彦神去看腿，而是要锯了他的腿啊。” “鬼故事讲上瘾了你。”毛承宇瞥了眼查飞昂，说，“你别是那场比赛留下的后遗症吧。” “咦?你去看了？”查飞昂半惊喜半怀疑道，“我怎么记得某人说死都不去呢？” 毛承宇摆了摆手，叹气道，“本来打算和朋友出去玩，结果他们都临时有事。所以你得了几等奖啊？” “承蒙大家厚爱。”查飞昂笑的眼睛眯成了缝，“一等奖。” 没了这两人，这球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散场后大家就各自等着下课了。 许璟一边搀扶着沈彦，一边又觉得奇怪，按照这人前几次抢查飞昂球的情况来看，根本就不像会突然崴脚的，怎么现在他轻轻一碰就摔倒了。 “我又不是碰瓷的，你这么用力掐我干嘛？”沈彦看了眼被许璟紧紧压着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控诉。 许璟心想，说的好像你没用力掐过我一样，沈彦那天绝对是动了狠劲，直到现在他手臂那块还疼。 “你不是？” “不是。” 许璟冷哼了声，心想自己就不应该脑子一热扶他来。 没来得及后悔多久，他们就已经走到了医务室，刚刚走平路的时候沈彦就喜欢把半个身子靠他身上，如今上楼梯更是肆无忌惮，完全不知道不好意思这几个字怎么写。 两人的体型本来就有差异，沈彦又是存了心将重量压他身上。结果脚下没留意，他们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许璟一忍再忍，最终忍不住的骂道，“你他妈骨头呢！” 沈彦死皮赖脸道，“断了。” 相视片刻，许璟微沉的眼眸突然暗了下去，他迅速收回那只扶着沈彦的手，忽地往后退了两步，本想好好看看没人支撑的沈彦会出现怎样的窘态，可下一秒，他却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风，以及骤然接近的身体。 事情太过突然！ 许璟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有想到沈彦真是完全将身体重心靠他身上，眼见着脸快要贴上来，许璟呼吸停滞，连该有的反应都忘记了。 完了。 这下真完了。 退无可退的许璟大脑闪过好些崩溃的念头，可等到的却不是意料之中那件事，而是喷洒在脸上轻缓而灼热的气息，以及近在咫尺却没碰到他的人。 沈彦单手撑着墙，锋利的眉毛微微挑起，神情有些意外。 许璟重重的闭上了眼睛，他现在真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解气么？” 许璟一愣，不明的抬起了眼眸，只见沈彦抿了抿唇，不知何时眉间压下几分沉郁，“如果这是我道歉的一种方式，你接受吗？” 耳边像是起了层雾，许璟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沈彦指的是摔倒这件事，所以正如一路走来他想的那样，这人果真是故意的。 可是从高处下来扭伤脚的风险极大，即便是有意也容易伤筋动骨，这人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接受道歉? 许璟被问住了，在没有任何预料的情况下抛出的问题，本身就很难回答。 而这时，沈彦却突然伸手抬起许璟的手臂，趁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衣袖推了上去，暴露在眼前的是一片仍然青紫的伤口，在许璟白皙的肤色衬托下，尤其醒目。 “对不起。” 在逼仄的楼梯角落，许璟听到了沈彦的道歉。 许璟有些不自然的哼了声，说，“你这句话是不是来的太晚了点。” “我——” “别废话了，先让校医看看你的腿，断了我可不管。”许璟不容拒绝的扶着沈彦进了医务室。 “你们一中的学生都这么身娇体弱的吗？这可是今天第七个了。”医生听到声音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语气有些不悦。 “伤哪了？” 走近的女医生身材十分高挑，一双非常标准的丹凤眼，鼻梁高挺而精致，很艳丽的长相。 许璟指了指沈彦的腿。 阮容蹲下了身子，观察片刻后忍不住啧了两声。 许璟声音不自觉的有些紧张，“怎么了？” “没事，残不了。” 许璟：“……” “就是伤口这里脏东西太多了，消毒起来比较麻烦。”阮容打开了棉签包，蘸取碘酒后，抬头道，“忍着点啊。” 沈彦嗯了一声。 “怎么弄成这样的，摔倒了？”阮容虽然看着张扬，但毕竟是医生，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打篮球。” “我想也是，之前好几个来的都是在上体育课的时候。”阮容细心的裹上纱布，又对站在一旁的许璟吩咐道，“刚上完药，等会再扶他回去，对了，你们哪个班的?” “四班。” 闻言，阮容突然笑了起来，语气微妙道，“原来是梁老师。” “行了，没什么事，只要接下来几天洗澡的时候多注意点就行，你们在这坐会吧，好点了再走。” 说完，阮容便又回到了帘子后面，外面恢复了刚来时的安静，两人一个交叉着手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另一个散漫的坐在椅子上淡定如常。 三分钟过后，沈彦终于动了动，撑着身旁的桌子慢慢起身，尽管表现的有些艰难，可他仍是一言不发，要强中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可怜，将那点不经意中透露出的无辜发挥的淋漓尽致。 许璟：“……” 刚刚这个表情和动作没十年拍戏生涯都演不出来。 如沈彦所料，许璟还是放下手臂走了过来，和一开始那样扶起他。 回去的路上，沈彦没有再故意将重量压在许璟身上，两人之间慢慢空出了些距离。 许璟目视着前方，风穿过茂盛的绿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校园内的小猫小狗似乎也沾上了书生气，一个个乖巧温顺，时不时就能看见它们在树荫底下摇尾巴躲懒。 这些他平时注意的很少，现下也实在没办法，除了看风景，许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分散脑中聚于一处的注意力。 “许璟。” 声音有些轻，险些被那阵风声盖了过去，许璟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可边上的人却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 沈彦看着他，说，“伤口疼。” 处理伤口的时候连吭都不吭一声，现在倒是走几步就喊疼了，这人难道是觉得他很好商量？ 可沈彦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许璟忍了忍，问道，“你想怎么样?” “背我。” “我背你?” 许璟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重复的时候连声调都高了几个度。 而沈彦却置若罔闻，靠近后低声来了句，“不行吗？” 没有男生会愿意被这种赤裸裸的眼神看着再说不行，虽然是激将法，但许璟还是上钩了。 他走到沈彦面前，半蹲后一把将人拽上了自己的背。 连沈彦都没反应过来，意外的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一句恶狠狠的声音打断了。 “闭嘴，再废话把你摔下去。” “……”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许璟还真做了，那种微妙又复杂的情绪随着肌肤相碰变得愈发强烈，记忆中的那个男孩，似乎在和当下的人慢慢重叠。 可很快，那些身影都成了碎片散落一地。 “那晚，是我的错。” “抱歉。” “别生我气了。” 沈彦的声音压的更低了，轻缓的语气像湖面泛起的涟漪。 这是沈彦第二次向他道歉。 心忽地颤动了两下，许璟沉默了一会，只是将身上的人抬了抬，踩着枯叶，漫步走了下去。 过了很久，一句听不出情绪的回答才传了过来。 “知道了。” 16、进门 校门口的桂花树总是要慢半拍，同期的树木都已经荒的差不多了，偏偏它才开始生长，每次下雨就落的满地都是。 104的教室靠近外头，离那片地方最近，每次打扫的时候都有不少人抱怨，但也有好处，空气中飘散着的清香总能让人提神醒脑。 梁姻是个很优秀的语文老师，她上课从不局限于只讲书本上的内容，很多时候都是在拓展相关的课外知识，在讲如何写好一篇散文的时候，梁姻就拿桂花举的例子，学生听到梁姻对桂花颇有赞美，便问道，“老师，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桂花啊？” 梁姻刚把今天的文章上完，听到这个问题后有些意外，好半晌，才温柔的笑道，“因为，喜欢的人喜欢。” 班上安静两秒，纷纷开始起哄嚷嚷。 眼看着越说越起劲，梁姻轻咳道，“好了安静点，等会要把校长招来了。” 于是只能用比平时都响的声音才止住了这场喧闹。 不久后，下课铃声便响了起来，梁姻走的很快，在这之前还给了体育课代表郑佟两页a4纸那么大的名单。 查飞昂伸着懒腰凑上去，只见上面写着“运动会报名表”。 “听说运动会结束就放国庆，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不愧是104的小灵通，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突然赞扬的话让查飞昂眼睛眯了起来。 无事献殷勤。 查飞昂捏起了郑佟的下巴，“说吧，有什么事找你查爷帮忙。” 许璟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低头写数学题了。 “行吧，可以帮你去问，但是你得请我喝门口那家的奶茶。” 郑佟性格内敛，若是让他去问每个人要选的比赛项目，估计到运动会开始都完成不好，现在查飞昂能同意帮这个忙，别说一杯奶茶，十杯他也愿意。 “没问题。” 查飞昂拿过了报名表，想起什么后又转头问许璟，“对了，璟哥，彦神的腿怎么样了?运动会有年级篮球比赛，我们要和隔壁三班的打。” 许璟简单道，“他打不了。” “诶，好吧。” “你在看什么？” 郑佟见查飞昂突然不动了，眼神还直愣愣的盯着那边的角落。 “嘘，别说话。”查飞昂压低了声音，“你们看彦神那边。” 许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是一个女生站在毛承宇的位置上，弯着腰在问沈彦问题。 郑佟一脸你真大惊小怪，“这有什么，就彦神这开挂的成绩，有人去问题目不是很正常吗？” “你知道什么，那是林夕颜，你们没看贴吧吗？”查飞昂说着说着又觉得不过瘾，就从口袋掏出了手机。 “我操，你怎么把手机带教室来了，不怕被没收吗？” “没事，老班都走了，厉美女又不会提早来。”查飞昂把手机放到了许璟的桌子上，指着里面的照片说，“虽然女生没露脸，但是这笔直的长腿和漂亮的长发，我赌五块钱，绝对是林夕颜。” 许璟神情淡然，查飞昂以为他对这种不感兴趣，撇了撇嘴就要把手机拿回来，却被先一步拿走了。 画面很模糊，估计是在有些慌乱的情况下拍的，照片里只出现了男生的侧脸，但漂亮的轮廓线和高挺的鼻梁让许璟能肯定这就是沈彦，边上的女生身材苗条有致，微微踮着脚尖看他手里拿的试卷。 像是在讨论问题，但姿势有些亲密。 许璟极轻的哼了声，把手机还给了查飞昂。 沈彦的长相的确很遭女孩子喜欢，尤其是那双标准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极其蛊惑人心。 花孔雀。 许璟心想，早知道就该把这人留在医务室里自生自灭。 “璟哥。” 许璟抬头，只见查飞昂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怎么?” “你喜欢林夕颜啊?” 许璟甚至都懒得解释，冷冷道，“滚。” 近期沈彦因为崴了脚，毫不客气的用着伤患的特权，天天把许璟当佣人使唤，渴了要许璟装水，饿了要许璟打饭，作业要许璟代交，甚至连上厕所都还要许璟扶着去。尤其是放学的时候，有时候许璟故意收拾的慢点，他也不紧不慢的把书包放在边上，像个少爷一样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等许璟。 许璟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他居然就这样不厌其烦的照顾了这人一个星期。 放学铃早在几分钟之前响起，已经成习惯的许璟收拾好东西后，起身就要走向另一边，却发现角落的座位空着，连书包也不见了。 许璟愣了两秒，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先走了? 他刚刚在写数学的最后一题，想着反正沈彦也会等，就多思考了会。 教室里的人已经快走完了，许璟的脸色越等越沉，最后直接将凳子一推，拿起书包就出了门。 然而没走几步路，身后就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喊声，音色极低，是在叫他的名字。 许璟脚步一顿，转过了头。 只见班级门口的走廊尽头，某人正单肩背着包向他慢慢走来。 因为灯光问题，沈彦的脸部忽明忽暗，但还是遮不住那副夺目且深邃的五官，他神色很淡，可与之对视的眼神却有些灼热。 许璟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 “久等了。” 声音让许璟渐渐清醒过来，他刚刚居然不由自主的盯着沈彦的脸看。 疯了吗。 许璟收回了视线，反问，“你觉得我在等你?” 沈彦不置可否，说，“我觉得数学的最后一题不需要你花上五分钟。” 许璟语塞，片刻后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突然蹦出了一句话，他也没多加犹豫，就这样脱口而出，“我在教女生题目不行吗？” “是吗？”沈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也渐渐弯了起来，“那请问是哪位女同学呢?” 许璟冷声回道，“林夕颜。” 话音刚落，沈彦故作明白的噢了声，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可是她下午才请了假，没来上晚自习。” “……” “要不你再换个名字?” 许璟一脸木然的看着前方，表示放弃交流。 “承认在等我不丢脸，我是伤患，你职责所在。” “你只是破了层皮，不是残疾了。” 要不是有校裤遮着，他看这人怎么用愈合的伤口对他说出疼这个字。 拌嘴拌了一路，许璟都觉得自己幼稚，两人就像刚刚上学的小朋友，非要比对方多讲一句话才痛快。 到了六楼，沈彦却没有进门的意思，许璟疑问的看向他，“怎么？” “医生说让我勤换药，别沾水。” 许璟还是不明白，“所以?” 沈彦顿了顿，说，“我不太方便。” 许璟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又想到上次沈彦也帮他上药了，一时间竟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已经到家门口的人把书包一扔，转身进了602。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房间，上次受伤的时候疼的眼前一片模糊，许璟实在记不清沈彦的房间长什么样，现在看仔细了才发现，这里空旷的简直不像一个家。 他的屋内有盆栽，有秦欣亲手织的棉鞋，有许怀杨送的钢琴和画板，有自己收藏的机甲模型。 而这里却只是个四十平方米的房子，许璟想如果哪天沈彦要离开，那一定非常简单，拎个包就能走人，而且谁都找不到。 门口的人一直都没进来，沈彦奇怪道，“怎么了？” 许璟回神，摇了摇头，“没事。” 知道对方不肯说，沈彦也不强求，迈着极小的步子走向厨房拿出了药箱，坐到沙发上后将裤腿往上卷。 说是不方便，全程又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 许璟看不下去，走上前蹲下了身，他拿过棉签刚要上药，却在低头的时候愣住了。 只见膝盖处血肉模糊，原先已经结痂的地方又一次裂开，这片伤口根本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甚至比刚开始的还严重。 许璟皱起了眉，抬头问道，“怎么回事?” 沈彦语气平静，说，“上次在浴室不小心滑倒了。” “为什么当时不说，都这么严重了只是上药能好？”许璟语气有些着急，可沈彦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嗯。”沈彦又补充了一句，“医生说能好。” 看见沈彦身上这么狰狞的伤口，许璟心情也莫名的烦躁，他觉得沈彦这人真是奇怪，白天表现的弱不禁风连上厕所都要他扶着，现在却淡定的好像不是自己受了伤。 沈彦漫不经心的转移着目光，从几缕微微翘起的乌黑发丝一直到那半截白皙漂亮的脖颈，他一直盯着上药的人看。 许璟上完的时候怕沈彦疼，还很贴心的朝伤口轻轻吹气，腮帮子略微鼓起，在这张冷淡的脸上显得有些违和。 平时嘴跟下了毒似的人在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沈彦鬼迷心窍的抬起了手，慢慢向下，最终碰上了那片浓密挺翘的睫毛。 薄细的羽翼猛地颤动，许璟抬起眼睛，看向沈彦的目光多了几分迷茫。 沈彦惊醒般收回了手。 须臾，闷声说了句，“你，挺好看的。” 17、明意 “嗯?”许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可相比之下，沈彦刚刚的动作显然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没事，嘶.....”沈彦声音一顿，皱眉道，“疼。”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给人上药，哪里分的清轻重，只能按照自己平时的力度下手，而且这已经很小心了。 许璟语气不悦道，“真这么怕疼还不知道早点去医院。” 屋内很安静，没听见回话的许璟抬起头后，忽地对上了沈彦那对乌黑深沉的瞳孔。 “她走后，再没人问过我疼不疼。” 声音很轻也很平静，却让许璟手中的动作在话音刚起时就停了下来。 沈彦独住的原因他想过很多种，或许是和他一样不想住校，或是父母外出工作不方便，再不然就是和家里吵架赌气。 但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 他能听得出这个她指的是沈彦的母亲，却不敢往深处想这个“走”的含义。 那另外那位呢? 这样的疑问只在许璟脑中停留一瞬，自他搬来后，就没看见任何男性去过602，如果真的在意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放任其一个人在外不闻不问。 药已经上完，许璟坐到了沈彦的边上，问出了这么多天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你上次是不是认错人了？” “嗯。”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 “什么？” 沈彦眼神晦涩不明，又重复了一遍，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我不知道他是谁。” 事情本身并不复杂，解释起来三言两语就能带过，可许璟听完后却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所以在沈彦还小的时候，有一个人曾给过他短暂的温暖和关心，仅仅是这么小的一件事，沈彦居然能记这么久。 “人的记忆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模糊，那时候我只有八岁，那个小男孩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他背着书包，从鸿雁幼儿园走了出来。” “鸿雁幼儿园？”许璟想了想，后问，“市中心那个?” “嗯。”看着许璟疑惑的神情，沈彦也不隐瞒，回道，“你在那里上过幼儿园，我也通过那里的老师找到了你的名字。” 许璟一愣，“所以你就觉得我是当年送你赛车模型的男孩？” “也不仅仅是因为这样。”沈彦转头，微微眯起了眼睛，“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有些神韵改不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和那个男孩有些像。 这番话让许璟听着有些不高兴，什么像不像的，所以之前沈彦那些关心的行为都是因为把自己认成了那个人? 不就是一个赛车模型，至于这么稀罕，念念不忘近十年吗。 但顾念到沈彦的家庭情况，他到底也没把这话说出口。 “我不像任何人。”许璟起身，冷漠道，“药上好了，我走了。” 沈彦：“……” “等等。”沈彦也跟着站了起来，不明道，“你在生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你爱把谁认作那个人都行，别再把我认错了。”许璟斩钉截铁，“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件事，不是你要找的人。” 沈彦微微点头，神情有些凝重，“我知道了。” “洗澡的时候自己注意点。”许璟语气生硬的叮嘱了一句，走前却不忘带上门。 视线在门口停留了好一会，沈彦才收拾药箱并放回到了原处，行动时脚下看不出任何异样。 · 运动会的报名靠查飞昂一人之力基本大功告成，现在只剩下1500米的报名人数不够，但四班的女生本就不多，选了很久也没有选出愿意跑的，查飞昂虽然性急，但对女孩子很有耐心，一个个苦口婆心的劝说也不嫌麻烦。 温怡听他讲了半分钟，嫌吵，拿过笔潇洒的在自己那一栏的长跑下打了勾， “班长你真好!”查飞昂竖了个大拇指，一脸恭维道，“你简直就是女神中的女神，到时候我叫兄弟们给你呐喊助威。” “行啊。”温怡笑了笑，再次开口时声音却小了很多，“那什么，许璟呢？” “他刚刚去办公室了。” “不是。”温怡咬了咬下唇，脸变得有些红，“他会来吗？” 查飞昂一愣，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连忙爽快道，“当然，我把璟哥叫来一起给你喊加油！” 温怡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很快又捶了下查飞昂的肩膀，说，“算你有心。” 办公室内。 一位面无表情的少年正和办公桌前的班主任面面相觑，后脑勺还顶着某位英语老师凉凉的眼神。 “许璟，老师比较了一下你开学考，周考，月考这三次的英语成绩和总成绩，发现它们都很稳定。”梁姻正斟酌着接下去的话，想着待会要怎么说才能不伤到许璟的自尊心，这时厉沁心累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是很稳定，总排名年级第七，英语班上倒数第七，数学成绩是英语的两倍。” “准确来说，是2.4倍。”周炎说完笑着抿了口茶，连眼角的皱纹都堆一处去了，“许璟数学的最后一题是对的，分数加上去比沈彦还要高三分。” 厉沁：“……” 现在是倍数的问题吗? 梁姻在所有老师里的年纪最小，此时也不好打断他们，只能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许璟身上。 “偏科是件很常见的事情，《师说》里面不是有句话么，术业有专攻，所以千万不要灰心，英语上碰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办公室请教厉老师，也可以和沈彦探讨一下学习方法，老师相信你一定能在下次考试中有所突破。” 这些话许璟听了五六年，每一届班主任都是这么跟他说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看着梁姻的目光流露着期待，许璟只能把想说的话压了下去，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也是，毕竟才高一呢，你还有两年多时间可以超越。”厉沁也宽慰了一句，并将桌子上的那叠作业递给许璟，“帮我把这个拿给沈彦，让他发了。” 进教室后，许璟又一次看到了角落的两个人，毛承宇觉得沈彦讲题水平太高，有时候听不懂又不敢问第二遍，于是一下课就喜欢到皱籍这边来讨论题目。而林夕颜的成绩在班上处于中等水平，理科略差的她最近总喜欢来问沈彦问题。 许璟走近了，刚要把那叠作业放下，就听见沈彦冷淡道，“这题我不会。” 只见林夕颜愣了愣，紧接又指着下一题，“那这个呢？” “没写。” 许璟随意瞄了眼林夕颜问的题目，发现这是昨天的作业。而他没记错的话，沈彦连下一章的都写好了。 还挺会忽悠。 林夕颜小心看了眼沈彦的表情，自觉有些尴尬，也只好识趣的说自己回去再想想。 坐着的人锋利的眉目间压着几分烦躁，拿笔准备写题时，忽的发现有半片阴影出现在了纸上。 沈彦回头，就看见一手端着作业的许璟正站在自己身后。 “怎么了？” “老师让你发了。”许璟放下作业就要走。 “等等。”沈彦叫住了他，“医生说让我尽量少走动。” 许璟面无表情的回过头。 僵持了几秒钟，沈彦原先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知何时移到了腿上，他身体微动，慢慢的抬起眼睛看许璟，眼神欲言又止。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 旋即，站着的人再次拿起作业，冷着张脸，走向了讲台。 梁姻上课的时候提了一句，报名长跑的人国庆的语文作业可以减半，这话一出，班上的人瞬间和打了鸡血似的，一下课全跑查飞昂这来挣着要选。 “满了满了，我天，还是梁老师有办法啊。”查飞昂将报名表举了起来，感慨道，“头次见到人民群众如此热情。” “诶，璟哥，你报了跳高和两百？” 许璟刚发完作业，将衣袖卷上去后，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我还以为你会报长跑来着。” “抢不过。” 闻言，边上的人都笑了起来，许璟一本正经说出的话总是有种莫名的喜感。 “对了，昨天张栋从厕所出来碰到了我和彦神，彦神就看了他一眼，这人直接绕道走了。”查飞昂啧了两声，“我看他以后肯定不会再乱讲话了。” 许璟简单嗯了一声，片刻后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沈彦看了他？” “对啊。” 大脑在此时飞快的转动，几句话中藏着的前因后果在他短暂的思考后，忽然串成了一条线。 半晌，许璟迟疑的开了口，“你告诉他了？” “没有啊，噢，对，我忘记和你说了。”查飞昂接下来的话就像天外飞石，砸的他一时间晕头转向。 “那晚彦神就在现场。” 许璟：“……” 18、脸红 运动会如期而至，作为四班公认的老妈子，查飞昂早就将遮阳棚和矿泉水准备好，并且选了个阴影面积比较大的地方作为扎棚地。 一中领导不讲废话，直奔主题，在开幕仪式上交代完了比赛准则，运动会就正式开始了。 考虑到之后两天的天气会越来越热，女子1500米和男子3000米都举办在今天上午。 查飞昂原先生龙活虎到处闲逛，得知自己马上就要上场后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厕所跑了好几趟，许璟看不下去，走过去教了两招。 能够保持匀速跑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他说要注意节奏，稳定气息，查飞昂便留着力气处在中间的位置，三圈过后，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累。 看着操场上的人渐入佳境，许璟也没什么兴趣待在这，扫了周围一圈，却发现沈彦不见了。 因为腿受伤，沈彦没有报选任何体育项目，他记得几分钟之前还看到这人就站在附近，怎么眨眼功夫就没了。 毛承宇正蹲在角落拉伸，见许璟四处张望，便问了句，“璟哥，你在找什么?” 许璟走了过去，“沈彦去哪了?” 毛承宇边拉伸边回道，“不知道啊，可能去上厕所了吧。” 许璟点了点头，就在这时，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从操场那头传了过来。已经有人跑完了!毛承宇戴上眼镜一看，顿时目瞪口呆，终点处围的都是自己班的人，中间还有一个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直不起腰的大高个。 居然是查飞昂!毛承宇脱口而出，“这孙子欺骗我感情！” 许璟：“?” “他昨天和我说他体能极差，这次三千米肯定要跑倒数，我还安慰了他一晚上。”毛承宇愤愤不平，咬牙切齿。 听到这话的许璟低头笑了。 比赛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有人却愈发觉得无聊，那些激动人心的画面和声音逐渐变得索然无味，在一段时间的心理挣扎下，许璟选择起身。 沿着之前去医务室的路走了好一会，他在树下找到了那个人。 少年屈膝靠在树桩前，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枫叶不断掉落在他身上，坐着的人却无动于衷，像是要把自己一并埋进土里。 热闹是假象，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孤独却从来都无处遁形，那些被苦心经营出的喧嚣在这一刻也都成了无力的遮掩和修饰。 此时此刻眼前的人看起来明明那么闲逸自在，可自己心里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感到难过呢。许璟慢步走上前遮住了光线，若隐若现的阴影让沈彦睁开了眼睛。 见到来的人后，沈彦也不惊讶，慢悠悠的说了句，“好巧。” “你倒是自在。” 沈彦笑了笑，说，“坐么?”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往边上移了点，自问自答道，“忘了，某人洁癖。” 许璟看了眼沈彦刚刚坐的地方，那是一块很干净的草坪，除了会有虫子的危险，倒也没其他什么问题。 将卷着的裤腿往下翻了两扎，许璟坐下后随口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沈彦懒懒的应道，“睡觉。” 两人的肩膀虚虚挨着，与沈彦的随心所欲相比，许璟正襟危坐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像是在坐禅。 气氛古怪而尴尬。 半晌，许璟突然来了句，“你还会继续找他吗？” 可这并不是个好话题，只见沈彦看了他一眼，回道，“会。” “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 “那就找上一辈子。” 许璟毫不客气的评价道，“愚蠢。” 沈彦：“……” 沉默片刻，许璟又说，“离这二十公里的地方有座祈愿山，听我妈说挺灵的，你可以去试试。” “我从不信这些。”沈彦说，“你信？” 许璟冷笑，“蠢货才信。” 沈彦直接气笑了。 但想到许璟能主动找话题也不容易，沈彦也懒得计较，说，“你想陪我一起去？” “哪个器官分析出的这层意思？”许璟伸手掸去了裤腿上的叶子，说，“我又不找人。” 这时沈彦却突然凑近，看着许璟道，“既然是许愿的地方，你难道没什么愿望？” 沈彦的眼睛有时候会让人觉得自己坠入了一片蓝色的海洋，里面璀璨又明亮，却深不见底，看久了莫名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许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而这时边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极轻的笑，音调低沉，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 沈彦动了动身子，不嫌俗套的又搬出了那个理由，“如果一个人，恐怕我的腿很难支撑到山顶。” “……” 许璟想揍人，但出于刚刚某种说不明白的情绪，他还是忍住了。 沈彦：“不会让你白跟着去。” “你要给我钱？” 沈彦没回话，只是突然伸手碰上许璟的肩膀，许璟有些僵硬转过了头，却见一只七星瓢虫正顺着对方手上的疤慢慢爬了过去，不过转瞬间就被人无情的扔进草丛，四脚朝天了。 紧接一句刻薄的评价传了过来，“庸俗。” 许璟：“……” “璟哥，璟哥!你怎么在这啊，找死我了。”查飞昂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惊天动地的吼声瞬间破坏了这边安静的氛围。 但他也算来得及时，因为再晚点看到的可能就是两个学神互殴的画面了。 查飞昂边扶腿边气喘吁吁道，“璟哥，跳高比赛的时间换成今天下午了，从高三往下轮，你快去吧。” “知道了。” 起身后的许璟本来要离开，却又故意停了一瞬。 沈彦只手撑着地正打算起来，动作利索又果断，中途忽的感受到头顶有道视线，于是再次展现了出神入化的演技，刻意将手肘的力度放轻，站起来时身子还忍不住的晃了晃。 许璟的手比脑子快，立刻就扶住了他。 沈彦顺着手臂拉进了两人距离，在他耳边轻笑道，“谢谢。” 像是有股电流穿过了全身，许璟的耳根子莫名有些发烫。 查飞昂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表情像生吞了几十个海胆。 这是在干嘛啊…… 许璟到的时候比赛已经轮到了高一，查飞昂负责把人叫到，转眼功夫也不知道去哪了，只有沈彦还耐心的待在原地，他每次回头，都能看到那个人。 裁判是教他们地理的老师，跳高一开始的难度不高，前面也只有两个人被淘汰了，通过有节奏的助跑，许璟单脚起跳，腾空一跃，在空中划出了道漂亮的曲线，那腰身比设置的杆线还高出好几厘米。 而这时，沈彦很眼尖的看到一个女生在拍照。 本来倒也没什么，可许璟今天穿的t恤比较短，在空中那么一跃，那把柔韧窄瘦的腰暴露无遗。 “删了。” 没有温度的声音冷不丁传进女生耳朵，她愣了半天，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在对她讲，还被那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只能支支吾吾的回了句，“好，好的。” 偷拍被发现本来就是件极其尴尬的事，可偏偏删照片还会自动切换到下一张，眼见着屏幕上出现了另外一个角度的许璟，女生尴尬的想钻到地底下。 上面依旧是许璟的照片，只不过是在队列里等着上场的时候，那时候沈彦刚好回头，女生又站在他边上，相视的画面就这样被拍到了。 “对不起，我马上删。” 女生很是自觉的就要摁删除键，可下一秒却听到刚刚还冷着张脸让她删照片的人，突然来了句，“这张能发给我？” “啊？”女生被这态度的转变弄得懵然，试探性说道，“可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沈彦也没多想，直接报出了微信号。 于是刚刚下场正要走过来的许璟就看到不远处的沈彦偏头在和一个女生说话，那女生脸红红的，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啧。 许璟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人到底是来看他比赛还是来干些别的。 像是心理感应般，沈彦也在这时抬起了头，边上的女生还在说话，沈彦没听清就嗯了一声离开了。 “跳的不错。”沈彦把手里的矿泉水递了过去，问道，“练过？” 许璟接过水后，声音淡淡的，“没有。” 跳高这种本身就适合体重轻重心高的人，许璟恰好两样都占了，他心里想着，这还需要练么，动两下的事而已。 很快又满不在意的问了句，“你刚刚在干嘛？” 想着存照片这种事有些奇怪，保不齐还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沈彦便放弃了实话实说的念头，笑道，“没什么，那个女生在夸你，我顺便听了两句。” “是吗？”许璟知道这话不真，却还是问，“夸我什么？” “夸你跳高厉害。”沈彦的目光从许璟的腰上离开，说，“还夸你漂亮。” “……” 这词本不适合来形容男生，有些人听到这样的夸赞或许还会觉得不高兴。 但不知是因为刚刚运动完还是天气问题，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沈彦转头却发现许璟那张向来冷白的脸，居然有些红。 19、出逃 刚开始的时候跳高这里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不过没多久就散去了，历时一个半小时，只有沈彦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 比赛结束后教地理的吴松岳走了过来，拍了拍许璟的肩膀，说，“不错啊许璟，以后好好练练，没准能超过那群体育生呢。” 许璟没说什么，但他心里清楚拿第一是因为原先跳高的那两个体育生恰好都这个时候生病请假了，也是侥幸。 查飞昂听到广播站报的跳高成绩后，二话不说跑到这儿来了，见吴松岳笑眯眯的和许璟沈彦说话，连忙凑了上去。 “吴老师好。” 吴松岳转过了头，哟了声，“查飞昂，你报的什么啊？” “三千啊。”查飞昂声调骤然拔高，“不是吧，老师，我上午跑步的姿势那么帅气，远超第二诶，这你都没看见嘛？” 吴松岳被逗笑了，解释道，“我上午在校长办公室呢，没来操场。” 查飞昂噢了一声，很快又讨好的笑了两下，说，“老师，斗胆和你商量点事呗，假期不易，能不能少给我们布置点作业呢。” 吴松岳长相憨厚，平时笑盈盈的总能和学生打成一片，查飞昂本来最喜欢他，可没想到就是这样和蔼可亲的老师布置起作业来比谁都狠，经常让他们半夜三更挑灯夜战。 “可以啊。”吴松岳话说半句，查飞昂眼睛都快发光了，只是下一秒，就见眼前这张圆脸露出了个标准的微笑，“如果你们的地理成绩都和沈彦一样，作业少点也是可以考虑的。” 查飞昂：“……” 谁地理成绩接近满分啊。 沈彦一脸木然的迎上了查飞昂幽怨的目光， “对了，你俩。”吴松岳把视线转回到沈彦和许璟身上，短暂的板起了脸，“我上回和你们说的那个市级地理知识竞赛，时间提前了，安排在国庆放假回来后的第三天，你们好好准备准备。” 两人都轻轻的嗯了一声。 查飞昂摸了摸鼻子，遗憾道，“怎么没听说最近有化学竞赛，连马拉松都没有，没准高考录取的时候还能优先考虑呢。” 运动会还给他跑出优越感了，许璟额角抽了抽，“你又行了?” “当然，我觉得我现在就像那个夸父追日，跑完三千米气都不带喘的，看来我才是那个天选之子，诶——我还没说完呢！你们怎么走了?！” 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听郑佟说，查飞昂跑完的时候，满脸都是泪水和汗水，要不是他手快拦着，这人差点腿软扑到女孩堆里。 真是一本正经说瞎话，或许是想到那个画面太过辣眼睛，也不知是谁，嗓子里忽的溢出几分笑声，连带着另外一个人的眼尾也渐渐弯了起来。 运动会这两天晚自习统一不上课，梁姻结合大家的意见，最终选了部特别有年代感的悬疑片，为了保证氛围教室需要关灯，许璟早有预料，先一步走了出去。 角落的人注意到后没多久就把桌子上的书塞进了抽屉，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这时候基本上每个班都在看电影，整个学校静悄悄的，一中地方大，沈彦转了许久才在体育馆附近找到了人。 栏杆附近安了好几盏路灯，许璟就靠在那上面，少年的背微微弯着，昏黄的光线映出了那截藏在衬衫下的细腰，窄瘦的线条勾勒出了漂亮的弧度。沈彦看了一会，莫名觉得有些燥热。 脚步慢而轻，许璟不转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他刚刚还在想某人会不会发现自己不在教室后也跟着出来 “想出校么？”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璟转过了身，挑了挑眉，“现在？” 沈彦嗯了一声，视线又不自觉的往下移了几分，最终停在那截窄韧的腰上。 此时此刻，他居然莫名有些想念那天给许璟上药的触感。 不过这样的想法就像闷雷一般在脑中炸开，沈彦最终忍不住往边上挪了两步。 看到沈彦的反应后许璟有些莫名其妙，要不是自己天天洗澡，衣服每日一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人嫌他身上有味，要刻意离远点。 “怎么出去?” 沈彦摸了摸鼻子，试图遮掩刚刚的失态，说，“你生病了。” 许璟疑问的嗯了一声，回道，“我没有。”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假装生病。” “?” 请病假还要通知家长，显然更麻烦，不过看着沈彦这么有把握的样子，许璟轻眯眼睛，选择相信他这回。 办公室只有两个人在，梁姻正安静的站在窗户边看书，除此之外，还有个穿着纯黑色复古风衣的卷发女人正趴在她办公桌上睡觉。 虽然没看见脸，但这身型却让他们一眼认了出来，是校医院的阮容。 沈彦说要面露难色，咬唇皱眉，一只手放在腹部，走路微微踉跄，这样才是标准的生病姿势，许璟嫌这动作太傻逼，又从没有过这样的经验，进去后只能干巴巴的吐出几个字，“老师，我，不太舒服。” 梁姻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走上前关切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彦：“胃疼。” 许璟：“腹痛。” “……什么?” 许璟咬了咬后槽牙，移动着放在腹部上的手，眼睛一闭，有气无力道，“都挺疼的。” 一旁的沈彦憋笑憋的腮帮子疼。 梁姻没发现不对劲，反倒有些紧张，“那怎么办?实在严重老师给你叫……噢对，阮医生在这!” 阮容的身子动了动。 梁姻刚要叫人，沈彦立即出声道，“老师，许璟这病有些特殊，他需要去外面的医院看看。” 梁姻神情有些犹豫，又听到沈彦说，“阮医生恐怕不太方便。” 阮容睡眼惺忪，听到有人叫她后迷迷糊糊的抬起了头，“嗯?什么面?” 梁姻:“……” 想着沈彦和许璟平时表现也很好，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梁姻开了张假条，边签名边说，“注意安全。” 两人异口同声道，“好。”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小去，阮容曲着长腿，跟喝醉了似的眯了眯眼睛，向眼前的人伸出了手，红唇微启，“姻姻。” 梁姻收回视线，笑着摸了摸阮容的头发，接住她的手应道，“在呢。” 拿到假条的两人顺利出了校门，许璟心情好的时候步伐总是要比平时快一些，膝关节隐隐作痛的沈彦差点跟不上他，只能问道，“想去哪？” 许璟不假思索，“回家睡觉。” “现在？” “不然呢。” 见对方好像话里有话，许璟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便问了句，“你想去哪？” 沈彦想了想后，轻声道，“跟我来。” 于是紧跟其后的许璟就发现沈彦带的路越走越熟悉，直到那个隐蔽的小巷口出现在眼前，他才瞬间停了下来。 察觉到异样的沈彦转过了身，却发现许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看来上次的经历的确给许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沈彦突然有些愧疚，解释道，“别怕，上次只是停电了而已。” 许璟还是很抗拒，皱眉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嘛？里面有什么？” “倒也没什么，不过。”沈彦声音顿了顿，说，“我没有带别人来过这。” 许璟：“……”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奇怪。 语气也是，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似的。 如果他真的在这个时候离开，这人应该会挺失落的吧。 半晌后，许璟渐渐松开了刚刚因为紧张而蜷缩着的手指，像是败下了阵。 “别走太快。” 闻言，沈彦似乎笑了声，“好。” 上次来的时候，因为突发状况，他对这个小巷的整段记忆都是模糊的，唯一印象就是，阴森、漆黑、绝不再踏足。 不过在有光亮的情况下，许璟发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让人难以接受，虽说因为地理环境的问题，空气中仍然充斥着一股潮湿的味道，但越往里走道路越宽，很大程度的减少了逼仄空间下带来的不适感。 走着走着，沈彦突然停了下来，许璟不明所以，刚要问怎么了，就发现对方将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干嘛？” 那只手是侧着放的，手腕细白，骨节分明，而微微凸起的的青筋和疤痕却莫名有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 沈彦看着他，说，“不是怕么?借你用会。” 话虽这么讲，可两个男生牵手总归不对劲，许璟正想拒绝，下一秒手却已经被握住了，掌心宽大温热，上面还有层淡淡的茧，带着某种不可忽视的力度，磨的人心痒。 一路下来总觉得哪里很奇怪，许璟还以为是自己身子太过僵硬，连嗅觉都出现了问题。巷子的尽头是扇铁门，走到后，沈彦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枚银色的钥匙。 门被打开后，带着花香的风扑面而来，许璟在恍惚中看清了眼前的画面，不禁愣在了原地。 20、花海 目光所至，视野的极限，映入眼帘的全都是花，半月清亮的光线自天边而来笼罩着整片园地，他觉得自己快被这片生机淹没，市中心的花园虽大，却远远不及这里好看。 只要有风吹来，就像翻起的波涛，掀开层层浪花，杂而不乱，是带有极强规律性的美感。 “回神。” 带着笑意的声音入耳，许璟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问道，“这里是？” 沈彦没有回答，只是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夜路难行，两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牵到了一起，许璟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攥紧的指尖，神情有些别扭。随即动了动，想抽出来。 同时又听见沈彦低沉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如果想掉下去，你可以继续动。” 许璟下意识愣了愣。他夜视能力差，弯腰仔细看了好久才发现路边藏着几个深不见底的坑。 他知趣，果真不动了。 花海的尽头是片整洁的空地，两人一前一后，到时沈彦就松了手，而后蹲下身捻了捻地上的土，发现那并不潮湿，便没有犹豫的坐下了。 许璟身子一僵。 沈彦单手解开了校服上的两颗扣子，语调散漫，望着一动不动的人突然笑了起来，“不然坐我腿上?” “……” 半晌，许璟脱了外套，将它规规矩矩叠了个方块后放到了地上后，脸色才没有那么难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许璟说。 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刚刚的动作需要克服的心理障碍并不少，况且像许璟这样的性格，按理来说早就转身走了。 沈彦的想法有些乱，漫不经心道，“这些都是我外公种下的，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坐一会。” 许璟听完后嗯了声，又问，“什么时候会心情不好？” 沈彦笑了笑，“或许你应该问我什么时候心情好。” 许璟很给面子的继续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心情好?” “现在吧。” 话落，许璟转头看向沈彦。 是因为自己? 思考了很久，许璟想问，却又怕到时候对方一句不是让气氛变得尴尬，更让他下不来台。 这种可能自讨没趣的事，他是不会以身涉险的。 “想问什么？” 许璟：“?” 这人难道有读心术。 “不要用这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确实会读心术。” 再一次被猜到内心想法的许璟已然一副看开了的表情，说，“沈彦，如果换作是别人，你这样早被我揍死了。” “哦?”沈彦听完后用一种很微妙的语气问道，“所以因为是我，你就不揍了？” 这人显然有些得意忘形，许璟听的很不爽，语气恶劣道，“你要是再逼逼，我现在就揍你。” 沈彦肩膀耸了几下，似乎在闷笑，眼睛都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许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面无表情的抬起了头。 月光直面照来，晃的人眼睛难受，趁着这个机会，许璟的视线又回到了沈彦身上。 “你多大了?” “之前辍学过两年。” 显然不是一个好话题。 许璟虽然有些好奇原因，但出于某种心理，还是忍住了。 沈彦慢悠悠的靠近许璟，玩笑道，“这时候不应该叫声哥听听？” 心率不受控的飙升了好几个档次，许璟强装镇定，冷冷道，“起开。” 显然这两个字没有任何威慑作用，沈彦毫不客气的拽回了许璟，还摸上了他的腹部，语气玩味，像个流氓，“来，让哥哥帮你检查检查身体。” “沈彦!” 许璟险些跳起来，他猛地握住那只要往里探的手，因为太过慌乱，连名字都喊的直接变了调，沈彦本就是想开个玩笑，力气都没使足，像在逗小朋友似的。 而许璟却较了真，反向使劲将人推倒，两人猝不及防的在地上滚了个圈，沈彦一只手下意识护着许璟，自己的后背却不小心硌到了块石头，疼的他闷哼了两声，与此同时却让许璟有机可乘，极其迅速的掀起了他的衣服。 感觉到腹部一凉的沈彦:“……” 清晰漂亮的肌肉线条暴露在眼前，许璟捏着校服上衣的一角，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秒后，鬼使神差伸手戳了戳。 手指温热，风又是冷的，许璟磨了磨指腹，脸上多了几分赞扬的意味，随即又隐去。 “还行。” 听到这句评价后的沈彦眯了眯眼睛，随即抽出手将许璟拽向自己，许璟被吓了一跳，漆黑又明亮的瞳仁被颤动的睫毛挡住半边。 离的近，就算再细微的表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沈彦带着几分力道扯了扯许璟的衣领，重睑下压，语气隐忍，“我的身体坐的舒服么？摸满意了没？” 现在这个姿势实在糟糕，许璟打算先下去再算账，可沈彦动真格的力气实在太大，他挣脱了半天也没成功。 没听到回答的沈彦又问，“怎么不说话了？” 许璟刚要骂人，慢慢的却感觉到某种居高不下的涨势。 “？” 有些东西他们虽没经历过，却也心知肚明。 两人眼神碰撞着，许璟逃似的想下去，可因为这姿势久了，小腿麻的不行，他的身子僵硬的厉害，小幅度的动作，像隔靴搔痒。沈彦本来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是真的笑不出来了，肌肤相触，哪怕中间有遮挡也似电流一般窜过身体，沈彦喉咙发紧，眼神都暗了几分。 他松了手，哑声道，“下去。” 疼痛感蔓延不止，许璟紧抿的唇溢出了微不可查的抽气声，沈彦发现了不对劲，撑着地仰起上半身，单手环住对方的腰就把人抱了下去。 许璟拧着眉头，想站却根本站不起来，神情很是痛苦，沈彦看出来这是抽筋了，也顾不得刚刚的打闹，单膝跪地后卷起许璟的裤脚，富有技巧的捏着他的小腿。 抽筋的感觉让许璟说不出一句话，许璟有意自己来，可很快又沉陷于那只手的力量。 月光在沈彦那张深邃的脸上镶了一层银色的暗影，光线斑驳，流淌在流畅分明的面部曲线上，显得格外俊美，那劲儿过去之后，许璟垂着眸，不知不觉看得有些入神。 秋夜没有蝉鸣，刚刚的玩闹过火简单的仿佛能被一阵风带走。幸好，这样的季节，完全可以遮掩所有不愿为人知道的真相。 到底为什么热，为什么乱。 那点微妙的情绪沉入海底，因为太过突然最终都归咎于其他，他们心照不宣的选择忘记，也忽略了某些重要的反应，恰如，心跳。 · 第二天的运动会显然比第一天更有看点，除了有短跑之外，还有所有人都期待着的篮球赛。 查飞昂打听到张栋原先已经报名了篮球比赛，后来发现是和四班打，第二天就退出了，就这事他笑了一早上。 许璟在压腿热身，听完后也没说什么，他本来就不喜欢打架，更没有以欺负人为乐的癖好。 只是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不当的言语承担责任，那晚他选择口头警告张栋而不是直接动手，并不是害怕因为处分，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如果这人以后能离沈彦远点，嘴里也放干净，他又何必将对方揍得鼻青脸肿来得到同样的结果。 原先四班的团体成绩遥遥领先于全年级，可后来八班凭着女子四百和八百第一，男子铅球第二，竟也慢慢追了上来。除此之外篮球赛的加分还很多，谁也不愿意看见到手的第一被人夺走。 如今篮球赛只剩下四班和八班，梁姻戴了顶小花帽从远处走来，对着要上场的许璟他们宽慰道，“尽力就行，重在过程而并不是结果。” “老师你放心，我们绝对给你拿个第一回来。”查飞昂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 梁姻笑着点了点头。 许璟刚系好鞋带起身，就对上了沈彦许久不动的目光，那样子似乎有话要说。 他上前，学着查飞昂的语气开口，“彦神有什么要叮嘱的？” 沈彦嗯了声，一本正经道，“别再抽筋了。” “……” 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关键时刻，别把球传给查飞昂。” 这话倒是真的，查飞昂速度快力气大，抢球倒厉害，但是投篮实在不行。 “嗯，还有吗？” 沈彦顿了顿，又说，“赛场上小心些。” 毕竟这不像他们之前打的友谊赛那样，有些闹的玩的成分在，不同班级，又是为了拿分，谁都不想掉链子，所以很容易就出现一些突发事故。 “知道了。”许璟看了眼时间，心下突然一动，语调闲散，“赌一下？” 沈彦嘴角带笑，“赌什么？” “赌这场比赛我们能不能赢。” “赌注呢？” 许璟一时间没想出来，裁判就已经在那边吹哨了，于是只能匆匆留下句，“再议。” 少年朝气肆意的身影穿过操场，脚下的每一步都散发着无尽活力，身后的人在原地站了许久，那目光纯粹，却藏有不易察觉的羡慕。 比赛开始之际，全场瞬间被欢呼声包围，沈彦离的很远，却依然看的一清二楚。 21、进球 “我去，这群人怎么拦的这么死。”看着许璟投的球再一次被截落，查飞昂忍不住低骂了句。 八班上场的男生身型都比较高大，虽然投球的掌握权基本上在四班这，可两场下来也还只是打了个平手。 许璟的衣服被汗浸湿，半贴不贴的勾勒着那截细腰的轮廓，下场后男生都围了上来，安慰和吐槽的话一句紧接着一句，他嫌吵，悄悄走开了。 坐下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他一听就知道是谁。 沈彦弯腰把半瓶矿泉水从许璟手中抽出来，提醒道，“别喝太多。” 许璟掌心一空，有些不习惯的弯了弯手指，倒也没拿回来。 “觉得怎么样?” 坐着的人拿纸擦着额间和颈侧的汗，语气十分淡定，“输不了。” 一派的自信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很难叫人反感。沈彦笑了笑，走近道，“有时候事情做的越标准，反而容易让人找出破绽。”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许璟足足想了两分钟，却还是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其中关窍，他没耐心的抬起头，“能不能别卖——” “……” 此刻的沈彦正环臂站定在侧，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看过来，神色居高临下，许璟被看的脑子一懵，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这时篮球场那边的口哨声又响了起来，遮阳棚下的人都陆续走了出来，尽管场上没有自己班上的同学，他们还是兴致满满。 沈彦最后说的加油，许璟紧了紧鞋带，起身时嗯了一声。 八班最会拦球的那个体育生叫陶铠，身高有一米九，身材也很魁梧，许璟前两场好几次投篮失败都是因为这个人。 查飞昂说自己以前在他们面前提到过陶铠，可许璟愣是没一点印象，不过今天过后，他应该不会再眼生了。 陶铠打球激进，弹跳能力特别好，若是换了个人在场上被这样拦截，指不定脸白眼红恼羞成怒了，可偏偏许璟不是，陶铠挑衅般的眼神一次又一次的看了过来，他都视若无睹淡定如常，那秀气干净的眉目显得格外平静有神。 篮球落下的一瞬间，场上的气氛再次被点燃，四班虽然女生不多，但是每个都很给力，加油助威的气势丝毫不输对面。 时间过去一大半，裁判前面的翻分牌还是1:1，这时四班突然改了战略，放弃和对方一样玩拖延术，许璟脚下速度极快，场上的掌握权再次回到了他手里，那篮球仿佛水中之鱼，灵活的在手上动作。 许璟迈步运球，纵身一跃，陶铠习惯性弹跳去抢，怎料对方意外落地，忽的转身，边上看的人都愣了几秒，只见球没有投向篮筐，而是极准的到了郑佟手里。 局势飞转，陶铠几乎没反应过来，他的低骂声被许璟听到，而后者只是轻蔑一笑。 场上的焦点到了郑佟那，他打球行为怪异，像是有独家秘方在身上，别看这人平时木讷，上了球场就变得刁滑起来。 接二连三的假动作让陶铠眼花缭乱，只见郑佟倏地往右后方向退了两步，球被他度回左边，下一秒，他跃起时手腕一翻，陶铠慢了半拍没拦住。 球终于进了。 时间只剩下五分钟，这球进的极好，四班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实在壮观。 有些人在比赛时很容易会被对方的一举一动所影响，显然，八班因此受到了打击，他们的步伐渐渐虚乱，在剩下的时间里，也意料之中的没有扭转局势。 倒计时结束，裁判的口哨声终于响起，第二次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传遍了操场每个角落，许璟抬头，有些刺眼的光线洒在脸上，像是被什么牵绊住，他突然转身，而此刻，那些蹦跳的身影，耳边激动的喊叫，似乎瞬间失去颜色，尽数消融在不远处那双正在看着他笑的眼睛。 · 假期终于到来，四班荣获运动会团体成绩冠军，再加上这次各科老师都手下留情，作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查飞昂笑的嘴角都飞上了太阳穴，开心之余，请了班上每人一杯奶茶。 许璟刚到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声音，他还以为是秦欣，便也没多想，直到进去时看见桌子上多出的那个车钥匙。 许璟一愣。 未见其人，却已经听到从厨房传出的熟悉的声音。 “哟，是谁回来了。” 许怀杨穿着粉红色的围裙，左手拿着一双筷子，嘴里嚼着半块红烧肉，笑吟吟的走了出来。 许璟额角跳了跳，喊了声，“爸。” 他说怎么从早上开始右眼就一直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了。 许怀杨放下筷子，上前拍了拍许璟的肩膀，“长高不少，都快赶上我了。” 说完又轻轻叹了口气，他记得自己前不久才见过许璟，怎么长的这么快。 “老许，过来端菜。” 秦欣的声音对许怀杨来说就是圣旨，他条件反射般应了声，后又凑近对许璟小声道，“儿子，我和你说，今晚这顿饭我可是劝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才让你妈放弃烧茄子这个念头。” 许璟本来还没有完全接受许怀杨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事实，直到看见眼前这个男人习惯性的小动作，他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这位经常出差已经小半年没见到的父亲终于得空回来了。 许璟压低了声音，“鱼呢？” “你放心，这道菜我亲自掌厨，连水都没让她加。” “许怀杨！” 厨房又传来了喊声，只见刚刚还一脸嫌弃的男人立刻变的毕恭毕敬，应道，“来了，老婆。” 这顿饭有了许怀杨亲手指导，果然是色香味俱全，白色的小圆桌被摆了满，番茄炒蛋，可乐鸡翅，红烧鳜鱼……三荤四素，全是家常菜，看起来格外的温馨。 “怎么不吃，有什么事吗?”秦欣奇怪的看着许璟拿着筷子没夹菜，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没事。”许璟说。 秦欣瞥了眼开着的门，心中的念头似乎得到了验证，便又开口道，“你和小彦一起回来的吧，你去问问他要不要来我们家吃饭。” 这话一出，只听见凳子后移的声音，许璟连鞋都没换就走出去了，许怀杨正心满意足的吃着自己烧的鱼，听到声音后抬起眼睛，“怎么了？” “没事，你先别吃了，等会可能有个客人。”秦欣往桌上的手机看了两眼，自信满满的哼了声，“我生的儿子，我不了解谁了解。” 许璟在602的门口犹豫了几秒钟，刚抬起手要按门铃，门却在同一时间开了。 只见沈彦左手拎着一个袋子，又换了身日常穿的衣服，看起来似乎是要出门。 “那个。”许璟声音顿了顿，“我妈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这时不知是不是许怀杨讲了什么笑话，秦欣骂了两句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里面的氛围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灯光葳蕤，一片温馨。 沈彦别开了眼，回道，“帮我谢谢阿姨好意，但今天不行，我要出去一趟。” 许璟观察人向来仔细，又怎么可能忽略沈彦刚刚的动作，想到这，他也就没再勉强，只是问了句，“那你今晚回不回来?” 沈彦玩笑道，“我不回来，我睡街上。” “……” 袋子里的分明是件女装，沈彦这个时候会去给谁送衣服，许璟拧着眉毛，心想，肯定是那天早上见到过的女生。 “你快回去吃吧，我先走了。” 还这么着急? 许璟冷冷的哼了声，转身回去了。 屋里的两人本来在说悄悄话，一看到许璟，都很默契的停下了。 秦欣问道，“小彦不来吗？” “有事。” “你说的这个小彦，是咱儿子的朋友?”许怀杨故作惊奇道，“没想到闷瓜也能找到朋友。” 许璟:“……” 秦欣在一旁憋笑憋的辛苦，怕许璟不高兴，只能帮着说话，“你还说小璟，你以前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我听你妈妈说你小时候特别胆小，连话都不敢跟人讲。” 年少认识就这点不好，什么糗事对方都记得明明白白，许怀杨连忙否认，“谁说的!我那叫出淤泥而不染!” “是吗？”许璟抬头，凉凉的接了话，“你之前不是说因为得了传染病?” “……” 许怀杨心想:我还是继续吃鱼吧。 秦欣一边回复着微信消息一边提议，“听你二姨说，她们之前去的那个圣托里尼岛挺有意思的，反正国庆小璟放假，你公司也闲着，不然我们也去看看?” 这些事上许怀杨向来没意见，只是许璟夹菜的手一顿，旋即回道，“妈，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我在家复习英语。”许璟随口找着理由，说，“回去就联考了。” 许怀杨听到这话后立即将嘴里的菜咽下去，直言道，“儿子，你别担心，咱公司有专门的翻译员。” 言外之意就是，哪怕你学习不好，来日也有万贯家财让你继承，秦欣不满的啧了一声，这是在教许璟不学好呢。 22、同行 等饭吃完，这天也黑了下来，秦欣仍是想全家人都去，许璟说了两个来回都没用，只能求助于在一旁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许怀杨。 想着儿子长这么大都没求过自己，许怀杨很是受用的背手给他比了个ok，凭着那张在商业圈里打拼近三十年的嘴，终于把秦欣劝走了。 看着两人出门，许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小璟都这么大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既然他不愿意去，你又何必勉强呢，”下楼后，许怀杨说着说着又仔细秦欣的神色，见她没急眼，又一脸自信道，“我儿子从小独立自强，以后也绝对像他父亲那样出类拔萃。” 秦欣听完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刚刚饭桌上那意思，将来是要把公司给小璟?” “不然呢，不给自己儿子给谁?”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小璟对这方面没兴趣呢？” 话落，许怀杨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秦欣见他面色多有古怪，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许怀杨在追妻方面没什么能力，靠的就是他那跳脱于常人百倍的思维，于是深情款款的拉起了秦欣的手，斩钉截铁道，“我们再生一个吧。” “滚边待着去!”秦欣把手抽了回来，拒绝的很是果断，“要生你自己生，带也你自己带。” 倒不是年龄的问题，相反，她在同辈里是最早生孩子的那个，如今若是想要有也不是难事。 但秦欣的确是有些后悔的，年轻的时候冲动任性，以至于没怎么体验过少女时期的美好就结婚了，后面有了许璟，她又是无微不至的培养和教育，再加上许璟的脾气一点也不像她和许怀杨，说是内向又不太对，反倒是多了种喜欢独来独往的凉薄性。她有时候真的很庆幸自己给许璟生了这张脸，至少看起来赏心悦目，不容易招人嫌。 总而言之，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场美丽的噩梦，秦欣心想自己要是再生个像许璟这样的小冰块出来，估计能少活十几年。 “再考虑考虑嘛。” “不可能!” 连头发丝都在表现抗拒二字，短时间内落了好几根，许怀杨看到后深深叹了口气，再一次牵过秦欣的手，“行，听你的，不生了。” 秦欣微笑着摸了摸许怀杨的脸，“乖。” “……” 次日。 晃眼的光线从正南方的窗户上透了进来，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起身时也带着浓重的睡意，白色的棉质睡衣半遮不遮的滑落在肩上，露出一片柔和白净的肌肤，但那地方只是看着有些清瘦，实际上比很多人都要结实。 许璟到客厅后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刚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水，余光一瞥才猛地注意到自家沙发上坐着个人，瞬间吓得忘记呼吸，口中的液体一股劲涌向喉咙，呛的他泪眼婆娑，脸都憋红了。 听着这震天动地的咳嗽声，沈彦愣了愣，走上前拍着许璟的背帮忙顺气。 少年的身子薄，隔着布料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两块肩胛骨，刚刚那下咳起来又急，人也颤个不止。沈彦的手没停下来，目光却跟逃似的移开了。 咳了整整一分钟，许璟觉得自己的胸骨都发酸，他抬起眼睛，声音有些哑，“你怎么进来的?” 沈彦没说话，就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回去，许璟心中突然一咯噔，为什么他脑中闪过了今早给这人开门的画面。 “这么浅的安全防范意识，独居很危险。” 许璟被突然的长辈式训话说的有些不满，还见沈彦行动自如，没半点腿受伤需要人搀扶的意思。 “你腿好了?” “没有。”沈彦否认的同时还弯腰摸了摸膝盖，说，“所以要你陪我去那个地方。” 语气自然的就像去吃个早饭一样，许璟啧了声，问道，“我有答应过这件事?” “你现在答应也不迟。” “我拒绝。” 本以为场面会僵持不下，可许璟的肚子却在这时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直接将尴尬的氛围推向了顶端，他当即想把自己埋了。 好在某人非常有眼力劲，停了两秒后就走进厨房，用所剩的食材没多久就做出了一碗色味俱佳的蛋炒饭来。 半个小时后，许璟慢条斯理的擦着嘴角，直到被沈彦平静的目光盯得有些坐不住，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吃人嘴短这个道理。 算了，就看在这顿午饭的份上。 许璟说，“就这一次。” 虽然看起来去的心不甘情不愿，但许璟并不扫兴，就是自从上车后就没再说过话。沈彦有些奇怪，转头时却见边上的人眉心微蹙，半垂着眸，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形成了一片忽明忽暗的阴影，除此之外，这脸色也不大对劲，看起来像是在忍耐些什么。 沈彦俯身，细微的动作还是吵到了对方，许璟忍着开口就想呕吐的冲动，声音暗哑，“干什么？” 半晌也没听到回话，倒是风簌簌的扑面而来，眩晕感虽然不减，但呼吸轻松了很多。原是要替他开窗，许璟刚想开口讲话，可下一秒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强行进嘴里，紧接着水也灌了进来，许璟猝不及防，将刚刚那个类似于药之类的颗粒一同吞了下去。 “……” “怕你不肯吃。”沈彦晃了晃手上的东西，语气很是贴心，“晕车药，味比较苦。” 一天两次，他这把嗓子迟早废。 再说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吃个药还嫌苦拒绝，许璟想着，这人肯定是故意找理由耍他玩，毕竟刚刚那动作实在粗暴。 两秒后，沈彦疑惑的皱起了眉，“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许璟冷冷的哼了一声，听起来像是要把他从车里扔下去。 沈彦:“……” “你们这是放假了吧，怎么会想到去祈愿山玩。”说这话的是他们刚刚叫的出租车的司机，一路下来也没出声，如今快到了才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沈彦通过车内后视镜见司机的眼神有些奇怪，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司机笑了两声，“我平时接的都是一些比我都大的叔叔阿姨，你俩看着还是学生，怎么会信这些。” 沈彦的视线在车内转了圈，缓缓道，“你不信吗？” “我当然不信，像我们这样的人，每天应该关心的是开了几趟车，赚了多少钱，存款够不够生活，老婆孩子……嗯，至于其他的，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许璟身子动了动，沈彦转头看了他一眼，又似无心般问司机，“那为什么车上还放着那个。” 只见车中央是一个佛祖雕塑，在太阳底下干净的发光发亮，想来他隔段时间就会去拭擦，极其爱护。 正逢红绿灯，司机像被什么勾起了回忆，刹车踩的又急又猛，许璟差点没被这一下甩出去，好在沈彦手快拉住了他，司机神色悲凉，趁这会功夫又伸手摸了摸佛像的头，说，“以前信，现在不信了。” 沉默了很久，前面再次传来了声音。 “我之前有过一个女儿，她妈在厂里上班不方便，我只能把她带在身边，一次出差，走丢了。”司机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平静的有些吓人，他将视线收了回来，又沉沉的看向前方，“是我不小心，活该，怪不了别人。” 许璟因为刚刚的惯性现在才缓过来，听完司机的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转头时，却发现沈彦靠在车座上，表情冷淡，嘴角紧抿成了一条线。 也是，人海茫茫，凭着那些已经模糊了的特征，你永远无法得知和想找的人是擦肩而过还是咫尺天涯，又或者早已经天各一方。 半个小时后，司机拐了个弯就稳稳的停了下来，他先是为自己刚刚走神道了个歉，而后拍了拍座位底下，说，“那里有把伞，你们带着吧，别淋着了。” “不——” “没事，拿着吧！有姑娘在呢，淋雨不好。” 这话一出，几乎让两人都同时愣了愣，“姑娘?” 司机还是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不是姑娘么？” 许璟牙咬的有些紧，“不是。” “诶?”这下司机才回了头，直到彻底看清楚了许璟的脸，才尴尬的挠了挠头发，说，“太不好意思了，你这小伙子长的太俊俏了，我刚刚没看仔细。” 许璟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当成女生，虽然司机的话听着像是在夸他，可总觉得怪怪的。倒是沈彦下车的动作停了停，紧接便没心没肺的闷笑起来。 车从两人面前缓缓开走，沈彦的笑也逐渐变得张扬，刚开始他还含蓄保留，到现在也干脆不收了，直接捂着腹部下蹲，那肩头一耸一耸的，隐约出现在右颊上细小的漩涡，在清俊的面容下也变得显眼，这样看，连以往刀刻般锋利的轮廓也都多了几分柔和。 “……” 笑屁。 有什么好笑的。 许璟一脸面无表情的想，干脆也别拜佛了，他直接送这人去见佛。 23、偏伞 考虑到不久后可能要下雨，他们还是把伞拿走了，这伞有些破旧，伞柄处也缺了一个口子。 最后沈彦付钱的时候，偷偷在司机的车内留下了几百块钱，这一幕恰好被许璟看到，他并不意外，因为沈彦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比如说有时候查飞昂去问数学题，沈彦本来趴着睡觉，被叫醒后虽然冷着一张脸，却还是接过了题目。又比如说之前回家的时候，他循着猫声走到了仓库，那猫叫的凄惨，前面还蹲着个人。通过背影和衣着可以确定是沈彦，他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对方在虐猫，刚要上去制止，就发现叫声慢慢小了下去，待人走后，只见地上躺着一只白猫以及被踢开的老鼠夹，猫爪上裹了层厚厚的绷带，尾处是个漂亮的蝴蝶结。 有时候许璟觉得沈彦很像他之前看的一本小说里面的国王，那国王看起来高大威武，凶神恶煞，却爱民如子，也会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静坐发呆。 善良又孤独。 “小姑娘——”沈彦尾音拖得长，似笑非笑的拿伞在许璟面前晃了两下。 算了，他收回刚刚的想法 这人就是个欠揍的家伙。 而这时空中已经是黑云隆起，天色也早变得昏暗，难怪刚刚地上有那么多成群结队的蚂蚁，一个劲的往洞里钻。 “你出门难道不知道要看天气?” 沈彦也跟着看了眼，不紧不慢的回道，“如果我们早上来的话，现在这个点就已经到家了。” “……” 怎么听起来好像还是他的错。 河面已经泛起了涟漪，沈彦抹去手背上的雨滴，撑伞时不经意凑近，低声道，“怪谁?” “别离我这么近。” “这就一把伞。” 许璟哦了一声，说，“那也别离我这么近。” 沈彦语气很欠的又喊了一声，“小姑娘，你要求真多。” “你再喊试试。” 沈彦不当回事的笑了一声，“你想怎么样?” 许璟冷冷道，“我就堵住你的嘴。” 沈彦笑意更深了，“用什么?你的嘴吗？”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沈彦也觉得有些尴尬，轻轻咳了声，说，“走吧。” 祈愿山算半个旅游景点，只是不需要买门票，山高路陡，早些年当地经济不发达，有人山爬到一半不幸摔落，再无踪迹。那之后没多久，政府就出钱修整了这片地方。来参观的人把车停到山脚，再走那条特别开通的路，就可以到达山顶。 只是太高了。 许璟看着眼前这座山，以及没信号的手机，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不好好在家睡觉，跟他跑来这种地方。 “我看你当时的意思也不信，怎么改变主意了？” 沈彦没回话，只是伸手指了指前面，许璟一看，发现是个木牌，上面赫然四个大字:信者不悔。 “如果有一天我真能找到他。”沈彦转头说，“你于我而言就是大功臣。” 明明是好话，可许璟听完后却高兴不起来，最后三个字像是被安了咒语，一直在他耳边循环，怎么都赶不走。 如果哪天沈彦真的找到了那个人，现在的生活会因此改变吗？如果那个人在别的城市，沈彦会不会不顾一切的跟他离开呢?可话又说回来，沈彦是男的，那个人也是，就算他们相遇，那又会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许璟觉得自己内心对那个人有种莫名的敌意，扪心自问，他其实不想让沈彦找到那个人，最好一辈子都遇不上。 什么大功臣。 他才不想当。 这样的天气出来爬山的简直少之又少，他们一路都没碰到人，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几滴雨落在地面上，石头上，以及一旁的枯叶上，像钢琴演绎的交响乐般动听极了。 “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许璟回神之余就感觉边上的人伸手把他拉了过去，伞柄微倚，笑声入耳，“我能吃了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留下一阵红晕。许璟脑袋晕乎乎的，他刚刚在想什么？那个还没来得及，其实是不敢继续想下去的念头是什么？沈彦会和那个男生怎么样来着? 许璟突然想到了沈彦刚刚说的那句话，用嘴堵上他的嘴，这不就是接吻吗？ 沈彦会和那个男的接吻吗？ 几道银白色的闪过在空中划过，轰隆两声雷鸣，不知道是因为雷声过于突然还是他内心的想法过于惊悚，反正许璟吓了一跳，他觉得自己现在莫名有种强烈的做贼心虚的感觉。 脑中那点隐隐约约浮现的念头像小火苗，直到感觉沈彦拢着他的臂弯又紧了几分，许璟简直像被灼伤似的几乎要跳起来。 “你……” “嗯?” “别这么撑伞!” 闻言，沈彦搭在伞柄上的手指动了动，那条横生在骨节的疤痕也随之弯起，他看了看自己撑伞的动作，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许璟的反应让沈彦不禁有些奇怪。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撑？” 许璟沉默了一会后开始感到后悔，不就是离的近了点，反应那么大做什么，倒是显得他心怀鬼胎，想入非非了。 沈彦似乎很想知道答案，又补充了一句，“你教教我。” 许璟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来。” 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沈彦松手，可是没想到沈彦那向来迅速的反应却在此刻慢了下来。 似乎就等着他。 细腻的肌肤贴上那道狰狞的疤，有种别样的摩挲感。 “你怎么不拿开?!” 沈彦看着两只交叠的手，眼神半是疑惑半是深沉，语气分外难以言喻，他说，“我以为你喜欢这样。” 许璟:“……” 这雨下越下越大，两人都是成年体型，同撑一把伞简直够呛，他们走了十几分钟，阴差阳错的来到了一个寺庙。 只不过这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其他什么也没有，倒是环境干净整洁，贡品也新鲜，看来是有人经常来这打扫。 许璟环顾四周，目光掠过沈彦时稍稍停了停，对方今天穿了件纯白色衬衫，里面是休闲的t恤，宽松的裤腿向上折了一扎，底处平整干净。 沈彦半边身子都湿了，那衬衫贴合在身，手臂上的肌肉微微凸起，形成几处好看的弧度。 外面已然是倾盆大雨，可自己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感觉被淋到多少，如今看来，原是那伞一直都倾向他这边。 “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要不然——”沈彦声音一顿，他嫌衬衫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不舒服，这衣服刚脱一半，才注意到许璟那上下打量似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许璟收回了视线，说，“要不然什么？” “在这坐会。” 许璟往周围随意扫了两眼，秀气的眉毛拧的死紧，显然不情愿。 虽然他上次也坐了，但那次是草坪，这里的地面看起来干净，但保不齐还是会有脏东西，相比之下，他宁愿站着受累。 沈彦看到后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叠了起来，放到许璟面前，说，“坐吧。” 许璟说，“不要。” “为什么?” “脏了你衣服。” “没事。” “不要。” “……” 正当场面有些僵持着的时候，外面突然进来了一个和尚，这人走路十分安静，说的难听点简直就像是一缕魂魄飘了进来，出现的悄然无息。 他穿着一身青灰色长衫，行为举止都过分规矩，只是眼睛无光无神，好像看不进任何东西。 实在是有些诡异，沈彦和许璟都微微屏了气。 和尚一脸平静的看着前方，不当他们存在似的径直走向供台，全程目不斜视，他慢慢的从边上的油纸袋中抽出两根立香，再往那炉中点了点，两手半覆盖的同时弯下腰，虽说是面无表情，但那眉梢间还是流露出了浓重的诚敬之意。 许璟轻轻的走到了沈彦边上，耳语道，“他看不见我们?” 很快，前面就传来了一声回答，“看得见。” 那声音宛若庙宇外响起的铜钟，雄厚有力，跟这人的长相极其不符。 和尚将香插进炉中，里面很快就传出一阵清淡的檀香，立了片刻，他转过头，对许璟说，“我眼睛很好，耳朵也很灵。” 许璟:“……” 沈彦有些奇怪的盯着他看，“这里是?” “这里是归禅寺，后面是我住的地方。”和尚行了个礼，平和的娓娓道来，“烧香拜佛需要专注，不可有半点杂念，心不诚，所想之事自然无法被上天知晓，也就无法得偿所愿。” 和尚的视线在沈彦和许璟的身上来回转了两圈，说，“你们是来求姻缘的?” 许璟差点骂人。 这和尚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们两个男的来求哪门子姻缘。 沈彦却表现的很淡定，说，“不是，想找一个人。” 话落，和尚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其他反应，说，“今天路湿地滑，你们不妨明天再来。” 见和尚转身要走，许璟却手快的先一步拉住了他，“等等。” 同时又回头看了沈彦一眼，对方心领神会，走上前拦住了去路，笑道，“师傅，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仔细看，这和尚生的其实也极好，剑眉高鼻，脸上挑不出丝毫缺点，还真有几分从画里走出来的那样不染纤尘。 见状，和尚还是没有多余的反应，只说，“那跟我来吧。” 24-30 第24章 往事 我又不是卖身的。 他们通过寺庙的后门来到了一所院子, 相比于祈愿山的风光，这里有种别样的幽静和清闲。放眼望去，小道两边全是紧锁的房间, 粗略一数, 大概有十来间。 和尚脚步轻盈，一言不发的走到尽头才停下来，这间房也同样上了锁, 但和他们沿路看到的都不同, 门边是镂空雕花窗, 上面还贴着两个用毛笔写的“静”字，向阳而建, 正对的角度可以将庭院中所有的花都收入眼底，显然是居住者用心挑选过的。 和尚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请进。” 沈彦和许璟迟疑了半秒, 慢慢走了进去。 屋内只有角落的床比较大，占了不少空间，而那边的木桌, 上面除了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外几乎没放别的东西，空气中散着淡淡的薰衣草味, 整体格调很是清新雅致。 和尚瞳仁颜色偏深，暗处看就像两颗黑宝石，他微微颔首，说, “你们想问什么？” 沈彦看着他, “这里是？” 和尚走到床头，打开了那里放着的箱子，回来时手中拿了好些东西, 并当着两人的面一张一张铺在了桌子上。 “旅店，要住吗？” 那上面先是身份证，房产证，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和数不清的合同，还有一份压在最下面只露出标题的转让书。 上面的名字都是同一个:柳曦白 两人的视线在身份证和眼前这张脸上之间徘徊了一会，除了现在的模样略微成熟些，倒是能肯定这就是同个人。 不过奇怪的是，这和尚居然已经二十五岁了。 柳曦白模样偏中性，眉目像男子那般锋利，嘴唇和下巴却又小巧精致，再加上皮肤透亮，看起来顶多和他们差不多大。 “住吗？”柳曦白又问了一遍。 沈彦看了眼窗外，雨仍是下的很大，沿着屋角不停的打在庭院的绿叶上。 而柳曦白此时已经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一举一动悄无声息，他身上这件僧服宽大，平整的袖口露出了小半截清瘦白净的手腕，以及那串润滑饱满的九珠玛瑙。 柳曦白等了一会，见沈彦和许璟还没想好，便说，“对面那间房今早刚收拾，还没有上锁，你们如果要住就自便吧。” “还有，这里的东西不要乱碰，也别乱摸。” 说这句话时，柳曦白的表情和先前都不一样，眼神也变得有些阴沉。 让人听出几分威胁的意味。 而就这会功夫，柳曦白已经走出了门。 看着许璟脸上烦躁的神情，沈彦唇线拉直，缓慢道，“抱歉，我没有想到今天会下雨。” 许璟内心挣扎半天，最后还是闷声来了句，“没怪你。” 雨被风吹入廊下，许璟正要关门，却见有双手很是及时的在外头抵住，与此同时传来了一句略显稚嫩的声音，“两位哥哥，等一等。” 许璟顿了顿，正视时没看到人，低头才发现说这话的是个男孩。 “哥哥，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吗？” 看到男孩这身穿着打扮，估计也是这里的人，许璟正好有些疑问，便松手点了点头。 男孩丝毫不怯生，进门后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在坐着的沈彦和站着的许璟身上转了个圈，突然来了句，“两位哥哥，你们千万别和我师哥计较。” 他们虽然还没弄清前因后果，但也能猜到男孩口中的师哥指的应该是柳曦白。 “为什么这么说？”许璟问道。 “每年这一天我师哥的心情都不好，以前都是我来招待客人，只是今天不小心睡过了头。”男孩头低了下去，“你们出去千万别举报我师哥，他不是故意的。” 男孩看着约莫十一二岁，但口齿清晰，讲话很利索。 原来这里的主人本不是柳曦白。 柳曦白自小就是孤儿，七岁那年在孤儿院认识了比自己大五岁的柳沉夜，孤儿院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们相互慰藉挨过了最难熬的时日，一晃数年，生活好不容易步入正轨，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却直接带走了柳沉夜的生命。 柳沉夜很聪明，又有商业头脑，早就知道祈愿山是块风水宝地，后来临禾市流行了很久的神佛之说，这里也凭着旅游业渐渐发展起来，市政府特意给了一大笔补贴，柳沉夜抓住机会扩大规模，他们沿路看到的那些房间，其实都是用来供给游客居住的。 但柳曦白从小脾气就不好，哪怕在孤儿院那种地方长大也顽劣的很，可那时候无论他闯了什么祸，身后都有一个叫柳沉夜的人帮着收拾烂摊子。 柳曦白还以为今后都会如此，却不曾想那晚之后，就再没有人为他撑起这片天地。 玩闹二十几年，柳曦白就像刚来这世间的新生儿，不知道如何跟人打交道，更不知道如何管理操办柳沉夜的这些产业，又因为柳沉夜的去世性格骤变，整个人非常的颓废。 而那些产业的合作对象见柳曦白的态度如此恶劣，指着鼻子骂他比不上柳沉夜，一听到这个名字，柳曦白就像发了狂似的，冲上去就把人打个半死，那半年的时间里他基本上都待在警察局。 后来柳曦白或许是想开了，干脆让祈愿山顶那些僧人将他头发一剃，出家做了和尚，了无牵挂。 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男孩又小心翼翼的上前扯了扯许璟的衣服，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我师哥他真的很可怜，所以不要举报他，可以吗？哥哥。” 柳曦白到底也没怎么样，他们更犯不着为此去做这么无聊的事。 许璟点了点头，回道，“不会，放心。” 男孩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又问，“两位哥哥也是来这许愿的吗？一般来这的都是去山顶那棵树上挂福袋，不过现在雨下那么大，你们要不要在这住一晚上，明天再去呢？” 见两人都不吭声，男孩又补充道，“我们每间房都会定时清扫，杀菌消毒，床单被子也都是一次性的，绝对干净，哥哥放心。” “我们再考虑一下。” 沈彦的声音从后头传来，男孩看了过去，笑眯眯的回了句好的，又问，“那两位哥哥如果今晚要住这的话，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呢？” 沈彦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许璟当机立断，“当然是两间!” 男孩被许璟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惊慌的缩了缩身体，许璟也觉得自己刚刚有点过激，正想着怎么转移话题，就听见后头淡定如常的声音，“你怎么会这样问？” 男孩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好像他才是那个应该感到奇怪的人。 “两间房要比一间房贵，之前来这的客人如果只有两个人，基本上都会选择住一间，而且——”男孩一脸懵懂，挠了挠头继续解释道，“而且师哥的哥哥还活着的时候，他们都是睡一间房的。” 听到这话的两人顿时身子一僵。 师哥是柳曦白没错，柳沉夜车祸去世，这里指的哥哥应该就是他，这也没错。 他们住同间房？ 许璟再一次想到了刚刚撑伞时还没想完的事，瞬间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男孩发现了许璟的不对劲，眨着眼睛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许璟眼神躲闪，“没事。” “那我先去给你们找另外一间房的钥匙。” 男孩说完便走了出去，全然不知屋内的气氛因为他的一句话变得十分微妙。 半晌。 沈彦主动打破了这份安静，“你刚刚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许璟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我不习惯跟别人同张床。” 沈彦听完后点了点头，说，“过来坐会。” 许璟走了过去，沈彦的外套正放在凳子上等着晾干，此时他只穿着一件短袖，紧实有力的手臂肌肉暴露在空气中，雨水顺着乌黑的发梢滴落，衬得那眉眼愈发深沉漆黑，许璟看了两眼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你个问题。” “说。” “如果找到了那个人，你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沈彦毫不客气的点评道，“好无聊的问题。” 许璟：“……” 沈彦从没想过这种事，思考片刻后，说，“跟他说声谢谢？” 许璟等了一会，又问，“没了？” “他提出的要求，我会尽可能满足吧。” 一听这话许璟就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心想不就是个赛车模型，还至于做到这个份上？那他也可以送，而且任意款式随便挑选，沈彦也会满足他任何要求？ 许璟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如果是一些很过分的，你也同意？” “比如？” “你。” 沈彦眉峰微挑，像是有些听不明白，“我？” “对，如果他要你和他在一起呢，你也同意？”许璟盯着沈彦的眼睛，像是在追寻一个很重要的答案。 沈彦却想都没想，果断道，“不会。” “为什么？” “我又不喜欢他，干嘛和他在一起？”像是觉得这问题实在太愚蠢，沈彦甚至忍不住笑了声，又补充了句，“我又不是卖身的。” “……” 许璟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像个傻逼。 第25章 住宿 好吃么？ 屋内渐渐没了声音, 许璟磨着手指头看柜台的那几尊小佛像，沈彦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出神，两人就这样各自安静的坐着, 谁也不打扰谁。 或许是因为有不为人知的情谊在里头, 柳曦白将每间房都收拾的很精致，一侧采用精致独特的石膏纹理，一侧采用粗糙的自然石块肌理, 桌上除了建盏镶鎏银茶具之外, 还有每日一换的鲜花。 许璟靠墙坐着, 姿势懒懒的，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清香散到了屋里每个角落, 许璟渐渐的觉得有些困了。 他几乎是是强行从困意里挣脱出一丝清明，见边上的人没有要动或者说话的意思，很快便再次闭上了。 寺庙的香有宁神的功效, 许璟这一觉睡的非常沉，丝毫没有之前认床的毛病，而且没有做任何奇怪的梦,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雨一停, 屋内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他好像记得自己是蜷在角落里睡着的。 但现在，许璟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梁上那盏吊灯，光线柔和，直视时也不会觉得难受。除此之外, 檀香中还夹杂着几缕熟悉的味道, 像秦欣之前养的薄荷叶，干净清新，直入肺腑, 温柔的赶走了仅剩的那点昏沉。 许璟动了动，撑着床要起来，而身上盖着的那件白色外套也跟着在眼前滑落，他来不及多想，立即伸手抓住了险些掉到地上的衣服。 “吱”的一声，木门被轻轻推开，只见衣服的主人端着两碗面走了进来，视线掠过许璟后说，“正好。” 就在刚刚快要睡着的时候，许璟曾恍惚的转过了头，却意外发现沈彦的脸上闪过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但现在看却没有一丝情绪的痕迹，好像那个画面只是他梦境里的某个片段。 不过许璟现在也没精力想这些，沈彦一进来他就闻到了香味，虽然面只是很普通的乌冬面，可卖相却很好，汤汁赤红鲜郁，上面浮了一层青翠欲滴的菜叶和鱼肉切片，坐下后的许璟到底没忍住吃了起来。 碗里的热气还在不断往上跑，许璟吃的有些入神，沈彦在烟雾缭绕中依稀能看得清对方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面刚出锅不久，总归有些烫，许璟原先的唇色本就偏亮，此时更加红润，睫毛乖顺的遮住了因为满足而微微眯起的眼眸。 沈彦看了一会后，说，“慢点吃。” 直到碗里仅剩一点汤，许璟才吃饱喝足的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拿出了张纸巾擦嘴，相比于沈彦的慢条斯理，他觉得自己刚刚吃的实在是有些埋汰。 许璟清了清嗓子，才想起问，“你做的？” 沈彦咽下口中的面，说，“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许璟心想，自己好像又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好吃么？” 许璟将手中的纸揉作一团，也不扭捏，诚实的点了点头。 沈彦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厨房是在知道钟亿秋得胃癌那天，胃癌需要忌口很多，钟忆秋也被病痛折磨的整天吃不下东西，为此，一个从没进过厨房的少年开始研究食谱，变着花样的负责钟忆秋的一日三餐，那段时间里钟亿秋最喜欢吃的就是乌冬面，虽然每次吃的都不多，但至少能咽下几口。 只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钟忆秋走的时候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说完，精心熬了三个小时的粥最终放在桌上成了残羹冷炙。 沈彦也是后来才知道，钟亿秋没日没夜的筹划，强撑着和病魔抗争六个月，才拿到沈临之名下百分之三十的资产，这一切都是在为他以后的生活铺路，一个斯坦福大学金融博士毕业的女人临死前还在为自己儿子殚精竭虑，而他可笑的父亲那时候却在陪另一个女人做孕检。 沈彦神色冷沉，渐渐没了胃口，面吃一半放下了筷子。 许璟察觉到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沈彦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点以前的事。” 凭着这些天对沈彦的了解，许璟大概也能猜出来。 “关于你的妈妈？” 沈彦垂着眸，没说话。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连许璟都觉得困难的，除了英语之外，那就只剩安慰人了，尤其是在面对熟人的时候，许璟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语音系统，不会讲话了。 “她是怎么走的？” “胃癌。” 沈彦的声音有些轻，许璟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一句节哀顺变，可这句话在此刻太过苍白无力，他不愿意拿来安慰眼前的人。 就这样许璟沉默了，最后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沈彦的肩膀。 沈彦收拾好桌子上的碗筷，走出去时又特意停了下，回头看着许璟说，“我就住在隔壁，有事找我。” 许璟下意识应了声，脑中却忽的想，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找他。 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原先还无动于衷的人瞬间想起来自己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做。 因为一路走来的信号都很差，他跟秦欣说完自己和朋友出去玩之后就再没去看手机，这样算，距离那条消息已经过去快六个小时了。 许璟起身，拿起手机一看，的确是秦欣发的，虽然只有三句话，但—— 四个小时之前。 —好的。 —儿子，是和男生还是女生呀？ 刚刚又来了句。 —我懂了。 许璟：“……” 看着手机还有几格信号，许璟连忙打了个电话过去，对面过了好一会才接，语气有些意外。 “诶？儿子，你不是出去玩了吗，怎么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呀？” 许璟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秦欣意味深长道，“噢。” 许璟知道秦欣肯定又误会了，解释道，“妈，不是——” “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你这个年龄很多事都还不能做，无论人家姑娘是否愿意，你都不可以，不然我和许怀杨第一个打断你的腿。” 秦欣严厉的语气让许璟沉默了两秒，然后有些无奈道，“妈，是沈彦。” 对面安静了两秒，再次传来的声音瞬间变得冷淡了，“那你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许璟说，“假期注意安全。” “知道啦。”秦欣也叮嘱道，“你和小彦玩好了也赶紧回家吧，外面也不安全，有事给妈妈打电话。” “好。” 秦欣挂了电话后莫名有些惆怅，她平时除了对许璟的学习和能力培养方面上心，其他几乎都处于一种放养的态度，尤其是这上面的事，可有次她私下问过严哲，却发现许璟在学校压根不和女生讲话，这让她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担心了。 “老婆，你把我睡衣放哪了啊？”秦欣正想的出神，完全忽略从浴室里传出来的声音，淡淡的敷衍道，“不知道，可能在沙发上吧。” 半晌，后面就响起了轻轻的关门声，秦欣随意的回头看了眼，发现许怀杨果真没穿衣服，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块浴巾。 人到中年必然逃不过发福的困扰，所以许怀杨对此特别上心，每星期都要去健身房，这把身材保持的愈发有型。 不过再好看这么多年来也都看腻了，秦欣淡定的收回目光，说，“都这把年纪了。” 被嫌弃了的许怀杨：“……” 电话一挂，手机再次没了信号，许璟有些无聊，心想来的时候应该带几本漫画书，刚好屋内有些闷，许璟打开窗通风的时候，却透过那层透明壁纸看见柳曦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木门关合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寂静的郊区被无限放大。许璟正好闲的没事，外套一穿就跟了上去。 柳曦白的骨架小，背影看起来和女生一样纤弱，行走在夜晚像只来去无踪的幽灵，许璟坦然的跟在身后，脚步声在两人之间清晰的回荡。 路越走越熟悉，直到抬头看见那一角低垂的飞檐，许璟才反应过来，这是又回到寺庙来了，此时这里比白天多了好些蜡烛，整个地方看起来亮堂堂的，火光也显得那尊佛像也愈发金光闪闪。 柳曦白似乎并不在意边上是否有人，只是自顾自的在佛前跪了下来，而后单手立掌于胸前，另一只手慢慢动着串珠，表情恭肃虔诚。与此同时，口中还传出一阵连续不断且含糊不清的声音。 得。 居然开始念经了。 许璟一言难尽的看着柳曦白，觉得自己真是闲得蛋疼。 第26章 心绪 身材好，长的好看。 那一串经文像英语单词一样从许璟的左耳进去, 又从右耳跑出来，留下强烈的催眠效果，许璟想反正自己现在回房也没什么事, 加上自从来祁愿山后他总觉得自己心浮气躁, 或许听和尚念念经，能静心。 十几分钟后，他听的认真, 还真从那颠来倒去的经文里懂了点意思, 这大概是对死去的人的祝愿, 希望他们来世可以顺遂平安。 所以，此时跪在地上的人一定是在为柳沉夜祈祷。 逝者已逝, 活着的人牵挂多年本身就难得，况且他们还没有血缘关系。外面的世界纵使喧嚣却也繁华，柳曦白这个年纪却能甘心留在这里终日青灯古佛。 悄然无息间, 柳曦白已经起身，依旧是那种淡漠的神情，事不关己的态度, 只是在熄完佛像前的几盏蜡烛后，他却往许璟这边走来。 两人对视许久, 那张没有什么血色的唇才微启，“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问的古怪。 许璟被他那双又空又淡的眼神看的浑身鸡皮疙瘩，只能稍稍后退两步，简单回道, “朋友。” “是么？”柳曦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 嘴角居然冒出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他声音轻若游丝，好像微弱的风拂过耳畔, “你犹豫了。” 许璟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对视片刻，柳曦白却没有说话，他掸了掸衣袖上粘着的香灰，仿佛是已经确认了那般，不需要再听对方任何答案。于是慢慢的在许璟的视线里走远，口中还吟道，“浅把涓涓酒，深凭送此生。” 屋外的风透过门，庙内又灭了两扇烛火，许璟眼前暗了暗，而那佛像端庄慈祥，神势肃穆，就算在这样的环境，也不减半分威严，下面的人抬起了头与之相望，霎时间，思绪万千。 · 原是想静心，可没想到柳曦白几句话让许璟在禅房里醒到凌晨都没丝毫的睡意。 许璟在家的时候晚上经常要开着灯才能入睡，而这里的吊灯无法调节亮度，那光虽暗，在晚上也晃眼睛，好像躺在粘板上，床上的人翻来覆去，总是找不到一个舒适的姿势。 这时的信号要比白天好，实在睡不着的许璟摸出手机一看，发现消息多的像几辈子没回复过。他列表就只有一个班群，也是被设置成了免打扰，除此之外都是些压根就不认识的人发的。 里面小部分是初中不知道哪里打探来他联系方式的学弟学妹，而大部分都是上高中后加的，之前有人在表白墙上发了一段六秒钟的视频，里面仅仅只有男生的背影，浅浅的光晕镶嵌着少年清瘦颀长的身型，校服宽大，却还是遮不住那片单薄的肩，他走在梧桐树旁，仅将黑色书包置于左肩，露出了半截细白的手腕，只是视频放到一半时，画面中突然出现了只毛茸茸的橘猫，校宠晃着尾巴，亲昵似的跑上前的对少年的裤腿又磨又咬。 那条说说的标题是:有人认识这个帅哥吗？得不到他的联系方式我死不瞑目。然后下面的评论整整齐齐的加一。 后来不知道是谁泄露，许璟那天的手机因为接连不断的通知卡退好多次，等能正常使用后他第一时间就设置了申请好友问题。 至于那些已经加了的人，他懒得一一删，也很少回复。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人不停的给他发消息。 许璟找到了压在最底下的对话框，想着严哲现在肯定没有睡觉。 【男的】:。 两秒后。 【哲神】:。 【哲神】:璟哥，你还没睡啊？要不要来局游戏，排位二缺一。 许璟嫌手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严哲接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快，不过说话的时候表示对此很惊奇，“是本人吗？” 许璟反问，“你觉得呢？” “哎呀，我就奇怪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严哲摁确认的手一顿，警惕道，“不会是找我借钱吧？” 许璟笑了，还是那种带了点散漫的笑。严哲慎得慌，刚想问在笑什么，就听到对方回了句让人特别想掀桌动手的话。 他说，“我爸的公司等你下辈子了都不会破产。” 严哲:“……” 自己忘了，这是个真少爷。 深夜找朋友，不是金钱就是感情。严哲别的不在行，这方面的反应比谁都迅速。 “那么就是，你……春心萌动了？” 对面冷冷道：“滚。” 可安静了三秒。 “不过，我确实有个问题想问。” “……”严哲语气弱弱的，“你说。” 许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其实他也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想知道什么。最后只能来了句，“算了。” 电话那头的严哲刚开了把游戏，听到这话更是好奇心起飞，许璟从没有这种话说一半的习惯，犹犹豫豫绝不是这位的风格。 “璟哥，我最近又找了个对象。” 想着可能是许璟情窦初开有些不好意思，严哲打算拿自己当引子，结果这话说完得来了对方一句，“男的女的？” “？” 严哲手一抖，大招直接放空，惊诧喊道，“璟哥，你在说什么？” 许璟也觉得自己脑抽，有些烦躁道，“当我没说。” “就是之前和我一起去听恐怖故事那个女生，你不是看见过嘛。” 许璟的记忆力属于那种选择性的差，所有见过的或者听到的人和事，都会在第一时刻被他分成两部分，重要的，他过目不忘，不重要的，当场就给抛之脑后了。很显然，话中的人属于后者。不过听这声音他都能想象到此刻的严哲有多么开心，许璟靠在床头，突然问了句，“你为什么会选择和她谈？” 严哲回的很快，“啊？这能有什么理由。就喜欢呗。” 许璟拧了拧眉，“那你为什么喜欢她？” “这个……怎么说呢。”严哲边想边耐心的组织着语言，“我也讲不清楚，刚开始就觉得她长的好看，腿长身材好，后来发现性格什么的才更吸引我。” 身材好，长的好看。 许璟本在细细想着这两个点，结果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了沈彦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睫如蝶翼，眼藏桃花，接着向下就是小臂和腹部上那漂亮的肌肉，以及那双笔直修长的腿。 “……” 许璟浑身打了个冷颤，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严哲啧了两声，八卦道，“璟哥，如实招来，你是不是瞒着我有暗恋对象了？” 许璟刚要否认，又听见对方几近肯定的来了句，“我知道了。” 他心里一咯噔，连好不容易攒出来的睡意都去了两分，“什么？” “是不是初三坐你前面的那个女生？我就知道，当时只有她能跟你多说几句话。” 严哲说的这个人许璟还真存有一点印象，主要是因为秦欣和她妈妈认识，又因为碰巧同个班，所以嘱托他多照顾点，至于有没有说过话，他是真的记不太清了。 “不是，挂了。” 毫不拖泥带水的四个字又一次成了两人电话的结尾，严哲紧接又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璟哥，要是有情感方面的问题，别害羞别逃避，记得问我! ——这方面我很靠谱!! 许璟下意识想回不需要，但——不得不承认，实践出真知。严哲到现在为止谈的次数单手是掰扯不过来了，万一，他是说万一将来自己哪天真的有病动了这方面的念头。 等等。 可无论怎么说，自己再有病。对方都不应该是刚刚从脑中闪过的沈彦吧。 许璟越想越头疼，干脆扔下手机停止思考，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这夜，漫长又寂静。 翌日。 某人依旧是很没出息的被饿醒了。 还是昨天那碗乌冬面的味道，从不远处飘来，填满了整间屋子，许璟迷迷糊糊的在柜子里找到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简单收拾后便跟大爷似的往那椅子上一坐。 沈彦用手肘推开门，桌前的人正低头玩着手机，非常理所应当的擎等着吃。 他走了过去，将两碗面一放，说，“你今天起的倒是早。” 许璟直言道，“饿醒的。” “看来你挺喜欢吃我做的面。” 许璟不置可否，心下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有给别人做过吗？” 沈彦说，“没有，除了我妈。” 瓷碗边的温度烫的厉害，许璟的食指指腹贴在上面，一时间忘记拿开，等回神之际，那小半截地方已经有些发麻了。 “那你以后会给那个男生做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沈彦以一种我不是很懂你意思的表情看向许璟，他怎么觉得自从来到祁愿山之后，许璟不仅说的话他听不明白，问的问题也很奇怪。 沈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上到下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极其认真的问了一句，“许璟，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许璟听到后没好气的回道， “ ……你才鬼上身了。” “那你怎么自从来这之后就一直问我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许璟抬起眼，说，“我脑子有病，行吗？” 沈彦：“……” 他竟无言以对。 第27章 福袋 给我的？ 雨后天晴, 外面早早的传来了人群的走动声和嬉笑声，沈彦和许璟前脚刚出门，一转弯恰好就碰上拿着扫帚清理庭院的柳曦白。 那背影过分单薄, 比许璟还要清瘦很多, 可不同昨日的是，阳光下的柳曦白身上终于有了人气，他耐心的将落叶堆积成小山, 时而下蹲, 时而站立, 终于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擦汗时，柳曦白注意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两个少年, 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向他们双掌合十行了个礼。 也不在意是不是有回应，紧接便转过身去, 继续清扫了。 这山虽高，可路修的光滑平整，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路, 也没感觉累，这个时候在他们前面的还有个老人, 虽说已经上了年纪两鬓发白，但腿脚很是利索，精神抖擞的像是有花不完的力气。 等快到山顶时老人家才停下，他两手空空, 什么也没带, 只是佝偻着腰撑腿休息。 沈彦路过的时候把手中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老人本想推辞，可能是因为实在口干舌燥还是接了过去，不过是一瓶水而已, 他喝完却握着沈彦的手谢了好几次，最后还不容拒绝的执意要掏口袋给钱，许璟看到后两步并做一步跑上前，临时胡编乱造了个理由把人拉走了。 怕老人追上，两人跑的气喘吁吁，许璟弯下点腰，挺翘的鼻尖涔着薄薄的汗，沈彦脱外套的时候恰好就看见几颗饱满的汗珠顺着宽松的衣襟滑了进去，消失在那片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像无法探知的神秘领域。 他喉结动了动，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你不是很能怼我么，怎么刚刚不会说话了？”许璟边说边平复着自己的气息。 “因为我尊老爱幼。”沈彦反问，“你是幼吗？” 许璟慢慢直起身，乘着沈彦没注意的时候突然抬手勒住了他的脖子，双眸微眯，威胁道，“嗯？谁是幼？” 某人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两步，他摸索着抓住了许璟的手腕，试图将其扯下，可因为在太阳底下，两人靠的近，彼此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再加上刚刚的画面在脑海挥之不去，沈彦觉得自己更热了，笑着改口道，“我是，我是。” 许璟轻哼了两声，慢悠悠的松了手。 山顶的布置与山脚的完全不同，这里漂亮的就像世外桃源，他们在地上捡到了一张平面图，发现最前面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寺庙，里面不断有和尚出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那走去，看起来香火很好。 寺庙外头还有很多商贩，有的摆着算命的摊，附近站的人围成了好几个圈，有的卖着吃食，麻辣烫上冒着滚烫的水汽，香味远飘十里，许璟被人群挤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而后一个小孩猛地从后头蹿了出来，撞的他直接晃了两步，好在沈彦手快扶住，才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只是前头那小孩的糖葫芦脱手，不知是被谁给一脚踩碎了，他睁大了眼睛，要哭不哭的拉着匆忙跑上来的家长，委屈的不行。 许璟忍不住笑了一声，轻轻的，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那点上扬的尾音最终进了某人的耳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去看看？”许璟指了指边上那堆发出断断续续掌声的地方。 沈彦回神，点了点头。 哄笑声不绝于耳，他们走近后才发现人群中围的是个老先生，正拿着把蒲扇坐在木桌前，白发白须，看着就很有故事。 “大师，再讲一个呗。”前排一个中年男人兴致高昂的起哄道，“我们不差这点时间。” “是啊是啊，我这么远跑来就是为了当面听您讲的。” 声音此起彼伏，他们的热情也同样勾起了许璟的好奇心。 “我去上个厕所。” 平静的语气显得格外突出，许璟听到后不外乎有些失落，但嘴上还是应了声，“好。” 老先生摸了摸胡须，笑声沧桑有力，很快便娓娓道来。 “相传，寺庙后头的那棵树曾是一只狐妖，这狐狸修炼多年成了精，毛色雪白，颈悬铃铛，且易化人形。后来不知怎的，狐妖爱上了位世家公子，只可惜天理伦常，人妖殊途。”老先生叹了口气，弯腰从地上的袋子中拿出纸笔。 几分钟后，许璟正看的认真，忽然发现视线里多了一抹红色，那糖葫芦做的精致小巧，很是喜庆。而再往下，便是两根细长的手指压在竹签的底部。 他一愣，脑子没转过弯来。 沈彦见对方半天没反应，掩唇轻咳了声，又将糖葫芦往前递了点。 许璟睫毛晃了晃，有意再确认一遍似的，迟疑道，“给我的？” “路过，顺手买了。” “……” 许璟哦了声，转过了头没接。 边上的人都在小声埋怨老先生怎么说一半中途停下来作画，尤其是刚刚说话的那几个，探头探脑的很是活跃。 “莫急莫急。”老先生将手中的毛笔搁于砚台上，而后抖落了两下桌上的宣纸，后头的人同时踮起了脚尖，只见上头画的是只小狐狸，虽然没用多少线条勾勒，但该有的神韵一样不缺，看起来栩栩如生。 “两人命数相克，那位公子原先身强体壮，自大病一场后就再也没能起身，小狐妖心中万分不舍，无奈之下只能跑去阎王殿，和阎王定下了献身说。”老先生捋了捋白须，叹气道，“神妖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凡人百年的时日，一但签下献身说，永生永世都只能埋于地下，再无见天日的机会。” 故事说完，周遭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许璟耳里听的是这个，心中想的却又是另外一件事。 刚刚自己的反应会不会过于冷漠了点，怎么说对方也是好心。 可这个念头还没结束，许璟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强行塞进了自己的嘴，他下意识伸舌头舔了舔。 有些黏，有些甜。 沈彦将糖葫芦放到许璟手里，便拉着他从人群堆里挤了出去。 久违的甜腻让许璟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时候，那会他特别喜欢吃糖，长期下来生了好几颗蛀牙，上幼儿园后隔段时间就得跑去医院看牙科，也许是小时候这段回忆太惨，长大之后，许璟就不爱吃甜的了。 难道这人是因为看到自己刚刚在那个小男孩身上多留心了会，以为他喜欢吃才特意跑去买的？ 许璟抿了抿嘴角，舌尖还残留了点冰糖葫芦的酸甜味，不知怎的，心也跟塌陷了小半块地方似的，跳的有些快。 片刻后，许璟问，“我们去哪？” 沈彦笑，“去看看狐狸变成的树。” “……” 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这棵传说中的树生的确实好，高耸入云，枝繁叶茂，上面还用红绳系满了铃铛，风一吹来，伴随着数不清的福袋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领福袋的队伍绕了好几圈，许璟正有些烦躁的找着末尾，就见前面的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两样东西。 沈彦抬头，说，“从柳曦白那拿的。”本来还有话，他却忽的止住了，紧接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角，看过去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笑意。 许璟有种不好的预感，伸手一摸，只见指腹上多了些碎渣，大概是吃的时候不小心的粘上的。本来还没什么，只是沈彦刚刚那戏谑的眼神让人看了莫名有些臊。 写字的地方人不多，桌上放有钢笔和墨水，沈彦和许璟走到一角，对视之际拿笔的动作同时慢了半拍。许璟嘴里叼着还没吃完的冰糖葫芦，单手拨开笔盖后，侧过了身。 自己有什么愿望？ 许璟想了半天，迟迟落不下笔。而后有道视线，无意却又是直直的撞进余光之中，像是强行在那片空白的领域开疆拓土，他呼吸微滞，任凭口中的味道不断蔓延，半晌，俯下了身。 正楷规规矩矩工整清晰，只需随意看也能一目了然。 白纸黑字，言简意赅。 “希望他如愿以偿。” 虽然自己内心并不希望沈彦找到那个人，但如果那样眼前的人会更开心的话，许璟想，他的想法并不重要。 许璟迅速将纸条藏进了福袋，系紧时，那压在上面、触碰到字迹的指尖仍在发烫。 有很多人选择将福袋挂到最高的地方，听说这样最容易达成心愿，可他们却默契的选择了中间的位置，沈彦个高，挂的福袋要在许璟上面，却也离的最近。 祈愿的事情终于告下段落。 沈彦转过了头，说，“走吧？” 许璟嗯了声。 福袋的外观都一样，想来之后也弄不清谁是谁的，不过这样也好，清楚沈彦心愿的同时，而对方却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在里面写了什么。 他略高一筹，走时，揣了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日落西山，拉长了少年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仿佛他们从未来过这里。 只是晚风忽然拂过，铃铛摇晃不止，发出的响声清脆悦耳，遍遍回荡。而那所有看着相同的福袋，却有两个底面绣着漂亮的繁体小字。 一上一下的两根红绳漾起细微的幅度，不知何时，竟相缠相绕，再难解开。 第28章 混淆 你身上有跳蚤？ 十一假期临了, 严哲也终于吃完了家里最后那桶泡面，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他正悠闲的喝着罐装可乐，半个小时后, 只见沙发上的人脸色一变, 突然起身冲进了厕所，整整一个下午，他差点没死在里面。 翻箱倒柜了半天, 因为肚子实在太疼了, 严哲最后连说明书都没仔细看, 匆匆扫了眼药上面的生产日期就混着水一块吞了。 这几天的泡面吃的严哲极其反胃，灵机一动的他打算去许璟家蹭顿饭, 结果电话刚打过去就被对方挂了。 不仅如此，他想起自己二十分钟之前还问了许璟在不在家，等了半天就收到一句极其冷淡的嗯, 而紧接着发的那四五条试探情况的信息，对方连回都不回。 严哲上吐下泻脑子也变得迟钝了，直到半个小时后, 站在601外的人面红耳赤的听完里面传来的动静，才茫然的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许璟说自己在家, 但没说是一个人啊。 严哲扫了周围一圈，发现并没有看到摄像头，于是想趴上面听的更仔细些，可就在这时, 门咣当一声, 开了。 许璟那张万年不变的平静脸忽的出现在眼前，严哲吓了一跳。 这乍看倒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仔细打量时, 才发现许璟的眉梢眼角之间多了点不易察觉的阴沉，而那一小截耳垂，像半熟的蜜桃，现出淡淡的粉红色。再略微向下，连比较私密的T恤领口，都有些发皱。 “……我操。”严哲当即倒退两步，眼睛眨的和抽筋了似的，他忍了忍，半晌，又憋出一句，“我真是操了。” 许璟没照镜子，伸手拨弄了下严哲裤子边那根时髦的小链条，皱眉道，“走错地方了吧？” 严哲自从青春期发育开始就十分注重外表形象，只可惜他的审美只建立在自己独特的喜好上，像那些有挂坠的衣服裤子，先不说好不好看，仅仅是穿着重、走路不方便这两点，就已经让许璟无法理解了。 严哲知道对方肯定没看消息，于是一笑眯眯的八卦道，“璟哥你刚刚在干什么？” 不说还好，许璟一听到刚刚两个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声道，“打架。” 严哲见这个反应先是愣了愣，很快又在心中呵呵一笑，他们每次打架都恨不得把对方掀倒在地再狠狠踹几脚，谁和这似的，耳红领皱，小猫挠痒呢？ “咳，咳咳!”严哲挠完头，又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才问，“我能进去吗？方便吗？” “不方便。”许璟说，“滚。” “……”话落，严哲迅速从门缝里滑了进来，边走边意味深长的叹气道，“唉，璟哥，不就是早恋吗，你看我哪次没告诉你？你也太不厚道了!我就想看看是哪位女——嗯？？？” 后面两个字硬生生卡在喉咙，因为转头瞬间，他居然看见沙发上坐着个男的。 那人两条长腿交叉着，细长的手指扣着本习题集，两秒后，慢条斯理的落笔写下答案，还顺道赏了一个眼神到这边。 严哲瞳孔剧震，这不是那谁吗。 住602，脾气古怪，鬼鬼祟祟，虽然长的不错，是个大帅逼，但他和许璟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严哲觉得自己的身体跟被雷劈了似的，外焦里嫩。 对视了整整半分钟，许璟掠过严哲，坐回沙发上时顺便抄起桌上的书，冷嘲道，“严哲，你的脑回路真是越来越清奇了。” 严哲看了眼，发现封面上写的是奥林匹克地理竞赛试题集，谁能想到有人会在这么美好的假期窝家里刷题，而且这屋里刚刚还发出了那种令人想入非非的声音，至少他什么情况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想到这种。 “操，我也没见你以前放假这么勤奋过啊。”严哲愤愤的抓了把茶几上的瓜子嗑了起来。 许璟看着书，平静回道，“那只是你没看见而已。” 许璟的书柜里表面上放着的都是些不着调的课外书，其实里头还藏了不少陈旧的学习资料，深夜刷题的行为，他也做过，只不过少年人面子比天大，肯定不会愿意主动戳破这事。 听到这话的严哲感到很意外，也莫名有种感慨，他们两个人在初中的时候算得上形影不离，平时迟到早退的事没少干，在课上，许璟睡觉他也跟着睡，许璟抄答案他也跟着抄，然后一下课就跑去操场打篮球，一放假就是打游戏，结果成绩出来，许璟玩着玩着成第一了，他他妈成倒数了。 他有时候也会在想是因为人和人之间生来就有差距，于是三更半夜难过那么一会，早上醒来依旧把许璟当成最好的兄弟，如今听到对方这么说，突然就觉得压在心底的那个结被解开了。 不知不觉，瓜子已经被严哲嗑没了三分之一，他清了清嗓子，把话题带到了今天来这最主要的目的。 “璟哥，留我在这里吃顿晚饭。”严哲可怜兮兮的说，“我已经吃了四天的泡面了。” 许璟听完后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 幅度很小，严哲却十分眼尖，喊道，“璟哥!这是你家，你看他做什么!” 后知后觉的沈彦默默把笔一停。 许璟眉心飞快蹙了起来，反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看他了？” 严哲一愣，语气弱了弱，“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下楼左拐。” “干嘛？” “去医院看眼科。” “……”毕竟有求于人，严哲只好暂且忍气吞声，说，“我不管，这顿晚饭吃不到，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许璟瞥了严哲一眼，说，“你家穷的掀不开锅了？” “不是。”严哲因为屁股疼不停的换着坐姿，他有气无力道，“你不知道吗，我们市最近的食品安全出了点问题，现在很少有人去外面吃饭，我又不会做，只能来找你了。” 许璟没同意也没拒绝，低头写了两道地理竞赛题，余光中发现严哲有些坐立不安，扭着身子一直动来动去。 “你身上有跳蚤？” 严哲觉得他就算再厚脸皮，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是蹲了一下午厕所屁股疼吧，于是随口找了个理由，“不是，我活动活动筋骨。” 许璟头也不抬道，“那你去把地扫了。” “……” 此时，两声冷感的笑从左侧传来，伴随着轻微的翻书声，显得格外漫不经心。五分钟内，这样的声音传过来了两回，也就是说沈彦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写了整整两面的题，并且还能留出点心思在他们的话上分神。 严哲对沈彦一直都没什么好感，总觉得这货脾气古怪，并不是什么值得交往的朋友，可上回林嘉誉却说许璟居然为了这个人差点和隔壁班同学打起来。 许璟是什么人，向来讨厌多管闲事，哪怕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只要不关他的事他都懒得多看一眼。沈彦能让许璟为他这么做，可见有些东西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不过，严哲一向是个没骨气的，自从知道这顿晚饭是沈彦来做之后，立刻就对人家和颜悦色起来，典型的有奶就是娘。 瞥了眼厨房忙碌的身影，严哲凑到许璟跟前，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你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许璟面无表情的冷哼了声，说，“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关系好了。” 严哲心想，关系不好你能为他打架？关系不好他能来家里给你做饭？ 许璟从严哲的表情里看出了两种意思，第一，我不信，第二，我一点都不信。 但严哲只是揉了揉肚子，说，“算了，当我没问。” 夜幕徐徐降临，当沈彦将几道卖相极佳的菜摆到桌子上，其实都是一些家常菜，麻婆豆腐，肉末茄子，木耳腐竹，外加番茄蛋汤，可对于严哲这个吃了这么多天泡面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满汉全席。 “我操，朋友，你也太厉害了!” 沈彦听到这句出自内腑的夸赞，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淡淡的嗯了声，目光在许璟身上停留了一会。 严哲没来那个时候他们的确在写题，也确实打了会架。起因是假期作业里那道数学压轴题，虽然两人最终的答案都一样，可许璟看了沈彦的解答过程，非说他用的方法极端少见，还有蒙的成分在里头。 两人刚开始还在讨论，后来沈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许璟很不爽，事情发展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男生打闹的时候很难控制好手上的力度，许璟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结束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胳膊上多了好几道血痕。 小臂红红的一片，看着还有些触目惊心，上药的时候沈彦脸色也不好看。 但许璟却觉得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他又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人，他唯一生气的是沈彦的力气太大，自己打不过。 不过不管打不打的过，最终看起来好像还是他赢了。 许璟心想，看在这顿饭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第29章 生涩 沈彦弯起了眼睛，笑着说，“我家…… “你们准备的那个地理竞赛, 我们学校也有一个人要参加，说起这个人——”严哲扒拉了两口饭，又兴致缺缺的, “唉, 算了，不提他。” 许璟夹菜的手顿了顿，“四中？” “嗯, 听说是中考没发挥好才来的。” 两人：“……” 第一次听说有人没发挥好去最差的学校的。 “其实我和这人没什么来往, 就是这货嘴比较贱, 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瞎讲话，还巨他妈喜欢吹牛逼, 我最讨厌这种人了，还有，他——”说话声骤然停止, 一股突然冒出来的恶心感直冲头顶，严哲难耐的咽了咽口水，差点把刚刚吃的都吐出来。 “嗯？” “有、有水吗？”严哲放下筷子, 脸色有些发青，许璟疑惑的指了指厨房, 感到不太对劲。 严哲撑着桌子起身，刚走两步就觉得头昏脑胀，眩晕不止，肠胃那跟被火烧似的又麻又疼, 渐渐的, 他发现自己开始腿脚发软，浑身乏力，眼前的画面也变得模糊、颠倒, 最终暗了下去。 餐桌上的两个人正安静的吃着饭，紧接就听见后面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撞到了地上。沈彦和许璟顿时回头，只见严哲脸朝下倒在了厨房门口，已然昏厥。 · 晚上七点。 严哲恍惚的睁开眼睛，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直到病房的门被推开，床上的人愣愣的看着许璟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然后将手里拿的几张就诊报告扔到他怀里。 严哲单是看这个表情心里就咯噔一下，慌乱道，“怎……怎么了？” 许璟冷笑道，“恭喜啊，胃癌。” “我操？!”严哲当即表演了一个鲤鱼打挺，拿起报告后一目十行。虽然上面写的专业术语没几个认识的，不过人在极度慌乱的情况下，还是能精准捕捉到关键的字。 急性肠胃炎。 严哲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我真以为自己要活不久了。” “医生说是饮食不当造成的。”许璟挑了挑眉，“你怎么回事？” “别提了，肯定是那几桶泡面，我以后再也不吃了。”说完，严哲又四周看了眼，有气无力道，“那兄弟没一起来吗？” “你和他很熟吗？” “不熟啊。”严哲说，“你俩不是关系挺好的，我这么沉，还以为他会跟着一起来呢。” 许璟没接话，当时看见严哲晕倒，沈彦已经帮着第一时间把人送到了医院，只是到门口，又临时说有急事匆匆离开了。 看得出来，他不想进去。 “管好自己。”许璟淡声道，“我去拿药。” 严哲:“……” 发现走出去的人神色有些不悦，严哲忍不住啧了两声，虽说大家都是男的，但他莫名就有种旧爱抵不过新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此时医院里的人并不多，许璟没多久就办好手续拿了药，而在走廊的拐角处，他却意外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芳姨？” 前面听到喊声的虞倩芳显然愣住了，她脚下的动作很慢，像是不情愿似的，僵硬的转过了身。 “是小璟啊。”虞倩芳抬手放下了夹在耳后的头发，眼神躲闪，露出的笑容也不像之前那样自然，她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医院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陪朋友来的。”看着眼前的女人面目憔悴，刚刚的行为像是为了遮掩什么，许璟皱起了眉，低声道，“芳姨你怎么了？” 虞倩芳只是摇了摇头，“最近总觉得头有些疼，来医院看看，放心，没什么大问题。” 手机“叮”的一声。 许璟垂眸，只见虞倩芳看了眼手机，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那不说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你陪朋友看完病就快回家吧。”虞倩芳转身欲走，许璟还想说些什么，又被打断。 “店里最近进了很多新鲜的水果，有空记得来拿，芳姨给你留最好的。” 面前的女人回头冲他露出了一个十分和蔼的笑，紧接便小跑的离开了，看着那逐渐消失的身影，许璟只觉得很奇怪。 他上次见虞倩芳是在报道前那段时间，在那之后，因为高中放学时间晚，每次回来，虞倩芳的水果店都已经关门，一来二去的也就快两个月了。只是之前有一次碰上周末，他特意去了趟店里，结果发现还是打烊，事后发信息问虞倩芳，她也只是说最近家里的事比较多没时间经营，许璟虽然有些怀疑，但也没多问。 只是虞倩芳给人的形象一直都是体面端庄的，很少有像今天这样失态的时候。那几捋松散的发丝在许璟心里留了个清晰的影，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问清楚。 严哲是因为电解质紊乱导致的大脑供血不足才会晕倒，好在年轻体力好，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医生来检查的时候还是教训了好一通，严哲一米八五的大高个，此时也只能蔫头耷脑的听。 许璟费劲的把人送到家，因为前段时间有好几家餐厅被查出食品质量不合格，现在很少有人选择去外面吃饭，回去的时候街道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家店开门。 严哲晕倒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怎么吃晚饭，许璟懒的回家再折腾，就临近找了家卖麻辣烫的。 女服务员一见到门口进来了人，瞬间精神抖擞的起身，热情道，“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而后她发现许璟多加犹豫，又连忙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说，“我们店的食材都是当天采购的，绝对不会出现不新鲜的情况，而且用的也都是上等的菜籽油，你可以放心。” 许璟嗯了声，但其实他想的根本不是这件事。 女服务笑眯眯的递上托盘，指着柜式冰箱说，“那边是取菜的地方。” 十分钟后，许璟低头看了眼自己拿的东西，托盘被堆的很满，因为这本来只能放一个人的量，他却硬生生拿了两倍。 “帅哥，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许璟保持着取餐的姿势一动不动，女服务员在后头看的心惊胆战，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手抬起又放下，最终，他还是没把东西放回去，转身走向了前台结账。 “做两份。” “好。”女服务员咽了咽口水，仔细打量着许璟的神色，又不放心的说，“真的没什么事吗？如果有，希望你可以第一时间和我们反馈。” “没有。” 那你还这副表情。 女服务员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但面上只能保持微笑。 “需要什么口味呢？” 许璟想了想，回道，“都别放辣。” 女服务员点了点头，“麻烦请稍等。” 因为没什么顾客，东西做的也快，十几分钟后，许璟看着眼前那两份热腾腾的麻辣烫，陷入了深刻的沉思。 直到进了公寓电梯，许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愚蠢，沈彦要是饿了完全可以点外卖或者下厨做，如今问也不问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带了一份，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关心他？ 许璟想事情的时候，手上总是会有些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小动作，如今那个袋子的细绳已经被小幅度的绕了好几圈，松了又紧，紧了又散，来来回回缠的不成样子。 耳边传来电梯门开的声音，如命令般让人不得不面对待会要做的决定，两秒前，许璟还在敲602的门和把另外那份宵夜扔垃圾桶之间犹豫，然而脚刚迈出去，抬头却看见走廊的窗户前站了个人。 沈彦穿着一身休闲随意的居家服，单手插兜，目视前方，他站姿还是散漫，也依旧挺拔，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就这样安静的看着窗外。明明身后的暖灯照的地面亮堂堂的，他却像被外面那片黑沉的夜色笼罩，整个人多了几分阴影。 “你在这做什么？”许璟显然有些意外。 前面的人岿然不动，只回道，“房间闷，出来透气。” 这理由当时听着的确合理，可事后只要粗略一想就会发现，很有问题。 沈彦慢慢转过了身，语气很平静，“你朋友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普通的急性肠胃炎。”许璟声音一顿，又补充道，“是他自己最近这段时间作，和你没关系。” “嗯。”沈彦往前走了几步，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是我给他下毒了呢。” 全当是玩笑的许璟并没有多想，只随口问了句，“你会么？” “我和他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可如果换成别的人。”沈彦眼神微沉，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那就说不准了。” 双目对视。 这个“别人”显然意有所指，许璟的眉心飞快蹙了下，而对方也在同一时刻注意到他手里拿的东西。 明晃晃的视线直截了当的钉在了手心，拎着的夜宵像烫手山芋，他愈发后悔自己的冲动。 要不干脆扔了吧，或者说买一送一也行，许璟面无表情的想着，好像这样就能够减少心里那种快把他淹没的别扭和生涩。 “我……” 只是瞎编的理由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眼前的人打断。沈彦干脆利落道，“来吧。” 许璟一愣，不解的看向他，“来什么？” 沈彦弯起了眼睛，笑着说，“我家啊。” 许璟：“……” 这人倒是自觉。 第30章 误喝 为什么不等我？ “别多想, 是严哲让我带的，为了感谢你。” 走到门口的沈彦脚步顿了顿，突然很轻的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许璟声音有些不满, 天知道他想出这个理由有多不容易。 “我没多想啊。”沈彦转头看许璟, 故意道，“难不成还是你特意给我买的？” 许璟不吭声了，他不会撒谎, 再说下去肯定会露馅, 于是干脆选择闭嘴, 进门后将宵夜放到了桌子上。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拉动椅子和拆包装盒的声音, 沈彦本来也不觉得饿，心思更不在这，但考虑到某人不仅带夜宵还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好理由, 这份好意他也不能只心领，于是味同嚼蜡的吃了一大半，等许璟快吃完时, 沈彦突然出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你没有别的事要问我么？” 许璟夹菜的动作停了停，看着沈彦, “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沈彦沉默了一会，半晌后，轻轻摇了摇头。 “有些解释本身就没有意义。”许璟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认真道, “所以, 没必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谢谢。” 声音有些轻。 许璟眨了两下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 沈彦看着眼前的人, 旋即，又重复了一遍，“谢谢。” 灼灼目光直面而来，心也跟着不合时宜的飞快漏了两拍，许璟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此刻送进嘴里的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刚咬下去，辛辣味就席卷了整个口腔，舌头麻的像是要烧起来。 “……咳，咳咳!!” 想来是那家厨师做的时候误放了辣椒，许璟被呛的泪眼婆娑，不停的咳嗽，清秀的面容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扭曲。 沈彦来不及笑话他，扫了眼桌子发现蓝白色的陶瓷杯里装有水，刚要推过去，又瞬间想到什么，手慢慢停了下来。 这辣椒又小又干，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的要命，许璟觉得自己再不解决它就要活生生咳死在这了，于是也顾不得想别的，直接从沈彦手里拿过杯子，仰头灌水。 红润的嘴唇明晃晃的碰到水杯边缘，沈彦身子僵了僵，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地方，直到对方把水喝了个干净。 许璟的嗓音哑了很多，他不满的指控沈彦刚刚犹豫的行为，“呛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彦的目光有些幽森，启了启唇，刚开始还没发出声音，直到第二遍许璟才听清。 他说，“这是我平时用的。”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住了。 只觉得有道雷从天而降，将许璟劈了个措手不及，他近似机械的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沈彦，最后不愿面对似的，半天才费劲的挤出一句话，“你上次用它喝水是什么时候？” 沈彦没有犹豫，如实道，“半个小时之前。” “……” “就是你喝的那个位置。”沈彦气定神闲的又补充了句。 两秒后，许璟倏地站起了身。 “我吃好了，走了。” 像是被追赶似的落荒而逃，那道清瘦的身影又慌乱又迅速的消失在了门口。 沈彦的眼里漫出几分笑意，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可等到回神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拿起了那个蓝白色水杯。 那张素来锋利的面庞轮廓渐渐的多出几分柔和，屋内的人慢而缓的垂下眼眸，深沉的目光于边缘处停留了会，不知怎的，竟伸出手指在那处轻轻摩挲起来。 回601的许璟冷静了好一会后，开始不停的对自己进行心理催眠，不就是恰好用了同个杯子，又恰好在同个位置喝了水，之前严哲也有过不小心拿错和他共用一个水杯的经历，虽然那个杯子已经被他扔了，但是，沈彦会把那个杯子扔了吗？ 等等，现在是扔不扔杯子的问题吗？？ 袋中的手机先前震动了好几回，许璟心烦一直没看，这时候拿出来才发现原来是房东发的消息，一个小时前说六楼走廊的电闸又跳了，让他天黑注意点，可半个小时前又说已经被人修好了。 许璟敲了敲屏幕，发了一个“好”过去，后又问了句，是谁修的？ 紧接着这句话就被撤回了。 因为在将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 假期飞快的过去，回校当天整个班的气氛都比较沉，几个课代表轮流收作业，教室里不停的传出笔尖擦过纸张的声音，查飞昂前几天玩的疯，文科的作业是一点没碰，此时十几张试卷堆在桌子上，补的他欲哭无泪。 好在沈彦来的晚，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写英语，查飞昂的英语成绩在班上虽然不算拔尖，但放到外校那绝对是前几名的水平，可这次假期的英语作业是联考模拟卷，有一定难度，他看了好几遍文章，写的还是磕磕绊绊。 只剩两节课的功夫就是英语了，皱籍又被郑佟拉去搬书，查飞昂也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没办法才转头找许璟要答案。 “江湖救急啊璟哥，快，第二张模拟卷D篇的阅读理解的答案是什么？” 许璟听完后头也不抬，“四个C。” “……”查飞昂着急的看了眼手表，险些骂人，“卧槽，璟哥，咱别开玩笑了，待会周老头就来了!” 周老头是他们给周炎取的外号，因为周炎平时不苟言笑，走起路的姿势又慢吞吞的，看起来就像个小老头，所有老师里，查飞昂最怕的就是周炎，别说在他课上写别的作业了，就是平日里看见这位数学老师都要拐道走。 “谁和你开玩笑。”许璟懒懒道，“信不信由你。” 查飞昂一哽，时局所迫的他还是只能忍气吞声的拿起试卷开始写答案，可等写到第四题的时候，这c是真写不下去了，查飞昂咬了咬牙，笔锋一转，把最后的答案改成了D。 花了半个上午好不容易把作业都补完的他直接累瘫在座位，第三节课结束后，查飞昂戳了戳一旁的郑佟，“兄弟，借点水喝。” 郑佟也没多想，拿出水杯就递了过去，许璟几乎是同一时刻停下了手中的笔，微微抬起头。 两人都属于那种比较糙没什么洁癖的性格，再加上关系好，这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查飞昂接过水杯后也没碰到嘴，就腾空往嘴里倒了点。 许璟看的直接皱起了眉，昨晚的事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翻篇结果查飞昂一个动作又给打回了原形。许璟心里莫名的烦躁，更忽略了后面喊他的声音。 直到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许璟愣了愣后回头，就看见上一秒还浮现在脑海里的人，现在已经直挺挺的站在眼前。 “吴松岳有事找。” 说完，门口的沈彦转身就走。 语气冷的感觉周围直接降了几个度，郑佟心惊胆战的回头看了眼许璟跟上去的背影，又和同样感到害怕的查飞昂面面相觑，他们都在担心一个问题，这两人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来吧。 现在正好是大课间的时候，有出操的，有倒垃圾的，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学生，而沈彦和许璟又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路过的时候，不少女生都在旁边小声的窃窃私语。 吴松岳因为是教务处副主任，办公室在对面那栋教学楼，走过去要五六分钟，两人本来并肩走着，而许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速度渐渐慢了下去。 沈彦察觉后，在拐弯的位置突然刹住了脚下的动作。 后面的人猝不及防，直接撞了上去。 “……”许璟疼的眼冒金星，边摸着鼻梁边火冒三丈，“你他妈好端端停下来干什么。” 沈彦回过头，淡定的看着许璟，说，“从教室到现在，你一直在走神。” 许璟：“关你——” “我不明白。” 许璟没好气的反问，“不明白什么？” 沈彦那对黑漆漆的瞳孔透着几分深沉，他往前逼近了两步，嗓音低低的，“是因为昨晚那件事？” 许璟当即心慌了起来，于是虚虚的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躲闪的看向一旁。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沈彦从容的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说，“那我换个问题。” “今早为什么不等我？” 许璟下意识想回为什么要等你，还想再恶劣点接着说我有义务要等你？可沈彦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责问，反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失落。 喉中的话绕了绕，他还是没说出口，只闷闷的回道，“忘了。” 但其实他是有意不想碰上沈彦，之前两人虽然没有约定过，可次次都能在门口或者楼下遇见，然后也只能顺其自然的一起去学校。 沈彦没再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眼神中藏的情绪复杂不明。 吴松岳刚走出办公室要找同学去叫人，就见到不远处站着沈彦和许璟，于是拉扯嗓子喊道，“你们两个在那干什么呢？快点进办公室来，都等着呢。” 话落，两人相视无言，随即一前一后的朝那边走去。 30-40 第31章 事故 叫他起床。 往年这种竞赛都是选择自主报名, 但学校为了提高获奖的几率，又不想学生白白浪费时间，还是采用考试的方式。前两个星期年级组统一安排了次地理模拟考, 沈彦不外乎遥遥领先, 而许璟得了第三的名次，和前面的人仅差一分。 “我说你们，虽然平时地理成绩是挺不错的, 但这是竞赛!竞赛懂吗？”吴松岳在办公室内转了两圈, 又故意板着一张脸装严肃,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都虚心点。” “陆海川，尤其是你!”吴松岳指了指站在许璟左手边的男生，语气颇为认真, “别提前交卷，听说这次的难度比前几年的都大，你给我认真写了。” 陆海川就是这次地理竞赛比许璟高一分的人, 这人其他几门课的成绩在一中这样的环境下并不显眼，唯独生物地理, 是连两位任课老师都夸有天赋的。 不过许璟对陆海川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他之前有好几次在食堂看到过这个人，但是一直不知道名字，只是觉得这人骨头软跟站不直似的, 浑身没个正型。尤其是刚刚进来的时候, 陆海川居然直接岔开了他和沈彦，虽然这只是一个无意间的动作，可许璟看到后就是觉得有些不爽。 “老师, 我知道了。”陆海川嬉皮笑脸的回道。 吴松岳哼了声，又对其他人说：“那你们今天有空的时候再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就不用上早自习了。” “我去，真的吗？” “然后六点到校门口集合。”吴松岳慢悠悠的添了后半句话。 办公室安静了两秒。 半晌。 几个不敢置信的声音同时响起:“……几点？” “六点。”吴松岳说，“如果我没记错，你们这里走读的就只有许璟和沈彦吧，人家要比你们早半个小时起床，他们都还没说什么呢。” 许璟刚开口:“我——” 他想问为什么九点的考试，六点就要集合，明明这里离考场的距离最多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 可吴松岳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调侃着打断道，“你什么？没事，要是起不来，沈彦也可以去你房间叫你啊。” 话落，边上的人都开始默契的瞎起哄的，个个发出声调不同的“噢”声。 许璟:“……” 这时候某个人还非要多余的应句，“好。” 起哄声更盛了。 许璟给了沈彦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关于比赛的情况，吴松岳怕耽误学习时间，只简单解释了个大概就让他们回去上课了，许璟先一步走出门外，沈彦本来紧跟而上，却又硬生生的被后面的陆海川给拖住了。 刚刚在办公室沈彦就忍了两回，这个时候人也走的差不多了，看着许璟消失在楼梯角，沈彦转过身，对着眼前的陆海川问道，“我们认识？” “我叫陆海川。” 听到这话后的沈彦眉目间流露出的情绪更为不耐，表情看起来像是在打量一个智障。 “我靠，你真不记得我了啊。”见沈彦一脸淡漠，陆海川有些失落的叹了声气，说，“算了，那你记不记得五年前在水里救了个人？” “在湘阳村口附近。” 闻言，沈彦眯了眯眼睛，似乎想起来点什么。 那年的夏天特别热，钟亿秋带他回老家避暑，却不小心撞上有个小男孩掉进水里，那会沈彦年纪也不大，更没正规的学过游泳，只是单纯有点下水的经验就直接跳下去救人了。 事后的确有人当场上门道过谢，不过他和钟亿秋向来都不在意这些，况且这么些年过去了，模样早已发生变化，又怎么可能还认得出对方是谁。 想到这，沈彦反应依旧不大，只是哦了声，就作势要离开。 “哎呀，你先别走，先听我把话说完嘛。” 他耐心不足，最讨厌对方吞吞吐吐，此时便连头也不回的就走。 直到身后的陆海川着急忙慌喊出一个名字，声音虽然不大，但显得格外清晰。 “王妍!” 沈彦一愣，几乎是在对方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停了下来。 见状，陆海川立即走上前，说，“王妍你总知道吧，她是我妈!” 沈彦半僵着身子，看着陆海川，“你找我有什么事？” 听着对方的语气有所好转，陆海川却没有变本加厉，而是收起刚开始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你当初救了我一命，这事我会永远记得，所以今后要是有什么麻烦，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弄清楚对方的意思后，沈彦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他只是不明白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陆海川又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来说这些话。不知想起什么，沈彦的表情变得有些怪，那张冷峻的面容也因为侧头的动作而多了几分人情，他轻而沉的道，“这条命，王医生已经帮你还了。” 当钟亿秋被查出胃癌晚期并且已经确诊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医生愿意再花时间，除了那位从头到尾都不曾放弃过的主治医师，哪怕知道无力回天，却还是竭尽全力的去减少钟亿秋在最后那段时间所承受的痛苦。 而这人就是王妍。 望着离开的身影，陆海川微微愣征，不过很快，他又一扫那被慢待后的不悦情绪，轻飘飘的耸了下肩。 今天是灰色星期二，一早上的数学和物理让四班的学生叫苦连天，好在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午休结束后，整个班一哄而散。 但是这体育课还没上几分钟，校外突然传过一阵紧急的救护车声，只见好些医生和护士都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查飞昂投篮的时候忍不住分心朝那边看了眼，可就在这时，手中的球却被人用极快的速度顺走，而后空中，出现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 操，他被许璟盖帽了。 查飞昂愤愤地骂了句脏话，注意力却还是时不时被不远处的喧闹所吸引，那被迅速移上担架的男生面色惨白，嘴唇发青，似乎是中了什么毒，而救护车被关上前的最后一秒，许璟却隐约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 边上有人在窃窃私语。 “我操，这是不是三班那个？” “哪个？” “就那个情商特别低说话特别没水准的，我都怀疑是他爸塞钱把人送进我们一中的，不然就这成绩，呵呵。” 听到说话没水准这个评价的时候，许璟便知道是谁了 今天上体育课的班并不少，如今都被这段对话吸引了过来。 “是那个张栋吗？他这是怎么了？” “我听三班的人说张栋最近这段时间特别奇怪，经常神神叨叨的像是被鬼附了身。” “还有还有，张栋的室友还说这人梦游，有一次差点从五楼跳下去。” 症状越说越离谱，虽然他们之前和张栋闹的并不愉快，但此刻查飞昂却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感觉，反而有些同情。于是他将刚刚还被许璟盖帽的事抛之脑后，边摇了摇头边走上前，说，“这些人的嘴真够碎的。” 许璟没回话。 查飞昂一双眼睛飞快的转了转，以为许璟还在为那件事对张栋心存不满，所以也没多想，更没去注意其实边上的人的表情比以往都要凝重。 许璟目视前方，总觉得有事会发生，让他莫名有些担忧。 可这时，却有一只宽大的手突然放上了他的肩膀，并轻轻拍了两下，掌心温热的感觉搁着布料传了过来，让人无形之中感到几分心安。 许璟知道身后是沈彦，但他没回头。 难得的体育课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搅黄，校内虽然有很多人表面上装作关心这件事，但实际都只是在隔岸观火。许璟一开始以为今天下午的那种感觉只是巧合，直到看见梁姻在最后那节晚自习的时候突然来教室，表情严肃，他停下了手中的笔，再次体会到强烈的不安。 梁姻是所有学生公认最好相处的老师，就算平时查班走进嘈杂的教室，脸色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难看过。 “大家手中的笔放一放，先听我说件事。”梁姻沉声道，“我想你们都已经知道三班的张栋同学在今天下午突发生理疾病进了医院，具体情况学校还在调查，希望同学们不要再捏造事实，如有发现，一律按违纪处分处理。” 话落，班上静的有些吓人，原先后排的气氛组在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谁都没有像以往那样再出声。 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张栋真的是因为生病进的医院，学校又还需要再调查什么，可见，这件事远没有这么简单。 待梁姻走后，不少的角落都冒出了那种被刻意压低后说话的声音，窃窃私语，此起彼伏，还没等纪律委员开口说什么，却已经有人重重的踢了脚桌腿。 桌子偏移，大半的书掉落在地，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皱籍手里的笔险些飞出去，查飞昂更是小心翼翼的转过了头。 许璟冷着张脸，直直的盯着前面看，最后却什么话也没说，更没把书捡起来。 意思很明显，他就是故意的。 许璟虽然在班上话不多但存在感却很强，那些刚刚还在吐槽讨论的人经过几秒钟的反应后，也都识趣安静了下来。 只是有道复杂的目光越过好几个座位，仿佛心有灵犀那般，坐在最两边的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对方，一瞬间，视线碰撞。 第32章 竞赛 有手就行。 晚自习下课, 沈彦刚收拾完东西出门，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许璟半个身子倚在墙边，黑色的包松松垮垮的搭在清瘦的肩上, 表情冷淡, 看样子像是在这等了很久。 “慢死了。”他不耐烦道。 沈彦脚下的动作停了停，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 许璟将快要滑落的包往上一扯，直身后掠过沈彦, “我有事和你说。” “……” 一系列动作拽的很欠揍, 沈彦长这么大还是头回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 但是想到晚自习对方的反应。 沈彦盯了两秒地面, 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回家的路原本要经过一条夜市，但现在大大小小的商铺都已经打烊, 四周安静的实在有些诡异。 沈彦等了半天也没见许璟有说话的意思，刚要发问，边上的人就开口了。 “有人在传张栋的事和你有关, 你知道吗？” 沈彦显然有些意外，但不是因为这件事，只是他没想到许璟打算说的居然是这个。 “今天去办公室的路上有听到。” 许璟顿了顿, 又问，“你不在意？” 听到这话的沈彦只是极轻的笑了声, 回道，“没必要。” 不知道是谁先传开的闲话，说张栋在出事前经常向边上的人吐槽沈彦，而这样没有被证实的说法, 在经过短短半个下午的发酵下, 居然变成了张栋中毒这件事和沈彦有关，甚至连班上都有人在讨论。流言蜚语就像是荒蛮之地的野草，但凡有点迹象, 便开始生生不息，其影响如洪水般席卷而来，连受害者都无一例外。 看着边上的人神色沉重，沈彦不禁有些动容，“你很在意吗？” 许璟看着眼前的路，没吭声。 “还是说你在意的是，他们说我？” 闻言，许璟半蜷的手指一紧，指尖磕在了掌心，刺痛感渐渐蔓延开来。 “没有。” 沈彦并没有着急拆穿他，只是见皎皎月光下那张白皙秀气的脸，不知怎的，整个人都像被什么敲击了两下。 “其实——” “我只是不喜欢听到那些人胡编乱造。” 被打断的沈彦安静了下来，相较于刚才，这时的气氛才更为古怪，半晌后，见对方依旧不语，许璟有种词不达意的心烦，只能轻轻的咳了声，说，“也还有，其他原因吧。” 沈彦继续装聋作哑。 许璟在心里头低骂了句，侧了点头后声音闷闷的，“你说的那个，也算。” 沈彦语气微妙道，“噢。” 许璟:“……” 虽然有点想揍人，但奇怪的是，见沈彦的反应是这样，他心中也像卸下重担似的轻松了不少。 两人并肩走回了家，等到楼下的时候，许璟下意识看了看沈彦，发现对方很自然的跟着自己进了电梯，但他之前有注意到，沈彦在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走楼梯的，明明有更轻松的方式，他却偏要选择最累的，这点实在奇怪。 “那个水杯，你扔了吗？” 沈彦疑问的转过了头，“为什么要扔？” 许璟被问住了，片刻后回道，“你留着不觉得奇怪吗？” “不。”沈彦反问，“怎么，你很介意？” 许璟没直面回答，反而少见的有些别扭。 他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比如说怎么会不觉得奇怪？这个杯子难道还要洗干净了再用？又比如，昨晚的事，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杂乱的念头一点一点的从脑海中冒出来，在窄小的电梯里面弄散了许璟的呼吸，沈彦身上有种淡淡的薄荷味，像雨后夹带着少许水汽的凉风，本是清新干净，怡人的，在此时却成了某种催化剂，随着衣袖若有似无的触碰，几乎逼的他慌了阵脚。 然而紧接代替的是更为温热的感觉，许璟心中咣当一下，因为他清楚的意识到，那是沈彦的手。 像是有密密麻麻的电流从上到下的窜过身体，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两人的手背虚虚的靠在了一起，在这样的地方，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一时间，居然谁都没有挪走。 终于，电梯门开，迎面的风降的不仅是周遭快要燃起的温度，也将他仅剩不多的理智一并关了回去。 许璟率先脱离了这种尴尬的氛围，看着边上的人匆忙的动作，沈彦那只垂着的手小幅度的动了动。 他低头看了眼手背，神色虽淡，目光却不平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门快关上时，才迈步走了出去。 “今晚早点睡，或者，给我留个门。”沈彦对着许璟的背影说。 许璟脚步一顿，反问，“为什么要给你留门？” “明天要早半个小时起床，我怕某人一觉睡醒竞赛都结束了。” “……” 许璟轻哼了声，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的后脑勺后便直接关上了门。 半晌，外面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随着关门声响起，动静逐渐消失不见。 许璟利索的将身上的书包丢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抬起手时，又有些发愣的往那看了会，而后不知怎的，他慢慢将手臂移到了胸前的位置，盯了许久，脸有些热。 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些鬼迷心窍，意识也是清醒的。 可还是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闻了闻。 明明那上面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可仿佛就是带有沈彦身上那种沁人心脾的味道，许璟睁大了眼睛，大梦初醒般怔怔的看向那个缺少模型的柜台，霎时间，心如鼓擂。 · 翌日。 许璟果然没能顺利起床，响了整整七轮的闹钟最后被床上的人烦躁的扔了出去，可怜里面的电池直接炸出去好几米远，而五分钟之后，他又迎来了602那位的电话轰炸。 于是昨晚三点才勉强入睡的许大少爷起床气一直持续到了考场，在车上的时候那张脸冷的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除了沈彦没一个人敢上前搭话。 “都检查下自己的文具带齐了没，现在还有一个小时，不放心的可以再看看资料。”吴松岳边拿着保温杯闲逛边语重心长的嘱咐。 不过从那张笑呵呵的脸就可以看出他根本不担心，隔壁二中的带队老师和吴松岳认识，此时趁着倒水的功夫走过来套话。 “哟，吴老师，一中这次又要拿多少奖啊？也给我们二中这群孩子留点机会嘛。”男老师一脸玩笑道。 吴松岳眯了眯眼睛，转瞬间也笑了起来，“刘老师，别谦虚了，我听说你们为这次地理竞赛花了不少精力啊，提前三个月就开始准备啦？” “哪有哪有，都是谣言。”男老师摆了摆手，想起什么后又说，“对了吴老师，上次联考第一那学生来了吗？是哪个人才，指给我看看呗。” 吴松岳噢了两声，将手上的保温杯放到一旁，视线在坐着复习的人里扫了好几圈，发现连沈彦的影子都没有。 恰好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只见许璟从厕所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他们话题里的主角。 “沈彦，过来一下。”吴松岳叫住后对男老师说，“就是他了。” 男老师看到走近的少年时先是愣了愣，转瞬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可以啊，不但成绩好，长的还这么帅，学校里肯定有很多小姑娘追吧？” 沈彦有些奇怪的看向吴松岳。 吴松岳咳了两声，回道，“我们沈彦平时就只顾着学习了，哪里有谈恋爱的想法，刘老师你就别开玩笑了。” 男老师紧接又问道，“这位同学，你平时学习地理有什么诀窍么？分享一下，回去我也好让我那群小崽子们借鉴借鉴。” 沈彦想了想后，如实道，“没什么诀窍，有手就行。” 男老师：“……” 吴松岳在一旁很尴尬的笑了两声。 “哈哈哈，我们沈彦就是比较幽默，哈哈。” 这位姓刘的男老师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紧接有个女生从后面跑了上来，一脸着急忙慌道，“老师，班长身体有点不舒服。” 看到刘平被拉走，吴松岳当即板起脸，训道，“你和许璟怎么回事，我看你俩半个小时都去四回厕所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太自信了？这次竞赛很有把握了？肯定能拿奖了？” 沈彦本来在面不改色的挨批，听到最后那句话时，轻轻的嗯了声。 吴松岳:“……” “你——” “吴老师，是我肚子疼。”不知何时，原应该在那边看书的许璟又走了回来，对吴松岳解释道，“他扶我去的。” 吴松岳狐疑的看着两人，本来还想再说什么，最后看了看时间，只能放弃，放狠话道，“你俩这次要是不给我拿个一等奖回来，就等着抄地理书吧。” “好。” 语气可以说是非常不看在眼里。 吴松岳被气到了。 一个小时过的很快，看着自己的学生纷纷进入竞赛考场，后面目送的老师眼神中流露着期许。 而人群最后的两个少年脊背挺直，走的不紧不慢，并肩的背影夺目而张扬，乌黑的头发和蓝白色的校服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第33章 回归 有我好看？ 竞赛场上有些人表现的不太安分, 或是故意弄出翻试卷的动静，或是两下不明显的啧声，做这些无非是想显摆自己这次游刃有余, 从而扰乱别人的心态。 但在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 所有人就看着坐在最角落的那个男生突然起身，然后一脸气定神闲的交了试卷。 还在奋笔疾书的众人：“……？” 出考场后，沈彦原已经下了几步阶梯, 不知想起什么脚步突然一顿, 又转身走了回去。 再过了不到五分钟, 只见许璟拿着黑色的笔袋从另一个考场走了出来，在看到倚在墙上的沈彦时显然愣了愣, 而就这会功夫，不远处的人已经走近了。 “比我预想的快。” 许璟：“……” 一记冷淡的眼神扫了过去，落入沈彦的眼中, 却在脑海中衍生出一个与之完全不搭边的词。 可爱。 走廊上原只有他们两个，但这时还有一个人从最角落的教室走了出来，脚步声响的有些过分。 许璟和沈彦回头看了眼, 发现这人走路大摇大摆毫无正型，就算穿着校服, 也挡不住浑身上下流露出的那种流氓气息。 “哟，你们一中的校服，挺好看的啊。”男生笑嘻嘻的冲他们吹了个口哨。 沈彦毫无反应，许璟面无表情。 “对了, 你们也觉得这次竞赛很简单吧, 我考前都没有复习过，唉，早知道这样, 昨晚就多打一把游戏了。” 半晌。 沈彦转过头看许璟，“今天午饭想吃什么？” 男生：“……” 许璟神色冷淡，却还是回了句:“随便。” “门口那家扬州炒饭？” “行。” “…………” 你们听不到我讲话吗？ 由于考前吴松岳特别强调禁止他们提早交卷，沈彦和许璟都没回待考区，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打发时间，而那个男生虽然自来熟的程度堪比查飞昂，但不巧的是，他这次碰上的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性格 ，在几次无人回应的来回下自觉没意思，很快就兴致缺缺的走开了。 “许璟。” 沈彦靠在角落，声音有些懒散，他抱臂于胸前，半张脸没于昏暗的室内，眉骨硬朗，表情看起来有些捉摸不透，之前经常有人说沈彦给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个不好招惹的校霸。 但此时的许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也没有应声。 对于这样的反应，沈彦却没有生气，而是轻轻的挑了挑眉，往前走了几步。 “还在生气？” 偏冷的声音被故意放轻后，听起来就像是在耳边故意哄着人似的，别有一番温柔。 许璟半抬起头，那张过分优越的脸就这样明晃晃撞进眼眸，心跳忍不住的加快。 “别靠这么近。” “可以。”沈彦说，“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许璟忍着想揍人的冲动，回道，“我才没那么无聊。” 沈彦微微弯腰，“那你不气了？” 他其实也不是在生沈彦的气，就是没睡好懒得讲话，偏偏这个人要在这个时候撞上来，还不停的问这个问题。 僵持了好半会，许璟冷冷的嗯了一声，沈彦听到后似乎还不满意，于是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反而还小幅度向前紧了点。 明明这么空的地方，被沈彦的动作一弄，倒显得逼仄起来。 “嗯是什么意思？” 若换作四班中的任何人看到此时的画面，一定都会惊讶到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神志不清，那么肯定就是眼前这两位被什么妖魔上了身。 可好巧不巧，撞见这一幕的却是刚出考场想来上厕所的陆海川。 口中哼着的流行歌曲戛然而止，一句脏话脱口而出，看着角落那两个姿势亲密的人，陆海川跟被雷劈中似的，几秒后才咽了咽口水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头顶那个极其明显的男厕所标志。？？! 这两人在？ 沈彦闻声回头，眉心不悦的蹙了一下。 与之面面相觑的陆海川顶着张极其无辜的脸，觉得自己现在进厕所也不是，退出去更不是，最后只能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 “那什么，上午好啊？” 角落的两个人显然不愿意在此时打招呼，陆海川更是恨不得当即隐身消失在他们眼前，好在他脸皮厚，当即一溜烟跑进了厕所。 “还不起开？” 感知到许璟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沈彦悠然一笑，片刻后还是直起身，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回去的路上，公交车内的氛围显然比来时要沉重了很多，今年的地理竞赛卷难度出乎意料，许多题型连一中的学生都没准备到，女生的心理承受能力又远不如男生，有好几个脸色难看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沈彦，你觉得咋样啊？”五班的班长就坐在沈彦和许璟边上，他其实一上车就想问了，又怕对方说的话打击到自己，所以迟迟等到路开了一半才开口。 因为车上很安静，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瞬间转移了注意力。 按照平日里的性格，许璟觉得沈彦肯定会满不在意的回句简单或者还行，再加上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提前交卷，可没想到，几秒后从边上传来的却是，“挺难。” 虽然语气平静的让人难以相信，可他毕竟是年级第一沈彦。 “啊？真的吗？”五班班长又惊又喜，“连你都觉得难？” 坐在最前面的几个女生都忍不住回了头，脸上好像终于有了点血色。 “班长，沈彦和你开玩笑呢，我和他同个考场的，人家可是提早半个小时交的卷。”一个男生迫不及待接了话。 “对啊对啊，我也和彦神同个考场的，我也看见了。” 这下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吴松岳咳了两声刚要出声制止这种考后交流的行为，就听他那地理回回接近满分的学生还是很淡定的嗯了一声，“写不来，懒得写了。” 吴松岳：“……” 许璟扯了扯嘴角，抬头时恰好和站起来的吴松岳死亡对视了两秒。 “你呢？” “……”许璟想了想后回道，“我也是。” 吴松岳深深的吸了口气，眉毛高挑刚要发作，却碰上公交车司机猛的踩了下刹车。 “哎呦我的天！” 公交车内当即传来了杀猪般的声音，所有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看着吴松岳因为脚不稳摔到了离他最近的那个男生身上，一百八十斤的体重压的对方眼镜都飞出去好几米远。 场面一度混乱。 “我去，老师你还好吗？！”五班班长连忙上前搀扶，声音几乎要顶破车顶。 “没事。”吴松岳半天支不起身，整张脸都憋红了，“咳咳，我没事！” 被压的男生艰难的抬起一只手，哀嚎道，“有事的是我……” “快快快，赶紧把吴老师扶起来，我看这位勇士都要断气了。” “没什么事吧？”司机担心的不行，生怕因此丢了自己的年度奖金。 “刚刚前面突然出现了一辆电瓶车，还好我刹车踩的及时，对了，你们要是不下车，中途就不要随随便便站起来啊，这很危险的懂吗？” 吴松岳跌跌撞撞的同时拉扯着嗓子回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师傅你继续开，我们这没事。” 然后又面向他那些学生。 “看到没，我这把年纪的人是经不住气的，你们要是都和沈彦和许璟一样，我都能少活好几年。” 角落的憋笑声一阵又一阵，不知是谁先忍不住，滑稽的音调直接活跃了气氛，车内终于又热闹起来。 “去他妈的，一个竞赛而已，反正我已经尽力了。” “对啊，管他结果怎么样，至少我认真了。” “我赞同！没拿奖就当是费了张体验卡，哥下次再战。” …… 声音越来越激动，此时说的话虽然没什么深度可言，但却比名言警句更能安慰到人，刚刚还沉着脸的几个女生经过这么一闹，神情也缓了不少，她们渐渐展开笑颜，也交头接耳的开始调侃自己这次考试。 车窗外风景流动，飘落的梧桐叶，来往的商贩，每一帧都稍纵即逝，那些令人厌烦的压力和青春期多变的情绪，如潮水般涨起又落。 “我靠，你们快看，那他妈的是不是彩虹。” 闻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外面，只见浅蓝色的天边隐隐约约的出现了道彩色的轮廓，不停的加深，最终定格。 “你看我干什么？”以为边上的人转头又想作什么妖，许璟问话的时候就像个刺猬。 “谁看你？”沈彦说，“我看风景不行么？” 许璟冷哼，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来了句，“有我好看？” 沈彦眼皮跳了跳，忍不住疑问的嗯了声。 于是说这话的和听到这话的都沉默了。 当许璟在心中骂完了第五句脏话，甚至有中途下车的念头时，却听到了一句，“没有。” 声音不重，是那种不仔细听极有可能被忽略的，但他却没落下。 许璟随意搭在校裤上的指尖动了动，心里好像被什么拨动了两下，一时间泛起无名的波澜。 他有点慌了。 因为没有回应，两人又安静了下来，他们最近似乎总是这样，那种微妙的，本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情愫，就如即将指引他们走向一条不归之路上的立牌，而这些蛛丝马迹拼凑而成的尽头，荆棘遍布。 但现在，却有人目睹了这一切。 就坐在沈彦身后的陆海川不仅听完了两人的对话，还把那些细微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除此之外，回想到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陆海川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扭曲来形容了。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以及世界中心那个让他几乎要感恩戴德的救命恩人，都一并开始崩塌了。 第34章 闲语 好吧，是挺帅。 考试的成绩至少要等两个月才能出来, 无论结局好坏，对所有竞赛生来说这件事都总算告下段落，可与此同时, 另外一件事却还在不停的发酵。 张栋的消息虽然被校方封锁, 但因为有几个男生放学后偷偷跑去了那家医院，最后得知其实张栋根本不是因为生病，而是中毒。 于是那些私下讨论的情况就变得更严重了。 查飞昂有种与生俱来的正义感, 再加上同个班, 平时彦神这个称呼就数他喊的最勤, 所以当这人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时，无论是去超市还是上体育课, 永远都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沈彦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这样无缘无故的被推上风口浪尖，许璟虽然心里也不爽, 但更多的还是疑惑。如果说真是有人故意下毒，要泼脏水也应该泼给自己，毕竟当时和张栋约架这事闹的动静还挺大, 又怎么会去选择沈彦。 好在当事人毫不在意，每天正常上下学, 听到那些话的时候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最多就瞥一眼，然后风轻云淡的从那群人边上走了过去，倒是让那些嚼舌根的吓个半死, 瞬间闭嘴了。 查飞昂本来面红耳赤的想上去争辩, 看到这一幕时嘴张了张，蹦出句，“我靠, 彦神好他妈帅。” 一旁的许璟：“……” 神经病。 许璟垂了会眸，好半天后又在心里补充了句。 好吧，是挺帅。 还有五分钟就是英语课，查飞昂的右眼却莫名其妙的跳个不停。 “璟哥，我这心神不宁啊，上回那张英语试卷的阅读理解你有认真写吗？”查飞昂紧张兮兮的转过头。 许璟转了转手中的笔，刚要开口，就听见后面有人走过，玩笑道，“查飞昂你在开什么玩笑，咱璟哥写英语，认不认真有区别么？” 这个男生同样是班上的活跃分子，查飞昂“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不许你这么说我璟哥！” 毕竟这次我抄的可是他的答案啊。 许璟很淡定的喝了口水，回道，“还行。” 听到许璟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后，查飞昂瞬间和被打了镇定剂一样，眼睛都不跳了。 “璟哥我就信你!” 许璟随手从书堆里抽出两张数学试卷打算等会英语课的时候写，抬头时，又漫不经心的往左边看了一眼。 班里还是那样，女生大部分在座位上奋笔疾书，男生围成好几处打闹，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对。 从前那个地方是最热闹的，沈彦虽然性格冷淡，但人缘却是出奇的好，这一点还经常让毛承宇很苦恼，因为每次他上完厕所回来，自己的位置都会被人占着，抢都抢不回来。 角落的人还是以那副散漫的姿势坐着，左手轻轻搭在一侧头发上，另一只手拿着黑色水笔，如果有人在边上计时，就会发现沈彦连动笔的频率都差不多，冷静淡定，简直找不到任何写题该有的情绪，好像对于他来说，这些容易到都不需要过脑子。 这样的人仿佛天生就该在最顶端的位置，谁也无法触碰，可真见到这一幕，许璟又觉得心里堵得慌，哪都不顺眼，甚至还有冲动想把那群人一个一个拎到沈彦面前，排队给他道歉。 当然，这样荒谬的想法也只一瞬而过，许璟眯了眯眼睛，渐渐收回视线。 两分钟后，厉沁散着飘逸的卷发走进教室，那精明的眼神宛如辐射，扫的整个班级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查飞昂自以为厉沁这令人害怕的低气压和自己没关系，刚自信满满的从桌子里拿出英语书，紧接就听见讲台上传来了自己的名字。 “……”查飞昂在心中“我靠”了一句，乖乖起了身。 “对于这次放假的英语作业，你有什么不满意吗？” 查飞昂心中一咯噔。 完了完了完了。 “没有没有，老师我哪敢啊。”查飞昂战略性认怂。 “那你阅读理解就对三个？”厉沁拿着一张试卷走到查飞昂面前，说，“整个班就你做的最差，我还以为你对我布置的作业有意见呢。” 看到D篇阅读理解上画满了大红叉，查飞昂顿时无语了。 “你们其他人也别笑，等会试卷发下来看看自己都做成什么样了，这是一中的人该有的水平？改你们的作业我还以为自己不是在本市最好的高中，而是在隔壁技校。” 班上的人基本都低着头，厉沁虽然平时也表现的很强势，训起人来依依不饶，但他们知道，这是个嘴硬心软的老师，所以很多时候都不会放在心上，可现在看来，显然是动真火了。 “一个个的都不小了吧，成天扎堆无所事事，有些男生我都懒得来说，知道自己像什么吗？村头的老大妈看了你都自愧不如。”整个班安静的不像话，厉沁顿了顿，神情异常严肃，“我们一中这么多年来就没出过废物点心，我教过的学生里面也是如此，你们有那讲废话的功夫，还不如多刷几道数学题，背点英语单词、语文作文，省的三年一过毕业了，别的本领没学到，倒成了只会嚼舌根的八婆，到时候出去了可别说我是你们的老师，我丢不起这脸。” 听到这，班里有心的人也都基本明白了，厉沁明面上是在说这次作业，实际上是在为最近发生的事敲打他们，于是有些人的头就埋的更低了。 “行了，都把英语书翻到单词表，我们开始上课。” 厉沁打开ppt，却意外注意到角落那位英语课回回睡觉的许璟居然愿意主动在课上和她对视。 不确定似的又多瞄了两眼，厉沁有些惊讶，连带着火气都降了点。 许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觉得厉沁刚刚那番话说的很顺耳，于是把两张原本打算这节课写的数学试卷塞进抽屉，破天荒的翻开了英语书。 经过厉沁这么一训斥，班上说闲话的现象果然少了很多，可放学前最后那节晚自习，沈彦却突然被梁姻叫到了办公室。 “坐吧，老师有点事和你说。”梁姻指了指边上的椅子。 沈彦嗯了声。 “你最近心情怎么样？”打量了会眼前的少年，梁姻又补充道，“有什么都可以和老师讲的。” “挺好的。” “张栋这件事，你别想太多，也不要有压力，学校肯定会处理好的，还有。”梁姻顿了顿，认真道，“老师都相信你。” 沈彦本来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最后那句话才微微发愣，问道，“为什么？” 梁姻温和一笑，“首先你是我的学生，再者，相信是感觉，感觉不需要解释。” 他原以为梁姻会和自己所想的那样去提成绩，会带着偏见说出因为你成绩好所以就是好学生这种话，可眼前的人对这些却是只字未提。 沈彦嘴唇动了动，好半天都没说什么。 “对了，这还有件事，学校之前让你们填的那张家庭信息表，我大致都看了一遍，为什么你父亲那栏的信息都空着？” 沈彦回的很平静，“他死了。” “什么？” 梁姻的脸上闪过几分错愕，她先是震惊于这句话的内容，而后才反应过来沈彦的语气有多么不对劲，这样冷漠的口吻，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不，就算是陌生人，也绝不是这样的态度。 察觉到刚刚自己的失态，作为老师的梁姻还是礼貌性的道了声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沈彦淡淡的回了句没事，梁姻却有些心惊肉跳，其实她之所以愿意相信张栋的事和沈彦无关，不仅仅来自于直觉，她也曾好几次看到过沈彦善良的一面，她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她的学生绝对干不出那种事。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梁姻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毕竟这次不是小事，可是见到沈彦状态不错，显得她的担忧有些多余。 恰好这时放学铃声又响了，思来想去，梁姻点了点头，说，“行，那你先回家吧。” 沈彦拎起椅子上的外套，路走一半又突然回过头，“梁老师，我用不到这些心理辅导。” “不过，我觉得有个人可能挺需要的。” 梁姻一愣，“……谁？” 沈彦弯了弯嘴角，说，“许璟。” 教学楼的走动声和嬉笑声忽重忽轻，梁姻靠在椅子上出神，办公室陆陆续续的有老师进出，不知何时，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当班主任的资历不深，边上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也都早已有了自己教书育人的那套方法，但不管怎么样，这行始终是任重而道远的。 叮的一声，梁姻转头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只见屏幕上弹出两条信息，都是备注名叫乖乖的人发的。 “下班了么？我在校门口。” “咱吃夜宵去，你最喜欢的那家店～” 好像有魔力般，刚刚还沉重的心情倏地便放松了，梁姻揉了揉眉心，笑着回了句好的。 第35章 电话 像一个国王。 夜晚的风带有凉意, 吹的树叶簌簌的掉，沈彦转头看了眼外面，神情淡漠。 即使放学了许多教室的灯还亮着, 不少人还在座位上埋头苦读, 所以当看见四班教室门没锁时，沈彦自然而然也就没多想。 因为教室内只亮了前面的灯，直到进去后, 他才注意到自己座位边站了个人, 虽然对方面朝窗户, 但那清瘦的身型还是能让沈彦一眼就认出来。 听到脚步声后，许璟转过身拿起椅子上的背包。 教室里别无旁人, 沈彦把桌子上的书塞进抽屉后，关了灯也离开了教室。 路上，许璟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没有在等你，别多想。” 沈彦嗯了一声，从善如流道, “我没有多想，我想你一定是站在那欣赏夜景。” 这个台阶倒是给的有些猝不及防, 许璟转头看沈彦，只见对方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问，“今天怎么回事？” 许璟一愣, 回道, “有人说寝室里有好东西，都去看了。” 四班在年级里非常出名，除了有沈彦和许璟的存在,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开学以来，四班已经连续四次占了勤奋榜第一。 一月一改的勤奋榜是根据上个月每个班的月考平均分以及放学后自愿留下看书人数和各种能体现学生认真学习的情况来算分，综合后得到的分数排名前三就能上榜。 成绩倒是板上钉钉的事，主要是后两种变数大，所以想上这个榜单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运气，而四班偏偏两种都占了。 沈彦又问，“那你怎么不去看？” 许璟冷哼，“无聊。” “也是。”沈彦点了点头，“毕竟看夜景比较有意思。” 话落，许璟陷入了沉思，为什么沈彦的话总有一语双关的感觉，让他听起来觉得自己像个弱智。 想了好一会依然没想明白，许璟也懒得计较，随口换了个话题，“老师找你干嘛？” 安静半晌，沈彦回道，“让我好好学习。” 特意把年纪第一叫到办公室，结果只是为了让他好好学习。 许璟的语气有些不爽，“沈彦，我看起来很蠢？” 沈彦笑了笑，“不信就算了。” 未达眼底的笑意，看着就虚假。 许璟皱了皱眉，刻薄道，“别笑了。” “怎么？” “笑的像鬼。” “……”沈彦挑了挑眉，说，“那我也是最好看的鬼。” 许璟冷哼，最自恋的鬼还差不多。 没把事情问出来，许璟不太甘心，掐了把手心，说了句，“有些事你如果愿意，可以跟我说。” 话倒挺感人，就是语气不太好，听着像是在说你还不赶紧谢谢本少爷的大恩大德。 但是今晚月色昏暗，照在人身上朦朦胧胧的，好像只要声音低了点，那种缱绻的情愫就会丝丝蔓延开来，扰乱对方的心神，肆意又过分。 沈彦不以为意，“比如？” 许璟看着他，认真道，“过去，或者现在。” 沈彦笑意散去。 过去的事吗。 那也太不动听了。 他看着前面的路，回忆悄然袭来。 那年深秋，病床上的女人身上插满了管子，苍白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她一只手抓着被单，一只手摸着男孩的脸，泪水不断滑落，“小彦，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要活下去。” 男孩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红着眼睛看着女人。 “忘记这一切，不要带着仇恨，好好的，一直活下去。”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像一阵风即将散去，“答应我，活下去……” 记忆翻涌，紧接而来的是狰狞的面容，刺耳的骂喊声，玻璃杯被人狠狠砸向地板，炸开的碎片残忍的撕裂房间所有的温情。 这些不堪的过往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想，又有谁会愿意去听，就像一部烂到极致的电影被人拿去帧帧剖析，看多了只会打从心底的厌烦而不会有任何共鸣，更改变不了已经发生了的事，附赘悬疣毫无意义。 所以，又有什么好说的。 沈彦在心底冷笑，脚步也慢了下来，他想问许璟一句，说了然后呢？又能怎么样，钟亿秋难道还会因此活过来吗？毫无用处的关心与同情，他才不需要，浪费时间。 只是咄咄逼人的话就像即将飞出笼子的鸟，却在最后一刻，止于唇边。 如果自己现在开口，这些难听的话足以让边上的人转身就走，而今晚过后，许璟也不会再理他了。 “怎么不走了？” 许璟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刚刚讲的话有什么问题，心里不自觉生出几分紧张。 眼底的戾气慢慢散去，冷静后的沈彦又恢复成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谢谢。” 许璟一愣，“谢什么？” “不知道。”沈彦顿了顿，又说，“谢你长的好看。” “……” 什么乱七八糟的。 路走半截，许璟说，“你跟我一开始想的不太一样。” “嗯？”沈彦问，“哪里不一样？” “刚开始我觉得你是个很没有礼貌的怪人。” 沈彦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解释道，“我不喜欢多管闲事。” 许璟嗯了声，如果当时两人角色互换，他未必做的会比沈彦好到哪里去，顶多关门声不会那么响。 “那现在呢？”沈彦突然有些好奇，问道，“又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璟想了想后，若有所思道，“像一个国王。” 闻言，沈彦的脸上闪过几分诧异。 他还从来没听过这种评价。 “为什么？” 许璟转过头，不作回答。 沈彦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如果我是国王，那你是什么，为我冲锋陷阵的勇士么？” 许璟冷哼了一声，说，“你还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沈彦伸手勾住了许璟的肩，拖着尾音意味深长道，“那不然是，我的王后？” “……”许璟转头给了沈彦一个眼神，“滚。” 沈彦肩膀微颤，低低的笑了起来。 今晚路边几乎没什么摆摊的人，两人本来想随便买点夜宵，可看着那上面到处乱飞的苍蝇，沈彦眉头紧皱，说，“这吃了确实不会被毒死？” 许璟面无表情道，“不知道，你试试？” 见马上就要到家，沈彦在超市前停了下来，“你想吃什么？” 许璟以为他是要进去买零食，便直接道，“不用。” 也不知道这话有没有被听进去，只见眼前的人留下一句“在这等我”后就走进了超市。 许璟往里面看了眼，发现沈彦轻车熟路的走向了冷柜，半弯着腰，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超市门帘透明，这个位置刚好能看清沈彦的一举一动，就是挡住了部分侧脸，许璟小幅度往后挪了两步，完全没意识到此刻探头的自己像个变态偷窥狂。 但其实在沈彦之前，许璟从没有认真去看过谁，更没有谁好不好看的概念，按严哲的话来说，在许璟眼里，所有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能稀奇到哪里去。 这点当事人也很赞同。 可直到遇见了这个人，他发现自己的脑子里总是时不时的出现一些形容词，尤其是在看到沈彦的嘴唇时，他居然会觉得性感，甚至还有种奇怪的冲动。这种晦涩的情感以及不正常的心理让他厌烦，却还是无法控制。 没多久，沈彦付完钱从里面走了出来，许璟慌忙别开视线。 操，自己居然站在这盯着沈彦的脸看了整整十分钟。 有病吧。 “走吧。”沈彦说。 许璟想转移注意力，便去看沈彦手里拿的袋子，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是什么，就被一阵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他拿出手机，发现是虞倩芳的电话。 这个时间点打来多半没有好兆头，许璟没有片刻犹豫。 “芳姨。” “……小……小璟。” 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沙哑不清，与虞倩芳平时悦耳动听的嗓音截然不同，像是哭喊许久才导致的，而紧接着那里又传来了好几句男人粗鲁的骂声。 许璟脸色瞬变，“芳姨你在哪？” 对面突然变安静了。 沈彦已然察觉不对，伸手拿过许璟手机打开了免提。 “臭、臭婊子，给谁打电话呢，嗯？今晚就算是天王老子来都没用，赶、赶——赶紧的，银行卡放哪了？” 口齿不清，显然是酗酒了。 “小璟，救、救我，我在……”虞倩芳的声音抖的不成样子，偏偏到了关键时刻又没了话。 “在哪？！” 可这时只听见滴滴两声，电话显示已挂断。 上次在医院看见虞倩芳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向来精致爱美，就算去菜市场买个菜都要好好打扮一番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变成那个样子，除非是真的遇到什么迫不得已的事。 可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多问！许璟越想越自责，烦躁的低声骂了句脏话。 “她家住哪？” 沉稳的声音在此时就像镇定剂，许璟不明的看向沈彦，紧接便在眼神交汇瞬间反应了过来。 两个飞奔的身影迅速消失于分岔路口，突兀的脚步声惹来了一阵犬吠。 第36章 隐情 对不起。 那个男人既然提到了银行卡, 大概率就是在虞倩芳的家里，好在虞倩芳的房子离超市很近，两分钟不到他们就跑到了。 虞倩芳睡得早, 平常这个时候灯早就关了, 可现在门却还半遮半掩的开着，许璟呼吸重的厉害，连伸出去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沈彦却很是果断, 压着眼前的手迅速把门推了开来, 却不曾想里面是这样一副画面。 明亮的白炽灯下满地狼藉, 桌椅四分五裂的倒在一旁，衣服被剪成碎片遍布角落, 连原先那些被细心呵护的花如今也在地上被踩得泥泞不堪，许璟眼睛发红，直冲还在发出微弱哭声的二楼。 沈彦环顾四周, 眼神冷若寒冰。 许璟踹开了卧室的门，原以为楼下的场景已经足够令人失去理智，可当他亲眼看见将自己视若己出的虞倩芳躲在角落哆嗦哭泣, 身上的衣服被扯的不像样子时，那一刻, 仅剩的冷静荡然无存。 还在翻箱倒柜找银行卡的男人浑身酒气，嘴里叼了根烟，听到踹门声才慢吞吞的起身。 “你他妈谁啊？你——” 声音骤停，男人被突如其来的拳头砸的直接倒地, 酒鬼不清醒, 又因刚刚那下血气翻涌，闷哼两声后整个人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要往许璟肚子里捅。 “小璟！小璟！”虞倩芳踉踉跄跄的要爬起来, 却因脚下无力，再一次摔到了地上。 许璟反应也极快，躲开刀尖反手就擒住男人的双手，后又一拳直接打向对方的鼻子，男人的鼻血流的整张脸都是，不知是酒精还是血腥味，他居然跟感觉不到疼似的很快又爬了起来，眼神之间流露着凶性，迅速往许璟身上扑去。 对方至少一百八十斤，由于体型差异，许璟迫不得已倒退被压向墙壁，男人面红耳赤，近距离的酒气熏的许璟头晕恶心，趁这功夫，许璟的右脸硬生生挨了一拳，手肘偏移关掉了灯，整个房间迅速被黑暗笼罩。 “你别打他！”虞倩芳嘶吼着往前爬，“我给你银行卡！我给你！” 恐惧铺天盖地的袭来，许璟脑袋嗡嗡作响，看不见任何东西的他只能遭受着一拳又一拳的重击，并非疼痛，而是来自内心深处的阴影让许璟几乎喘不上气。 男人听到银行卡时终于停下了殴打的动作，转身瞬间却直接被人踹飞了出去，紧接如雨点般的拳头砸了下来，力度比他刚刚所承受的不知大了几倍。 这么久的拳击并非白练，沈彦对人哪里疼痛承受能力最弱了如指掌，男人的惨叫声如杀猪般传遍整个房间，许璟在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到了沈彦阴鸷的脸，可感觉居然那么陌生，好像自己从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的人。 “沈彦，别打了。”许璟忍着痛苦吃力道，“再打他就死了。” 听到声音沈彦才停住了空中的手，他开了灯，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倒地奄奄一息的男人。 许璟的睫毛粘上了血，导致看眼前的东西异常困难，可依稀间他却感受到沈彦离的越来越近，而后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他的掌心。 “对不起。” 许璟身体一僵。 是沈彦吧。 自己没看错，可为什么是这个表情呢，明明那么冷漠给他的感觉却又那么悲伤，像是愧疚更像是不甘心，还有，他刚刚的动作是什么意思，道歉是为了什么…… 想这些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许璟轻声喊了句芳姨后，便在一片警车声中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眼睛都没睁开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然而刚睁开，映入眼帘的就是秦欣那张充满幽怨和心疼的脸。 许璟果断又把眼睛闭上了。 秦欣:“……” 良久，传来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声。 “小璟，你感觉怎么样了？” 声音沙哑却分外熟悉，许璟瞬间坐了起来，看着身着病服、眉眼憔悴的虞倩芳站在自己面前，他竟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虞倩芳满脸忧虑，“怎么了？” 许璟眼睛垂下了些许，轻声喊道，“芳姨。” “抱歉。” 虞倩芳一愣，不解的将视线转向秦欣，秦欣却只是摸了摸头发，什么也没说。 “小璟，芳姨这次能活着走出那个房间，全靠你和你那个朋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声谢谢，你怎么反过来向我道歉了？” 许璟没说话，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秦欣默不作声的上前拍了拍许璟的后肩，语气极其温柔，“没事了，你看，倩芳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么？医生说只要稍作调理就好了。” 毕竟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血脉相连，只有她才知道许璟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良久，许璟才看着虞倩芳缓缓开口，“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 虞倩芳脸色煞白。 人永远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可见对方到底给虞倩芳留下了多少大的阴影。 “我——” 见虞倩芳吞吞吐吐，许璟却直接打断，“芳姨，你说实话。” 虞倩芳躲闪着许璟沉沉的目光，有些话竟然怎样都说不出口，秦欣不知何时搬来了凳子，又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轻声道，“坐吧，你仔细说，只有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 虞倩芳坐下后，慢慢的把水杯接了过来，毫无血色的嘴唇使原先姣好的面容看起来像老了十几岁。 良久，疲倦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我两个星期前和他登记结婚了。” 话落，连秦欣都吃了一惊，“什么？！” 许璟皱起眉头，脸色极其难看。 “是我识人不清，也是我太心急了，才认识他几个月，就被几句好听的话哄的团团转。”虞倩芳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眼泪虽在不停打转，却因最后的自尊，迟迟未落下。 “他是我一个朋友介绍的，比我大了五岁，离过婚，孩子给了女方，一开始他表现得温柔体贴，老实善良，对我更是百依百顺，但自从我和他登记之后，什么都变了。他开始抽烟酗酒，骂人摔东西，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秦欣没有再听下去，而是一针见血道，“那他对你动手，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你有不少存款？” 虞倩芳一滞，点了点头。 “所以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病房里安静的可怕，坐着的女人只是呆呆的盯着手里的水杯，时间仿佛在沉默中拉出了一根长长的线，紧绷着每个人的心弦。 不知过了多久，虞倩芳忽然苦笑了一下，声音几不可闻，“我知道了。” 关于婚姻这件事，她年轻的时候再抗拒不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三餐四季开始有了渴望，虞倩芳自己也弄不清楚了，或许是在某个晴天的午后，回眸瞬间看见小男孩安静的坐在自己店里写作业，少年模样讨喜又与她亲近，她喜欢的不行，而男孩逐渐长大，每每见面，却仍不曾忘记喊她一声芳姨。又或许是两百平方米的房间实在过于空荡寂静，日复一日的孤独令她不堪忍受。 所以如今的后果都是她自找的，怪不了别人。 秦欣坐到病床旁，轻轻摸了摸虞倩芳冰凉的手背，“没事了倩芳，都会过去的，这件事警方已经在解决了，他们绝对不可能放过这种人渣。” “就是……”秦欣话说一半突然转头看向许璟，“我听医生说那人被打的可不轻，骨头都断了好几根，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学打架了？” 许璟没有回答，坦然一副默认的态度，而后又问，“沈彦在哪？” “回学校了，诶你别说，小彦这人真的不错，我到的时候看他在那和警察沟通，之后又帮着挂号缴费忙前忙后，陪我一起守你和倩芳守到了今天早上。”秦欣叹了口气，说，“要是没有他，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是让秦欣知道把那个男人打的半死不活的是她现在正满口称赞的沈彦，心里不知道该多震惊。可许璟却宁愿自己被误会，也不想把实话说出来。 这时一个女警突然走了进来，对虞倩芳道，“虞女士，我们有点事需要问你。” 虞倩芳点了点头，秦欣将被子的一角翻下后，便也不放心的陪着同去了。 许璟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种罪，一张精致且毫无瑕疵的脸被大大小小的纱布包着，除了些许露出的眉眼勉强能看得出是个帅哥，不然就算是严哲来都认不出这样狼狈的人居然是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璟哥。 床上的人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这个时候正好是下午四点半，一中第七节课下课的时间，许璟又把视线转向了窗外，心里莫名烦的很。 看了好一会，许璟觉得有些口渴，就想去拿桌上的水杯，可不知道扯到了腰上哪个地方，疼的他险些爆粗口。 而这时只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原应该在一中教室上课的人，此刻居然拎着个保温盒出现在了市中心的医院病房里。 对视良久，门口传来了声音：“医生暂且还没通知要做康复运动。” 床上的人：“……” 我他妈只想喝口水。 第37章 萌芽 想。 话说完, 沈彦还是立刻走上前把保温盒放下，拿起水杯后细心的用手背试了下温度，才把它放到对方手里。 许璟看了沈彦两眼, 奇怪道, “你怎么现在来了？” 沈彦边卸下左肩背的包边打开保温盒，说，“记挂医院里的某个伤患。” 浓郁的香味顺着空气蔓延开来, 由于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过东西, 许璟的肚子也在此时非常不争气的叫了一下。 “……” 捕捉到对方唇角那一抹笑, 许璟有些尴尬的转过了头。 “尝尝？”沈彦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诱惑似的将勺子递到了许璟嘴边, 说，“来。” 许璟短暂的在要面子和要胃的选择之间挣扎了会，最终还是将身体往前凑了。 青葱和枸杞浮在奶白的汤汁上, 排骨和莲藕也已经被炖的烂熟，许璟一尝便知，这上面少不了时间和精力。 “你, 弄了一下午？” 沈彦淡淡的嗯了声，话落又舀了勺递上去。 许璟顿了顿, 还是觉得不习惯被别人喂着吃东西，便伸出手作势要拿保温盒，“我自己来吧。” 沈彦的目光在许璟手上停了停，直接道, “不行。” “为什么？” 沈彦没有再回答, 只是静静的和他对视，许璟僵持片刻，发现对方真没有任何要松手的意思, 加上胃里空的厉害，他也懒得再矫情，便收回手动了动唇，示意对方继续。 许璟性子从小就独立，遇到麻烦事不仅不会跟别人讲，连在秦欣和许怀杨面前都不会多说一个字，所以很多放别人身上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对于他来说都不能接受，说白了就是薄情，不习惯跟别人亲密。 但现在，他居然感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喜悦和紧张。 “沈彦。” 对方嗯了一声。 “你是为了我进的医院？” 沈彦手上动作显然一顿，目光似乎也变深沉了点，他回道，“不然是为了谁？” 许璟安静的盯着眼前的人看。 上次严哲出事的时候，沈彦只是帮着送到医院门口就走了，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进去，大概也是因为过去的事，人的记忆总是具有选择性，诸多细节和痛苦的感受会渐渐被遗忘或淡化，但它们始终存在，所以即使再强大的人也会害怕踏足给自己留下阴影的地方，可如今，沈彦居然打破了原则，就像是一扇紧闭的大门，常年来密不透风，可在某个时刻居然为了自己，悄无声息的留出了缝隙。 这样的例外让许璟不禁感到有些慌乱。 “为什么。” “嗯？”沈彦喂汤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着许璟，两人视线交汇半晌，他忽的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问为什么了？” 许璟被问的一哽，混乱的大脑还真就顺着对方的话开始想原因，期间沈彦仍旧有条不紊的重复那几个动作，先吹了吹舀起来的汤，但是又很有分寸的保持着嘴唇和勺子的距离，送到许璟嘴边时稍稍停顿让对方先感受一下温度，等合适了才继续往里伸。 病房内安静的只剩勺子碰撞保温盒的声音，叮叮当当的还挺有旋律，直到喝完最后一口，许璟突然抓住沈彦腾在空中的手腕，问道，“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 “什么？” 饶是沈彦再聪明，他也想不到眼前的人半天不说话居然是问这样的问题。许璟没得到回答，又问了一遍，“谈过？” 沈彦刚想回答，但在听出许璟的语气有些不大对劲后，心下一动，便说，“你问这个干嘛？” 然后又若有所思起来，“难不成——” 许璟当即否认，“没有！” 沈彦靠的更近了，连声音都带上了温热的气息，“可我还没说是什么。” 许璟感觉有些痒，清醒之余用手肘把人往外推了点，目光落在别处的角落，只留给“饲养员“沈彦一个冷冷的侧脸，“不回拉倒，我就随便问问，你走吧。” 喂狗对方还会摇摇尾巴呢。 沈彦被许璟的反应气笑了，不过他也不计较，而是将保温盒放到边上的桌子，身体往后一靠，说，“谈过。” 许璟心顿时沉了下去，可表面依然冷静，淡淡的哦了一声。”不过，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其实早有预料，那人不外乎就是之前出现在沈彦家门口的女生。但这又关自己什么事，许璟自嘲的想着，嘴上不经意回道，“什么不一样？” 沈彦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轻描淡写的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性别。” 许璟当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嗽声震天动地，床上的人满脸通红，像马上要断气似的，沈彦没想到许璟反应会这么大，毕竟这话只要稍加思考就能发现是玩笑，上前一边拍着许璟的背，一边又想自己好端端捉弄个病患干什么。 许璟咳的胸口都疼，居然还抽出心思去消化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结果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好一会，听起来十分惨烈的咳嗽声才渐渐小去，看着许璟缓过来了点，沈彦正打算开口解释，却又被推门声打断了。 秦欣还在琢磨手里拿着两盒药，一抬头就发现病房多了个人。 “小彦？”秦欣愣愣的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来了？” “阿姨。”沈彦迅速收回了放在许璟后背上的手，解释道，“我来看看许璟，顺便给他补习一下今天学的内容。” 秦欣还在为昨天的事心烦，此时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点了点头，感慨道，“我家小璟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一分钟前差点呛背过气去的许璟:“……” 秦欣把药放到桌子上 ，紧接注意到那里还放了个保温盒，这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香味。 秦欣有些吃惊，“这是？”。 “路上看见，顺便买了。” 知道是谎话的许璟疑惑的看了眼沈彦，却没出声否认。 “哎呀小彦你真是……” 秦欣感动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行，你俩先学着，倩芳那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先过去。”秦欣知道许璟要问什么，在他开口前抢先道，“你就给我好好养病，剩下的事我们大人会处理。” “等——” 说完便离开了病房，不给自己儿子一点说话的机会。 “不用担心。”沈彦边拎起沙发上的包边说，“这事女方没有责任。” 许璟没回话。 “你是担心那个男人会继续纠缠？” 从昨晚许璟接到电话之后的反应来看，他知道，虞倩芳于许璟而言很重要。 许璟轻轻嗯了一声，不经意间却发现沈彦手里多了本书。 准确来说，是英语书。 “……？”刚还没什么表情的人顿时睁大了眼睛，语气中透露着强烈的震惊，“你不会真想来给我补习英语吧？” 沈彦没回答，只是用行动证实了他的话。 眼看着对方弄好病床上的桌子，不由分说的将英语书放到面前，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单词，许璟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更痛了。 “你的书真是比脸都要干净。”沈彦随手翻了几页，语气中透露着嫌弃。 许璟身子往前靠了点，一看发现这本书还真是自己的，更无语了。其实他课上也不是完全不听，只是会的知识点他早就记住了，不会的他连听都听不懂，更别提写下来了。 沈彦翻到了单词表，说，“我读一遍，你跟读三遍。” “等等。”眼看着对方不出一秒就进入补习的状态，许璟就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连忙道，“学可以，先让我问几个问题。” 沈彦蹙了蹙眉，看了眼墙上的钟后转头。 “行。” 许璟斟酌了会，说，“你昨晚为什么下手那么重？” 这事他实在好奇。 沈彦和芳姨之前根本不认识，于情于理，最多也只是帮着把人制止住就行，可按昨晚的反应来看，沈彦显然想当场杀了那个男的。 沈彦压在书上的手指动了动。 “一时失控。” “为什么会失控？”许璟紧接着问。 不知想起什么，沈彦的表情变得有些冷，等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沉了不少。 “因为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许璟并非没眼力见，相反，他察言观色的能力比很多人都要强，他所认为的沈彦是个极其爱恨分明的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在沈彦心里存在着一条很清晰的界限，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他骨子里容不下半点虚假。 忽然一句没什么温度的话传来，周遭的气压仿佛都低了下来。 “还想继续知道？” 沈彦的目光定在了许璟脸上，像是要将人看穿，而在沉默之中，那些不太冷静的念头也不停的往外跑，而就在这时，他却得到了对方极其肯定的回答。 “想。” 明明脸上没几处完好的，说可怜也不为过，可在说出这个字时，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却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漫上心头，沈彦觉得自己刻意隐藏的某种假象，开始出现了破绽。 第38章 心动 你别难过。 于是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 许璟虽没学到一点和英语有关的东西，却知道了他所认为更要重要千百倍的事。 沈彦在讲以前的事时，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只是重睑微微下压, 眼中淡然，看起来比平时更冷漠而已，但有两点让许璟印象尤其深刻, 其一是说到亲生父亲时, 沈彦的神色忽然阴鸷的可怕, 对这个人的称谓从头到尾也都只是“他”，其二便是母亲钟忆秋因病去世。 许璟渐渐变得沉默, 以前他只知道沈彦家庭情况复杂糟糕，却不曾想是这样的破碎。 屋内不知何时没了说话声，沈彦向来挺直的脊梁微微弯曲着, 许璟无法看见眼前的人埋在掌心后的脸，却能清晰的看见他乌黑的头发，以及右手那道狰狞的疤痕。 许璟心情复杂, 半晌后缓缓伸出了手。 “这也是他弄的吗？”他轻声问。 忽然间的触碰，沈彦不禁颤抖了下, 可身子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未变。 明明认识时间不长，许璟却觉得自己记得沈彦许多模样，上台演讲时意气风发，因自己被司机叫小姑娘开心大笑, 照顾流浪猫温柔细心, 面对流言蜚语冷漠淡然，以及被记忆触动失控暴躁的种种所有，他始终是一位普通的旁观者, 无法感同身受。可唯独看见此时的沈彦，许璟却觉得心如蚁噬，好像自己也曾切身体会过那些痛苦。 许璟不会安慰人，每每到这种时候只觉得闭嘴是最好的方式，但其实那都是因为他懒的费心思组织语言，可能力需要锻炼，如今见着沈彦这样，就算他想说点什么，也开始变得笨嘴拙舌起来，于是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要不要喝点水？”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还是因为听到了许璟这句跟安慰沾不上半点关系的话，沈彦终于有了点细微的反应——遮脸的右手动了动。 许璟瞬间被激励到了。 “你饿了吗？” “……” “要不要出去吃点？” “……” “那个，你别难过。”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沈彦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手，一抬头发现眼前的人正微微弯着头看自己，眼神专注，似乎还流露着一种名叫关切的东西。 这人好像的确是在安慰自己。 沈彦往前靠了点，直到有种刻意拉近距离的感觉后，他才轻声喊了句“许璟” 许璟心跳有些快，应道，“嗯。”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像巨网，朝四面八方笼罩而去，淡淡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映在少年精致的脸上。 “你真的不会说话。” 少年语气凉凉的，和山间的晚风似的，拂过面像不着调的调戏，带着几分坏，却又莫名温柔。 零零星星的光线汇聚成半片阴影，肆意洒落，使那本就深邃的眉眼多了几分妖冶的美感，沈彦轻扯嘴角，唇边带了几分柔和，“但，谢谢你。” 许璟脑袋发懵，差点不会呼吸了。 这种感觉实在过于奇妙，眼前的人分明与平时无异，可现在就像漩涡般一点一点的正困着自己，许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是觉得这一刻，自己感情上那笨拙的、总要慢人好几拍的反射弧忽然跟上了节奏，而脑中也有个声音在不停的问，怎么不舍得移开视线？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而就在此刻，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沉稳有力，正往这里靠近。 “砰”的一声，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可进来的不是去买饭的秦欣，而是两名高大强壮的男警。 他们显然目标明确，其中一位留着寸头的警察沉声道，“我们是临禾市派出所的，沈彦，跟我们走一趟吧。” 闻言，沈彦像是早有预料，没有多问一个字就起了身，还不紧不慢的给桌上的空杯子倒满水，淡定的简直不像这个年纪被警察找上门时应该有的反应，反而一旁的许璟愣住了，疑惑道，“为什么？” “最近有两起事件都跟他有关，我们需要当事人配合调查。”男警语气生硬。 “没事的，你好好养伤。”沈彦将杯子往病床方向推近，低头冲许璟弯唇一笑，“无聊可以看看英语书。”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看着沈彦被警察带走，许璟也没了心思再去多想那一团乱的感情，刚开始他以为警察是要问昨天的事，可听到这只是其中之一，这才开始觉得不对劲，沈彦平时都在学校，放学了也是和自己一起回的家，能有什么案件与他有关。 学校。 许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果真的是学校，那就只可能是张栋的事了。 审讯室内。 半小时之前走出去的寸头男警又再次坐了下来，虽然表情依旧很严肃，但语气好了不少。 “沈彦同学，你不用紧张，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情况，你只要如实回答我们就好 沈彦直视着他，目光淡淡的。 “我没有紧张。” 张澜和一旁正打算奋笔疾书做笔录的女警：“……” “好，那我们再来讲讲，你和虞倩芳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沈彦简言道，“朋友认识的人。” 张澜压低了声音，“你的意思是出于朋友的责任昨晚才对闫军候动了手？” 沈彦并没有很快的回答这句话，而是有些疑惑的蹙了下眉，道，“正当防卫。” “闫军候已经醒了。”张澜一动不动的看着沈彦，“他告诉我们说你想杀他。” 话落，审讯室内的气压好像瞬间变低了，警察的眼神带着极强的压迫力，正常人或多或少会感到害怕，而沈彦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 ，反倒终于明白对方刚刚会那样问的原因，这是在给他下圈套。 沈彦道：“你们应该调查过我的关系圈，在这之前，我和他没有任何交集。” 换句话说就是，我没有任何的动机。 张澜的呼吸变得有些重，眉头也皱了起来，因为这才是关键的地方。虽然种种证据都表明昨晚闫军候酗酒，意图使用暴力拿到虞倩芳的银行卡，本来也就是治安管理的问题，可闫军候醒后却一口咬定还是高中生的沈彦想动手杀他，如果真有这种情况，那事情本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屋内安静了会，女警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张澜，后者才从沉思中反应过来，继续道，“这件事我们还会再深入调查，对了，张栋你认识吧？” 沈彦道，“不认识。” “不认识？” “怎么？就因为同个学校，又进了医院，我就要认识他？” “……” 要不是一个两个的刚从医院醒来就报案，谁他妈想小事化大，调休的时候还把你一个学生叫来，张澜在心中愤愤不平。 “你隔壁班的张栋同学因甲基对硫磷，也就是农药中毒进了医院，抢救过来后于昨晚向我们警方报案说这件事是你做的。” 结果没说完就听到了一声充满讥讽的笑。 操。 张澜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学生怎么了，他虽然入职不久，但也办了不少案子，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好，莫名涉案的无辜群众也好，其中没一个进了这里还能笑出声的。 沈彦慢慢收了笑，审讯室又小又暗，尽管他没什么心理压力，但待久了也难免有些烦躁。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张澜又紧接道，“还有，和张栋同班的几个男生告诉我们曾在前段时间的一个晚上看见你找上了张栋，有没有这事？” 沈彦沉默了两秒，回道，“有。” “那你刚刚还说不认识张栋？”张澜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沈彦，进这里后说的每一个字都很重要，我希望你如实回答。” 沈彦摩挲着手指，面上多了几分不耐烦。他是单独见过这个人，但不是因为自己，而是许璟 。 张栋自那次被许璟教训之后就一直耿耿于怀，而沈彦去上厕所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张栋跟边上的男生密谋，说打算找人好好收拾收拾许璟，于是就在那天放学，他亲自找上了张栋。 张栋一下课就看见站在自己教室门口的沈彦，眼神对视之际顿时如临大敌，害怕的甚至想跳窗跑，但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 沈彦径直走到人面前，只说了三个字，“跟我来。” 仅仅这样，张栋就觉得浑身寒意，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的跟着走了出去。 一直来到厕所，就在上午张栋放狠话说要收拾许璟的地方，昏暗逼仄的角落，沈彦冷漠的侧脸隐在黑暗中，他沉默的凝视着角落浑身颤抖的人，居高临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条狗，沈彦向前逼近了几分，忽然伸手一把拽过张栋的衣领，张栋惊恐未定，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 “我只提醒一遍，安分点。” 低沉冷冽的声音透露着强烈的压迫感，双目对视，张栋大脑一片空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半个字，只是重复的点头。 而在沈彦的印象里，张栋仅仅是个爱挑事的怂货，根本谈不上什么认识，对于这种人的诋毁，或许许璟会在意，可他却从没有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沈彦回神，正想着怎么回答才能减少麻烦，却听到张澜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两个案件连不到一起，沈彦的反应又那么失常，张澜没什么头绪，心力交瘁的拿起手机看了眼，脸色瞬间变了。 好像在消化上面显示的内容，过了好一会张澜才抬头，目光沉沉的看着沈彦，“你可以走了。” 第39章 夜访 去他妈的关心。 “妈的那两人什么情况？”张澜骂骂咧咧的走进办公室, 怒道，“一会说自己是受害者，一会又说是自己脑子摔坏了胡言乱语, 真当我们三岁小孩, 在这玩过家家呢？” 坐在最里面的一个老警官往这儿看了眼，说，“案件反复这种事是常有的, 小张, 坐下喝口水冷静冷静。” 张澜本来还没觉得渴, 听到这话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喝水了，于是顺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 仰头灌了大半瓶。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那个和张澜同把沈彦带回警局的警察看不下去，出声解释道，“别多想了张哥, 在你审问的时候，闫侯军已经亲口承认是自己酒后记忆混乱，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张澜转过头, “那个高中生呢？” “他爷爷奶奶务农的，说是在家的时候不小心让张栋的水杯沾上农药才导致的中毒, 我们也的确在杯口检测出了甲基对硫磷。” 张澜啧了声，正要开口却被走近的老警官打断。 “好了，毕竟是学生，再加上这件事你连正常的逻辑都说不通, 单凭几句话就把人带到警局来已经不合规矩了, 现在祖国的花朵儿可娇贵着呢，别影响到人家上学，你说呢, 小张？”老警官表情并不严肃，反而带着几分笑拍了拍张澜的肩膀，“我们警察办案靠的是证据，而不是感觉。” 说完，老警官又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如果仅是因为上下级的关系，像张澜这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无论是谁来他也要打破砂锅查到底，可现在不是，老警官说话间没有带着任何命令的语气，反而更像是来自一位前辈好意的提醒，张澜虽然冲动但也不傻，瞬间就不吭声了。 警局门口的灯早早的亮了起来，值班的人送来了热咖啡，张澜先是盯着窗外出神了会，不久便低下头，一言不发的开始整理起桌上堆着的文件。 夜色如墨，沈彦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收到不少人投过来的目光，有的是惊诧，有的是好奇，最多的还是感慨，可见他们通过表象已经编造出了一个剧情，这个故事的关键词绝对是，年轻，犯事，人不可貌相。 许璟视若无睹，最终走进了一家面馆。 那人嘴挑，现在住院又得忌口，沈彦想了好久，最终点了份招牌鸡丝面，店家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听到后热情的应了声，便走进后厨忙活去了。 鸡丝面做的很快，沈彦提着打包袋出了门，去医院要经过两条街，本来也不远，但沈彦往四周看了眼后，却没有走最近的路程，而是朝一条偏僻的小路走去。 正当进去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就在路口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车前灯高调张扬的照亮整条小路。 沈彦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一声刺耳的鸣笛从后头传了过来。 沈彦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几秒后。 第二声鸣笛再次响了起来。 紧接第三声。 第四声。 …… 在第六声的时候，沈彦终于刹住了脚步，他不是不知道车上坐着的是谁，也根本不怕那人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只是附近住着不少人，又有监控，再这样鸣下去实在麻烦。 沈彦在刺眼的车前灯照射下转身走了回去，直到离车还有两米距离的时候，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紧闭的单向透视车窗。 半晌，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一张极具魅力的脸。 “晚上好，小彦。” 沈临之抬手扶了下眼镜，随即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他相貌极好，标准的剑眉星目，鼻梁又高又挺，岁月并没有摧毁这副容貌，反而使沈临之身上那种成熟稳重的气质更具吸引力。 西装革履，举手投足之间有风度又有气质，若是这幕让别人看到，定会脑补出一场父慈子不孝的大戏。 不过沈彦早清楚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在心中冷笑。 装什么装。 “小彦，爸爸有事想和你说。” “别用这个称呼恶心我。”还没等人说完，沈彦便连机会也不给，冷漠道，“我跟你无话可说。” “别这样小彦。”沈临之语气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听起来像是有些难过，“以前的事情爸爸已经知道错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和若昭都不放心，跟爸爸走吧。” 沈彦觉得自己简直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当年钟忆秋虽然死于病因，可如果不是这人的所作所为，又怎么会因为病情加重在最后的时日里活的那么艰难。而今，始作俑者却恬不知耻的说出自己和现在的妻子都很关心他这种话。 可以啊。 那你们都去死。 把他妈妈还给他啊。 沈临之对上了沈彦的眼睛，一瞬间竟有些发愣，明明目光这样平淡，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他在商业圈打拼近三十年，上到富家子弟，下到地痞流氓，还从没有人能让他产生过这种感觉，况且只是个稚嫩的少年，也许是有一部分血缘关系的原因在里面，但—— 沈临之微微勾起了唇，假以时日，这一定是把好剑。 “小彦，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块玉佩在哪么。” 沈彦几乎瞬间刹住了要离开的动作，沉默半晌，看着沈临之肯定道，“是你拿走了。” 钟忆秋在去世前除了让沈彦好好活着之外，还提到了一块玉佩。 这个玉佩由钟家代代相传，对于钟忆秋来说极其重要，沈彦找遍了所有地方，能问的人，能打听的门路他都尝试了，还是没能找到这块突然消失的玉佩。 沈临之正了正身，说，“外面冷，上车聊吧。”紧接就把车窗关上了，丝毫不顾沈彦的表情有多难看。 沈彦拳头紧握，在外面冷静了好一会，确保自己进去不会杀了沈临之后，才黑着脸绕到迈巴赫的另一边。 关门动作大的几乎让整辆车都晃了一下。 车内开着暖气，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沈临之似乎心情很愉悦，慵懒的翘着二郎腿，还想去碰沈彦的肩膀。 沈彦如避瘟神，迅速躲开，冷声道，“如果你想当着别人的面被打，你可以试试。” 司机刘晓光听到这话冷汗都快下来了，战战兢兢的往车后镜看了眼，发现自己老板脸色居然还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啧。”沈临之收回了手，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好好好，我不碰你就是了，你这孩子，脾气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沈彦根本不想听他在这废话，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不耐烦。 “许璟，十六岁，二月十八号出生于临禾市第一人民医院，父亲许怀杨是梵欣集团的董事长，母亲秦欣是临禾初级中学的英语教师，他于今年六月份考上临禾一中，后搬至青橙公寓601。” 沈彦听完后脸色更阴沉了，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好奇你身边的人。” “你监视我？” 沈临之摇了摇头，“我是关心你，还有，玉佩的确在我那。” 果然，上次沈临之来找他的时候，对于钟忆秋的去世表现的那么震惊，甚至还有些悲伤。果然都是装的，在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眼里，能有什么比自身利益更重要。 他只是感到恶心，这样的人居然是他父亲，虽然他从来没承认过这一点，可它终归还是事实，板上钉钉的事实。 沈彦强忍着不适，说，“还我。” “当然没问题。”沈临之说，“玉佩肯定是要还给你的，毕竟是忆秋的东西，只是这块玉佩也是我在机缘巧合之下花了不少钱拿到的。” “多少。” 沈临之听到后一愣，突然大笑了起来。刘晓光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抹了把汗，心想，哪有父子这么聊天的，简直是比陌生人还陌生，他一个外人在这听的都尴尬！ “小刘，你先下车。” “是。” 话落，刘晓光简直感激涕零，下车前甚至想跪下来给沈临之磕两个响头并大喊一句，谢谢老板！ 香水味虽然很淡，但车内温度高又密闭，沈彦很不习惯，待了一小会就觉得胸口有些闷，整个人昏沉沉的。 “跟我出国。” 耳边传来的四个字让沈彦的意识瞬间回笼。 “你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怎么能照顾的好自己，小彦，听我的话，跟爸爸——不，跟我出国，我能给你最优越的生活和最好的条件，你想读的大学，想学的专业，只要你想，我都能办到，还有我名下的财产，只要你跟我走，这些将来都是你的。”沈临之的语气十分诚恳，好像真想尽力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沈彦没吭声，只是抬眼看着沈临之。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总要向前看的不是么？”沈临之语气愈来愈低，“只要你肯原谅爸爸，只要你愿意跟爸爸走，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时间仿佛在无尽的静默之中按下了暂停键，车内没了说话声，只有呼吸在耳边此起彼伏，显得异常沉重压抑。 最后，一声极轻的笑传入耳中，听起来很是嘲讽，沈临之显然有些意外，只见沈彦什么话都没留下，转身就下了车。 沈临之打开车窗刚要喊人，却见昏暗的路灯中那身穿校服的背影，像一头行走在荒野里的狼犬，看起来竟分外落寞。 不知怎的，沈临之突然觉得喉中微微梗涩，直到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他也没能发出声。 刘晓光左顾右盼的上了车，却发现自己老板一动不动的坐着，他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在所有员工眼里，沈临之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领导，但不可忽略的是这样的人身上往往更有威慑力。 刘晓光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老板，您一个小时后还有个会要开。” 沈临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直到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走吧。”沈临之轻声道。 第40章 出院 我信。 这雨下的突然, 沈彦到医院的时候几乎全身都湿透了，许璟正躺在病床上玩手机，被突然走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沈彦发质较硬, 前面的头发湿了也没有塌下去, 反而有不少立着，被人随意往后一压，露出额头之后看起来比平时更野了。 “怎么样？”许璟坐直了身。 沈彦把鸡丝面放到了桌子上, 回道, “没事了。” 一中的校服并不厚, 说白了就是层布料，湿透了的衣服紧贴肌肤, 穿了和没穿一样。许璟忍不住往肌肉最明显的腹部看了两眼，莫名感到有些燥热。 本来是秦欣带来备用的，许璟也没多想, 指了指床边的白色布袋，说，“里面有我的衣服, 你换上吧。” 沈彦往那边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动。 这个反应让许璟也跟着一怔。 他原来是最有洁癖的，私人物品别说严哲，连秦欣和许怀杨都不让碰，怎么刚刚会毫不犹豫的把衣服给出去。 “不想就——” “在哪换？” 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 许璟嘴一抿, 把算了两个字咽回肚子，“这里吧。” 沈彦点了点头，手一抬, 身上的衣服就到了地上。 利索的不给许璟一点心理准备。 水滴因为大幅度动作，顺着上身漂亮的肌肉肆意下滑，最后落入胯上的裤子消失不见，站着的人宽肩窄腰，皮肤冷白，两侧是结实的肱二头肌，匀称的线条起伏的恰到好处。 许璟眼皮突突的跳了好几下，感觉自己直愣愣的看也不是，扭开头也怪异，身体跟脑子里的想法直打架，等到沈彦把衣服穿好坐了下来，他都没能从刚刚的视觉暴击中缓过来。 沈彦看着许璟有些不自然，笑道，“怎么了？” 许璟尴尬的咳了声，抬手摸了摸鼻子，说，“没。” 这声说的含糊不清，沈彦下意识去看许璟的脸，虽然颧骨处消肿了不少，但因为伤口过多，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我还是打轻了。” 冰冷的语气让许璟瞬间明白话里的意思，他声音闷沉道，“那我们十年后再见。” “不。”许璟想起什么，话锋一转，“你已经成年了，无期徒刑吧。” 沈彦：“……” 他并不是很想在这讨论关于自己故意杀人会判几年的问题，当即把话题引开了。 “吃么？” 袋子被打开，许璟不看也知道带来的东西肯定已经冷了，况且一个小时之前他刚喝了粥。 许璟刚想说不要，又看到了沈彦半湿的头发，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顶着半撑的胃勉强点了点头。 沈彦夹起碗中的面，筷子伸出去时却故意一顿。 “还要喂么？” 许璟没多想，下意识嗯了声，沈彦似笑非笑的应回去，“好。” 嗓音低低的，让反应过来的许璟心倏地快了好几拍。 吃的送到嘴边让人只有接受的份，只是鸡丝面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冷，反而温温热热的刚刚好，这点让许璟感到非常意外，这面的味道他很熟悉，那家店离这很远，可刚刚外面的雨下的那么大。 许璟五味杂陈的把面咽了下去，轻声道，“警察有没有为难你？” 沈彦摇了摇头。 可他看起来显然有些疲倦，最近发生的事不少，校内校外全都是因为自己才让沈彦惹上麻烦，但眼前的人至今也没说过一句不满的话，像是心甘情愿承受着这些。 “我没事。”沈彦又添了一句。 许璟却想，哪怕是抱怨两句呢，或者像之前那样冷嘲热讽，至少那样自己会好受很多。 “张栋的事，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沈彦边舀起一勺汤，说，“张嘴。” 许璟顿了下，抬眼看着沈彦，说，“不止这件事。” 沈彦疑问的嗯了声。 许璟脱口而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 夜里的医院很是安静，说的话好像能在两人耳边回荡好几遍，全然不给人一点挽回的余地，许璟有些后悔了。 沈彦扣着碗的手指紧了紧，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声笑了笑。 “你笑什么？”许璟较真的向前靠近，反问道，“你不信？” “我信。” 沈彦回答的很快，看似真诚，却让许璟觉得对方漫不经心，有种大人听完小孩幼稚的发言后玩笑的附和。 许璟不想在口头上计较这信与不信的问题，只是微微偏了头，表示自己不想吃了。 “我今天看见有几个男人进了对面的病房。” 沈彦知道里面住的是谁，嗯了声，说，“然后呢？” “医生和护士都被赶出来了，那个人被你打断了两根肋骨，颅内出血，躺在ICU里抢救了一晚上，还有张栋，他先前一口咬死是你下的毒，怎么这个时候变了。” 沈彦知道许璟想说什么。 如果不是沈临之暗箱操作，警察根本不可能现在就把他放出来。 “万一是看我长的太帅了。” 许璟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 也是，毕竟许璟只是身体受了伤，又不是脑子摔坏了，他迟早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沈彦自知瞒不过，只好叹了声气，压低声音道，“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漂亮的眼睛微微下垂，显得有些为难。 “……”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但他看了还是没辙。 “算了，等你想说了再说吧。” 沈彦嗯了声，后面又补充一句，“谢谢。” 外面下着雨，许璟因为吃了药又沉沉的睡着了，沈彦将他身上的被子盖好，走前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小彦！”身后传来的女声让快要下楼的沈彦脚步一停。 只见秦欣匆匆忙忙赶了上来，将一把伞塞到了沈彦手里，“外面的雨下的太大了，这伞你拿去用。” 沈彦有些意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后说，“谢谢阿姨。” “你父母不在家，淋了雨自己记得熬点姜汤喝，感冒可就不好了。” 秦欣并不知情，单纯以为沈彦的父母只是外出工作了，沈彦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多做解释，便点了点头，回道，“好。” 冷风透过单薄的衬衣，侵袭着少年刚回温不久的身体，沈彦却不在意，撑伞走进雨中，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望不到底的黑夜。 是夜，仿佛许多事情都告下段落，有人早已酣睡，却也有人更深露重不知寒。 · 许璟回校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如果不是秦欣看不下去，说他再不回去上学就要请家教，许璟是绝不愿意拄着一根拐杖走进班里，这简直太丢脸了！ 厉沁前脚刚出门，查飞昂就把眼镜一摘打算趴下补觉，余光中却注意到后门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查飞昂瞬间醍醐灌顶，“哎呦我去，璟哥你回来啦？” 正打算偷偷进来的许璟：“……” 查飞昂狗腿子似的迅速走到许璟身边，扯着嗓子道，“璟哥你也太卷了，怎么还带病上学啊？” 本来还没几个人听见，现在整个班都回头看后面的动静。 许璟简直想把查飞昂的嘴缝起来。 “回来了璟哥。”后排几个和许璟关系还不错的男生都凑了上去，玩笑道，“你不在这几天，查飞昂茶不思饭不想，都胖十斤了。” “胡说，人家那是恋爱肥。” 查飞昂连忙道，“去去去，八字还没一撇呢，别瞎起哄！” 许璟挑了挑眉，刚想问查飞昂是不是真的，就见眼前这个一米八五的大猛男居然脸红了起来。 “你小子可以。” 许璟把拐杖放到一边，干净利索的坐了下来。 “他们乱说的。”查飞昂挠了挠后脑勺，明显发福的脸上带着几分娇羞，“不过确实快了。” 边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哟～” 许璟鸡皮疙瘩掉一地。 不过下节课是数学，他们也没能起哄多久，围着的人都很自觉的在上课前五分钟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许璟终于有机会看向那边。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蓄意，沈彦也恰好朝这边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不偏不倚撞个彻底，许璟条件反射想躲，可他是个慢性子，刚要转头就见沈彦冲他笑了一下。 许璟的眼皮飞快跳了两下。 因为班上同学基本都住校，许璟住院期间只有沈彦每天都来，而且非常准时，来就算了，最重要的是每次都不是空着手。 秦欣将许璟一日三餐照顾的特别好，补品也成箱成箱的买，而沈彦都是在晚上十点的时候来，有时候带骨头汤，有时候带海鲜粥，反正都是些高热量高营养的食物。 虽然沈彦每次都会问第二天要不要带，可许璟出于某种说不上来的心理，眼睛一闭，次次都英勇赴死的回了个嗯。 别说查飞昂胖了十斤，他他妈的也没好到哪里去。许璟来之前特意到医院一楼称了体重，看见秤上的数字到达了从所未有的新高度，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骂谁。 不过在医院的时候没事干，病床上的人偶尔也会胡思乱想，有时候想着想着，脑海中会突然崩出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如果和沈彦谈恋爱会是什么感觉？ 许璟被自己吓得不轻，紧接就把这个想法连根拔除，连同那点心悸一并丟到了九霄云外。 40-50 第41章 辅导 第三条腿。 一中除成绩以外最重视的就是校纪校风, 对于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教务处给了张栋一个严重警告处分，并表示今后不应再出现这种谣言风波, 如有发现, 情节严重者一律开除学籍。 谣言来的快去得也快，再加上沈彦又得了地理竞赛的一等奖，之前的事好像从未发生过, 他再度成为众人眼中遥不可及的学神。 “同学们先别着急, 容我们文艺委员说两句。”温怡声儿大, 把刚下课打算出教室的人都给喊住了。 林夕颜性格软好相处，又长的好看, 班上的人都很给面子的安静了不少。 “马上就是元旦晚会了，学校通知每个班要准备一到两个节目，你们要是有好的建议或者想报名的和我说, 希望大家都能踊跃参加。” 临近考试，所有人都被作业压榨的苦不堪言，如今听到有活动, 班上瞬间炸开了锅。 “随便什么节目都可以吗？” 不知道哪传出来的声音，林夕颜下意识就要解释, 旁边的温怡知道这群人的尿性，能憋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于是眉头一皱，“比如？” “让查飞昂跳钢管舞。” 教室瞬间爆发出震耳的笑声。 查飞昂这种魁梧的体型去跳舞是要笑死谁, 温怡想想都觉得辣眼睛。 林夕颜也笑了起来, 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两个小酒窝。 查飞昂却没像往常一样冲上去打闹，而是头也不回的对说这句话的男生竖了个中指，紧接又继续忙手里的东西了。 许璟有些纳闷, 往前看了眼，就见查飞昂怀里揣了好几团白色的毛线，手里是一个已有雏形的围巾。 围巾上面还有一只粉红色的小熊，许璟嘴角抽了抽。 “马上就月考了，你真是有闲心啊。”郑佟攀上了查飞昂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果然，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查飞昂抖开了手，笑道，“去去去，别烦我。” 皱籍戳了戳查飞昂的后背，一脸苦口婆心，“最近校领导查的严，经常会有老师来教室看我们的上课情况。” 皱籍说话的速度很慢，查飞昂本有些不耐烦，听完后也知道对方是好意，就点了点头，说，“行，我知道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皱籍的嘴开过光还是霉神附体，还没过一天，查飞昂的围巾就被查课的梁姻收走了。 “我的围巾呜呜呜……”查飞昂趴在许璟身上痛哭流涕，“那不是普通的围巾，那是我一针一线勾出来，已经成了型的围巾。” 许璟无情嘲笑，“谁让你上课还拿出来。” “我只是想欣赏一下，谁知道班主任就在后面。”查飞昂越说越伤心。 “你要是把鼻涕弄我身上，我保证你哭的比现在还惨。”许璟一把推开了查飞昂的脑袋。 查飞昂现在什么也顾不得，心心念念就是那条围巾。 “璟哥，现在该怎么办，我还打算过两天就送给她呢。” 许璟冷哼了声，说，“所以，她到底是谁？” 他听查飞昂的感情事听了快两个星期，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女生是谁，每次问对方都支支吾吾不肯说，好像揣着什么重大的秘密难以启齿似的。 果不其然，话落，查飞昂瞬间面露难色。 好不容易体育课碰上天晴，被扣在操场边快二十分钟的许璟转头就走。 “等等——等等！璟哥，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查飞昂连拉带拽的又把许璟留了下来，紧接又反应过来许璟不喜欢别人触碰，手倏地松开了，小声道，“其实我也还不知道她是谁。” 许璟:“……”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查飞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这样的，她是我在我们学校贴吧下面认识的，一开始我们也就随便聊聊天，可后来……你懂的璟哥。” 许璟下意识想说我怎么可能懂。 但转瞬间，心底莫名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代入感。 而这时，篮球场那边传来了激动的尖叫声，许璟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正在胯下运球，动作又快又稳，在离中心点好几米的距离时，他跟算准似的突然持球凌空跃起，篮球在空中划出了道完美的抛物线，最终稳稳当当进了篮筐，前面的人拦都拦不住。 这球技和身姿，许璟看一眼就知道是谁。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啊璟哥，我现在重新织一条还来得及吗？” 许璟被吵的没法安心看球，只能收回视线，语气中带着不耐烦，“梁姻好说话，可以试试，没准能拿回来。” 查飞昂沉思片刻，说，“那她要是问我理由，我需要如实回答吗？” 许璟一脸看智障的神情，说，“那你还会再背上个处分。” 谁不知道一中严禁谈恋爱，校内监控密布，值班老师在监控室里待三天三夜就为查那几对小情侣。 “就说家人要过生日了，晓之以情，懂？” 操场的人渐渐散去，许璟留下这一句就转身而去，查飞昂在原地若有所思…… 因为刚下课，超市很拥挤，许璟刚打算离开，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了瓶阿萨姆奶茶。 清爽的薄荷味扑面而来，许璟不用看脸都知道是谁。 他把饮料接了过来，说，“球打的不错。” “天聊的不错。” 沈彦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许璟却听的有些脊柱发凉。 “你在偷看我？” 话落，沈彦故意偏头看了眼许璟，语气充满玩味的，“不，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 心跳莫名有些加快，许璟佯装淡定的拧开奶茶瓶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元旦汇演你要参加么？” “我看起来像是这么无聊的人？” “我只是有个想法。” 许璟疑惑的看了过去。 “上次他们说的钢管舞，我觉得你比查飞昂合适。”沈彦憋着笑。 “……”许璟脸瞬间黑了，“合适个屁，别以为我一条腿受伤就不会教训你了。” 沈彦不以为意，笑道，“你不是还有两条腿么？” 单纯如许璟，一时半会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看见对方那不怀好意的表情，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被调戏了。 “你想试试？” “什……么？” 许璟嘴角微微翘起，一字一句道，“我用另外一条腿教训你啊。” 沈彦表情微微僵硬，许璟爽到了。 可两秒后，他看到对方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行，晚上来我房间。” 许璟差点把嘴里的奶茶喷出来。 如果两人住的地方离的远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对门，夸张了说就是这屋里头的所有动静，只要对方留心就会变得毫无秘密可言。 一句开玩笑的话瞬间因此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回教室的路上，两人都很默契的没再说话。 因为一开始梁姻只是暂代班主任，所以前几个月几乎没提什么制度性的班规和要求，但就在前两天，原先要教这个班的老师提出了辞职，学校经过讨论后，还是决定让梁姻继续担任104的班主任。 梁姻虽然很多时候都好说话，但严厉起来也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再加上最近还提出要根据成绩选位置，班上的人为此更是铆足了劲学习。 皱籍更不用说，不管有没有这个规定，他永远都在埋头苦读，而像沈彦这样的刚好相反，他完全就是天赋型选手，听课或者自学，反正别人看六七遍才能学会的东西他只需要大致浏览一遍就能掌握，且无论作业还是考试都能轻而易举做到全对，也难怪容易拉仇恨。 许璟不知道为什么自体育课回来后就一直出神，也许更早，他的思绪就开始无法集中，飘着飘着就到那个人身上。 沈彦给他的感觉是矛盾且微妙的，有时候这人明明就站在眼前，可他却觉得两人离的很远，他们之间就像被沈彦劈开了一道无形的裂缝，而这道裂缝是他怎么都跨越不过去的距离。然而有时候许璟又觉得沈彦的眼神不明不白，如猎物般蓄意勾引，可每当他忍不住靠近的时候，却会发现自己又撞上了铜墙铁壁。 “许璟，许璟！”皱籍边喊边用手肘顶许璟，“英语老师叫你。” 许璟这才听到，抬起头后看到厉沁站在前门对他招了招手，他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走了出去。 “我靠，这么吓人，最近也没考试啊？” “不知道，不过我看厉美女这表情严肃的很，璟哥可能要完蛋。” 沈彦不动声色的听着周围小声的议论。 “彦神，那个……我不是故意看的。”毛承宇吞咽了下口水，语气很是犹豫，“这个第三题难道不是选B吗？” 闻言，沈彦视线往回扫。 两秒后，那道最简单的集合题被改回了正确答案。 毛承宇提出这个问题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勇气，他宁可相信是题目出错了都不愿意相信是沈彦做错了。 沈彦又往门口看了眼。 “彦——” 毛承宇刚打算问一道今天上课还没听懂的题，就见边上的人突然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室。 办公室内。 “许璟啊，月考之后就是期末考试了，你有给自己的英语成绩定目标吗？” “没有。” 厉沁哽了哽，仍不死心道，“那有在写什么英语辅导书么？” “也没有。” 厉沁：“……” 倒也不用这么诚实。 “老师，你找我。” 低低的嗓音从旁边传来，许璟听到后眉头轻轻一皱。 厉沁疑惑的看着沈彦，说，“我什么时候找你了？” 沈彦淡定的点了点头，“那是我弄错了。” 说完便要走，厉沁像是想到了什么，紧接叫住了沈彦，“等等，确实有点事。” 厉沁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年级英语成绩的数据表，摆在了许璟面前。 “上次统考我们班英语平均分离第一名只差零点三分。” 许璟自开学以来的英语成绩只能说是惨不忍睹，这话虽未明讲，但表现的意思很明显。 “这里有本辅导书，你拿去把它写完，不会的问沈彦或者来问我，期末考试前一天交给我检查。”厉沁又转过头对沈彦道，“我看你俩关系挺不错的，多帮帮人家。” 许璟心想，还帮忙，这人指定要说出类似没空这种拽里拽气的话。 “应该的。”沈彦说。 厉沁心满意足的把书塞到了许璟怀里，“那就好，行了，你俩快回去上晚自习吧。 ” 眼见着厉沁和沈彦像达成了共识一般，许璟一脸不爽的看向沈彦。 这里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吗？ 沈彦也轻飘飘的看了回去，眼神中仿佛在说，你的意见重要么？ 第42章 惊吓 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放学铃声一响, 班上的人为了能早点回宿舍洗澡瞬间跑了大半，除了留在教室学习的，就只剩下走读的两位慢慢悠悠的行动着, 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两人刚出教室, 身后就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喊叫。 “沈彦，你等等。” 许璟听到声音后比沈彦的反应还快。 “你来干什么？” 张栋逃避着许璟直直的目光，头也低的很厉害, 他像是换了个人, 一开始那种莫名的自信和嚣张在此刻荡然无存。 沈彦没什么表情, 说，“有事？” “我想单独找你聊聊。” 沈彦转身就走。 “求你了！”张栋的声音夹杂着哭腔, 他咬了咬牙，跑上前乞求道，“就五分钟。” 教室人多口杂, 许璟知道沈彦会停下来，于是什么也没说。 拐角的地方是个放破旧桌椅的教室，张栋还在继续往里走, 沈彦没什么耐心，道, “有事就这说。” 张栋左盼右顾，直到确认周围真的没人之后才缓缓开口，“能不能让你爸放过我们。” 话落，沈彦声音骤冷, “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张栋显然没想到这点, 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你怎么会不知道？” 见到沈彦一脸的冷漠，张栋迷茫了。 他早清楚自己中毒进医院是家里的问题, 可偏偏当时咽不下那口气，才向警察撒谎说是沈彦做的，而等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有人却已经找上了门。 张栋的父母做的生意不小，在市场上也有点名气，沈临之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张栋父亲的公司一晚上亏损了几百万。 而理由很简单，你儿子不该惹我儿子。 张栋被吓的不轻，虽然害怕却也只能重新找上警察，可奇怪的是警察居然没有对此深究，张栋年纪小不明白，张栋的父亲却是个明眼人，知道沈临之实力雄厚，绝不是他们能招惹的，然而尽管好话说尽，沈彦也顺利从警局出来，沈临之却还是没有一点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家中几近破产，张栋这才知道自己这次犯大错了。 “沈彦，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妒忌你到处说你的坏话，也不该陷害你进警局，你想怎么样都行，我让你打，你找个地方打死我都行。但我求你，让你爸放过我的家人吧。” 沈彦的眼神冷的像冰碴，张栋不禁双脚发颤，连呼吸都变得滞塞起来，可没有办法，如果不这样，他父母一生的心血都会被毁。 张栋眼睛酸涩，却在几欲掉泪的时候听到一句沉沉的回答。 “我知道了。” 看着沈彦离去的背影，后悔和无措的情绪终于爆发，张栋一拳砸在了白墙上，泪水打湿了整张脸。 沈彦回来的很准时，许璟单肩背上包，两人同步往外走。 “他找你干嘛？” “没事，就道歉，说了一堆废话。” “真的？” 沈彦嗯了声，“真的。” 听到对方如此肯定的语气，许璟虽有疑虑却也不再追问。 两人回去的路上都有些沉默，可在出电梯之后，他们都下意识停顿了一下。 显然，沈彦今天说的话，影响不小。 “厉沁给的书带回来了吗？” “带——”像是想到什么，许璟话锋瞬转，“我找找。” 半晌，又接上刚刚的话，“带了。” 沈彦边挑眉边看许璟装模作样翻书包的动作，不禁有点想笑。其实放学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就亲眼看到边上的人把这本书放进了书包，现在这么一问也只是想看看许璟会作何反应。 这副一本正经装傻的模样，却让沈彦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就这样，许璟再次进了沈彦的家，还是和前几次一样，该有的东西一点不少，不该有的东西一点不多，干净整洁的连他这样的洁癖怪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是—— 许璟的目光定在了桌上的两株绿萝。 沈彦也跟着看了眼，解释道，“无聊，种着玩的。” 许璟点了点头，心想，那还真是无聊。 “你先把前两面的题写了，等会我给你改。” 沈彦坐到了沙发上，许璟也不见外，书一拿就坐到了他边上。 只是在翻开书的那一刻，某人却忍不住爆了句脏话。 整页整页的英文看的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许璟瞬间烦躁起来，皱眉刚想说话，却感觉到边上伸过来一只手，手一半落于他肩，一半碰上了脖颈。 微凉的指尖仿佛有魔力般，只是轻轻敲了敲，许璟就觉得心里即将沸腾的躁动被压下去一大半。 “这些语法都不难，你先试试。” 许璟下意识抬眼看沈彦，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离的这么近，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清晰可数，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尾处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波光粼粼的轻佻感，偏红的嘴唇异常性感。 操。 许璟觉得自己心都快跳炸裂了。 “你坐过去点。” 沈彦却一动不动，只说，“快写。” 许璟不愿露出破绽，只能佯装淡定的看起了题，可他心思不宁，连最简单的单词都想不起意思来。 几分钟后，许璟放弃了挣扎，他觉得沈彦这人肯定是故意的，离那么近是，碰他的脖子也是，甚至刚刚还要把脸凑过来盯着他写题。 沈彦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了？” 怎么了。 他居然还能心平气和的问一句怎么了，许璟突然把手中的笔一丢，沈彦才听见书掉落在地的声音，紧接就见一个身影压了上来，将他的视线完全遮盖。 “沈彦。”许璟直直的盯着眼前这张脸，从眼睛到嘴唇，他咬牙切齿道，“我们两个打一架吧。” “嗯？”　沈彦的目光偏移，只见许璟露出的一截手臂青筋暴起。 “……” 沈彦舔了舔嘴唇，声音带着几丝笑意，“就因为我让你写题？” 许璟现在哪里能听的出对方在开玩笑，他只觉得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有那张性感的嘴唇一张一翕，至于其余的，早就被他连同理智全部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逆光下的沈彦仿佛被雕刻出来的瓷人，无论什么角度看都没有任何的瑕疵可言，许璟的指尖揉皱了沙发，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很狼狈，只要再进一点，他就再无回旋之地。 “沈彦。” 许璟又喊了一声，沈彦的神情终于认真了起来，他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仿佛是记忆中那个小男孩再次出现在了眼前，相似的眉眼和熟悉的感觉不断的在脑海涌现，冲撞着他的神经。 而就在暧昧的气氛攀升到最高峰时，突然一声电话铃响起，瞬间把两人打回了原型。 许璟起来时手脚几近发软，好在核心力量强，没让他再跌回去。 沈彦才起身拿手机，许璟却已经拎起书包跑出了门，清瘦的身影极快的消失在眼前，而那本辅导书还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沈彦蹙着眉接起了电话。 “喂，小彦。” 听到声音的瞬间沈彦心情彻底不好了。 “怎么了，小彦，怎么不说话？” 沈彦俯身把地上的书捡了起来，也不废话，直奔主题道，“有意思吗？” 对面的沈临之沉默半晌，说，“我觉得有。” “我不是奢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弥补以前犯下的错。”沈临之声音一顿，“他找你了？” 沈彦冷笑道，“这不正合你的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临之的为人，沈临之总会用最冠冕堂皇的方式来获取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知道只要不断的对张家施压，总有一天张栋会找上自己，而这人若真别无所求，又何必故意暴露身份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想而知，沈临之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临之正站在五星级酒店内的落地窗前，被拆穿后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抿了口杯中的拉菲，赞扬道，“你很聪明。” 少年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别说废话。” “跟我出国。” “就凭这件事？” “不，当然不是。”沈临之认真道，“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你可以开出任何条件。” 沈彦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跟你出国。” 沈临之安静的听着下话。 “但你如果还有一点良心，就乘早收手。” 良久，沈临之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答应你。” 沈彦觉得有些不对劲，电话却已经被挂断，他捡起地上的辅导书往屋外走去，而在看到601的房门紧闭之时，沈彦的脚步倏地定住了。 一阵阵寒风不停的吹进走廊，沈彦的理智也在慢慢回拢，手中的书因为被握的太紧皱了好几页，直到纸张弯折的响声入耳，沈彦这才松手，转身走回了房间。 · 【男的】:在干嘛？ 【哲神】:打游戏呢，璟哥，没事先不聊了，逆风局。 半夜两点，许璟起来喝了口水，又在屋内走了两圈，整个人更烦躁了。 【男的】:有事。 【哲神】：你说 躺在床上的许璟盯了快十分钟的天花板，终于翻身拿起手机，艰难的敲过去一句话。 【男的】: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在网吧打游戏的严哲上一秒刚看手机，下一秒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边上的林嘉誉低头看了眼，笑道，“虚了？” 严哲说不出话，表情跟活见鬼了一样。 林嘉誉皱起了眉，“怎么？” “璟、璟、璟哥说他，他——” “你他妈摔一跤摔坏语言系统了？” 严哲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确认了好几遍消息内容，这才敢把话说下去，“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林嘉誉听到后也愣了愣，倒是没严哲那么大反应。 “我以为是什么事呢，璟哥也是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就不能有喜欢的女生了？” 严哲心想，你是没见过他拒绝女生的样子，简直跟寺庙里的出家人一模一样。 但看林嘉誉如此淡定，严哲坐下后冷静想了想，觉得那话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他立刻回了三个感叹号和几个欢呼庆祝的表情包。 “可以啊璟哥，喜欢就去追。” “事成记得把她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兄弟我等你好消息！” 严哲把手机放到一旁，为了挽回刚刚的形象，紧接便对林嘉誉道，“开开开。” 林嘉誉轻轻哼了声，等候匹配时严哲的手机又亮了一下，他也下意识看了眼。 一看却把自己看傻了。 “干嘛呢林嘉誉，准备啊。” “……等等。” “等什么？再不准备就——” 林嘉誉的声音听起来像老了十几岁，“你先看一下璟哥的回复。” 严哲学着林嘉誉刚刚的语气，嘲笑道，“大惊小怪。” 然而在拿起手机的瞬间，严哲又一次摔到了地上。 只见屏幕正中间闪着一句话，像五雷轰顶吓的两人再说不出话。 【男的】：是他。 第43章 失衡 你以后能不能离我远点。 查飞昂一上午跑了六次办公室, 好说歹说终于从梁姻手里把围巾拿了回来，当他正兴高采烈准备夸许璟提的办法有用时，却发现这位少爷从早上开始就没把头抬起来过。 他不知道许璟是怎么做到能在周老头的课上睡觉还没被发现, 但他能感觉到许璟今天很不对劲。 查飞昂虽然一直觉得自己跟许璟的关系已经算好了, 可每到这种时候，他还是有些犯怵不敢上前询问情况，于是只能把希望给到平时跟许璟走的比较近的沈彦身上。 明明他们一个在教室最左端, 一个在教室最右端, 查飞昂却觉得沈彦早就发现了这点, 并且对事情的起因也了如指掌。 “彦神，不会是你弄的吧。” 沈彦转过了头, 查飞昂瞬间不吭声了。 “那什么，当我没说，我滚了。” 查飞昂讪讪的刚打算走, 却听到沈彦在这时问了句，“他吃午饭了吗？” “……”查飞昂没想到沈彦会问这个问题，愣了几秒后摇了摇头。 沈彦没再说话, 查飞昂在原地等了会后，一脸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由于昨晚没怎么睡过觉, 许璟昏昏沉沉了近一天，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像安了个陀螺，迫使他不停的回想之前和沈彦经历的种种。 他甚至还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到身边所有人都消失了, 只剩下他和沈彦，他们做着最寻常却又最荒唐的事，他的心有着前所未有的悸动。 或许正如对严哲说的那样, 他真的喜欢上沈彦了。 不知是几时，窗外忽然吹进了风，许璟被一缕偏斜的余晖惊醒，他迷迷糊糊的抬起了头，夕阳西下，只见大片橘黄色的光线照在摊开的语文书和实木复合地板上。 教室空无一人。 不。 现实和梦境仿佛重叠了，许璟在空间交汇的一瞬间看见了角落那个熟悉的身影。 原来现在已经是下午第四节课结束，其他人都去吃晚饭了，难怪教室空荡荡的。 许璟正疑惑沈彦怎么没去食堂，一低头却发现自己抽屉里多了好些零食。 以及那本熟悉的英语辅导书。 许璟的视线从沈彦身上飘过又回到那堆零食上面，心情难以言喻，他没什么胃口，又睡的头疼，喝了两口水才稍微缓过来点。 许璟从书包里找出了手机，一打开就看见满屏的消息，其中除了有不少好友申请通知，剩下的基本都是严哲发的。 他记得自己昨晚发了什么，所以不用看也知道严哲会说些什么，许璟懒得回，摸了几分钟手机却觉得索然无味。 现实终归不同于梦，此刻的他只想逃离和沈彦独处的地方。 许璟放下手机准备去水房接水，走出教室前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看了眼，此时的沈彦正撑着头看书，微微飘起的白色窗帘遮住了他一半脸颊，柔和的光线更是增添了几分梦幻的感觉。 水房离104的教室比较远，许璟心里有事，一路上完全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然而等他装好水转身的那个瞬间，却跟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撞了个彻底。 许璟不悦的抬起了头。 “身体不舒服？” 沈彦的目光深沉有力，许璟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微微偏头，回道，“没有。” 沈彦像是看破了许璟想要先走的心思，抢先道，“等我一起。” 许璟拿着水杯没答应，脚却很诚实的一动不动。 沈彦几近肯定的开了口，“你在躲我。” “没。”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沈彦安静了会，语气有些迟疑，“你是不是。” “不是。” 向来只会呛别人的沈彦此时被许璟怼的沉默了。 “沈彦。”进教室前一秒，许璟突然停下了脚步。 沈彦对坏事的预知向来很准，他嗯了一声，静静听着许璟接下来说的话。 “你以后能不能离我远点。” 许璟的声音异常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可明明昨晚之前，他们都还有说有笑的。 沈彦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片刻后掠过许璟先一步进了教室，而许璟待在原地，头微微低着。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濒死的鱼在岸边挣扎，小心翼翼的，却还是在这样的关系里失去了平衡，短短几个月，甚至连源头都找不到。 许璟苦笑了一下，他居然真对一个男生有了那种想法，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信。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查飞昂吃饭向来比较快，回来的时候看见许璟已经坐起来了，嘴一快就开起了玩笑，“哟，璟哥，怎么回事啊，失恋啦？” 许璟没回话，查飞昂瞬间后悔，他明知道许璟今天肉眼可见的不爽，还非要撞枪口子上，这不找死吗。 “所以，该怎么做？” “嗯？？”查飞昂走到自己位置上，看了看许璟，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一脸欲言又止的回道，“这……就找点别的事分散注意力，或者再认识新的人。” 查飞昂说完后还特意仔细打量了会许璟的表情，从那凝重的脸色里他几乎能肯定这事是真的了。 “我靠，璟哥你！”查飞昂激动的声音被许璟冷冷的眼神压了下去，他还是无法冷静，往许璟桌子上一趴，眉飞色舞道，“你居然会失恋？！” 许璟烦躁道，“不会讲话可以闭嘴。” “不对，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许璟沉默不语。 “你太不仗义了，亏我还跟彦神说——” “你跟他说什么了？” 许璟的语气简直像快把查飞昂生吞活剥了，他向来怕硬，此时缩了缩脑袋，小声的把后面的话接了下去。 “我说你今天不大对劲，想让他问问你怎么了。” 许璟倏地松了一口气，紧接又警告道，“以后别把我的事告诉他。” 查飞昂七窍玲珑之心，听到这更加确信许璟今天的反常跟沈彦逃不了干系。 “许璟，你现在有空吗？” 突然传来的女声让两个人同时转过了头，许璟嗯了声，林夕颜看起来有些紧张，她轻声问道，“我想问一下，元旦晚会你有兴趣吗？” 许璟毫不犹豫:“没有。” 林夕颜的眼神闪过几分失落，她看起来很乖怯，平时也很少和人交流，面对许璟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难免有些无措。 察觉到气氛有变，查飞昂笑着打破了尴尬，“哎呦，林美女，璟哥这样的一看就不适合上台表演，你看我咋样？” 林夕颜抿了抿嘴角，说，“我觉得，相比之下他比你更适合点。” “……” 查飞昂被这诚实的表情伤到了。 “那你们打算准备什么节目？” “班长和我学过拉丁舞，我们准备了一个双人拉丁舞表演，另外还打算安排一个唱歌。”说完林夕颜看向了许璟。 “我五音不全。” 查飞昂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我在你的个人信息表那里看到你的特长是弹钢琴，所以，你不用唱歌。”林夕颜看起来很执着。 许璟这才想起来，他们开学的时候，梁姻为了更好的了解学生的情况，让每个人都填了一份包括爱好、特长以及家庭情况的信息表。 他填的时候也没多想，草草写完就交了上去。 许璟正想着怎么拒绝，转头却发现查飞昂在朝他拼命的使眼色。 认识新的人，转移注意力…… 沈彦这样的肯定不会愿意上台表演，虽然他也不喜欢，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也许就是因为他最近总跟沈彦待一起，导致有些不该产生的想法也跟着钻了出来，许璟侥幸的想，这些无端燃起的小火苗，在还没到熯天炽地的时候，掐灭就是了。 “好。” “你答应了？”林夕颜的语气充满了惊喜，“谢谢！” 查飞昂看着林夕颜纤细的背影，嘀咕道，“奇怪了，我怎么记得她之前喜欢彦神来着。”下一秒，只见一本书飞了过去，查飞昂连忙伸手去接，可因动作幅度太大，整个人都惊慌失措的跌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我靠，璟哥你干嘛！” 许璟翻开桌上的英语辅导书，头也不抬，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滚回去。” 查飞昂气的肝疼，骂骂咧咧道，今天这一个两个的精神都不正常！ · 这天放学铃声一响许璟什么也没等，拿起书包就走了出去，只是半路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朋友，有空么？” 许璟有点脸盲，看了一会后才知道是陆海川，这次地理竞赛因为题目太刁钻，除了沈彦得了一等奖，二等奖只有他和这个人。 “有事？” 陆海川很会察言观色，笑道，“你好像认识我？” 许璟直接道，“不认识。” “好吧。”陆海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我找你是想要一下沈彦的联系方式。” 许璟蹙了蹙眉，“怎么不找他要？” “我要了。”陆海川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几次了，他都不肯给我。” “那我也不会给。” 许璟作势要走，陆海川眼疾手快突然拉住了他，恳求道，“给我一个吧，我没恶意。” 许璟转头看着陆海川，眼神让后者莫名有些怵得慌，他连忙松开手，说，“抱歉，那你帮我和他说说呗。” 正常人怎么会这么执着于认识自己的同性，意识到这点都许璟突然警惕起来，“你加他想干嘛？” “啊？”陆海川愣了下，说，“我就是看他挺厉害的，想和他交个朋友。” 看到许璟没回话，陆海川又问了句，“可以吗？” 许璟从上到下的扫了眼陆海川，继而冷哼一声，转头走了。 “……？” 这么拽？ 两秒后，陆海川心想，不对啊，这眼神怎么看都不正常，轻蔑又带着点好奇，他妈简直跟看情敌一模一样。 第44章 钢琴 许璟，我想和你做同桌 严哲看见姗姗来迟的许璟, 边起身边抱怨道，“璟哥，你再不来我都快被冻死了。” 许璟瞟了眼他身上裹着的羽绒服, “纸做的？” “不。”严哲目光炯炯, 一本正经道，“我只是心冷。” 许璟面无表情道:“滚。” 严哲在这里苦守半个小时，此时哪里肯离开, 跟着进去后, 第一件事就是把门锁了。 “你跟我说实话, 是真的吗？” 许璟装聋作哑不吭声。 “璟哥，你说话。” 许璟平时觉得严哲这个人就是天生的老妈子, 絮叨起来比秦欣都厉害好几十倍，以前他心情好的时候选择左耳进右耳出，心情不好只会让严哲闭嘴。 但现在, 许璟只是回了句，“我不知道。” 严哲顿时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他多么希望那只是恶作剧, 此刻的许璟能否认他、嘲讽他或者骂他，而不是用这种语气回他一句不知道。 “我有个叔叔是心理医生, 要不你打个电话向他咨询一下？” “你觉得我有病？” 话落，许璟突然自嘲一笑，“好像确实。” 严哲连忙否认，“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其实那晚他和林嘉誉在网吧对视了好几分钟, 两个人都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强烈的震惊和错乱，他们都不敢相信，许璟居然会是…… “璟哥, 那什么。”严哲实在难以启齿，“是住你对面那位吗？” 许璟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看着黑屏的电视，没说话。 “操，我就知道，那兄弟的确有姿色。” “……”许璟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僵涩道，“你也觉得？” “又白又高又帅，还自带高冷气质，这要是放我们学校，能被女生堵死。”严哲也坐到了沙发上，看着许璟说，“但你不应该啊。” “为什么我不应该？” 严哲第一次听到许璟这么真诚的语气，单纯的就好像刚上幼儿园的小孩向老师提问。 “这……你俩都是男的啊。” 也是。 就是因为性别一样，所以严哲的反应才会那么大，所以他才会陷入自我怀疑的困境。 “不过璟哥，有没有可能是你弄错了，你对他其实只是像和我一样的朋友，而不是那……”严哲有些说不出口，”那种感情。” 许璟转头看严哲，也是同样的场景，他昨晚在沙发上和沈彦这样坐着，那时候他只觉得大脑缺氧，手脚不听使唤，边上的人一举一动都在打乱他的呼吸和思绪，而此刻他却心如止水，所以怎么会一样呢。 许璟觉得严哲就是来添堵的。 “噔噔噔” 见许璟没反应，严哲主动起身，“我去开门。” 然而开门瞬间，一句低骂就传了过来，“靠……” 许璟听到动静后抬起头，门口的人还穿着校服，由于角度问题他看不到脸，只能看见对方把干净的袖口往里折了两回，露出的那半截手腕白皙清瘦。 “许璟在里面？” 闻言，沙发上的人很快的偏开头。 沈彦作势要进去，严哲却颇有守门的意思，一脸防备的看着他，“有事吗？” 沈彦个子要比严哲高，此时很轻松就能看见里面的场景，他往里扫了两眼，在发现坐着的人无动于衷时，便后退了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严哲，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这是一份已经装订好的英语资料，上面打印满了单词，语法以及作文和经典例题，严哲看不懂，把它转交给许璟后，古怪道，“这是什么意思？” 许璟随便翻了两页，回道，“你以为我懂？” “我不是问你这上面的意思，我是问你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许璟沉默半晌，道，“我困了。” “……”严哲一脸你看我信？ “你自便。”　话落，只见许璟已经向卧室走去，严哲紧跟其后，却还是来不及，被关在外面的人差点炸毛，指着门骂道，“我真是天生操心的命！” 几分钟后，外面渐渐没了动静，许璟这才开门，严哲的拖鞋已经被整整齐齐的放在鞋柜上，除此之外，桌上还多了一张纸条。 许璟拿起来后看了半天。 上面是一串数字，以及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专家号！！” 许璟下意识就想扔了，然而走到垃圾桶边上后却莫名下不了手，犹豫半会，最终还是说服自己把纸一折，塞进了口袋。 · 随着学习任务越来越重，语文课上补觉已经成了四班常态，且梁姻在课上看见学生睡觉，一般不会选择指名道姓的点人，而是敲敲讲桌或者是用别的方式叫醒他们，但奇怪的是，四班虽然男生居多，语文成绩却次次年纪第一。 “同学们，打起精神来，我们玩点有意思的。” 下面的人刚被物理压榨完，此时哈欠连天，觉得抬头都费脑细胞。 “温怡，帮我把这些卡片发一下。” 只见梁姻把一叠五颜六色的纸递给温怡，继而解释道，“我知道大家最近准备考试都很辛苦，我之前也说过根据成绩来选座位，但也不全凭这个，我还会根据每个人的身高以及别的一些特殊情况再做适当调整，现在每张卡片上都有名字，你们拿到对应的卡片之后，在上面写下你们理想同桌的名字。” “老师，男女一起坐也行吗？” 其实班上很多都是男女混坐的，但这话一出，班里还是起哄声迭起，因为他们都知道说这话的孙浩喜欢林夕颜。 梁姻玩笑道，“那要看人女生卡片上写的是不是你。” “笑死我了。” “孙浩要不你还是现在趴下来做梦吧。” “我说要不还是过来跟垃圾桶坐吧。” “……” 男生们越说越来劲，梁姻喊了好几声才让他们安静下来，这就是为什么隔壁几个班说只要四班鸦雀无声静的和闹鬼似的，那他们上的一定就是周炎的数学，而吵吵闹闹和讲相声一样那就肯定是梁姻语文课。 查飞昂本该和往常一样加入这场闹局，但此时的他心思全在后头。 许璟的卡片就放在角落，但查飞昂不敢翻开查看，只能狗腿似的询问道，“璟哥，我写的是你，你写的是我吗？” 许璟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 查飞昂一脸心碎状。虽然许璟脾气不怎么好，但是学习成绩好啊，除了英语之外其他基本都接近满分，作业质量更是没的说，况且他俩还聊得来，他写许璟的名字时简直没有片刻的犹豫。 窃窃私语的多是女生，男生在那阵哄闹后都不怎么说话，匆匆写完名字之后就交了上去，皱籍其实也很好奇许璟写的是谁，同时他也希望能继续这样坐着，毕竟一开始只有许璟愿意坐在他边上，况且许璟又话少，不会影响读书，这点是让他最满意的了。 许璟刚起身要交卡片，只见查飞昂和皱籍同时道，“我帮你交！” 许璟一顿，皱籍和查飞昂对视了眼后，瞬间没什么底气，结巴道，“还、还是让他去吧。” 许璟也懒的走一趟，就把卡片给了查飞昂，查飞昂笑眯眯的把许璟的卡片接过来，然而在走向讲台的路上他把卡片翻了四五回，结果发现上面居然是空白的，没写任何人的名字。 好在梁姻没仔细看，单单查飞昂眼尖的不行，交卡片的时候刚好碰上沈彦，却发现这位大神也是什么都没写。 我靠，果然成绩好就是任性。 查飞昂揣着这个想法边愤愤不平边走回座位，一到就忍不住向许璟吐槽起来。 “璟哥，我刚刚交卡片的时候，你猜怎么着，彦神也是空白的就交上去了。” 许璟写英语的动作骤停。 “你俩不会是串通好的吧？” “滚。” “哦。” 两秒后，许璟还是忍不住抬头往那边看了眼，只见沈彦回去的路上突然被温怡塞了一张纸条，而转身时，旁边的林夕颜害羞的遮起了脸。 又想到查飞昂说的话，许璟面无表情的想，要不他还是回家自学去吧。 接下来好些日子，许璟为了避免跟沈彦碰上每天都提早几分钟起床去学校，晚自习结束也是拿起书包就走，再加上两个人座位隔的远，上课的时候更没什么交集，于是那段时间，两个人真的没再说过一句话。 表面上看似乎一切都已经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可对于许璟而言，却像弄丢了极其珍贵的东西，度日如年。 那天月考结束，许璟刚出考场就被温怡和林夕颜通知午休要去音乐教室排练，由于前几天梁姻管的比较严，节目的事一拖再拖，以至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给谁伴奏。 音乐教室在另外一栋教学楼，许璟还没走到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这天的天气意外的好，阳光暖而不燥，门微微掩着，钢琴的声音透过缝隙传进了许璟的耳朵，那是舒伯特的《小夜曲》，曲调温柔平静，是他最喜欢的一首，然而区别在于，里面的人弹的明显要更慢些，并非因为不熟练，反而像是在怀念过去故意放慢了节奏。 许璟觉得自己浮躁多日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他不免有些好奇，于是轻轻推开门打算看看里面弹琴的人是谁，却不曾想竟愣在了原地。 阳光，钢琴，他喜欢的少年。 也许这个画面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赏心悦目的场景，随着时间终会淡去，但对于许璟来说，却永远深刻的定格在脑海中。 许璟无法控制住自己向前走去，哪怕弹琴的人至今也没抬眼看过他。 …… “小彦，你坐我身边来。” 钟忆秋身段窈窕，乌黑的及腰长发被一根素白的玉簪挽起，坐在她身旁的小少年模样精致，神情还有些稚嫩和青涩，行云流水般的音符从那纤细的指尖倾泻而下，沈彦似懂非懂，却听的十分认真。 琴声婉转柔绵，却无端染上几分哀怨，结束之时，仿佛这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小沈彦很是机灵，察觉气氛有变后当即开始鼓掌。 钟忆秋眼中的伤感一闪而过，她转身摸了摸沈彦的头，嘴角带着笑意，“这首曲子叫《小夜曲》，表达的是一个少年对自己心爱的人真挚而热烈的情感。” “小彦，如果你将来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请把这首曲子弹给对方听。” “她会喜欢的。” …… 伴随着最后的琴音结束，脑海中的声音也逐渐消失，沈彦眼眸低垂，指腹轻轻磨着琴键，低吟道，“我的钢琴是我妈教我的。” 许璟有些语塞，只好顺着话道，“弹的很好。” “是么？”沈彦抬起了头，“现在怎么不离我远点了？” 复杂的情绪翻江倒海，许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底莫名酸涩，接不住沈彦看似轻淡的目光。 “试试？”沈彦指了指钢琴。 许璟刚要开口甚至还没发出声，沈彦当即又道，“我知道你学过。” “……” 许璟觉得自己又被赶鸭子上架了，所以他也没多想，自然就以为沈彦也是通过那张信息表看到的，可下一秒，对方又说，“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的？” 许璟:“……你怎么知道的？” “我前几天找了秦阿姨。”说这话时，沈彦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许璟有些奇怪，他记得这个眼神，很早之前沈彦来他家发现柜子上少了一个模型，转身之际也是这样看着他。 “坐我边上。”沈彦往边上移了移，嗓音有些低哑，“可以么？” 许璟觉得自己这么些天在心里建造的堡垒，又崩塌了。 他想，如果这时候沈彦让他下次英语考试上一百，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 沈彦给腾的位置实在不大，许璟坐下时两个人的校裤恰好碰到了一块，只要动辄半分，就能感受到从那里传出的明显的摩擦感。 许璟身子僵着，声音也是，“要听什么？” “你决定。” 他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碰钢琴了，但因为之前断断续续学了有五年，现在只需熟悉一会就能找回感觉。 许璟的手实在漂亮，纤细如女孩，骨节处还泛着淡淡的粉，屈起伸直之间更是带着莫名的涩感，沈彦的眼睛像是长那上面似的，真就一眼不落的盯着看。 半段《月光曲》结束。 “好听吗？” 沈彦嗯了两声。 许璟又问，“我弹的什么？” 沈彦笑了笑，回道，“月光奏鸣曲第二乐章。”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有一个音弹错了。” 话落，沈彦的手忽然覆了上来，许璟被吓了一跳，竟也忘记挣脱，只看着沈彦将他的右手慢腾腾往边上移了两格，与此同时，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这儿。” 许璟脸发烫的厉害。 他其实知道自己弹错了，可刚刚沈彦和他的距离实在太近，为了保持距离，他才故意弹错。 “许璟，你想和我做同桌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实在致命。 可是。 许璟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叫嚣呐喊，就像滚烫的热水即将沸腾，但他始终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他听到了自己微微发颤的声音。 “我想。” 许璟倏地抬起了眼。 手似乎握的更紧了，沈彦一字一句道，“许璟，我想和你做同桌。” 第45章 同桌 我的荣幸。 就在许璟快被自己的心跳埋葬时, 门口突然传来了声音。 “真的很不好意思，久等了。”温怡搀扶着林夕颜走了进来，说, “夕颜路上摔了一跤, 我们去了一趟医务室。” 沈彦已经收回手站了起来，许璟也迅速起身。 “现在离午休结束只剩十分钟了，我们就简单商量一下吧。” 温怡看到眼前的画面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的, 毕竟两个学霸坐一起聊天很正常, 可林夕颜自进来后, 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 “学生会那里要求五天后就上报节目名称，距离元旦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两位学神，嗯……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沈彦：“他弹钢琴，我唱歌。” 许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原本是抱着离沈彦远点的目的来参加这种无聊又浪费时间的会演，可现在阴差阳错的竟变成他和沈彦要同台表演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沈彦来的理由是什么。 “许璟, 你有意见么？” 沈彦没给许璟说话的机会:“他没有。” “……” 林夕颜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只觉得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 “那行, 我已经跟梁老师说好了，我们午休和周五那节活动课可以拿来排练，还有体育课，和老师请个假就行, 如果还不够, 那只能麻烦你们两个抽别的时间。” 温怡说到后面底气也有些不足，毕竟眼前这两位在年级里都是传奇人物，他们能同意参加这次的元旦汇演已经是意料之外了。 但沈彦和许璟却没觉得有什么, 简单的嗯了声。 温怡顿时松了口气，她还担心这两位脾气大，听到可能要额外抽时间就不干了，但沈彦和许璟都是守信的人，他们不会轻易答应别人的请求，一旦同意了，哪怕过程再麻烦，也会完成到底。 “那我俩就先走啦？”说完，温怡又特意拉了拉林夕颜的衣袖。 林夕颜只用余光瞟沈彦，而后抿了抿唇，被扶着慢慢走了出去。 “你刚刚怎么不说话呀？”一出门温怡就忍不住道，“多好的机会。” 林夕颜苦恼不已，“哪里好了。” “你看我一个知根知底的，许璟又是男生，你随便找个话题都能和沈彦说上几句话。” “我知道，可是你不觉得沈彦和许璟之间有些不对劲吗？” “啊？”温怡被逗笑了，“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来，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有磁场的。” 她就觉得刚刚那幕——钢琴架前的两个人绝对不是普通聊天那么简单。 温怡脑子直的不行，听不懂这种弯弯绕绕的，只能开玩笑道，“我看你是见着帅哥鬼迷日眼喽，瞧你这点出息，你好说歹说也是个大美女。” 林夕颜轻轻推了把温怡，“你快闭嘴啊！” 另一边两个少年刚出教室。 许璟对着沈彦的背影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会来参加？” 沈彦关了音乐教室的门，不回反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 许璟还没回答，沈彦便自问自答了，“哦，是为了躲我。” “……” 他还什么都没说。 沈彦插好了门栓，转身道，“我不一样。” 许璟被这句话弄的有些晕头转向。 “什么意思？” 两人正下楼，最后几步台阶上有一摊水渍，许璟本来是看见了的，边上的人说了句小心后又将他往里带了点，与此同时耳边一句轻笑传来，“你猜猜？” 他险些摔倒！ 许璟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也许是从他来音乐教室开始，又或者是从林夕颜找上他的那一刻起，有人早就已经预判到了他的预判。 许璟想问清楚，但看到沈彦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肯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只是这么些天的逃避，可能真的就只是在自欺欺人吧。 听着耳边某人悠闲的哼起小调，许璟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可这千丝万缕之中，有一点他却坚信不疑。 他心里那块贫瘠了的土地，又再度迎来了一场春雨。 ·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班上的人显然比平时更兴奋了。 无论是班级排名还是年级排名，沈彦依旧是铁打的第一，只是这次的第二却变成了许璟。 许璟这次的英语比期中考高了二十分，年级排名也从第七变成了第三，厉沁笑的嘴都快合不拢了，在办公室念叨了一整天。 但许璟觉得主要还是沈彦那晚拿来的资料有用，月考的试卷上出了很多类似的，甚至有几题连选项都没变过。 皱籍这次发挥失常掉了好几个名次，自从成绩出来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座位，班上基本没人和他熟，看到也都只能当作没看见。 “我根据你们上次交的卡片重新制作了一张座位表。”梁姻指了指白板，“你们看看，没什么意见现在就开始换吧。” 班里安静了一秒，当即哄闹起来。 “我靠？我靠？两学神坐一起？” “我去，真假的，这不强强联手，神雕侠侣啊？” “去你的神雕侠侣。”查飞昂踹了一脚前面说这话的男生的凳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梁姻向来细心，既然这么说那一定在这张座位表上花了不少功夫，班上的人除了对这件事感到震惊之外，倒也没别的意见了。 上学时期换座位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皱籍从最后一排换到了中间的位置，孙浩没能如愿和林夕颜坐，林夕颜也离沈彦更远了，反而查飞昂捡了便宜换到了许璟前面。 几乎所有人都在有说有笑的换座位，只有皱籍低着头，默默的整理东西，而等他将要走的时候，却发现许璟往他桌子上放了一张纸条。 皱籍愣怔的抬起了头，只见对方什么也没说，拎起地上的书包就从身边走了过去，皱籍不解的拿起纸条，背面只有两个字，而字迹如刀刻般清晰工整，很是漂亮。 —加油。 皱籍鼻头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不仅长相普通，不爱说话，还没有任何特长，除了学习好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哪里，他都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他渐渐的已经接受了这些，也开始不对别人的关心抱有任何期待，可现在，皱籍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纸条，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潮水涌涨。 许璟从一个角落换到了另一个角落，而沈彦是班上唯一一个不用动的人，毛承宇前脚打算走，想着跟沈彦道个别，转头就看见跟自己坐了快一个学期都没说过几句话的学神对刚来的许璟关怀备至道，“下午好，我的同桌。” 毛承宇：“……” 他依稀记得开学那天坐到沈彦边上时，这位连个正眼都没给过他，更别提这么亲切的打招呼了。 毛承宇不信邪，非要待在原地再看一会，然而紧接又见到沈彦起身接过了许璟的书包，还帮着把两人的桌子对齐，东西放好，声音也是从所未有的温柔。 毛承宇心中的小人跪地大喊，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他最近复习的太猛导致的幻觉！ 许璟收拾好书后坐了下来，转头看沈彦，说，“你怎么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沈彦显然心情愉悦，眼底弯弯的卧蚕若隐若现，他只手撑着头，看了回去，“怎么能说是奸计得逞呢，我这分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许璟心里都不知道翻过去了几层浪，面上却还是不为所动，“哦？是吗？” 沈彦嘴角一弯，“当然。” 查飞昂还是跟郑佟坐，由于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两个人拖家带口似的搬了大半天，来时看见了后面两位在聊天，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他们近的显然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沈彦头微微低着，神情柔和，嘴角带笑，许璟整理着书，偶尔抬头回几句话，对视不过半刻又躲开了。 那画面根本不像男生之间的相处模式，反而有一种打情骂俏的既视感，查飞昂瞬间想到了那句“神雕侠侣” 但很快他又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换座位花掉了半节课的时间，梁姻也没布置别的作业，发了一张生字词汇总表让他们记，难得有节课能这么轻松，周围又是换了新的人，下课后班里的气氛终于活跃了不少。 沈彦看了眼许璟桌上的英语资料，借此机会又跟自己的新同桌搭起话，“这次英语考的不错。” 许璟也不隐瞒，如实道，“厉沁整理的这个有用。” 沈彦一愣，“你说这是厉沁给你整理的？” “不然呢？”许璟瞟了眼沈彦，说，“难道你整理的？” 沈彦顶了顶腮，差点气笑了。 他为了这份英语资料，翻了数十张往年的月考试卷以及作业本，又怕许璟看不懂，解析写的比外面买的辅导书还详细，他就差没把音标标上去手把手教这人学了。 因此整整三个晚上，他都没好好睡过觉。 许璟察觉到了不对劲，疑惑道，“你怎么压的中题？” 沈彦听出了那话中藏着的惊讶，于是一边心中雀跃，一边又轻描淡写道，“厉沁上课说过这次月考会出现和前几年卷子一样的题，我随便猜的。” 《随便》《猜》 许璟之前最看不惯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装逼，但是沈彦。 算了，这人真有实力。 “谢了。” “不用。”沈彦轻轻一笑，语气低沉悦耳，“我的荣幸。” 第46章 玫瑰 原来是情郎 许璟也是才知道, 原来他的同桌不仅会唱歌，还是天籁之音。 沈彦选择了一首慢调的英文歌，许璟没意见, 他只负责伴奏, 而很多个午后，他们都在这间窄小的音乐教室里排练，听到沈彦性感低沉的嗓音唱出那对于他来说一窍不通的英文时, 许璟的心情异常复杂, 但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 这些枯燥的单词会变得那么悦耳动听。 以前秦欣让他学过很多东西，而许璟上学本没有压力, 闲下来的时候也就答应了，于是不知不觉中乐器绘画书法他都学了个遍，对许璟来说, 这些原本就是打发时间的一种工具，可当他现在坐在钢琴架前为沈彦伴奏时，他突然觉得之前在私教那里浪费的每一秒都是值得的。 沈彦的口语不属于字正腔圆的那种, 但他说的很流畅，低沉的嗓音中有着恰到好处的粘性, 听起来不仅自然，又性感的要命。 他们有时候会在教室里练一个中午，有时候排两遍就停下来坐在钢琴架前聊天，虽然没讲几句就开始拌嘴, 但又会在对视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 也有好几次两人连门都没进，直接跑到篮球场上打球，后来被值班的老师发现, 在梁姻那里挨了不少训。 许璟觉得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想留住时间，可一场风雪埋没了校园的落叶，这样的生活也终于迎来了尾声。 “妈的终于能歇一天了，为了今晚的元旦晚会，我整整连续读了两个星期的书。” 郑佟看不下去了，指着查飞昂桌肚里的那叠毛线嘲讽道，“你是读了两个星期的书，还是织了两个星期的围巾。” “当然是读书，不信你问璟哥，我最近都没抄他的作业。”查飞昂转过头，“是吧，璟哥？” 许璟闷闷的嗯了一声，鼻音极重。 “璟哥你感冒了？你今晚不是还有表演吗？” 许璟嗓子疼的厉害，压根不想说话。 “今晚他用不到声音。” 沈彦从后面出现，把保温杯放到了许璟的桌上。 许璟鼻尖泛红，打了个喷嚏后，一双带着倦意的眼睛半垂着。 “下次别逞强。”沈彦拧开保温杯，把热水递到了许璟面前，沉声道，“自己什么体质不知道吗？” 许璟沉默着接了过来，后像是咽不下挨训的气，轻哼了声以表自己的骨气。 而事情起因在于前天中午两个人嫌热脱了外套，结果到音乐教室排练没几分钟外面就开始刮大风，沈彦让许璟回去穿衣服，这摆明了瞧不起他，许璟不乐意，也不让对方回去拿，就这样跟沈彦在原地犟了十几分钟，结果就是他现在头昏脑涨感冒咽炎，而沈彦却连个喷嚏都没打。 查飞昂扭头看郑佟，后者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后面两位的相处模式已经习以为常了。 元旦晚会如期举行，四班的节目比较靠前，沈彦和许璟在等待室里换好了衣服，查飞昂以及班上好几个热心肠送来了奶茶和零食，他们本想在这里一直等到节目开始，却没想到之后时不时就有人进来要联系方式，许璟身体不舒服愈发没耐心，当即起身走了出去。 沈彦紧跟而上，一把拉着许璟的手，说“跟我来。” 两人找了最近的教学楼，由于是钢琴伴奏，他们今天穿的是西装，衣服是梁姻租来的，因为身型好，穿着倒十分合适，就是行动不太方便。 “走这么慢，要我背你？” 许璟看着眼前数不尽的楼梯，沙哑道，“你还想上几层。” 穿着西装的许璟越发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冷白色的皮肤衬的他眉清目秀，气质斯文矜贵。 沈彦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突然眼神一暗，向前走去。 他进一步，许璟只好退一步，就这样慢慢的被逼到了墙角。 “你干嘛？” “看看你。”说完，沈彦又很刻薄的点评了一句，“你现在的声音很像一台破旧的收音机。” 许璟又打了一个喷嚏，哑声道，“我又不用唱歌。” 闻言，沈彦突然好奇的往前凑近，问道，“那首英文歌你听我唱了这么多遍，你还不知道它的意思么？” 许璟被问住了，一直以来他都只顾着看琴谱或是沈彦的脸，至于意思，有几句他能懂，但大部分还是处于懵然的状态，尽管他已经听了不下百遍。 沈彦看着许璟沉思的脸，说，“其实整首歌我最喜欢的只有两句。” 许璟倦倦的掀了掀眼皮，“什么？” 月光朦朦胧胧的照在沈彦的脸上，许璟看见对方嘴角翘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你会知道的。” 神神秘秘，许璟想，这人适合去算命。 “月色满轩白，琴声亦夜阑，接下来有请高一四班的沈彦和许璟为我们带来钢琴版《Morning Dew and Rose》。” 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刚结束，下面的人的尖叫声就快把屋顶掀飞了。 台上两位一黑一白，穿的简直像情侣装，而且台下的人都知道，沈彦唱的根本不是普通的英文歌，是实实在在的情歌。 “我靠，璟哥和彦神今天简直快把我帅晕了。” 郑佟一脸无语的拉住边上的人，说，“查飞昂你冷静点，你今晚还要跟你的网恋对象见面呢。” “也是。”查飞昂顿了顿，转瞬又加入了高涨的欢呼声中。 郑佟拉不住就加入，一句哇呜喊出了平生最大的嗓门。 从开始到现在，或者说是接下来的所有节目，下面的人一致认为不会再有比现在更活跃的气氛了。 毕竟这两位的人气实在是高，再加上前几天有人在贴吧上发了一中元旦汇演的节目单，今天甚至还有不少其他学校的学生偷偷溜进来，特意来看沈彦和许璟。 在许璟开始弹琴的那一刻，场面才安静了下来，两人虽然排练的次数不多，但他们做事向来高效，又有默契，正式表演比在那间音乐教室的表现还完美。 体育场的收音效果虽然不好，比不上演唱会的质量，但沈彦和许璟今晚的配合度极高，现场效果好到爆。 而在这首歌即将顺利结束的时候，场上更是出现了一幕令人意想不到的画面。 沈彦突然转过了身，慢慢的朝钢琴架走去。 “Morning dew will eventually dissipate the loneliness at night” 下面的人都看愣了。 沈彦在钢琴架前停了下来，低头唱出了最后一句歌词。 “But you are my rose that never fade away” 在场只要是英语好的都能听出这句歌词的意思，起哄声以及欢呼声瞬间盖住了伴奏的声音。 还有一段尾调要弹的许璟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对于不按常理出牌的沈彦以及其他人突如其来的反应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不过有一点，许璟能将所有抛之脑后，任凭刹那间的心跳将其完全淹没。 沈彦在对他笑，与他以前看到的都不一样，那是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笑。 许璟今天穿的西装本就单薄，晚上又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结束时连话都讲不出来，查飞昂还想让他陪着去跟网恋对象见面，他简直不能理解这种故意给自己找电灯泡的行为。 元旦除高三休息一天之外其他的都放了三天假，安全起见住校生第二天早上才能离校，所以其他人的假期从晚会结束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你元旦怎么过？” 两人正往家走，许璟的问题让沈彦微微一愣。 按理来说像这种跨年的重大日子基本上都是和家人一起过的，许璟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对沈彦来说有多无聊。 “在家吧。”沈彦语气正常，听起来并没有多想。 许璟想了片刻后，出声问道，“那你要不要和——”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开来了的那辆银色欧陆的前照灯给打断，许璟眯着眼，愈发觉得这车眼熟的很。 “看来我时间算的还挺准。”秦欣停下车，露出了一张面带微笑的脸。 “……妈。” “今晚是跨年夜，你这孩子怎么还不想回家。” “不是有爸陪着你。” “什么话。”秦欣不高兴的撇了撇嘴，说，“哪有不跟家人一起跨年的道理。” 许璟下意识看了看边上的沈彦，只见沈彦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小彦，你爸妈今晚回来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那什么。”许璟轻轻咳了一声，说，“我家客房还挺多的。” 沈彦的唇抿的有些紧，他的眼神闪过几分动容，只是消失的太快并没有让人察觉。 “谢谢，不用了。” 许璟早料到沈彦会拒绝，可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走了。” 许璟说完这句便绕到了副驾驶，秦欣冲沈彦挥了挥手，笑脸盈盈道，“那我们先走了小彦，你早点回家。” 车往远处不断驶去直到消失，沈彦还在原地站着，刺骨的冷风吹的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少年的背挺的很直，在黑夜中似乎怎么也不会倒下。 “哟，我那帅气多金的沈大少爷怎么在这当望夫石呢。” 姜沛的嗓音很独特，清澈空灵，但在开玩笑的时候，又带着一种天然的诱惑力，听起来娇滴滴的。 “怎么不跟着回家，多好的机会，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沈彦挪开了姜沛放在肩膀上的手，淡声道，“我对姐弟恋没兴趣。” “……”姜沛恼了，撇了撇嘴，说，“我还不喜欢弟弟呢。” “来多久了？” “还好吧，一路跟来的。” “走吧。”沈彦转过了身，在看见姜沛的超短裙时，眉心轻拧了一下。 “以后晚上出门别穿这种。” 姜沛有着极其热辣的身材，一双长腿又白又直，走在路上总是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她知道沈彦的意思，便笑着打趣道，“这不是还有你保护我么？” 只是两秒后，少女又叹了口气，悲伤道，“哎，我忘了，现在站我边上的这位已经有心上人了。” “姜沛。”沈彦的语气带着几分危险，“姜爷爷应该还不知道你那次喝醉酒闹进警察局的事吧？” 姜沛瞬间不吭声了，心道，早知道就不来接你了。 姜沛和沈彦的联系来源于上一辈。 钟忆秋在还小的时候曾走丢过，是姜沛的爷爷通过寻人启事送回来的，两家的关系也以此交好，后来姜沛的父亲出车祸死了，母亲也不知所踪，说到底，姜沛其实和沈彦一样不幸运，只是可能经历过的事打击都太大了，物极必反，她虽比沈彦大三岁，性子却很叛逆，早些年辍学去酒吧当驻唱歌手，摸爬滚打，倒是也做出了成绩，现如今好几次和她的乐队登上一些大平台演出，攒了不小的名气。 而像一些重要的节日，姜爷爷都会让姜沛把沈彦带回家聚聚，早些年沈彦死活都不愿意去，后来或许是想通了，渐渐的竟也会在闲下来的时候主动上门。 “你那混账父亲今晚有找你吗？” 这话刚结束，沈彦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 姜沛的嘴向来很灵，沈彦刚准备拿出来挂断，一看手机却发现是许璟。 “哟，原来是情郎。” “别说话。” 沈彦接起了电话，那边先是安静了一会，之后才传来许璟的声音。 “到家了吗？” 沈彦也不多解释，只嗯了一声，后道，“你呢？” “我也是。” 这电话来的突然，许璟是一时冲动打的，沈彦也是不假思索接的，一安静气氛就变的有些尴尬。 见状，旁边的姜沛突然在这时候哎呦了一声，细细的嗓音掐的又嗲又软，实在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沈彦下意识把手机移远，却也来不及了。 那边的人显然愣了一下，而后轻声说了句，“你忙。” “不是，你听我说。” 电话挂断的声音传到了姜沛的耳朵，看着沈彦吃瘪的样子，姜沛顿时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 沈彦转过头，细长的眼睛透出几分森冷，“你应该庆幸你是个女生。” 姜沛却不以为意，笑完后反而慢悠悠道，“姐姐我谈过的恋爱比你吃的饭还多，我这是在促进你俩感情。” “你别不信，到时候成了你就会来感谢我。” 沈彦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了句，“你不奇怪？” “这有什么的。”姜沛一脸稀松平常道，“喜欢就是喜欢，对方是女生也好，男生也罢，这都是一件值得被尊重的事情，谁都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喜欢没有贵贱之分，只有两个字，真心。” 姜沛从没有这么正经的说过话，沈彦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路，最后不知想起什么，轻扯了下嘴角，眼底尽是温柔。 第47章 冰消 约你。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秦欣是一个注重仪式感且讲究浪漫的女人，所以许怀杨无论有多忙都会在一些特殊的日子及时赶回来。 一家人极其和睦的吃了顿晚饭，许怀杨自觉的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秦欣切了盘水果, 走出来时发现许璟正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秦欣本还不信，坐下后顺着目光看了几回，却发现他儿子居然真的在发呆。 “这是怎么了。”秦欣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谈恋爱了？” “……”许璟挑了挑眉, “这都能看出来？” 闻言, 母子两人对视了半秒钟，秦欣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说现在, 许璟要是能在三十岁前谈场恋爱，她都不知道该烧高香拜哪座庙了。 “小彦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许璟嗯了声，说, “他妈前几年不在了。” 秦欣轻轻叹了口气，后道，“那他爸一定是个混蛋。” “……你怎么知道？” 秦欣冷哼了声, 说，“男人能有几个好东西, 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母亲去世，父亲没几天就领了一个后妈回家。” “这话我可不赞成。”许怀杨也不知哪练的耳力，听到前半段话便开始反驳, 过后从厨房走了出来, 擦干手上的水后又忍不住添了句，“这世界上也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好男人，你要是走了, 我就跟着你一起走。” 许璟心想，他们俩可真是没管自己的死活。 “那这样小璟怎么办？” 许怀杨想也不想，一脸理所应当道:“继承家产啊。” 许璟:“……” 秦欣:“……” “大过年的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给我一边待着去。”秦欣一把推开了想加入这场聊天的许怀杨，转头对许璟道，“要不你现在给小彦打个电话，再问问他是否愿意来我们家过年，客房我还没整理出来，让他今晚跟你挤一挤。” “不行。”听到最后一句话，许璟下意识拒绝了。 “为什么？”秦欣疑惑道，“你和他关系不是挺好的？” 许璟没吭声，他现在只要一跟沈彦近距离接触身体就会起反应，别说在同张床上躺着了，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有洁癖。” 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许璟起身打算回卧室，无意之间却看到了客厅那架钢琴。 于是他又坐了回去。 “沈彦跟我说他之前来找过你。” “是啊，找我问了点事。” “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秦欣捋了捋头发，目光有些躲闪，“就问了一些你以前的事。” 从小到大，秦欣每次遇到不想说的事都会习惯性来句其实也没什么，而许璟之前一听到这句话也就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但现在却不同。 秦欣有些犹豫的看了眼边上的许怀杨，许怀杨正观察股票涨落情况，察觉到不对劲后就放下了手机。 许璟打量着两人的反应，心想原来他们真的有事情瞒着自己。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小时候发生的一个意外。” 听到小时候许璟顿时神经紧绷，他有预感，接下来秦欣说的事一定很重要。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在那个鸿雁幼儿园上学，那时候我跟你爸都挺忙的，有一天跟老师打了招呼打算晚点去接你，结果你自己偷偷跑出去了，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就躲在幼儿园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全身颤抖，也没有哭，之后无论我们怎么问你都没提那晚发生的事。” 许璟皱起了眉，茫然道，“为什么你说的我没有任何印象？” “因为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你就跟中邪了似的，话越来越少，后来我和你爸带你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你是那晚遭受到了惊吓才这样，最后他采用催眠的办法帮你模糊了那段记忆，随着时间推移，以至于你现在也忘记的差不多了。” 就像大脑有一块记忆被人强行挖走，许璟拼了命想记起秦欣说的事，却还是做不到。 “你从小就喜欢收藏绝冠的赛车模型，这家做的又都是限量款，现如今放在你柜子里的都是我通过朋友帮忙买来的，但是自从那天之后，你的三号模型就不见了。” 听到许怀杨的话许璟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不解的看了过去，说，“你之前不是说因为这款绝版了买不到吗？” 许怀杨有些心虚的咳了两声，回道，“那是怕你又想起这件事，故意骗你的。” 许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好不容易从混乱的思绪里面弄清楚了一个事实，可这个事实更是令他难以置信，原来这个存在于沈彦口口声声难忘的人，自始至终都不是别人。 原来这世上能有这种巧合。 如此，沈彦之前种种令他不解的行为这回也终于有了解释，与此同时，许璟想起了自己之前去祁愿山问沈彦的那些脑残问题，回来之后，他有时候甚至还希望那个人已经去世了。 妈的，敢情到头来他一直在咒自己死。 “不过小彦上次来问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觉得他好像知道点什么。”秦欣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璟沉默不语，他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只是那晚遇到了沈彦，至于别的，或许只有问对方才能知道了。 “我回房间了。” “等等，你这话还没说清楚呢。”秦欣还想叫住许璟，许怀杨连忙把人拉了回来，劝道，“老婆老婆，不着急，等小璟弄明白后自然会和我们说的。” 看着少年已是成人身量的背影，秦欣往沙发后头一靠，感叹道，“当妈真累。” 许怀杨听到这话如临大敌，紧接便又是捏背又是捶腿的，满脸讨好道，“生个女儿，我带。” 秦欣懒懒的看了他一眼，“滚。” 许璟靠在床头一遍又一遍的打开和沈彦的聊天页面，却迟迟没下手，他们两个几乎很少在这上面聊天，□□上还只是之前听到对方家里有异样发过去的一个问号，微信更不用说了，就是刚加好友的时候两个人发的几张表情包。 他仅有的七个表情包都是从严哲那里拿来的，清一色汤姆猫类型，看上去蠢的要命，可沈彦发过来的却是那种粉粉嫩嫩的猫，谁都没想到在校生人勿近的高冷学神，私底下居然会收藏这么可爱的表情包。 许璟莫名觉得好笑，而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亮了一下，伴随着视频电话的声音，许璟一个激灵手打滑，直接按到了同意。 于是屏幕就出现了他此时此刻的样子，以及…… 许璟高高挑起一边的眉毛，语气染上几分难以置信。 “……沈彦？” 一块白色浴巾围在沈彦的胯间，腹上六块结实的肌肉还在不断的滴着水，那水滴顺着漂亮的线条慢慢流进遮掩地带，性感的就像漾开的水花，勾的人心潮澎湃，如此景象就这样硬生生的放大在许璟震惊的瞳孔中央。 那边的画面以及许璟的表情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不好意思，刚洗完澡。” 半晌，沈彦才慢悠悠的把摄像头往上移，露出了半张精致如妖孽般的脸，些许锋利的桃花眼又含着几分水汽，不可否认，这是男相里面一种摄人心魄的漂亮。 许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将摄像头往边上一移，生怕让对方看出他的不对劲。 沈彦似乎已经找好舒适的位置坐了下来，把手机一放，说，“我有三件事准备跟你讲。” “巧了，我也有。” “那我先说。” 许璟:“……” 正常人不是应该都让对方先说？ “首先，我猜你一定想问我你小时候那件事。” 许璟嗯了声，难得的夸赞道，“挺聪明。” 沈彦扬唇一笑，“没错，我想找的那个人就是你。” 虽然许璟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在听到沈彦亲口说出来时，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有很多东西如果不是刻意去记，遗忘是必然。虽非本愿，他却还是感到有些愧疚。 “抱歉，我忘记了。” 沈彦当即道，“不要道歉。” 他的八岁是一场人生噩梦，那是钟忆秋和沈临之感情破裂的开始，所以在沈彦的记忆中八岁是数不清的嘶吼和东西摔碎的声音，更是数不清的拳打脚踢和恶语相向。 他和许璟相遇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 鸿雁幼儿园连晚托班一起，都是到了六点才能放学，而那天晚上沈彦突然被钟忆秋送到了那说晚点再来接他，可没多久他就趁着院长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 然而离开近一公里的时候，沈彦又想起钟忆秋和他说要让他好好待在这里等她，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沈彦回到了幼儿园附近的小巷，没有再往前走，而是找了个阶梯坐了下来。 在这样漆黑的地方，沈彦摸着自己手上被亲生父亲烧伤的疤痕，感受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带来的疼痛，年仅八岁的他，竟哭不出来。 可当他想起了钟忆秋额头上的伤痕，那不是出自别人的手，而是他眼睁睁看着沈临之用烟灰缸砸的，沈彦紧紧握住了拳头，眼眶发红，全身不停的颤抖。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却出现在了巷口，伴随着光亮慢慢走进入了他所在的黑暗之地。 那是一个皮肤极白的小男孩，穿着整洁干净，长相如瓷娃娃般，肩上背着黑色的书包，右手拿着照明灯。 沈彦停住了哽咽。 回神后如狼犬般凶狠的盯着走近的人，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别的意思，而是抬起照明灯想凑近看自己。 沈彦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男孩一言不发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虽然眼前这个男孩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沈彦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作势离开，而这时耳边却传来了句稚嫩的声音，“你在哭吗？” 沈彦愣怔着想回句关你什么事，男孩却用他圆圆的眼睛眨巴着望过来，说，“不要哭了。” 沈彦那时虽然还小，却对这双眼睛记忆深刻。 男孩见状似乎更大胆了些，居然用手帮沈彦擦去了还停留在眼眶的泪水。 “这个送你。” 沈彦睁大了眼睛，一低头发现自己手上多了辆崭新的赛车模型，愣了好半天。 “你要是不开心可以来幼儿园找我玩。” 也许是当时年幼无知的他太需要这样一份善意，便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可是等了很久都没等来下文，沈彦不明的看向男孩，而这时的男孩已经紧紧握着手里的照明灯，眼神之间有着难以忽视的恐惧。 “你怎么了？” 男孩的声音变得很不对劲，那是恐惧到了极点讲不出话的颤抖。 “我怕黑。” 沈彦这才注意到原来照明灯的光在变弱，就这会功夫，男孩已经拿起书包往外跑了出去。 而黑暗中的他，最终也不知道那个跑向光亮的男孩叫什么名字。 …… 安静的听完沈彦讲的故事，许璟足足沉默了有半分钟，终于发出了灵魂一问，“你确定我小时候这么傻逼？” 沈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摄像头关了，许璟看不到画面，就只听到一声轻笑，“童叟无欺，句句属实。” 许璟觉得自己已经没脸见沈彦了。 “我本想还你这个赛车模型，可是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你。” 意思就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沈彦也不知情，但许璟却有了答案，他深知自己对黑暗的恐惧，后来照明灯没了电，他东碰西撞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所以出去之后才会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 “第二件事我猜你想问今天听到的女声 。” “……”许璟不置可否，“哦？” “这是个意外，但她算是我半个姐姐。” “姐姐？” 许璟心想，什么姐姐晚上能在旁边发出那种声音。 “上次在你房门口见到的？” 沈彦:“……” 这样听起来这事好像的确不太对劲。 “她叫姜沛，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 许璟轻轻哼了声，说，“这关我什么事。” 沈彦又一次打开了摄像头，这时的他已经穿上了衬衫，眉目间也没了那种慵懒感。 “我会和你说清楚的，但不是现在。” 许璟的目光在屏幕上打转，道，“那第三件事呢？” 两人已经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沈彦凝眸看向墙壁上挂的钟，发现时间掐的刚刚好。 在秒钟跨过十二那一格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这一刻，许璟手机屏幕顶端接二连三跳出了很多信息提示，都是些不认识的好友发的祝福，连备注都没有，许璟没心思理。也顺其自然的以为第三件事就是这句新年快乐。 于是想也没想的说道，“看来不用猜了。” “不。” 对面的人否定了他。 压低后的声音充满了势在必得，在夜晚有种说不清暧昧。 “我的第三件事是，约你。” 第48章 彦璟 从你说喜欢我的时候就醒了 许璟怎么也没想到那人居然会在新年第一天约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日上三竿, 在镜子前换了三套衣服的许璟最终还是穿上了第一选择——宽松的白色连帽卫衣以及淡蓝色休闲裤。 唯独外套怎么配都不满意，加上沈彦刚刚已经打电话说在楼下等了，许璟便只在里面添了件保暖衬衣就匆匆出门了。 “在这。” 许璟闻声望去, 发现沈彦正站在树下冲他招了招手。 昨晚几乎一夜未眠的许璟此时竟意外的清醒, 尤其是在看到沈彦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的心跳都不受控制。 “午饭想吃什么？” “都行吧。” “那就去我订的酒店。” 许璟刹住了脚步，“什么？” “不好意思, 口误。”沈彦笑了笑, 道, “是饭店。” 本就不太对劲的气氛因此变得更微妙起来，他们之前不是没有一起吃过饭, 但沈彦昨晚说的最后两个字涵盖的意思却没有那么简单。 这让许璟想到了另外两个字。 约会。 沈彦订的饭店在当地很有名气，不大，但无论是从装潢还是服务来看都显得非常精致, 除此之外价格也不便宜，两人只点了四个菜就花了近一千。 许璟之前听沈彦说过他妈妈给他留下了一笔钱，但从沈彦日常的穿着打扮以及用的东西来看, 那笔钱的数目绝对不容小觑。 这顿饭吃的许璟简直有种精神错乱的感觉，他们非但没有吵架, 沈彦更是像换了一个人，夹菜倒水，无微不至，就差没坐到他边上伺候着了。 看着碗里堆成的小山, 许璟抬起眼, 道，“你没事吧？” 沈彦疑问的嗯了一声，说, “怎么了？” 无辜的语气让许璟反而觉得是自己有问题。 心猿意马的吃完了一顿饭，许璟开始为等会要做的事犯了难，他之前只跟严哲他们出去过，几个人顶多是吃饭打游戏，根本没有别的娱乐项目，难不成等会就直接回家，还是叫沈彦去打游戏？ “那什么，网吧去不去？” “去看电影么？” “……” 两人都用一种意想不到的神情看着对方。 “你想打游戏？” 许璟有些尴尬，说，“也不是很想。” 他昨晚不是没查过百度，然而搜出来的都是情侣约会该做的事，他和沈彦现在不清不楚的，偏偏也不是那种关系，许璟在一堆眼花缭乱的攻略里看的比考试还认真，但上面写的建议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那就跟我去看电影吧，我已经包好场了。” “……” 许璟再一次陷入沉思。 电影下午五点才开始，两人从街头走到街尾，吹了整整半个小时的冷风，无奈之下还是进了家网吧。 沈彦和许璟都是为了打发时间而玩的lol，并没有像严哲以及林嘉誉他们那么痴迷，所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坐这么近打游戏。 但是跟沈彦玩有个坏处，就是没什么游戏体验感，因为十分钟不到这人已经在野区杀疯了，聊天框全是diss这位玩蛮王的，挑衅的话接二连三刷了屏，沈彦都不做理会，直到那个已经死了四次的狮子狗发了句: 【回忆的海(狮子狗）】:敌方打野****失恋了啊？这么丧心病狂。 许璟玩的射手正在发育，看到这句话后才发现沈彦已经快把敌方的野区挖空了。 “你还真是丧心病狂。” 蛮王向下路走来，许璟也不在意，就算没这几只野怪他照样也能发育。 蓝buff只剩几格血的时候，沈彦突然喊了他一声，“来拿蓝。” 许璟有些受宠若惊的过去收了残血的野怪，再看时却发现聊天框多了一句话。 【SY(蛮族之王）】:你说反了。 【回忆的海(狮子狗）】:？ 许璟一时半刻也没看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无论那个狮子狗再怎么语言攻击，到结束沈彦都没再理过他。 两人掐着时间离开，到电影院后正好五点，一进包厢眼前瞬间变暗，许璟这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根本看不了电影。 许璟下意识想走，耳侧温柔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别怕。” 与此同时，头顶那些灯光也在慢慢变亮。 原来这就是包场的原因。 许璟转头看沈彦，心底浮现出了一种身在梦境的玄幻感，不只是因为对方的细心和温柔，更重要的是，吃饭订座，电影包场，他这些手段怎么能用的这么娴熟？ “那什么，你——” “嘘。”沈彦像是料到许璟想说什么，轻轻打断了他，“先看完这场电影。” 沈彦态度坚决，许璟也就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这场电影讲的是一个救赎向的故事，战争时期，男主为了救自己的朋友被弹药炸断了两条腿，之后就只能靠着轮椅勉强维持生活，本是一个心气极高、有着伟大抱负的将军，如今却成了连走路都困难的残废，从云端坠入谷底，男人对此深感绝望，在日复一日的颓废中准备自杀，而就在那个夜晚，他在海边看见了一个长头发的美丽女人，女人有着高挑曼妙的身材，如天籁之音的歌喉，就像神明闯进了男人的视线，而这个女人也被男人坚毅的眼神以及特殊的外表吸引，两人最终相知相爱，度过了本是漫长却又短暂的一生。 这部电影前期宣传力度特别大，几乎占满了各个平台的热搜，唯一让沈彦犹豫的是，这是一部纯英文的外国片。 “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不想睡觉？” “还行。” 这是电影开播后半个小时的对话，听到回答后的沈彦只觉得不可思议，许璟居然真的愿意和他在这里看两个多小时的英剧。 而在电影即将结束的时候，大屏幕已经是女主推着男主的轮椅一同看海的特写，沈彦的手心略微有些出汗。 抒情催泪的片尾曲在空荡荡的电影院内响起，沈彦面无表情的盯着前面滚动播放的演员表，心里早已天翻地覆。 “那个，我有句话想和你说。” 片尾曲结束的那一刻，在身边所有都恢复安静的瞬间，沈彦突然闭上了眼睛，下定勇气般，将那句在心中百转千回的话说出了口。 “许璟，我喜欢你。” 心跳犹如钟鼓，沈彦的脑中飞快的闪过了许多画面，一幕又一幕，像放电影一样，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他能把跟许璟认识以来经历的每件事都记得那么清楚。 只是在一阵怪异的安静后，他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沈彦转过了头，发现边上坐着的人头微微歪着，呼吸均匀，长如蝶翼的眼睫垂下两片好看的阴影。 沈彦:“……” 人生当中第一次表白，结果对方睡着了。 沈彦沉默的盯着许璟的脸看了很久，好像要把这张脸彻底刻进自己的脑子里，从俊秀的眉眼到挺翘的鼻梁，最后停在了那张红润的嘴唇。 沈彦眼神一暗，忽然欺身而上。 他的手死死的扣在扶手顶侧，又怕吵醒对方而小心的没向前移动一点，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冲动过，这种感觉几乎吞噬了所有的理智。 只差一点，他就能完全触碰到这个人。 然而在所剩不过几厘米的距离时，那个明明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沈彦在许璟清醒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他的大脑像被凿开了一个洞，除了错愕之外，还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叫嚣，沈彦有了后退的迹象。 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被一股蛮力强行拽了过去，嘴唇上随即而来的是冰凉又柔软的触感，两人都浑身一震。 他们接吻了。 这个念头如烟花般在两人的脑袋炸开，仿佛灵魂都为之猛地颤抖了一下。 温热的呼吸带着两人身上独有的味道交缠在一起，只是谁都没再往前动辄半分，这个吻便如蜻蜓点水般很快就分开了。 沈彦的手因为刚刚的事太过突然而硌的生疼，可跟眼前的状况相比，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良久，被动的人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一直醒着？” “不是。”许璟转过了头，轻声道，“从你说喜欢我的时候就醒了。” 可明明是沈彦先说的喜欢，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表白的人，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对方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许璟忽然想起自己在某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所以喜欢就是一场无声的情感博弈，在无数次的对决中，你屡战屡败，最后却依然愿意让对方做那个战无不胜的赢家。 他当时看了只觉得写这句话的人脑子有问题。 而此刻，他却心甘情愿成为了那个蠢货。 视线下移，是掌心一片红的手。 许璟眼神滚烫，慢慢的将手覆了上去。 沈彦没有一丝犹豫，反手就握紧了许璟的，急切的生怕他会逃走。 只是又明知故问般，低声道，“那你怎么想？” 嘴也亲了，手也牵了，居然还问这种问题。 许璟声音闷闷的，“初吻都给了你，你觉得我还能怎么想？” 沈彦抿了抿唇像是在回味那一触即分的感觉，紧接便低低的笑了起来。 许璟也弯起了嘴角。 视线在空中交汇，他们早该透过彼此的眼睛看到了无需宣之于口的答案。 好在，这个答案来的并不算晚。 · 原来那句说反了是这个意思。 许璟现在才明白，以至于回去的路上他都不经同情那个被沈彦追杀到直接挂机的狮子狗。 自两人出电影院后，牵着的手就一直没分开过，在这样寒冷的冬夜，紧贴着的掌心都磨出了不少汗。 一路走来，只有沈彦解释了姜沛的事时两人说过话，其余时间双方都在沉默。 就这样慢慢走到最后一条街，已经能看清自家别墅的顶楼时，许璟突然停下脚步，认真道，“没有童年的滤镜，只是你现在所看到的我，沈彦，我再问你一遍，你喜欢我吗？” 沈彦脚步一顿，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扣着许璟的手，视线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扫了一眼，下一秒，后者就感觉自己被拉着往前跑，力气是他无法拒绝的程度。 后知后觉被拽进小巷，沈彦用力的把许璟压到墙上，一手小心翼翼的护着头，一手又恶趣味的挑起下巴，桃花眼幽深炽热，气息滚烫的像能把人烧起来。 “沈——唔!” 剩下的话被与刚刚完全不同的吻给堵了回去，这是个毫无章法的吻，似吮似咬，舌尖所传来的酥麻感一直到后颈，如岩浆涌动般热切的情动，逼的许璟几乎站不住。 往后退的动作不知被强行中断了几回，许璟实在受不住，重重的推了推对方的肩膀。 喘气声几近崩溃，沈彦这才不情不愿的结束了这个吻，许璟舔了舔发疼的嘴唇，刚要骂人，就看见对方眼神微醺，嗓音低哑道: “操，硬.了。” 第49章 筹码 第一次，技术不好。 许璟瞬间脸红的能滴血。 “怎么办？”沈彦边问边往前逼近, 直勾勾的眼神带着几分笑意。 许璟躲似的偏开头，干巴道，“我怎么知道。” “要不然——” “你想都别想。” 坚决的语气让这个窄小的通道变得更安静了。 “我只是想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沈彦慢慢俯下身, 低着嗓音耳语道, “小璟，我是真的喜欢你。” 这声小名听得许璟耳根直软，就像一股电流在身体里东流西窜。 “……别这么叫我。”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谈恋爱了难道还要像以前那样直呼大名么？” 沈彦说的有理有据, 许璟却觉得他话里有话, 便小幅度仰起头，闷声道, “你想我叫你什么？” 沈彦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道，“我比你大, 你觉得呢？” 许璟默了默，骂了句，“不要脸。” 这是沈彦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骂了还觉得高兴, 他占尽了身高优势，只要视线稍稍下移, 就能看见对方宽松毛衣下藏着从耳根一直蔓延到整片脖颈的粉色。 沈彦喉结滚动了一下。 隐忍的目光由深到浅，沈彦难耐的扭开了头，低声道，“走吧, 送你回家。” 许璟倏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五分钟后, 他发现自己真是高兴的太早了。 到了家楼下，懵懂的少年又被用力摁着在大树下黏糊了一会，直到听见一声细微的抽气, 沈彦抬起头，借着微弱的路灯看见眼前的人抬手摸了摸嘴唇，指尖沾了几滴血珠。 “你他妈属狗的？” 许璟的声音已然沙哑，沈彦也愣了一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咬破的。 “第一次，技术不好。”沈彦用指腹轻轻抹去了许璟唇上多余的液体，语气有些愧疚，“你多担待。” 许璟一听这语气就没辙，边骂自己没骨气边慢吞吞道，“也没不好。” 虽然一共硌了他牙齿三次，咬了他舌头四次，一次出血，两次发麻，还有一次已经失去知觉了。 想到这，许璟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之前谈过，难道没有接吻？” “谁说我——”沈彦声音一顿，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医院开的那个玩笑，没想到许璟居然没听出来。 “你骗我？” 这样一句话本该是带着愤怒的，可如果仔细听就知道，许璟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欣喜。 沈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凑近道，“再亲一会你就知道答案了。” “……”许璟连忙后退，“走了。” 树下的人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抱臂于胸前，几秒后，那个已经快到家门口的人又从半路折了回来。 沈彦挑了挑眉，笑道，“有什么落下了？” 许璟没说话，而是仰起头在晚风中轻轻碰了一下沈彦的嘴唇，眼神温柔又坚定。 “真走了，哥。” “……” 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沈彦都没能从刚刚那个主动的吻以及意料之外的“哥”里面回味过来。 · 期末考试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终于结束。 一中是临禾市放假最晚的高中，同时还是出了名的开学早，好在梁姻顾及学生的情绪，又是请奶茶又是买零食，如果学校要组织最美班主任的评选活动，四班的学生一致表示自己砸锅卖铁也要让梁姻成为第一。 “璟哥，今晚有活动，一起不？” 虽然喊的是许璟的名字，但说话的时候查飞昂还是忍不住瞟了几眼沈彦，最近也不知是怎么，每次他转身跟许璟聊天也好，借笔也好，都能感觉到沈彦看他的眼神充满寒意。 如果在夏天，查飞昂觉得他都用不到电风扇，一个沈彦就足以让他背后凉飕飕的。 “不去。” “为什么？” 许璟头也不抬道，“没意思。” “我保证现场气氛肯定很好，而且你要是去了，也能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 许璟淡淡的瞥了查飞昂一眼，说，“我为什么要拉近和你的关系？” 查飞昂做心碎状，说，“璟哥你好狠的心，你想我们这一别可就足足一个月见不到面了。” 郑佟简直看不下去，如果不是谈了个女朋友，他真的以为查飞昂这货喜欢男的。 寒假许璟要回老家，也就是许怀杨父母所在的嘉庆市，两市离的远，这就意味着他将一个月见不到沈彦。 许璟转头看沈彦，沈彦说，“我没意见。” 查飞昂听到后激动道， “如果彦神能来就那就更好了!” “走了，晚上见。”沈彦对许璟说完后，单肩背上包便离开了。 直到沈彦走出教室好一会，查飞昂才愁容满面道，“我说璟哥，我最近没惹到彦神吧，他怎么总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许璟有些心不在焉，只回道，“有吗？” 查飞昂撇了撇嘴，心想，对你肯定没有。 “给你支一招？” “你说！” “离我远点就行。” 查飞昂不明所以，问道，“为什么啊？” 能有为什么。 吃醋而已。 许璟差点把实话讲了出来，冷静了两秒后又觉得好笑，就算他真的跟查飞昂说自己和沈彦谈恋爱了，对方也不会相信，就算相信也一定接受不了。 沈彦做事既不张扬也不低调，一举一动全凭心情，所以很多行为都特别容易让人看出端倪，许璟也没想藏着掖着。可喜欢不仅会让人变得勇敢，往往很多时候又会因为对方而成为一种枷锁，让人变得胆怯，懦弱，瞻前顾后。 面无表情的安静了半晌，许璟在查飞昂满眼期待的表情中回了句，“天机不可泄露。” 查飞昂：“……” 而此时，学校门口正停着一辆SUV，刘晓光透过窗户东张西望，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老板，来了。”刘晓光刚要鸣笛，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句，“不用。”声音低沉磁性。 刘晓光一愣，小心打量着车内后视镜的沈临之，只见他的上司坐姿优雅，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看着外面少年的一举一动。 车门被人重重打开，沈彦忍住把书包抡上去的冲动，凌厉的眼神冷若冰霜。 “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不会杀了你。” 沈临之往前面看了眼，刘晓光瞬间心领神会，慌慌张张的下车了。 “别这么生气，儿子，我们冷静一会再聊。” 这话无疑是给沈彦的怒火再加上一把燃料，沈彦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如果我不冷静，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坐在这？” “不就是偷拍了你一张照片。”沈临之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挑了挑眉，问道，“不过你……真喜欢那叫什么许璟的男生？” “和你有什么关系？”沈彦怒道，“你有什么资格叫人跟踪我!从我妈走的那一刻起，我和你这辈子就再无任何关系，我沈彦对所有人都一样，唯独对你，我恨之入骨!”沈彦直直的看着沈临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几年前我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妈离开人世，但现在，如果你敢动许璟一下，我保证，我不会放过你。” 沈临之被这番话说的有些愣住，眸光之中闪过几分寒意， “你不应该这么和我说话。” 只不过是派去监视的人拍到了一张牵手照，他在开会的时候看见这张照片，差点把刚拿到的两千万项目毁了，沈临之想，他都还没说什么。 “我有说过要对他做什么吗？”沈临之很快隐藏了情绪，慢声道，“我只是想关心你。” “谁他妈要你的关心!” 学校陆陆续续的出来了不少人，外面嘈杂喧闹，车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直到看见那个单肩背着黑色书包的男生出现在校门口时，沈彦的手倏地攥紧了。 沈临之发现了这一点，神色变的有些耐人寻味。 “一起吃个晚饭吧，有些话我想你也不愿意在这里说。” 如果换作以前，沈彦觉得自己慢一秒钟拒绝都是对钟忆秋的不尊重，可现在事关许璟，他没有办法。 紧握的拳头一点点的松开，沈彦闭上了眼睛，将那些不理智的想法彻底吞噬，任由车子缓缓启动。 开车对于刘晓光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可因为后排的气氛实在太过瘆人，这一路下来，他差点闯了三次红灯，尽管沈临之什么也没说，刘晓光下车后还是忍不住的腿软。 饭店门口站着好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大腹便便的西装男子，看见沈临之下车后便连忙迎了上去，一脸讨好道，“哎呦，沈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你能来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沈临之微笑着跟男人握了握手，淡声道，“客气了，杜总。” “还是你常用的那个包厢，我已经叫人把菜都准备好了。”杜康拢了拢扣不上的外套，转眼间又看到了后面站着的少年，诧道，“这位是？” 沈彦全程冷脸，沈临之也没介绍，杜康是个人精，当下就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走走走，外边冷，我们进去再聊，进去再聊!” 上菜的过程中杜康又是一阵谄媚，直到沈临之摆了摆手，他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什么感觉？” 沈彦疑惑蹙了下眉。 “这种去哪都会被高看，一句话就能让对方担惊受怕。”沈临之微微一笑，“只要你想，爸爸能给你的远不止这些。” 沈彦冷淡的扯了下嘴角，说，“你也只剩这些了。” “有这些难道不够？” “那你现在又何必来找我。 ” 沈临之征了一瞬，眼神中浮现出几分赞许，“继续。” “你这些年都在国外，消失了这么久突然回来找我，我想是因为你的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还是会影响到你这么多年所有付出的重大危机，所以你现在急需一个帮手或者说是继承人替你扭转局势，而这个人除了我别无可选。” “还有呢？” 沈彦冷笑了一声，说，“还有就是，我不会帮你的。” “哦？”沈临之眯起了眼睛，慢条斯理道，“哪怕你现在已经有了软肋？” 沈彦眼神骤变。 “你说对了百分之八十，而这些我也从没想过隐瞒，但你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做事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沈临之似乎演累了这场慈父的戏码，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与之前判若两人，他微微往后一靠，漫不经心的手中晃着酒杯，说，“我不想撕破脸去强迫对方做事，这世界上的任何事都能拿来做交易，只要手中有筹码，任何人也都可以成为交易的对象。” 沈彦沉沉的看着他，“你的筹码是什么？” “我的筹码就是你的底线。” 包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半晌，沈彦听到了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 “你会对他做什么。” 沈临之轻描淡写道，“他父亲许怀杨开的公司很不错，但对于我来说，如果想让它在商业圈里彻底消失，简直易如反掌。再者，如果我把那张照片发给许璟的妈妈，你觉得事情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呢，儿子？” 言外之意就是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经济上，他都能把一个原先幸福美满的家庭破坏的干干净净。 沈彦脸上的血色尽褪，他咬了咬牙，道，“你够狠。” “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跟我出国，但我还是那句话，勉强没意思，这是我做事的原则。” 在钟忆秋死之后，沈彦觉得自己再也不会遇到像现在这般绝望的时刻。 一边是许璟的未来，一边是他的人生。 他的人生不重要，可钟亿秋呢，如果她还活着，恐怕会对他感到非常失望吧。 可他没有选择。 他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什么时候。”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沈临之一脸好说话道，“刚刚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并不着急，我需要的是准信。” 沈彦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那是这里最有名的烈酒，俗称半杯倒，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两年后的高考，结束了我就跟你走，但你得保证，你刚刚说的事一件也不会发生。” “否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跟你同归于尽。” “好。” 高脚杯底撞上玻璃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沈彦没有一丝犹豫，起身即走。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沈临之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淡笑，锐利的眼睛中像织了无数层密网，愈发深不可测。 第50章 枯木 哥。 “璟哥, 我们这歌唱了都半个小时了，彦神他到底还来不来啊？” 包厢里四男四女，除了查飞昂女朋友王倩之外, 其他几个都是班上的活跃分子, 而王倩的性格和查飞昂差不多，所以很快就和边上的人打成一片，反倒是许璟, 只是安静的坐在角落, 显得格格不入。 许璟看了眼手机, 聊天框的最后仍然是他发过去的定位，他和沈彦原本约定一起吃晚饭, 可对方自从离开学校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失踪了一样。 查飞昂见许璟的神色不太对劲，便试探的问了句,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不用，那什么。”许璟用手指关节揉了两下耳朵，心烦道, “你去把台上那个死了都要爱的拉下来，唱的我头疼。” 查飞昂也听愣了, 惊道，“我靠你别说，平时看郑佟呆呆的，没想到唱起情歌来,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啊!” 许璟本来等沈彦已经等的昏昏欲睡, 结果郑佟一上去，几声嗓子直接把他震醒了。 查飞昂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把郑佟赶了下去，站在麦克风前笑盈盈的对着许璟喊, “璟哥，要不要和我共唱一首经典情歌？” 许璟还什么都没说，人对面女朋友已经瞪大眼睛看了过来。 “……” 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倒也不用有危机感。 查飞昂这个没眼力劲儿的还在催促，许璟无语，正要开口拒绝，一旁的门却在这个时候开了。 门口的少年身着黑色的冲锋衣，领口挡住了部分下巴，细长的桃花眼微微挑着，在包厢诡谲的灯光下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包厢内所有的目光都往这边投过来。 沈彦先是看向了台上的查飞昂，查飞昂被那平静的目光看的险些腿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这一刻有种前所未有的心虚，就像是勾搭别人对象还被正主发现了一样。 查飞昂尴尬的假笑了两声，说，“那什么，彦神，你来了啊，坐下一起玩儿？” 沈彦淡淡道，“来借个人。” 许璟正坐在门边上，一抬头，恰好对上沈彦看过来的眼神，心跳倏地加快了。 查飞昂扫了一圈包厢，想着这人便是许璟没逃了。 许璟起身，说，“走了。” “啊？璟哥这还什么都没唱就走啦？” “是啊是啊，这才多久呢。” 在场其他人都有些可惜，查飞昂立即安抚道，“没事，彦神和璟哥有事就让他们先走，我们唱我们的，还有奶茶和水果拼盘没上呢。” 许璟拿起边上的外套，两人在一众懵然的眼神中离开了包厢。 查飞昂被女朋友拽了下去，郑佟又得到机会上台，点了一曲《新贵妃醉酒》…… “所以他们是真的对不对。”王倩一脸激动道，“那张照片我们私下都传疯了。” 这是查飞昂今晚被不同人问的第十六遍，他在心里发疯：我真的不是许璟的私家侦探，也不是那两人的爱情导师，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脑洞大开，实在是太离谱了你们，等等——什么照片？” “贴吧热度第一你都不知道？”王倩边嫌弃边拿出手机点开了那张照片，查飞昂歪头一看，发现上面是元旦汇演时沈彦在舞台正中间走向许璟的画面。 这样温柔的眼神是真实存在的吗？ 遭受沈彦这么多天精神摧残的查飞昂不平衡了，为什么沈彦看自己就跟阎王索命一样，面对许璟不仅会笑，还笑的那么令人浮想联翩。 查飞昂和王倩眼神对视片刻，表情也变的耐人寻味起来。 KTV的走廊吵得根本没法正常聊天，说不了话只能靠肢体语言，沈彦伸手想搂许璟的肩膀，许璟不动声色的往边上移了两步。 摆明了不想让他碰。 走廊上人来人往，沈彦到底也没在这里做什么，直到出去后走到了无人处，某人才按耐不住的伸手扣紧了那细腰，不容拒绝的将对方带进自己怀里。 “不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这一下猝不及防，许璟怕摔倒条件反射抓了下沈彦的外套，这动作虽然不起眼，沈彦却很是受用的弯了弯嘴角。 许璟也察觉到刚刚的行为影响形象，毕竟这会他还不想原谅这个失信的人，于是立即松了手，冷哼道，“这才谈了几天，就已经不回信息了。” 因为靠的近，某种被香水掩盖的气味传了过来，许璟蹙了下眉，“你喝酒了？” 沈彦没有回答，而是顺势摸了摸许璟的头发。 许璟啧了声，不满道，“会矮。” 沈彦笑了起来。 “生物老师听到这话估计要在办公室气吐血。” 许璟有个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脚下速度就会变快，沈彦早有预料，抢先一步把人拽回来。 沈彦的胸膛结实宽厚，许璟撞的有些发疼。 “今天喝了点酒，睡了一下午，没看手机。” 声音是从耳边传来的，语调温柔，向是在对他服软。 “和谁？” “那个人。” 许璟垂着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不住抱了回去。 沈彦环住了许璟的腰，轻轻的把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许璟身型偏瘦，肩峰处的骨头有些硌人，可沈彦就和感觉不到似的，紧贴着那里一动不动。 “许璟。” “嗯。”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 许璟愣了愣，有些不解道，“去哪？” 沈彦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你会等我吗？” 许璟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多久？” 沈彦顿时沉默了。 是啊，要多久呢？ 一年？三年？还是十年？他凭什么自私的要求许璟放着美好的人生不过，等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许璟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看着沈彦问道，“是不是那个人跟你说什么了？” 沈彦的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几分。 “没有，跟他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问。” 对视片刻，许璟像是想起什么，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还是你身体出了问题？” 沈彦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前后逻辑有些跳跃，但许璟却觉得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之前宅家的时候，秦欣就没少拉着他看那些爱情狗血剧，所有套路都是千篇一律，剧播到一半，男女主永远要因为某些误会分开，要么天灾人祸，要么小三插足。 许璟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仿佛下一秒就要拽着他去医院看病，沈彦看到后轻笑了一声。 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的伸进了许璟的衣服，顺着那把白皙窄韧的腰不断往下探。 “我身体很好，你要不要试试？” “……” 许璟倏地松开手往后退，反应迅速的像个弹簧。 同样是男生，许璟的皮肤却像玉脂豆腐似的光滑细腻，这一摸，倒让还没完全散去的酒劲上来了点，沈彦往四周看了眼，趁着没人的功夫抬起许璟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路灯斜射，巷口街头，两个修长的身影交迭在一起，借着光，许璟微微睁开眼，发现沈彦的脸颊有些红，纤长的睫毛细密湿润，整个人都带着朦朦胧胧的微醺感。 真好看。 与此同时，刚刚那个还未回答的问题也在心底浮现出了答案，许璟有些不理智的想，如果是眼前这个人的话，他愿意。 清醒的意识只短短占据了大脑几秒，温热的气息氤氲人的视线，很快，许璟就感觉眼前这张脸变的有些模糊，从腰上不断传来的酥麻感遍布整个身体，这样寒冷的夜晚，他脊背却被蹭出了一层薄汗。 沈彦接吻喜欢咬舌尖，许璟每次都忍不住的溢出一两声性感的低喘，尾调忍耐压抑，听的沈彦浑身都热，到后面都不知道是谁在折腾谁。 而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动静，许璟听到后有些慌乱的推了推沈彦的肩膀，可沈彦不仅没有结束的意思，反而掐着他脖子吻的更凶了。 那动静愈发的响，许璟神经紧绷，上面被吸吮后头被抚摸，眼尾都潮湿了，唇齿间终于忍不住的传出了一声求饶，“哥。” 沈彦:“……” 意识到对方更兴奋的许璟:“……” 伴随着几声轻柔的“喵”叫，许璟用余光往边上看了眼，才发现原来那阵动静是这只猫窜过草丛发出来的。 他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沈彦的胸口，沈彦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拉开两人的距离后捏紧那拳头闷声地笑。 “你他妈早知道。” 许璟看起来很窝火，沈彦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招运用的很熟练，诚实道，“我知道。” 他一早就看到了，也知道许璟刚刚在紧张什么，存了心要捉弄，只是没想到许璟居然会喊成那样。 “等会去我房间。” 许璟想都没想，说，“不去。” “想什么呢？”沈彦拍了拍许璟的后脑勺，笑道，“我只是想给你分析一下这次英语的期末卷，你还没成年，我有这么丧心病狂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许璟一直没说话，沈彦想着是不是他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正要开口，耳边却传来了一个始料未及的回答。 “快了。” 声音有些轻，但很坚定，沈彦确信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沈彦转过头，月光映出许璟清晰冷硬的侧脸轮廓，黑色卫衣衬得他皮肤更白，少年眉目冷淡，抿唇的模样很平静。 沈彦笑意散去，没再说话，只是将牵着的手握得更紧了。 50-60 第51章 惊喜 抱一下就回答你。 自寒假第一天分别两人就开启了短暂的异地恋之旅, 这期间他们每晚都会打视频，可让许璟奇怪的是每次沈彦打来的时候，大概率都能撞上他洗澡的时候, 如果不是沈彦没来过这里, 他真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在他家偷偷装上了摄像头。 没有严哲的拉喊，许璟唯一出门的活动就是去体育馆打篮球，虽然无聊倒也自在, 然而就在假期过半的时候, 秦欣的好朋友却突然登门, 还带着自己五年级的女儿一起，说想让许璟帮忙补习数学。 秦欣知道许璟肯定不乐意, 但是她这位朋友的丈夫几年前车祸去世了，单亲妈妈不容易，对方也说只需要把简单的知识教会就够了, 秦欣不好拒绝，于是从那天，许璟原先平静自由的生活彻底被破坏了。 小女孩名叫严茉, 看似乖巧，实际上气性非常大, 哭的时候简直能把屋顶掀飞了，许璟本来就没耐心，但许怀杨很喜欢女儿，和严茉又意外很合得来, 再加上小姑娘嘴甜又生的可爱, 就因为这件事，家里每天都会被闹的鸡飞狗跳。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许璟正在替秦欣买完酱油回家的路上, 他戴了鸭舌帽和口罩，按理来说这是连亲妈看到都要愣几秒的造型，却在超市被三个女的要了联系方式。 看到许璟不留情面的拒绝，视频对面的严哲不以为意，只是突然间又想起那个人的存在，便随口问道，“对了璟哥，你跟沈彦现在怎么样了？” 许璟看了眼手机屏幕，没说话。 严哲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璟哥，我凌晨三点睡的，你就不怕兄弟我当场给你表演个猝死吗？”严哲睁着一双迷蒙却又无比清醒的眼睛，不敢相信的又确认道，“不会吧，你俩谈了？!” 许璟嗯了声，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路以来，他总觉得后面有个人跟着自己，可偏偏回头看又什么都没有，为防止意外，许璟摘下了耳机，严哲郑重其事的声音传了过来。 “可沈彦是男的!” 许璟皱了皱眉，刚要反驳，耳边却传来了一句低沉熟悉的声音。 “男的怎么了？” 严哲接连飙了好几句脏话。 许璟大脑瞬间空白，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却发现昨晚还在手机前开玩笑的人这一刻居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屏幕显示电话已挂断，沈彦看着许璟惊讶的表情，笑道，“不认识了？” 足足反应了一分钟，许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沈彦张开了手臂，笑道，“抱一下就回答你。” 许璟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抱住了沈彦，他从来没觉得时间会那么漫长，只不过分别了几个星期就已经如此难熬。 小区不方便，两人亲昵不过片刻就分开了，想起刚刚超市的事，许璟莫名有些心虚，低咳了声，问道，“你跟了我一路？” 沈彦嗯了声，说，“没错过你被要微信的画面。” 许璟“……” “我男朋友的确很招小姑娘喜欢。” “少阴阳怪气。”许璟把那瓶酱油塞进了沈彦手里，说，“跟我回家。” “见家长？” “也不是不行。” 沈彦脚下动作顿了顿，许璟疑惑的回了头，“怎么？” 沈彦轻扯了下嘴角，“没事。” “小璟，你怎么买酱油买了这么长时间啊。”秦欣听到开门声后从厨房走了出来，却发现许璟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脸上闪过几分吃惊，“小彦？你怎么在这，你家也在这边吗？” “我来找许璟有点事。” 经过上次虞倩芳的事后，秦欣对沈彦的滤镜就更强大了，于是一脸笑意道，“正好，时间也不早了，留在我们家吃晚饭吧。” 沈彦点了点头。 等秦欣重新回到厨房后，许璟冲沈彦抬了抬下巴，两人很默契的进了卧室。 “你在想什么？” 沈彦环视四周，语调平缓，“他们都很疼你。” 许璟一下子没听懂，“他们？” “你的父母。” 无论是在临禾市还是在这里，许璟的房间都是按照他喜欢的风格来装饰，阳台上种有几盆绿色的植株，大大小小的柜子上有数不清的赛车模型，角落放着一把陈旧的吉他和几叠厚厚的漫画书，还有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沈彦觉得自己就像闯入了小时候的梦境，似乎很多年前，他也曾拥有过这一切。 许璟走上前，认真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我的家当成你的家。” 沈彦没有回答，似乎并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桌上放了几本作业，他走过去拿起来后随便翻了两页，打趣道，“许老师一般都几点开始辅导？”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璟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出现了应激反应，只要一看到和严茉相关的东西，他耳边就响起了哭声。 晚饭的时候有亲戚来家里做客，沈彦也自然成了餐桌上的焦点。 回答的话张弛有度又谦逊有礼，连沈怀杨都觉得这孩子不错，可如果不是许璟无意之间碰到了沈彦的手，他还真看不出来表面上游刃有余的人私底下居然紧张的手心冒汗。 饭后，沈彦发现许璟的神情开始变的有些烦躁，不出所料，七点的时候，一个背着粉色书包的女孩出现在了门口，小女孩圆脸短发，穿着白色的蓬蓬裙，一脸人畜无害，而边上站的女人画着淡妆，看起来知性温柔，气质极好。 “你在这里跟着哥哥好好学习，妈妈两个小时之后就来接你。”陈雅琳转过头对许璟充满歉意的笑了笑，“麻烦你了，小璟。” 沈彦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忍不住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孩能让许璟这么头疼。 严茉认真的点了下头 ，紧接就冲许璟偷偷做鬼脸，而在陈雅琳看过来的时候，她又迅速恢复成那副懵懂天真的模样，许璟已经见怪不怪，此时一脸面无表情的回应她，而小孩子总喜欢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较劲，许璟越是面瘫，她就越是玩心大起。 趁着陈雅琳跟秦欣说话的功夫，严茉稚嫩的脸上已经闪过十几种不同的搞怪表情，沈彦就一点点看着许璟从刚开始视若无睹的，到最后居然冷着张脸也做了个鬼脸。 沈彦当场笑了。 等到陈雅琳走后，今晚的战争才真正开始。 严茉不是那种只会哭的笨小孩，相反她很聪明，她能迅速的在一群人之间找到自己的保护伞，立场不明确的就会事先讨好两句，所以当她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新的大哥哥时，她下意识就想找机会搭话。 只是她很快就发现，这个大哥哥的立场很明确，那就是许璟。 “这道题我已经给你讲了三遍，一共六种办法，你难道没有一种听懂的？!” 严茉瞪大了眼睛，泪水一涌而出。 许璟往书上重重一敲，骂道，“你的脑子是摆设吗？” 在卧室的门被推开后，严茉终于寻得爆发点，放声大哭起来。 秦欣把水果放到桌子上后，啧了一声，斥责道，“小璟，茉茉年龄还小，不懂的你就多讲两遍，别凶她。” “呜呜呜哥哥没有凶我，是茉茉太笨了学不会才哭的，对不起秦阿姨，都是茉茉的错。” 沈彦:“……” 秦欣一听这话就更不好意思了，瞪了眼许璟，说，“好好教妹妹，别耍脾气。” 卧室的门被关上，严茉的哭声戛然而止，许璟顶了下腮，跟憋着笑的沈彦眼神对视，表情阴沉。 沈彦察觉到再这样下去自身安危似乎也难保，于是默默把手机收了起来，起身道，“要不我试试？” “算了。” 许璟心想，谁教都一样，能有什么区别。 然而沈彦已经坐到了书桌前，严茉抹了抹眼泪，一脸警惕的看着沈彦，小孩最能感知气场的强大，尽管眼前的人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却让她觉得这比神情冷漠的许璟更危险。 “我来教你好不好？” 明明语气这样温柔，严茉却被沈彦的眼神看的心头一凉。 严茉眼神躲闪，结巴道，“要不然还是让许璟哥哥教我吧。” “可是他说的你听不懂。”沈彦嘴角微微上扬，“我只说一遍，但你肯定能明白。” 严茉开始不停地揉捏纱裙，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明明长的这么好看，却比动画片里那些嘴歪脸斜的坏人还要可怕。 “不、不用了，许璟哥哥这次说的我一定能听懂。” 许璟在一旁挑了挑眉，从他教严茉开始，就没见过这小孩在除了陈雅琳以外的人面前这么温顺过。 沈彦有那么吓人？ 沈彦盯着严茉的眼睛，轻声道，“你确定？” 严茉屏住呼吸，疯狂点头。 “好。” 沈彦起身看向许璟，许璟半信半疑的走上前。 二十分钟后，他惊奇的发现经过沈彦这么一弄，严茉不仅能做对题，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这让许璟更加确信一件事，这个小孩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第52章 撕夜 男人果然事后就翻脸 陈雅琳每晚都会准时来接严茉, 今天却因为在路上碰到了交通事故迟了一个小时，严茉之前都是到点就走，而那往往是许璟辅导两个小时后最烦躁的时刻, 他从来都没有像今晚这样心平气和的看过这个女孩。 严茉一边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一边拼着许璟闲置很久的乐高半成品，严茉的长相随母亲，从小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与陈雅琳温柔的眉眼不同, 她身上流露着与年龄极度不匹配的成熟和精明, 再加上刚刚发生的事，许璟愈发觉得这小孩不简单。 送走严茉, 客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半晌，沈彦指了指桌子上完整复杂的赛车模型, 说，“你确定她数学只能考二十分？” “她妈妈说的。”许璟拿过赛车，仔仔细细的翻了几个面, 继而道，“但显然, 这不可能。” 在今晚教严茉的过程中他发现其实这小孩对知识点都很熟悉，小学的数学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只要把基础的东西都掌握好，怎么可能会只考这么点分。 沈彦慢声下了结论, “这小孩没那么简单, 她心里有事。” 许璟抬起眼睛，说，“和你挺像。” 沈彦笑道, “怎么看出来的？” 许璟想说在第一次相遇时他就已经看出来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被锁在门外的那个晚上，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有双眼睛突然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一眼，那个瞬间，仿佛外面吹进来的风都更冷了些。 “不说。” 沈彦轻轻啧了一声。 这时秦欣恰好从楼上走了下来，说，“小彦，我把客房给你整理出来了，就是有点小，你今晚可能得将就一下。” “没事，阿姨。” “主要是小璟有洁癖，他那张床也不大，不然你可以住他的房间，两个人晚上还能一起打打游戏。” 沈彦转头看许璟，许璟装糊涂，如果不是秦欣这么说，他真就打算把沈彦带进自己的房间，哪里还想得起洁癖这回事。 秦欣打完哈欠后对两人说道，“行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我先上楼睡觉了。” “小彦，好好休息。” 沈彦点了点头，应道，“好。” 听着脚步声逐渐变小，二楼的关门声也随即传了过来，偌大的客厅又只剩他们两个人，先前产生的想法让此刻的许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的房间和客房都在三楼，于是在一声不吭的关了灯之后，那句仿佛闷在喉咙里的“走吧”才传入沈彦的耳朵。 到了三楼，许璟没看沈彦，只说了句，“对面就是客房。”然后转身就要进自己的房间，可就在这时，门却被一只刚劲有力的手给抵住了。 “不请我进去打打游戏？” 清冷的声音从耳侧传来，许璟喉结滚动了一下，偏了头没回答，耳朵却渐渐红了起来。 沈彦继而挑起许璟的下巴，双目对视，仿佛有根导火线烧到了末端，沈彦左手掐着后颈将人紧紧压到门边的墙上，一边又捏着那白净的下巴，指腹停在唇边。 “给不给哥哥亲？” 嗓音低哑，许璟被这几个字烫到了。 “不……” 细语呢喃，青涩中夹杂着几分诱惑，等不及听清答案，沈彦便已经低头吻了上去，带着酥麻之意的疼痛从舌尖传来，许璟条件反射往后躲，又被狠狠拽了回去。 无语。 这人根本就没打算征求他的意见。 而在双方都有些意乱情迷的时候，沈彦却突然停了下来，眼神浓郁又灼热，“你家隔音怎么样？” 许璟仰起头，微微喘着气，“还行。” 沈彦点了点头，很快，底下那只为非作歹的手就变得愈发放肆了。 许璟逐渐吃不消，仿佛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将其猛地抓住。 沈彦的引导力很强，尤其是在亲密接触的时候，他偏偏不像洪水猛兽一般要将人逼入危险地带，而是像只貌美的野狐狸，勾着你、诱着你不断前进，最终落入谋划已久的圈套。许璟的呼吸濒临崩溃，他的睫毛不断抖动着，像蝴蝶挣扎的羽翼，对沈彦投去可怜的目光。 “没事的。”沈彦边说边蹲下身，锋锐的眉眼尽是温柔，“我帮你。” 那张向来喜欢冷嘲热讽的嘴渐渐擦过他的衣摆，裤沿，拉链……许璟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别……嘶。” 月挂枝头，栖息的鸟被几声崩溃的低吟扰了清净，黑色窗帘半遮半掩，靠墙的人逐渐站不住，最终颤抖着在那张俊美的脸上留下了腥气的痕迹。 夜更深了。 翌日，许璟被一束光晃醒了。 似乎有敲键盘的声音传来，床上的人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看见有人正坐在他的电脑桌前打游戏，视线往床边上移，许璟瞬间清醒，那里放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内裤。 许璟这才感觉到自己下面空荡荡的，以及昨晚那些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都在此刻浮现出来。 “操。” 听到声音后的沈彦摘下耳机，关了游戏转过身，漆黑亮堂的眼睛带着几分笑意，“醒了？” 莫名的羞耻。 许璟尴尬的抓了抓头发，嗯了声，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昨晚的情况就像是有人在他们之间点了一把火，他清楚的在沈彦的眼里看到了的极致的隐忍和克制，他甚至有一瞬间很不理智的想，不然就试试。况且这种事都是你来我往的，他也不是不情愿，可沈彦不愿意，那地方碰都不让他碰，许璟想不通，到最后自己丢了几回实在累的不行了，在仅剩的意识里感觉到沈彦抱着他，温柔的亲吻着他的眉间，什么话也没说。 “阿姨早上来过了。”沈彦坐到了床边。 许璟身子一僵，“然后呢？” “放心，没进来，在门口被我拦住了。” “……”许璟当即想揍人，“一句话为什么不同时讲完？” 沈彦笑着握住了拳头，又用手捋了捋许璟翘起来的头发，说，“我今天就要走了。” 许璟皱起了眉，“回去有事？” “嗯，一点小事。” 许璟装作不在意的说了句，“那行吧。” “怎么，我难不成能一直住你家？” “我说了，只要你想就可以。” 过了半晌，没听到回话的许璟才发觉有些不太对劲，他说的那么轻松，其实根本没有从沈彦的角度来考虑过这件事。 “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可我已经习惯了。”沈彦极浅的笑了一下，“所以你不用心疼我，也不要因为我而为难。” 也许是刚睡醒，许璟眉间还有几分懵然，听到沈彦说的话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最后只是沉默的转过了头。 许怀杨和秦欣都不在家，沈彦就下厨烧了四菜一汤，许璟坐在沙发上盯着厨房那个赏心悦目的背影，又想起刚刚没有结尾的话题，心中莫名的有些沉重。 两人吃完了午饭，在送沈彦去高铁站的路上许璟比以前还要安静，沈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司机从车内后视镜往后看了好几次，生怕自己开一半后面两个人消失了。 下车后两人就在原地没动过，附近就是高铁站，许璟只能送沈彦到站口。 “还有半个月开学。” “嗯。” “男人果然事后就翻脸。” 许璟因这突然转变的话题怀疑了下自己的耳朵，“什么？” “你啊，昨晚爽完今天就对我爱搭不理了。”沈彦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不过没事，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许璟听不下去，骂道，“沈彦你要不要脸。” “脸有什么用，长这么好看不还是被辜负。” 许璟:“……” 没完没了了还。 “昨晚是你自己不要。”许璟声音小了下去，“我又没说不给。” 沈彦拿出了手机。 许璟愣住了，“你干嘛？” 沈彦毫不犹豫道，“退票，开房。” “滚开。” 进站的人越来越多，许璟收回目光，心里的话斟酌了半天，最终还是只说了句，“那就，开学见。” 沈彦等了一会没听到下文，“没了？” “难不成要我写八百字作文？” 沈彦轻轻一笑，“也不是不行。” 毕竟他真的挺好奇像许璟这样的性格能写出什么肉麻的话，可期待归期待，想来这么无聊的事情就算把许璟关房间几天几夜他也干不出来。 电话伴随着振动声从沈彦手机传来，像是有人故意搞破坏，沈彦看也没看就挂断了，只是再抬头时，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快到检票时间了。”沈彦毫不避讳街上人来人往，说完便一把抱住了许璟，在他耳边轻声道，“开学见，男朋友。” 站在高铁站门口的人一动不动的目送着那个背影离开，短短一天，他的心情却像过山车般跌宕起伏。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上车了。 许璟回了句好，他走的有些慢，中途还回了一次头看站口，心想，刚刚怎么没再多说两句话。 而此时此刻，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正停在不远处，看见街边的少年上了出租车离开后，里面坐着的人才终于收回视线。 “儿子，你爹我是个正经的商人，不是混□□的，我能在大街上公然对你这位同学做什么吗？” 沈彦不想理沈临之，一脸冷漠道，“今晚几点？” 前面的司机立即回道，“少爷，是七点。” 就是普通的公司聚会，你只需要露个面就行。”沈临之说。 车缓缓发动，过了半晌，一句嫌恶的声音传来。 “别叫我少爷。” 沈临之和司机：“……” 第53章 名片 男朋友，你这算撒娇么。 严茉今晚听课明显配合了很多,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许璟的心情非常不好，好像下一秒就能单手掐死她并且把尸体抛到荒郊野岭。 “懂了？” 许璟没有温度的声音传了过来，严茉见好就收, 疯狂点头。 今天的效率比昨夜沈彦在的时候还高, 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补习，除了讲数学的时候，其余的废话许璟一句也没多说, 只是坐在那低头看手机, 严茉收拾完书包,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玩玩具的时候时不时抬头看沙发上那个沉默的男人。 “哥哥。”严茉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璟顿了一下，抬起眼，“有事？” 严茉放下手中的玩具, 从角落走到了许璟身边，面面相觑几秒后，郑重其事的来了句, “你失恋了吗？” 许璟蹙了下眉，“嗯？” “看来不是。”严茉自顾自的说了句, 漂亮的大眼睛转了两圈，又道，“那是因为昨晚那个哥哥走了，你不舍得？” 许璟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回道,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的数学。” 严茉一脸不在乎，什么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那些题我看一眼就知道答案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许璟:“哦？” 严茉扭捏的笑了两声, 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开玩笑的，我们还是来说说那个哥哥的事情吧。” “你是在给那个哥哥发信息么？”严茉2.0的视力将手机屏幕看的清清楚楚，对话框很满，但每句话的字数都不多，尤其是许璟，发的基本上都是“好的”“嗯”“？” 但她明明看见许璟刚才一直在敲屏幕。 手机振动了两下，严茉在许璟拿起来之前迅速看了眼。 备注名是沈彦。 ——在干嘛？ 许璟打了几个字刚要发过去，严茉当即打断道，“这样发不对。” 许璟被说的一愣，停住动作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打的字:刚教完，坐着。 没有错别字。 回答的也很正常。 不过她是怎么看到的？许璟刚要说话，严茉就已经抢先道，“你应该说，没干什么，在想你。” 许璟:“……”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难道刚刚没有在想这位哥哥吗？”严茉坐到了许璟边上，一脸真诚道，“我觉得他对你很好。” 许璟不知不觉被带偏，忍不住反问了句，“为什么？” “眼神，他看你的眼神就很不一样。”严茉说，“就像我同桌看坐在她前面的男生一样。” “你同桌是男生？” “不是，我们不允许男女坐同桌。”严茉眨了两下眼睛，语气有些疑惑，“这有什么问题么？” 严茉最会扮猪吃老虎，说起话来也是一套接着一套，许璟突然被问的哑口无言。 “你快回他信息呀。” 许璟当然做不到在别人面前发这种话，况且对方还只是个上五年级的小学生，于是把手机一关，和眼前有些兴奋的严茉面面相觑。 “所以你为什么要骗你妈？” 话题转换的让严茉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扬起的嘴角也瞬间下移了。 “我没有。”严茉哪里还记得刚刚自己问许璟的时候有多起劲，此时头摇的就像拨浪鼓。 “你不用跟我争辩，但你应该——” 严茉当即有些慌了，抓着许璟的手臂，喊道，“不是的，别告诉我妈妈!” 因为离得近，许璟清楚的在严茉的眼睛里看到了紧张、痛苦，甚至是恐惧，看来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发生了什么。” 严茉不说话，许璟心里顿时有了数，淡声道，“你可以不告诉我，但这样的做法未必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严茉的头渐渐低了下去，语气带着服软，“许璟哥哥，都是我的错，但我之前不是故意气你的，我只是想让自己的成绩看起来更差一些。” 这倒是新奇，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学校里有人为难你？” 至少这一刻的许璟还认为，严茉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其实也只是个没成年的丫头，能有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一声极轻的“嗯”传了过来，许璟几近肯定的下了结论，“你遇到了校园暴力。” 闻言，严茉整个人都哆嗦了两下。 “没，没有……”严茉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真的没有，你别和我妈妈说。” “我不说。”许璟答应完，看着严茉此时可怜的模样，还是慢慢放柔了语气，“是谁？” 许璟温柔起来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严茉抿着唇，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叫宋墨，自从我跟她同班之后，她因为考不过我，就在班上处处针对我，把我的作业撕碎了扔进垃圾桶，划花我的校服，把我叫进厕所和别的女生一起扯我的头发，还有很多这样的事。” 许璟眉心蹙的愈发深，因为严哲的关系，他经常会卷入一些争吵，可男生之间的矛盾多半都是青春期强烈的征服欲作祟，有时候打一架就没事了，可严茉说的这些，在她们这个年纪的女生中不仅是幼稚那么简单，而是实实在在的恶毒。 但—— 许璟的思路很清晰，他问道，“为什么不反抗？” “我……” “你不是欺软怕硬的性格。” 严茉仍然不吭声，白嫩的脸却涨的血红。 “告诉我，你还隐瞒了什么？” 许璟的话犹如利剑，严茉咬着嘴唇，脸早已被泪水打湿，细糯的声音带着哭腔，“因为妈妈上班的公司是她爸爸开的。” 所以故意考那么几分就是为了让宋墨停止对她施暴，而将这件事藏在心底绝口不提是担心陈雅琳会因此失业，可宋墨这个年纪的小孩怎么可能想得到后面这一点，只有严茉，她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 惊讶的同时，许璟反而有些佩服严茉这种超乎同龄人的缜密思维了。 门铃声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两人同时看向墙上的钟，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九点，严茉慌乱的拿过茶几上的纸巾把眼泪擦干，又一脸可怜样看向许璟。 许璟心领神会，道，“我不会说。” 严茉这才放心的去开门。 陈雅琳仍然穿着工作服，看起来是刚下班就赶过来了。 “今晚麻烦啦小璟，我们先走了，茉茉，快跟哥哥说再见。” 严茉眼睛红肿，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转身对许璟挥手道，“哥哥再见。” 许璟点了点头，关门时看着那两个离开的背影，陈雅琳牵着严茉，放在身后的手突然变出了一个棉花糖，小姑娘清脆干净的笑声传了过来，许璟手中的动作不禁停了停。 此时，在嘉庆市最繁华的地段里正开着一场顶尖商业活动聚会，在两百平米的别墅里面，一眼扫过去，几乎全是精英人士，个个穿着正式隆重，唯独那个坐在角落看手机的少年。 沈彦的黑色冲锋衣在一堆西装、礼服的衬托下显得格格不入。 但那张与沈临之相似的脸却又十分惹人注意。 今晚的活动中随便拎出来一个人都足以震动商业圈的一角，不过沈彦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想知道是谁拿许璟的手机发了这条信息，看着聊天框里对方发来的“想你”二字，沈彦陷入了沉思。 沈临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拿了一杯橙汁走了过来，放到沈彦面前，说，“小彦，这些都将是你未来要打交道的人，你现在可以尝试和他们聊聊。” 沈彦选择性忽略沈临之的话，仿佛把他当成空气，目光停在手机上一动没动。 “沈总。”一声粗犷的男音从后面传来，只见是个方脸白胡子男人走了过来，眼神若有似无的从沈彦脸上扫过。 “林总。”沈临之装作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笑道，“没想到你回来了，我以为你还跟妻子在海南度假呢。” 林伟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没到退休的年纪事情就是多，这旅游旅一半还得跑回来处理公司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 林伟表情凝滞了一下，“看来沈总好像对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并不知情。” 沈临之扶了一下眼镜，慢声道，“我回国也没多久。” 见状，林伟也笑了一声，说，“其实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 也就是有人趁着他出去旅游，把公司的财务系统黑了，损失了几千万而已。 不过在这之前，林伟一直以为这事是沈临之干的，毕竟现在的商业圈只有自己能和他抢生意，但看到沈临之淡然的反应，他反倒有些捉摸不透了。 一旁的少年表情冰冷，对于他们的谈话全然无动于衷，林伟故作惊讶的指了指，“对了，这位是？ 沈临之回道，“这是我儿子，沈彦。” 林伟还没移开目光，沈彦就已经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恰好撞到一起，林伟不禁愣神。 他实在没料到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居然有这样冷漠而空洞的眼神，且颇有震慑力。 “我能走了？” 沈临的语气温和却有力，“不急。” 沈彦眼里闪过几分烦躁，起身掠过沈临之走向另一个角落。 林伟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切，有个想法逐渐在心底有了雏形。 沈彦的电话依然来的正是时候，刚脱完衣服打算洗澡的许璟仔细看了一圈浴室，确认他家真的确没有被安监控，这才接了起来 “怎么接这么慢？” 许璟心有些累，“没什么，到家了？” 沈彦正站在别墅二楼的走廊上，看着楼下的乌泱泱的人群，轻轻的嗯了声。 “怎么了？” 对面安静了一会，半晌，传过来句低低的声音，“没事，有点想你。” 许璟心跳加快，莫名有些晕头转向。 “男朋友，你这算撒娇么？” 沈彦又嗯了一声。 许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还挺好听的，再来一声。” 对面也传过了一声低笑，清冽的嗓音磨出几分温柔，“小璟，想你。” “……你真是。” 听完这两声，许璟觉得自己更想沈彦了，连寒假都变得遥遥无期。 “今天教的怎么样？” “那小孩的事确实没有那么简单。”许璟简单讲了严茉的遭遇，沈彦听完后只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许璟冷笑，“如果是我，那人早不敢来学校了。” 手机对面的人语气微妙道，“也是，一中小霸王。” “……” 什么鬼称号。 许璟觉得自己都能想象的到沈彦此时此刻的表情。 沈彦正想接着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先不说了，我这里有点事。” “好。” 电话挂的很快，许璟放下手机后低头看了眼下面早已高高翘起的地方，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真是没出息的玩意儿，以及很没出息的他。 趁着沈临之跟人谈合作的时候，林伟悄然无息的上了楼，沈彦冷冷的看着走近的人，眼神中充满了警戒。 “你好，沈家的小少爷。”林伟走到离沈彦几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你还在上高中？” 沈彦直接道，“有事？” “没事，我倒不知道沈临之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沈彦对这些废话没有丝毫兴趣，转身就要离开，而在他经过林伟的时候，对方却抢先一步拦住，与此同时一个金色名片滑进了他的口袋。 “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欢迎小少爷以后找我合作。” 合作。 沈彦眸底闪过几分寒光，冷冽的眼神直直的落在林伟的脸上。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林伟凑的更近了，丝毫不顾沈彦眼中的反感，轻声道，“我想我们以后会是一路人，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 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话，沈彦才明白林伟话里的意思，果然是商业圈打拼多年的老狐狸，才见过一面就看出了他和沈临之之间的端倪。 之后也不等沈彦回话，林伟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那笑容深不可测，潜藏着陷阱与算计，显得十分诡异，沈彦神色阴沉的看着消失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第54章 开学 标准答案错了。 对于严茉遭受校园霸凌这件事许璟自然不会隐瞒, 他第一时间就跟秦欣讲了，秦欣又是老师，听到这件事后更是气的当场破口大骂, 陈雅琳沉默了一个下午, 直到接近严茉舞蹈班的下课时间，静坐的女人穿上外套走出了门，背影坚决而沉稳。 秦欣和许璟不放心, 后面也跟了上去, 他们原以为陈雅琳会选择报警, 但事实却出人意料，严茉一路上都在反抗, 陈雅琳却视而不见，连闯三个红灯，一百二十码的速度直逼宋墨家, 当时别墅里管家和保姆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宋墨的妈妈在三楼打麻将，陈雅琳拽着严茉就闯了进去, 看见躺在沙发上喝着奶茶的宋墨，陈雅琳没有一丝犹豫, 冲上去抬手就是狠狠的两巴掌。 宋墨愣在了原地，视线在严茉和陈雅琳之间转了两圈后，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管家和保姆听到声音后连忙跑了出来，一个着急忙慌的上楼喊宋墨的妈妈, 一个正要对陈雅琳动手, 却被许璟眼疾手快当场踹倒在地。 陈雅琳一把将宋墨从沙发上拽了下来，扯着宋墨头发逼迫对方仰起头看自己，她眼睛通红, 吐字却冰冷清晰。 “没有人可以欺负我的女儿。” 手起落间又是几个响亮的巴掌，宋墨被打的嘴角出血，意识恍惚几乎昏了过去。 宋墨的妈妈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了下来，豪门太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其他几个都怕牵连到自己连忙跑了，宋墨妈妈先是哭着打了通电话，紧接就跑过来向陈雅琳求饶，秦欣看到后当即也给许怀杨打了电话。 陈雅琳看向边上哭哭啼啼的女人，一字一句道，“既然你不会教孩子，今天就让我来替你好好教教她。” 后面场面一片混乱，别墅里的哭声持续了很久。 而有一幕却让许璟印象极深，原本站在角落一言不发的严茉，最后走到了陈雅琳身边，她蹲了下来，看着浑身颤抖、狼狈不堪的宋墨，说，“我再也不会害怕你了。” 此时宋墨虽然已经意识恍惚，却也明白了一件事，从此她见到严茉只能绕道走。 顾虑到宋墨之前的所作所为，加上又有许怀杨在背后撑腰，宋家最终也没敢把事情闹大，只让陈雅琳赔了医药费，稍微挣了点廉价的面子，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后面陈雅琳进了许怀杨的公司任职运营部总经理，中间有好几次因为工作太忙抽不开身，只能麻烦许璟去舞蹈班接严茉下课，小姑娘穿着白色的公主裙，一见到门口站着的许璟，五十米开外就跑了起来，软糯甜美的声音不停的喊着许璟哥哥。 “小心点，别又摔了。” “许璟哥哥，谢谢你来接我。” “嗯，不客气。” 严茉一双灵动的漂亮眼睛弯成月牙，乖巧的张开手，许璟叹了口气，蹲下身将她抱了起来。 “谢谢你，许璟哥哥！” “嗯。” “谢谢你。” “……” 严茉说了无数声谢谢，许璟知道她想表达的远远不止这层意思，只是因为年纪太小，词不达意。 但那些现实生活中的弦外之音，他这个大人理解就行了，至于小姑娘，本身就该在童话故事中长大。 · 之后的时间仿佛开了倍速，一眨眼就到了开学，临禾市还是有些冷，略带阴霾的天，稀稀落落的腊梅结了层薄霜，一中门口人来人往，整齐统一的蓝白校服，男生勾肩搭背讨论假期的游戏战绩，女生挽着手聊最近刚火的男明星，冒着热气的早饭和嬉笑打闹的声响，打破了这场冬春静寂。 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在人群中极为惹眼，少年单肩背着包，走路姿势带着几分随意慵懒，校服里面的白色毛衣遮住了他部分漂亮的下巴，露出的眉眼极致秀气干净。 许璟摘下出门前秦欣硬是要他戴上的帽子，随意捋了捋有些乱的头发，掐着学校通知的报道时间，不紧不慢的走进了班门。 梁姻还没有来，班上依旧吵吵闹闹的，一进门许璟就看见最角落趴着睡觉的人，不知怎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连带着看手上那顶帽子都顺眼了。 查飞昂听见身后的动静，当即打断和郑佟的聊天，转头笑嘻嘻道，“璟哥，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刚打算炫耀自己抽到了罕见装备的郑佟:“……？” 许璟毫不犹豫:“不想。” 查飞昂做心碎状，道，“口是心非。” 郑佟朝天翻了个标准的白眼。 两人又开始热火朝天的谈起游戏，许璟先是轻飘飘的往边上看了一眼，后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用半蜷的手指轻轻勾了勾他同桌随意搭在腿上的手。 原只想着碰一碰就缩回来，却没想下一秒手已经被人握住，温热的掌心驱赶着他指尖的寒意。 许璟愣了会。 “醒着？” 无人回话。 他就这样静静等着，过了一会，边上一动不动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慢吞吞的抬起头，带着困意和迷茫的眼神落在许璟的脸上，嗓音低哑道，“吵。” 距上次分别两人就没再见过面，沈彦的眼睛不似平常那般带有锋芒，惺忪如雾，却依旧漂亮，看的许璟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 “昨晚没睡好？” “嗯。”书桌下两只手紧紧握着，沈彦摩挲着许璟的手指，道，“没事。” 但其实不仅是昨晚，自从和沈临之做了交易之后沈彦就经常彻夜难眠，很多时候睡了没一会就会从噩梦中惊醒，剩下的时间里就再也没能入睡。 “你这帽子——”沈彦声音一顿，许璟立即把自己刚刚随手放在桌上的帽子塞进了书包，动作迅速的可怕。 “怎么？” 一个镇定的眼神飘了过来，沈彦笑了笑，发出灵魂一问，“垃圾桶捡的？” 许璟一拳过去，“……闭嘴。” 经过上个学期的压榨，高一的学生也都习惯了一中高强度的教学方式，然而为期两天的开学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依旧十分痛苦，尤其是这次的数学，最后那道大题直接超纲了，刚考完，教学楼内就响起了成片吐槽的声音。 “我真服了，最后考的那道椭圆，我在高二的书上看到过。” “别说了，我他妈连题目都没看懂，是谁出的题来着？” “周炎。” “……哦。” 就是那位年近退休，不管学生有没有听懂，上课只上十五分钟，教出来的四班数学成绩还他妈次次年级第一的老头。 那没事了，那正常。 考试座位是按成绩排的，四班有不少人都在一班考试，刚考完，好几个男生已经火急火燎的围到沈彦和许璟旁边想问答案。 只是一个说没算出来，一个说忘记了，边上的人见状只好作罢，过会又凑成好几堆讨论其他题目去了。 最后那道题难度的确很大，再加上内容超纲，许璟把步骤都写了，只是因为推不出最终的公式没能把答案算出来，看着沈彦风轻云淡的样子，许璟蹙了蹙眉，“答案是什么？” 沈彦把试卷往桌兜随意一塞，说，“我忘了。” “你欠揍？” 听这不耐烦的语气，沈彦不恼反笑，说，“你为什么觉得我就会写最后的大题，高二的内容也没学过。” “你连几个月前写的题都能记住，现在刚出考场。”许璟睨了眼沈彦，说，“你告诉我你忘了？” 沈彦一脸赞许似的回道，“有道理。”说完还摸了摸许璟的头。 这一幕险些被别人看到，许璟差点炸毛。 “二十九分之根号三十七。” 听到答案的许璟愣了一下，“你确定？” 倒不是他不相信沈彦的实力，只是这答案听着就奇怪。 “不确定。”沈彦一脸无所谓道，“也有可能标准答案错了。” 许璟：“……” 刚从假期出来，很多人作息都没调回来，混混沌沌上了两天课，在所有老师熬夜批改下，开学考的成绩出来的很快，四班的人在看完后面贴的成绩表后，无一不爆脏话的。 沈彦那一行各科成绩以及最后的总成绩排名，除了“1”就没有出现别的数字，最重要的是这位哥数学居然考了148。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查飞昂看了眼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忍不住仰天长啸，“我服了。” 这时沈彦和许璟刚从厕所回来，两人都只是随意瞄了眼贴着的表，紧接着一句不太满意的声音传到了查飞昂的耳朵，“怎么少了两分。” “……” 查飞昂想死。 边上站的人表示自己也是。 许璟这次发挥的和以往差不多，英语考了倒数第三，数学和他估计的一样，除了最后一题扣了七分别的都没出错，至于其他科目也都仅次于沈彦得了第二，综合下来总成绩比皱籍低了五分，年级排名第六。 虽然很多人都没怎么在意这次开学考，可毕竟这次考试也是正规正矩的算了分排了名，成绩不理想心里照样难过，班上的气氛也不知不觉变沉了。 晚自习的时候，周炎背着手在教室转了好几圈，一向不喜欢在课上说废话的老师突然让他们放下笔。 “开学考的试卷是我出的，你们觉得怎么样？” 话落，四班鸦雀无声。 “班长，你觉得呢？” 温怡这次理科考的都不好，尤其是数学，简直差出天际，她没回话，低下头不敢和周炎对视。 “数学课代表，你说呢。” 卢慧虽然考的和平时差不多，但也只是在中下游水平，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看来我们班的女生都挺害羞的。” 周炎几乎没有在班上开过这样的玩笑，他向来是一副板正严肃的模样，但这个时候也没人觉得好笑。 “首先，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这张试卷确实难度偏高，我们班的平均分是九十九点六，比最低的那个班高了十二分，其次，我出这张试卷的本意就是为了打击你们。” “……” 班上又安静了两秒，查飞昂没忍住爆了一句脏话，这才打开四班窃窃私语的开关。 “写了这张试卷你们也应该明白自己的水平到底怎么样，在我们学校排的上号，放到省内呢，放到全国呢？我当年上高中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学数学有天赋，然而之后我参加了一场竞赛，那次竞赛有个男生，你们知道么，他算圆锥曲线连草稿纸都不用，虽然我和他最后都得了一等奖，但我心里非常清楚我和他之间的差距，人和人的生来就有差距，天赋这种事情没法改变，我们只能认。” “但是——”周炎走到了讲台上，环顾四周，语重心长道，“有一点，无论你们身处何地，将来遇到怎样天赋异禀的人都不能认，那就是输。” 不能认输。 最后这句话犹如定心针，刺在四班每个人的神经末梢上，不可否认的是，打击确实很大，尤其是班上还有一个无论什么考试都接近满分的存在，在看到自己熬夜苦读之后得到的成绩却还没有别人随随便便考出来的高，心里难免会有落差，也想自暴自弃，但其实就如周炎所说的那样，天赋这种事生来就有，怨天尤人是最没用的办法。 “沈彦，你上来写一下试卷最后一题的解答过程。”周炎往角落看了眼，却对上那边迷茫的眼神。 “……” 许璟在一旁轻声提醒，沈彦蹙了蹙眉，然后试卷也没拿，起身走向了讲台。 粉笔擦过黑板，发出一阵清脆有力的声音，短短几分钟，半块黑板已经满了，连许璟也不得不承认沈彦有个天生的好脑子，别人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的难题，这人就算刚刚睡醒也能写的这么游刃有余。 “这一题整个年级就只有沈彦一个人做对了，能算出这个答案确实挺不容易的。” 班上响起一片唏嘘声，紧接就都开始抄写黑板上的答案了。 像是心有灵犀，许璟刚抬起头，讲台上的沈彦也恰好看了过来，眼神中藏着几分不明的笑意，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邀功。 许璟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偏开头低声咳了咳。 听到声音的查飞昂边抄答案边往后仰，小声道，“咋了璟哥？” “没事。” 也就是他男朋友实在太好看了，许璟落败的想道。 第55章 端倪 无人接听。 数不清的铃声响过了整个春天, 不知何时，知了声已经透过繁密的树叶盖过一阵阵翻书声。 “璟哥，虽然说夏天蚊子多, 但你也太招蚊子咬了吧？” 体育课刚下课, 许璟打了一节课的球出了不少汗，自然而然的就把领口上的扣子解开了，查飞昂虽然眼尖, 但脑子简单, 想也没多想就以为是蚊子咬的。 许璟刚察觉到查飞昂盯着他脖子看了一会时还有些紧张, 毕竟那密密麻麻的红点根本不是蚊子弄的，而是某人三个小时的杰作。 他皮肤白, 上面稍微有点痕迹就会变得非常明显，更别说成片的红色，但如果不是见不得人, 谁他妈想三十几度的大热天把校服穿的这么严实。 许璟冷冷地哼了一声，始作俑者听到后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唇边浮现出几分不明显的笑意。 “对了, 我上次去办公室，听到老班说咱下周要开家长会。” “家长会？”许璟皱起了眉头。 “是啊, 就是为了咱上次期中考的事。”查飞昂打转着手里的篮球，一脸忧愁道，“期中考考的一团糟，那数学简直没眼看, 回去肯定又要被我爹追着打咯。” “哎, 真羡慕彦神你的成绩，面对家长会根本就没有我们这种凡人的烦恼。”查飞昂深深了口气。 谁让人家天生有个好脑子呢。 听到这话的许璟下意识看了眼沈彦。 沈彦神情平静，说, “是么？” “对啊，反正你爸肯定不会追着你满街打。” “……” 许璟真是被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领折服了。 “璟哥，你咋了，眼睛不舒服？总冲我眨眼睛干啥？” 许璟烦躁道，“你对象刚刚走过去了。” 闻言，查飞昂瞬间醍醐灌顶，说，“操，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还得给她送饮料呢，不说了不说了，璟哥彦神我先走了。” 查飞昂脚下带风，一溜烟已经没人影了。 “原来你也会说谎。” 传过来的语气带着几分打趣，许璟心想，还不是为了你。 他这个人最讨厌说谎了。 沈彦伸手虚虚的揽了一下许璟的肩膀，说，“谢谢，但你不用担心我因为别人几句话而不高兴，你男朋友哪有这么脆弱。” “自作多情。”许璟故作镇定，说，“我只是觉得他在一边太吵了。” 沈彦笑了笑，没有再揭穿。 次日语文课的时候，梁姻就宣布了家长会的事，当然不止查飞昂，好几个男生都叫苦连天，表示自己回去肯定逃不过一顿打，希望梁姻能嘴下留情。 梁姻但笑不语，下课后喊走了沈彦。 “这学期期末省里有一场专门面向高中生的综合能力大赛，经年级组讨论，我们选出了你和另外三名同学参加考试。” 沈彦安静了一瞬，开口便问，“许璟没有入选？” 梁姻嗯了一声，说，“许璟别的成绩确实很优秀，唯独英语……这次是综合能力比赛，参加比赛的学生不能偏科。” “这次比赛对高考有影响？” “这次比赛按语数外及物理四门学科的分数总和进行排名，通过一定比例进面试，排名前十五有保送C9院校的资格，其余的也有高校的优先录取权。” 这样听来何止有影响，简直就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分水岭。 “怎么了？有什么顾虑？” “如果在那之前许璟的英语能提高到一百二十以上，他能不能参加这次比赛？” “……” 梁姻安静了两秒，缓缓开口，“老师知道你在学习上的造诣很高，更希望你能在这次综合大赛中得到一个好成绩，许璟同学也很不错，如果他不能参加这次考试，我相信经过接下来两年的学习，他的英语成绩一定会有很大的进步，但是这次省考高手如云，老师还是希望你用能心准备。” 梁姻从沈彦认真的表情中看出来他并不是开玩笑，可以许璟现在的英语成绩来看，这简直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所以她的意思表达的也很明显，希望沈彦多把精力花在自己身上，别浪费时间。 沈彦自然听得出梁姻的意思，所以也没再说什么。 “啧。”厉沁拿着保温杯出现在梁姻身后，看着沈彦的背影挑了挑眉，道，“我没听错吧，许璟那英语成绩我都快没辙了，沈彦居然说一个月要把人的成绩提高到一百二十分以上？” 厉沁说着说着就笑了，梁姻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可说不准。”周炎悠悠的声音从报纸后面传出来，“长江后浪推前浪。” “周老师，你这简直是对我专业实力的侮辱。”厉沁表示自己不能容忍，杯子一放，走到周炎边上提高了声调，“虽然我的教学时间没您长，但我教出来的班级高考英语平均分就没有低过130。” 周炎扶了一下眼镜，淡淡的哦了一声。 厉沁：“……” 办公室传开了笑声。 许璟正趴在桌子上看查飞昂前两天刚带的漫画书，下节就是英语课了，他正打算把剩下的内容看完，结果还没翻页书就被人抽走了。 许璟转头看坐下来的沈彦，疑惑的嗯了一声。 “干嘛？” 沈彦在许璟整齐的书堆中随手一抽，一本崭新的英语书就这样摊开在两人眼前。 许璟一脸不解道，“什么意思？” “好好听课。” “……”许璟抬眼看沈彦，说，“又来？” 许璟不当回事，作势要拿回那本漫画书，沈彦却抬手拿的更远了。 许璟有些生气，却还是压了压脾气，问道，“我期中考考的还挺好的吧？英语和上次比也没有退步，为什么又要让我学？” 确实没退步，简直稳定的离谱。 如果不是许璟对英语真的是一窍不通，沈彦都怀疑他是在控分。 “梁姻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单纯想帮你提升一下英语。” 许璟蹙了蹙眉，说，“不需要。” “你就这么想让自己的英语一直差下去？这样你很高兴？” 听到动静的郑佟忍不住往后看了眼，只觉得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向他疯狂袭来。 于是他迅速把头扭了回去，避免殃及池鱼。 原本闷热的天气就让人心里不爽，再加上长这么大还没被这种语气教训过，许璟的表情瞬间变沉了。 在几秒钟漫长的对视后，沈彦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有些失控，刚要开口解释，许璟却已经起身把漫画书拿了回去，转过头后只留给他一个无比冷漠的侧脸。 腾空的手显得有点尴尬，此时上课铃声也正好响了，因为不方便说话，沈彦一开始也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得那么严重，原先打算英语课下课就跟许璟道个歉，毕竟自己刚刚语气的确不好，可下课铃声刚响，许璟就起身走了出去，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让沈彦也来了脾气，他明明是好意，于是在座位上冷静了好一会，直到上课才突然意识到边上的人还没回来。 趁着杜庆在黑板上画受力分析图的时候，查飞昂转头小声嘀咕道，“彦神，我课间看到璟哥从办公室出来后往校门走去了，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我，他怎么了？” 沈彦皱起了眉头，他压根没料到许璟会因为这件事直接离校了。 此时讲台传来了杜庆的声音，“这题有点难度，我们让沈彦来回答一下。” 每次上物理课都是四班最紧张的时刻，因为杜庆是所有老师里最喜欢提问的，而且嘴还很毒，经常喜欢调侃那些回答不出问题的学生，为了避免站起来后不会太丢脸，每个人都听的非常认真，连查飞昂也不敢松懈。 不过这也成了物理课的看点，尤其是平时比较闹腾的男生，被杜庆叫起来之后只能乖乖挨训，然后收到一连串的笑声，论脸皮再厚的也会感到不好意思。 不过这次叫起来的是沈彦，这位可是行走的标准答案，能有年级第一的大佬回答不出的题？ 然而沈彦却用沉默回应了他们。 这让那些把题做出来的学生都陷入了自我怀疑。 “沈彦，你不会做这题？”杜庆显然也没想到，于是看了看边上的空位置，一脸玩笑道，“许璟同学不在，你连题也不会做了么？” 班上一阵哄堂大笑。 郑佟趁这个功夫转头，说，“选B，彦神。” “啥？！查飞昂看了看自己的草稿纸，连忙否定道，“选A啊，你别误导彦神，选A！” “行了啊，我就开个玩笑，你们出去可别乱说，不然这两帅小伙还怎么谈女朋友。”杜庆示意班上安静下来，又看着沈彦说，“这题你做不出来我觉得不应该。” 沈彦：“D” 郑佟：“……” 查飞昂：“……” 正当两人都对自己的答案信心满满时，只见杜庆点了点头，说，“不错，这题确实选D，坐下吧。” 看着自己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两人一致道，“靠!” 心惊胆战上完了一节课，杜庆走后，班上齐刷刷的累倒一片。 “不是彦神，你那题怎么算的啊？”查飞昂想了一节课也没想通，明明沈彦连笔都没动过，结果居然不在自己和郑佟的答案里选一个，他俩水平有这么差？ 关键是还回答对了。 “是啊，这是怎么做到的？”郑佟说。 “看了你们的解题步骤，排除了两个错误答案，剩下碰运气。” 郑佟和查飞昂:“……” 有种智商被强.奸的感觉 虽然记挂着边上的人，可这次沈彦却有些较劲，没有请假，也没有逃课，一直到晚自习结束，才忍不住给许璟打了电话。 只可惜，无人接听。 第56章 摩擦 520？ 回去的路上沈彦的脸色很不好看, 一路魂不守舍，也没注意到自己经过了虞倩芳的水果店，里面的人喊了他好几声。 虞倩芳走出店门放大了嗓音, “小彦!” 沈彦这才回神停下脚步, 转过了身。 “发生什么事了么？怎么喊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沈彦轻轻摇了摇头。 “小璟呢，你俩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沈彦不知道怎么说，便随口应道, “他有事情先走了。” 虞倩芳打量着沈彦的神色, 表面没拆穿, 心里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温声道, “你在这等我一会啊。” 趁着虞倩芳走进店里这会功夫，沈彦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看，他总担心自己会失手开了静音而不能及时回许璟的电话或者消息, 然而看了一路，每次等待他的都是一片空白的屏幕。 不一会儿虞倩芳就拎了一个大袋子出来，笑着说道, “这里面的蓝莓和凤梨都是刚进的，很新鲜, 你拿回去吃，还有这个西瓜，小璟喜欢吃，你就说这是你路上特意买给他的。” 沈彦本来想拒绝, 听到最后那句话时一愣, 有些疑惑的看着虞倩芳。 “小璟是我看着长大的，很好的一个孩子，就是性格有些倔, 不爱表达，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尤其是对亲近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比谁都在意。”虞倩芳一顿，轻轻拍了拍沈彦的肩膀，继声道，“你们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都比较腼腆，发生矛盾都拉不下脸很正常，可很多时候谁先道歉并不意味着谁就有错，这或许也是你对感情的一种诚意呢？” 诚意。 虞倩芳的话让沈彦有些动容，他看着袋子里的西瓜，轻轻嗯了一声。 电梯一开，沈彦来到了601门口，犹豫片刻后还是抬手敲门了。 他能听见里面有动静，窸窸窣窣的，只是这门敲了好一会也迟迟没有人来开，沈彦仅剩的耐心也在这几分钟之内被磨没了。 沈彦愈发觉得自己可笑，正打算转身一走了之时，却听身后“砰”的一声。 “我说你到底——”沉闷又带着几分愠怒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到眼前穿着围裙的秦欣，沈彦愣住了。 “诶？小彦是你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收拾东西没听见敲门声，你是来找小璟么？” 沈彦险些被自己那发泄一半的情绪憋死，冷静了好一会才回道，“他今天请假了，我找他有点事。” “他说他心情不太好，想回家静静，我还正想找你问问呢，是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么？” “我不太清楚。” “好吧。” 沈彦往屋内看了眼，发现地板上有扫帚水桶毛巾，秦欣注意到后解释道，“小璟说他这几天都住家里了，我怕这里没人容易积灰，就来打扫一下。” 手中的水果以及他想了一路的措辞都在这时显得格外多余。 沈彦把袋子给秦欣，什么也没说转身回房了。 留下秦欣在原地一脸迷茫。 “诶……小彦，小彦？” 翌日。 许璟依然没来上学。 沈彦特意买的早饭放在那张空荡荡的桌子上，显得有些多余。 然而鸡蛋饼的香味却让没吃早饭的查飞昂差点流口水，如果是郑佟他早已经拿过来吃了，但现在面对的是沈彦，查飞昂虽然馋的不行，却还是很委婉的问道，“彦神，这早饭你不吃么？” 沈彦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查飞昂刻意放小了声音，但问了两遍都没人搭理他。 正当查飞昂对此不报有希望，打算起身去学校超市，却发现沈彦头也没抬的把早饭往前推了推。 查飞昂瞬间眉开眼笑，“谢谢彦神!” 然而令查飞昂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早饭他居然连续吃了四天。 这四天沈彦每天都会带不同的早饭，但就是放在许璟的桌子上一动不动，查飞昂胃口大，虽然后来去食堂吃了早饭，但课间还是经不住香味诱惑，腆着张脸向沈彦要。 直到星期五的早上。 查飞昂像往常一样带着讨好的语气喊了声彦神，沈彦没理他，但经过这么几天下来，这样的态度已经是默认了。 查飞昂吃的心满意足，沈彦这几天的状态都不好，教室的嬉戏打闹也让他格外心烦，正当他趴着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椅子拉动的声音。 这无疑最容易激怒一个长期睡眠不足的人。 沈彦想揍人。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许璟。 查飞昂听到声音后立刻回过头，惊喜道，“我操，璟哥你终于回来了，你这几天去哪了？” 许璟先是和抬起头的沈彦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眉眼间明显的的烦躁和疲倦，有些意外。 “生病了。” “什么病啊，没事吧？” 身旁那道目光直直的看了过来，许璟却选择性忽略了，回道，“阑尾炎。” “那还好，不是什么大毛病。”查飞昂将嘴里的烧麦咽下后，说，“你吃早饭了吗？” 许璟摇了摇头。 “我这还有半个卷饼你吃吗？我跟你说，彦——”查飞昂刚要夸沈彦买的这个早饭好吃，一记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传了过来，查飞昂缩了缩脑袋，闭嘴了。 许璟看了眼包装袋上印的“小城早饭”，拒绝道，“不了。” “好吧。”查飞昂忙着补作业，紧接便把头转回去了。 而这时沈彦也起身离开了教室，留给他一个匆匆的背影，像是着急要远离他。 许璟:“……” 妈的，什么破态度。 许璟的呼吸声有些重，查飞昂听的莫名背后发凉，小心翼翼的转过头，说，“咋了璟哥？” “你的早饭怎么来的？” “这个卷饼吗？彦神给的，我跟你说，彦神最近特别奇怪，买了早饭又不吃，就放你桌子上。”查飞昂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胃口大，就要来了。” 小城早饭是他们经常去的那家早餐店，许璟听到后没说话，只是眯了眯眼睛，表情令查飞昂捉摸不透。 上课铃声刚响，耳边传来了椅子拽动的声音，紧接着许璟就看见桌子上就多了一份热腾腾的煎饺和豆浆。 许璟转过头，只见汗水顺着沈彦精致的脸颊下滑，光影衬的他的皮肤愈发冷白。 许璟愣了愣，说，“刚去买的？” 然而沈彦却没回话，坐下后背对着他，身体不停的在颤抖，许璟吓了一跳，当即将蒸饺放置一边，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沈彦的脸色白的吓人，边闷咳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离学校最近的早餐店来回走也要近二十分钟，沈彦却只用了课间的时间，外面的太阳还那么大，看到眼前的人现在这副模样，许璟哪还记得自己在生气，悄摸着将手伸至桌底，握住了沈彦的手。 然而传过来的温度更是吓人。 太凉了! 这个天气，剧烈运动完的人手心怎么可能会这么凉。 “沈彦？” 许璟刚要喊老师，沈彦却吃力的打断道，“没事。”嗓音沙哑至极，“喝点水就行。” 因为是上课，两人也不好弄出太大动静，许璟拧开自己的水杯递给沈彦，里面是他来时刚装的温水。 喝完水后的沈彦看起来明显好多了，半阖着眼眸，底下紧紧的握着许璟的手不放。 手渐渐回温。 艰难的熬到下课，许璟看着沈彦，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骂了句，“虚死了!” 沈彦额前几缕碎发湿漉漉的垂下，眼睫微湿，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分外黑沉，这时的他也意外的没反驳，反而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好像确实。”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跑快了，没缓过来。” 这样的说法合情合理，许璟自然也就相信了，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沉默了一会，许璟低头夹了一个蒸饺胡乱塞进嘴里，也不知道是指两人吵架的事还是沈彦跑去买早饭的事，声音听着有些含糊不清，“下次别这样了。” 沈彦嗯了一声，虽然此时的他脸色苍白，却比前几天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我有个疑问。” “问。” “你那天真是因为生我的气才突然决定回家？” 许璟摇了摇头，说，“也不全是，那天我身体本来就不太舒服。” “所以你借此回了家，然后跟我断联。”沈彦压低了声音，听着有些吓人。 “是我单方面断联？”许璟也不甘示弱，用同样的语气回道，“你不也没怎么主动联系我？” “我没有吗？” “你有——”话说一半，许璟突然顿了一下，表情逐渐变得难以言喻，“你是指那几个问号？” 也不能说这几天沈彦没联系他，这人倒是在每天早上五点二十的时候都非常准时的给他发了一个问号。 5：20 520？ 许璟嘴角抽了抽，他当时还真没发现这一点，注意力全在那几个没有诚意的问号上了。 沈彦冷冷哼了一声，好像在说现在终于懂我的良苦用心了吧。 许璟后知后觉，此刻又无语又好笑。 “所以除了那几个问号，你没有别的要表示了？” “有。”沈彦说，“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沈彦毫不犹豫的又重复了一遍 两声道歉彻底让许璟消气了，他又塞了一个饺子进嘴里，表情淡定，内心却雀跃了起来。 “好吧，原谅你了。” 沈彦嘴角上扬，想抬手摸一摸许璟的头发，只是这时心脏又抽疼了起来，腾空的手微微颤抖，再度收了回来。 · 家长会当天，班上的人都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培养出沈彦这么逆天的人物，于是频频回望，只可惜别说家长了，连沈彦自己也没来。 许璟有些担心，问沈彦在干嘛。 五分钟后对面发过来一张照片，电脑显示英雄联盟的画面，还有一只修长的手搭在键盘上。 许璟发过去一个OK的手势。 家长会后，梁姻特意找许璟讲了综合大赛的事，许璟后知后觉的，这才明白沈彦的意思。 虽然还是很不情愿，但面对这份珍贵的心意，许璟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拒绝，于是接下来这段时光，他开启了自己漫长的英语学习之旅。 第57章 怪事 沈彦认识吗，我大哥。 许璟虽然看着对很多东西都不在乎, 但只要是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一定不会放弃，于是他开始没日没夜的拿着沈彦给的英语资料刷题, 睡前记语法, 早起背单词，白天牺牲所有能休息的时间看书，甚至有几次为了弄懂几道题型, 连续通宵了好几个晚上, 许璟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之前觉得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沈彦的存在居然真的发生了。 为了扩大筛选比例, 后面省里又通知增加参赛人数，分配给临禾一中的名额也多了两个，经过商量, 教务处最终决定组织一场综合大赛模拟考，从包括许璟在内的几名学生中再挑出两个最优秀的参加考试，时间安排在星期六上午。 当天早饭由沈彦亲自下厨, 许璟洗漱完就坐在餐桌前背英语作文，认真的让从厨房走出来的沈彦都不禁愣了一下。 “先吃吧。”沈彦把面放到了桌上。 “嗯。” 许璟的眼神依然没离开过书本, 直到某人看不下去，伸手将书合了起来。 “先吃，待会凉了。” 许璟在心里又默背了几个高级词汇，等到确认已经烂熟于心才接过沈彦的筷子。 “有信心么？” “百分之七十吧。” “足够了。”沈彦将自己碗里的鸡肉夹给许璟, 说, “其他科目稳定发挥，英语只要考到115就没问题。” 《只要》 许璟面无表情的吃着面，这会的心思沈彦一眼就看出来了, 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失败了也没事。” “有事。”许璟吃面的动作停了停，沈彦抬起头等着后话，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好。”沈彦轻轻一笑，只道，“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学校现在只有高三的学生在上课，教学楼相对比较安静，沈彦一直陪许璟到考试地点，像形影不离的监护人。 “外面热，你回去吧。” “嗯。”沈彦看着许璟，说，“加油。” 许璟转身挥了挥手，背影从容的进了教室。 考场除了两位监考老师之外还有五名学生，都是平时考试排在全校前十的人，许璟不认识也不关心，坐到指定座位后等待开考。 首考就是英语，许璟在拿到试卷之后居然不自觉的有些紧张，这段时间沈彦天天给他讲题讲到凌晨两三点，他也是不分昼夜的学习，所以这次考试不仅是为了沈彦，许璟想，他也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一场煎熬的英语考试过去，许璟才发现自己手心都出了不少汗，这张试卷比沈彦平时给他写的要简单一点，但还是出了很多刁钻的题目，好在接下来的考试他游刃有余。 第二门是物理，监考老师突然走下讲台，在前面几个人边上转了一圈，走到最后本不打算继续看下去，却瞟到了许璟已经写满了的物理卷。 此时离物理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教物理的老师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 阳光正盛，长达四个小时的考试终于结束，另外几名学生走出考场时脸色都不太好看，许璟虽然没有那种颓丧感，却也能从微微凌乱的头发中看出来这次考试的确有难度。 许璟边摁着有些酸痛的腰边走出门，一抬头却看见在走廊上等自己的某人。 “……” 烈日炎炎，外面热的简直像蒸笼，许璟愣了一下，赶紧走上前。 “你一直在这？” 沈彦收起手机，把买的汽水给许璟，说， “没有，在保安室坐了会。” 许璟拿了过来，易拉罐上的水珠顺着指尖不断下滑，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怎么样？” “还行。”许璟喝了两口汽水，又说，“但应该没问题，里面有几题跟你前天讲的类型很像。” 许璟在写这些题的时候差点怀疑沈彦是不是偷试卷去了，怎么会有人能把题压的这么精准。 “一旦你对某样东西了解的够深，再复杂的内容也能得心应手。”沈彦说，“何况只是考试这种简单的事情。” “我可没有偷试卷啊。”沈彦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 他已经对沈彦的读心术见怪不怪了。 “困死了，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许璟打了个哈欠，说，“乌冬面。” 沈彦笑着揽过许璟的肩，“遵命。” ·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现在厉沁上课的提问他基本都能顺利的回答出来，这番转变让班上所有人都非常震惊，尤其是查飞昂，天天在许璟边上晃来晃去，恨不得许璟揍他两拳，然后指着他鼻子说，老子就是许璟。 但许璟做不出来这事，面对查飞昂奇怪的举动，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于是查飞昂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隔三差五的要去骚扰一下许璟，许璟大多数都选择无视，偶尔有几天没睡好被烦的不行，对着查飞昂的屁股就是一脚，终于把人踹老实了，安分了好几天。 与此同时，学校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事情的起源是有天雨夜，男生宿舍有人夜起上厕所，结果听见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动静，本来也没太在意，只是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仔细听像是在吸人的骨髓，好奇心战胜了恐惧，男生往前走去，可就快到角落的时候，那声音突然消失了，紧接一个黑影闪过，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吓得男生当场魂飞魄散。 这件事第二天就传开了，查飞昂对这种怪谈向来十分感兴趣，一节课的功夫就打听到这个男生的班级姓名，甚至还找上门想了解具体的细节。 许璟和沈彦一致觉得这种行为无聊的令人发指。 “不是，你们怎么都这么淡定，学校、黑影、怪声，我操，这不刺激吗？”查飞昂越说越激动，一旁的郑佟悄悄凑了过来，“那什么——” “闭嘴，我来说。”查飞昂还以为郑佟要和他抢话语权，立即道，“我还听那人说当时还有一股凉嗖嗖的风从窗外飘了进来，他顿时感到头晕目眩，紧接着第二天就生病了，不仅如此，他还说自己连续好几天梦到了同一个女人。” 说完的查飞昂终于圆满了，一脸期待的等着沈彦和许璟的反应。 画面静止了一分钟。 终于，许璟翻了页漫画书，淡定道，“可能冻感冒了。” 沈彦眼睛都没离开过题目，来了句评价：“挺好笑的。” 查飞昂：“……”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诡异吗！而且我还听说我们学校之前就发生过这种事，好像是有个女人的尸体埋在了这里，这个女人生前过的非常惨，于是下了怨咒，每一个被诅咒的人都会先生病，然后就是频繁的梦到她，最后精神衰弱选择自杀，我和那个男生住在同一栋楼，万一真是什么邪门的东西，我长这么帅，肯定先找上我，那我就完蛋了。” “确实。” “是吧！”听到许璟的认同，查飞昂别提有多高兴，直到下一句话传过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厉沁已经在办公室等了你五分钟，你确实挺完蛋的。” “什么？？”查飞昂手忙脚乱的拿起英语书，当即从座位上蹦起来，“怎么没人早点告诉我！” “嗯……”郑佟凉凉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你没给我机会说。” “我靠！” 一溜烟功夫，查飞昂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口。 三个人顿时觉得耳根清净了。 不过这事也并非只有查飞昂在关注，没过几天整个学校都传遍了，无论是吃饭还是上活动课，几乎都能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些，而那个唯一经历此事的男生已经请假回家了，原因是发烧头晕。 这种灵异之说无根无据，经过不同的加工，已经传出了不下一百个版本，甚至有人专门创立贴吧讨论这件事，还给它取了个非常高大上的名字，叫一中怪谈，查飞昂自然首当其冲，当上了里面的管理员，天天看那些帖子看的津津有味。 其中有个帖子激起了查飞昂的好奇心，是一个ID为春雪的人发表的，他问下一个雨夜有没有人愿意组队去试试。 于是自那天起，查飞昂每时每刻都在祈祷着下雨，为此他还买了龙王的照片放在课桌上，早晚三拜，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也被这种愚蠢的行为感动了，一个星期后，天气预报终于显示今晚有雷阵雨。 查飞昂当即私信那个叫春雪的网友，可对方却觉得非常莫名其妙，趾高气昂的回了个问号。 紧接一句“你真无聊”让查飞昂当场破防。 【我是大帅哥】：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知道我大哥是谁么？你会后悔的。” 【春雪】：哦？ 【我是大帅哥】：沈彦认识吗，我大哥。 这话一发过去，对面好一会没回，查飞昂一脸小人得志的笑出了声。 五分钟后，他才收到回复。 【春雪】：晚上十一点，男生宿舍A栋一楼见。 【我是大帅哥】：？？？ 这就同意了？ 第58章 揭秘 我是他粉丝 查飞昂表面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其实心里对这种事也怵得慌，沈彦和许璟都不住校，就算住校了也不可能答应他晚上不睡觉去蹲点, 郑佟又胆小, 想来想去，他也只能选择这个叫春雪的网友。 一中十点四十下晚自习，查飞昂还特意理了理发型, 紧接就去赴约了。 真是应了郑佟那句话, 这人不是在见网友, 就是去见网友的路上。 十一点一到，春雪果然准时现身了。 查飞昂看着向他走来的男生, 只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见到过。 “春雪？” 陆海川上下打量了会查飞昂，嘴角微微抽动, 犹豫了一下，“……我是大帅哥？” “没错，我叫查飞昂, 不是哥们儿，我见你挺眼熟啊。” 陆海川挑了挑眉：“我见你也挺眼熟。” 查飞昂撩拨了两下头发, 说，“是吗？你在哪见过我？” 陆海川如实道，“海贼王里的爱德华。” “……”查飞昂心道：他妈的。 别的事陆海川也不关心，便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对你说的那件无聊的事没有一点兴趣, 但可以跟你去, 前提是你要把沈彦的联系方式给我。” “等等。”查飞昂一头雾水，疑惑道，“既然不感兴趣, 那你发那个帖子的意义是什么？” “哦。”陆海川像是想起什么，一脸不屑的耸了耸肩，“就是想看看有多少傻缺真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查飞昂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和气生财，忍着脾气继续问道，“你跟彦神是什么关系？你跟他有矛盾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不能答应你，咱俩交易就此作罢。” 陆海川看向他，语气半嘲半笑，“傻缺还挺仗义。” 查飞昂表示自己真想揍人。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沉默半晌，陆海川说，“我是他粉丝。” “哈？”查飞昂显然没想到这个回答，声音扬起了好几个度，“你喜欢我们彦神？” “怎么可能！”陆海川皱起了眉头，说，“你不仅无聊，脑子也有问题。” “不你说是他粉丝吗？哪有粉丝不喜欢自己追的明星啊，我女朋友特别喜欢张信哲，天天听他的专辑。” 陆海川无语闭眼，“欣赏懂吗。” “我指的就是欣赏的喜欢啊，不然你以为呢？” 陆海川懒得说话了。 不到五分钟，他就觉得自己跟这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而查飞昂同样也觉得陆海川语气不善，更不会热脸贴冷屁股，两个人一致决定各回宿舍，等深夜雨下大了再汇合。 说来也巧，以往宿管阿姨晚上十二点都会准时来检查各个宿舍的休息情况，今天居然没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平日早已睡的不省人事的查飞昂此时却没有丝毫睡意，被子一掀，悄摸的出了宿舍。 整个住宿楼都静悄悄的，偶尔会有几下雷声响彻云霄，雷雨交加的天气使这时候的氛围变得有些阴森，走廊安装的还是声控灯，忽明忽暗，查飞昂神经都紧绷了。 走廊尽头的窗外是一棵老枯树，秋天一到，叶子早就掉完了，每次雷电闪过，窗户上就出现枝条的影子，形状诡异，像张牙舞爪的野兽。 查飞昂心跳的很快，压根不敢走近，停在在七八米远的地方，心里骂骂咧咧。 这都十二点半了，这货不会是睡着了吧，查飞昂平日里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此时真是把陆海川祖宗十八代都慰问了一遍。 又是一个闷雷闪过，查飞昂倒吸两口气。 “真胆小。”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查飞昂整个人险些跳起来，“我操！！” 查飞昂转过头，看着眼前身穿睡衣的陆海川，一脸火气的压低了声音，“你他妈怎么走路没声，要吓死我吗！” 陆海川嗤之以鼻：“无聊又胆小。” 查飞昂呵了一声，说，“迟到了还好意思说我，该不会是害怕才来这么晚吧。” 陆海川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也懒得跟查飞昂斗嘴，指了指窗户，“so？” “谁知道什么情况。”白天还正常的走廊此时却和鬼片里拍的没什么两样，查飞昂越待越觉着瘆得慌，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要不算了，我们回去吧。” 陆海川翻了个白眼。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 “你的意思是那个男生在胡编乱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和你一样无聊。” “再无聊你不也来了。” 陆海川回过去一记白眼。 没有动静，走廊的声控灯也暗了下去，两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了快五分钟，查飞昂困意都上来了，觉得这事可能真是那个男生瞎扯的，边打哈欠边说道，“要不——” 可这话还没说完，只听见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上窗户，打断了查飞昂的声音，两个人迅速转过头。 “我靠，不会吧。”查飞昂条件反射往陆海川身后躲，瞪大眼睛往尽头看。 传说中窸窸窣窣的声音真的出现了，和那个男生描述的一模一样，可尽头是死角，一整片都是黑的，隐约中只能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慢慢靠近。 陆海川想拿手电筒，却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手电筒放在了白天穿的衣服里，与此同时查飞昂还一直揪着他衣服不放，恨不得要粘他身上。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咱跑吧，我还不想死。” “你他妈怕什么。” 那声音越来越大，查飞昂觉得自己腿都软了，想跑也跑不动，只能死死拉着陆海川。 陆海川咽了咽口水，如果能看清也就罢了，可现在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查飞昂咒骂道，“走廊这破灯是废了吗？！” 不好，那东西冲过来了! 意识到这点的陆海川紧接就要拉着查飞昂跑，而这时声音终于到达了临界点，声控灯再次亮起，查飞昂甚至都没能完全睁开眼，模糊中只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突然越过陆海川向他扑过来。 “我操！！！” 查飞昂尖叫出声，几乎当场吓晕，陆海川也愣住了，看着眼前的东西迟迟没反应过来。 至少他也没想到居然是…… 说它是猫吧，可实在长的太过吓人，头顶一大块地方血肉模糊，身上套了一层黑色的塑料纸，又脏又臭，乱七八糟的毛发遮住了五官，只看见一口獠牙锋利无比，像能把人活生生咬死。 就这样直直的扑向了查飞昂，查飞昂心率飙升，直接使出了一套毫无章法的降龙十八掌，而那只猫好像并没有伤害人的意思，只是叼走了藏在查飞昂衣服口袋里的半根香肠，紧接就往回跑，看起来有种仓皇而逃的感觉，一团黑影“嗖”的一下就消失在了走廊。 “……”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是这个结局，陆海川也被刚刚戏剧性的一幕惊到了，只见眼前的查飞昂目瞪口呆，浑然被吓傻的模样。 “你还好吧？” 查飞昂愣愣的摇了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 “它是……猫？” “嗯。” “它刚刚叼走了我没吃完的香肠。” “野猫而已。”陆海川说，“现在这事弄清楚了吧，把沈彦的联系方式给我，□□微信电话号码都行，只要能联系到他。” 三句不离这件事，查飞昂觉得陆海川真是冷漠，敢情刚刚那只猫不是向他扑过去，吓的不是他。 算了，谁让自己向来是个言而守信的人。 于是查飞昂把沈彦的微信给了陆海川，两人分道扬镳。 凌晨两点，沈彦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听见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原以为是许璟发来的消息，却发现是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没有任何备注，沈彦皱了下眉，毫不犹豫的删除了。 接下来几天，男生都在讨论那晚听见外面有人嚎叫的事，查飞昂的宿舍也不例外，每每听到这个，查飞昂都一脸心虚，自己默默走开了。 本来这种没根没据的东西怎么发展也都掀不起什么风浪，可就在那个男生请假回家后的第四天，事情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一中的学生突然开始不断有人发烧，就像细胞分裂般迅速增长，本以为是最近换季引起，可短短几天已经近三分之一的学生有了感冒的症状，年级组开启紧急会议，决定让所有学生都先回家。 梁姻在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中说道，“大家都别紧张，目前看来是流感，现在我们班上一共有四位同学已经发烧回家，如果感到自己有流鼻涕、嗓子痒这种感冒初期的症状，等会放学就回去买药，如果现在还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的同学，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对了，记住最近不要跟人密切接触，不要面对面交流，更不要吃别人吃过的东西，还有，记得戴口罩！” 突如其来的放假让整个学校顿时沸腾起来。 但下一秒声音又都小了下去，想来是各个老师陆续进班布置作业了。 “我靠，这就放假了？太爽了吧。”查飞昂搓了两把手，转过头对喝水的许璟说，“回去开黑，璟哥。” 许璟嗯了一声，收拾好东西对沈彦道，“走吧。” 然而别说开黑，回去后的许璟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得流感，硬生生在床上烧了三天三夜。 第59章 血亲 别生我气就行。 这次发烧来势汹汹, 让向来体质极好的许璟都险些招架不住，多次烧到意识模糊，昏睡不醒。 这事许璟本来还想瞒着秦欣, 却没想到学校已经通知家长放假, 流感传播速度快，又容易传染，许璟不想让他们也得, 可秦欣和沈彦哪里会让一个病人做主, 不省人事的三天, 两人没日没夜的陪伴照顾，几乎没合过眼。 许璟再次睁眼的时候, 只觉得自己是从阎王殿门口捡回了一条命，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看见秦欣侧躺在沙发上睡觉，身上盖了件沈彦的外套, 而沈彦正靠在床头桌上，右手撑着头，阖着眼, 神情疲倦。 似乎察觉到身旁的动静，沈彦从浅睡中醒了过来, 恰好对上许璟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 “醒了？” 两人同时开口。 许璟动了动身子，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被人打散重新安装过，疼的他直皱眉, 然而刚开口, 拖拉机般的嗓音也同样给了他一个惊吓。 “我烧了几天？” “三天。”沈彦起身倒了杯热水，又帮许璟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问, “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许璟慢慢喝着热水，脸色苍白如纸。 “查飞昂也得了流感，是他传染的你。”沈彦语气平淡，表情却很冷漠，“回校后我收拾他。” 许璟也懒得计较这些，说，“他也长记性了。” 他是亲身经历的人，相信查飞昂生过这场病后绝对会改一改那闲不下来的毛病。 两人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不久后秦欣也醒了过来，虽然这些天还是沈彦忙前忙后照顾的多，但作为母亲，心中的担子也压的秦欣憔悴了不少。 “终于醒了，你都快把妈妈吓死了。”秦欣连忙坐到床边上，一摸许璟的额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还好退烧了，医生说你要是再这样烧下去，后果不知道多严重！你爸在外地出差，我都还没和他说，不然他非得连夜买机票赶回来。” 许璟哑声道，“我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沈彦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便借着叫医生的理由先离开了。 门关上后，秦欣神情复杂的看向许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璟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我有点事想问你。” “嗯。” “你和沈彦之间没什么吧。” 话音一落，许璟骤然攥紧了水杯，他看向秦欣充满忧虑和试探的眼睛，强行压住心中的不安，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感觉有点奇怪，虽然我很高兴你能交到对你这样好的朋友，但其他的，许璟你要知道，妈妈不能接受。” 许璟强装镇定，“你的意思是？” 秦欣犹豫半天，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过荒谬，正当许璟觉得对方已经不打算说时，却听到一句温柔而不失冷硬的声音传了过来。 “谈恋爱。” 许璟心中牢固的心理防线在秦欣没有一丝回转余地的态度中骤然崩塌，一时间他头脑发懵，也不知道是发烧还没缓过劲来还是这件事实在过于严重，许璟很少有这样慌了阵脚的时候，趁着喝热水的功夫，许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轻声道，“妈妈你想多了。”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有点尴尬，秦欣也冷静了一会，心想这事怎么可能呢，以许璟的性格她甚至还担心会孤独终老，怎么可能会是同性恋。 “也是，是我多想了。”秦欣勉强的笑了笑，说，“肯定是我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 许璟嗯了一声，说，“你快回去休息吧。” 收拾东西的功夫，沈彦的衣服已经被秦欣来来回回叠了好几遍，她一再说服自己不要有这么荒唐的念头，可这事并非空穴来风，前天她照顾许璟时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结果一睁眼就看见沈彦正在拿毛巾小心翼翼的给许璟擦额头，那个眼神……秦欣瞬间感到后背发凉，她以一名女性的第六感嗅出了此时最不该存在的情绪——隐藏在沈彦深沉的目光之中，是担心、焦虑，还有心疼。 那种心疼绝不像是亲人那般理所应当，而是带着某种奇怪的感觉撞进了秦欣的瞳孔，她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丝爱意，尤其是在沈彦盯着许璟脸的时候。 秦欣越想越觉得可怕，以至于她从昨天开始一和沈彦说话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也是，换做是全天下任何一个母亲都会觉得很膈应，哪怕现在这还只是个疑影。 出院后许璟本来想回公寓住，可秦欣没有同意，而是以别的理由带他回了市中心的别墅，这也就意味他和沈彦不能经常见面了，秦欣的做法并没有问题，可许璟总觉得这个行为有些不太对劲，像是在变相的制止一些事情发生。 而且自从他回到市中心后，和沈彦的联系也少了很多，虽然他们两个平时都不喜欢发消息，但他能察觉出沈彦最近有点忙，于是趁着秦欣补课的时候，许璟打车回了公寓打算偷偷给某人一个惊喜。 六楼除了房东平时几乎没人来，许璟出电梯的时候周围很安静，因为好几天没见面，不自觉有些紧张，在门口整理了好一会发型才敲响602的房门，可里面迟迟没有回应。 许璟给沈彦打了好几通电话，直到第四次才在快挂断的时候被对方接了起来。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许沉闷，许璟看了看房门，说，“你在哪？” 对面沉默了两秒。 “在家，刚刚睡着了。” “嗯。”许璟说，“开一下门。” 对面又沉默了。 “对不起。”沈彦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苦笑了一声，“刚刚骗了你。” “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间说不清楚。” “那我能为你做什么？” 窗户倒映出沈彦略显疲倦的侧脸，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包烟，点烟的动作有些生涩。 “你别生我气就行。” 沈彦的声音越听越不对劲，许璟放心不下，说，“你在哪，我现在过去陪你。” “不用，就是件小麻烦，等我处理好后再告诉你。”因为分神，沈彦被烟呛了一下，听到对方连续咳嗽了好几声，许璟连忙道，“你是不是得流感了？” “怎么会，我的身体素质你还不知道么？别担心我了。”沈彦说，“相信我。” 最终许璟也没拗过这人。 “好，那你，注意身体。” “嗯，你也是，这几天别出门了。”沈彦挂了电话，这会功夫一支烟也已经被抽完，沈临之的司机及管家刘晓光从病房走了出来，恰好撞见沈彦扔烟头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说，“小少爷，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沈总他肯定会没事的。” 沈彦没看刘晓光一眼，沉默的走向病房外的椅子。 如果不是刘晓光通知他，他根本不会知道沈临之出了车祸，性命攸关，他的第一想法却是还没有拿回钟忆秋的玉佩。 有很多个夜晚沈彦都反复问自己，这块玉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可每次到最后，他也一遍遍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有。 这是钟忆秋唯一存留于世的东西，他必须要拿到手。 可如果沈临之真的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拿许璟的事威胁他，他也可以不用出国，离开这里，想到这些，沈彦又期待沈临之没有抢救成功。 而如今坐在病房门口，他却再一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他是对里面躺着的人恨之入骨，但不可否认，那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血缘的现实与过去发生的所有就像两头野兽，横在沈彦心里来回拉扯，变成了一道鲜血淋漓的深渊，他困在里面找不到平衡的点，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突然“嘭”的一声，病房门被推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慌慌张张的对着刘晓光说，“不好，临之的血压出问题了。” 沈彦的心猛地缩了一下。 刚还鸦雀无声的VIP病房，此时已经站满了医生和护士，秘书何颜在外头焦急的来回走动，走廊的地板被高跟鞋踩得踏踏作响。 沈彦看着紧闭的房门，虽然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讲什么，却也能从细微的声音中得知情况的危机。 这样的场景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只是这次他表现的更理智，可胸口依然像被堵住，压的他喘不上气。 护士推门而出，神情严肃道，“病人血型罕见，现在出现了大出血的症状，我们院血库资源有限，你们这里有谁是Rh阴性血？” 刘晓光着急道，“我有个朋友是，但是他现在过来至少要两个小时。” “来不及了。”护士眉头紧皱。 “我是。” 角落传来的声音极其平静，在此刻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何颜和刘晓光同时看向沈彦。 护士连忙道，“好，那你现在跟我来。” 抽血前护士就看出沈彦的脸色有些不好，过程中一直询问他是否还承受的住。沈彦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这几天多吃富含铁元素的食物，不要喝酒和剧烈运动。”事情紧急，护士简单交代完就走了。 沈彦晃了晃脑子，突然觉得身体很沉重，似乎更喘不上气了，他撑着桌子艰难的把窗户打开，结果一转身，眼前天旋地转，意识散去，整个人昏倒在地。 门口传来了许璟和姜沛的惊呼。 “沈彦？！” 第60章 羁绊 你去哪我就去哪。 许璟是在电梯门口遇见的姜沛, 当时姜沛穿着美式短袖和热辣短裤，外面披了一件黑色风衣，粉发张扬, 嘴唇嫣红, 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姜沛也觉得许璟眼熟，率先开了口，“你是沈彦那个男……不, 朋友。” 一句话让两个人都尴尬了起来。 “他不在家吗？” “嗯。” “好吧, 那我也不上去了。”姜沛小声嘟囔道, “奇怪，这个点不在家能在哪, 不会真去医院了吧。” “什么医院？” 姜沛有些犹豫，似乎不愿意说。 许璟直接挑明了话，“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也是, 就他那个畜生爹前几天出车祸进了医院，我就怕沈彦这个点不在家是去看他了。”姜沛冷冷一笑，眼里尽是厌恶, “要我说这就是报应，遭天杀的东西, 死了拉倒，也就是沈彦看着硬气，其实心软的跟什么似的，换作是我, 连夜就去医院把他氧气管拔了。” 难怪沈彦刚刚的语气听着不对劲。许璟愣了一下, 问道，“哪家医院？” “离这挺远的。”姜沛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说, “算了，我跟你一块去吧。” 于是他们就一起去了医院，却没想到刚进病房就碰上沈彦晕倒在地，吓得两人顿时脸色骤变。 直到第二天下午沈彦才醒过来，但许璟觉得这人现在的脸色差的好像下一秒就又要晕过去了。 沈彦看见眼前的许璟，有些困惑的蹙了下眉，紧接又发现一旁站着的姜沛，瞬间明白了。 “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还没说你呢沈彦。”试图冷静的姜沛在病床前来回走了好几趟，结果越想越气，还是忍不住骂了起来，“他沈临之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啊？秋姨生前这人做了什么混账事难道你都忘了？你去给他献血，你他妈疯了啊，谈恋爱把脑子谈坏了啊？” 刚要开口的许璟：“……” 沈彦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偏开头，沉默的接受姜沛难听的骂声。 看见他这副样子，姜沛简直更生气了，但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深呼吸了好久才冷静下来，最终还是没把更过分的话说出口。 “算了，我也懒得管你，爷爷给你熬了汤，我去拿。” 说完姜沛就气冲冲的走了，留下病房内的两个人相视无言，陷入沉默。 “喝点水？” 沈彦摇了摇头。 “你脸色不好，吃点水果吧。”许璟从买的水果里面拿出一个梨，刚打算削皮，手臂却被人一把握住了。 “怎么了？” “为什么不骂我？” 沈彦声音很轻，像阵虚无缥缈的风吹过许璟的耳朵。 许璟跟他对视，不回反问， “我应该骂你什么？” 沈彦苦笑了一声，说，“或许你像姜沛那样，我心里会更好受一些。” 许璟不置可否，只是又问道，“那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救不救？” 半晌，一句冷冰冰的回答传了过来，“救。” 虽然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希望沈临之能赶紧死，但在那一刻，他依然无法说服自己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 许璟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因为他知道，无论沈彦当时处于什么情况，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依然还会选择救沈临之。 许璟拍了拍沈彦的肩膀，说，“那不就是了，不要为自己做过的决定后悔，何况你做的很对。” 沈彦一动不动的盯着墙上走动的钟表，眼神空洞的像具傀儡，后面不知想起什么，只见床上的人慢慢低下头，将脸埋入了手掌心，微弱的抽泣声从指缝传出，一直到许璟的耳朵，那样骄傲的少年此时就像一头失去方向的困兽，脆弱可怜，深深刺痛了许璟的眼睛。 “许璟，我心好疼。”病房内响起了沈彦的哽咽声，他似乎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我心真的好疼” “我知道。”许璟坐到床边上，伸手抱住了沈彦，哽咽声逐渐变得压抑，最终埋没在许璟瘦削的肩膀上，许璟轻轻拍着沈彦的后背，一遍又一遍的安抚道，“没事的，别怕，会好起来的，沈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彦却不停的摇头，向来挺直的脊梁此刻被彻底压弯了，他身体颤抖不止，近似绝望的想:这一切都不会好起来了，这将会是他心里永远的隔阂，他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那天，沈彦的眼泪打湿了许璟的肩膀，那是许璟第一次看见沈彦哭，少年的面子比天大，即使哭也应该是隐忍的，可沈彦却像彻底崩溃了般，他不再克制，也没能力再克制。 也正因如此，里面的哭声困住了外面的脚步，有些东西一旦掉落就很难重新再捡起来，这份体面她必须要为沈彦保留，所以姜沛最终也没推门进去，顶着泛红的眼眶，转身走了。 只是自那以后，沈彦再没有这样哭过。 随着出院回校等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沈彦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件事，他的成绩依然遥遥领先，在所有人眼里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学神，和许璟说话的时候偶尔也会开玩笑，谁都没有发现不对劲，甚至连许璟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那件事在沈彦心里已经翻篇了。 只不过后来有一次他问沈彦那人有没有来找过他，沈彦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简单回道，“他出国了。” 但后面的内容沈彦没提，沈临之让人送了一张银行卡和一封信，信里面只有三句话： 卡里有三百万，密码是你生日 谢谢 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沈彦看完后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手起落间，卡和信一并进了垃圾桶。 · 综合大赛的模拟考成绩已经出来了，许璟在考试的人里面遥遥领先，毕竟英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123分？!厉沁改完试卷之后震惊的至少又检查了五遍，这篇通顺流畅的英语作文居然是许璟写的？她依稀记得第一次看到许璟写的英语作文，那简直就是狗屁不通，没有一点语法可言，莫非沈彦真是天才？ 另一边许璟拿着成绩单甩到了沈彦眼前，沈彦正看着课外书，成绩单轻飘飘的落在了上面。 看着那个大写的1，沈彦笑了笑，说，“不错。” “你教的好，沈老师。” “想要什么奖励？” “什么都行？” 沈彦嗯了一声，说，“什么都行。” “不是什么难事。”许璟勾了勾手指，沈彦凑了上去。 许璟只说了三个字，沈彦听完后眨了两下眼睛，问道，“你确定？” “怎么，不行？”许璟的眼神带了几分挑衅。 “行是行，但——”沈彦话说一半，忽然笑了起来。 “……”尽管对方没有直接表明，但一举一动都让许璟觉得自己的人格尊严受到了侮辱。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只觉得你，勇气可嘉。”沈彦语气很是真诚。 许璟冷笑，“今晚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玩笑过后，沈彦拿起成绩单又看了会，直接道，“这次英语考试你能考到这个分数，主要还是因为我了解我们学校的出题方式，但到了真正的比赛，以你现在的英语水平想要挤进前三十，甚至是前十，几乎不可能，而且像英语这种文科，越到后面提分越不容易。” 言外之意就是这次过校考只是一个延迟战略，接下来的时间内，许璟还必须要好好学。 许璟听完后只是心平气和的点了点头，没有像上次那样表现的十分抗拒。 “你想让我保送A大？” “嗯。” 许璟顿了顿，又问，“那你呢？你想考什么学校？” “我啊。”沈彦无所谓的笑道，“我也考A大啊。” 许璟听完后眉头一皱，说，“别开玩笑，好好回答。” 就凭这人的成绩去什么学校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虽然A大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顶尖大学，但对于沈彦来说，还是有些屈才了。 只是沈彦那副浑然不在意的脸上，此刻却闪过了几分迷茫，他这样的人其实就像一根漂浮在水面上的悬木，说的好听点是自由，其实和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样，漫无目的行走在没有尽头的轨道上，日复一日，直到死亡来临。 而现在他却受制于人，显然更可怜了，所以像考什么大学，去哪里生活，做什么工作，这些事对于他而言，实在太过虚无缥缈。 见沈彦没回答，许璟又说，“我不喜欢麻烦，考A大的理由很简单，就是离得近，你也应该这样去选择将来的生活，而不能因为我去决定自己的未来。” 沈彦沉默片刻，回道，“如果我说，你就是我的未来呢？” “……” 一句话就将许璟的义正言辞击的粉碎，对上沈彦深沉的目光，许璟忍不住道，“别瞎撩。” 沈彦嘴角一弯，抬手摸了摸许璟的头，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有些事情现在还未成定局，但无论是为对方还是为自己，只要有转机，他都会去尽力一试。 60-70 第61章 祈盼 还是会喜欢上你。 某夜, 陆海川突然收到了一条微信通知: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刚打算放下手机睡觉的人扑腾一下坐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已经加了沈彦好几次了, 然而都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没想到最后一次对方居然同意了。 编辑了好几分钟的信息，由于不想表现的太过激动，陆海川最终还是只发了一句:你好。 只是陆海川没想到, 沈彦只是因为刚刚洗完澡, 手湿误触才不小心同意的。 沈彦不仅手机联系人少的可怜, 连好友都寥寥无几，平时他也几乎不跟人聊天, 有事都是打电话。 此时站在桌前擦头发的人，视线忍不住的停留在微信最上方的账号，那个再也没有发来过信息的账号, 头像是一片掉落的黄叶，色调暗淡，显得凄凉又可怜。 沈彦还是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 犹豫着拿起了手机，可慢慢的, 那只腾空的手却颤抖起来，怎么也点不开聊天框。这里面有钟忆秋存在的痕迹，有他们为数不多被留下的记忆，沈彦承认自己这一刻的怯懦, 他害怕看到这一切, 尽管他内心无比渴望重温那些美好。 这也是他条件反射抵触陆海川的原因。 “怎么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旁传来，沈彦有些慌乱的关了手机，遮掩般继续擦起了头发, 回道，“没事。” “我已经看你站在这一动不动盯着手机五分钟了，你甚至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进的门。”许璟眯起了眼睛，说，“如实招来。” 沈彦却故意偏了重点，说，“我有这么好看？” 许璟上下打量了会沈彦，很诚实的嗯了一声，然后又很执着的将话题扯了回来，“说。” 沈彦无奈的笑了笑，说，“刚刚手滑，不小心同意了一个好友申请。” “谁？” “陆海川。” 听到这个名字的许璟瞬间皱起了眉，语气透露着不爽，“他哪来你的联系方式？” “不知道。”沈彦有些奇怪的问，“你很讨厌他？” “说不上来，第一印象就不好。” 沈彦语气凉凉的，“你对我的第一印象也不好。” 何止，许璟心想，他当时差点连学都不想去上了。 但其实他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沈彦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或许是从看沈彦开始有些顺眼起，但现在想想，沈彦这张脸谁看了会觉得讨厌，那会他就是不愿承认这人长的好看。 “我一开始觉得你是个杀人犯。” 许璟冷不丁的声音传了过来，沈彦正喝着水，听到这话慢慢放下了水杯，一言不发的朝许璟走去。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突然变脸的沈彦周身仿佛散发着一股寒气，赤裸着上半身的他，紧实的肌肉透露着极具压迫感的野性。 看着逐渐逼近的人，许璟神情有些疑惑，“怎么了？” 沈彦依然沉默，走到许璟跟前，突然拽过他的腰，少年体瘦，轻松就被推倒在了沙发上，沈彦肌肉紧绷，两条胳膊将许璟死死的困在了中间，冷冽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头发上的水珠随之滑落，恰好滴在了他的嘴唇上。 许璟的心跳也在这一瞬间骤然加快。 “万一我真是呢？”许璟听见沈彦压低了声音，目光带着几分瘆人的意味，他道，“你怎么办？” 许璟想了想，问，“你会杀了我么？” “……” 许璟似乎总能在某些场合下说出一些很匪夷所思的话，沈彦有些好笑，但还是认真回道，“不会，我想，我还是会喜欢上你。”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而潮湿的氛围，沈彦眼里的笑意更深了，鼻息凑近许璟的耳畔，轻声道，“许璟，你的眼神真直白啊。” 与平日里习惯藏匿自己真实想法的许璟不同，此刻沈彦能清楚的看到许璟眼中流露出的喜欢和欲望。 许璟什么也没说，抬头吻了上去。 舌尖摩挲缠绕，发出甜腻又湿润的声音，这个吻温柔而投入，沈彦只手抬起许璟的腰，后者只觉得自己顿时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 “沈彦。” “嗯。” “我很喜欢你。” 许璟声音轻轻的，沈彦听的心底塌陷，无法自抑的再次吻了上去，恍惚间，沈彦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强烈的欲望，他才能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嗅到了一丝生的气息。 所以在真心面前，欲望和爱一样伟大。 等了一晚上也没有收到回复的陆海川有些失望，但后面转念一想，至少沈彦已经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以后总有机会能联系。 巧的是，第二天他就在食堂看见了沈彦。 于是脑子一热直接走过去坐到了沈彦面前，沈彦和许璟正说着话，听到动静后同时转过头，陆海川被两道冷漠的视线盯的浑身不自在，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么唐突，但也只好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问道，“沈彦，今天下午的活动课一起打球吗？” 沈彦干脆道，“有事。” “行吧，那下次有空一起打。” 许璟不动声色的吃着饭，内心却想着这人怎么还不滚。 显然两个人都不怎么想搭理他，但陆海川心理素质强，冷静下来后也觉得没什么，而这时查飞昂刚打完饭，看见这边坐着的几个熟人，连忙跑过来了。 “哟，春雪，这么巧。” 查飞昂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同时也不记仇，尽管当时骂骂咧咧把陆海川祖宗十八代都慰问了一遍，但两眼一闭，第二天就能把这些全忘个干净，再次见面照样还能笑呵呵的打招呼，这也是为什么他朋友多，人缘出了名的好。 “是挺巧，爱德华。”陆海川只有在沈彦面前才会收一收性子，面对其他人依然还是那副欠揍的模样，尤其是和查飞昂这样的人相处，能将吊儿郎当的姿态发挥的淋漓尽致。 “什么爱德华，我是大帅哥。”查飞昂扒拉了两口饭，一脸骄傲的吹嘘道，“我和你们说，前几天还有个高二的学姐跟我表白呢，就在咱教学楼后面那个花坛，连玫瑰花都准备上了，可惜哥有女朋友了，哥是一个深情的男人。” 其实查飞昂长的并不差，五官硬朗，体型高大，就是发型有点非主流，加上平时走的又是搞笑风，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容易和帅哥沾边。 “别说了。”陆海川突然放下筷子。 “怎么？” “我有点想吐。” “哈？不是吧哥们，你——”查飞昂这句话还没说完，只见陆海川表情古怪，面露难色，几秒钟后，突然起身飞一般冲向食堂的厕所。 现场三个人:“……” 查飞昂看向许璟和沈彦，一脸震惊道，“我操，他真去吐了？？” 许璟和沈彦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因为刚刚听了我说的话？” 陆海川走了，许璟的表情显然好看多了，对功臣查飞昂也和颜悦色了一点，破天荒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显而易见，是的。” “我操，这也太离谱了，但我说的是事实啊，是不是这小子吃坏东西了。”查飞昂看向陆海川的菜盘，又看了看自己的，瞬间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居然一模一样。 好吧，可能真被他装到了。 “以后别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别人。” 听到沈彦的声音，查飞昂觉得周围的气温都降了好几度，抬起一只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沈彦的脸色，发现对方脸色正常，并没有想掀桌揍人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回道，“没问题没问题。” 查飞昂心虚，饭没吃完就走了，许璟像是想起什么，对沈彦说道，“我怎么记得刚开学的时候，他问你要不要给别人联系方式，你还挺乐意的。” “有吗？”沈彦在脑海中想了一圈，哦了一声，说，“故意气你的。” “……” 许璟想揍人。 正如沈彦说的那样，英语提分并不容易，甚至对于许璟这样只有一个聪明的脑子但没有什么基础的人来说，想要在短时间内学好英语也照样很困难，上次综合大赛能考到这个分数，百分之七十还是因为沈彦押题押的准，但实际上许璟的英语水平并没有提高太多。 别人都以为许璟是突然开窍想考年级第一，但实际上，他不是想争年级第一，他是想上年级第一。 沈彦最知道许璟的脾气，这人不喜欢做的事情硬来没有一点用，如果能抛出一个充满诱惑力的橄榄枝，让许璟自愿往上爬，效果肯定完全不同，毕竟被动学习和主动学习有很大区别。 一开始知道许璟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沈彦还全然不当回事，想着许璟也只是开个玩笑，同时他也想，如果许璟真能因此发奋图强，就算让他牺牲一点也没事。 然而在成绩出来那天晚上，他发现身后的人真的在很认真的找位置怼他，淡定如沈彦这一刻终于笑不出来了。 第62章 异动 我不是…… 就这样在软硬兼施以及不厌其烦的辅导下, 许璟的英语成绩的确有了起色，可考试却远远没那么容易，尤其是最近一次的期中考, 在平均分就有115的情况下, 许璟只考了95分，刚碰上及格的尾巴。 每次成绩出来都是有人欢笑有人愁，四班这次总体考的都不错, 一整天下来, 许璟的沉默在四周的打闹声中, 显得格外突出。 放学路上两人依然没说话，周围安静的好像能听见海棠花开的声音, 沈彦侧头去看许璟，只看见那一小截冷白的脖颈，和低垂的眉眼, 他还没开口，一道闷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想嘲笑我就来吧。” 话落, 沈彦挑了挑眉，说, “谁敢嘲笑你？谁嘲笑你我揍谁。” 许璟知道沈彦是在开玩笑，但此刻他也没心思回应。 “考试成绩不仅是能力的体现，更受你当时的状态、磁场等因素的影响，再不济也有运气的加持, 所以一次普通的考试又能证明什么？” 许璟语气有些生硬, “我是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对不起我？”沈彦思考了两秒后，说, “你觉得浪费了我的时间？” 沉默半晌，许璟嗯了一声。 话落，沈彦揽过许璟的肩膀，笑道，“跟男朋友还这么见外？” 许璟垂眸没说话。 “那你就更不需要放在心上，我的时间就是你的时间。”沈彦停下脚步，转身亲了亲许璟的额头，语气很温柔，像哄小孩似的，“你也不需要自我怀疑，因为我们小璟，最聪明了。” 许璟被沈彦哄的有些晕头转向。 “真的？” “当然，你是我见过第二聪明的人。”沈彦语气非常诚恳。 许璟仰起头，有些不爽，问道，“为什么是第二？” 沈彦笑着说，“因为第一是我啊。” “……” 许璟此时不晕了。 但玩笑之后，他心里的确也好受了不少。 沈彦知道许璟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单独待会，这时候上赶着的陪伴是最没用的，于是今晚两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 许璟到家后只觉得有些疲倦，正打算去浴室洗澡，结果身子还没暖起来，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的心又凉了半截。 “回来了？” “妈……你怎么来了？” 秦欣接过许璟的书包，奇怪道，“我来看看你呀，最近学校太忙了，我都两个星期没来这边了，你怎么了，反应这么大？” 几乎是同一时间，许璟在混乱的大脑中开始复盘这些天跟沈彦晚上的活动，他最近都是在沈彦家睡的，现在家中应该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刚刚在门口也只是和沈彦说了一句晚安，别的什么都没有做，况且门还锁着，秦欣肯定什么也没听见，即使听见了也没关系，一句晚安而已。 将这些都想了一遍发现确实没问题后，许璟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没事。” “你最近在小彦那补习英语？” “嗯，市里有一个综合能力的比赛，对英语有要求。” 秦欣点了点头，说，“你愿意学是好事，不过人家小彦也有自己的事，经常找他补习会不会太麻烦了？” 话落，许璟顿时感到心中有些不安，秦欣话里有话，像是在试探些什么。 许璟想了想后，说，“给钱了，他不白补。” 秦欣沉默了一会，说，“那也行，虽然你跟小彦关系好，但朋友之间相处还是应该有个度，经常打扰人家不太好。” 许璟嗯了声，心不在焉道，“知道了。” “行，我刚刚把这里都收拾了一遍，你早点休息，学校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记得给妈妈打电话。” “好，路上小心。” 门一关，许璟走进了卧室，环顾四周，屋内的布置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他又将这些天做的事全部回想了一遍，确保秦欣刚刚整理房间时不会发现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要出门的那一刻，许璟突然刹住脚步，僵硬的看向床头，浑身的血液就此凝固。前几天他因为睡不习惯就把自己的枕头带到了沈彦家，现在这张床上的枕头崭新不已，肯定是秦欣刚从柜子里找出来的。 那么秦欣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看着这张没有枕头，只有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的床时会想些什么，又想到上次秦欣在医院说的那番话，许璟瞬间心乱如麻，只希望是自己疑神疑鬼，多想了。 · 每年五月中旬，一中都会为高三生举办成人典礼，尤其是近几年，因为换了一个年轻的校长，学校的活动明显变的有意思多了，而这次成人典礼邀请的是当红的乐队蛹动木偶，消息一出整个学校都沸腾了。 蛹动木偶凭借着一首自创的摇滚乐《消失的夜》，三天之内就火遍全网，再加上乐队成员各个颜值逆天，现在课间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隔壁几个学校的学生羡慕的不行，捶胸顿足恨自己没能考上一中。 “我觉得蛹动乐队里的吉他手简默和鼓手Baron肯定是真的，他们两个的物料我都快看包浆了。” “还用你说，Baron看简默的眼神温柔的都快溺出水了。” “不是有人抓拍到他们两个牵手的照片吗？” “真的假的？我操，我就说我磕的CP是真的!!” 查飞昂替沈彦发完英语作业后，待在一堆女生边上听了几分钟，皱着眉头发出了灵魂一问，“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说这两大帅哥是一对的？” 温怡抬高了音量，“有什么问题吗？” 边上几个女生也顿时收起了笑容，一脸审判似的盯着查飞昂看。 查飞昂弱弱道，“可他俩都是男的啊。” “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查飞昂秒怂，连忙道，“没问题没问题，各位姑奶奶们，你们说什么是什么，你们就算说咱璟哥和彦神是一对都行。” “去去去。”听到许璟的名字，温怡神情瞬间变的有些不自在。 查飞昂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一回到座位就向身边的人吐槽，“腐眼看人基，咱班的女生太可怕了。” 郑佟摆了摆手，说，“不止咱班，现在整个年级的女生都在讨论这个。 ” “不是，两个男生怎么能在一起啊，我操，这也太恶心了，想想都可怕。”查飞昂边说边注意到身后的两道视线，心里顿时有些慌。 “我刚刚在那边是开玩笑的，璟哥彦神你俩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开玩笑的，别放心里去哈。” “哪种人？”许璟问。 “就……同性恋啊。” 这时不知道哪冒出来一个男生，勾着查飞昂的肩膀，扯起嗓门打趣道，“什么？同性恋？查飞昂你小子搞基了？” 一应百和，班上的男生都沸腾了起来，起哄道，“好家伙，深藏不露啊。” “你小子以后可离我远点，我恐同。” “别说了，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我真接受不了，要是边上有这样的，我估计会躲得远远的。”郑佟很少参与这种聊天，此时也是一脸嫌弃的皱起了眉，像是实在忍受不了才发表自己的意见。 查飞昂急了，骂骂咧咧道，“有病啊你们，我就算自宫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来，要是让我爸妈知道，他们非得杀了我。” 班上的哄笑声如潮水一般，几度淹没许璟的思绪。 沈彦打转着手中的笔，一道题盯了几分钟也没看进去，余光瞥见许璟依然在看英语书，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于是他伸出了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然而刚碰到校裤，许璟却如临大敌，下意识往另一边逃开了。 沈彦愣在了原地，明明已是夏天，他却在这一刻感到无比的寒冷。 “我不是……”许璟转过头想解释，却在跟沈彦对视的那一刻，顿时变得哑口无言，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拿起水杯起身走了出去。 沈彦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回神时，眼底一片暗淡。 终于到了成人典礼这一天，知道晚上会有蛹动木偶的演出，别说其他年级的学生，高三生的心都按耐不住了，演出时间还没到，现场就坐满了学生，讨论声异常激烈。 “这个蛹动乐队是真的神，尤其是主唱Aiden，那个脸，那个腿，简直就是我女神。”查飞昂一脸痴笑，好像已经脑补到了女神站在自己面前的画面。 “没出息。” “少在这装，我前几天还在宿舍看见你盯着Aiden的海报流口水呢。” “操，我那是……欣赏她的才华!哪有你说的这么猥琐。”郑佟涨红了脸反驳道。 而在大会堂的最后站着两个男生，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遭仿佛笼罩着一层寒冰，与身旁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眼看过去，别人都是来捧场的，就他们两个像是仇家上门，来砸场子的。 六点一到，蛹动木偶终于登场，帷幕落下，舞台灯光骤然亮起，出现的五个人再次点燃了现场的热情，一个金发碧眼，皮肤雪白，五官精致的像洋娃娃，一个眉眼冷峭，薄唇紧绷，浑身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一个五官深邃硬朗，宽肩窄腰，肌肉精壮，一个容颜如玉，眼神温柔安静。而站在这四个帅哥的最前面，Aiden一袭红色长裙，嘴唇嫣红，眼神明亮，笑容如火一般张扬明媚。 “爱意东升西落，音乐永不褪色，大家好，我们是来自明天的蛹动乐队，我叫Aiden。” “啊啊啊啊女神!!” “Aiden老婆！我爱你！！” “蛹动乐队，你们是最棒的！！” 镁光灯的热度炙烤着舞台，尖叫声如翻涌的潮水瞬间席卷整个大会堂，为了看的更仔细，所有人争相站了起来，推搡拥挤，场面一度混乱。 “首先为大家带来我们乐队的第一首歌，《光·躁》。”Aiden把话筒拿了下来，下一秒，热烈张扬的声音猛地撞击全场，“来罚站的吗？！都嗨起来啊！！” 热情再次被点燃，现场气氛活跃到了极点。 许璟实在被吵的耳朵疼，刚想离开，却不知道被谁一个猛烈的撞击，直接撞进了沈彦的怀里。 那双手伸的比谁都快，沈彦将许璟抱了个满怀，许璟愣住了，没反应过来，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面，沈彦一只手环着腰，又在所有人看不的地方，蹭了蹭许璟的掌心。 “小心。” 动作很轻，声音也是，像讨好似的。 许璟:“……” 第63章 真情 自杀？ 如果不是前一天晚上姜沛发来信息, 沈彦到现在也不知道原来蛹动木偶就是姜沛所在的乐队，他本来就对演出不感兴趣，加上这几天跟许璟的关系有些僵, 心烦意乱, 更是没心思，可姜沛听完后却告诉他这是一个打破冷战的机会。 沈彦做事向来果断，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 可每次一遇上跟许璟有关的事, 他的原则就会轻易瓦解。 于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他还是来了。 姜沛的声线多变，唱的歌既能抒情催泪, 也能点燃全场，加上四个大帅哥的加持，整整三个小时, 现场依然充满活力和激情，在唱完最后一首歌时，姜沛摘下耳麦走向舞台中央, 烟雾散去，随着绚烂变幻的氛围灯变暗, 其余四人放下手中的乐器相继站到了她的边上。 “我很喜欢唱歌，这是我的热爱，我的梦想，为此我吃了很多苦, 走了很长的路, 也付出了很多别人看不到的努力，但我不后悔，因为我始终相信一句话, 热爱是所有的理由和答案，不瞒你们说，我从小成绩就不好，有时候还挺羡慕你们这些成绩好的人，学习是人生一条很重要的路，但不是唯一的路，无论最终成绩怎么样，希望你们都不要气馁，不要对自己失望，青春没有售价，世界就在脚下!最后，我代表蛹动木偶祝在座的每一个小朋友心想事成，高考加油!” 台下安静了一瞬，紧接就是一阵响彻云霄的掌声，其中还夹杂着成片哽咽的声音。 这条不是唯一的路，他们已经走了很远，多少个夜晚埋头苦读，为了成绩失眠痛哭，一切的一切，也只是想在不久后的六月，得到证明。 离场时，很多人脸上都有哭过的痕迹，许璟其实一整场演出都在走神，唯独姜沛说的最后一段话，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没有感觉，但刚刚，他心中还真有了点触动。 周围的人走的也差不多了，许璟转身刚打算离开，一抬头，就又对上那双熟悉的漂亮眼睛。 沈彦眼中情绪不明，好像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了自己很久，许璟下意识想逃避，可对方已经走了过来。 “姜沛说，等会一起吃夜宵。” “不了吧。” 他现在心里很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彦，但发觉对方没说话，还是忍不住又补问了一句，“你要去？” 沈彦却直接道，“我想你一起去。” 一下子就把许璟想要再次委婉拒绝的念头打断了。 “走吧，我们去校外等他们。” 沈彦的语气很淡，却听出几分恳求，许璟实在没办法把算了两个字说出口。 两人穿过操场，走的很慢。 “你最近在躲着我。” 许璟的心骤然一紧，轻声回道，“没有。” “我清楚原因，许璟，我很了解你，你知道的。” 沈彦声音很平静，可就是这份平静让许璟的心乱的一塌糊涂。 “对不起。” “不用。”沈彦说，“无论你做了什么，在我这都不需要道歉。” “沈彦。” “嗯，你说。” “我有时候挺讨厌自己的，我好像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我感觉自己很自私。” 那天听完班里起哄嘲笑查飞昂同性恋的事，他的心好像一下子就乱了，查飞昂是假，但他和沈彦却是真的，如果真的有一天东窗事发，秦欣和许怀杨知道后会怎么样，他跟沈彦又该怎么办，那一瞬间他想的太多，以至于当时面对沈彦突然的靠近，他才会下意识选择逃离。 “不是这样的，许璟，是你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这是一件好事，像我，我就不需要。” 沈彦的语气很温柔，不带有半句责怪，许璟听完后心里却愈发不好受，明明是自己懦弱胆怯伤害了对方，到头来却成为了被安慰的那一个。 沈彦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许璟，突然问道，“你喜欢我么？” 许璟脱口而出，没有一刻犹豫，“我喜欢，我很喜欢你。” 许璟的声音和他做事情一样，总是不紧不慢，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打乱他的节奏，可就在刚刚，他说的很慌张，很着急，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迫切的想证明自己。 “听见你的表白了，同桌。” 许璟满心愧疚，脑子里都是在想怎么证明他很喜欢沈彦这件事，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嗯？” 沈彦只是笑了一声，正要说话，身后就传来张扬的女声直接将他打断，“你俩怎么走的这么慢，不是说在校外集合吗？” 温情氛围瞬间被来的五个人打破，沈彦的语气透露着不爽，转头冷冷道，“你倒是来的及时。” “哎呀，你们学校的小朋友太热情了，都围在那要签名。”意识到自己好像坏了沈彦的好事，姜沛笑的更开心了。 “你别说，这些小姑娘们真的太有精力了，我现在手都快抬不起来了。”站在姜沛左边的男生边甩手边接话道，“对了，女神，你不先介绍一下？” “喔，我都忘了，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沈彦，我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胜过亲弟，边上这个叫许璟，我弟的男……嗯，朋友，朋友。” 话落，沈彦发现有一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他转头，和姜沛右边的男人对视了一眼。 “你好，我叫DINO，他们都叫我小迪。” “对，贝斯手小迪，中英泰三国混血，你看他的长相就知道。”姜沛指了指最右侧的男人，说，“这是简默，我们的吉他手，人如其名，是个很安静的帅哥，这是Baron，敲架子鼓的，八块腹肌，我们都喜欢叫他大肌肉，还有我右边这个高冷的大男神，凌宴，我们的键盘手。” “反正你们男生聊着聊着就熟了，我们先找地方吃东西，我都快饿死了，走走走，边吃边聊。” “你的形象呢，女神。”DINO说。 “我都要饿死了，还管什么形象。” “有道理，所以谁请客？” “废话，这还用说，我们这谁最有钱谁请。” “嘿嘿嘿，那必然是我们的凌宴哥哥啦。”DINO很不要脸的往凌宴身上靠，凌宴直接倒退两步，冷漠道，“走吧。” DINO撇了撇嘴，不满道，“大冰块。” 最终他们选择了一家人相对比较少的高级餐厅，一路上，姜沛和DINO说话声没停过，Baron偶尔会找简默聊天，简默生的温柔，声音也是，虽然话不多，但句句有回应，至于凌宴，那是实打实的高冷，除了姜沛问他问题会简单回一下，面对其他人连表情都没有。 虽然五个人已经换上常服戴了口罩，但一路下来，还是有不少人都在往这边看，为了保险起见他们选择去包间。 姜沛拍了拍沈彦和许璟的肩膀，说，“想吃什么随便点，凌宴家开连锁酒店的，海边十几套房，最不缺的就是钱。” 论钱，其实在座的除了凌宴以外，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沈彦，只是沈彦低调不爱显露，连姜沛和许璟都不知道钟忆秋到底留下了多少资产。 虽然几个人话都不太多，但有姜沛和DINO的存在，一顿饭下来气氛也相对比较融洽，但两人越喝越起劲，最后直接干完了一箱啤酒，旁边的人拉也拉不住。 出了饭店，简默上了Baron的车，DINO醉的一塌糊涂，缠着凌宴不放，凌宴的视线却一直停在姜沛的身上。 “我送她回家。”沈彦对凌宴说。 凌宴冷漠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眼沈彦，半晌，说了句一天下来最长的话，“麻烦了。” 姜沛家就在附近，本来十分钟就能走到，却因为姜沛来来回回的耍酒疯，半个小时了还在原地，把沈彦和许璟折腾的不行。 幸好夜色已深，路上没什么车，他们只需要注意姜沛没有摔倒，而不用担心她被车撞到。 姜沛摇摇晃晃的走出了S曲线，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就这样还不让两人扶，一会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一言不发，一会又走到垃圾桶边上放声歌唱，时不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脏话。 “他妈的，老娘终于出息了。” “谁说我这辈子只能在酒吧唱歌，那些人就应该……应该睁开他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到底行不行!”姜沛骂到一半，停下脚步，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沈彦，说，“你说，我，行不行？” 沈彦扭头懒得回答，姜沛瞬间急眼，跺着脚仿佛要哭了，“我行不行!” 沈彦真是没辙，只好回道，“行。” “你呢。”姜沛看向许璟。 “行。”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姜沛又笑了起来，精致小巧的脸红红的，眼睛弯的像月牙。 沈彦已经没什么耐心了，说，“姜沛，别闹了，回家。” “我没有闹啊，我，我们不就在回家的路上吗。”姜沛声音一噎一噎的，安静了没两秒，又开始退着走路，眯着眼从沈彦和许璟身上扫来扫去。 “真好。” 许璟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便问，“好什么？” “你们两个呀，真好，和我们队里的Baron和简默一样。” “不像我，没有人喜欢我。”说着说着，姜沛垂下眼眸，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也是，有谁会真正喜欢我呢。” 上句话让许璟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刚刚在吃饭的时候，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Baron给简默夹菜，而周围的人仿佛已经见怪不怪。 “他们是同性恋。”沈彦说。 这三个字从沈彦嘴里说出来是那么轻松，仿佛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许璟依然有些不适应，但这次他藏住了。 “你也发现了？” “姜沛说的，他们在一起四年了。” 姜沛大脑迟钝，听到什么就回什么，也懒得组织语言，此时一改刚刚的失落，又亢奋起来，“同性恋怎么了，又不是……又不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什么违背伦理纲常，自然法则，算个屁，你们两个记住了，谁敢说你们一句不好，老娘跟他们拼命。”姜沛虽然说的断断续续，但是声音铿锵有力，只是装不过三秒，突然面露难色，在两张帅脸面前，蹲下身子开始爆吐。 如果对方不是姜沛，沈彦和许璟早走了，哪里还会在凌晨的大街陪一个女酒鬼发酒疯，沈彦给了许璟几张餐巾纸，说，“你在这看着她点，我去买点药。” 许璟一直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理，也许是刚刚姜沛那番打抱不平的话让他有了共鸣，只好忍着呕吐物难闻的气味，走到姜沛边上，递上纸，说，“擦擦。” 姜沛听到声音后刚要伸手去拿，一抬头就又忍不住吐了，甚至还有黄色的液体溅到了许璟的鞋子上。 许璟的洁癖比天大，强忍着揍人的心情把纸塞到姜沛手里，走到一旁冷静去了。 姜沛吐的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才缓和一点了，看了周围一圈，发现许璟离自己至少十米远，酒鬼什么也没想，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 “许璟，你知道我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一句弟弟让许璟又气又没办法离开。 姜沛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说道，“你别看他表面上冷漠，嘴又毒，其实他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这点许璟一直都知道，这是沈彦保护自己的方式。 “他以前什么都有，可自钟阿姨离开之后，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在他心里，我们和你始终是不一样的，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希望。” 许璟听完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那种愧疚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一个人活着的希望，这已经不单单是喜欢的问题了，而是被赋予了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之前自杀过很多次，你知道吗？” “什么？” 许璟觉得自己的耳朵被这两个字冲撞的有些发疼，他甚至不能将这件事和沈彦联系在一起，看起来那么强大的一个人，怎么会选择自杀。 “反正，好好对他，别辜负他。” 姜沛的话结束的突然，许璟还想细问自杀的事情，耳边就传来了声音。 “走吧，带她回家。” 也许是闹累了，姜沛也终于变得安分，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只是安安静静的走着路，乖的不行。 送到后，姜沛上床倒头就睡，沈彦把手里装药的袋子给姜沛的爷爷，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和许璟离开了。 第64章 停电 你在心疼我。 “现在几点了？” 街上漆黑一片, 沈彦拿手机照的路，回道，“两点四十。” “去花海坐坐？” 说完许璟自己都觉得荒谬, 大晚上不回去睡觉居然跑去看花, 况且第二天还要上课。 “算了，回家吧。” “走。”沈彦当即牵起许璟的手，不给对方犹豫的机会, 走向了那条隐蔽的道路。 沈彦握的很紧, 许璟的注意力不禁转移, 那是和他一样宽大的掌心，却牢牢包裹着他的, 这种温暖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心底，有些奇怪，却又让人莫名的安心。 这片花园现在是姜沛的爷爷在打理, 老人家虽然年龄大，但是心细，不仅把花照顾的好, 一切也都收拾的井井有条。 “怎么突然想来这了？”沈彦环顾四周，才发现如果不是许璟提起, 他都快忘了自己已经多久没来了。 “不知道。”许璟说，“可能想多跟你待会。” 沈彦转头看向许璟，眼神有些意外。 “怎么？” “没事，就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那我应该怎么说？” 沈彦轻轻哼了一声, 开始模仿起来, “不知道，你管我。” “……” 他难道会这样吗？许璟想了想后，发现沈彦学的还挺像, 自己好像真的会这么说。 “问你件事。” “嗯。” “如果我们两个分开了，你会恨我吗？” 沈彦没有一丝犹豫，“不会。” “为什么？哪怕是因为我的问题也不会？”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苦衷，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真的想离开我，我只希望你能早点告诉我，不要让自己为难。” 许璟听得有些难过，又问，“那如果我离开了你，你会好好活下去吗？”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沈彦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许璟的后脑勺，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许璟却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表情很是严肃，“你管我，如实回答!”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 “不会。” 许璟当即低骂，“不会什么不会，你必须要好好活着，哪怕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那么你呢？”沈彦问。 “我？我肯定会。”许璟回答的很快，快到他几乎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脱口而出了。 沈彦温柔的笑着，“那就好。” “……” 许璟蹲下身冷静了会，再次开口时语气轻了些，“我只是希望我们两个都好好的。” 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自己会怎么办，还有什么比死亡更绝望的事。 “你答应我，沈彦。”许璟抬头看向身边的人，漆黑的眼睛里藏着某种不安的情绪。 沈彦愣了一下，也蹲下了身子，看着许璟一字一句道，“好，我答应你。” 许璟又说，“我也答应你。” “嗯？” “无论发生什么，我绝不离开你。” 沈彦沉默了一会，不知在想什么，再次开口的时候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笑了一声，说，“你今晚是怎么了？絮絮叨叨的。” 许璟神情依然沉重，说，“你不懂。” 沈彦闷笑，“好，我不懂。” 许璟看向沈彦，看他笑的温柔坦荡，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过去遭遇不幸的痕迹，甚至更早，他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沈彦的样子，那样冷硬的人，竟然也会在深夜想不开。 “同桌，你真可爱。” 收到对方不解的眼神，沈彦又用一种近似炫耀的语气解释道，“因为在我眼里，你的心事和情绪都写在脸上。” 许璟半信半疑道，“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沈彦声音几近肯定，“你在心疼我。” 许璟挑了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沈彦弯下腰，看着许璟的眼睛，低声道，“用心。” “……” 难怪这人会读心术。 许璟笑了笑，默认了。 凉风阵阵，沈彦看了眼许璟的薄外套，说，“走吧。” “嗯。” “今晚一起睡。” 听到这句话的许璟简直想翻白眼，反问道，“我有说不的权利？” 哪次他想回自己家睡，哪次不被对方压在602的床上动都动不了。 “你知道就好。” “无赖。” “你知道就好。” 许璟一脸鄙夷的看向沈彦，沈彦轻飘飘的看了回去，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翌日。 几近通宵的两个人在课上睡了快一天，沈彦睡的旁若无人，许璟也就英语课听了点，其余时间头都没抬起来过，自从上次沈彦课间睡觉被吵醒冷着脸掀桌后，男生每次来这边打闹都会先看看沈彦有没有在睡觉，连查飞昂这个大嗓门今天都特意压起了嗓子。 晚自习是周炎的课，两个人四十分钟就把一张数学期末模拟卷写好了，像数理化这些作业，沈彦和许璟基本不需要听老师讲解，他们写题速度差不多，写完答案一对就能把错的题改正。 坐在前面的郑佟和查飞昂一开始还挺挫败，每次自己刚写好半张试卷，后面就已经传来了两张正确答案，人比人果然能气死人。不过挫败久了又觉得这是好事，至少每次交作业之前还有个保障。 许璟现在手里的八套英语卷全是沈彦买的，后者还规定每天至少写三张试卷，背四十个单词，一开始许璟根本做不到，经常写到凌晨三四点，许璟不睡，沈彦自然也睡不着，两个人就在卧室里，一个埋头苦读，一个安静陪读，两个人，一盏灯，夜深露重，还颇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综合大赛将近，许璟不敢懈怠，一有空就拿出英语试卷开始刷题或者是背单词，他现在背单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一节课过半，许璟敲了敲英语书，沈彦略带疑惑的转过了头。 许璟又指了指单词，表情有些不满。 沈彦瞬间明白了。 这是在等着他夸呢。 “很棒。” 沈彦无声说了这两个字。 得到夸赞的许璟很是高冷的嗯了一声，而就在他把英语书合上的那一瞬间，只听见“砰”的一声，整个教室突然黑了，四周响起一片疑惑的声音。 “我操，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怎么突然黑了。” 许璟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放在大腿上的手已经被人紧紧握住。 “大家别慌，我出去看看!”查飞昂连忙跑出教室，几秒钟后，又飞奔回来，大喊道，“别担心，停电了而已。” 本来整个班都在因为高难度的数学试卷唉声叹气，此时停电，无疑是最好的放松时间。 班上借试卷的借试卷，讲闲话的讲闲话，温怡维持了好几次秩序都没成功，后面也就放任不管了，此时此刻，整个班只有许璟快要崩溃。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实在无法适应，许璟想站起来，却觉得腿脚发软，脑子嗡嗡作响，已经听不清周围那些吵闹的声音，条件反射的恐惧如潮水一般，一阵又一阵的掀起，快要将他淹没。 沈彦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紧握着许璟的手，说，“别怕，我在边上。” 许璟呼吸急促，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沈彦顾不得别的，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在他耳边反复说道，“别怕，闭上眼睛，许璟，不要害怕，有我在。” 沈彦把声音压的很低，查飞昂和郑佟正聊的激动，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闭上眼睛后的许璟一直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试图通过疼痛转移注意力，在疼痛之外，许璟还感受到一只手格外温柔的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慢慢的，那种恐惧感消下去了不少。 五分钟后学校终于来电。 然而在灯亮的那一瞬间，四班的人都傻住了。 因为周炎就站在门口。 更准确的来说，是五分钟前就已经站在门口了，他们这个严厉又古怪的数学老师，就这样在门口听整个班讲了五分钟的闲话。 班上再次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还有那些刚刚在吐槽周炎的人，此时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里。 然而周炎只讲了一句，“休息够了就继续写吧。”紧接就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走了。 整个班:“……” 就这样走了？ 居然不骂他们？ 果真是一个奇怪的小老头。 许璟脸色煞白，整个人像凝固了一样，坐那一动不动，他对黑暗的恐惧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之前去医院，医生也说只能慢慢适应，可他实在适应不了，只要陷入黑暗，害怕的感觉冲上头脑，他连调整状态的机会都没有。 沈彦的手臂隐隐作痛，他看了眼那片被抓伤的淤青，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把卷着的衣袖放了下来，拧开水杯递了过去。 许璟喝了两口，又冷静了好久才缓过来。 “谢谢。”许璟声音沙哑。 如果没有沈彦在边上安抚他的情绪，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刚刚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彦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指水杯，让他再喝点水，许璟很听话的照做了。 第65章 竞赛 口味还挺重。 一晃眼高考已经结束, 高一高二也迎来了期末考，这些天每个人都紧绷着一张脸奋力备考，学校死气沉沉, 没有一点嬉戏打闹的声音, 就这样持续了三天，终于在最后一门数学考试结束的时候，万物复苏, 个个连蹦带跳的跑出教室, 欢呼声此起彼伏。 四周全是在讨论假期去哪里旅游的, 要不然就是约好了一起打游戏上分，笑声传入还在座位上背英语单词的许少爷耳朵里, 分外刺耳。 沈彦单手撑着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笑道, “羡慕了？” “……”许璟忍着把书扔沈彦脸上的冲动，闷声说了句滚开。 沈彦听到后笑意更浓了。 综合大赛事关重大，为避免出现意外, 所有考生在考试前五天就要带上学习资料去备考基地，那里会进行五天的封闭式管理, 收到通知的他们今天就准备收拾东西出发。 一中最看重综合大赛，每年考试都是由校长亲自开车送学生去备考基地，这次去的六个人里面刚好三男三女。其中另一个男生叫林海，和查飞昂一样也是个话痨, 但他很识趣, 见着沈彦许璟话少，只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别的废话一句也没多说。 一中校长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吓人, 反而很幽默健谈，对学校的八卦了解的也不少，一路下来车内笑声不止。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目的地，还没下车林海就忍不住哇了一声，只见基地气派森严，门口摆放了一对非常壮观的铜狮，一道红色横幅高高挂起，上面写着“天道酬勤，宁静致远，厚积薄发，志在必得”此外，门口还站着两排威武挺拔的警察，各个神情严肃，紧盯着来往的人，现场人虽然多，但秩序却意外的好。 校长帮着把行李都拿了下来，也不给他们施加压力，只说，“孩子们，不要紧张，尽力而为就行。” 几个人从小就是学习的佼佼者，每次考试心态都特别好，此时也根本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但为了给校长面子，还是点了点头，拖着行李箱进了考试基地。 基地比他们想象的要大的多，进去后六个人根据路标走了十几分钟才找到大厅，此时里面几乎坐满了学生，许璟中途上了个厕所，沈彦便留下来等他，两个人不紧不慢的从后门走进去，就这样，还是引起了不少骚动。 这样的场景两人已习以为常，他们走到了角落，目光还是一阵又一阵的投向这边，沈彦似想起什么刚要跟许璟讲话，只听见对方突然啧了一声。 听起来有点危险。 许璟的视线从沈彦凸起的喉结一直往下扫，这人总是不好好穿衣服，每次都要把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给解了，领口那片微微凌乱，衬的这张脸愈发有种野性的漂亮。 “系上。”许璟皱眉，语气透露着不满。明明就是一件普通的校服，怎么能被他穿成这个样子。 “嗯？”沈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顺着许璟的视线低头看了眼，有些想笑，神情无辜道，“热。” “热也给我系上。” “那你给我系。” 许璟挑起了眉，“你确定？” 沈彦知道许璟在想什么，说这话也只是想逗一下他，于是笑了笑，不经意间便把扣子系上了。 十点一到，大厅门口就传来了压迫感极强的女声，“来，同学们都安静一下。”紧接一个身型高挑的女人走了进来，带着黑色眼镜，神情严厉，气场很是强大，“我姓叶，单名一个蕊字，是这里的管理老师，我长话短说，不耽误你们复习的时间，接下来五天你们要在这里准备考试，如果遇到问题第一时间来找我，纪律方面我不多强调，跟在你们自己学校一样即可，等一下我会把宿舍名单和课程表贴在后面，你们找到对应的宿舍和床位收拾好东西，下午两点我们开始自习。” 听说这里的老师都是省级的优秀教师，今天一见，气场果然很强，在座的学生也都暗暗替自己捏了把汗。 宿舍是随机分配的，沈彦和许璟不在同一间，但好在是对门，离得也近。 如果不是强制性规定，许璟绝对不会愿意跟陌生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好在只是双人间，而且他进门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在看书了，见许璟进来只是抬头打了个招呼，紧接又低下头看书了。许璟打量了他一眼，这人戴着一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留着直愣愣的板寸头和好几天没刮的胡子，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有些木讷寡言，一看就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 幸好不是像查飞昂一样聒噪的人，许璟松了口气，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对门找沈彦了。 此时此刻沈彦也刚好收拾完，两人走出宿舍楼后，沈彦问道，“那人怎么样？” “还行，不吵。” “其实不住一起也挺好的。”沈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许璟拧眉，“为什么？” “万一我哪天晚上春心荡漾，忍不住来你床上，弄出什么动静被人发现岂不是不太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璟无语的看了眼边上的人，说，“……那你口味还挺重的。” 说完，他还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随着一声尖叫入耳，进来的人满脸震惊和鄙夷，或是捂着嘴瞪着他们，或是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而那时沈彦会一把扯过被子给他盖上，然后自己穿上衣服裤子独自面对那群人。这个画面好像挺熟悉的，许璟想了一路，发现是去年除夕，秦欣硬拉着他和许怀杨看了一晚上的狗血剧，里面就有这样的剧情。 来这里的人都是市里的尖子生，每个人都很重视这次考试，虽然规定两点开始自习，但一点不到教室就已经坐了一半多的人，别的学科许璟毫不担心，唯独英语心里没有一点底，尽管他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了，可这次的竞争对手都强的可怕，根据以往的排名来看，在他别的学科都正常发挥的情况下，英语至少考到125分以上才有可能进入下一轮复试。 125分。 英语。 什么概念？ 放在之前不亚于严哲考了全班第一的程度。 但许璟从小就是要么不做，一旦决定去做了，哪怕再不可能，他也会尽全力。只不过相比于他的奋力复习，沈彦的表现也实在够拉仇恨的，因为这人是实实在在的睡了一下午，直到饭点许璟叫他才醒过来。 沈彦有些迷茫的看了周围一圈，又看了看窗外，疑惑道，“怎么天黑了？” “你以为？” “我感觉才睡了一个小时。” “……” 不得不说，许璟有时候是真佩服沈彦，来这里考试的哪个不是争分夺秒的沉着张脸埋头苦读，唯独这个人，气定神闲的睡了一下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这陪考。 “吃饭去？” “走吧。”许璟果断合上密密麻麻的英语资料，他觉得自己再学下去就快吐了。 教室到食堂也就五分钟路程，而沈彦来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几条隐藏的小路，两人趁着路上没什么人，偷偷牵了牵手，可沈彦却觉得不过瘾，硬是把人逼到墙角，软磨硬泡亲了好一会。 因为去的晚，食堂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们打完饭菜刚坐下，恰好碰到拿着可乐要走的林海。 “诶，你俩怎么来这么晚啊？”毕竟是同个学校的，在人生地不熟的时候也难免生出几分亲切感来，于是林海又从半路折了回来，坐到两人对面。 “对了我和你们说。”话说一半，林海的视线突然停在了许璟的嘴唇上，疑惑道，“许璟，你嘴怎么肿了？” 不用想都知道怎么回事，脑中闪过某人刚刚粗暴的行径，许璟在桌下用腿狠狠的撞了一下始作俑者。 沈彦面不改色的吃着饭，顺便还为他找了个非常离谱的理由，“他背单词背的。” 许璟“……” 嗯，好一个破理由。 “我去，令人佩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习学魔怔了，林海竟也觉得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对许璟竖起一个高高的大拇指，紧接又道，“今天下午我在写物理竞赛题的时候，发现边上坐的帅哥跟我写的是同一套卷子，于是我俩就比了比，我一直觉得我物理挺好的，但是他的速度居然足足比我快了两倍，正确率也高的离谱，那道最难的天体运动题他五分钟就算出来了，我一问，好家伙，隔壁六海一中的。” 六海一中的名声在当地的高中里不亚于90年代的四大天王，曾经创造了一本率高达98.9%以及连续三年霸占综合大赛前五名的奇迹，放在以前，临禾一中的水平根本无法与之比较，但自从换了校长之后，学校这几年整体实力飞涨，于是也有人叫临禾一中为小六海。 “我感觉我是没什么戏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当给自己敲个警钟吧。”林海虽然说的坦荡，但神情中还是带着几分不甘心，等人走后，餐桌上的气氛显然低沉了不少。 沈彦摸了摸许璟的后脑勺，说，“不要有压力，这次竞赛决定不了什么。” 许璟沉默了一会，开口说的确是，“沈彦，你行。” 沈彦笑着反问道，“这么相信我？” 许璟只是嗯了一声，没说别的，长这么大以来，遇到的所有人里他从来不觉得有谁是厉害的，也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这种类似崇拜的心理，沈彦是第一个。 “那你也要像相信我一样，相信自己。”沈彦说。 好一会，许璟才应道，“好。” 两人吃完饭后就回到了教室，沈彦也不再趴着睡觉，拿出了竞赛真题卷开始写，沈彦的做题效率非常高，很多题他扫一眼就能知道答案，并且写题过程中只会遇到他解不出的，基本上不会出现做错的情况，所以三个小时不到他就写好了五套试卷，中间还时不时欣赏一下许璟写英语时候的表情。 教室里非常安静，只有翻书声和写字的声音，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学习，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走，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才陆陆续续有学生离开，沈彦将批改完的英语作文还给许璟，上面除了圈圈点点的痕迹以外，还多了很多同义替换的高级词汇和优秀句子，密密麻麻的，但是字迹非常清晰，看上去像是印出来似的。 “睡前把这些背了。” “哦。” “……”沈彦有些想笑，但还是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写的这些比参考答案有价值，把这些背了你就可以举一反三。” “嗯。” 如果是平时，沈彦还觉得这是在反抗，但现在他知道许璟是真学的有些累了，于是收拾好两人的东西，肩上背着自己的包，手里提着许璟的，领着这位战损的许大少爷回宿舍了。 第66章 夜语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家。 跟许璟一起住的男生不在, 沈彦也不想回宿舍，干脆留下来听许璟背英语作文，这么久辅导下来, 他心里也清楚许璟其实就是不喜欢学英语, 所以不愿意在上面花一点心思，不然以他的记忆力想学好这门课绝对不难。 看着眼前的人神情疲倦，向来平静的眉目间多了几分烦躁, 沈彦不禁有些走神, 几个月下来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许璟很聪明，无论学什么都轻而易举, 根本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但是在学英语的过程中，除了不擅长之外, 他更多的是在逼自己去接受不喜欢的东西。 而自己也从未问过对方一句愿不愿意。 “沈彦？”许璟提高了分贝，这才拉回了沈彦的思绪，“喊你三遍了, 想什么呢？” “没事，怎么了？” “背完了。” 许璟晃了晃手里的试卷, 放到桌子上后走向外面的水槽，接了把水毫不客气的往自己脸上扑，动作有些粗鲁。 沈彦将这些尽收眼底，等许璟进来的时候, 突然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许璟虽瘦, 但是骨架并不小，加上一米八的身高，在同龄人里面已经算得上非常出众了, 可沈彦年长两岁，平时又经常健身打拳击，两人站一起体型差还是有些大。 “抱抱。” 许璟愣了一瞬，紧接就被拥入一个强有力的怀抱中，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了句低声的歉语，“我让你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了。” 用脑过度的许璟乍一下还真没理解沈彦的意思，直到看见桌上的英语试卷，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多大点事。”许璟轻轻拍了拍沈彦的后背，说，“我有这么脆弱么？” 沈彦没说话，许璟又认真道，“是我应该谢谢你。” 沈彦摇了摇头，说，“应该的。” 许璟当即道，“不是的。” 这几个月以来，沈彦也没比他少辛苦到哪去，整理资料出卷押题，批改作业讲解题目，哪一样不是亲力亲为，这段日子他几乎每天都学到凌晨，而沈彦也就陪着一起，顺便还兼任保姆的工作，端茶倒水洗衣烧饭，虽然对方总是一副乐在其中且心甘情愿的模样，但他不能把这些归为理所应当。 “反正之前我的确很讨厌，但现在，我愿意。” 许璟的声音很平静，沈彦听完后好一会都没说话，对视良久，前者被看的实在有些尴尬，终于忍不住咳了声，轻声道，“接个吻么，男朋友。” 屋内的灯虽然有些暗，但阳台的门开着，对面的宿舍楼一片光亮，还有不少人站在阳台上聊天。话落，沈彦左手压着许璟的后脑勺，不由分说的低头吻了上去，隔壁嬉戏打闹的声音让此刻的氛围变得有种说不清的紧张，许璟心跳如雷鸣般震动，回应的动作笨拙而生硬。 此时他们宛若两个罪恶的小偷，公然做着不能让人发现的事情，混乱的大脑被禁忌而兴奋的刺激感完全占据。 而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声音，两人因为太过投入并没有听到，直到开门的声音响起，沈彦当即放开许璟，而许璟也下意识的背过身去，心跳的频率达到了极点。 来的人是住在这的刘启，他刚刚学习完从教室回来，也不关心寝室突然多了一个人，径直走向自己的行李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许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先走了。”沈彦说，“你早点睡。” “嗯。” 此时刘启找出了一本英语词典，又坐在床上认真的看了起来，许璟也不废话，拿了套干净的衣服就去卫生间洗澡了。 但这个澡洗的格外艰难，许璟不想让那个已经生锈的淋浴头碰到自己的身体，于是小心翼翼的隔着一层纸巾去摁淋浴头的开关，洗澡过程中他又嫌墙壁不太干净，全程待在原地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生怕自己会碰到别的地方。 这澡洗了将近快一个小时，许璟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打算等会跟刘启讲一声，只是没想到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动地。 书掉落一旁，衣服也没有换，显然是无意识中直接睡着了，许璟犹豫了一下，在关灯和喊醒对方之间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许璟喊了刘启两声，发现对方不仅没有醒的意思，呼噜反而打的更响了。不用想，他接下来几天的睡眠质量肯定很差。毕竟之前跟沈彦一起睡的时候对方不仅睡相好，动静也特别小，只有一点轻微的呼吸声，即使这样他一开始也连续失眠了好几天，更别提现在这么大阵仗了。 许璟捡起地上的书重重敲了敲刘启的大腿，终于，呼噜声戛然而止，床上的人睡眼朦胧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站着的许璟，一脸迷茫道，“我……睡着了？” “嗯。”许璟一脸你在问什么废话。 刘启揉搓了几下眼睛，挣扎着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看着许璟肩上搭着一块浴巾，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是等着去洗澡等睡着了。 趁着刘启洗澡的功夫，许璟赶紧躺到了床上，没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他也能静下来复盘今天学的内容，于是脑中一边想着今天背的英语，一边又不自觉刻画着沈彦的脸，一来二去，意识也慢慢模糊了，在彻底睡着之前，许璟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他明天要完成四张英语模拟卷，背诵三十五个高级词汇和句型以及两篇优秀作文。 和学校作息一样，这边六点就开始放广播了，好在不用跑操，学生直接就去食堂吃早饭，七点在教室集中自习。叶蕊中间来点了一个名就走了，就像周炎之前说的，好学生不需要老师管，全凭自觉。 昨晚被刘启吵醒了两次的许璟，早上起来的时候表情冷的能杀人，沈彦从刚见面到吃完早饭回教室，非常有耐心的哄了一个小时。 起床气过后许璟也就完全投入到学习当中，他昨晚在脑子里列了一个计划清单，把今天要做的事全部记了下来，马上就要考试了，虽然昨晚在沈彦面前放了大话，但其实他只有百分之四五十的把握。 许璟争分夺秒的完成着今天的学习任务，也没发现沈彦在吃完晚饭之后就不见了，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才回来，慢悠悠的坐到了他边上的位置上。 “去哪了？” “厕所。” 许璟看了他一眼，说，“一个小时？” “人有三急。” 许璟沉默了，最后在桌子底下对沈彦竖了一个大拇指。 两人今天是最后离开的教室，许璟把该学的内容都巩固好了才肯离开，回去的路上许璟走的有些慢，说了不少对于两个人而言都很无聊的话。沈彦心里清楚，许璟是不想回宿舍，于是也没把自己做的事说出来，反而对于许璟说的每一句废话，都给了认真的回答。 十分钟的路两个人走了快半个小时，一直到宿舍门口，许璟才不得不面对现实。 看着许璟不太情愿的打开了门，沈彦有些期待，想着对方会说出什么肉麻的话，但是等了两秒，只听见许璟说，“走了。” “……” 好吧，也是意料之中。 门被轻轻关上了，沈彦倚靠在墙边，心中倒数着时间，在数到“零”的时候，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看着许璟意外的神情，沈彦勾了勾唇角，故意问道，“怎么了？” “不开门你今晚睡哪？” 许璟的声音多了几分欣喜，漂亮的眼睛带着笑意。 见状，沈彦也不自觉的笑了，说，“那我就只能睡这了，替你守门。” “你什么时候跟他换的寝室？”此话一出，许璟突然想到了沈彦离开的那一个小时，心中也有了答案，又问，“他就这么同意了？” “当然不是，他一开始不同意，然后我打了他一顿。” 许璟愣了一下，一瞬间想的是沈彦会不会因此取消考试资格，完全没听出来对方充满玩笑的口吻。 “骗你的。”沈彦知道许璟这一刻在想什么，笑道，“我看起来很像暴力狂？” 也是，这种蠢事沈彦怎么可能会做。许璟觉得自己也是过于惊喜，脑子有些糊涂了。 沈彦进门后边收拾自己的行李，边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告诉了他三种物理解题方法，他就同意了。” 如果是别人这个说辞还有些牵强，但发生在刘启身上许璟毫不怀疑，对学习这么痴迷的人，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 “你怎么突然决定跟他换了？” “难不成让他天天晚上吵的你睡不好觉？”沈彦铺好了床单，转身看着许璟说，“我不舍得。” 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那心疼的眼神，许璟的心跳瞬间快了几拍。 这人总是那么细心。 好像只要有沈彦在，他总是能顺利一些。 深夜，两人很自觉的睡到了各自的床上，从房间窄小的窗口能看见外面漫天的星空，夏风掠过，窗纱微微飘起，柔和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落窗边，与夜色安静的交织。 这晚他们都没了睡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大到天文地理，小到游戏漫画，什么都聊，许璟说了很多平日里绝口不提的东西，比如他曾经蹲在路边看了两个小时的猫和狗打架，最后猫险胜，比如之前因为喝了两瓶酒，当天就把秦欣养的盆栽全浇死了，甚至小时候他为了不学钢琴，跟老师装了一个月的聋哑人，沈彦听的直笑。 后面又聊起了过去的事。 “你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有些模糊了。” “没有照片？” 许璟想起了沈彦那个随时随地都能一搬而空的家，好像的确没有看见过有关钟忆秋的东西。 “有一张，但是时间过去太久了，褪色了。” 许璟听的有些难过，翻了个身看向沈彦，语气很是认真，“沈彦，你再等我几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家。” 闻言，沈彦轻轻一笑。 这笑让许璟有些不高兴，好像在说他这样的想法有多幼稚，可许璟还是斩钉截铁的又添了一句，“真的!” 沈彦沉默了，他闭上眼睛，脑子闪过了很多画面，却全都是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心脏也莫名的抽疼起来，一阵又一阵，如潮水般汹涌不止，沈彦握紧了拳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这才没有让许璟发现异常。 过了很久，黑暗中才响起一句轻声的回答，“好啊。” 可惜太迟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轻柔而均匀的呼吸声。 第67章 门铃 这跟被捉奸有什么区别。 五天时间飞逝, 综合大赛如期而至，今年省里进行了教育改革，原先百分之十的进面率降低到了百分之七, 而且考试难度大幅度提升, 上午考的第一门就是令人非常头疼的物理，很多人连题都没写完，一出考场就哭了。 沈彦站在厕所外等许璟一起吃午饭, 出来的时候许璟边上多了个林海, 林海眉飞色舞, 骂骂咧咧道，“操。真不知道那些出题的老师怎么想的, 连以往竞赛题最简单的相对速度就用了我一张草稿纸，我脑细胞都烧光了。对了许璟，你写完了吗？” “没有。” “连你都没写完？那我平衡了。”后看到门口的沈彦, 林海紧接又问，“沈彦你呢？” 沈彦淡淡道，“差不多吧。” “我操, 不愧是年级第一。”林海比了个大拇指，脸上藏不住的羡慕, “我们那个考场几乎都没写完，你这次肯定能进面试。” 沈彦没回答，只是看了看许璟，等林海走后才问, “你没写完？” “嗯, 最后一小题来不及了。” “没事。那题我保证考试的人里能做出来的不超过三个。”沈彦语调轻松，是想让许璟不要有压力。 可许璟却笑了一声，说, “答案是21/109？” 沈彦:“……” “看来我猜对了。” “猜的？”沈彦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 “也不完全吧，我确实没做完，算到一半铃声就响了，最后就写了个答案。” 其实最后一题难是因为计算过程本身很绕，但题目又出的很巧，基本上的人都会按部就班的一直算下去，算到最后发现此题无解，但其实如果真正理解了题目就会发现后面的步骤完全可以省去，像许璟这次这样只算到一半的，反而阴差阳错写对了。 下午考的是英语和数学，英语一直是所有考试科目里最善良的一门，无论试卷难还是简单，考试结束后大家的自我感觉总是非常良好，于是下午考完英语之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没那么绝望了，至于许璟发挥的怎么样，沈彦没问，但从表情上来看，不容乐观。 综合大赛一共持续了两天，第二天考完最后一场试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沈彦说姜沛的乐队今天在附近有演出，结束后打算请他们吃晚饭。 两人刚走出校门，一辆顶级的黑色埃尔法商务车就从不远处飞驰而来，豪华的车型外观，张扬的开车手法，让路边的人频频回望，如果不是这里有限速要求，恐怕开车的人还要更嚣张。最后一个急刹车，稳稳停在了两人面前。 不用想，肯定是姜沛开的车。 沈彦打开了车门让许璟先上，许璟一上车，就跟车里五张神颜面面相觑，饶是迟钝如许大少爷，也不自觉有些尴尬。 姜沛戴着一副卡地亚的墨镜，身上还穿着刚刚表演时的红色吊带长裙，露出了极其明媚勾人的笑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妩媚妖艳的气息。 姜沛摘下墨镜，对许璟玩笑道，“怎么啦？被姐姐迷住了？” “女神，这是你今天第七遍说这句话了。”DINO一边戴着黑色眼罩闭目养神，一边忍不住的吐槽。 “是吗？”姜沛眨了眨自己漂亮的大眼睛，语气很是无辜，“我怎么不记得了。” “因为你在凌宴面前就说了五遍。”说完，DINO伸了个懒腰，摘下眼罩后眯眼看了看副驾驶那位面无表情的帅哥，心想，果然，再高冷的人遇到自己喜欢的人都会有无尽的耐心。而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座位，对许璟和沈彦说，“来，你俩坐这。” 姜沛歪头看向凌宴，明眸皓齿，笑盈盈的，两人目光交汇，凌宴的喉结不禁滚动了一下，那向来冷漠的眼神竟出现了一丝紧张，怕被对方察觉，凌宴紧接便扭头看向了别的地方。 最后一排坐的是Baron和简默，两人神色有些疲倦，都在闭目养神，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在坐下的时候，许璟看见他们正牵着手。 而姜沛压根没有注意到凌宴的不对劲，把视线转移到了沈彦身上，笑道，“怎么样，我开车帅不帅？” 闻言，DINO连忙解释道，“可不是我们四个大男人不怜香惜玉啊，Aiden非说这车拉风，一定要亲自感受一番。” “废话，老娘全款买的，眼睛没眨一下。”Aiden一脸骄傲的说。 沈彦和许璟很少关注这些娱乐新闻，他们不知道，蛹动乐队如今是彻底火了，一个星期上了四次热搜，连续三个月霸占微博娱乐榜前十，除了铺天盖地的营销号和公众号，各大官方媒体和平台都在进行火热的宣传。 DINO灵机一动，说，“我亲爱的女神，你要是喜欢车找凌宴哥啊。” “嗯？凌宴家不是做房产生意的吗？”姜沛又看向了凌宴，只可惜对方依然高冷的不行，连个眼神都没赏她。 “我那次喝多了跟凌宴哥回他家，他那个地下车库简直就是顶级4S店，你这车在那里都排不上号。” 姜沛:“……靠。” “凌宴。”姜沛放低了声音，撒娇似的凑到人眼前，眼睛眯成了月牙，“什么时候借我开开呗。” 凌宴愣了两秒才回道，“好。” 妈的，果然喜欢就是有特权，他当时看见凌宴的车库里那一辆辆限量版跑车，眼睛都直了，事后哭爹喊娘的求了凌宴一个月对方都没同意。 算了，Aiden能开到就等同于他也有机会，到时候趁这机会摸两下方向盘也死而无憾了，DINO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行了，唱一天歌我都快饿死了，我们去这里最贵的那家西餐厅吃晚饭，我请客，凌宴买单。”说完，姜沛戴上墨镜，档一挂，一脚油门毫不犹豫的踩了下去。 另外六个差点没从窗户飞出去的帅哥:“……” 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他们这次打死也不让姜沛和DINO喝酒了，两人也自知自己酒品不行，乖乖喝起了鲜榨柠檬汁，虽然另外几个话都不多，但偶尔开口都是金句，吃饭的时候笑声不断。 直到快结束时，坐在沈彦旁边的凌宴突然开口，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沈临之是你什么人？” 听到这个名字的沈彦身体一僵，表情瞬间变冷了。 凌宴看出了不对劲，心中的答案更明确了。 “没什么关系。”沈彦说，“怎么？” “他最近跟我们有生意往来。” 沈彦丝毫不感兴趣，淡淡道，“和我无关。” 然而凌宴早在问之前就已经调查了所有，沈临之这个人做生意太贪，也太过精明，现在他们凌家的产业和沈氏集团盘根错节，他可不想以后完全接手时还有这样一个合作对象，好在得知沈临之有个儿子，这个人居然还是之前就见过的沈彦。 凌宴原还想着沈彦实在低调，自己身后有着沈氏集团这么大的背景，居然半点风声都不露，只是后面才知道，原来好几年前沈彦的妈妈就已经和沈临之离婚了，而且现在看来，父子俩的关系非常不好。 凌宴没有再说下去，心中却有了精细的计划。 简默和Baron吃完饭就走了，两人走的急，小情侣的事他们也不好多问，只不过今天在给粉丝签名的时候，有好几个热情似火的女粉丝乘机摸了摸简默的手，Baron看到后脸瞬间黑了，姜沛连忙上前做思想工作，好说歹说才让Baron没有拉着简默一走了之，只是恐怕几天后再见，简默脖子上又要多几处痕迹了。 DINO赶着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也匆匆忙忙走了，就这样他最后还不忘神助攻，让凌宴晚上送姜沛回去，姜沛一句太麻烦了还没说出口，凌宴却已经答应了。 三个人站在餐厅门口，姜沛从头到尾裹得十分严实，再加上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任凭是谁都认不出这是火遍全网的乐队主唱女神Aiden。 “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沈彦问。 姜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不怎么好，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我平时又很忙，也不能经常待在他身边照顾。” “我会多去看他。” 其实沈彦不说姜沛也知道，每次她回去都能看见家里放着很多老头子爱吃的糕点水果，厨房卧室也都收拾的井井有条，沈彦看似漠不关心，其实是个非常细心的人。 “谢谢小彦。”姜沛微微一笑，视线在两人的身上转了转，后问道，“你们两个这次考试考的怎么样啊？我听说能保送是吧？” “嗯，百分之七。” “哎呀就你俩这学习能力，肯定没问题，到时候进同一所大学，又能每天都待在一起了，多好。”姜沛轻轻拍了拍沈彦的肩膀，心中的话几经辗转，最终加工成了她所认为最委婉的表达，“听姐姐的话，以前的事我们就不去想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保证。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往事不可追，来日犹可期嘛。” 沈彦挑了挑眉，说，“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 “去你的，我虽然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好，但还是很爱看书的好吧。”姜沛简直想翻白眼，她好不容易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对方的重点居然是这个。 这时路边传来了两声喇叭，姜沛不再废话，朝两人挥了挥手，说，“我走了啊，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 姜沛一坐上车就把外套脱了，毫不避讳自己里面穿的有多单薄，又是孤男寡女，她好像压根没把凌宴当成一个有正常反应的男人来看，换句话说，她觉得凌宴也不可能看上她。 凌宴将车内的暖气开的更大了。 “诶，凌宴，我很好奇，你们家到底有多少资产啊？” 姜沛的声音非常好听，唱歌的时候是那种御中带点冷的声线，而平时说话又像百灵鸟一样，清脆又欢悦，让人不知不觉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 凌宴面无表情道，“不知道，但把你这辆车买到断货应该没问题。” “……操。”姜沛忍不住爆了一句脏话，“你这是冷笑话吗？” 知道这人家里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那你干嘛还来我们乐队当键盘手？” 其实这一点她早就想问了，当时她组织蛹动乐队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唯独这个键盘手换了又换，要么就是技术好但颜值太低，要么就是长的不错但技术太烂，不过不得不说，当她第一次看见凌宴的时候就想，就冲这颜值，技术差点也留下吧，可没想到凌宴玩音乐的水平简直比她预料的要好太多，甚至她都觉得来他们乐队简直是屈才了。 此时，凌宴转头看着姜沛，神情令人捉摸不透，“你真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姜沛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凌宴的视线在姜沛饱满红润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忍不住转过了头。 看凌宴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姜沛也懒得刨根问底，将外套往身上一盖，安心的闭上眼睛休息了。 看着姜沛坐上了车离去，沈彦和许璟也准备打车回家，一路上许璟都在等沈彦问关于考试的事情，可一直到家，沈彦都没提起。 许璟有些奇怪，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你怎么不问我考的怎么样？” “如果你想说，你会主动告诉我，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问。”沈彦脱了外套，坐到沙发上后朝许璟招了招手。 许璟边走向沙发，边说，“万一我没考上呢？” 沈彦说，“我陪你。” “不行。”许璟坐下后，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不、行。” 虽然许璟知道，以沈彦的能力无论是通过综合大赛还是高考，最后都能去想去的大学，可他就是不想看见沈彦因为自己而放弃，也不仅仅是因为喜欢，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拖后腿的人。 沈彦知道许璟现在在想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到时候再说吧。”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忘记是谁先主动，两人不知不觉的在沙发上腻歪了起来，沈彦动作向来迅速，嘴和手都没有闲着，不经意间许璟就只剩下一条裤子，视线交汇，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强烈的冲动和燥热，沈彦的手伸进许璟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许璟也不示弱，顺着对方的腹部一路往下。 而就在这时，门铃却突然响了。 正是情到深处的时候，两人都不愿搭理，可紧接着，许璟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都不在吗？不是今天考试结束么。” 是秦欣。 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一瞬间，许璟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而沈彦也在此刻顿时清醒，两人连忙起身，慌慌张张的穿好衣服，又整理了下发型，开门之前，都在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这跟被捉奸有什么区别。 第68章 猜测 完了，许家要断后了。 门一打开, 只见秦欣已经走到了电梯口。 “妈。”许璟连忙喊了一声。 秦欣有些意外的走了回来，说，“我还以为记错时间了, 你怎么在沈彦家呢, 我刚刚按门铃没听到吗？” “刚刚……他在带我练习英语听力。”这话未经思考就顺嘴而出，许璟觉得自己说谎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这样啊，这次去参加考试感觉怎么样？考完第一时间也不跟妈妈联系, 果然是儿大不经留。”秦欣的语气多了几分责怪。 “还可以, 考完和朋友吃了个饭, 没来得及和你说。” “好吧。” 秦欣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她一直都是以放养的方式教育许璟, 想着男生早点独立没什么不好的，可奈何许璟又是个闷葫芦，做事情向来不爱跟家里人说, 这让她这个当妈的很难不操心。 一个儿子都这样费神费力，要是再来个女儿，她还能有一天安生日子, 秦欣越想越觉得可怕。 “对了，暑假我和你爸打算带你去三亚度假, 你觉得怎么样？” “三亚？” 许璟第一想法是好远。 “不去。” 但紧接着，又有另一个想法从脑海中冒了出来，为什么不能把沈彦一起带去？ “为什么？你暑假要在家待两个月啊，你是打算种蘑菇吗许璟。” 在秦欣危险的眼神中, 许璟很自然的改了口, “那我想想吧。” “这还差不多。”秦欣紧接问道，“今晚回市里住吗？” “不了，过几天。” 秦欣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她不知道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于是往602看了几眼，沉默了一会后，说，“这几天考试也辛苦了，早点休息，还有小彦也是，他的英语教的不错。” “嗯，他教的很好。” “他愿意辅导你是好事，不过你也不能总是麻烦人家，你之前是不是还在他家过夜呢？”秦欣的语气多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闻言，许璟身体一僵，好半天只是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正站在门后的人靠着墙，一动不动的听完了外面的对话，他刚刚其实是想跟许璟一起出去的，但是不知怎的，心中莫名生出几分胆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迈出门。 “那我走了啊，你有空的时候多回回家，不然小心你爸哪天真给你变个妹妹出来。” “妈。”许璟直言道，“我爸一个人可变不出来。” 秦欣笑骂，“就你知道的多，回去吧回去吧，妈妈走了啊。” 许璟嗯了声，一直等秦欣离开了有五分钟，他心里紧绷的弦才彻底放松下来。此时沈彦也走了出来，两人对视，许璟问道，“刚刚怎么不出来？” “害羞。” “少来。”许璟顿了顿，突然问道，“你想不想去三亚？” “嗯？”沈彦不解的看了回去，“和你们一起？” “对。” 他和许璟现在的关系或许外人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可秦欣和许怀杨不一样，那是亲父母，自己儿子有一点异样都能察觉出来的人。 沈彦神情凝重，说，“算了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没关系。”许璟声音微微停顿，看向沈彦的眼神格外坚定，“上次说的话我一定会做到。” 沈彦当然知道许璟指的是什么，有时候他真觉得许璟虽然性子慢，但很多时候也有说不出的执拗和冲动，如果真到了那时候，后果又是什么？许璟可以不想，但他不能这么自私。 “再说吧。” “嗯。” 刚刚屋内激情暧昧的氛围也因为秦欣的到来而消失的一干二净，两人洗完澡后躺到了床上，似乎心中都藏着事，谁都没有再做什么。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沈彦听到许璟说了几句梦话，声音很小，他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 “我会做到的。” “信我。” “我会的……” 沈彦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感受，只觉得有人在他心中抛下了一块石头，那石头很沉重，压的他喘不上气。沈彦摸了摸许璟的脸，将被子又往上提了些，凭借外面透进来的微光，盯着睡梦中人的脸看了很久，时不时还戳一戳，弄的许璟总觉得哪里痒，一会儿就翻了个身，沈彦忍不住笑了笑，最后也不再闹他，轻轻的在许璟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当晚，沈彦再没能入睡。 第二天，阳光从窗户上照了进来，沈彦养的那几盆无趣呆板的盆栽倒是格外生机勃勃，许璟吃午饭的时候看了一眼，忍不住心想，果然还是这种植物生命力顽强，在沈彦这种近似摧残的佛系照养下还能长这么好。 许璟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随口问道，“昨晚是不是有蚊子？” 蚊子本人一脸淡定的回道，“没有。” 许璟皱了皱眉，可他昨晚明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他脸上捣乱，还是间断性的那种，弄的他半梦半醒间特别想一拳招呼过去。 不会是这人吧。 许璟狐疑的看着沈彦，察觉到目光后的沈彦有些好笑，问，“这么看着我干嘛？” 算了，只要房间内没有第三个人就行，许璟很大人有大量的不与计较，问道，“昨天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沈彦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很想我去么？” 许璟轻轻嗯了一声，其实不只是因为那样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沈彦，而是他想让沈彦更多的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没有归属感的人，无论是生活在拥挤的大都市还是荒芜的戈壁滩，都是一样的流浪，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他希望自己能给沈彦带来归属感，至少这样，沈彦就不会像一条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何去何从。 尽管他也很害怕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东窗事发，万一秦欣和许怀杨逼着他做出前后两难的选择呢。 在他思来想去的时候，沈彦一直往他碗里夹菜，看着眼前堆起的小山快有崩塌的趋势，许璟只好赶紧回神吃了起来。 “那，我去。” 许璟正埋头吃饭呢，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似乎没有听清楚，“什么？” “我说，我陪你去。” 许璟一愣，还未发酵的烦躁情绪瞬间被掐灭了，他眼中的笑意晕开了一半，却又故作矜持道，“这还差不多。” 当晚许璟就回家说了这事，许怀杨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对他们家而言无非就是多个人的事，况且许璟本身不爱交朋友，难得有这样的事，许怀杨还感到很高兴，秦欣虽然也答应了下来，但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许璟也察觉到了，却没有多问。 然后凌晨三点，许怀杨终于被秦欣的叹气声吵醒了。 “怎么了老婆？” 秦欣看着天花板，一脸惆怅道，“心里有事。” 许怀杨睡意全无，当即坐了起来对天发誓，“我保证，自从和你认识到现在，绝对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秦欣懒懒的看了许怀杨一眼，说，“谁想你的事了。” 她对许怀杨的信任已经到了亲眼看见女人进他房间都不会怀疑的程度。 许怀杨嘿嘿笑了两声，说，“不想我，那你是在想儿子的事？” 秦欣嗯了一声，叹了今晚的第二十三声气。 许怀杨当即夸耀起来，“小璟有什么好想的，智力、长相、身高，哪一样不是随了他爸的优秀基因，全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比我儿子还优秀的男生？就是性格有点闷，不像我，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让无数少女为我神魂颠倒。” 卧室内正打算睡觉的许璟莫名打了两个喷嚏。 秦欣真的很想一脚把许怀杨踹下去，她年轻的时候怎么会看上这种自恋狂。 好吧，好像很没出息的是因为脸。 “老婆，你又不说话了。” “算了，睡吧。”秦欣翻了个身，留给许怀杨一个懒得交流的背影。 “别啊老婆，欣欣老婆，你就告诉我呗，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担心啊？”许怀杨那做生意的脑子怎么想也想不出秦欣此刻到底在担心什么。 秦欣一闭上眼睛就想到沈彦看许璟的眼神，不免更惆怅了。 算了，毕竟是孩子他爸，虽然觉得跟许怀杨就是鸡同鸭讲，但秦欣还是慢吞吞的开了口，“我觉得我们小璟好像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 “性取向。” 闻言，许怀杨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大笑了起来。 许怀杨边笑边把秦欣拥入怀中，用那张魅力不减当年的脸蹭了蹭秦欣的脖子，亲昵道，“老婆，我们还是再生一个吧，我觉得你需要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真的!” “好好好，哈哈哈哈那你说儿子喜欢上哪个男的了？我亲自动手收拾这个人，让他离我们小璟远远的。” 秦欣杏眼微眯，神情严肃道，“是沈彦。” “上次来我们家那个？”许怀杨愣了两秒，不吭声了，再过两秒，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原以为秦欣是看许璟总是不跟女孩子说话，担心他心里抵触，可在听到真有这样一个实打实的存在后，许怀杨细细一想，也觉得有些奇怪，皱着眉问，“发生什么了？” 接下来秦欣把自己心中的疑点从头到尾都分析了一遍，还有那些听起来极其合理的推论一五一十告诉了许怀杨，许怀杨听完后内心只有两个字:完了。 他们许家要断后了。 于是过了几分钟，许怀杨把秦欣抱的更紧了，郑重其事道，“老婆，我改主意了。” 秦欣以为许怀杨指的是同意沈彦一起去三亚的事，又想到沈彦的家庭情况，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犹豫道，“其实也不能单凭这些就下结论，我还是挺喜欢小彦这个孩子的，可能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唉，要不咱——”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再生个儿子吧。”许怀杨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 秦欣:“…………” “滚!!” 第69章 奔跑 吃人嘴短，撸人手软。 纠结了好几个晚上, 秦欣最终还是决定让沈彦一起去，这样一来她正好还可以在路上多观察一下两人的情况。许怀杨的秘书办事效率向来很高，半天功夫就订好了所有机票和酒店以及具体到每一个景点的行程计划。 于是在一个晴空万里的白天, 他们出发了。 严哲原本还打算找许璟玩, 一听到对方已经和家人去了三亚，还带上沈彦一起，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你俩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严哲发自内心的佩服道, “璟哥, 你有这个勇气, 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呵呵。” “记得给我带点土特产回来。” “你以为我下乡呢？”许璟说，“给你带几斤核桃, 要不要？” “不要，我不爱吃核桃。”严哲压根没听出来许璟的话里有话，自顾自道, “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其实想吃三亚的烤乳猪和大鲍鱼，不过这些不太好带，要不然就带椰子和芒果, 菠萝蜜也可以来点。” “……” 在这点菜呢。 许璟极冷的笑了一声，问道, “拳头要不要？” “璟哥你这样就太见色忘友了，怎么说咱也是多年的好基友了，你怎么能有了女——呸!男——呸!妈的。”严哲感觉自己舌头都快打结了，果断放弃纠结沈彦到底应该是女朋友还是男朋友这个问题, 跳到了最后一句话, “怎么能有了对象就忘记兄弟呢。” 许璟刚去了洗手间，马上就回到候机厅，知道严哲嘴上把不住门, 绝不能当着秦欣和许怀杨的面再聊下去，便说，“没别的废话我挂了。” “行吧，那你玩的开心啊，记得给我带——” 这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挂断的声音，严哲叹了口气，心道:果然每个谈了恋爱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而此时候机厅内坐着的三个人表面上看各做各的，互不干扰，实际上一脸专注看新闻的许怀杨正偷偷打量着沈彦，拿着镜子认真补妆的秦欣心里全是盘算着应该怎么对沈彦进行旁敲侧击，沈彦看破不说破，安静的闭目养神。 终于，秦欣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她放下镜子，喊了一声小彦。 “嗯，阿姨，怎么了？” “那什么，我问你点事啊。” 沈彦轻声道，“您说。” “就是我家小璟他平时在学校，跟女孩子说话吗？” 沈彦愣怔了一下，像是没想到秦欣会问这种问题，想了想后回道，“还好，不怎么跟。” “那他跟男生呢？” 沈彦如实道，“也不怎么说话。” 再三纠结，秦欣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问出了口，“那，他和你呢？” 从家出发的时候沈彦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他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一眼就看出来许怀杨和秦欣心里有事，而且这事绝对跟他有关，这就说明他和许璟的事已经有了破绽，至少在许璟父母面前，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伪装，想到这，沈彦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我们两个关系挺好的，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沈彦特意将最后两个字说的重了些。 秦欣笑道，“是嘛，我们家小璟从小就不爱交朋友，除了一个叫严哲的男生就只有你了，这孩子脾气不太好，性格跟闷葫芦似的，有时候我们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和他爸都担心他以后找不到老婆。” 沈彦有些无言以对，便只是跟着笑了笑。 “你以后多带他交交朋友，男的女的都可以，最好是让她多和女孩子说说话，别以后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一见到女生就成哑巴了。” 沈彦淡声道，“放心吧阿姨，许璟这么优秀，以后身边肯定不会缺女孩子。” “那阿姨再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你如果不想回答也没事。” “好。” 秦欣微微凑近，小声道，“你现在有喜欢的女孩子么？有没有谈恋爱呀？” 闻言，沈彦转过了头，猝不及防的对视让心里藏着事的秦欣不自觉紧张了一下。 沈彦沉默了一会，说，“有。” “真的吗？!” “嗯。” “同个学校的？” “是的。” 沈彦不想骗秦欣，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不算欺骗，他确实谈恋爱了，还同个学校，只不过这人…… 听到这些回答的秦欣心中的雾霾瞬间烟消云散，她兴高采烈的拍了拍许怀杨的大腿，紧接又回头笑呵呵道，“阿姨一看就知道，你比我们家小璟要招人喜欢多了。” 但这话的确是真心的。 秦欣第一次看见沈彦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孩长的不错，心地善良为人可靠，又三番五次的帮助许璟，后面得知沈彦家里的情况，她是真想过要收沈彦做干儿子，只是怕对方心结未解，这样做过于冒昧，恐怕还会适得其反，让沈彦觉得难堪。 再加上后面发生的事，实在让秦欣心里膈应，这样的想法也就彻底被掐断了。 “这次出去玩你就把我们当做自己的亲人，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尽管跟阿姨说，阿姨买给你。”秦欣牵起沈彦的手热情道，“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妈，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知道了吗？” 此时许璟大老远就看见自己的亲妈一边摸着沈彦的手，一边笑脸盈盈的看着沈彦的脸，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母爱的光环。 “……” 他就上个厕所的功夫，发生了什么。 饶是向来淡定的沈彦，此时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只好扯着嘴角略带微笑的回应，以免扫了秦欣的兴。 许璟悄无声息的坐到了沈彦的边上，很无奈的喊了一句，“妈。” “!!” 心中的石头好不容易落下，秦欣高兴的都幻听了，还以为这一声是沈彦喊的，差点没激动的掉下眼泪来，连忙把沈彦的手握得更紧了，极其认真的回应道，“诶!” 沈彦:“……” 许璟真是看不下去了，他怕再这样下去，沈彦等会会直接从飞机上跳下去。于是歪了歪头，探出脑袋看着秦欣说，“妈，是我喊的。” “……哦，原来是你。”秦欣有些尴尬的放开了沈彦的手，语气藏不住的失落，“我说呢。” 许璟:“……” 不然呢？ 这里还有第二个能喊你妈的人？ “妈，你再这样乱认儿子，沈彦都要被你吓跑了。” 话落，秦欣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了，于是对沈彦讪讪一笑，说，“不好意思啊小彦，刚刚是阿姨太激动了。” “没事。”沈彦说，“没关系。” 好温柔的语气。 许璟看了沈彦两眼，忍不住发了一条信息。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边上的人单手在屏幕上敲下了几个字，很快许璟的手机就响了一下。 —毕竟是未来的岳母。 看到回复的许璟心跳顿时快了两拍，脸不自觉有些发烫。 坐了五个小时的飞机，他们到三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秘书订的是当地豪华酒店的别墅套房，一共有四间卧室，就这样许璟和沈彦上楼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差点走进同一间。 秦欣回房间换了身衣服，黑色吊带长裙搭配纯白的防晒衫，那纤细的身影如少女般亭亭玉立，加上干净大气的妆容，整个人又年轻又漂亮，丝毫看不出有生过孩子的迹象，这让蹲在行李箱旁收拾东西的许怀杨频频回望，恨不得把眼睛长在秦欣身上。 秦欣无视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戴上墨镜走出房门后喊道，“小璟，小彦，你们收拾好就赶紧下来吧，我们现在要去吃饭了。” 酒店本来提供了晚餐，但秦欣说想去海边走走，四个人就去了离太阳湾最近的高档餐厅吃晚饭，许怀杨开车，秦欣坐在副驾，许璟和沈彦则坐在后面，两个人好几次差点牵上手了，又在对视那一瞬间，默默把手缩了回去。 “……” 好煎熬。 此时正是旅游旺季，到处都是外国人的身影，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帅哥，黑皮高挑的非洲辣妹，还有各种coser在旅游景点表演，走在街上能听到各国语言混杂的声音，许璟从来没觉得自己英语不好是件大事，直到他在餐厅看见那个一米九的美国肌肉壮汉搭讪沈彦的时候，他真的有点后悔了。 这几天三亚的天气都非常好，尤其是晚上，海风宁静而浪漫，此时沙滩上依然有不少人，四周的喧闹声仿佛能将他们淹没在这片夜景之中，秦欣和许怀杨牵着手去踩沙滩了，借此，他们也终于可以卸去伪装。 带着咸湿气息的海风扑面而来，许璟不禁眯了眯眼，此刻他也好奇沈彦在想什么，于是转过头，却猝不及防的撞进那双半敛的桃花眼中，那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在这月色之下仿佛看了他很久。 “沈彦。”许璟轻声道，“你真好看。” “嗯，我知道。” “难怪连外国人看了都心动。” “……” 提到这个沈彦真沉默了，虽然他也是男的，但他现在真的被这群热情奔放的死基佬骚扰的有些恐男。 “别提了。” 见沈彦这反应，许璟突然有些好奇，问道，“所以那个胸大无脑男跟你说什么了？” “你听不懂？” “废话，知道我还问你。” 他现在虽然英语成绩有了很大的提高，听力也练的不错，可这玩意儿和现实生活中听外国人讲话那完全是两码事，那个外国男人来骚扰沈彦时他还真特意留心去听了，果不其然因为语速太快，开头只听懂一句baby，结尾只听懂一句sorry。 “他说他要包养我，如果我愿意的话，今天就送我两套海景别墅，外加一辆兰博基尼和五百万现金。” “……” 这死基佬疯了吧。 许璟额角直跳，“你怎么回的？” “我说不好意思，我是上面那个。” “……然后呢？”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说，求之不得。” 许璟：“……” 服了。 不对。 想起什么的许璟脸色突然一变，挑眉道，“谁说的？” 沈彦迟钝了两秒，不禁笑了起来，“不是吧，同桌，你认真的么？” “我难道不行？” “你行，但是。”沈彦声音一顿，在许璟不悦的目光中紧跟了句让所有男生听了征服欲都能达到顶峰的话，“可能满足不了我。” 许璟：“……” 自诩胜负欲极低的许璟觉得自己彻底被沈彦的激将法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沈彦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说，“我逗过它，我当然知道。” 许璟脸瞬间爆红。 妈的果然吃人嘴短，撸人手软。 许璟别扭的转过头，闷声憋出一句，“你还是闭嘴吧。” 沈彦笑的肩膀颤动。 此时秦欣和许怀杨早已不见踪影，中途有个卖三亚奶椰和金钻凤梨的摊贩路过，许璟随意看了眼，沈彦看到后，问，“想吃什么？” “椰子吧。” “好。” 五分钟后，只见沈彦左手提着一个大袋子，右手拿了一个插着吸管的奶椰，走路姿势略显慵懒，看起来有种刚进完货回来的喜感，可即便如此，透着少年气的挺拔身影还是分外吸睛。 走近后，许璟往那袋子一看，发现里面装了六个椰子，四盒凤梨。 “怎么买这么多？” 沈彦把手中已经开过的椰子给许璟，回道，“给叔叔阿姨的。” 许璟听到后一愣，心中忽然涌现出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新鲜的奶椰味道香甜，他尝了尝，是很好喝，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沁人心脾的是沈彦身上独特的清新薄荷味，于是又往四周看了眼，忽然踮起脚尖在眼前的人脸上飞快的碰了一下。 “偷亲我。” “你的荣幸。” 沈彦摸了摸许璟的头发，微微俯身，在许璟额头上落下一吻，“是，我的荣幸。” 许璟很受用，故作淡定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高贵的波斯猫。 但很快，波斯猫心中还是想起了一件需要它放下高贵的事。 “今天有件事，委屈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 许璟放下椰子，认真道，“我不是怕他们知道，我只是想做好一切准备，直到有一天，我能够正大光明的牵着你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时候沈彦不再是同学，不再是邻居，更不再是他们家一位普通的客人，他会给他最无可替代的位置和角色。 耳边不断传来海浪敲打岸边的声音，汹涌澎湃，遍遍回响，沈彦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在被什么狠狠敲击着，他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算了，不说这个了。”许璟拿过袋子放置一边，卷起衣袖后突然牵起沈彦的手，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走，带你去赶海!” 语调肆意而张扬，许璟就像一阵疾风，不断向前跑去，月光照在他冷白细嫩的后颈上，洋溢着极其朦胧的光波，沈彦看的几乎愣了神。直到眼前的人突然回过头，眼神清澈，笑容温暖而明亮，对他说: “沈彦，我永远喜欢你!” “你听见了吗？” 少年的声音意气风发，夹杂着咸涩的海风，深埋于沙石之间，于是沈彦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迈着同样的步伐，一路向前狂奔。 远处的海平线若隐若现，夏夜的海，星光璀璨，汇聚成微光指引他们不断前行，此刻他们与自由共眠。 “我听见了。” 仿佛所有喧嚣都被抛之脑后，这一秒沈彦的世界再没有痛苦与阴霾，只有脚下柔软的沙子，耳边清浅的笑声，还有那个干净的少年。 他的十八岁，也因为如此热烈的喜欢，熠熠生辉。 第70章 关切 你对我老婆很感兴趣吗？ 接下来几天他们就按照秘书制定的行程计划把三亚都玩了一遍, 只是其中有一天很不巧，外面居然下起了暴雨，四个人没办法只能待在别墅里。下午两点, 许怀杨线上处理完工作, 秦欣线上批改完作业，两人休息了一会后同时把视线转移到了客厅那台崭新的高级麻将桌上。 秦欣:“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许怀杨:“好像确实。” 两人又看了看外面下的雨，一阵对视后。 秦欣当即起身, “我去叫小璟和小彦。” 许怀杨已经走向了客厅, “我去检查一下麻将桌。” 秦欣和许怀杨作为父母有一点无可挑剔, 就是他们每次进许璟卧室前都会先敲门，尊重儿子的任何隐私是夫妻俩达成共识的条约, 也正是这样，才让此时此刻在沙发上接吻的两人没有被捉个现行。 来三亚那天许璟极力想证明自己的反应在脑海挥之不去，沈彦这几天也莫名有些躁动, 再加上隔壁住的就是秦欣和许怀杨，种种原因的刺激下，某种冲动愈演愈烈。 昨晚下的还是雷阵雨, 两人都睡不着，许璟上一秒才发的消息, 紧接着房门就被敲响了，沈彦像是刚洗完澡，脑袋上搭着条毛巾，头发湿漉漉的, 发梢还滴着水, 身上仿佛被一层朦胧的水雾笼罩，门一开，那双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是抹了层极淡的红晕, 看过来时似笑非笑，很勾人。 许璟喉结滚动了两下，嗓音莫名有些发紧，“你怎么这个点洗澡？” 沈彦进门后坐到了沙发上，看着他同桌，如实道，“有点控制不住，冷静一下。” 许璟：“……” 周遭空气都因为这句话变得有些燥热起来。 “别离我那么远。”低沉磁性的声音落下，许璟觉得自己像被下了蛊，思绪一片混乱，却还是听话的坐到了沈彦边上。 沈彦的身材实在完美，他是很标准的冷白皮，胸膛精壮有力，腰腹处肌肉紧致，线条分明，单是看着就有很强的性张力，许璟坐下后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下一秒就被他同桌推倒在了沙发上。 “沈彦，你……” 沈彦俯下身埋在他的颈间，哑着嗓音道，“别叫名字，喊哥哥吧。” 许璟微微喘气，“不要。” 沈彦紧压着许璟的手腕，湿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那双漆黑深還的眼眸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 “行了。”许璟脸颊滚烫，有些艰难道，“哥。” “错了。”沈彦的声音多了几分压迫感。 许璟皱了皱眉头，“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一个用来调情，另一个听着，像乱.伦。” “……” 许璟差点想说脏话，他能喊就不错了，哪来的这么多要求。 “同桌，你那起的好厉害啊。”沈彦笑容顽劣，语气戏谑。 许璟一把止住沈彦那双乱动的手，嗓音低哑道，“够了” “真的？你不是说要试试么。” “我的意思是……算了。”许璟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妥协似的，极小声的喊了句，“哥哥。” “说什么，听不清。” “沈彦你别太过分。” 然而此时此刻，许璟发现了一件更让他想骂人的事，他的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人解了，那只修长苍白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正在作恶的往里面伸，现下已经摸到了顶端。 许璟浑身一战栗，声音都不可察觉的有些发颤。 羞耻的称呼最终还是被说了出来。 “哥哥。” 沈彦抬眸，只见身下的少年脸上一片红晕，潮湿的睫毛不停的颤动，白色的棉质睡衣褪至锁骨，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肌肤，绯色顺着脖颈一路向下。 那本炽热的目光瞬间暗了下去，沈彦哑声道，“晚了。” 许璟：“……” 妈的失策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大中午，许璟第一时间就跑到镜子前检查，好在脖子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松了口气，结果一低头就看见自己大腿间那几个明显的牙印。 许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想起昨晚的事，他觉得自己都没办法直视沈彦了，最后的最后，他大脑缺氧，眼前一片空白，突然感觉到大腿根传来一阵疼痛。 沈彦在咬他，力度还不轻。 他也是在这个时候缴的械，而且全弄到了沈彦脸上。 他狼狈的睁开眼，迷蒙间依稀能看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被压抑克制的通红，白色液体从高挺的鼻梁滑到了唇边，沈彦笑的很坏，伸舌头舔了舔，咽了下去。那个画面许璟这辈子都忘不了。 紧接着沈彦说了句极其下流的话，不堪入耳到他想当场晕过去，后面这人就从他身上起来了，二十分钟后浴室传来了水声。 就在半个小时前，沈彦来给他送了午饭，两人吃完没多久，又在同样的地方亲起来了，还是同样的姿势。 许璟以前从来没觉得年轻人精力旺盛这句话多有道理，此时此刻他在沈彦身上有了实感。 突然的敲门声把本就做贼心虚的两人吓一跳，慌乱之中差点露出破绽，却没想到秦欣压根没注意，开门就是一句，“两位小帅哥，麻将二缺二。”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会。” 秦欣只说了一个字，“学。” 于是在两道殷切的目光下，沈彦和许璟先是上网搜了玩法，然后又下载了一个叫欢乐麻将的游戏，两人全神贯注的玩了半个小时。 玩了两把人机对战后，许璟自信满满的开始随机匹配，结果因为手气太差，把把都破产。 然后他又转头看了眼沈彦的游戏界面，发现对方的欢乐豆已经六位数了。 许璟非常不爽，“你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随便打的。” “……” 操。 什么傻逼游戏。 就这样，两个接触麻将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新手毅然决然的坐上了麻将桌，此前，许璟一共在游戏里破产了八次。 第一把许璟就是庄家，但是他的牌特别烂，十四张牌里既没有顺子也没有对子，东拼西凑，毫无关联，许璟看到后差点气笑了。 许璟的对家是秦欣，上家和下家分别是许怀杨和沈彦。 许怀杨笑道，“儿子，你想要什么牌偷偷吱一声，爹给你喂牌。” 秦欣啧了一声，说，“不行，这样玩没意思。” 然后下一秒她就转头跟沈彦说，“小彦，缺什么跟我说，我打给你。” 许怀杨:“……” 前几把秦欣和许怀杨真的一直在给各自的下家喂牌，所以沈彦两把清一色，三把自摸，赢得非常顺利，但是许璟一把都没赢，不是许怀杨喂牌不积极，而是许璟的手气实在太烂。 牌已经抓完了一半，三家都已经听牌，唯独许璟还在跟眼前的东南西北风对抗。 看着许璟打不完的散牌，许怀杨忍不住吐槽道，“儿子，你这手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你去洗个手再来？” 秦欣:“六万。” 沈彦:“碰。” 他现在只要摸到三六条就胡了，一圈下来又抓到了一张六万，“杠。” 然后沈彦非常顺利的再一次翻出了仅剩一张的三条。 “杠开。” 许璟:“……” 服了。 秦欣:“……” 好厉害的牌运。 许怀杨:“……”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接下来许怀杨也不管许璟了，认真的打起了自己的牌，秦欣觉得沈彦的新手保护期实在太强了，也不再喂牌，桌上的局势这才稍微扭转了一点。 沈彦:“七筒。” 许璟:“碰。” 沈彦:“四条” 许璟:“碰。” …… 就这样，许璟终于在输了一个小时后，自摸了一把。 四个人玩了一下午，如果是玩钱的话，恐怕许璟的压岁钱掏空了都不够给这三个人的。 四十分钟的课坐如针毡，四个小时的麻将稳如老狗。 许璟表示自己再也不会玩这么无聊的桌游。 趁着雨停，打完麻将后他们去了酒店提供的专属VIP餐厅吃晚饭，就在许怀杨出去打电话处理工作那点时间，已经有三个男的来找秦欣搭讪了，看起来还都比秦欣小了十几岁。 “这位美丽的女士，可以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么？” 这次来的这个看起来倒还像样一点，至少年龄上跟秦欣差不多，西装得体，气质稳重，身上没有别的装饰品，只有一块Vacheron Constantin最新出的表，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位受过上等教育的绅士。 秦欣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对面一脸看好戏的两人，冷淡道，“不好意思，这是我两个儿子。” 男人将目光转移到了沈彦和许璟身上，愣了愣，神情很是意外，“你难道已经结婚了吗？真是看不出来，抱歉。” “你对我老婆很感兴趣吗？” 一道极冷的声音突然从男人身后传了过来，四个人同时看了过去，只见许怀杨双臂交叉，脸色阴沉，眼神仿佛要把男人生吞活剥了。 男人见状，当即对许怀杨尴尬一笑，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就急急忙忙跑开了。 “这群不长眼的，没看到我儿子都坐在这吗？”许怀杨越想越气，坐下后瞪着许璟训道，“你也是，小白眼狼，没看到你妈被别的男人骚扰吗？也不知道帮着点。” 许璟切了一小块牛排塞进嘴里，不紧不慢道，“我要是帮了，岂不是抢了你在妈妈面前英雄救美的机会。” “这倒是。”许怀杨觉得许璟说的有点道理，于是转头看了看秦欣，又啧了一声。 秦欣一脸不解，“干嘛？” “可能年纪大了，有危机感。”许璟在一旁煽风点火。 “……”许怀杨不满道，“可以在小彦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吗，你让我一家之主的地位往哪搁？” 沈彦原本很安静的吃着菜，听到后对许怀杨一笑，说，“没事，叔叔，爱妻不丢人。” “就是，你看小彦多会说话。”许怀杨往沈彦盘子里夹了两块椰子鸡，说，“多吃点小彦，不要客气。” 本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可沈彦却突然愣住了，许璟有些奇怪的转过了头，只见沈彦说了一声谢谢后，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两块椰子鸡上，神色有些不对劲。 桌子底下，一只手悄无声息的越过所有，轻轻的覆盖上那道疤痕。 沈彦手动了动，在许怀杨和秦欣看不到的地方，顺势握紧了。 _ 此时此刻美国也下着大暴雨，电闪雷鸣，整个纽约都笼罩在黑幕之中，落地窗外一片朦胧，沈临之刚开完会走进办公室，管家刘晓光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神色紧张而沉重。 “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刘晓光低着头，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难道他又做出什么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了？”沈临之的声音很平静。 “沈总，少爷他，他和许璟一家去三亚旅游了。” “旅游？”沈临之冷笑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瘆人的意味，“看来我这个儿子还挺享受现在的生活。” “他们去几天了？” “已经一个星期了。” 沈临之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阴沉的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刘晓光走向前，压低声音提醒道，“沈总，股东会那边最近越来越不安分了，还有李医生让你这几天再去复检一下，他说情况可能……不是很好。” 沈临之脸色微变，眼底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阴冷，却很快又消失不见。 “知道了，下去吧。” 办公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沈临之眺望着空无一人的唐人街，眸光阴鸷可怖。 这些年因为有了顾若昭家里的支持，沈临之的产业越做越大，公司也从国内转移到了国外，名声，权利，金钱，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然而就在两年前，现实给了沈临之沉重一击，他被检查出肺癌早期，医生说恶化的几率很大，消息泄露，股东会开始出现了新的势力，他们步步为营，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他拉下董事长的位置。 他没有手足，顾若昭生的两个又都是女儿，现在唯一能够接任他并且有说服力的人只有沈彦，这个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的儿子，其实连沈临之自己都说不上来对沈彦的感情，是愧疚，是厌恶，还是害怕？可无论是哪一种，如果不是像现在这样陷入前后两难的地步，他都不愿意再见到沈彦，因为透过这张与之相像的脸，他看到的是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和罪恶。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窗前的男人神情冷漠，慢慢闭上了眼睛。 对不住了。 我没有任何办法。 70-80 第71章 照片 谢谢你，许璟。 在三亚的第九天。 天还没亮许璟就起床了, 这次是所有早晨中许璟手机最安全的一次，因为闹铃只响了一次他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许璟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袋子，他小心翼翼的将袋子打开, 只见里面是一张破损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留着黑色的及腰长发，即使在如此糟糕的画质下, 也能看出其摄人心魄的美貌, 她站在一棵桃花树下, 对着镜头，笑容温暖明媚, 令人看之动容。 果然是基因好，许璟不自觉笑了笑，将照片小心放好后, 离开了别墅。 这事还要从来三亚之前说起，秦欣有一个表妹叫秦言，在许璟还小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来他家吃饭, 但是之后因为工作的事，秦言去了三亚, 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小姨。有一次在秦欣打电话的时候许璟意外得知秦言如今是国家级别的文物修复师，他心里顿时想到了竞赛前那个晚上沈彦说的话，于是在沈彦不知道的情况下，偷拿了那张照片, 想让秦言帮忙修复一下。 昨天晚上秦言才出差完回来, 要不是因为这位小姨说自己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许璟恨不得连夜去找她。 秦言住的地方离酒店有四十多公里，路上颠簸快了一个小时, 许璟怕照片染上气味忍了一路，一下车就冲到路边吐了。 据秦欣所说，秦言现在赚的不比许怀杨少，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许璟环顾四周，脑子里就是一个想法。 他如果在这里消失了，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发现。 许璟吐完一轮后还没走几步，又觉得胃里直犯恶心，连忙把装着照片的袋子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蹲到草丛边干呕。 这还是他第一次晕车晕的这么严重，许璟脸白的跟纸似的，艰难的拿出手机打算给秦言打电话，一转身，对上了一张笑的极其惊悚的脸。 许璟:“……” 许璟后面想想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很大的反应，是因为那个瞬间他的心脏好像真的停止跳动了。 看见许璟的反应，秦言笑了足足有五分钟。 “小、姨。”许璟一字一句的喊道，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不笑了不笑了，再笑我都快断气了。” 秦言直起了腰，许璟这才看清楚他这位十几年都没见过的小姨的模样。 秦言的长相和秦欣一点都不像，秦欣属于淡颜气质型的，但秦言是标准的浓颜系长相，剑眉丹凤眼，五官极其锋锐，不笑的时候眼神不自觉的透露出一种攻击性，令人心生畏惧，而且她长得很高，只比许璟矮了四五公分。 秦言看了眼草丛边的呕吐物，奇怪道，“怎么了你这是，怎么吐成这样啊？” 许璟现在根本不想提车这个字，反问道，“你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这地方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风景秀丽，鸟语花香，还很安静，很好啊。” 呵呵。 活人不愿来，死人出不去，这鬼地方能不安静吗。 许璟跟秦言进了家门，虽然这里的环境极差，但好在秦言住的是一套小别墅，里面打扫的很干净，整体装潢风格也很简约，清一色的黑白，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外什么都没有，一看主人就是常年出差。 “我工作的地方在二楼，跟我来吧。” 许璟又跟在秦言身后，眼前的背影令他感到非常熟悉，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似乎也经常像现在这样跟在秦言的屁股后面跑，小时候秦欣不让他吃糖，秦言就偷偷给他买，秦欣让他学画画，秦言就带着他偷偷跑出去玩滑板。他的童年因为秦言增添了很多快乐，他曾经似乎还扬言，自己最喜欢的人就是小姨了，长大第一件事就是娶小姨! 但因为当年第一次遇见沈彦的那个晚上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这些事情他都选择一并遗忘在那个医生的催眠术上了。 秦言走到二楼最中间的门口，边用钥匙开门边说，“来，给我看看照片。” 许璟小心的把照片从袋子里拿了出来，递给秦言。 秦言接过照片后看了一眼，眉心微微一蹙，说，“这个女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秦言将照片又拿近了些，一阵思索后，说了一句，“钟忆秋。” “你认识？” “认识，她之前让我修过一块玉佩。” “这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那当然，你没看到这张脸吗？真人比这美几百倍，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秦言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你怎么会有她的照片？你也和她认识？” 许璟摇了摇头，说，“我认识他儿子。” “原来是这样，那她人呢？怎么好端端的要修复这么旧的照片了。” “她不在了。”许璟说。 闻言，秦言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她低下头看着手上的照片，神情有些怅然若失。 “已经不在了吗”秦言像是被什么击打了一下，怔怔的呢喃道，“怎么会这样呢，她还这么年轻。” 秦言的反应让许璟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他说不上这种不对劲从何而来，只见秦言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照片的边角，后对许璟道，“你去对面那间房等我，里面有早饭，要是饿了先吃点，困了也可以躺下睡会，按照这张照片的破损程度来看，至少要五个小时才能修好，我会尽力让它恢复如初。” “好。”许璟说，“谢谢小姨。” 秦言进了工作室，许璟也觉得此时有点饿了，便走进秦言说的房间，房间内窗帘拉了一半，所有家具依然是黑白色的格调，再加上外面这样荒凉的环境，看起来还有些阴森森的，许璟不禁想，他小姨长时间住在这种地方，难道不会心理变态吗？ 不，他觉得秦言已经有这方面的发展趋势，尤其是刚刚在门口吓他那一下。 好在桌子上还有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总算给这间房增添了点温度，看起来没那么瘆人了。 许璟吃完东西后便坐到了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等的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两声梦境以外的叫喊，还有一只手正在用力的戳他。 “醒醒小璟，别睡了。” “再睡我就打你屁股了。” 好熟悉的两句话。许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秦言正弯着丹凤眼，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有些恍惚，可能小时候秦言也经常对他说这句话吧。 “修好了么？”许璟清醒过来后立即问道。 “当然，也不看看你小姨是谁，国家严选一级修复师，可不是浪得虚名。”秦言将手中崭新的照片递给许璟，“给你。” 许璟看着眼前这张清晰到甚至能看清钟忆秋皮肤纹路的照片，眼中多了几分欣喜。 他想，如果沈彦看到这张照片，一定会非常高兴。 “你跟她儿子的关系很好么？”秦言看着许璟的表情，不禁问道。 许璟嗯了一声，说，“很好。” “也难怪你这么费心了，她儿子跟她长的像吗？” “像，但也不太像。” “那肯定也是个大帅哥，跟我们小璟一样。” 秦言的语气很是温柔，尤其是顶着这样一张充满攻击性的脸，倒是让许璟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本来是打算去看看你妈的，但是我临时收到通知，下午要去云南修复一件清朝的壁画。”秦言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只能下次了。” 许璟听完后安静了两秒，说，“小姨你又要走了吗？” “是啊，怎么，舍不得我啊？” “没有。” 秦言看着许璟的表情，觉得许璟比小时候更可爱了，玩笑道，“别害羞啊，你不是小时候还说长大要娶小姨吗？”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谁还能证明自己之前说过这种话，许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有这事吗？” 秦言眯了眯眼睛，“我有录音，一直留着。” “……”许璟有些无语，“你真无聊。” “哈哈哈哈开玩笑啦，下次再见可能就是你结婚的时候了，放心，小姨一定会来，到时候给你包一个最大的红包。” 许璟没说话，如果秦言知道他和沈彦在一起的事会怎么样呢？是否也会像正常人一样觉得奇怪，反感，甚至谴责他，还是说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这边，支持他？许璟内心的想法更偏向于后者。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休息一会吧。” 出差完回来还没歇多久，又早起忙了一上午，等会还有工作，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干，许璟有些于心不忍，把照片放到袋子里后，对秦言道，“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记得找小姨啊。” 许璟点了点头，离开了别墅。 回去路上又是颠来倒去，果不其然，许璟一下车又吐了，这次因为胃里有东西，吐的更是眼冒金星，两眼发黑，泪水鼻涕全都出来了，许璟洁癖严重起来连自己都嫌弃自己，回房间后直接把身上那件八千多的短袖扔进垃圾桶，紧接跑去浴室洗澡了。 明明也没有哪里不干净，许璟还是洗了快一个小时，直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确保没有一丝异味之后才擦干走出浴室。 然后在床上坐着的沈彦一抬头，就看见许璟全.裸着出现在他面前。 沈彦愣了一下，许璟更是觉得大脑哐当一下，看起来像被雷劈了。 “操。” 一句脏话顺嘴跑出口，许璟闪现似的冲回浴室拿浴巾，将自己的重点部位围的严严实实，勒到肉疼的程度才松手，然后站在白瓷砖前，独自凌乱了好一会。 沈彦等的有些不耐烦，还以为许璟在里面凭空消失了，正打算起身把人逮出来，只见里面的人顶着一副快出家的表情，从容的走了出来，四周好像都散发着普渡众生的佛光。 只是脸有些红。 “害羞什么，又不是没摸过。”沈彦毫不客气的点评道，“挺大的。” “……”许璟嘴角抽了抽，随口应付道，“没你大。” “这倒是。”沈彦一笑，“喜欢吗？” 许璟装作没听到的走开了，他觉得自己也是有病，头发都没吹在这里跟沈彦比鸟大。 “怎么不回答？”沈彦跟在许璟后面，对方走哪他跟哪，房间本来就大，他硬是一路从床边跟到了洗漱台，“说话啊，喜不喜欢？” 许璟被烦的没辙，敷衍道，“喜欢，喜欢行了吧？” “行。今晚给你留个作业，用英语写一篇夸赞它的作文。” 许璟:“…………” 他看起来很像脑残吗？ 沈彦笑着从许璟手里拿过吹风机，上面慢条斯理的帮人吹着头发，动作十分温柔，下面也没消停过，隔着几层布，某样东西屹立不倒，整整顶了他十分钟。 “……” 他妈的。 真能顶。 天塌下来高个子不必逞强，沈彦出去脱个裤子就行。 · 在三亚的第十二天。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酒店为顶级VIP客人准备了沙滩野营套餐，从装备到食物，一条龙全包服务。 沈彦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蓝细纹的衬衣，手腕处松松挽起，他懒懒的坐在沙滩上，双手撑着往后仰，日光铺在他的脸上，少年极其漂亮的眉眼，透露出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像从动漫跑出来的美少男。 许璟忍不住偷拍了一张侧脸。 过了一会儿，许璟突然发现秦欣和许怀杨不见了，他正奇怪人去哪了，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声音。 “对七。” “对二” “这么大？那我炸，四个五。” “……” 许璟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人老两口正挽着袖子和几个陌生人在打牌，还打的不亦乐乎。 他这爸妈……私下还真是麻将扑克牌都来。 借此机会，许璟慢悠悠的挪到了沈彦边上，近距离欣赏了会这张漂亮的脸，问道，“想什么呢？” 沈彦眯了眯眼睛，似乎在很认真的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没什么，就是感觉自己好像，活过来了一点。” 沈彦语调轻松，像是随口开了个玩笑，许璟却听的心中酸涩，他摸着自己的口袋，对沈彦说，“你闭上眼。” “嗯？” “闭上眼睛，快点。” 虽然不知道许璟要干嘛，但沈彦还是很听话的照做了。 过了几秒后，他听见边上的人说，“好了。” 沈彦下意识以为是什么恶作剧，便笑了笑，睁开眼睛想看看许璟到底要怎么整他，可在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时，沈彦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那是一张极其崭新的照片，边角都被处理的非常完美，在阳光照耀之下，照片中的女人笑容格外清晰。 沈彦从许璟手中拿过照片，连指尖都在颤抖。 “现在，不是旧旧的了。”许璟眉眼向下弯，带着浅浅的笑意。 沈彦低下头，怔怔的看了照片很久很久，好像要把里面的人永远的刻在脑子里，他来来回回的抚摸过照片的轮廓，拿着照片的手仍然不舍得用力。 “什么时候的事？”沈彦嗓音沙哑不清。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开心。” 一阵风吹过，掠过海面，温柔的拂过两人的发梢。 沈彦目光闪烁，笑着抬起了头。 “谢谢你，许璟。” 第72章 梦醒 再不舍得，也是时候该醒了 去三亚的倒数第二天, 他们去了玫瑰谷和亚特兰蒂斯水世界，在水世界的时候许怀杨全程就做了两件事，看住老婆, 给老婆拍照。而前者仅仅是因为秦欣今天穿的稍微凉快了一点, 连沈彦都觉得不可思议，许怀杨对秦欣的感情还真是二十年如一日。 听许璟说，许怀杨曾经一脸骄傲的告诉他是秦欣追的自己, 但实际情况是秦欣十八岁那年放学回来的路上, 遇到了几个当地的□□小混混, 当时镇上治安差，时不时就有女孩失踪, 最后发现的时候都死于奸杀，几个人看秦欣长的漂亮正想把人迷晕带走，许怀杨恰好路过, 当即出手以一敌七，最后这七个人鼻青脸肿的抱着许怀杨大腿求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碰一下这个姑娘, 许怀杨听到后又是一阵暴揍，边打破口大骂道, “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狗东西，别说这个姑娘了，以后看见任何姑娘都给我饶十条街走，要是再让我碰上, 老子非揍的你们亲妈都不认识。” 就这样, 七个人连爬带滚的离开了，并且在那之后镇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女孩失踪，当时秦欣是镇上出了名的漂亮, 还有着小西施的称号，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家来求亲，凡是见过秦欣的男生没有一个不心生爱慕的，但秦欣一个都看不上，就看上了许怀杨。 两人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秦欣把许怀杨约了出来。 秦欣有些吞吐道，”那什么，我挺喜欢你的。” 许怀杨:“我愿意。” 秦欣:“……” 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 许怀杨在秦欣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就发过誓，自己这一生非秦欣不娶，非秦欣不爱。 他也确实做到了，当年秦欣在生许璟的时候大出血，医生出来下达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许怀杨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如果秦欣死了，他绝对不独活。前些年秦欣因为生完孩子留下了后遗症，身体总是养不好，大到发烧住院，小到感冒咳嗽，许怀杨只要一得知消息，无论人在哪里出差，当晚就买机票赶回来。 有时候看着许璟一家的相处模式，沈彦心中不免羡慕，但更多的还是替许璟高兴，能生在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 “小彦，小璟，快来坐过山车!”秦欣坐在浮筏上，笑着对两个少年招手。 他们玩的这个叫怒海过山车，一共有四个失重的水道，中间还有大水倾盆而下，许璟运气不好，每次都是那个被淋的最多的人，一圈下来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秦欣和许怀杨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沈彦拿着毛巾不停的帮许璟擦后背，也是又无奈又好笑。 紧接着他们又玩了海神之跃和旋风大喇叭，八层楼高的失重感觉，现场全是尖叫声，但这个项目沈彦没有玩，他只在下面看着，看到许璟一脸克制的神情，笑着拿出手机连拍了三十几张照片，全是一样的表情，给人一种淡淡的死感。 但其实许璟当时不是在克制，他只是感觉到自己骤然下降的时候，人在最低处，魂却还在最高处飘。 换言之，别看他这么镇定，其实走了有一会了。 紧接着他们又玩了章鱼竞速，需要趴在瑜伽垫上一路向下冲，秦欣说比一比，最后一名去买水，三个人都非常默契的让秦欣拿到第一，但是快到终点的时候，许怀杨一把抓住了许璟的垫子。 “……”许璟当即喊道，“沈彦!” 沈彦本来在前面，转过头发现许璟正被自己的老爸扼住了命运的垫子，于是往回挪，笑着也抓住了许怀杨的垫子，三个人面面相觑，最终选择放过彼此，但就在许怀杨松手的那一刻，沈彦和许璟同时把许怀杨的垫子往后推，两人头也不回的滑向前方。 许怀杨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喊道，“好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结束后许怀杨愤怒离场，五分钟后，大步流星的拎了四杯果汁回来。 后面秦欣哄了还不到五分钟，许怀杨又喜笑颜开了。 一下午他们把所有的项目几乎都玩了遍，连沈彦和许璟都觉得体力有些透支，于是打算最后去水族馆逛逛就回去了。 沈彦正在大窗前观赏鲨鱼，只听见秦欣在后面喊了他一声。 “小彦，回头!” 沈彦回过头，只听见咔嚓两声。 秦欣正半蹲着身子，在给他拍照。 沈彦愣了两秒，脸上闪过了从未有过的不好意思。 “小彦，你往边上走两步。” 沈彦照做了。 “再笑一下，摆个姿势。” 沈彦嘴角微微上扬，但他不会摆姿势，只是身子稍微弯了一点，更准确的对上了镜头。 秦欣又拍了十几张，越拍越满意，越看越喜欢，笑的合不拢嘴，“哎呀，真好看，不愧是我儿子。” 秦欣满眼都是自己相机里的杰作，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下意识说了什么话，沈彦却在那个瞬间怔怔的看着秦欣，内心深处像被一股温泉浸泡，暖的他失神。 此时正好有一个珊瑚缸喂食表演，沈彦和秦欣就在边上看了会，等到快结束的时候，沈彦才反应过来许璟不见了。 “小璟啊，他好像去上厕所了。”秦欣正专心致志的拿着相机录视频，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会遇到什么危险。 “哎呀小彦，不用担心，他都这么大了，遇到坏人打不过还跑不过吗？再说了就小璟那脾气，真遇上坏人了我们也该担心那个人的安危。” 沈彦：“……” 还真是有道理。 但看不见许璟，沈彦的心总归提着，又不好在秦欣面前表现的太明显，于是只能借着上厕所的由头去找那位失踪人口了。 后面沈彦是在水母馆里面找到许璟的，当时许璟正站在一个蓝色的水母缸前盯着里面活跃的生物发呆，沈彦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站在不远处细细观察少年平静而专注的侧脸，他忽然有些好奇，此时此刻这人心里会在想什么呢。 然而此刻沈彦的读心术失了效，他无法把许璟的思维和抽象的水母联系到一起，所以大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最后转身去了前面的柜台，偷偷买了十只小水母。 后面四个人汇合后正准备离开水族馆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专业的摄影师，摄影师说可以免费给他们拍照并且赠送照片，但想留下一两张底片拿来做宣传。 “行，那麻烦你给我们一家四口拍几张照吧。”许怀杨说。 几天相处下来，无论什么场合之下许怀杨和秦欣都没有把沈彦当成外人，好像已经打从心底的认为这也是自己的儿子，每一次，沈彦都记在心里。 摄影师一共拍了五张照片，两张四人合影照，许怀杨和秦欣站在中间，沈彦和许璟站在两侧，两张是许璟和沈彦的合照，还有一张是许怀杨和秦欣的合照。 照片上所有人都笑着，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封存在照片上，更封存在沈彦的心里，永不褪色。 最后一天他们去了西岛和椰梦长廊，尝了当地有名的绵绵冰和椰子鸡，也看了浪漫的玻璃海和椰树林，三亚之旅终于在海水的涨落中告下段落。 登机之前，许璟正在候机厅翻着新出的漫画，边上的人突然凑到跟前，对他说，“闭上眼睛。” “干嘛？” “听话。” 还学他玩神秘。 许璟虽然心里这么吐槽，身体却很诚实，听见身边的人摸索了一会，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放到了他的掌心，冰冰凉凉的，许璟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湛蓝色的水母在里面畅游流动，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许璟眨了眨眼睛，显然有些意外，“怎么想到买这个了？” 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了。 “偷窥我。” 沈彦回的脸不红心不跳，“我那是光明正大的欣赏，所以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许璟挑了挑眉，说，“你不是有读心术？” “偶尔也会失效。” 许璟盯着里面游动的水母看了会，半晌，突然笑了声，回道，“也没想什么，谢了同桌。” 这时沈彦又语气诚恳道，“希望它能在你手里活着超过三天。” “……别乌鸦嘴。” 但他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生物杀手，养什么死什么，以前秦欣总觉得自己儿子太过沉闷，整天像个小老头一样无欲无求的，于是买了不少可爱的小金鱼和乌龟幼崽让许璟养，想着他能在这个过程中陶冶情操，感受一下生命的魅力，结果不出半个月再去看时，已然全部归西了。 后面秦欣又放低要求买了些好养活的盆栽，像太阳花和绿公主之类的，想着这样总不至于全死了吧，结果最后居然片叶不留，从此秦欣再没动过这个念头。 之后这事严哲知道了，这货不信邪，总觉得是巧合，非要把家里生命力最顽强且唯一的那盆仙人球拿来给许璟养。 然而一个月不到，也阵亡了。 严哲当时看到后下巴都惊掉了，指着那个发黑的刺儿球上蹿下跳道，“这玩意他妈来自南美洲的大沙漠，我半年不鸟它都活的好好的，这也能养死？!璟哥，你他妈身上是有辐射吗？？” 许璟当时表情三分无辜七分茫然，也是唯一一次面对严哲的吐槽没有骂人。 所以靠人不如靠己。 希望这些水母的生命力能再顽强一点。 看着许璟小心翼翼的把瓶子拿在手上，却一脸让里面的生物自求多福的淡然，沈彦偏头笑了。 虽然此时某人并没有回答刚刚的问题，但沈彦有一种预感，在将来的某一天，他肯定会从许璟口中知道答案。 飞机划过天空，留下长长的白线后消失不见，就像是一场盛大而美好的梦，再不舍得，也是时候该醒了。 而在这场梦的尽头，是沈彦小心翼翼的拿着照片，里面那个带笑的少年神情动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要说什么。 他很仔细听，终于听见了。 那人说，你不会再孤独了。 第73章 剧本 逃离霍洛斯山庄 让严哲意想不到的是许璟真的给他带了特产, 整整四斤的椰子糕和水果干，严哲拿到的时候感动的泣不成声，连连说道, “璟哥, 你还是爱我的。” 许璟瞥了他一眼，说，“滚。” “你出去玩的这些天, 我都想死你了。” “你再恶心我试试。” 许璟一脸你再多说一句这种话我就揍你的表情。 “真的啊, 我和林嘉誉天天等着你回来一起打游戏, 你说你谈个恋爱跟消失了一样，我们约你比登天还难。”严哲一脸痛心的拿出了一包椰子糕。 许璟见严哲最近似乎又闲的蛋疼, 便问，“假期不陪对象？” “分了啊，我不是上个月就跟你说过了吗？” “你那三天一吵架五天一分手的感情史比林嘉誉的发情期还乱, 我怎么知道。” 林嘉誉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荷尔蒙分泌过盛，而且时间还不固定，甚至有一次还对许璟露出了痴汉般的笑容, 恶心的许璟追着人揍了整整三天，吓得那之后林嘉誉再也没敢意淫许璟。 “我操, 那比不了，我感觉林嘉誉真有第二人格。” “怎么？” “他他妈前几天找了个女生，当天表的白，第二天晚上就提分手了。” 许璟听完后挑了挑眉, 问道, “为什么？” “他说他想要好好学习，谈恋爱会让他分心。” “……”许璟淡定的下了结论，“有空带去精神科看看吧。” “对了, 你和那个谁，相处的咋样啊？” 每次说到这个严哲都觉得心里难受，甚至有好几个晚上为此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许璟怎么会喜欢上男的呢？还是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有时候他甚至还想过是不是许璟有什么把柄在沈彦身上，被威胁了没有办法才—— 但说实在的，即使他心理上能接受，生理上还是难免感到反感，尽管许璟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叫沈彦。”许璟一个字一个字的纠正道。 “行行行。” “他很好。” “……” 严哲真想短暂失聪两秒。 “那你准备跟欣姨说这事吗？”说到这，严哲不再嬉皮笑脸，而是一脸认真的提醒道，“他们就你一个儿子，这个打击可不小，璟哥，你要想清楚了。” 许璟拧着眉头，说，“再说吧。” 总会有解决办法，许璟想，实在不行他就离开家，省的秦欣和许怀杨看着心烦，等什么时候他们能接受了，自己再回来向两人好好道歉。 严哲看着许璟已然一副下定决心般的表情，张了张嘴，犹豫半天，把没说出口的话咽下去了。 自从三亚回来之后，秦欣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听到许璟要去找沈彦就如临大敌，恨不得天天跟在屁股后面看着，加上学校最近培训，她忙的焦头烂额也就没时间过问这些了，所以这个暑假许璟几乎整天和沈彦待在一起，两人朝夕相处，像是过上了同居生活。 某天晚上严哲给许璟发了条信息，说他们星期六组了一个剧本杀的局，想让许璟和沈彦一起来玩。 许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哲神】:来嘛璟哥，二缺二，江湖救急。 【哲神】:绝对刺激，特别适合小情侣玩。 【男的】:有没有双人的？ 他不觉得这种几个人围一堆的游戏能好玩到哪里去，但如果只有他和沈彦两个人，或许可以试试。 收到信息后的严哲当场气笑，连发了好几个大怒的表情，回道，“没有!” 许璟回了一个哦。 【哲神】:来呗，哪有谈恋爱不让对象见自己朋友的，林嘉誉还想见见沈彦呢，他都好奇很久了。 许璟想了想，觉得严哲说的挺有道理，毕竟沈彦也带自己见了姜沛，虽然严哲他们不算自己亲近的人，但也是为数不多的朋友。 于是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周末，许璟以一种身边站的是我男朋友的微妙心情，带着沈彦出门了。 这天两人穿的都是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蓝色牛仔裤，虽然有些随意，但身型摆在那，在人群中依然非常出众，重点是很像情侣装。 林嘉誉大老远就看到了，对严哲小声嘀咕道，“我操，这兄弟这么帅啊？” “要不然呢。” “长的跟明星似的。” 严哲听到林嘉誉的夸赞后僵硬的转过了头，以一种非常微妙但又充满了恐惧的眼神看着对方。 林嘉誉懵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暴怒道，“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老子他妈的纯直男，钢铁直男!天王老子来掰不弯的那种!” “操，那就行。” 严哲现在根本见不得关于这方面的任何异常，许璟已经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打击了，要是林嘉誉再喜欢男的，他觉得自己可以去出书了，书名就叫《我交过的朋友最终都成了gay》。 他们这次玩的剧本杀主题叫《霍洛斯山庄》，因为四个人不够入场人数，又和一对情侣拼场了，沈彦和许璟之前从来没玩过这个，听完DM的解说后一致觉得这肯定比麻将有意思，尤其是许璟，上次的麻将已经让他对桌游产生了阴影，但这次玩的剧本杀应该不考验手气，他肯定不会破产了。 《霍洛斯山庄》讲的是在A市的郊区有一座只有一扇大门出入的诡异房子，名叫霍洛斯山庄，每逢凌晨三点都会从里面传出烈焰灼烧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女人的尖叫和婴儿的啼哭，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A市六个身份完全不同的青年都在凌晨三点收到了同一条短信。 “正月十五，敞门迎客，如不赴宴，后果自负。” ——霍洛斯山庄 DM的声音压的很低，房间内还专门配有鬼片里经常出现的BGM，窸窸窣窣的，听的人心里发毛，现场除了沈彦和许璟，另外四个人已经有些瑟瑟发抖了，而就在DM念完故事背景的那一刻，屋内的灯突然全灭了。 另外四个人同时尖叫了一声。 许璟:“……” 沈彦当即握住了边上的人的手。 不过好在很快房间内四个角落的小灯就亮了起来，桌子上多出了三根点亮的蜡烛。 “不行就走。”沈彦轻声说。 许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严哲看到后第一反应也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他居然忘了许璟怕黑这件事，当即跟DM提了出来，DM看起来有些为难，许璟也不想影响其他人的体验感，只说没问题。 每个人拿到剧本都有二十分钟的阅读时间，许璟刚打开，上面赫然四个大字。 “你是凶手。” “……” 操。 他还是高估自己的运气了。 一场剧本杀玩了快四个小时，严哲和林嘉誉这两单身狗全程吃了不少狗粮，玩着烧脑游戏，看着情侣调戏，虽然听起来有些惨，但场上氛围很好，总体还算愉快。 “本次剧本杀到这就结束了，感谢大家的配合，亲们如果喜欢的话记得给我们店一个五星好评哟，下次带朋友过来还可以享受团购优惠，全场任意剧本一律七折。”DM将倒背如流的话术念完，房间内就响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六个人:“……” 后面听DM说这是他们店里的习俗，之前有几个学生三更半夜来这打恐怖本，结果回去的时候全出车祸死了，从那以后店长就下了通知，每次打完恐怖本都必须放十分钟的好运来，说是能驱邪。 这话让本来就心有余悸的人更害怕了，尤其是那对情侣，女生缩在男生怀里，两人头也不回的跑了，严哲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虔诚的朝各个方向拜了好几圈，口中不停念叨着，“王母娘娘，玉皇大帝，观音菩萨，你们可千万保佑我们四个平安啊，我保证我再也不玩了!” 另外三个人：“……” 果真是又菜又爱玩。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也黑的差不多了，严哲说想吃万达那家肯德基，三个人一致投去鄙夷的眼光。 “不是，你们什么眼神？吃肯德基怎么了？” 林嘉誉嘲笑道，“敢不敢上点档次？” “这还不够档次？你还想吃满汉全席啊？” 林嘉誉一脸无情的揭穿道，“我看你不是想吃肯德基，你是想去那拿Aiden的海报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许璟挑了挑眉，“Aiden？” “是啊，你们不知道，这货最近迷上了蛹动乐队的美女主唱Aiden，天天拿着她的海报犯花痴，一首歌他妈循环播放几百遍，凌晨三点了还在那给人投票。” “操，你还说我，说得好像你不喜欢一样，是谁省吃俭用大半个月，就为买我女神的全套专辑？” “我的喜欢可没你那么猥琐，痴汉。” 许璟和沈彦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想到姜沛的受众群大部分都在他们这个年纪，不过姜沛现在的确火出圈了，大街小巷到处都能看到她的海报和广告，肤白貌美大长腿，笑容清纯而妩媚，女神般的外表，天使般的嗓音，被媒体评为新一代的小天后，连他们两个这种平时对娱乐新闻毫无兴趣的人都能经常在网上看到姜沛的身影。 注意到许璟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严哲睁大了眼睛，惊讶道，“璟哥，你也喜欢Aiden吗？” 许璟说，“一起吃过饭。” 语气就跟我刚吃过饭一样淡定，但是严哲和林嘉誉就没那么冷静了，他们沉默了两秒，同时爆发出尖锐的叫声，“什么？!!” “……” 许璟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死亡了一会。 “不是，我刚刚听到了什么？我幻听了吗？林嘉誉，今天是愚人节吗？” 这他妈的惊吓程度不比许璟喜欢男的小。 林嘉誉也愣住了，不可置信道，“璟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沈彦认识她。” “我操!” 原本还在许璟边上的两人嗖的一下闪现到了沈彦身旁，左右护法似的满脸谄媚讨好，“沈彦，你真的跟Aiden认识吗？能不能给我们两个要张签名照，求你了求你了。” ……这出息。 许璟不忍直视的转过头，真不想承认自己跟这两货认识。 沈彦嗯了声，说，“可以。” 林嘉誉和严哲顿时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激动的要去环沈彦的肩，但在快碰到的时候，又都悻悻的缩了回来。 算了，他们还是不敢。 最后他们选择了一家新开的海鲜大排档吃晚饭，严哲和林嘉誉都是典型的有奶便是娘，明明一个小时前还对沈彦心存芥蒂，现在就已经熟络的跟亲兄弟似的，吹牛吹的天花乱坠。 但沈彦看着并不反感，脸上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许璟还纳闷这人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但其实严哲和林嘉誉讲的都是关于他们几个初中的辉煌战绩，从逃课上网到打架斗殴，看似好学生的许璟这些坏行径一个没落下，沈彦全程安静的听着，但许璟却觉得此刻的他要比在学校上课认真多了。 饭吃一半，许璟就出门把账结了，中途顺便上了个厕所，而在洗手的时候，一个男人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边上。 脚步很轻，动作也非常斯文，许璟抬头看了眼镜子，眉头微微一皱。 他能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但是这张脸却让他莫名有些熟悉。 “你就是许璟么？”男人声音温沉，说话时正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着手。 许璟盯着眼前的人，语气有些冷，“你是？” 男人带着审视的目光在许璟身上转了两圈，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沈彦最近过得怎么样？” 话落，许璟脸色当即变了。 他终于知道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眼前这个人的眉眼和沈彦极其相似，只是眼神比沈彦多了几分精明和阴冷。 不出意外，这个人应该就是沈彦的父亲。 沈临之看着许璟的表情，知道对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便微微一笑，说，“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临之，是沈彦的爸爸。” 许璟却半分面子都不留，直言道，“你来干什么？找揍？” 沈临之听到这话后却没有生气，脸上的笑意反而更加深了，“他跟你说了以前的事？” 许璟往包厢那边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之际往前走了几步，凌厉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沈临之，沉声道，“沈彦不会对你动手不代表我不会，离他远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一声低沉的笑再次传了过来，只见沈临之轻轻啧了声，语气颇有说教的意味，“年轻人，你们还是太自信了。” 紧接便抬手拍了拍许璟的肩，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别忘了，我知道你们两个现在的关系。” 沈临之慢条斯理的掠过许璟走了出去，留在原地的人拳头紧握，指骨微微泛白。 他后悔了，早在五分钟前他就应该一拳砸过去，还废什么话。 第74章 新声 永远站在你这边。 许璟回去的时候, 严哲和林嘉誉正眉飞色舞说的起劲，沈彦夹在两个人中间，虽然看着没什么表情, 但偶尔也会回几句, 许璟正纳闷这两人到底说什么了，一听发现全是关于他的黑历史，以严哲和林嘉誉的尿性来看, 刚刚肯定趁他不在又添油加醋了一番, 于是当即给了眼神警告, 要是再让他们说下去，他以后在沈彦面前跟裸奔有什么区别。 走时严哲还不忘再提一遍签名照的事, 脸上笑的那叫一个阳光灿烂，就算现在有人骂他两句，他都能好脾气的回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Aiden的签名照了？ 回去的路上沈彦看着心情不错，时不时还凑过来亲亲他的脸，捏一捏两人的手掌心, 许璟正打算告诉沈彦刚刚发生的事，此刻却有些犹豫了。 只是沈临之怎么会突然回国找沈彦, 而且他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许璟纠结再三，还是开了口，“我刚刚在厕所碰到了那个人。” 沈彦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 他就问我你最近过的怎么样。”许璟只是看了眼沈彦，声音几近肯定，“你有事瞒着我。” 沈彦神色一滞, 没说话。 “他还说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什么时候？” 沈彦的手微微攥紧，有些艰涩的开了口，“我们在一起不久后，他就知道了。” “他一直在监视你？” “算吧。” 许璟环顾四周后停下了脚步，说，“现在也是？” 沈彦摇了摇头，“现在没有。” “抱歉。” 许璟皱起了眉，不解道，“为什么要道歉？” “本来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却连累你也牵扯了进来。”沈彦目视前方，语色低沉，“但你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一直发生下去。” 许璟沉默了好一会，连沈彦都被这样安静的气氛弄的有些心烦意乱，正要开口，却听见边上的人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问道，“那我们平时接吻他也看见了？” 沈彦额角抽了抽，他怎么都没想到许璟闷不吭声半天居然在想这个问题。 “或许吧。” “哦。”许璟很淡定的给了个评价，“那你这个畜牲爹还真挺变态的。” 但话说回来，看见自己儿子跟男生接吻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如果不是沈临之常年居住在国外思想太过开放，只能说他这个父亲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沈彦。 沈彦被许璟的冷静打败了，迟疑道，“你不介意？” “这有什么，只是接个吻而已，以后如果有更过分的，他也要监视？” 沈彦听笑了，但还是装作不明白似的，故意问道，“更过分的，比如？” 许璟沉默两秒，直言道，“上床。” 沈彦赞许似的点了点头，说，“有道理。” 再丧心病狂的人也不能看自己儿子跟别的男生做那种事吧，许璟疑惑的转过头，当即从沈彦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明白了一个事实。 这人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寻他开心。 “那你什么时候和我做更过分的事呢？”沈彦揽过许璟的肩，极其暧昧的喊了声，“嗯？同桌。” 这声音跟电流似的穿过身体，让许璟忍不住一战栗。 “别这么喊。” “怎么？” “会硬。” “……” 沈彦被这两个字撞的脚步都虚浮了，他突然觉得看似温吞的许璟，其实有时候也挺流氓的。 两人一路安静的走到了家，直到快进门时，许璟突然拉住了沈彦。 “还有一件事。” 沈彦停下了脚步，慢慢回过头，只见许璟眼中荡开几分暖意，踮了踮脚尖，轻轻的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这样的动作他没有选择进房间再做，而是站在门外，一个只要那人愿意，就能看的一清二楚的位置。 像是一场无声的宣战。 沈彦眼神隐晦不明，只是走上前，低头抱住了许璟，温热的呼吸环绕在颈侧，此刻他们心跳共鸣。 微风穿过树梢，落叶沙沙的响，沈彦没有回答，只是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 · 假期飞逝，一中还是惨无人道的提前半个月开学，高二除了要进行文理分班之外，学校还根据期末成绩重新划分了重点班和普通班，这次开学显然要比之前更热闹一些。 因为上学期四班整体发挥的都不错，沈彦和许璟进教室后还看见了不少旧面孔，以及上次参加综合大赛的几个也基本都在这里，但有一件事却出人意料，陆海川居然也来了理科重点班。 也就是说这人不仅在半个学期内从中等水平冲刺到年级前五十，还放着高天赋的地理不学，转战理科，许璟在看到教室最中间那个坐的东倒西歪的人时，也不免愣了愣。 上次期末查飞昂超常发挥，平时排名一百出头的人，关键时刻居然考到了年级第二十八，成绩出来当天查飞昂就缠着父母买了心心念念的游戏机，然后昼夜颠倒的玩了一个暑假。 注意到了门口进来的两人，查飞昂连忙招手喊道，“这呢这呢，彦神，璟哥，特意给你俩占的座位。” 经过一年时间沉淀，学校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沈彦和许璟，查飞昂那大嗓门一喊，整个班都回了头，那目光就像荧幕前的舞台灯，瞬间让他们成为焦点。 两人:“……” 郑佟因为理科成绩一般，最后还是选择去了文科班，此时他的位置上坐了个留着寸头、笑容阳光的男生，男生一转头，就发自内心的来了句，“我操，兄弟你俩是真帅啊。” 沈彦和许璟已经把这些话听麻木了，此时也不作反应，男生依然笑呵呵的，爽朗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对了，我叫梁戈。” 沈彦看着他，说，“北方的？” “是啊，你咋知道？” “……” 查飞昂心道，这还用想吗，那话里的大碴子味都快冲哥几个脸上了。 “我爸妈在这边做生意，我小学就跟着来了，你们不会也地域歧视吧？” 查飞昂摆了摆手，玩笑道，“我们智商歧视，不跟傻逼玩。” 梁戈眨了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说，“啊？那你们愿意跟我玩吗？我感觉我还挺聪明的。” 查飞昂喝了口水差点喷出来。 好老实的北方男孩。 许璟看不下去，说，“你理他干嘛。” 梁戈叹了一口长长的气，郁闷道，“我之前的女同桌就歧视我。” 查飞昂啊了一声，一脸同情的问，“她怎么歧视你了？” “她嫌我们北方人笨，每次成绩出来都嘲笑我。”梁戈侧身，指了指第一排靠窗低头看漫画的那个女生，说，“就她，顾芊芊。” 顾芊芊看着就是典型的南方女孩，身材纤细，皮肤白皙，松松的绑了个马尾，露出的侧脸柔美恬静。 “你确定她之前真的是在嘲笑你？” “真的！天天逮着机会就要给我补课，说看不下去身边有我这么笨的人。”梁戈声音透露着强烈的悲愤。 听到这，三个人都沉默了。 尤其是查飞昂，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像是听到某人在背地吐槽她，顾芊芊在这个时候突然回了头，目光浅浅的往这边看了眼，梁戈顿时不吭声了。 “哥们儿，你还是多吃点核桃补补脑吧。”查飞昂拍了拍梁戈的肩膀。 “……” 说好的不歧视。 梁戈又一次心碎了。 “来，同学们都安静下。” 紧接教室门口传来了一道熟悉而温柔的女声，时间仿佛停了半秒，然后整个班都沸腾了起来。 “梁老师!!” “啊啊老师看这里!” “梁老师你今天好漂亮!” 梁姻今天穿了一套休闲的白T和牛仔裤，低马尾简单利落，整个人看起来青春靓丽，听到夸赞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同学们好，我叫梁姻，从今天开始将由我担任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将会一直带你们到高考结束，班上有不少同学都是我们之前四班的，如果有不清楚的事你们可以问他们，或者来办公室问我。” 梁姻的声音温柔而有力，让那些原先不是四班的学生听到后都惊呆了。 “我靠，高一的时候就听说四班的班主任好说话，没想到这么温柔!”某位原先七班的学生语气格外震惊。 “是吧!我们梁老师可好了!”之前四班的一位女生骄傲的回道。 “那我遭受一年超雄班主任的折磨算什么？” “算你倒霉咯。” “……靠。” 众所周知，原先七班的班主任脾气堪比疯狗，无论是谁犯了错，逮进办公室能劈头盖脸训两个小时，加上制定的那些魔鬼条约，再不听话的学生被他教半个学期都会被治的服服帖帖。 此时那些深受折磨的学生表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了。 开学典礼结束，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场残忍的开学考。 高一新生初来乍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应大的快把教学楼给掀了，相比之下高二已经看开了，整栋教学楼平静如水，而高三那边更是波澜不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死感。 每场考试都是根据这一科期末成绩排的座位，考数学之前许璟正坐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侧着头跟后面的沈彦聊天。 陆海川慢悠悠的从前门走了进来，他左手拎了个文具袋，右手拿了瓶东方树叶，大刀阔斧的往沈彦边上一坐。 “嗨，两位，又见面了。”说完陆海川又看向沈彦，说，“我暑假约你打球你怎么没回我呀？” 沈彦头也不转的冷淡道，“不想打。” “好吧，不过现在我们同个班了，以后机会多的是。” 许璟的表情冷的都快结冰了，他真的很想凿开陆海川的脑子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毛病，三天两头要找沈彦打球。 打什么打，脑子欠砸吗。 陆海川没注意到许璟不善的眼神，反而还主动搭起了话，“原来数学期末考了149的那个大佬是你，好牛逼。” 陆海川是很典型的双标狗，面对比自己强的人很好说话，也不吝啬于客套的吹捧，但是一遇到弱者，像上次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查飞昂，他就会不自觉的流露出嫌弃和鄙夷。 许璟睨了眼陆海川，说，“是吗？” “是啊，我当时最后一道大题没写出来，只考了142。” 许璟根本不关心他考了几分，危险的目光落在陆海川脸上，没有温度的来了句，“有空一起打球。” 陆海川想都没想，立即道，“行啊，没问题!” 沈彦听的有些奇怪，正想从许璟脸上找答案，但此时前面的人已经把头转了回去，他只看到一个完美且高冷的后脑勺，还冒着丝丝凉气。 “……” 第75章 撞见 摸摸它 开学一段时间后, 大家通过票选确定了班干部，至于座位，梁姻也只是在开学的基础上做了轻微的改动, 青春期的他们虽然脸皮薄但也是最单纯的时候, 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班上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顾芊芊虽然是个南方女孩，声音不大, 看起来又纤细柔弱, 但性子却说一不二, 沉稳冷静，无论是安排班级职务还是组织活动, 都能有条不紊的完成好，她这个班长也当的实至名归。 同时她也依然格外“关注”梁戈。 下课期间，兼任语文课代表的顾芊芊在收昨天的抄写作业, 梁戈看到向他们走来的人后，上一秒还在跟查飞昂嬉戏打闹，下一秒就已经拿出数学辅导资料低头开始写题了。 查飞昂人都傻了。 兄弟你要变异啊。 “梁戈。” 顾芊芊平静的声音落下, 梁戈心咯噔一下，慢腾腾的抬起头, “怎么了？” “交作业。” “好。” 梁戈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练习本，一脸虔诚的双手供上。 “你第二题写错了。” “……啊？” 梁戈一看，发现他果然把那道很简单的空间向量题做错了，而且还选了个非常离谱的答案。 于是当即把答案改了回来, 解释道, “意外，这是意外。” 顾芊芊没有再说什么，收了这边的作业后就走了。 查飞昂在边上憋笑憋的快疯了, 人一走就拍着梁戈的肩膀笑的直不起腰。 “兄弟你别嘲笑我了，我是真怕她。”梁戈耷拉着身子，语气很是无奈。 “不是为啥啊？”查飞昂表示不理解，说，“班长看起来很温柔啊。” “我也说不上来，我一看见她就紧张。” “是不是心跳加快，手脚出汗，呼吸困难，大脑一片空白？” “对对对!”梁戈激动道，“就是这样!你也有这种经历？” “有啊。”在梁戈一脸找到知己的欣慰表情中，查飞昂默默添了下文，“我看见喜欢的女生都这样。” “……都？”梁戈听到后脸色顿时变得鄙夷起来，说，“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我鄙视你。” “不是啊，我是说一直以来，又不是同时，我才不是渣男。” “不对，等等。”梁戈突然反应过来刚刚的话有些不对劲，连忙澄清道，“可我不喜欢她啊!” 查飞昂语气微妙，“哦？是吗？” 话落，只见顾芊芊收完作业又从边上走了过去，经过时转头看了眼梁戈，神色依然平静。 而梁戈却瞬间觉得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凝固了。 “兄弟你好像完了。” “不是好像。”梁戈呢喃了句，突然弹跳起身给边上的人一个暴扣，怒道，“查飞昂我恨你!!” “啊啊啊，彦神，璟哥，救我!!”查飞昂被掐的喘不上气，艰难的伸出一只手向身后两人求助。 沈彦和许璟同时把桌子往后一拉，确保梁戈有足够的施展空间。 “你们继续。” “……”下一秒，班上响起了查飞昂杀猪般的声音。 “御前侍卫何在？有人要谋害朕!啊……” 一中注重德育体美劳全面发展，于是运动场地建设的很好，不仅多，而且设施完备，每次体育课男生都会分为几组然后去不同的场地打球，以免因为人多玩的憋屈。 自从许璟上次说了那句话，每次体育课陆海川都很执着的紧跟着两人，赶都不赶不走。 现在篮球场上又是一次激烈的竞争，许璟把那点对陆海川的敌意全都化为脚下的速度和手上的力度，几场下来，陆海川连球都没摸上。 查飞昂看着进球率百分百的许璟，目瞪口呆道，“璟哥你磕药了啊。” 此时沈彦正中场休息，坐在一旁的阶梯上看着许璟秒杀全场，轻轻笑了声。 最后许璟以7：0这一碾压性的比分赢了陆海川那队，结束的时候许璟将篮球扔给了查飞昂，转头看着气喘吁吁的陆海川，冷淡道，“服了吗？” 陆海川撑着膝盖，抬头笑道，“许璟，你是对我有意见吗？” “你觉得呢？” 许璟语气平淡，却有种说不出的挑衅，一旁的查飞昂和梁戈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上前劝道，“友谊赛而已，大家就是打个球放松一下，哈哈，不至于不至于。” 沈彦走了过来，对许璟说，“走吧。” “嗯。” 看着走远的两个身影，查飞昂给陆海川递了一瓶水，说，“璟哥就这脾气，有时候对我们也是这样，你别记心里去。” 陆海川没说话，仰头把水喝了个干净。 沈彦肩上松松垮垮的搭着外套，在没有人的地方揉了把许璟的头发，语调闲散，“打累了么？篮球小霸王。” 许璟轻轻哼了声，说，“不是喜欢找你打球吗，我让他打个够。” “无关紧要的人，不用较真。” 许璟却越想越不爽，说，“他是不是真对你有意思？” 沈彦挑了挑眉梢，回道，“你男朋友是长得帅，但不至于到男女通杀的地步。” 许璟语气沉闷，“谁说的。” “你不一样。” “我不是男的？” “你是我处心积虑勾引的。” “……”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许璟瞬间闭嘴了。 操场离高二教学楼有好一段距离，这时候也还没有下课，两人都有意无意的往小树林那边走，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落叶在风中轻轻摇曳，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直到最偏僻的角落，后面是围栏，前面是职工宿舍，沈彦就在这逼仄的空间内将许璟紧紧的压在墙壁上，嗓音低哑，“早就想亲了。” 许璟半张脸埋在沈彦的肩膀，声音有些轻，“多早？” “从看到你在篮球场上为我大杀四方的时候，而现在，特别想。” 沈彦吻的很凶，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滚烫，他一只手捏着许璟的手腕，骨节处那道粗糙狰狞的疤痕顽劣的摩擦着，少年白嫩的皮肤被磨的发红。 舌尖疼的有些发麻，许璟想往后退，却撞上冰冷的墙壁。 沈彦睁开眼，侵略性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他将许璟的手一点点移动到了某个早已活跃起来的地方，哑着嗓音轻声哄道。 “摸摸它。” 许璟的脸瞬间红的能滴血，碰上一瞬间，那东西显然更活跃了，顺便还动了两下，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它很喜欢你。” “感受到了么？” 不堪入耳的话一句接一句。 许璟紧咬牙根，忍不住道，“你他妈……做个人吧。” 角落传出了一阵难以自抑的笑声，沈彦松开了许璟的手，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般，风轻云淡的来了句，“走吧。” 调戏完就想跑？ 许璟走上前就是猛地一脚，那个慵懒闲散的背影猝不及防踉跄了两下，险些摔到边上的草丛里。 沈彦：“……” 回去的时候许璟脸依然有些红，完全不像平时那副冷淡的模样，要是让查飞昂看见他这样，绝对会脑补出一场大戏，所以两人还是选择走小路。 然而在经过宿舍楼时，两人的脚步陡然一停，因为在最隐秘的角落，他们看到梁姻正在和一个女人接吻，那个女人身姿高挑曼妙，穿着黑色的风衣和高跟鞋，侧脸明媚妖艳。 是校医院的阮容。 “……” 素来淡定的两个人此时也被这副画面冲击到了，虽然平时也经常能看到梁姻和阮容待在一起，且举止亲密，但大家都会觉得这只是关系好，根本不可能朝这方面去想。 “走吧。”许璟听到了自己有些不太冷静的声音。 沈彦嗯了一声。 回到教室后许璟看了眼黑板，发现下节正好是语文课。 果然，祸不单行的意思就是当遇见一件非常操蛋的事情时，千万不要喘气，因为紧接着你就会发现更操蛋的还在后面。 平时两人从来不听语文课，这次更是连头都没抬起来过，梁姻上课一般没有巡视的习惯，倒是这节课下来走了好几次，每次走到最后面的时候，许璟就面无表情的盯着书看，看似认真专注，实则一个字没读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许璟刚松了口气，下一秒就听见梁姻温柔的声音从讲台上传了过来，“许璟，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梁姻不像别的老师那样，叫到办公室就是一顿批评，弄的学生听到这几个字就如临大敌，相反，她每次都会以谈心的方式进行交流，如果有学生考试发挥失常，她会先帮忙分析原因然后进行安慰，如果学生犯了错，她也只是语重心长的教导几句，从不指责喊骂，所以这些天下来，一班对这个班主任简直是又尊敬又喜爱，听到有谁被她喊到办公室，不仅不会同情，反而还有些羡慕。 许璟以前每次进办公室都表现的非常镇定，无论面对什么老师都一样冷静，但此刻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 沈彦还在边上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风凉话，“同桌，我跟你表白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啊。” “闭嘴。” 沈彦依然没放过他，继声道，“紧张什么，又不是你接吻被发现了。” “……” 许璟给了沈彦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就走了，背影好像即将奔赴刑场般的勇士，浑身上下透露着两个字，悲壮。 第76章 冲突 你生气的样子真性感 此时办公室只有梁姻一个人在, 许璟在门口站了会，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但想到刚刚沈彦说的最后那句话, 又觉得事情也还没那么糟糕。 “老师你找我。” 梁姻闻声抬头, 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近期有个全国中学生创新作文大赛, 你文笔好, 写作也有天赋, 想问你愿不愿意去试试。” “什么时候？” “下个月，题材不限, 主要围绕社会热点写就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抽空先写个初稿交给我, 如果有什么问题后面再进行修改。” 许璟嗯了声，“好。” “行，那没事了, 回去上课吧。” 说完梁姻就继续低头备课了，许璟显然有些茫然, 来的路上他把所有可能的对话都想了一遍，却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不过也是，刚刚他和沈彦走的那么快，梁姻或许根本没注意到。 “还有什么问题么？” 许璟摇了摇头, 转身走了。 可等到快出办公室时, 梁姻突然又叫住了他。 “对了，你们上节是体育课吧？” 许璟瞬间刹住了脚步，有些僵硬的回过头, 嗯了一声。 “怎么没去打篮球呀？” “……” 此时此刻许璟的第一想法就是，梁姻不愧是教语文的，这句话问的水平实在太高了。 “我……” 空气像是凝固了，两人看着彼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梁姻嘴唇紧抿，像是想了很久才决定提这件事，她的脸上多了几分为难，声音也轻了下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可以吗？” 见状，许璟却立即道，“梁老师，这没什么。” 虽然刚刚那个画面的冲击力的确大，但他也只是觉得有些震惊，没有想到梁姻和阮容也是这种关系，至于别的，他和沈彦又何尝不是如此，怎么会觉得无法接受。 而这些梁姻并不知情，她只知道自己作为老师，却让学生撞见了最为尴尬的一幕，实在有些难堪。 梁姻勉强的笑了笑，说，“谢谢你的理解。” 许璟走后，梁姻坐在椅子上盯着没写几行的教案发呆，也没察觉身后传来的动静，直到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从后面伸了出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梁姻轻轻的把那只手扒拉下来，语气有些低落，“容容，别闹。” 阮容把刚买的奶茶和草莓小蛋糕放到了桌子上，说，“还在想刚刚的事情呢。” “没有。” “你有，你脸皮最薄了。”阮容无声叹了口气，低声道，“姻姻，我难道拿不出手吗？” “不是的，怎么会呢？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而且，是我配不上你。” 梁姻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连语速都比平时快了好几倍，阮容本来还为梁姻的反应沾沾自喜，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却有些不高兴了。 “胡说，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姻姻，在我眼里，是所有人都配不上你!” 梁姻抬起头，看着眼前气质出众、精致美丽的阮容，又低头，看了看穿着普通、随意简单的自己，脸上闪过几分自嘲。 “姻姻。”阮容蹲了下来，以一个下位者的角度抬头看着梁姻，认真道，“你很漂亮，还写的一手好文章，你才华横溢，自律上进，还情感细腻，善良勇敢，是我阮容这辈子见过最美好的人，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值得最好的。” 良久沉默后，梁姻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阮容歪着头，笑容明媚，“那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能不能赏脸尝一尝我买的小蛋糕呢？” 梁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当然可以。” 许璟回去的时候，自己的位置正被陆海川占着，这人单脚屈膝跪在他的椅子上，拿着昨天布置的物理试卷，凑在沈彦跟前问题目。 占着他的座位，缠着他的男朋友。 很好。 他刚刚打球的时候目标就不应该是篮球框，陆海川的脑子显然更适合。 许璟黑着脸走了过去。 “所以这道题需要考虑辐射电磁波的问题吗？比如说辐射阻尼，是不是也会影响加速度？” 沈彦扫了眼题目，说，“不用。” “啊？为什么？” 许璟冷冷的声音从后头传了过来。 “以你的智商再考虑辐射阻尼，下辈子都算不出来这题。” 陆海川听这话也有些不爽，回道，“你这话说的，看不起谁呢。” 许璟下巴微微抬起，嘲道，“你啊。” “我说许璟，你——” 陆海川当即起身，颇有一副想动手的架势。 许璟不屑的看着他。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陆海川因为衣角卡进了桌缝，甚至还没站直就被猛地拽了回去，泰山压顶般直接摔到了沈彦身上。 沈彦：“……” 陆海川：“……” 许璟：“……” 围观群众：“。” 查飞昂和梁戈回过头，顿时傻眼了，看着两只触碰的手，许璟觉得自己的理智瞬间灰飞烟灭，拽着陆海川的校服后领就把人掀了下来，沈彦也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陆海川此刻看起来又迷茫又生气，查飞昂和梁戈意识到情形不对，连忙上前两边说好话。 “哎呀我操，陆海川你咋回事啊，是不是今天篮球打的腿软了。”梁戈边说边将人往后拉。 查飞昂直接挡在两人中间，接话道，“是啊，太不小心了你，快回座位上休息去吧，这物理题下次再问也没事。” 尤其是查飞昂，见识过许璟凶狠一面的他简直担心极了，万一两人真打起来，不仅背上处分不说，陆海川恐怕真会被许璟揍的不敢来学校。 两个一米八几的大身板直接把许璟和陆海川隔开了，沈彦把许璟拉到自己身后，看着陆海川，语气没什么波澜，“回去。” 陆海川脸色铁青，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厉沁训斥的声音从讲台上传了过来，“你们几个站那干嘛呢，表演三国演义啊，还上不上课了。” 查飞昂又小声说了不少好话，这才把陆海川推回到了座位上，坐回位置上时看见许璟依然冷着张脸，突然有些疑惑，这人明明摔在了沈彦身上，为什么许璟的反应会这么大。 许璟生气的时候不会像暴风雨那样，虽然猛烈，但一场过后就晴空万里，他是持续性的阴天，这段时期内周身都散发着滚远点的气息，谁靠近谁完蛋。 气性大，难哄的不行。 连沈彦这样对所有事都游刃有余的人，面对生气的许璟也有些犯难。 于是他在上课的时候写了张纸条，推到了一旁面无表情的许璟眼前。 许璟看了眼，气息不太稳。 —同桌，你生气的样子真性感。 硬了。 极其好看的字迹。 极致色情的文字。 许璟视线移到了沈彦的裤.裆上，验证完毕后，在桌子底下毫不客气的给某人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看着许璟神色缓和了不少，沈彦也松了口气，心想，耍流氓果然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 而许璟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沈彦那玩意儿能把这么宽松的校裤顶的如此彻底。 到底是怎么发育的…… 后面这事也没发酵起来，陆海川不蠢，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也看的出来许璟是真不待见他，这种自讨没趣的事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尽管他心里依然把沈彦当成唯一的偶像，可架不住偶像边上还有个脾气极差的保镖。 这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 综合大赛的结果公布在开学的第二个星期，今年一共有450名学生参赛，进面试的有32个人，相比于前几年，一中今年的进面率有所下降，这次去考试的六个人里面只进了两个，但与此同时还发生了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这次综合大赛的第一名居然不是出自六海一中，而是临禾一中。 这次比赛前五名里面四个都是六海一中的，唯独半路杀出了一个沈彦，凭着数物满分的成绩，远超第二名十五分，这个消息一出，当天晚上一中校长的电话就被打爆了，紧接就是数不清的媒体记者排着队来采访。 沈彦的名字在学校的光荣榜和大门口的横幅上挂了整整一个月，校长和年级主任也是三天两头在升旗仪式上做文章，毕竟这是临禾一中自创办以来第一次有学生拿到综合大赛的第一，除此之外，贴吧上还爆出了许多关于沈彦的帖子，上到人物传说，下到绯闻八卦，点赞和评论率出奇的高，沈彦这个名字再次火遍当地所有学校。 遗憾的是和沈彦一起进面试的人不是许璟，而是另一个女生，她考了全市第十五，梁姻说许璟的物理和数学都发挥的特别好，还是被英语拖了后腿，不然以这次理科的难度来看，许璟进面绰绰有余。 虽然几个老师都觉得很可惜，可许璟自己却没多大的反应，他当时考完出来心里就有底了，倒是身边的人，像查飞昂他们都特意不提这事，也不去吹捧沈彦，就是怕许璟听了会不高兴。 开玩笑，他怎么会不高兴。 每次路过光荣榜都会有一群人围在那里，每次他都会停下来，静静的听着那些人一遍又一遍的夸赞沈彦，那些惊叹和羡慕的声音让他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骄傲的感觉，还有莫名的冲动，他想上前告诉那些人，告诉所有人，这样优秀的人是他的男朋友。 但最后许璟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不可察觉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可无论身边的人反应如何，沈彦都一如既往的淡定，好像他只是随便参加了一场普通的考试，然后顺手拿了个全省第一回来，之前许璟无意之中翻到一篇关于沈彦的帖子，里面有人说沈彦身上是不是绑定了什么考试系统，不考第一就会死的那种，他当时看见居然觉得说的还挺有道理。 “想什么呢？” 刚从校长办公室回来的沈彦一进教室就看见角落的人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转着笔，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发呆，小少爷曲着腿，坐姿却很端正。 许璟的目光懒懒的挪到了沈彦身上，不回反问，“又叫你接受采访了？” “嗯。” “又是分享学习方法？” “不，这次问考试技巧。” “你怎么说？” “多动脑子。” “……” 他还记得上次那家媒体来采访的时候想让沈彦分享学习方法，天赋型选手哪来的什么方法，所以沈彦只回了六个字，多吃饭，多睡觉，后面报道一出，响当当的标题:颜值与实力并存的学神他来了——本次省级综合大赛第一沈彦分享学习心得，内容直接将沈彦说的六个字拓展成了近五千字的报道，全篇的重点居然还都是围绕着吃饭和睡觉，只不过说的更官方一点，譬如，青少年需要保证一定的睡眠时间才能提升学习效率，合理的饮食结构能够提供给大脑必要的能量和营养…… 这篇报道下面清一色的夸赞，其中点赞率最高的那条评论:学霸没少见，这么帅的还是第一次见，希望不要进娱乐圈啊！！ 结果一语成谶，紧接着就有十几家娱乐公司私下找上门，甚至还有看到许璟之后想一并挖走的，意思是让两人前期炒个假CP，加上沈彦现在的热度和流量，保证一出道就火。许璟听完就笑了，按他以前在初中打架的频率来看，今天火了明天就能塌房。 “什么时候面试？” 沈彦顿了顿，说，“下个月。” “嗯。”许璟笑着问，“想上清华还是北大呢，彦神。” 沈彦也极浅的笑了下，应付道，“再说吧。” 坐下后沈彦正找下节课要用的数学书，结果书还没找到，却在抽屉里翻到了一大堆厚厚的信封，什么款式都有，叠起来比六七本教科书还高。 “这是什么？” “哦，你的情书。” 沈彦眨了眨眼睛，“你写的？” “我吃饱了撑的。”许璟声音有些闷。 从上个月开始沈彦的抽屉就成了信箱，一沓一沓的情书来自不同学校不同年级，最恐怖的是连男生都有，他有一次没忍住打开看了眼，恶心的差点把午饭吐出来。 就这文笔还给人写情书，他用脚写都比这感人。 知道不是许璟写的，沈彦也没了兴趣，说，“怎么不帮我扔了。” “你的东西，我有什么权利扔。” 很不爽的语气，却让沈彦听爽了。 “下次不用留，看到直接扔垃圾桶就行。” 看着许璟面无表情的翻着小说，沈彦心下一动，语气凉凉的，“什么时候才能收到我同桌写的呢？” 许璟头也不抬道，“下辈子吧。” 但这事沈彦还真挺期待的，他之前看过许璟写的作文，很漂亮的文笔，没有华丽的词藻，读起来却跟散文一样，非常有灵气。 “我一字千金。” 沈彦毫不犹豫，“成交。” 许璟:“……” 第77章 炙热 下次喊你，让你扶着。 “你这次月考退步了十二名, 问题出在数学，我看了你的答题卷，你连最简单的空间向量题都算错了。”顾芊芊说话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声音却有些冷漠。 梁戈不敢跟顾芊芊对视, 只是小声回道，“我那是不小心看错题了。” 此时查飞昂正从小卖部进完货回来，刚到后门就看见他那人高马大的同桌在小巧玲珑的顾芊芊面前, 低头挨训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好违和的画面。 查飞昂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走上前将带的饮料放在沈彦和许璟桌上, 结果发现这两人居然也在看戏。 “这次是题目看错，那下次呢？过程算错？答案抄错？” “不可能, 肯定不会再错了。” 梁戈信誓旦旦的保证完，结果一抬头，余光瞥见三张吃瓜脸。 “……” “顾芊芊, 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梁戈压低声音讨好道，“我请你喝奶茶，别说我了。” 话落, 顾芊芊也注意到边上几道明晃晃的目光，毕竟还是青春期的女孩, 脸皮薄，乍一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一声不吭扭头走了。 梁戈顿时松了口气，查飞昂在一旁笑的直垂地。 “别他妈笑了。” 查飞昂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这才压着嘴角回到座位上, 说，“不是，你到底怕班长啥？你有把柄在她身上啊？” “我杀人被她看见了, 行吗？”梁戈瞪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毫无威慑力道，“下一个就杀你。” “来吧e on ，baby~”查飞昂张开手臂，露出胸膛，一副任君蹂躏的贱表情。 十级恐同的梁戈恶心的当场晕过去。 “沈彦，校长有事找。” 一道偏中性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是那个和沈彦一起进面试的人，叫叶阑珊，这人在年级里也很出名，每次考试都是铁打的第二，她身型高挑，皮肤冷白，又留着一头帅气的狼尾，同样是十分显眼的存在。 见沈彦和叶阑珊出了教室，查飞昂才开口问道，“璟哥，你刚刚问我过生日的事，那人是彦神吗？” “嗯，有什么好的提议？” “那就干脆在教室给彦神办一个呗，大家一起多热闹啊，他哪天生日？” “下周三。” “周内啊，那就是订蛋糕有点麻烦。” 装晕的梁戈此刻苏醒了，接话道，“我跟附近一家蛋糕店的老板认识，到时候可以让他送来。” “那太好了!” 见许璟没应答，查飞昂又问，“怎么了，璟哥你有什么问题吗？” 许璟看起来有些迷茫，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给别人过生日，以前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在意，虽然每年秦欣都会在那天订好酒席，请一系列亲朋好友到场庆祝，生日宴办的风风光光的，可他却嫌麻烦，每次都只当走个过场。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知道沈彦会喜欢什么样的，只好问平时没少折腾这些的查飞昂。 “行，谢了。” 查飞昂摆摆手，客气道，“哎呀小事，包在小爷我身上。” 校长办公室内。 “按照这次笔试成绩来看，只要你们两个面试稳定发挥，保送清北肯定都没问题，所以你们想报哪所学校呢？” 沈彦：“不知道。” 叶阑珊：“没想好。” “……”校长仓促一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没事，不用有压力，选择不重要，重要的是选择之后的路，是否能坦坦荡荡的走下去。” 又是一阵静默。 气氛实在尴尬，校长这会忍不住了，说，“你们两个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么？” 此时叶阑珊突然开口，“我有。” “请说！” “清华和北大哪的伙食比较好？” 校长：“……” 叶阑珊问的一本正经，语气甚至可以用严肃来形容，让听的人都不禁怀疑这个问题是否真的很重要。 “叶阑珊同学，你这个问题问的……非常好！有空我帮你问问往年考上清北的学生，再给你答复。” “好的，谢谢校长。” “那么沈彦你呢，你有什么要问的？”校长满脸期待的看着临禾一中的荣耀，同时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沉默片刻，沈彦却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淡然，看起来有点不在状态。 “好吧，那剩下几天你们再好好准备一下。”校长拍了拍沈彦的肩膀，关切道，“好好休息，不用紧张。” 沈彦显然不是在担心面试的事，相反，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出门后，叶阑珊不禁也有些好奇，试探道，“全省第一打算怎么准备面试？” “不准备。” “这么有把握？” 沈彦没回答。 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止神态，叶阑珊表现的都不太像个女生，她很帅气，可脸又十分精致小巧，有种极致的反差，站在沈彦边上也毫不逊色，叶阑珊在学校的人气很高，两人走在一起，经过教学楼时回头率百分百。 “你身上难道真绑定了考试系统？” 沈彦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 “要不然你的成绩为什么次次这么逆天，请教一下。”沈彦正要开口，叶阑珊紧接又道，“别跟我来吃饭睡觉那套，他们采访你的时候我也在现场。” 叶阑珊的眼里丝毫没有面对异性的紧张，全是对知识的渴望。 沈彦顿了顿，回的很简单，“少刷题，多动脑。” 依然六个字。 这话就像你说你饿了，然后对方回句别饿一样，典型废话中的废话。 愣神之际沈彦已经走了，叶阑珊忍不住说了声脏话，而下一秒，留在原地的人突然想起来件事，开学那天沈彦曾经把她桌上的书碰翻了，辅导资料掉的满地都是，她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有种努力拼不过天赋的羞耻感，但沈彦只是帮着捡完书就走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少刷题，多动脑。 叶阑珊若有所思的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你是不是那个叶阑珊!啊啊啊小姐姐，我们是高一的，我们是你的小迷妹!”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且激动的尖叫，女生们推推嚷嚷就要围上来，叶阑珊真是快被这群学妹逼疯了，当即抱着头跑了，边跑边喊。 “我不是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 周三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班上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十几个年级有名的学霸集中在厕所门口，校服穿的规规矩矩。好学生就这样，站那什么也不干人家也会觉得你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于是课间来上厕所的都以为他们在这讨论题目。 “大家注意，我再重复一遍流程和任务，首先——” “stop。”梁戈扶额打断，“再听我就要吐了。” “你已经表述的很详细了。”顾芊芊说。 “是么？”查飞昂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感觉我们这样很像电视剧里的王牌特工。” 许璟脊背挺直，神情却懒懒的，一针见血道，“什么特工在厕所集合。” “这不是为了保证一切万无一失嘛，班上其他同学我都打好招呼了，梁老师那我也已经说过了，咱班主任就是好，直接就同意了，今晚最后一节晚自习梁老师会把彦神叫走，到时间灯光组、氛围组、蛋糕组、鲜花组，各就其位!” “那许璟干什么？你好像没有给他安排。”问的是开学考排名第四的男生，平常也是个活跃分子。 “璟哥啊，他不用做什么，今晚所有的费用都是他出的，你们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就跟梁戈说，他下午会出校，璟哥请客，大家不用客气。” 虽然开学至今也有一段时间了，但许璟日常低调，很少在教室走动，不像查飞昂到处乱窜，三天之内就跟班上所有人都熟络了起来，听到这话后，大家又看了看许璟，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于是一时间谁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查飞昂当即咳了两声。 许璟这才出声，“嗯，我请客，谢了大家。” 话落，全场更安静了。 那名男生见状，连忙接了话，“哈哈哈行，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那个大家，打断一下，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顾芊芊平静的声音与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等会好像是数学课。” 周炎带班从来只带年级里数学成绩最好的，于是今年他跟梁姻一样带的一班，原先四班那批学生早已习惯，对周炎变态的教学模式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原先其他班的初来乍到还有点不适应。 “不是吧，我看了课程表，上面不写着化学吗？” “换课了，梁老师上午跟我说的，我忘记通知了。” 其余人：“…………” 一瞬间，走廊上出现了十几个火箭般的身影。 但还是迟到了。 虽然没有响铃，可周炎早就站在讲台上等着了，一双严厉的眼神扫视全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门口进来的好学生，一个个蹑手蹑脚的坐回到座位上。 一班和厕所在走廊的两端，许璟以散步的速度走回来，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进了教室。 沈彦看到他同桌那副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模样，忍不住想笑，“干嘛去了？” “上厕所。” “这么久？” “不行吗？” 沈彦眉眼微垂，低低道，“现在上厕所都不喊我一起了，感情淡了。” “……”许璟嘴角抽了抽，说，“下次喊你，让你扶着，满意了？” “行。”沈彦求之不得。 “最后面两个别聊天了，上来做题。”周炎严肃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还有顾芊芊，梁戈，你们也上来。” 四个里面三个都是刚刚迟到的。 周炎让人上去做的都是些刁钻的难题，解不出会挨批，过程有问题更会被骂，即使数学成绩再好的学生也怕被叫到，剩下几个从厕所回来的都在座位上埋头看书，好像这样就能隐身。 周炎这次让做的是《高中数学思想方法引导》，这本书他们人手一本，里面都是些针对性的思维训练题，一中上课进度要比其他学校快很多，一班更是炸裂，现已经上到高三的内容了。 四个人写的都是有关导数极值点偏移类型的问题，但各不相同，其余三个平时数学都是接近满分的水平，刚看到题就开始写了，唯独中间的梁戈抓耳挠腮眉头紧皱，看着脑子都快想报废了。 顾芊芊瞥了眼梁戈的题，轻声道，“求单调性，用比值换元法构造函数，再代入。” 梁戈刚入学的时候数学并不好，还是后面顾芊芊教了一个学期，成绩突飞猛进，期末直接考到了年级前二十，此时听到顾芊芊的点拨后梁戈也迅速反应过来，拿起粉笔开始写了。 十分钟不到，四道高考重难题的正确答案就出现在了黑板上，字迹清晰端正，过程严谨完整，周炎挑不出错，也没再说什么，把题讲解完就开始上新课了。 最心惊胆战的部分终于过去，大家都松了口气，如果上面四道题有谁没做出来，周炎会一直叫人上去做。 吐槽学霸，质疑学霸，感恩学霸。 铃声不知响了多少回，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终于到了最后的自习课，看到沈彦被梁姻叫走的瞬间，查飞昂猛地起身，热情豪迈，眉飞色舞，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使不完的牛劲儿。 “同志们，go ，go，go！” 桌子差点被掀翻的许璟：“……” 厉害。 第78章 生日 撞你。 沈彦不知道梁姻为什么莫名其妙要叫他来办公室探讨国学问题, 况且他还是个理科生，此时阮容早已经趴在一旁的办公桌上，睡的不止今夕是何年了。 梁姻本身喜欢研究经典文学, 因此讲的十分投入, 险些忘了正事，一看时间后连忙放下手中的论语，说, “行, 今晚就讲到这为止。” 此时阮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 一脸茫然道，“结束了？” “嗯嗯。” 阮容变脸变的极快, 当即崇拜的举起手，两眼发光道，“姻姻你讲的实在太好了!随便哪句拎出来都是我听不懂的程度, 你真厉害!” “……” 沈彦心想，其实他也一个字没听懂。 “梁老师，我可以走了？” “去吧。” 等沈彦出门后, 梁姻才把阮容拉起来，笑道, “走，过生日去。” “谁生日？你生日不是还有186天么，诶……” 阮容被拽的长腿差点顺拐。 今天其实发生了很多比较可疑的事，虽然边上的人都在有意遮掩, 但沈彦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比如说许璟今天脾气格外的好，面对查飞昂的频繁骚扰也能心平气和的回应，一下课就有不少人扎堆集体跑厕所, 像是早就商量好似的，许璟虽然没有参与其中，算下来也至少去了十几次。 尤其是刚刚，梁姻居然给他讲了近半个小时的文言文，想到这沈彦就觉得三叉神经疼。 这些人都怎么了。 教室后门正掩着，沈彦先是往窗户那扫了眼，发现此刻里面居然一片漆黑。 在那一瞬间沈彦当即想到了许璟，后门被猛的推开，教室却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沈彦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在空中炸开。 氛围灯闪烁着从四个角落投射过来，沈彦成为黑暗中唯一的焦点，漫天的礼花在眼前绽放，热烈的，粲然的，在这一刻几乎淹没了他。 下一秒，只见天花板垂下五颜六色的彩带，炫酷的灯光直接照亮了最中间挂着的红色横幅: 一中没有遮天树，唯有彦神降万物 热烈庆祝沈彦同学生日快乐，永远帅气!永远牛逼!! ——201全体至上 牛逼两个字还写的格外的大。 上面的内容不断刺激着沈彦的眼睛，那个没有任何预想的少年当即僵在了原地。 “呜呼，彦神!生日快乐啊!” “生日快乐，寿比南山，火力全开!” …… 各种祝福的话语传入耳朵，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夹杂着笑声向他袭来，沈彦站的很直，看起来依然冷静，只是嘴唇抿的有些紧，眼神藏了点不易察觉的光芒。 “沈彦。”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脱离喧闹，带着点凉意，像皑雪压折松木，格外清晰。 沈彦蓦地回了头。 只见他那个患有严重黑暗恐惧症的同桌此时却站在微光中，校服穿的整齐利落，脊背挺直，手里捧着一束马耳他蓝玫瑰，那冷淡的脸颊明显紧绷，眼神却带着些浅浅的笑意。 在班上所有人的注视下，许璟向他一步一步走来，直到近的连沈彦都觉得应该制止的时候，许璟才停下，那束浪漫而神秘的花被双手递上。 “生日快乐。” 此时此刻，沈彦才恍惚的意识到，今天真是他的生日。 今天居然是他的生日？ 他似乎早已经忘记了。 万事俱备，现在到了最重要的环节，查飞昂环顾四周，小声骂道，“梁戈人呢？怎么还没把蛋糕拿上来，关键时刻掉链子。” 顾芊芊在一旁解释道，“半个小时前他就去校门口了，再等等吧。” “我来也!” 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出现在门口，来的人拉着辆平板小推车，三步并作一步跑，急的整个头发都炸毛。 “我操，累……累死我了，还好赶上了，彦神，生、生日快乐!” 查飞昂一脸震惊道，“你咋回事啊？” 梁戈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摆着手说不出话，那老板在来的路上居然跟他说电瓶车没电了，当时距离安排的时间已经不到二十分钟，他二话不说直接翻墙跑去拿的。 此时只有顾芊芊递过来一瓶水，梁戈感动的差点没跪下来给她磕头。 梁戈猛灌了半瓶，说了句别提了之后就开始拆那个快赶上他高的蛋糕，整整七层，班上的人看到后显然有些惊呆了，蛋糕做的很精美，除了最顶层那辆赛车造型有点幼稚之外，实在挑不出一丝毛病。 但沈彦却一眼注意到那辆赛车，下意识觉得心底像堵了团浸湿的棉花，酸涩的情绪在其中慢慢发酵。 “我操，这蛋糕得不少钱吧。”边上一个男生忍不住说。 梁戈就等人问这句话，此时挑起半边眉，帅气一笑，“不要999，不要888，我的面子搁那，一口价只要666。” “牛逼，这是我吃过最贵的蛋糕。” “已经到蛋糕的环节了吗？”梁姻的声音从后门传来，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毕竟现在还没有下课，大家心里还是有点犯怵，场面静了静。 “是的老师。”顾芊芊回道。 看着原本活跃的气氛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变得有些低沉，梁姻笑着走上前，说，“大家放心，今晚即使天塌下来都有我替你们顶着。” 话落大家瞬间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再次感叹他们的班主任真是太好了。 沈彦拿着许璟给的打火机点亮了蜡烛，教室的灯再次被熄灭，烛光倒映在沈彦的脸上，五官漂亮的有些不真实。 在一堆跑调的生日歌和让他许愿的催促声中，沈彦闭上了眼睛。 可过了好一会，沈彦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周围都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等着，但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没有人看得出此刻的沈彦很痛苦，他在挣扎，在较劲。 此刻沈彦的大脑一片空白，某些不愿想起的回忆悄然袭来，他最后一次生日是在钟忆秋第二次做完化疗的时候，那天钟忆秋表现的很执着，甚至想从病床上起来去订蛋糕，沈彦拗不过，应付着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蛋糕，在医院过的生日，没有笑声，没有祝福，可最后他还是许愿了，虔诚到几近哀求的程度，他已不再奢求钟忆秋能长命百岁，他只想让他妈妈再多活几年，几年而已。 然而那天之后，钟忆秋的病情逐渐开始恶化，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候是深夜，生命迹象会突然停止，紧接就是长达几个小时的抢救，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沈彦过了整整两个月，随后钟忆秋去世，他辍学在家待了两年，从此他不再过生日，更不会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可现在，他却感到很不甘心，是对钟忆秋的死，也是对他遭遇的这一切，所以他拼了命的想在这个时候做点什么，说点什么，试图证明他不会永远困在过去。 “许好了么？” 身侧传来的声音字字清晰，强行挤入沈彦空白绝望的大脑，那一刻，仿佛所有雾霾烟消云散，他的内心忽然有了明确的答案。 如果他要再信一次，那就愿将来胜过往。 愿许璟，永远喜欢他。 沈彦眼睫有些湿，难以察觉的破碎感被深埋于毫无异样的外表下，除了许璟没有人看出来，他们欢呼喧闹，掌声热烈。 蛋糕是梁姻切的，阮容在一旁笑眯眯的分发，青春期的女生总是格外羡慕那些会打扮的漂亮姐姐，阮容在一中学生里面很受欢迎，尤其是女孩子，现在整个班的女生围在两人边上聊天，青涩的脸颊，稚嫩的话语，让梁姻和阮容瞬间梦回学生时代。 那个时候的她们也曾任性的在这个世界里横冲直撞，满心期待能将人生彻底掌控在自己手里那一天，然而青春稍纵即逝，再回首时，却发现无需刻意，它早已被暴雨淋湿，风雪压埋，而后落地生根，成了回不去的遗憾。 查飞昂掐着时间，切完蛋糕下课铃声正好响起，于是男生都像脱缰的野马在班上打闹起来，足足七层的蛋糕，一大半都被浪费在脸上了。 查飞昂最惨，成为全场的攻击重点，逼得他鬼哭狼嚎，到处乱窜，像一只失控的猴子。沈彦和许璟都有些意外，查飞昂壮的看起来能打死一头牛，居然还能有这么灵活的时候 看着许璟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沈彦心下一动，趁着人不注意，伸手沾了点奶油，迅速蹭到了他同桌挺翘的鼻尖上。 许璟一脸面无表情的看了回去，眼神写满了你真无聊四个大字。 “小蛋糕。” 嗓音低低的，带着笑，像调情。 许璟嘴角抽了抽。 于是在沈彦看向别处的时候，他也干了同样无聊的事，只是在奶油还没蹭到沈彦侧脸的时候，对方突然转过头，指腹碰上嘴唇，只见沈彦微微一愣，伸出舌头把那点奶油吃了下去，甜腻腻的，离开时还顺便舔了舔许璟的手指，眼尾弧度上扬，含着勾人的笑意，像一只打了胜仗的狐狸。 许璟：“……” 靠。 这他妈的。 此时查飞昂正被五个男生围攻，吓得他连连后退，结果转身的时候太着急，直接撞上后面安静吃蛋糕的顾芊芊，身型都没他一半大的小姑娘哪里受的起这种力度的撞击，整个人几乎是飞出去的，而此时梁戈正跟某个男生谈论完新出的英雄，一转身，被撞上来的顾芊芊抱个满怀。 梁戈:“……” 少女的身体柔软而轻盈，干净清新的味道顺着发丝扑面而来，大大咧咧的北方男孩当即愣在原地，一瞬间脸颊爆红。 边上的男生眼尖看到，当即起哄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这边。 “哇哦~~~” 梁戈瞬间结巴了，“不是，我我我，你，这这……” 顾芊芊皮肤本就白，此时脸红的更明显，梁戈的校服粘上一大片奶油，她本想道歉，可是边上那些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少女脚步慌乱，低头走向自己的座位，拿起书包就走了。 她也是走读生，梁戈下意识要追上去，却被走来的沈彦摁住了。 “别去。” 梁戈傻愣愣的，懵然道，“为什么？” 许璟出现在他的右侧，淡声道，“你现在去只会让她更难堪。” 梁戈后知后觉中反应过来一个事实，怒道，“不是，到底是谁撞的她啊？” 许璟抬了抬下巴，看向已经逃至门口的查飞昂。 “操!查飞昂你小子，居然撞班长？!老子要杀了你，拿命来!!” 走廊上响起了一阵疾跑以及查飞昂哭爹喊娘求饶的声音。 一中熄灯时间早，很多人没玩多久就回宿舍洗漱去了，沈彦和许璟因为走读，留下来帮忙打扫完教室，最后才离开的学校。 出校门后，沈彦轻轻开口，“是你记得我生日么？” “难不成还是查飞昂？” 许璟的声音有种你在问什么废话的冲劲，但神情却透露着一种怎么还不夸我的傲娇。 沈彦不敢犹豫，怕他的同桌下一秒就变脸，于是很诚恳的说了声谢谢。 许璟此刻很好满足，嗯了声，又说，“不过确实也都是他在准备，我就出个钱。” “多少？” “不多，两千。” 就今晚那些东西，算上蛋糕撑死也就一千出头，查飞昂这个中间商赚的差价实在有点过分，不过许璟也懒的去计较这点小钱，虽然这个生日会办的有点中二，但整体还不错，就当他给的辛苦费了。 沈彦摸了摸许璟的头发，笑道，“真是小少爷。” 许璟发现沈彦这人有时候很爱在某个称呼前面加个“小”字，一会小蛋糕，一会小少爷，之前还喊他小姑娘，偏偏这人喊这些的时候都不好好讲话，那语气显然是想调戏他。 因为发质柔软，许璟原本完美的发型一下子就被弄乱了。 许璟往边上一躲，不满道，“别摸了，你这样显得我像只狗。” “啊，那你叫一声我听听。” 许璟冷冷哼声，“我敢叫你敢听？”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沈彦的激将法玩的炉火纯青，尤其是配上微微上扬的尾音，很容易让人掉进其设下的话术陷阱里，许璟一开始次次上当，现在却练就能轻松应对的本领了。 “我不会，你教我。” 沈彦沉默了两秒，说，“我的声音太好听了，怕你听完想立即扑倒我。” “我现在确实想扑倒你。” 话落，许璟重重撞了下身旁走姿散漫的人，沈彦注意力都在刚刚这句话上，突然被撞，整个人差点掉进边上的垃圾桶里。 “……” 许璟力气本来也不小，每次撞他的时候还从不心软。 很好。 沈彦手长，一把扯住许璟单肩背着的书包，许璟脚都没迈出去就被用力拽了回来。 危险的语气从头顶传来。 “同桌，你现在怎么撞我，以后我一定加倍撞回来。” “加倍”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双目对视，许璟睫毛显然颤动了好几下，他偏开头，声音很轻，内容却如千金砸的沈彦有种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错觉。 “谁让你以后了。” “……”沈彦嗓子紧了紧，说，“别开这种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 听到这句话的沈彦额角突突直跳，反问道，“你认真的？” 许璟侧脸映着光，轮廓清晰俊冷，“嗯。” “前面有家超市，去么？” 沈彦:“……” 后面两人路过的时候，真鬼使神差的进去了。 要买的东西彼此心知肚明，而且也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他们一进超市就看到了，但谁都没主动伸手去拿，两个平时果断利索的少年在那排放满避.孕套的货架前站了至少有十分钟，明明很尴尬，可又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老板原本在躺椅上睡的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中睁了好几次眼，却发现十分钟前就进超市的两人居然还站在那，下意识以为是要偷盗或者抢劫，两眼一瞪，顿时清醒了。 “喂，你们两个想买什么啊？” 老板突然出声，让心里本就想着事的两人吓一跳，当即扭头看向边上的货架，装作认真挑东西的样子。 沈彦回道，“随便看看。” “哦。”看着两人穿着校服，又长了张好学生的脸，老板也放心了不少，提醒道，“我这马上关门了，你们想买什么快点吧。” 沈彦再次转过头，只见一只干净修长的手飞快的在XXL那排货架上拿了两盒，紧接便头也不回的走向前台，背影有种英勇赴死般的决绝。 沈彦：“……” “诶你这，付多了啊。” 老板还没来得及找钱，抬头却发现连许璟的背影都看不见了，后面沈彦又走了出来，他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别问。” 老板:“……” 问什么？他能问什么？他在这开了这么多年的店，浓妆艳抹的阔绰少妇和稚嫩青涩的男大学生，清纯干净的女高中生和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什么组合搭配没见过，开玩笑。 等等。 突然意识到点什么的老板愣在了原地。 刚刚这两，都他妈是男的啊。 老板吓得直接跌坐回椅子上，最后看了看眼前款式多样的避.孕套，嘴角止不住的抽动。 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第79章 情意 烈女怕缠郎。 回去的路上许璟一直没说话, 初秋的晚风明明带着凉意，可口袋里那两盒东西却因为离家渐近，而变得愈发滚烫。 许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602, 好像是沈彦先开的口, 又好像是他一声不吭的走了进去，反正现在两人坐在沙发上，莫名其妙隔的挺远。 最后沈彦实在忍不住了, 开口点评了句, “你挑的型号还挺准。” 许璟往边上挪了挪, 装作没听到。 “平时没少偷看我吧。” “……你现在可以不说话。” “再动就掉下去了。”沈彦一把将已经离他有一臂之远的许璟拽了过来，顷刻间两人的距离被刻意拉近, 熟悉的气息压了下来，“真那么想试试？” 眼神轻挑，许璟对视不过两秒就把头扭开了, 闷声道，“我不知道。” “那你今晚是为什么呢？” 许璟也无法说明白自己心里那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如果真的能用一句话概括,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沈彦的生日？可这两者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解释不清楚, 又怪沈彦不懂，虽然他更倾向于认为对方是在装不懂。 “你就是个傻逼。”许璟没好气的骂了句。 沈彦:“……” “不愿意就算了。” 许璟耐心有限，冷冷抛下这句话就要离开，结果还没站起来就被一只用力的手猛地推倒在沙发上。 沈彦用膝盖强行分开许璟的双腿, 一只手撑着沙发角, 另一种手压着许璟的肩，紧接欺身而上，高高翘起的地方正对少年斯文冷沉的脸。 许璟：“……” 他连子弹都还没装好, 这人却已经进入攻击状态了。 行动派加上磨人的恶趣味总是能把一个冷静的少年逼得无路可退，沈彦就这样握住许璟的手慢慢向下探索，像是在把玩一件珍藏品。 许璟大脑有些空白，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去触摸沈彦的身体，从宽阔结实的胸膛开始，微凉的指腹一点点滑过隆起的弧度，上面因摩擦而有些发热，到了心脏的地方，两只手在此停留了很久。 “感受到我的心跳了么？” 低沉的话语落下，许璟的意识不由自主集中于一处，此刻沈彦的心跳和他一样，蓬勃有力，鲜活热烈，他不会像之前那样觉得近在咫尺的人离自己那么远，而是真正感受到了沈彦的存在。 顺着结实窄韧的腰腹向下，随之而来的触感如催化剂般将空气中那点燥热推向了极点，许璟没有看，略微丈量便大致有了实感。 沈彦看着眼前的人突然颤了一下，笑的很坏。 “怕了？” 不得不承认，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的许璟，此时此刻真的有些迷茫了，显然如果以沈彦这样进来，他不死也得半残。 虽然人总是要死的，但不能死的这么难看。 “等等。”许璟听见了自己不太冷静的声音。 “好。” 沈彦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大有种时间很长我们可以慢慢玩的松弛感，如果不是某处的反应极为强烈的话。 许璟极力克制自己紧张的情绪，问了句，“你会吗？” 沈彦很诚实的回道，“不会。” 许璟当即有点崩溃了，“操，你不会是想就这么直接开始吧？” “当然不可能。” 许璟稍微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又看见沈彦抬了抬下巴，指向桌上那两盒东西，说，“不是还有你买的这个。” “……” 许璟闭上了眼睛，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深沉。 见状，沈彦故意使坏，迫使许璟握住，一边慢悠悠的蹭着他同桌细腻的掌心，一边低笑道，“考虑的怎么样啊，同桌？” 许璟的手并不小，此时恰好能完全包裹住，沈彦就这样顶着一副得天独厚的漂亮脸蛋耍流氓，时不时还发出几声不均匀的喘气声。 但这些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都被许璟隔绝在外了。 媚眼抛给瞎子看。 “睁眼。”沈彦语气有些不悦。 许璟置若罔闻。 “行。”沈彦直接道，“等会弄你脸上。” 许璟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却对上沈彦好整以暇的表情，显然他此刻又掉进了对方的陷阱里，许璟不由得有些恼，手上力度当即加重，沈彦忍不住嘶了声，压着嗓音道，“轻点啊。” “看你不是挺爽的。”许璟声音都哑了。 “还有更爽的。” “……”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中，许璟重塑了崩塌的心理防线，他知道这件事不对，至少现在做不对，他也还是接受不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但面对沈彦，即使是在不够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他也不会后悔。 一句认真轻缓的回答传入了沈彦的耳朵，“来吧。” 沈彦倏的一愣。 只见许璟伸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半张脸埋了进去，声音低低的，“等会，轻点。” 仿佛所有的思绪和动作都在此刻暂停，沈彦有些恍惚，极度不安的状态下却选择了妥协和请求，他从来没见到过这幅模样的许璟，他印象中的许璟绝对不会给别人这样的机会。 他明知道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却还是故意以这种顽劣的方式试探对方，而许璟刚刚的反应，也彻底让这样的试探成了一种笑话。 许璟以为沈彦会趁机多说几句让他下不来台的话，或者是就此将他翻过来进入正戏，可这些都没有，眼前的人只是俯身在他颈窝埋了一会，随后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替他整理好凌乱的T恤和头发，一言不发的起来了。 许璟疑惑的抬起头。 只见沈彦扯了扯嘴角，说了句，“状态不好，以后吧。”之后就向浴室走去，在那抹身影消失之前，许璟又往那地方看了眼，发现依然居高不下，没有半分不好的意思。 许璟：“……” 无事发生的夜晚，凌晨三点，床上熟睡的人翻了一个身，呼吸声清浅均匀，沈彦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许璟斯文俊秀的睡容，神情不自觉多了几分温柔。 床头柜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沈彦拿起来看了眼，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却不是陌生人。 2：25 —睡了么？ 3：03 —小彦，虽然晚了，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想要什么礼物你尽管提。 显然，对方不会得到任何回答。 沈彦看到后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把信息删个彻底，连同号码一并拉黑。 手机静音后，沈彦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小鸡啄米似的亲了会许璟的脸，把许璟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许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发现是沈彦，又把眼睛闭上，随后往那个有些冰冷的怀里缩了点，幅度很小，沈彦却很受用，心满意足的抱着怀里的人睡着了。 · 就因为那晚给沈彦过生日闹出来的动静，校长一上午找了梁姻三次，本来已经打算在升旗仪式上通报批评，但后面阮容又去了趟校长办公室，这事居然就这样过去了。据查飞昂打听来的八卦，阮容家庭背景强大，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家千金，学校建设初期阮容父亲投资了一半的钱，现在是一中的大股东。 拼爹的时代果然永不过时，不过好在他和他们的梁老师都不用被当众教育。 自从沈彦考了全市第一并且在接受采访时说了那句话后，一中的伙食至今已提升了好几个档次，食堂不仅新设甜点和特色小吃窗口，还隔三差五免费送水果和奶茶，所有人都直呼这是沾了沈彦的光。 午饭的时候，沈彦从甜点窗口前那堆乌泱泱的人群中走了出来，将最后一份红豆双皮奶放到了角落刚坐下来的许璟面前。 许璟一转头，微微愣住，“给我买的？” 沈彦嗯了声，说，“我不爱吃甜的。” 许璟下意识想说他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吃，但脑子里却浮现出了另一件事，上午大课间的时候查飞昂在那里吐槽，说到底是谁在吃餐厅新开的那家甜点啊，那个窗口就跟磁铁似的，一到饭点就把整个学校的人都吸走了，他当时好像只是随口问了句很好吃？这才让沈彦误以为他也想吃。 “这么多人，你怎么买到？” “不知道。”沈彦说，“我一去她们就让开了。” 许璟沉默了，质疑什么都不能质疑沈彦的人格魅力。 不过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许璟很给面子的打开尝了尝，难怪那个窗口天天爆满，单是这个双皮奶就做的很正宗，口感细腻绵密，搭配浓郁的奶香和清甜的红豆融化在口中，许璟不自觉眯了眯眼睛，沈彦看到后，当即又取了个外号。 “小甜点。” 许璟：“……” 此时查飞昂和梁戈也来了，看到许璟正吃着他心心念念的双皮奶，查飞昂羡慕的口水都快流下来，连忙问道，“不是，璟哥你怎么买到的？我他妈冲到这都没抢到。” 许璟扬了扬下巴，说，“沈彦买的。” 如果仔细听，会发现许璟平静的声音中隐藏着某种炫耀的语气，但查飞昂没发现，他眼里只有那份据说好吃到边上死了个人都不知道的双皮奶。 “彦神……” 沈彦想都没想，拒绝道，“自己买。” 查飞昂心碎不已，化悲愤为食欲。 然而饭吃一半，三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平时同样话痨的梁戈自从坐下来之后就没说过话，不仅如此，作为同桌的查飞昂表示他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兄弟你最近到底咋了啊，这几天跟哑巴一样，我都不习惯了。” 梁戈心不在焉的扒拉着盘子里的菜，低落道，“别提了，都怪你，顾芊芊现在都不理我了。” 查飞昂听到后当即笑了起来，“就这事啊？你不是之前还嫌班长总是逮着你学习不放，现在不正好解放了。” “话虽这么说，可为什么我心里这么不得劲儿呢。”梁戈深深谈了口气，说，“我当时就应该追上去。” 许璟一针见血道，“追上去她就理你了？” 梁戈哑然。 查飞昂摸着下巴装深沉，“要我分析啊，班长估计是害羞了，你有空找她谈谈，说开就没事了。” “我找了啊！可她一看见我就跑。” “那就继续找啊，你不会觉得这很没面子吧。”查飞昂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摆了摆手，说，“男人要这点面子干啥，能当双皮奶吃吗？俗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烈女怕缠郎！” 三个人：“……” 话糙理不糙，但最后那句话，许璟心想，为什么他莫名有种深有体会的感觉。 第80章 隐情 没有人看见。 每年期中都要进行一次惨无人道的体测, 整个班叫苦连天，尤其是女生，听说要跑八百, 连午饭都吃不下了, 一直坐立不安到下午的体育课。 男生先跑的过程中，顾芊芊就坐在角落的阶梯上，捂着肚子, 脸色非常难看, 叶阑珊发现不对劲, 走过来问道，“班长, 你怎么了？” “我有点肚子疼。” 顾芊芊的声音很虚弱，叶阑珊坐到了她边上，说, “你来那个了？” “嗯。” “那你请假啊，这么难受还跑步，等会肚子更疼了。” “没事的, 今天不跑下次就要一个人单独测了。”一句话的功夫，顾芊芊已经停顿了好几次。 “这有什么的, 下次我陪你吧。” 顾芊芊摇了摇头，轻声道，“谢谢，不用啦。” 见状, 叶阑珊也不强求, 走到一边做热身动作去了。 男生跑完之后，女生都极度不情愿的挪了过去，八百米向来是女生的噩梦, 尤其是站在起跑线等待的那一刻，腿脚发软，呼吸急促，那种无力和绝望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顾芊芊虽然看起来柔弱，体能却很好，即使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也跑了第三，只不过她跑完的时候肚子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了，艰难的走向操场角落的大树边上，大脑似乎仍处于缺氧状态，眼前雾蒙蒙一片。 血腥味直冲上颚，弥漫着整个鼻腔和口腔，顾芊芊开始有些喘不上气，她平时都习惯独来独往，身边没有朋友，此刻仅凭一点残余的意识想起身去医务室，可还没站起来就感觉一阵晕厥。 就在这时，一双手扶住了她。 顾芊芊在模糊之中看清了梁戈的脸，梁戈显得很局促，看起来有点畏手畏脚的。 顾芊芊下意识想挣脱，但梁戈已经把手松开了，一贯大大咧咧的北方男孩低着头，小声道，“没有人看见。” 顾芊芊怔了一下，说，“谢谢。” “你脸色看起来很差，怎么了？” “没事，我想去趟校医院。” 梁戈连忙道，“我陪你去！” “不用……麻烦你帮我叫一声叶阑珊，问问她可不可以陪我去。”顾芊芊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现在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梁戈虽然头脑简单，但也明白顾芊芊的意思，着急的嘱咐道，“好！那你在这等一会啊，我去喊她。” 听着急促的脚步声渐渐小去，顾芊芊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因为晚上还有考试，男生打了两场友谊赛后就不打了，愿赌服输，查飞昂只能跑去超市给沈彦和许璟他们那队买饮料。 两人正坐在篮球场边晒太阳，这时一个男生突然过来冲沈彦喊道，“彦神，那边有个人找你。” 只见离他们不过百米距离的位置，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驻足看向这边，对视一瞬间，沈彦的表情当场发生了变化。 “我赶走他。”许璟正准备起身，却被沈彦一把拉住。 “不用了，我去一趟。” 说完沈彦就走了，边上的男生见这反应都有些疑惑，但发现许璟的表情也很阴沉，最终还是没问。 沈临之像是对学校很好奇，一直以打量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看见沈彦来了之后，笑着说，“小彦，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在光荣榜上看见你的名字了，听说你考了全市第一，真厉害。” 沈彦面无表情道，“什么事。” “我想这周六邀请你一起吃个晚饭，可以吗？” 沈临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沈彦冷冷的观察了几眼，发现沈临之脸色并不好，仔细看还有种大病初愈后的颓废感。 “不必。” “对于你出国的事情——” “我说了高考结束。”沈彦不耐烦的打断道。 沈临之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只是简单吃顿饭，之后我保证不会在约定的时间内打扰你。” 为什么总是以一副受害者的可怜样出现在他面前，反倒像他做了十恶不赦的错事，沈彦一边在心里冷笑，一边又感到无比恶寒。 “彦神你怎么在这呢。”此时查飞昂正提着一大袋饮料走过来，那狗鼻子当即闻到了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息，站到沈彦边上，说，“这位是？” “你好，我是沈彦的爸爸。” 查飞昂上下打量着沈临之，并没有被这幅衣冠楚楚的模样蛊惑，反而觉得这个男人的笑让他很不舒服，于是眉头一皱，“是吗？” “感谢你平时对沈彦的照顾，这边的电玩城和高级餐厅我都有投资，需要叔叔送你几张会员卡么？” “暴发户啊。”查飞昂的语气透露着讽刺。 沈临之脸上的笑容一僵。 “你是彦神的爸爸，怎么之前家长会从来没见你来？” 沈临之解释道，“我工作比较忙。” “哦，不过你跟彦神看起来不太一样呢。” “长相吗？” “不。”查飞昂笑了一声，说，“是气质，我们彦神看起来光明磊落，至于你，截然不同呢。” 沈临之显然听出那话中的嘲讽，但他不至于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于是眯了眯眼睛，不再搭理查飞昂，而是对沈彦说，“小彦，那到时候我来接你。” 沈彦听到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被拽了一下的查飞昂也连忙跟了上去，只不过没走几步又转过头，对沈临之比了一个中指。 留下沈临之在风中黑着脸。 “彦神，接着。”查飞昂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看着沈彦有些心不在焉，连忙道，“你放心，刚刚这事我就当不知道，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沈彦接过水，说，“谢谢。” “没事，不过他真是你爸爸吗？” 沈彦没有回答，查飞昂心里也有了答案，骂骂咧咧道，“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沈彦语气淡淡的，“是吗，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查飞昂连忙摆手，他不是想表达有其父必有其子那意思啊，他就是客观评价。 “怎么会呢，彦神你可是我们大家公认的一中男神，长得帅成绩好，篮球游戏样样精通，你贼牛逼。” 沈彦看了眼查飞昂，后者连忙露出一个无比诚恳的笑容。 查飞昂虽然嘴里没个把门的，但好在守承诺，分饮料的时候无论边上的人怎么问都绝口不提，对于沈临之的事，许璟总是在沈彦这里问不出真话，本来还想从查飞昂口中了解事情，没想到这货关键时刻居然还真守口如瓶。 趁着沈彦上厕所的时候，许璟又冷冷的咳了一声。 查飞昂转过身，边做投降的动作边求饶道，“璟哥啊，放过我吧，我答应过彦神的，绝对不跟别人提这件事，要不然你去问他？” “废话，你觉得我为什么来问你。” “可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钱还是作业答案。” “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查飞昂提高声调又重复了一遍。 “梦幻女郎周年限定款。” “我——我操？”查飞昂愣住了，不可置信道，“你是说去年跟战神2联名然后一抢而空的那款吗？” “嗯，成交？” 一边兄弟守则，一边绝版模型，查飞昂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为难过。 许璟不耐烦道，“快点，沈彦马上回来了。” 查飞昂咬了咬牙，“行！” 等查飞昂把事情简单讲了一遍后，沈彦也恰好回来了，因为太过心虚，转头功夫查飞昂就把脖子给扭了，疼的他龇牙咧嘴，整整一天都没再来骚扰后面两个人。 后面顾芊芊连续请了两天假，发信息也没有人回，到周末的时候梁戈实在放心不下，死皮赖脸的想拽着查飞昂一起去顾芊芊家看看，查飞昂表示非常不理解，掰扯着他依然未见好转的脖子说，“不是，你去就去，带我这个电灯泡干啥。” “什么电灯泡，我们这是关心同学。” “你有见过两个男生去女生家里关心的吗？” 梁戈一愣，说，“那怎么办？” “废话，再多找几个人啊，最好是有女生。” 但是平时在班上几乎没有看见顾芊芊跟哪个女生走的比较近，两人这才觉得有些奇怪，后面梁戈只能叫叶阑珊一起，好在叶阑珊没有拒绝。 当天叶阑珊穿着黑色的棒球棉服和条纹工装裤，那身型走姿别说像女生了，简直比他们还man，查飞昂心想，这下完了，到时候人家爸妈看见了还以为顾芊芊在学校不学好，一生病就有三个男生上门拜访。 然而到顾芊芊家的时候，三个人都有些震惊，入口是一条极窄的巷子，阴暗潮湿，阳光几乎照不进来，里面的房屋矮小破旧，附近住户也都是些老年人，他们从中明白了一个事实，顾芊芊的家境并不好。 正当梁戈犹豫是否要敲门时，顾芊芊家里突然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老人家瘦骨嶙峋，单薄的像张纸，看起来眼睛也不好，梁戈连忙上前搀扶。 “奶奶你好，我们是顾芊芊的同学，请问她在家吗？” 顾芊芊的奶奶费力的抬起头，说，“芊芊啊，跟她爸爸出去吃饭了。” “我这几天都联系不上她，最近出什么事了么？” 老人家虽然摇头，可神情却变得有些痛苦。 见状，三个人都觉得这事不对劲，叶阑珊说，“奶奶，我们都是芊芊的好朋友，如果有什么事你跟我们说，我们也好帮她。” 老人家低下头沉默了半天，才近似呢喃道，“芊芊是个孝顺的孩子，是我拖累她了，我身体不好，她爸爸就拿这个威胁她，想让她早点嫁人，拿钱给我治病。” 三个人同时道，“什么？！” “操，怎么会这样。”梁戈一脸着急道，“所以今天不是普通的吃饭是吗？” 老人家摇了摇头，声音几近绝望，“她爸带她去见那个男的了，都是我害的芊芊，都是我的错，我都这把年纪了活着也没什么用，我应该早点去死！” 她越来越激动，开始狠狠的敲打着自己的大腿，眼底一片浑浊，泪水颤颤巍巍的抖动着。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吃饭了？我们去找她。” 老人家哽咽道，“没用的。” “有用。”梁戈沉声道，“请你告诉我。” “听芊芊说那地方好像叫良辰什么的，但是我耳朵不太好，不一定——” 话还没说完，梁戈已经转身离开，叶阑珊紧跟其后，查飞昂匆匆道了别也跟着飞奔了出去。 “你跑那么快，你知道那地方在哪？”查飞昂在身后对着梁戈的背影气喘吁吁道。 梁戈头也不回道，“废话！那是我家开的。” 80-90 第81章 斑驳 你撒谎了。 如果不是今天这事, 查飞昂根本不知道原来平时不露声色的梁戈家里居然也这么有钱，本以为只是上个重点高中，没想到遍地都是富二代, 让他这个小康家庭怎么活, 坐在出租车上的查飞昂越想越不甘心，于是又问了叶阑珊。 叶阑珊沉思了一会，说, “我家挖石油的算吗？” 查飞昂：“……” 他想跳车。 三个人匆匆忙忙赶到良辰饭店, 果不其然是家五星级餐厅, 里面客人爆满，好在有梁戈带路, 他们进去的很轻松，听着那一声声小梁少爷，查飞昂觉得从今天开始他彻底要对这个单纯老实的北方男孩刮目相看了。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 他们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顾芊芊，顾芊芊衣衫单薄，后背轮廓清晰, 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发呆，而同桌的还有两个男人, 一个坐在顾芊芊边上，皮肤黝黑，穿着朴素，正对着面前的男人谄笑, 而对面的那个男人则大腹便便, 满脸横肉，两只贼眼色眯眯的盯着顾芊芊冷淡的侧脸。 梁戈恶心的直反胃，当场就要冲上去, 却被查飞昂一把拽住了。 “你拉我干嘛？！” “你先别着急，我们得先了解一下具体是什么情况。” “还了解什么了解，大庭广众之下卖女儿，这他妈不是畜生是什么？” “那你这样冲上去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 “查飞昂，你手机一直在响。”叶阑珊提醒完，又对梁戈说，“如果此时此刻坐在那里的是你，你会希望被熟人看见吗？” 梁戈愣住了，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更何况还是顾芊芊这样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如果就这样上去，恐怕顾芊芊之后要彻底远离他了。 “等等，你们看那是谁。”顺着查飞昂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顾芊芊那桌的东南方向，正坐着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清瘦少年，那身型气质他们瞬间认出来了，是许璟。 “璟哥让我们过去。” 如果不是这里人太多了，他们其实进来就应该发现许璟的存在，毕竟其他地方都坐满了人，唯独他很特别，一个人就占着四人桌。 “璟哥你怎么在这？”查飞昂看着许璟面前那杯没动过的咖啡，又问，“你在等人吗？” 许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他们坐下来后才发现这个位置能完全听到顾芊芊那一桌的对话。 王佛国油光发亮的脸上露出了极其猥琐的笑容，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让人看着忍不住恶寒。 “你这女儿生的确实漂亮，我很喜欢。” 顾锐也附和的笑了起来，说，“我们芊芊是个很听话的女孩，学习成绩也很好。” “是吗？没问题啊，以后来我家，白天我会让她继续上学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芊芊，还不快谢谢王总！” 顾芊芊脸上已然失去任何光彩，空洞的眼神像枯井一般，毫无波动，听到顾锐的话后依然沉默的盯着窗外。 “芊芊，听话，只要你同意，王总说了会拿三十万给奶奶治病。” 话落，顾芊芊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顾锐厉声道，“顾芊芊！” “哎呀岳父大人，没事的，初次见面，芊芊可能就是害羞嘛，等以后我们相处久了，她肯定不会这样啦。”王佛国伸出那只粗短的手就要去摸顾芊芊的脸，嘴角露出迫不及待的奸笑，“看着小脸蛋，多漂亮。” “操他妈的！” 梁戈拍桌而起，跟炮仗似的直接冲了过去，三个人同时拉都拉不住。 “你们这两个畜生，在这里做这么龌龊的事，真他妈不要脸，真当这个社会没王法了？”梁戈这大高个往那一站，气势汹汹，脸颊爆红，把所有人都吓一跳。 顾芊芊显然没想到会在此刻遇到梁戈，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眼底闪过几分慌乱，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顾锐当即站了起来，吼道，“你谁啊你？” “你管我是谁！”梁戈气的失去了理智，一个猛劲将顾锐甩出去好几米远，将顾芊芊拉到自己身后，指着王佛国破口大骂道，“拿开你那脏手！我警告你，离她远点，要是再让我发现，我保证打的你亲妈都不认识！” 王佛国腆着大肚子费劲的站了起来，看着一脸青涩的梁戈，不屑道，“哪来的小屁孩。” “老子是你祖宗！” 王佛国眉头紧皱，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不想活了啊？”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堂经理听到动静后赶紧跑了过来，然而在看到一旁怒目圆睁的梁戈时，瞬间愣住了，“小少爷你怎么在这？” 王佛国冷冷一笑，“原来这餐厅是你家的啊？小子，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家彻底消失在临禾市。” 大堂经理吓得脸都白了，连忙上前讨好道，“王总，这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什么误会？我说这小子家教不行啊，这么小就开始学会玩女人了。” “啪——” 极其响亮的巴掌声在大厅回荡，所有人都愣住了，梁戈看着挡在他身前的顾芊芊，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 王佛国同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孩，直到脸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扇了巴掌？！ “我操，你他妈找死。” 王佛国当即要对顾芊芊动手，查飞昂和叶阑珊见状立刻上前，梁戈也撸起袖子准备，顾芊芊看见挡在她身前的三个身影，嘴唇紧抿，眼睛通红，而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句低沉的男声。 “王总。” 只见沈临之慢条斯理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旁的许璟听到声音后立即将帽檐压低了。 王佛国显然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沈临之，刚刚直冲大脑的怒气瞬间被压了下去，眼神有些躲闪。 “沈总，你怎么在这。” 沈临之不紧不慢的走到王佛国边上，说，“我在这和我儿子吃饭。” 而此时沈彦就站在人群之外，面无表情的看向这边，查飞昂因为事先知道所以并不意外，而梁戈他们却大为震惊。 沈临之环顾四周，笑道，“王总这是在？” 王佛国自知这事难以说出口，便死死的瞪着眼前几个少年，那眼睛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反倒有些滑稽。 “王总，你我都是生意人，知道舆论的重要性，事情要是闹大了不仅生意不好做，老爷子那里你恐怕也不好交代吧？”沈临之凑到王佛国边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这种犯罪的勾当，还请王总慎行。” 王佛国并没有什么出息，全凭老爷子早些年在司令部做参谋长攒下的人脉和基业，如今看似在上流社会处处受人尊敬，实际私底下做的那些破事早已经在圈子里面传的沸沸扬扬，而沈临之是他为数不多忌惮的人物，因为这人跟老爷子有交情，曾经还告了他一状。此外王佛国也知道自己如果现在真动手肯定打不过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于是不甘心的盯了顾芊芊一会，转身走了，见状，顾锐也气急败坏的跟了上去。 “你们几个小孩胆子倒是挺大的，知道人家什么背景么？” 相比之下沈临之这幅长相显得有亲和力多了，再加上又是沈彦的父亲，梁戈他们不知情本来想道谢，却被查飞昂第一时间挡了回去。 “有背景就能为所欲为了？” 沈临之听到后只是笑了笑，显然是在嘲讽查飞昂幼稚的思想。 有背景的确不能为所欲为，但没有背景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看热闹的人发现事情没有反转，也都兴致缺缺的散去了，许璟趁此机会正想离开，结果刚转身就被一道压上来的挺拔身影拦住了，熟悉的声音带着意味深长的语调。 “准备去哪儿呢，同桌。” 许璟：“……” 事情起因是他看见沈彦上了沈临之的车，然后一路跟到这里，后面发现沈临之定的是包厢，他就干脆坐在外面等，结果碰上了顾芊芊，他虽然不爱管闲事，但那个画面谁看了都会有疑心，就趁着等沈彦的功夫看看那两个男人到底想干嘛。 许璟微微抬头，极其淡定的打了个招呼，“下午好。” 沈彦故意问道，“在这里吃饭？” 没想到许璟也不隐瞒，直接道，“不，等你。” 沈彦倒是对这份坦白感到有些意外，其实他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许璟跟在身后了，看着某个人像私家侦探一样遮的严严实实，又极为小心的跟了一路，他在车上都忍不住笑了声，结果被身旁自作多情的沈临之看到后欣喜不已。 查飞昂上前道，“璟哥，我们打算去其他地方坐坐，一起吧？” 许璟嗯了一声，看向沈彦。 沈彦的目光在顾芊芊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拒绝道，“你去吧。” 许璟明白他的意思，回道，“好。” 看着几个人离开的背影，沈临之走上来，说，“那个女孩的事需要我帮忙么？王佛国不会放过她的。” 沈彦冷冷一笑，“又想跟我做交易？” “不是，但也算吧。”沈彦转头冷漠的看着沈临之，眼里尽是嘲讽，紧接带着讨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再笑一个给爸爸看看，像在车里那样，我就帮她。” “爱帮不帮。” 沈彦转身就走。 沈临之：“……” 几个人去了附近的奶茶店，叶阑珊看顾芊芊手心通红，知道那巴掌绝对是下了狠劲，于是向店员要了冰袋，梁戈买了热的珍珠奶茶，小心翼翼的放到顾芊芊面前。 顾芊芊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最后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你们。” 叶阑珊问道，“所以你真的同意了吗？” 顾芊芊眼眶红红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你们去过我家了吧，我从小就是奶奶带大的，上次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肝脏不好，需要赶紧做手术，我没有办法。” 梁戈攥紧了拳头，沉声道，“你可以找我啊！” 顾芊芊看向他，眼中闪过几分自嘲，“今天谢谢你啊梁戈，没想到那家餐厅是你家的，我还以为……”顾芊芊极力克制住内心的起伏，表情愈发悲凉，“我还想让你好好学习，考一个很好的大学呢。” 可事实证明根本不需要，梁戈有这样的家庭背景，即使考不上一个好的大学后半生过得也能比许多人都好，但她不一样，摆在她面前的只有高考这一条路，所以她下定决心要带奶奶离开那条窄小潮湿的巷子，她想去更远的地方见更大的世界，她想要奔跑，想要阳光，想要自由，而不是待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苟活着，更不想成为王佛国那种人的笼中鸟。 可她还有的选择吗。 梁戈听到顾芊芊这么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只是他笨嘴拙舌，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出一句，“芊芊，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帮你。” 顾芊芊没说话，叶阑珊把冰袋放到了顾芊芊手里，一字一句道，“这种事情我们没办法替你做选择，也没有资格，但是你一旦同意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钱的事就像梁戈说的那样，我们可以先借你，但如果你真的要那么做的话，谁都帮不了你了。” “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许璟平静的开了口，"一百万够吗。" 四个人：“……” 钱的事查飞昂自知帮不上忙，所以来这里就没说过一句话，但此刻他真是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一百万，六个零，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数目，妈的这世界多他一个富二代会死吗。 “他和你爸虽然属于非法交易，但报警不一定有用，不过是否要被那个老男人包养，选择权在你。” 话落，梁戈连忙咳了几声，他和叶阑珊绞尽脑汁安慰半天，根本不敢提那两个难听的字，许璟倒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这话说出口了。 顾芊芊看向梁戈，后者冲她局促一笑，还是那样单纯干净的笑容，和她开学那天初见这个北方男孩一样，顾芊芊握紧了拳头，眉头紧锁，脸上多了几分坚决，“我知道了。” 回公寓之前，许璟又回了趟市中心的别墅，此时天也彻底黑了，沈彦却还没回来，他在房间里待了会，没忍住，又去了走廊上。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楼梯上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介于这种在冷风中等人的行为过于傻逼，许璟还是回了房间，最后听着声掐着点出门，营造了某种很有缘分的氛围，跟沈彦撞了个面对面。 “这个点出门，你要去哪？” 他倒是先发制人上了，许璟不回反问，“这个点回来，你又去哪了？” “散步。” 许璟走上前，在沈彦身上闻了闻。 “是吗？” 沈彦有些好笑，“闻出什么奸情了？” “奸情没有，但有谎言。”许璟抬头直视着沈彦，说，“你撒谎了。” 沈彦手指骤然收紧，嵌进掌心隐隐发疼。 “我撒什么慌了？” “你去医院了。” 沈彦脸色变了变，没否认。 “你身上消毒水的气味很明显。”许璟放缓了语气，问道，“身体不舒服？” 沈彦摇了摇头，简单道，“头疼而已，老毛病了。” “是不是因为他最近总找你，你晚上才睡不好觉？” 沈彦愣了下，说，“没有。” “沈彦，我睡觉不沉。” 许璟的浅眠习惯导致边上的人翻个身他都醒过来，本来想看看这人大晚上不睡觉想干什么，却没想到沈彦起来后要么就是站在窗前，直视漆黑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什么，要么都是坐在床头盯着他看，许璟好几次都被那种无声的目光看的差点装不下去，一边暗骂沈彦是不是鬼上身了，一边又忍不住感到心疼。 “是有一点。”沈彦顿了顿，轻声道，“只是去医院开了点助眠的药，不用担心。” 许璟上前抱住了沈彦。 “下次睡不着就喊我，我陪你。” 沈彦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想摸一摸许璟的头发，却在即将碰到的那个瞬间，被身体传来的某种异样打断。 “我去上个厕所。” 沈彦掠过许璟开了602的门，动作有些慌乱，跟平时冷静的作风完全不一样，像是在刻意压制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看着那个仓促的背影，许璟心有疑虑，正要跟着上前看看，可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发现是秦欣打来的电话，想来沈彦也应该没什么事，自己总是这么疑神疑鬼并不好，最后还是回房间接电话去了。 像是被一柄锋锐的刀狠狠扎进心口翻搅，扭曲的窒息感猛然侵袭过头颅，沈彦跌跌撞撞进了浴室，额上青筋暴起，身体忍不住的颤抖！他艰难的从口袋里拿出药瓶，好几张检查报告单也跟着掉了出来，散落一地，沈彦仰头，就着口水将硝酸甘油咽了下去，几息，疼痛感渐渐消退下去，而转身功夫，喉咙突然发紧，沈彦当即扶住洗漱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半面镜子瞬间被染成红色。 铁锈般的血腥气在口中翻涌，沈彦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嘴角的血不停的滴落，他粗鲁的将其抹去，又试图将镜子里的血迹擦干净，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反而越擦越脏，越擦越乱。 最后形成了一副斑驳而恐怖的画。 真可怜啊。 沈彦停下手中的动作，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凌厉而悲凉，怎么看都像一头濒死的怪物。 第82章 解铃 正义的非主流帅逼。 自那个周末过后, 许璟觉得查飞昂变得有些不一样，传试卷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那样会回头跟他开玩笑，课间也不再翘着二郎腿生龙活虎的和他们讲八卦, 耳朵突然清净, 乍一下还有些不习惯。 而让许璟真正意识到这人不对劲是在后面的活动课，以前那个时间段查飞昂都会喊班上几个男生偷偷溜出学校去附近的网吧打游戏，许璟每次都是被拽着去的那个, 可最近这人一次也没喊他, 看起来像在进行单方面的孤立。 许璟觉得很莫名其妙, 他本来从不在意这些，但毕竟跟查飞昂也认识一年多了, 这人虽然嘴碎，却不招他讨厌。 查飞昂从办公室出来，拿着一班上个星期的化学周考卷, 脸色有些难看。 进门的时候半个班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围上来看成绩，查飞昂刚开始制止了两声，结果没一个人搭理他, 直到试卷被抢的大部分都掉在了地上，查飞昂生气的吼道, “都他妈说了别挤，着急个屁啊！”紧接就把剩下的试卷一扔，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查飞昂是班上公认的脾气好, 即使上一秒被骂, 下一秒也能笑呵呵的吃三碗饭，开学以来从没见他发过火，况且还是现在这副疾言厉色的模样。 许璟本来在做数学题, 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了眼回来的人。 试卷到手，每个人都在互相打听成绩，有时候个人成绩并不重要，相对成绩才更有参考价值。 但是看着那两张试卷上逆天的成绩，发试卷的男生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到最后一排，嚎叫道，"彦神，璟哥，你俩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梁戈听到后回头看了眼，然后心彻底死了。 果然还是不顾别人死活的水平，一个满分，另一个就错了道选择题。 但梁戈这次考的不错，转身正要和查飞昂吐槽，却发现对方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像只瘪了的气球。 梁戈指了指查飞昂，无声询问许璟这人怎么了，许璟一脸木然的看了回去。 他怎么知道。 他也想知道。 教化学的是个年轻的男老师，叫林平，人如其名，平淡随性，简单报完成绩后台下也没人唏嘘了，毕竟打击一多就成了动力，刘平上课从来不叫人起来回答问题，可今天却很反常，快下课的时候突然把查飞昂叫了起来。 “课代表，请问我讲到哪一题了？” 查飞昂左手撑着脑袋，眼神空洞，早已神游在九霄云外，还是梁戈提醒才反应过来，结果起身的动作太大，把许璟桌子上的书全部撞翻在地。 整个班静了静。 许璟只掀了下眼皮，没动。 查飞昂彻底清醒过来，可他已经发呆了一整节课，现在根本不知道讲到哪了。 梁戈连忙提醒道，“23题。” 查飞昂听到了，却没有回答。 梁戈还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了，又把试卷往边上推了推，指着那道关于弱电解质的电离常数题，重复道，"这一题啊这一题。" 刘平看不下去了，说，“好了梁戈，你太努力了。” 班上都笑了起来，梁戈也冲刘平尴尬的笑了笑，把试卷拿回来了。 “看来我们的课代表今天心情不好啊。”刘平淡淡的语气带着几分和善的笑意，"你们高中生压力大也是常有的事，但还是要学会自我调节，虽然在考场上你们是敌人，但在日常生活中大家也要相互关心，坐下吧。" 下节就是活动课，下课铃声一响，查飞昂就把那张画满红叉的化学卷塞进了抽屉，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教室，许璟瞥了眼那个高壮落寞的背影，起身跟了上去。 快到楼梯拐角时，许璟一把拦住了查飞昂。 查飞昂眼神躲闪，语气有些古怪，“有事吗？” 许璟扬眉，“最近中邪了？” 查飞昂顿了顿，硬扯嘴角才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说，“没有啊，我没事啊。” “说实话。” “我真没事。”查飞昂脸颊紧紧绷着，又说，"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会。” 对视片刻，许璟侧身，让开了路。 查飞昂心不在焉的向前走去，结果刚下楼就一脚踩空，吓得他当场失声，心脏都快窜出喉咙，好在身后有只手伸的及时，立刻将他拽了回去。 原以为能潇洒离去，没想到还是出了洋相。 查飞昂冷静下来后自暴自弃的坐到了阶梯上，一脸颓丧的低着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相处了。” 许璟问，“就因为那天的事？” 平静的语气让查飞昂更无地自容了。 “这事挺重要的。”查飞昂盯着地面，缓缓道，“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幼稚，但是我心里的确有点膈应。” 许璟皱了皱眉，没说话。 “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冷静一下就行，我——” 许璟打断了他，“你真觉得我现在就能随手拿出一百万？” “不是……吗？” 查飞昂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想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重点是他跟他们之间有着很大的差距，他这些天总是忍不住回想自己之前那些斤斤计较的行为，比如那次帮沈彦过生日，他的确耍了心机，贪了点便宜，但他也为此整整一个星期没睡好觉，可现在想想，那点钱对许璟来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说白了，他就是自卑。 “你想多了。”许璟淡淡道，“我家是有点资产，但没这么夸张，那天这么说只是想让顾芊芊谨慎选择。” 查飞昂像半截木头般愣愣的戳在那儿，张了张嘴，"那梁戈呢。" “你觉得他那简单的大脑能想的到这些？” 查飞昂：“……” 说来还真是，梁戈现在天天围着顾芊芊打转，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在人屁股后面，而且他显然不在意这些，不然早在认识第一天就大肆宣扬了。 “那彦神呢，他爸爸……” “那人归那人，沈彦是沈彦，别把他们混为一谈。”许璟语气冷淡。 “知道了。” “你如果介意这种事情，那简直蠢的要命，因为没有任何人会在意，谁都不会因为你家境好就对你刮目相看，也不会因为你家境一般而看轻你，你觉得自己什么样，在别人眼里就是什么样。” 这还是查飞昂第一次听到许璟连续说这么多话，虽然内容依然很难听，但他也知道许璟这是在安慰自己，于是重重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璟哥。”之后走上前想给许璟一个大大的拥抱，然而许璟却像躲瘟疫一样连退好几步，嫌弃道，“你该洗澡了。” 查飞昂:"……" 他昨天才洗！ 等快出楼梯口时，查飞昂又对着许璟的背影喊了一声，着急的向前走了几步，语气迟疑道，“璟哥，那我……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样啊？” 许璟脚步一顿，半晌，冷静的声音传了过来，还带着几分不可察觉的笑意。 “正义的非主流帅逼。” 阳光斜斜地照在教学楼侧方的墙壁上，透过翻卷歪曲却肆意生长的藤条，投下一片碎钻般的光芒。 查飞昂盯了一会，心中豁然开朗，“噗嗤”一声，也跟着笑了起来。 自从上了高中之后，顾芊芊每次放学都是最后走的那个，而现在教室里却多了个陪同的笨蛋。 解完了最后一道物理题，又把书包收拾好，顾芊芊起身正准备离开，然而到门口时，她脚步一顿，轻轻咳了声。 那个已经撑着头在位置上昏昏欲睡的少年浑身一激灵，看到即将消失的那抹身影后连忙背上早就收拾好的书包跟了上去。 她走，后面的人也跟着走，她停下来，后面的脚步声便戛然而止。 自己明明已经把速度放的这么慢了，某个人就是不上前，只是安静的跟在身后，留着一段礼貌而刻意的距离。 出校门后，顾芊芊实在忍不住回了头，看着路灯下高大英俊的少年，说，“你干嘛。” 目光交汇，梁戈喉结滚动了下，说，“我送你回家。” 顾芊芊淡淡道，“我记得你住校。” “上个星期我跟梁老师办理了走读手续，现在不是了。” 顾芊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又慢慢松开，“是为了我？” 梁戈嗯了一声，低声道， “我怕那个男人会对你做什么，所以才……我不是想跟踪你。” 我只是想保护你。 静了半晌，顾芊芊眼眸轻动，说，“那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梁戈身子动了动，眼神有些躲闪，回道，“我怕又出现上次那种情况，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靠近你。” “嗯，我确实不喜欢。” 梁戈点了点头。 顾芊芊转身，留下一句，“但你可以是例外。” 心像被什么抓挠了下倏地漏了一拍，站在原地的人耳廓渐渐泛红，直到前面纤细的背影离的越来越远，才匆匆忙忙跑了上去。 顾芊芊的家离学校不远，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但跟梁戈家刚好是反方向，路上，顾芊芊又问，“你要送到什么时候。” 梁戈以为她是在问今后，便想也不想的回道，“高考结束！” 顾芊芊愣了下，也被梁戈斩钉截铁的语气带偏了。 “为什么是高考结束？” “啊？我想着高考后我们应该就各奔东西了吧，那时候我还怎么送你呢。” 顾芊芊皱了皱眉，语气沉了些，“为什么就各奔东西了？” 梁戈这样的钢铁直男生理构造就是一根肠子直通大脑，根本无法理解女生一句话背后弯弯绕绕的心思，他能听出顾芊芊的声音有些不高兴，却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全国这么多所大学，考上同一所的几率太小了，而且我的成绩远不如你。”梁戈声音越说越小。 "梁戈，你真的很蠢。"顾芊芊忍不住打断道。 “……” 梁戈低下了头，承认了，“好吧，我好像确实不太聪明。” “大学多报同一个志愿不就好了，成绩不如我你努力学不就是了，不然我高一的时候在干嘛。” 顾芊芊心想她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还听不懂，那真是无药可救了。 听到前两句话时梁戈的确还处于懵然的状态，直到最后那句。 高一的时候他和顾芊芊是同桌，顾芊芊一直在辅导他学习，她在帮自己提升成绩，她想让自己追上她，所以顾芊芊想他们两个考上同所大学？！ 在想明白的那个瞬间梁戈的心跳动的前所未有的快，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不知道被顾芊芊骂了多少回，但这一刻他明白了，顾芊芊可能是嫌弃他笨，但绝对不讨厌他！ 梁戈再一次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了，我会追上你的！” 果然是北方男孩，讲起这样暧昧的话听着都像是要行军礼了。 虽然顾芊芊知道，以梁戈的思维说的“追”绝对只是字面意思，但这人能想到这一步，她还是挺开心的。 少女冷淡的眉眼藏着浅浅的笑意，在月光下静谧而美丽，像是在发光。 梁戈转头瞬间，心里“轰然”一声。 第83章 掩饰 那你喜欢么？ 梁戈一直送顾芊芊到巷子口。 “就到这吧, 谢谢。”顾芊芊抬起头，“路上注意安全。” 梁戈这次读懂了顾芊芊的表情，于是点了点头, 说, “好，那明天见。” 顾芊芊转身就走，直到眼前黑暗潮湿的巷子彻底吞没了那个纤瘦的背影, 梁戈在原地站了会, 拳头攥紧, 脸色深沉，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顾芊芊回家的时候, 奶奶正坐在门口等她，月光昏暗，老人家的身体看起来愈发消瘦干瘪。 “奶奶, 外面冷，回房间吧。” 奶奶听到声音后摇了摇头，握住了顾芊芊的手, 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痛苦的神情。 “芊芊，是奶奶拖累你了。” “奶奶你又多想了。”顾芊芊蹲了下来, 回握住老人家粗糙而温暖的手，认真道，“奶奶，你不要听谁乱讲, 也不要多想, 我没有答应那件事，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我已经向舅妈借了钱，先把你的手术做了，等以后工作了我连本带息还给她。” 顾芊芊的声音像今夜的冷风，锋利如刀割。 在王佛国和顾锐把她当成商品交易的时候，他们以为她的无声是逆来顺受的默许，可当时她只是在很认真的思考一件事，难道女性存在的意义仅仅如此吗？难道她的价值仅仅在于青春漂亮，换来那笔可笑的三十万？ 不，绝不是。 她想起了那次课外实践活动，因为聊起《玩偶之家》，梁姻和她们说，女性在成长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诱惑，而最大的问题在于贴标签。无论这个标签是好是坏，从被贴上的那一刻起，贴标签的人就没有把她们放在平等的地位对待，而女性一旦接受这些标签，就会彻底失去自我，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人生价值。 所以她不会允许自己成为谁的附庸品，就像她能坦然接受梁戈他们的好意，但绝不会向他们借钱。 因为总有一天，她会靠自己走出一条阳关大道，而这之前，她不会受制于任何异性，即使她喜欢梁戈，但也仅仅只是喜欢。 “奶奶，你不是一直想去北方看场大雪吗，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就带你去！”顾芊芊靠在老人家骨节嶙峋的膝盖上，嘴角微微上扬，“北方很漂亮，北方的人也很可爱。” 奶奶温柔的抚过顾芊芊的头发，盯着那张恬静而坚毅的脸庞，两只眼睛陷入深深的眼窝中，泪水开始打转。 “奶奶有芊芊，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听到那两声哽咽，顾芊芊也闭上了眼睛，眼泪悄然落下，“奶奶也是芊芊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所以你要等等我，我很快就长大了。” 过了很久，老人家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奶奶等你，我的芊芊会是世界上最有福气的女孩。” 顾芊芊轻轻嗯了一声，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抱住了那具枯瘦的身体。 可就算离得再近，她也始终没能听到那句心里话。 “芊芊，奶奶会保佑你的。” · 距离面试只剩半个月的时间，看着叶阑珊每天都拿着好几张稿子去空教室练习，再看看边上成天趴着睡觉的人，许璟忍了忍，没忍住。 “沈彦。” 冷冷的语调，比此刻室外的风还降温。 沈彦垂在腿侧那只苍白修长的手动了动，狰狞的疤痕也随之屈起，许璟看到后还是握住了。 但是太凉了。 许璟边伸手去摸身彦的额头，边问，“你生病了？” 沈彦被强行抬头，带着倦意的神情有些凌厉，哑声道，"没有，怎么了？” 看着眼前的人这副模样，许璟也忍不住放缓了语气，问，“你的面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话落，沈彦的脸上闪过了几分迷茫，看起来好像早就把这事忘记了。 “不急。”沈彦撑着头看他同桌，淡淡道，“我不准备也能选的上。” 许璟：“……” 真是验证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虽然这人一直这么自信，且从未翻车，但看沈彦的态度，许璟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是想到竞赛结束后那次对话，因为一旦面试通过，沈彦就会直接保送进意向的大学，随即就是异地，他担心沈彦会因为顾虑这个而放弃这次机会。 而且那个周末一过，许璟觉得沈彦也变得不太对劲，以前总是想方设法要把他拐进602的人，最近却总以各种理由推脱，他们两个已经半个月没同床睡过了。 后面许璟又向叶阑珊问了面试的相关情况，得知他们需要在截止时间之前提交个人陈述表和推荐信，以及相关的证明材料，比如学期成绩单，竞赛获奖情况，发表的文章等，许璟问沈彦这些都准备了没，结果一问三不知。 气的许璟直接动了手，然后当晚就进601把门反锁，开始了一项大工程。 精彩的自我介绍再加上漂亮的成绩单以及三页纸都写不完的奖项，只要这人在面试的时候正常发挥，绝对可以被选上。 虽然有点像赶鸭子上架，但毫无影响，毕竟赶的是只战斗鸭，还是个战神。 就这样忙了整整三个晚上，直到最后那次许璟忘锁门，沈彦一进去就听见卧室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他还以为是许璟在打游戏，结果推开门，看到了电脑前那人顶着眼下的乌青和些许凌乱的头发，正面无表情的敲着键盘，桌上还放着一叠厚厚的、整齐的资料。 沈彦看了眼内容，目光隐隐发暗。 许璟抬眼一瞥，说，"感动坏了？" 沈彦走上前，没说话。 许璟又说，“不用太感动，给钱就行。” 沈彦扯了扯嘴角，说，“我有两张银行卡，一张密码是我妈的生日，另一张是你的，你全拿去。” 许璟轻轻哼了声，“少于六位数看不上。” 沈彦笑了一下，“再添两个零。” 许璟:"……" 牛逼。 还好这个对话没让查飞昂听到，不然这货得更崩溃了。 沈彦拿起那叠资料，上面是他自高中以来各种各样的联考和竞赛成绩，排名那一栏，从头到尾都是“1”，如此耀眼的战况，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夸赞和惊叹，这么优秀的学生将来肯定大有前途，沈彦想，如果他能是一个普通人，家庭完整，身心健康，此时此刻或许也会忍不住自夸几句，而现在，他却只有恍惚。 许璟敲下了梁姻交代的那篇征文的最后一个字，又把整理好的文档发给了沈彦，说，“电子版发你了，这些打印出来的纸质材料到时候你带去给负责面试的人，这里还有几份自我介绍的稿子，自己拿去翻译成英语。” 说完这一大堆，许璟都被自己的贴心感动到了，没想到有天他也会成为替人劳心劳力的老妈子，除了他，沈彦还能去哪找这种免费的高质量劳动力。 可沈彦却并没有表现的很惊喜，甚至连意外都没有，而是平静道，“你很希望我能保送吗？” 许璟皱起了眉，“能保送干嘛不去？” 见沈彦不回答，许璟当即站了起来，沉声下了结论，“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参加。” 沈彦沉默了会，随即轻轻一笑，语调温柔，“我会参加，辛苦你了，我的小少爷。” 许璟听的不免心跳加快，但还是挑了挑眉，“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话落，许璟直接气笑了，“你骗我的还少吗？”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凝滞，沈彦迟疑的开了口，“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隐瞒了件很重要的事，你会原谅我么？” “分情况吧。”许璟思考了会，看着沈彦，说，“但是谎言多了，再好的感情也会不攻自破。” 沈彦笑容有些牵强，点了点头，“有道理。” 许璟嫌站着累，又坐到了床上。 目光交汇，只见床上的人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别扭，耳廓泛红，慢吞吞道，“今晚要不要一起睡。” 半天没回应。 许璟秒变脸，指着桌上的资料，冷冷道，“不愿意就带上它们滚出去。” 沈彦看着他同桌这幅模样，手指攥紧了下，随即又松开，两秒后外套一脱，大步上前，直接将床上的人推倒，宽阔结实的身体压了上去。 “愿意。” 许璟：“……” 有点突然了。 两人从晚上十点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整个卧室都弥漫着那种腥涩的气味，沈彦从床头柜上抽出两张纸巾，慢条斯理的将脸上的液体擦去。 许璟全身都是汗，黏糊糊的，柔软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可怜的垂在额前，冷淡的眉眼微微泛红，像是刚哭过。 沈彦看了眼，低笑道，“爽么？” 许璟没有一点力气说话，窝在角落装没听见。 “不回答那再来一次。” “……滚。” 嗓音极哑。 后面还是沈彦抱着去浴室洗了个澡，结果又被压在洗漱台上来了一回，出来的时候许璟腿都发软。 两人躺在床上，沈彦从后面抱住许璟。 许璟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仅凭一点清醒的意识，骂了句，“沈彦你就是个混蛋。” 毫无威慑力的声音，倒像是在撒娇，沈彦听爽了，坦然承认道，“是啊，那你喜欢么？” 许璟困得不行，听到什么就应什么，很轻的嗯了声。 沈彦下巴抵在许璟头发上，又问，“那你会一直喜欢这个混蛋么？” 轻浅均匀的呼吸声传了过来，沈彦知道自己是得不到回答了，亲了亲怀里的人后也闭上了眼睛。 夜色沉酽，而过半晌，黑暗中响起一声低低的应答。 “会的。” 第84章 运转 长得好看就是要多笑笑。 沈彦和叶阑珊去面试那天是周三, 许璟从早上开始右眼皮就一直跳。 非酋体质碰上倒霉日，今天的许璟走路平地摔了三次，喝水无故呛了四次。 后面隔三差五传来咳嗽声, 查飞昂都听傻了, 忍不住回头提醒道，“璟哥你今天注意点啊。” 结果这句话说完还没两秒钟，一本天外飞书在空中曲线救国, 以一种非常离谱且诡异的可能性, 硬生生砸到了许璟的头上。 所有看到的人：“……” 这书居然还能拐个弯。 男生看起来像是遭雷劈了, 磕磕绊绊的跑上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璟哥, 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他只是想来这边问道题，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伸脚绊的他, 还有，为什么离这么远也能砸到许璟？！ 许璟神色阴沉，从呼吸声都能听出危险, 查飞昂连忙把那个男生一推，说, “快滚滚滚。” 然而转头瞬间，却发现许璟的额角多了道长长的血痕。 "我操，怎么还流血了？没事吧璟哥？" 许璟冷着脸抬起头，“你也滚。” 查飞昂：“……” 一中有规定学生在校必须穿校服且佩戴胸牌, 否则会扣班级分, 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值周老师检查，很多人也就忘记这事了，可今天却来了一个突然袭击, 所有人都没被发现，唯独跟许璟同行的他们在教学楼门口被抓了个正着，一班非常荣幸的直接被扣了三分。 一中的食堂有三层楼，算下来有近五十个窗口，许璟去了最近的一个随便打了三样菜，结果每一个都翻出了头发，还是不同颜色的，这对于洁癖比天大的人来说简直是场巨大的暴击，恶心的他连午饭也没吃，直接去食堂厕所，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头昏脑涨的回了教室，坐下来还没五分钟，这时顾芊芊接完热水从身边路过，保温杯里的水因为空气受压膨胀当场喷了出来，把许璟的鞋浇了个彻底。 许璟的表情有种快杀人的冲动。 顾芊芊愣了下，边从口袋拿出餐巾纸边说，“抱歉许璟，我不是故意的，你擦擦。” 梁戈听到声音后回了头，从两人的反应以及正滴着水的保温杯中推断出了刚刚发生的事，此刻连他的第一反应都是同情许璟了。 顾芊芊：“我赔你双新的。” 梁戈低头看了眼，好家伙，许璟这鞋至少得3万。 “璟哥，班长她也是不小心，她——” 许璟冷声打断，"不用。" 可怜的许大少爷又跑去厕所擦鞋，结果发现毫无意义，袜子已经湿到一拧都能挤出水的程度，许璟黑着脸把手里的纸一扔，强忍着烦躁走了出去。 刚刚去办公室交完化学作业回来的查飞昂听到梁戈讲这件事，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震惊道，“这也行？这他妈也太倒霉了吧。” 正当他们都觉得再倒霉也该到此为止了，转头却看见班上最胖的男生跟火箭筒似的往后门冲，查飞昂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看见许璟走了进来，然后被那个200多斤的伟岸身躯撞的直接没影了。 两人：“……” 6。 回座位的时候，许璟的表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现在谁在他身边呼吸都是死路一条。 唯有查飞昂这个不怕死的上前安慰道，“璟哥，绝对是彦神把你的运气带走了，有失必有得嘛，看来彦神今天绝对能拿下面试！” 于是两秒后，教室后排响起了查飞昂凄惨的哀嚎。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我操，梁戈救我！” “璟哥，打人不打脸。” “那里也不行！！啊……” · 冬日的暖阳明媚而短暂，一阵风吹过来，冷意又蔓延全身。 此时此刻那个本应该面试的人，现在却坐在医院的就诊室里，沉默不语。 医生看完心电图又看核磁图，神色变得有些沉重，皱眉道，“情况不太好。” 沈彦抬起头，一脸平静，“说吧。” “冠心病通常有三个阶段，心绞痛，急性心肌梗死，到最后心衰，从你的CK–MB和cTn上看，你现在的并发症已经到了第二个阶段，硝酸甘油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用了，而且心梗一旦治疗不及时，很容易发生心脏破裂或者衰竭，后果” 后面的话医生没再说下去。 “我需要注意什么。” 医生抬眼看了下沈彦，心想这人年纪不大，倒是真淡定，有种大不了就去死的坦然，于是迟疑了一瞬，回道，“不要进行剧烈和过量运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现在到冬天了，更要注意避免寒冷刺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记得随身带药。” 沈彦嗯了声。 医生想了想，还是安慰了声，“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绝症，你不用太过担心，只要积极防御治疗，会好起来的。” 沈彦拿着那几张报告单就要离开，然而到门口时，后面的医生看着电脑上的名字，像是想起点什么，喊道，“等等。” 门口的人脚步一顿。 “你叫沈彦啊，我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了那个全市第一的新闻报道，综合模拟大赛我儿子也参加了，所以你就是那个第一？我说怎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你。” 沈彦回过头，“嗯，有事？” “没，就是觉得挺巧的。”说到这，医生又有些奇怪，问道，“今天不是你们竞赛的面试吗？我儿子一大早就出发了，你怎么没去？” 沈彦晃了晃手里那叠心电图，转身时，毫无波澜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怕心梗。” 医生：“……” 沈彦离开医院的时候正是晚高峰，城市繁忙热闹，承载着一片行色匆匆的身影，仿佛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只有他在漫无目的的行走。 上次吃饭沈临之的态度让沈彦知道出国已成定局，也正是这样，他拒绝了清北招生办的邀请，也放弃了这次面试。 他自私的想在那人身边多待一会，好像这样将来就能更有底气些，他也知道这样的私心很残忍，对于许璟来说一点都不公平，可他还是希望许璟能够等等他，哪怕多一天也好，因为他实在，不舍得。 身后传来两下警醒的喇叭声，将沈彦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回头，只见一辆崭新的黑色库里南从汹涌的车潮中飞驰而来，最后以一种非常帅气的收场方式稳稳当当的停到了他的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精致美艳的脸蛋。 “帅哥，约么？” 沈彦:“……” "看你长这么帅，姐姐我出市场价的十倍喔。" 沈彦眯了眯眼睛，说，“你这点钱还不够我一天的利息。” 姜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你们有钱人真无聊，上车，别让狗仔拍到你。” 沈彦上车后看了眼车里的配置，说，“看来在娱乐圈混的不错。” “哪有啊，这车是凌宴的，我借来开开。”说到这，姜沛忍不住叹了口气，说，“这还是他家停车场里最便宜的一辆了，别的我都不敢开，万一磕着碰着我把嗓子唱烂都还不起。” 沈彦问，"你跟他怎么样了？" “我跟凌宴？没怎么样啊，我俩平时就不怎么联系，你不是见过他么，巨高冷，跟他说十句话就回一句，比你的小男友还高冷。” 沈彦忍不住笑了声，要换做是许璟，第三句就已经动手了。 姜沛听到声音后转头看了眼，也笑了起来，“果然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呢，都会笑了，真好，长这么好看就是要多笑笑啊。” 说完大明星又半感慨半幽怨道，“姐姐我也想谈恋爱，奈何遇不到喜欢的男人。” 姜沛的声音总是有着特殊的感染力，车内氛围变得欢快，沈彦便顺着话题问，“喜欢什么样？” 姜沛想了想，说，“长得帅肯定不用说了，毕竟我的颜值摆在这，但这个帅也分类型，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沈彦挑了挑眉，"我怎么？" “你长得太骚包了，笑起来比我还勾引人，我接受不了。” 沈彦：“……” “其次肯定要高，一米八五以上吧，然后还要有钱，得是卡随我刷，车随我开，分分钟几百万上下那种程度，最后话别太多，我讨厌聒噪的男人。” 沈彦听完后沉默了两秒，说，“你确定说的这些不是照着谁在描述。” “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高质量的男性，要是有，我早他妈上——”姜沛声音戛然而止。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脑子里真有这样一个人，貌似还是她现在开的这辆车的主人。 沈彦也没放过她，意味深长道，“上什么？” “……”姜沛上半天没上出后话，最后直接放弃，哼了两声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该问别问！” 沈彦一脸我就静静看你演。 姜沛显然不想提这事，后面干脆跳过这个话题，问道，“对了，我刚刚看你好像是从医院出来的？你生病了？” 沈彦嗯了一声，“头有点疼。” “为什么，晚上没睡好？” “嗯。” 姜沛当即想偏，拔高声调愤怒道，“我操！沈彦你他妈太混蛋了，人家许璟还没成年你都下得去手，我精神肉.体双重鄙视你，不，我代表全国人民一致鄙视你。” 沈彦淡淡道，“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垃圾倒了。” 双目对视，姜沛又狐疑的确认了一遍，“真没有？” “废话。” “那就行，那你还算是个人。” 沈彦上车后手就一直压着口袋里的药，好在姜沛头脑简单，和她说什么就信什么，也不会过分解读和质疑，不过这样的性格在娱乐圈生存早晚出事，尤其是姜沛这种又漂亮又有实力的新人，但沈彦并不担心，毕竟现在有人会保护她。 两人去了家西餐厅吃晚饭，之后姜沛把沈彦送到了公寓楼下，凌宴的车都是顶级配置，尤其是那个车载音响，360度环绕立体声，18个至尊扬声器单元，再加上蛹动乐队新出的摇滚rap和姜沛完美的女高音，一路下来沈彦被吵的多次想跳车。 看着那个着急离开的身影，姜沛笑眯眯的探出头，甜美的声音带着张扬，“下次再见啦，沈大帅哥。” 沈彦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见面可以，但他绝不会再坐姜沛的车。 为了防止像上次那样又让许璟闻出消毒水的味道，沈彦算好了时间回来，进房间洗了个澡又换了件衣服。 青橙公寓离一中很近，顶多十分钟就走到了，然而沈彦在走廊上等了快二十分钟都没等到许璟回来，心下一沉，正要出去找人 这时电梯传来“叮咚”一声，沈彦看了过去，当场愣住了。 第85章 角落 你们两个，跟我去办公室！…… 只见来的人发型凌乱, 神色阴沉，额角那贴了张显眼的创可贴，滴着水的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 右边裤腿也被粗暴的向上卷了几节, 一双白色的球鞋上全是黑漆漆的泥点。 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沈彦看了半天才认出来眼前这人是许璟。 走上前又近距离欣赏了会他同桌百年难遇的新造型，沈彦摸着下巴，忍不住笑了起来, “去哪起义了？” “少说风凉话。”许璟把包扔进沈彦怀里, 沉着一张俊脸进了601。 走廊上响起一阵难以自抑的笑声。 虽然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一堆破事, 但让许璟感到最可恨的还是刚刚回家路上碰到的那辆黑色库里南，这车以不要命的速度从他身边的水坑经过, 彻底把他的鞋子和裤脚弄脏了。 澡洗了近一个小时，许璟出浴室的时候，厨房正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乌冬面的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他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本来还没胃口, 这时候才觉得饿的有些低血糖。 看着那个系着围裙忙碌的身影，许璟轻轻哼了一声, 还算有良心。 几分钟后沈彦关了煤气从厨房走了出来，将两碗面往桌子上一放，香味更浓郁了，原本在沙发上擎等着吃的许璟也懒得矜持, 起身走了过去。 许璟吃的很投入, 全程连头都没抬起来过，沈彦才和姜沛吃完饭，这时候根本吃不下, 本来想象征性的陪许璟吃会，可他都还没动两下筷子，一抬头，对上了许璟欲言又止的目光。 “怎么了？” 许璟神情拧巴，来了句，“还有吗？” 话落，沈彦看了眼许璟面前那碗，发现已经连汤都不剩了，愣了下，紧接就把自己的推了过去，说，“我不饿，你吃吧。” 见对方没反应，沈彦又补充了一句，“我吃过了。” 许璟这才动筷子。 两碗面吃的心满意足，虽然只是普通的乌冬面，但配上沈彦精湛的厨艺以及一整天没吃过东西的许璟来说，这一顿简直是人间美味。 看着许璟脸色好看了不少，沈彦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许璟正拿纸擦嘴，听到后没吭声，今天发生的每件事单拎出来都丢脸至极，他才不想说出来让沈彦嘲笑。 但在沈彦眼里，面前的人低头垂眼，睫毛微微敛着，白皙清俊的面容显得额角那道创可贴更可怜了，于是收了笑，看着许璟问道，“有人欺负你？” 清晰低冷的嗓音传了过来，许璟神色一滞，像是听见了很奇怪的话，看向沈彦的动作变得有些迟钝。 虽然以前在初中的时候三天两头帮严哲打架，但那些很多都是男生之间不成熟的玩闹，许多人纯粹就是凑个热闹，根本不会动手。许璟虽然脾气差又常常冷脸，但从来不会去挑衅别人，同样也没有人敢来招惹他，所以对于欺负这两个字，许璟听到的那一刻只觉得很陌生，沈彦怎么会把他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看到许璟的反应，沈彦却更坚定了刚刚的结论，脸色沉了下去，问道，"是谁？"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今天发生的每件事跟欺负两个字都搭不上边，他也单纯只是觉得心情不太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沈彦认真的语气，好像在知道答案后就会立刻帮他解决那人，许璟眨了两下眼睛，心里居然还真磨出了几分委屈的感觉。 在许璟的沉默中，沈彦已经觉得这事比他得知自己病情加深还要严重，骤然起身，许璟却在这时开了口，轻声喊了一句，“哥。” 沈彦动作一停，“……嗯？” 他幻听了吗。 只见许璟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不由分说的上前抱住了他，因为刚洗完澡，对方身上清新的柑橘沐浴乳的气味直面而来，沈彦身体有些僵硬，紧接又听到许璟低低的声音，“抱抱。” 沈彦大脑轰隆一下，他觉得许璟肯定是遇到了很严重的事情，不然不会这个反应，于是伸手轻轻拍了拍许璟瘦削的脊背，摸着那柔软的头发，宽阔温暖的胸膛像一座坚固的城墙，将怀里的人围的严严实实。 同时忧虑道，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许璟回道，“没事，就是遇到了些倒霉事。” “比如说？” "不想说 。\"许璟语气沉闷。 沈彦此刻很好商量，顺从道，“好，那你告诉我，额头这个伤是自己弄的还是别人？” 许璟说，“不小心被砸了。” “谁？”沈彦眉头一皱，又问，"真是不小心？” 许璟直接跳过了第一个问题，回道，“嗯。” “让我看看伤口。” 许璟说，“不要。” 沈彦这回没答应，伸手就往创可贴那碰，许璟往后一躲，转身进了房间。 “睡觉了。” 沈彦：“……” 看许璟的反应沈彦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洗完碗之后又好声好气的哄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嗓子直接发炎了。 趁许璟被梁姻叫去讨论作文的事时，沈彦又问了查飞昂。 查飞昂被许璟收拾的现在还腰疼，撇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把昨天的事情全说了。 沈彦听完后沉默了两秒，说，“别扯。” “我操真没扯，不信你问梁戈。” 梁戈最不会撒谎，那双大眼睛里面全是实话，听到后转身对沈彦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真的！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像昨天的许璟那样倒霉。” 所以他同桌昨天经历了被书砸，被水泼，平地摔，出门被老师抓，进门被人撞飞，食堂吃出头发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倒霉事。 原来昨天受了这么多委屈啊，难怪能十分钟吃完两碗面。 沈彦心想，怎么他不在一天许璟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如果昨晚没有他，许璟肯定会冷着一张脸把澡洗完，小少爷自尊心大过天，绝不会主动跟任何人说这种事，包括秦欣和许怀杨，他都能想象得到许璟闷不吭声上床的表情，平静但并不开心。 沈彦越想越觉得心中不是滋味，以后他不在，这人能照顾的好自己么。 许璟拿着征文回了座位，这篇是他的初稿，一气呵成，连字词都没修改过，却被梁姻在办公室里夸了很久，连连称赞这是能拿特等奖的水平，简单指导了下他遣词造句方面的问题就说可以准备投稿了。 因为昨天的事许璟今天做什么都格外的小心，然而不需要刻意，一切都风平浪静，或许还真像查飞昂昨天说的那样。 想到这，许璟突然问道，“昨天面试的怎么样？” 沈彦迟疑了一瞬，说，“挺好的。” “嗯。”许璟正改着作文，没察觉到不对劲，笑了笑，说，“到时候记得跟我分享大学生活。” 沈彦只是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想到许璟为他做的那些准备，以及此时此刻发自内心的欣喜，沈彦还是没能把实话说出口，只希望在面试结果出来那天，某人动手能轻一些. 期中考最后一场是英语，结束的时候许璟正从三班的教室走出来，一名女生紧跟其后，叫住了他。 “等等，许璟。”温怡强压着习惯性的大嗓门，走上前轻声问道，“可以跟我去个地方么？” 温怡长相普通，其他方面也没什么辨识度，但因为之前担任过四班的班长，许璟也认了出来。 “有事？” “我想单独找你聊聊。”温怡语气有些紧张。 此时边上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许璟皱了皱眉，还是同意了。 学校有几处是监控的死角，比如教学楼后面靠近围栏的地方，温怡一直往那边走，许璟没什么耐心，停下来后直接道，“有事这里说。” 四周很安静，温怡的脸渐渐红了起来，她问，“许璟你还记得我么？” 许璟下意识想说废话，不然跟你来干嘛，但考虑到对方是女生，还是没把这么冲的话说出口，淡淡的嗯了一声。 “就是我想问一下你，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在认识沈彦之前，许璟对于男女感情完全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但因为之前被表白的次数太多，这时候也明白了温怡的意思，于是一针见血道，“我不喜欢你。” 温怡僵在了原地，脸上闪过几分难堪，声线微微颤抖，“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以为分班之后就可以不喜欢你了，但每次在操场或者在食堂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没想怎么样。” 许璟刚要开口就看见温怡眼眶发红，一副要掉眼泪的模样。 “……” 许璟从口袋拿出一包随身带的餐巾纸，抽了一张给温怡。 “谢谢谢。”温怡擦完眼泪，又不甘心的问道，“所以你有喜欢的人吗？” 许璟没有犹豫，嗯了一声。 最悲伤的不是被暗恋的人拒绝，而是得知暗恋的人有喜欢的人，温怡一边心碎一边哽咽，“可以和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很好，很优秀。”许璟说，“你没必要和他比。” 强烈的自卑感席卷而来，迫使温怡低下了头，她想许璟的意思就是自己没有资格和那个女生比。也是，她没有出色的长相，又不高挑，成绩还不突出，跟许璟相比简直就像月亮边上一颗微弱的星星，太普通了。 "我知道了。”温怡轻声道。 "我的意思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来说不重要，你不需要跟他比，也不用以他为目标。” 温怡直愣愣的抬起头看许璟，“你是指？”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做现在该做的事，成为该成为的人。” 看着许璟的脸温怡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但她也能从对方平静果断的声音中听出意思。 许璟对自己没有任何想法，她应该去做更值得做的事。 温怡擦完了眼泪，在一片沉默中认真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安慰我，总有一天我会和你出现在同个光荣榜上。” “嗯。” 许璟转身要走，温怡深吸了两口气，似乎把所有的勇气都压在了这句话上，“还有，能不能把那包餐巾纸给我，就当留个念想。” 许璟不理解，皱眉道，“超市三块钱一包。” 温怡：“……” 对帅哥祛魅或许只要一瞬间。 沈彦说让他考完英语就回一班，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再不去某人估计要全校搜寻，想到这许璟也不再废话，把整包餐巾纸给了温怡。 两人正要各自离开，而这时那个专门抓早恋的教导主任却突然出现，眉头紧皱，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这边。 又是孤男寡女，又在没有监控的地方。 教导主任当即喊道，“你们两个，跟我去办公室！” 许璟：“……” 温怡：“……” 第86章 荒园 你是要留在上面过夜？ 到办公室后, 教导主任脸沉的跟黑炭似的，指了指温怡，又走到许璟面前, 一脸恨铁不成钢道, “我们学校明确规定不许谈恋爱，你们两个还是好学生，尤其是你许璟, 你看看这像什么样子。” 温怡脸色涨红, 磕磕巴巴道, “主任，其实是我, 我——” “主任。”许璟打断了她，说，“我们只是同学。” “那你们两个去没有监控的地方干嘛？” “说点事。” “什么事？有什么事大庭广众不能说, 要私下说？” 许璟:"……" 还解释不清楚了。 “我知道你们正值青春期，有那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但现在应该是好好读书的时候, 等考一个好的大学再谈也来得及啊。” 教导主任说的苦口婆心，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说，“等处分吧。” 温怡着急道，“主任，我和许璟真的没有谈恋爱, 是我找他有点事情。” “你怎么证明呢？”教导主任说, “每一对被我抓到的都是这么回答我的。” 温怡深吸了几口气，顿时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她这恋爱还没谈上，处分先压头上了。 正当场面僵持不下时, 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主任，我能证明。” 许璟转头看了眼，发现居然是陆海川。 陆海川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中二的走姿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忍直视。 “当时我就在现场，我能证明他俩只是聊了点学习上的事情，其他什么都没做。” 教导主任没说话，表情还是有些不相信。 陆海川笑了声，说，“主任，你可以查附近的监控，看看我是不是跟他们一起去了那个地方，而且还有很多同学也能证明他们的关系，需要我帮您一个个叫来办公室吗？” 教导主任皱了下眉，“你叫什么名字？” “高二一班，陆海川。” 好学校都重视名声，很多不太好的处理结果也只是缺一个明面上的证据罢了，教导主任的视线在三个人脸上来回打转，沉思片刻，还是摆了摆手，说，“这次就算了，你们两个以后都注意点，别再发生这种解释不清楚的事了。” 三人同时道，“谢谢主任。” 出门后温怡一溜烟就跑走了，心想着今后绝对痛改前非，好好学习，远离男人。 许璟和陆海川一前一后走着，虽然两人之前闹的不愉快，但就事论事，许璟还是停了下来，转头道，“谢了。” 陆海川一脸无所谓，说，“没事啊，实话实说而已，我当时确实在现场。” 想着这话有点歧义，陆海川又解释道，“别多想啊，我可不是跟踪你，我就是去那做个地理的小实验，碰巧看到了。” 虽然陆海川刚刚帮了忙，但许璟跟此人依然话不投机，正要走时，又听见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再说了，你又不是沈彦。” 许璟脚步一顿，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变了，看向陆海川，“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海川轻描淡写道，“我之前落水，是沈彦救的我，所以我一直把他当偶像，仅此而已咯。” 许璟皱了皱眉，这事沈彦并没有和他说过，他之前单纯以为陆海川是出于某种特殊的想法才总是骚扰沈彦，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层原因。 “不过你对我的敌意一直都很大，这点我想跟沈彦有关吧。”陆海川故意往许璟耳边凑，佯装神秘道，“你们两个——” 许璟心一紧，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说什么？” "别装了。"陆海川轻哼了两声，说，“我知道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许璟瞳孔骤缩，当即僵在原地。 原以为第一个主动发现的会是查飞昂，却没想到居然是陆海川，难道他和沈彦露出破绽了吗。 陆海川像是达成了某种目的，笑的极其嚣张，离开之前还故意撞了下许璟的肩膀。 虽然陆海川刚刚态度顽劣，但语气中并没有鄙夷和嘲笑，看起来就像是随口开个玩笑。 失神之际又瞥到了时间，许璟暗骂了句脏话，连忙向教室跑去。 每次考试完一中都会放一下午的小假期，大部分学生会回宿舍休息，要不然就在教室学习，两人因为走读，都是趁这个时候偷偷溜出学校，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许璟三分钟跑了两个教学楼，然而赶回教室时却并没有发现沈彦的身影，问了班上两个男生，也都说刚才还看见。 许璟在教室等了几分钟，最后实在坐不住要去找人，结果刚站起来就看见沈彦走了进来，衣襟潮湿，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 “去哪了？” 两人同时发问。 “洗了个手，你呢，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许璟没回答，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伸手翻了翻沈彦的衣服。 难怪脸色这么差，这个天气就穿这么一件短袖和单薄的外套，不冻死他已经算好了。 “不能多穿点？” “还好，不冷。” 许璟又瞥了两眼，刻薄的评价道，“你看起好像被绝育了。” 沈彦：“……” 他同桌舔嘴唇的时候真不会被自己毒死吗。 两人出教室后，许璟简单解释了刚刚的情况，语气还挺诚恳，沈彦倒是不在意自己等了那么久，反而庆幸许璟不在，否则就看到他病发时的惨状了。 见许璟神情有些严肃，沈彦又问，“怎么了？” 许璟想了想，还是如实回道，"陆海川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了。" “刚刚和你说的？” "嗯。" 两人一路沉默到翻墙的地方，每次沈彦都会让许璟先上去，万一没扶稳，他在下面也能接住，但许璟这体型随手一翻就过去了，不仅利索，姿势还很帅气，倒显得他的担心有些多余。 沈彦撑着栏杆纵身一跃，上去之后刚要往下跳，就看见许璟站在底下直直的看着自己。 于是停下了刚要做的动作，也似笑非笑的看了回去。 许璟;"？" 这人又要表演哪一出。 “同桌，如果我现在摔下去了，你会愿意冒着骨折的风险接住我么？” “……” 果然。 许璟挑了挑眉，说，“要不你试试？” “那如果骨折的是我，你还会爱我么？” “你再废话，我等下就把你打骨折。” 沈彦笑了笑，却依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还赖在那了。 许璟问，“你是要留在上面过夜？”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仗着他的喜欢公然耍无赖，跟个小孩似的，许璟心想谁能知道这么幼稚的人居然是全省第一。 “行啊。”许璟双手抱臂，说，“喊一声老公，我就接你。” 这便宜占的。 沈彦眼皮跳了跳，轻咳两声随即又说，“那第二个问题呢？” 许璟心说这还用问吗，别说骨折了，沈彦即使残疾他都爱。 见对方不回答，沈彦叹了口气，说，“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许璟抬头，说，“当然爱。” "那如果——" “你有完没完。”许璟没了耐心，作势要走。 沈彦却在这时跟不要命似的直接跳了下来，这墙虽然不算高，但如果没做好准备扭伤事小，万一严重起来骨头都能断几根，许璟当即伸手去抱沈彦，而对方像是把位置距离都算好了，直接扑向他的怀里，许璟被这冲劲撞的连连后退，两人险些摔倒！ “你他妈——” “谢谢你接我，老公。” 许璟:"…………" 后半句没骂出口的脏话当场被这个称呼碾碎，许璟被喊的晕头转向，差点不会走路。 一中附近有个废弃的公园，荒了五六年，杂草丛生，还建了不少奇形怪状的小房子，时不时就有几个好奇心很重的男生组成探索小队来这里，美名其曰冒险，实际上还没走到就已经被吓个半死。 两人也不往里走，只是绕着周围一圈散步，这边没什么人，他们能肆无忌惮的牵手接吻，到冬天了沈彦就把许璟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偶然间碰上几个散步的老人，沈彦会自觉松开，许璟也把手缩了回来，等对方走后，又偷偷伸进去，握住那只冰凉的手。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走着，恍惚之间，也从初春到了凛冬。 安静之中，沈彦开了口，“陆海川这人心不坏，你不用在意他说的话。” “嗯。” “如果在意，那我今晚就替你出气。” 许璟正捏着沈彦的手指玩，听到后问，"你想怎么做？" 沈彦嘴角轻轻上扬，“先卸了他的四肢，打到他五脏出血，肋骨断裂，晕了就用冷水泼醒，清醒状态下让他给你下跪磕头道歉，要是还不愿意，就继续打，直到你开心为止。” 许璟眯了眯眼睛，说，“业务很娴熟啊，黑老大？” "是啊，不瞒你说，我认识你之前天天干这种勾当。"沈彦止住许璟不安分的手，弯腰凑到他跟前，笑容森然，“怎么样，你怕不怕？”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什么时候带我一起？” 许璟的眼神透露着跃跃欲试，两人对视片刻，同时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有些事你绝不会做。”许璟说。 沈彦愣了下，神情戏谑，"万一你看走眼了呢？" "那我也不后悔。" 沈彦：“……” 此时此刻，东边小道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骂声。 “操——你当玩4399小游戏呢，咱俩拳皇啊？” “妈的，我怎么知道他们这么多人。” “敢惹我们宁神，真是不知好歹？兄弟们，教教他两怎么做人。” 好熟悉的声音。 是严哲和林嘉誉。 沈彦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真正的黑老大来了。" 许璟：“……” 小学周内打，初中周末打，高中全年无休，这两货真是没一天消停。 两人赶到的时候，局势非常鲜明。 严哲和林嘉誉已经被逼到墙角，一个拿着铁棍，一个赤手空拳。 而围堵他们的是十几个小混混，豆豆鞋紧身裤，加上五颜六色的头发，往那一站跟道彩虹似的。 也就看着声势浩大，实际上都是绣花枕头。 “你说我现在喊璟哥，璟哥能听到吗？” 林嘉誉一针见血道，“嗯……可能警察会先听到。” 严哲咬了咬牙，心想豁出去了！冲上前喊道，“你们要打冲我来！” 林嘉誉感动的差点落泪，心想果然没白交这朋友，然而下一秒，前面有理有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但如果要动刀，你们冲林嘉誉去，他不晕血，各位爷，我晕。” 林嘉誉：“……” 妈的感动早了。 “少他妈废话，你俩平时不是很嚣张吗，连我们宁神的女人都敢抢？”一名小混混趾高气昂道。 林嘉誉骂道，“操，那是她向我表的白，跟我有什么关系？你长得丑人家看不上你，怪我？” “我操嘴这么硬，你——” 一声低笑忽然从身后传来，在狭窄的空间里面显得格外突出。 所有人都在这时回了头，只见巷口站着两个少年，左边那个慵懒散漫，嘴角勾着几分轻蔑的笑意，右边俊俏白净，面无表情，但眼神极冷。 “操，太好了，是璟哥，我们有救了！” 严哲的声音让为首的红毛突然来了兴趣，他叼着根烟，冲两人抬了抬下巴，说，“你俩是他找来的帮手？” 巷口两人：“不是。” 角落两人:“……” 另一个拿着小刀的小混混鼻孔朝天，一脸不屑道，“那你们杵在这干嘛？没看到这里有架要打？欠揍啊？” 沈彦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淡淡道，“看个热闹，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小混混典型的欺软怕硬，面对这种态度，显然不把两人放在眼里，再加上沈彦和许璟穿的还是校服，下意识就觉得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乖学生。 "看热闹？"红毛夺过另一个小混混手里的铁棍走上前，指着沈彦的脸挑衅道，“我他妈允许你看了吗？” 沈彦挑了挑眉，偏头问许璟，“同桌，你说我能看么？” 许璟默不作声，显然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不想挨打就赶紧给老子滚，不然老子哪天连你妈一起揍。” 边上的小混混听到这句话顿时哄笑了起来，显然这句话有别的含义。 话落，沈彦嘴角的笑意散去，转头看向红毛，红毛被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的心里直发毛，正要让边上的人先解决这两不知好歹的东西，然而一瞬间，手中的铁棍被人夺走，紧接“嘭！”的一声，所有人就看着红毛像皮球一样被那个沉默的冷脸少年当场踹飞了出去， 小混混顿时傻眼了。 许璟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地呻吟的红毛，冷冷道，“就你也配叫神。” 一旁靠墙双手抱臂的沈彦扯了扯嘴角。 红毛龇牙咧嘴的擦着额头上的血，一时间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摔的，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之后对边上那群不知所措的小混混吼道，“一群废物！都他妈上啊，还想不想在四中混了？” …… 十分钟后，倒在地上的人从一个变成了十四个，各个翻滚捧腹，呻.吟不止。 这十分钟内许璟全程动手，沈彦全程看戏，结束的时候还不忘观众的重要任务——热烈鼓掌。 角落那两个更是过分，严哲掏出手机录制视频，林嘉誉目不转睛疯狂学习。 许璟觉得自己简直像在马戏团里表演，冷哼了声拉着某个意犹未尽的人走了。 严哲和林嘉誉紧跟其后，走时还不忘踩地上的人几脚。 第87章 成谶 沈彦，我和之前不一样了。…… 在严哲的盛情邀请下, 四个人最终来到了附近一家新开的大型高档肯德基店。 严哲把手机一甩，“随便点，我请客！” 三个人：“……” 林嘉誉当即阳奉阴违起来, “哇, 严老板你好大气，人家都要崇拜你了啦～” 严哲微微一笑，“没你的份。” 林嘉誉直接开始点餐。 严哲父母都是做生意的, 平时零花钱并不少, 买起姜沛的专辑和演唱会门票, 几千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就导致他时而花钱如流水, 时而勒紧裤腰带到处蹭吃蹭喝。 最后四个人点了两份全家桶套餐，还是许璟买的单。 “璟哥，这次多亏有你, 不然我俩真是遭殃了。” 严哲吃的满嘴油，被林嘉誉嫌弃的直接上手制止。 许璟只喝了两口可乐，其他一点没碰, 淡淡道，“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这次跟我没关系啊, 这次是林嘉誉惹出来的麻烦。” 林嘉誉咳了一声，说，“四中拉帮结派的现象比初中严重多了，刚刚叫宁神的那个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混子, 仗着亲哥在警察局上班成天趾高气昂的, 最近他又喜欢上了我们班一个女生，前几天那女生跟我表白了，之后就是你们看到的情况了。” 许璟皱眉, “你们两个是想打一辈子架？” 虽然这句话语气不好听，又带着说教的意思，但两人都知道许璟的脾气，也没有不高兴，林嘉誉摇了摇头，无奈道，“没办法啊，四中那种环境下都是会被同化的，身边所有人都在打架，如果我和严哲不打，那我们就是异类，就会成为下一个被针对的对象。” 许璟沉默了会，看向严哲，“不是想搞电竞？” 严哲吃的正投入，头也不抬道，“别提了，我还以为我是天赋型选手呢，结果上次去俱乐部看了看，连给人家打下手都不配。” 一个香辣鸡腿堡下肚，严哲又满不在乎的说，“璟哥你不用担心我们两个，年轻无极限嘛，走一步看一步咯。” 以严哲的的心态和乐观程度，其实干什么都会成功的，只不过这人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很多事情稍微有点起色就开始放弃了。 人各有命，许璟也懒得操这份心。 严哲问，“对了，你们两个这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璟说，“散步。” 林嘉誉不解，“啊？这种没人的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又不是小情侣。” 此话未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等林嘉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场面都静了静，严哲听到后更是觉得手里的鸡腿都不香了。 许璟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几分钟后留下句回校了，就带沈彦离开了。 严哲踢了脚林嘉誉，骂道，“你他妈非讲这种，不知道璟哥会多想吗？” 林嘉誉看起来也有些懊恼，嘀咕道，“我其实不是那意思，就是有时候会忘记，再说了，难道你能接受？” 一边是和许璟的革命友谊，一边是直男的自我修养，两个想法在脑子里斗争半天，严哲最终一脸看开了的表情，说，“我接受这份肯德基。” 天将暗未暗，两人兀自走着，许璟心里想着事，也没注意前面的路，直到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拦住了他，许璟抬头一看，发现自己险些撞树上。 在沈彦准备把手缩回去的时候，许璟却先一步握住，不容拒绝的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平静的声音从耳侧传了过来。 “沈彦，我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他如果先后遇到今天发生的事，一定会胡思乱想，以至于怯懦，退缩，但现在的他会坚定的站在原地，就像刚刚握住沈彦的手那样，义无反顾。 沈彦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许璟又说，“你跟去年也不一样。” "嗯？" "去年你的手还没这么凉。" 沈彦以为许璟话里有话，转头发现边上的人神色正常，于是笑了笑，说，“可能年纪大了吧。” 明明就是为了耍帅，不好好穿衣服。 许璟哼了声，"少装。" 两人回教室的时候还是迟到了几分钟，好在是梁姻的课，喊了声报道就让进去了。 "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就简单对一下答案，明天再讲解试卷。" 有学生发问，“那对完答案干嘛？” 梁姻笑道，“你们有什么好的提议？” 台下一致，“看电影！！” 梁姻很爽快的答应了。 然而欢呼没多久，从梁姻公布答案开始，班上变得越来越安静，最后整个班如死一般沉寂。 查飞昂看着自己连着三道选择题全错，忍不住喊道，“老师，你是不是报错答案了。” 话落，班上一呼百应。 “是啊老师，这都给我对懵逼了。” “你敢信我第一面就对了两题？” “呵呵，我就对一道。” 梁姻打断了此起彼伏的讨论声，说，“这次选择题出的确实不怎么好，答案也存在模棱两可的情况，所以全年级的正确率还不到35％。” 这下大家圆满了，查飞昂回头瞥了眼许璟的答案，发现连许璟都错了好几道，很不厚道的呲着大牙笑了起来。 许璟看到了，说，“这是我试卷上的答案。” 查飞昂笑容一僵，“啊，那你选择题到底错了几道？” 许璟：“全对。” 查飞昂：“……看我哭你满意了？” 许璟：“嗯，大点声。” 查飞昂当即趴在梁戈肩头，“呜呜呜不活了。” 梁戈直接原地起跳，“别这样兄弟！我他妈恐同。” 这次梁姻选的电影是前段时间刚上的新课《边城》，许多男生对此不敢兴趣，不是趴着睡觉就是下五子棋。 后排的灯没关，许璟也没离开教室，就这样撑着头安静看书。 沈彦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情感的变化是在那节活动课，那时候他和许璟依然不对付，因为天气好所有人都去了操场，只有他嫌吵回来了。 从前门走进，沈彦一眼就注意到角落看书的人，清隽冷淡的眉眼，黑色耳机缠绕在耳廓上，校服领口的扣子被系得规整，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少年极轻的扯了下嘴角，那个笑柔和清浅，像仲夏夜温柔的风，在他平静的心湖荡开了涟漪。 操场传来的声音渺远绵长，沈彦在门口站了很久，那一刻，他突然很想知道许璟在看什么。 沈彦靠近，发现他同桌此时此刻正在看《芬尼根的守灵夜》，他依稀记得一个星期前许璟还在看《红与黑》。 在其他人还在看霸道总裁爱上我，重生之顶级仙尊的时候，许璟已经看了无数本这种艰深晦涩的上世纪西方名著了，但沈彦知道，许璟并不是囫囵吞枣，而是真的能读懂。 这点也奇怪，他同桌连同龄人在想什么都无法理解，居然还能看明白这些书。 “你很无聊？”许璟瞥了眼几乎要贴在他身上的人。 “还行，好奇你在看什么。” 说话间，许璟又翻了一页，他边压着书，边单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 “看去吧。” 沈彦一瞥。 妈的。 《圣经》 沈彦气笑了，但是为了不辜负许璟的好意，他还是接了过来。 五分钟后，许璟转头一看，发现边上的人早已经趴下睡觉了，左手顺势搭在后颈上，右手食指还压着《圣经》的第一页。 许璟摇头，无声笑了。 前排的查飞昂向梁戈提出了今晚的第三次邀请，“同桌，你真的不考虑和我来一场紧张刺激的五子棋吗？” "哎呀别吵我。"梁戈无情扒开查飞昂的手，一脸专注的盯着大屏幕。 电影的画质堪比初中化学实验，查飞昂头顶问号，“不是，这有啥好看的啊？” 梁戈目不斜视的回道，"你有没有觉得翠翠很像我们身边的一个人。" 查飞昂大脑飞速运转半天，最后放弃了，“想不出来，谁？” "班长啊！"梁戈的语气坚定的像是要入党。 “……哈？”查飞昂又看了眼大屏幕，说，“你眼睛被鸡啄了啊？这跟班长根本不像好不好。” “废话，我说的又不是长相。” “那你说的是哪？” “我也形容不出来，就是感觉她们两个的行事作风，不对，身世命运，也不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梁戈费尽心机想抓住刚刚在脑子里面一闪而过的名词。 “灵魂。” 许璟淡定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对对对，就是灵魂！”梁戈一副找到知音的表情看着许璟。 许璟头也没抬，又翻过去两页书。 “你们讲的是人话？我怎么一个字听不懂，彦神你——” 查飞昂刚想找跟自己同一战队的人，就被许璟冷漠的眼神打断了。 看到沈彦在睡觉，查飞昂也不敢打扰，捂着嘴转头继续下他的单机五子棋了。 放学后大部分人都选择直接回宿舍，只有一小部分留在教室学习。 查飞昂知道梁戈放弃住校就是为了天天护送顾芊芊回家，嗤笑了句，“尾随痴汉。”就走了，离开时还不忘拿上物理笔记本。 爱情不重要，学习才是王道，他要卷死一中这些畜生学霸，当然，后面那两个除外，那两个本来就不是人。 梁戈冲着查飞昂的背影反驳，“什么尾随痴汉！” 他现在明明就能跟顾芊芊同行了，顶多是痴汉，绝没有尾随这么猥琐。 两人依然是最后离开的教室，路上梁戈一直在偷瞄顾芊芊。 顾芊芊清冽的声音传了过来，“梁戈，我脸上有东西？” 梁戈愣了愣，连忙摇头，“没有。” "那你一直看我干嘛。" “没有啊，我就是随便看看。” 说完连梁戈自己都忍不了了，他这不纯粹是在已读乱回吗。 “不要撒谎。” “好吧。”梁戈低声承认，“我确实在看你。” “嗯。”顾芊芊顿了顿，轻声问道，“好看么？” 梁戈瞪大了眼睛，顾芊芊居然没生气，还问他这种问题。 “……好好好好看。” 妈的关键时刻结巴，梁戈急的想抽自己。 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梁戈又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话题，“今天的电影你觉得好看么？” 顾芊芊回道，“还不错。” 梁戈挠了挠头，说，“我觉得你和里面的女主特别像。” 顾芊芊瞥了眼梁戈，“你该去医院看看眼科了。” "不是，我不是指长相，我是指你们两个的……灵魂！" 此刻梁戈在心里疯狂感谢许璟，不然他根本想不到这个词。 顾芊芊听到后显然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从梁戈口中还能说出这么深刻的命题，不免感到好奇。 “具体说说。” “……” 靠，这题许璟没教啊。 梁戈硬着头皮道，“你们都很聪明，都很善良，都很勇敢，都” 顾芊芊：“……” 看着顾芊芊有些无语的表情，梁戈都了半天没再都出来，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实在太糟糕了，简直就像个没受过教育的文盲，于是一脸沮丧道，“对不起，顾芊芊，我语文不好，看来我真的很笨。” “没有。”顾芊芊这次肯定了他，“答的挺好。” 如果这是一篇她出的现代文阅读理解题，她会在五分的情况下，给梁戈四分，毕竟立意不错，也踩点答题了，但是剩下一分她要保留。 某种程度上，她和翠翠真的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尤其是成长环境方面。但是在命运上，她不会像翠翠那样最后在小山城里孤身守着渡船，思念祖父，等待那个不可能归来的人。 她会是一棵独立生长的树，总有一天枝繁叶茂，然后保护所有她想保护的人。 回去路上顾芊芊没有再说话，少女眉目凝重，仿佛压着无限心事，梁戈越想越觉得自己笨嘴拙舌，今后应该在顾芊芊面前彻底当个哑巴。 然而快到小巷时，顾芊芊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听到了一丝哽咽。 她转身，看见梁戈眼角泛红，睫毛潮湿，喉结上下滑动着，昏黄的路灯下，一滴眼泪顺着高挺的鼻梁下滑，吧嗒一声，砸进了顾芊芊的心里。 顾芊芊压下耳边被风撩起的头发，一时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哭了。 他怎么哭了呢。 梁戈悄悄抹掉眼泪，还庆幸顾芊芊没有发现异样，结果下一秒，他就看到顾芊转过身，白皙的脸浮上浅浅的红晕，就这样伸手抱住了他。 一瞬间，梁戈停止了思考，他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提起，开始剧烈的跳动，爆红的脸颊直接藏匿了眼角的异样。 只是这个拥抱一触即分，梁戈那双无处安放的手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到顾芊芊，对方就已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再见。" 说完，顾芊芊转身就走。 在这样寒冷的夜晚，阴森潮湿的巷子口，梁戈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恍惚觉得身上还余留着顾芊芊的温度，就像在春天一样温暖。 回去的时候，梁戈连蹦带跳的唱了一路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连路边的狗都听不下去了，也跟着附和了两嗓子。 他那样开心，却没想到今晚说的话，一语成谶。 第88章 撑腰 他家长是我。 由于去年高考一中的英语成绩整体下滑, 校长隔三岔五就会安排一场英语讲座，而且要求全校学生都必须参加，于是在某个大晴天, 许璟在学校放置的立牌海报上看到了秦欣的照片。 ——临禾市英语特级教师秦欣老师应邀, 于十二月八日莅临我校讲学。 海报前围得水泄不通，是有史以来学生对英语讲座最热情的一次。 海报上的照片还是去年许怀扬给秦欣拍的，知道自己妻子喜欢拍照, 一个天天出差的总裁得空就去学习摄影, 数十年坚持下来, 现在的技术已经和专业摄影师差不多了，此外他还要求许璟也去学, 原话是，“我不在家，你只需要做好三件事：照顾好你妈, 别惹你妈生气，给你妈拍照。” 许璟赶鸭子上架，渐渐的也掌握了不少摄影技巧, 随手给秦欣一拍都是大片。 “这真是我见过最最漂亮的英语老师。” “看起来好年轻呀，好像才二十出头, 没想到都是特级教师了，我要向她学习！” 许璟在后面听到这些讨论时嘴角抽了抽，心想再过几年这位秦老师的儿子都要二十出头了。 讲座当天秦欣穿了件白色的长款毛衣裙，淡妆加上略显随意的低丸子头, 看起来就像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 连上前迎接的校长都不禁愣了下，边和秦欣握手边笑道，“秦老师看起来比照片上还年轻。” 秦欣回握, “谢谢。” 校长问，“秦老师有个儿子？” "是的，已经高二了，就在你们一中上学，叫许璟。" 厉沁：“……咳咳咳。” 班上英语回回倒数的学生，妈妈居然是市里的英语特级教师，也真是给她一个略生无数的人开了眼了。 校长也有些震惊，不过套话张口就来，“果然是秦老师培养的好，许璟这孩子也是我们学校的尖子生，将来肯定大有出息。” 秦欣微微一笑，"我不要求他有出息，他开心就行。” 秦欣长的漂亮，声音又温柔，讲座结束时学生一哄而上，大部分都是问和英语相关的问题，小部分在那要签名，许璟在角落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许怀扬。 许怀扬秒回。 —不愧是我老婆，真美！ —但你的拍照技术还要加强哈，都给我老婆拍模糊了。 一中被发现带手机直接处分，这种场合下他能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许璟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不过很快他就收到了一笔五万元的转账。 —谢谢儿子。 许璟轻轻哼了声。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后，秦欣下台走向角落等待的少年，笑道，"要妈妈也给你签个名么？" 许璟木然，"你还是留着给我爸签吧。" 秦欣笑容瞬间消失，“别提你爸，他更年期到了，整天发信息问这问那的，烦死了。” 刚上飞机的许怀扬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美女秘书瞥了眼，淡淡道，“总裁，你该吃药了。” 许怀扬啧了声，说，"你懂什么，这是我老婆想我的证明。" 美女秘书表面笑眯眯，内心无能狂怒：二逼上司！一切都是为了钱！！忍！！！ 秦欣环顾四周，问道，“对了小彦人呢，怎么没看见他？” 许璟说，"不知道。" 拍照功夫这人就不见了。 “我刚来的时候看了你们学校的榜单和荣誉墙，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天天被小彦吊打还能这么坚强的活着。” 许璟：“……到底谁才是你儿子？” 秦欣一笑，“当然，我们小璟也很优秀，你的英语老师跟我说你最近成绩提升很快。” “嗯，坚强活着罢了。” “……”秦欣连忙把话题扯开，"对了，你爷爷今早去钓鱼不小心把腿摔伤了，正住院呢，我等会要去趟嘉庆市。" "路上小心。" 秦欣摸了摸许璟的头，说，"乖，照顾好自己，妈妈最近新学了道菜，回来做给你吃。" 许璟：“……” 看来盲盒基数又要变大了。 许璟找了一路都没看见沈彦，快回教室时发现教学楼前面正围了不少人，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两具身影扭打在一起，但因为实力悬殊，挨打的那个毫无反手之力，叫声惨烈，七八个男生上去拉架都没拉住，许璟还有些好奇一中居然还有打架这么猛的人，正要离开，却听到嘈杂的人声中依稀传来一声“彦神” 要走的人脚步骤然一顿。 将两人分开的时候，那个男生的脸已经肿的像个发酵的馒头，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恐，手也忍不住的颤抖，而沈彦全身上下连块皮都没破，神情淡然，完全没有打架后该有的反应。 后面被值班老师撞见，全叫去了办公室。 值班老师：“谁先动的手？” 沈彦：“我。” 沈彦全校出名，又得了综合大赛的第一，值班老师听到后只觉得两眼一黑，问道，"你为什么打他？" 沈彦看向那个男生，“那要问他说了什么。” 男生因为心虚就开始装傻，龇牙咧嘴了半天都不吭声。 站在沈彦身边的许璟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事和自己有关。 值班老师看着男生严肃道，“你回答。” “我……” 而这时门口却闯进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几乎要戳破办公室的屋顶。 "哎哟喂儿子，怎么伤成这样啊，快让妈妈看看。"女人走上前满脸心疼的看着男生，见他整张脸没一处完好的，当即变了脸，怒骂道，“是谁对我儿子动的手？是谁？” 学校还没表态就着急把家长叫过来，此刻值班老师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为了做好表面功夫，还是上前劝慰道，“这位家长，你冷静点，等我们把事情先了解清楚。” “我儿子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了解什么了解？敢情打的不是你孩子，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说完女人就发现自己儿子一直在偷瞄沈彦，当即冲上去，抬手就要扇沈彦的脸，却被许璟当场拦了下来。 许璟冷冷的看着女人，说，“你想这么解决？” 女人是乡下来的，大字不识几个，遇到事情就只知道撒泼，此时又扯着嗓子喊道，“是你们先动手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不让我打回来？” 值班老师被女人吵的实在头疼，粗着嗓子道，“动手解决不了问题！这里是学校，先让他们把事情讲清楚。” 女人惯会察言观色，此刻看着值班老师的反应倒是收敛了几分，走到男生边上，说，“儿子你跟妈妈讲，刚刚发生了什么？” 男生支支吾吾道，“我我当时正准备和朋友回教室，他突然拦在我面前，然后就开始打我了。” 女人听到后顿时又嚷嚷起来，“都听到了没？是他无缘无故冲上来打的我儿子，这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叫你家长来，先把医药费赔了。” 沈彦瞥了眼女人，随即视线转到男生身上，语气压着些许不耐烦，“把你刚刚讲的话，再讲一遍。” 男生自知现在局势对自己有利，扬起下巴反问，“我讲什么了我？我就和朋友说刚刚讲座的老师长得很漂亮，不可以吗？” 许璟皱起了眉。 沈彦冷笑了一声。 女人继续煽风点火，“我看你就是故意找我儿子的茬，这事别想就这么过去，你家长呢？为什么不叫你家长来，不会是有娘生没娘养吧，难怪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 许璟听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值班老师皱起了眉，制止道，“这位家长，请你说话注意点分寸。” “老师，不瞒你说，我家小斌从小就没有爸爸，之前在学校就总是被人欺负，我一个单亲家庭的妇女，又是乡下来的，没权没势，遇到这种事情从来都只有吃亏的份。" 女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展现出神入化的演技，那眼泪掉的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再加上身边站的那个还满脸是伤，此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他们是弱势群体。 顾芊芊冷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语气中透露着强烈的讽刺，“你以为没有录音，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刚刚办公室站了不少人，加上顾芊芊个子又小，一时间谁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实在看不下去这种令人作呕的戏码。走到女人面前，一字一句道，“我来告诉你，你儿子刚刚说了什么，他说那个演讲的女老师身材真好，腰细腿长，看着就反差，就是胸有点小，不过长这么漂亮肯定已经被有钱人玩了，说不准还打过好几次胎，等我以后有钱了也要包养一个玩玩。” 顾芊芊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将这段不堪入耳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整个办公室像炸开了道闷雷，瞬间鸦雀无声。 男生嘴唇颤抖，眼神躲闪，结巴道，“你胡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 但这的确是事实，他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只是想在朋友面前装装逼，根本没放在心上，结果下一秒就被拦在教学楼前打了。 许璟走上前，凌厉的眼神紧紧盯着男生的脸，指关节咯咯作响。 “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男生被吓得忍不住腿软，女人见状连忙挡在面前，眼睛瞪得溜圆，指着沈彦的脸说，“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你打人在先，也得先把医药费赔了，赶紧把你家长叫来！” 还嫌这事不够乱，值班老师气的简直想把这个闹事的家长扔出学校，正要说话，后门却传来了一道稳沉有力的声音。 “他家长是我，你想跟我聊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下，都没有想到秦欣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尤其是那个男生，瞬间脸色惨白。 女人见秦欣的打扮和气质，知道对方肯定不是普通人家，更坚定了要讹一笔的决心，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儿子在身后扯她的衣角。 “你儿子打伤了我儿子，当然是赔钱。” “那你需要多少钱呢？” 女人咬了咬牙，说，"你看我儿子受的伤，怎么着也得五千吧。" 秦欣没有丝毫犹豫，“好。” 居然这么爽快，果然是有钱人。 女人高兴之余又开始后悔自己刚刚报少了。 “医药费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但你儿子以侮辱诽谤的方式侵害了我的名誉权，依法应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你是选择跟我打官司，还是直接送他进去？” 话落，女人脑袋轰地一下，傻住了。 “你胡说八道，你……” 秦欣打断了她，看向男生，“你觉得呢？” 男生此刻崩溃的快哭出来了，他不知道自己随口说的话就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也顾不上面子，直接走上前对着秦欣弯腰道歉，声音抖的不成样子，“是我的错，我不该乱讲话，对不起。” 秦欣审视的目光轻轻落在男生身上，语气平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我今天不以老师的身份，单纯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提醒你，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学校教不了你的进入社会后自然会有人教你，你的麻烦还在后面。” 值班老师也在这时走了过来，看着男生严厉道，“你一个好学生怎么会有那么龌龊的想法，实在是令我意想不到。” 男生羞愧万分，把头埋得更低了。 秦欣转头看向女人，语气生硬，“别的我不知道，但你儿子会变成现在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你，有娘生没娘养远比亲妈是个遇到事情只知道撒泼打滚的乡野村妇强。” 女人听出这是在嘲讽自己，可她说不出什么有理有据的话，只能拧着眉毛，一张粗糙的脸憋的通红，看起来有些滑稽。 “医药费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要向我儿子道歉。” 女人反抗道，“我道什么歉！” 秦欣也懒得再废话，直接道，“那就走法律程序。” 显然她们根本打不起官司，也没有任何胜算，女人满腔不平，最终还是松了口，沈彦听到那句道歉后依然没有表情，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两人离开后，办公室终于安静了下来，值班老师叹了声气，一脸惭愧道， “抱歉秦老师，今天这事是我们学校教育的问题，让你看笑话了，对于该同学的言论，我代表我们一中郑重向你道歉。” 秦欣回道，“教育本身因人而异，和学校没什么关系，不过今天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呢？” 这种双方都在不同层面上占了理的事情解决起来格外麻烦，值班老师看起来很是为难。 秦欣平静道，“您不用有其他顾虑，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他儿子的医药费我会赔偿，但我也不希望最后的结果委屈了我的儿子。” 话落，沈彦脊背僵直，看着窗外的眼眸微微闪动。 值班老师点了点头，“秦老师你放心，我校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第89章 检讨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三个人走出办公室, 秦欣率先开了口，“小彦，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刚刚阿姨占了你便宜, 不介意吧？” 沈彦摇了摇头。 “那小孩倒还知道第一时间叫家长，我在外面听他妈说成那样，实在是气不过。” 沈彦嗯了一声, “我知道的, 谢谢阿姨。” “是我应该谢谢你, 不过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秦欣无奈的笑了笑, 转头又叮嘱许璟，“记得别跟你爸讲啊，不然以他的脾气得连夜从澳大利亚飞回来。” 许璟没吭声, 看起来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他本来还奇怪沈彦怎么会公然在学校动手，可当听到那傻逼讲的原话，他只觉得沈彦还是打轻了, 要是他，如果那人还能站起来, 算他没本事。 秦欣看不下去，揉了把许璟的头发，说，“行了, 小彦不是已经帮我教训他了么, 你也别板着张脸了，大小伙子整天跟个老头似的，再说了, 他这怎么不算变相的夸你妈妈年轻漂亮呢。” 许璟听到后表情微微松动，最后说了句，“只要你不在意就行。” “世界上这么多人，每个人都长了一张嘴，要是去计较这些，活着还不得累死。”秦欣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好了，这下我真的要去看你爷爷了，再晚天黑前就赶不到了，小彦，到时候来家里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沈彦扯了扯嘴角，“好。” 秦欣走后，沈彦瞥了眼许璟的表情，说，“觉得我打轻了？” 许璟有些无语，说，“别猜测我的想法。” 一猜就准，显得他像个弱智，更准确来说是像草履虫。 不过也没区别，反正都低等。 沈彦笑了笑，其实他现在也能看出许璟的内心独白，肯定是在自我怀疑。 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 他同桌只是外表看着冷淡，然而精神丰盈，内心装着一个理想而广阔的乌托邦世界，里面有山川，有人情，有文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古板的小老头。 至于那些藏在许璟内心深处有趣的想法以及不为人知的心思，目前只有他能解读。 许璟欲言又止的声音传来，"你现在笑的……" 沈彦转头，眉峰一挑，“很帅？” “不。”许璟说，“像卖保险的。” 沈彦：“？” 那天打架的事后面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是因为男生在背后说了沈彦坏话被发现，有人说是挡了路，甚至还有人说只是多看了沈彦一眼，反正众说纷纭，且越传越离谱，把沈彦描述的像个凶残的无脑校霸，不过沈彦打人确实狠，后面那个男生直接请了一个月的假，回校的时候整个人还是蔫蔫的，有一次路上看见沈彦，百米开外就吓跑了，那表情跟看到活阎王似的，许璟觉得这人可能看着只是脸受了伤，实则内伤一大堆，指不定真像某人说的那样五脏出血，肋骨断裂。 但动手归动手，医药费沈彦还是照付不误，当天就拿了叠厚厚的现金放到女人面前，吓得女人饭都不吃了直接去验钞。 一个成绩不错的好学生私下侮辱来校讲学的特级教师，一个上过新闻奖项拿到手软的全省第一当众暴打同学，校方觉得这事实在太丢人了，不想大肆宣扬，也就没有处分，但为了让校规立得住，最后还是让两个人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做检讨，本来许璟已经开始动笔了，却被沈彦直接制止，原话是，“你的手是拿来给我写情书的，怎么能是检讨书。”许璟嘴角抽了抽，心想还好不是让他打天下。 不过不要拉倒，他还省得动脑。 升旗仪式那天，所有人就看着被打的男生兢兢战战的走上台，而在跟沈彦面对面的一瞬间，差点当场跪下。 那种害怕根本不像演的，不然他现在也不应该在一中做检讨，而该去美国拿奥斯卡小金人。 男生写了整整两面的检讨书，他自己也觉得这事丢人，念的时候声音和蚊子叫一样，所有人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听清，不过他们本来也不好奇他讲了什么，因为今天的重头戏在沈彦，他们这位学神隔三差五就出现在上面，不是领奖就是作为学生代表在发言，像今天这样违反校规做检讨还是头一回，于是个个垫着脚尖仰头瞻望，脖子都快梗出二里地了。 但他们发现沈彦手里什么都没拿。 查飞昂大为震惊，“我操这也脱稿啊，不愧是咱彦神。” 梁戈疑惑道，“难道是要现场编？还是已经背下来了？” 许璟心想，按沈彦的性格有那时间还不如睡觉，多半是临时编，这人嘴上功夫了得，此刻他倒是有些好奇沈彦能发表什么惊天骇地的言论了。 “针对周三的事件，我说以下两点。” 沈彦清冷的嗓音落下。 全场：“？” “这是新的检讨书开场白吗？” “我怎么听着像该检讨的人是我们。” “你懂啥，这叫制造悬念，引出下文，吸引听众的注意力。” “我操，不愧是学神，连检讨书都写得跟满分作文一样牛逼。” 许璟：“……” 一群傻逼。 “第一，这次打架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我会引以为戒，保证下次不再当众动手。第二，被打的人也要深刻反省自己身上的问题，以免下次继续被打。我的检讨结束。” “…………” 全场安静了至少三分钟。 连只鸟都没敢飞过去。 这叫检讨？ 听起来跟他妈挑衅一样。 那男生听完直接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年级主任上台时将楼板踩得踏踏作响，最后又气又无奈，瞪着沈彦让他赶紧下去。 回教室后，男生一拥而上，全围在沈彦边上说他的检讨太他妈有水平了。 沈彦摆了摆手。 等人走后，沈彦又问他同桌，“点评一下？” 两千字征文都能信手拈来的人此时脑子运转半天没想出个合适的形容词。许璟想累了，点评了个字，“牛。” 沈彦一脸谦虚，“低调。” 许璟：“。” 梁姻走进教室，把一叠A4纸放到顾芊芊桌子上，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刚收到通知，为了提升中小学生的综合素质，上面开展了一次走入社会的实践活动，时间定在这周末，等会让班长把社会实践表发给你们，记住，每一个人都必须参加。” 好不容易放个周末，不能睡到自然醒，跑去当志愿者，这不纯属没苦硬吃吗。班上瞬间崩溃了，等梁姻走后，骂声迭起。 查飞昂早已经跟基友约好这周一起开黑了，看着眼前这张操蛋的社会实践表，仰天怒吼道，“靠，还有没有人性了，我们是高中生，不是畜生啊，要是我爹是教育局局长就好了。” 许璟听到后笑了一声。 查飞昂发泄完又转头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同桌，以为梁戈也是有事被搅黄，顿时同病相怜起来。 结果还没出声安慰，就看见梁戈撑着头，对顾芊芊的背影露出了痴汉般的笑容，看的查飞昂想把实践表塞他嘴里。 查飞昂：“璟哥，我受不了了，什么时候把梁戈就地解决了。” 许璟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心想还好他当时跟沈彦在一起的时候还算正常，要是真这副模样，别说查飞昂了，瞎子都能琢磨出几分不对劲。 肾上腺激素一分泌，恋爱前后的人智商就是负数。 许璟拍了拍查飞昂的肩膀，说，“病的不轻，随他去吧。” 放学回家后，许璟本来打算洗个澡就上床睡觉，这时沈彦又走上前，问他饿不饿。 许璟以前几乎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他自己懒的折腾，秦欣做饭又难吃，有时候正餐都只是随便应付一下，但在认识沈彦之后，他发现很多时候沈彦也不是想吃夜宵，而是在刻意的营造某种温馨的氛围，有人能陪他一起吃饭，跟他说会话，好像这样就能让那个空旷的房间看起来不那么冷清，而是有了几分家的感觉。 这样的想法执拗病态，许璟心里了然，却从没想过去改变和戳破，他只会每次都同意，然后逼着自己强行吃下。 今天是酸汤水饺，整整二十个，许璟吃完的时候撑的都坐不住，沈彦收拾完碗筷从厨房走出来，看见许璟站在沙发边正处于放空状态，有些好笑。 沈彦正脱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澡，宽松的校裤懒懒地挂在腰口位置，露出了结实强劲的上身，许璟看了眼，心里顿时不平衡起来，明明这人和自己一样天天吃夜宵，怎么他那身材保持的还这么有型。 沈彦察觉到那道故作漫不经心的眼神，直接道，“想看就看。” 许璟收回目光，说，“少自恋。” 说的跟谁没有一样。 虽然他的腹肌主要是瘦出来的，不比沈彦练出来那么漂亮，但至少也线条分明，结实流畅，之前严哲和林嘉誉两人还犯浑想好好蹂躏一把，被狠狠收拾一顿后再也没敢动过这种念头。 “你眼睛都快长我身上了。”沈彦语气有些欠，说，"饱暖思淫.欲，人之常情。" 许璟低头看了眼那翘边的地方，冷笑道，“倒打一耙。” 沈彦坦然承认，“是啊。” 许璟：“……” “困了。” “吃完就睡，容易消化不良。” 许璟往后退了一步，“那你觉得应该？” 沈彦连进两步，“做点双人运动促进消化。” 许璟转头就走。 沈彦在后面低笑。 后面他也回房间洗澡去了，然而在进浴室的时候，许璟的目光在镜子上停留了一瞬，有些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发现的不对劲，后面闭上眼睛缓了缓，再次睁开时，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他的脸，好像真的变圆润了些。 虽然不是很明显，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现在的他为什么看起来莫名有种平易近人的和善？？ “操。” 许璟边凌乱边洗澡，中间还低头看了好一会，发现他的腹肌果然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了。 绝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两个月后他也不用出门了，直接出栏吧。 洗完澡后许璟特意上网搜了搜，结果搜出来的要么就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要么就是点进去半天退不出来的黄色网站，屁用没有。 无奈之下，许璟又注册了个小号上贴吧求助。 【xxxx】：男朋友很喜欢做饭，如何委婉的提醒他自己不想吃？ 可能是刚好卡在了流量高峰期，这个帖子发出去十分钟不到就有二十多条回复。 【巴黎在逃圣母】：做饭？哪种做饭？是我想的那样吗？（斯哈斯哈） 【九亿少男的噩梦】：楼主是在炫耀吗？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微笑） 【我的id是一个女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福气给我我要。 【兴奋的大母猴】：建议主动上位，蹂躏他！玩弄他！！榨干他！！！ …… 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是中文吗。 许璟研究了半天，看懂了。 然后沉默了。 后面这个帖子直接在恋爱吧里火了，评论的人一共分为两类，一类是欲求不满的中年女人分享自己悲惨的性生活，一类是临近期末的女大学生在线疯狂吃瓜，而且都私聊许璟别删帖，说今晚的睡前读物有着落了。 许璟无语到想去隔壁揍人。 本来还想找一个高情商的回答，结果满屏骚话，连句正常的评论都没有，许璟心想还不如去健身房练几个小时来的实在。 而这时却有条不太一样的私聊出现在对话框。 【tan90°】：你好。 头像空白，id弱智。 非主流石锤了。 许璟懒得回，正要退出，但对面像是猜准了似的，又发了一条信息。 【tan90°】：针对于你的问题，我认为你可以直接告诉他。 但这人貌似是来给他提意见的。 相比于其他私聊的炸裂程度，至少这个非主流显得有礼貌多了，许璟想了想后还是回道。 【xxxx】：怕他伤心。 【tan90°】：他很喜欢你么？ 【xxxx】：目前是吧。 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复，许璟心想自己真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还真觉得这些大晚上冲浪的人能提出什么有用的意见，关了手机正要去卧室睡觉，那人却在此刻又回了消息。 许璟看了眼屏幕，突然有些怔住。 【tan90°】：那就不用怕。 【tan90°】：因为他也知道你很喜欢他。 许璟：“？” 好像不太对劲。 第90章 伤痕 还是不能告诉我。 后面许璟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对方却没有再回复了。 最后两句话越看越不对劲，许璟正要去隔壁找沈彦问是不是他的恶作剧，手机却弹出了严哲发来的娱乐新闻。 “惊爆！当红女歌星疑似约会模特男友, 笑容甜美感情超好！” 【哲神】：璟哥！！！ 【哲神】：惊天大新闻, 你快看！ 许璟突然有预感这事情不简单，点进去一看，新闻首段：近日有网友爆料, 11月15日新一代小天后姜沛开着豪车去接模特男友约会, 图中的姜沛穿着休闲, 看见男友后露出甜美笑容，两人疑似处于热恋期。 再往下是那张配图, 姜沛坐在主驾驶座，笑颊粲然，而这个“模特男友”在车外, 只有一个背影。 别人可能认不出来，但许璟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沈彦。 许璟皱了皱眉，那天沈彦明明应该在面试, 怎么会和姜沛待一起。 心里的疑影越来越大，好在上次姜沛提出交换号码的时候他没拒绝, 许璟拨通了电话，第一个没有打通，第二个才在快结束的时候被接起来。 对面声音嘈杂，听起来像是在片场, 姜沛的语气有些不爽, “哪位？” “是我，许璟。” 姜沛哦了一声，说, "是你啊，不好意思我忘记备注了。” 许璟问，“上个月十五号你跟沈彦见了面？” “是啊，怎么了？”姜沛哼笑了两声，说，“不是吧，占有欲这么强啊小哥哥，见个面也不行？” 许璟没心思开玩笑，又问，“他当时干什么去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紧接传来姜沛有些暴躁的声音，“你是不是看了那篇傻逼报道了？操，那他妈纯瞎扯淡，我那天就是路过，刚好碰上沈彦从医院出来，之后我俩就一起吃了顿晚饭，本来我是想带他去别的地方逛逛，看他心不在焉的，就把他送回去了。” “几点？” "具体不记得了，应该是晚高峰的时候吧。”听许璟森冷的语气，姜沛又强调了一遍，“小哥哥，我是沈彦他姐，全世界就剩他一个男的我都不可能有想法的，现在的娱乐记者都脑残，有根鸡毛就当令箭，你可千万别多想。” 手机对面没了声音，姜沛喂了两声，紧接就听到一阵嘟嘟嘟的声音。 “没礼貌的小朋友。”姜沛撇了撇嘴，转身继续去拍专辑宣传片了。 许璟站定在原地，脑子里那团混乱的思绪渐渐被捋清，他紧紧握着手机，指骨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沈彦的面试时间在下午，显然不可能在晚高峰的时候从医院看完病走出来，那么只有一种情况，沈彦那天其实根本没有去参加面试。 所以从头到尾就只有他在瞎操心，他费神费力准备这一切，对方却早已有了计划且瞒的滴水不漏，最可笑的是他事先还问过，可那人当时却斩钉截铁回答一定会去参加。 如果不是这张照片，他可能到最后都还蒙在鼓里。 “吱”的一声，门在这时突然被推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沈彦看到一动不动的许璟，笑道，“洗这么慢？” 许璟转过身，目光定在沈彦脸上。 沈彦愣怔片刻，眼里的笑意慢慢散去。 “怎么了？” 许璟的眼神平静无波澜，冷漠而清晰的声音却如一记重锤，把沈彦的心砸向了谷底。 “你那天根本没有去参加面试，是不是。” 沈彦喉结浅浅滑动，语气有些轻，”怎么会，你听谁说的？” “别他妈装了！自己看！”许璟终究没能压下情绪，冲上前把手机怼到沈彦眼前，面色凌厉，一字一句逼问道，“你那天明明就去医院了，到现在还想瞒着我，如果不是我今天发现了，你是不是打算在结果出来那天说自己没选上？” 许璟无法压抑的情绪如同一股无形的风暴，在室内肆意蔓延，明明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让他停下来，可被欺骗后的愤怒就像开闸的洪水，彻底失控。 “为别人放弃自己的前途，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啊？你让我今后怎么去面对你，对你感恩戴德还是痛哭流涕？你以为你这么做我会很感动吗，我他妈告诉你，我恨不得现在离你远点。” 最后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整个房间都静了静，许璟肩膀微微颤抖，强压着不平稳的气息，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明明只是觉得惋惜和不甘心，怎么会那样说呢，他怎么能这样说呢。 沈彦向来挺直的脊背在此刻微微弯曲，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中，站在原地，沉默的将这些伤人的狠话照单全收。 他声音很轻，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许璟坐到了沙发上，隐约可见的侧脸比平时更冷淡了，散发着几近绝望的陌生。好像就在刚刚那个瞬间，两人之间被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或许只是他和沙发的距离，可沈彦却觉得自己怎么也跨不过去了。 房间内陷入压抑至极的寂静，许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放低声音，像在施舍最后一次机会，“还有没有别的事？” 一阵阵钝痛从心口席卷而来，不断提醒着应该说出的正确答案，沈彦脊背蹦成了一条直线，握着拳的手指嵌入掌心，依然没有回答。 许璟自嘲一笑，“看来还有，还是不能告诉我。\" 沈彦浑身被冷汗打湿，眼睛有些发红。 “算了。”许璟回了头，轻声道，“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这样的平静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慢慢抽空沈彦心中残余的侥幸，站着的人嘴唇动了动，总是想再说点什么，虽然大脑空白，可他不想就这样离开。 然而心脏的疼痛已经快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如果让许璟看到这副样子，之前所有为了编织谎言而付出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沈彦深深的看了眼那个端坐的背影，最后还是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听到那声轻轻的关门声，许璟的情绪再次爆发，一旁的水杯被猛的砸了出去，顿时变得四分五裂。 沈彦浑身颤抖的回了房间，艰难的把药咽了下去，他再无半点力气，滑坐门前，脸色苍白，空洞的眼神几近茫然的盯着手上那片不知何时被抓出来的伤痕。 触目惊心，实在可怜。 沈彦闭上了眼睛，某种陌生的东西滑落下来，砸向那条狰狞的伤疤，最终消失不见。 · 因为住得近，抬头不见低头见成了无法避免的尴尬，许璟最后还是回了家。 秦欣被大晚上突然回来的许璟吓一跳，问原因，许璟只说请假了，之前也有这种情况，秦欣本来没有多想，直到夜起上厕所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听见许璟房间里传来两声低低的哽咽。 秦欣瞬间清醒。 她儿子哭了？ 她那个自从上幼儿园就没掉过眼泪的儿子居然哭了？？ 为此，秦欣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许璟起来的时候秦欣刚烧好午饭。 “起来啦儿子。” 许璟嗯了声，洗漱完就去厨房帮着端菜。 一切都表现的很正常，秦欣十几年教龄经验都没发现什么异样，最后还是忍不住，直接问道，“儿子，最近学校里面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么？ 许璟夹菜的手一顿，回道，"没有，" “那怎么突然请假了？” “有点累。” 秦欣放轻声音，“小璟，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反对你请假，这次也是一样，只不过妈妈想说的是，你如果心里有事，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给你提一些可行的建议呢？” 许璟只是埋头吃饭，没吭声，于是秦欣开始接二连三的叹气，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事实证明这招很好用。 许璟终于放下筷子，开了口，“妈，如果一个人迫不得已违背了你的意愿，你会选择原谅他吗？” 秦欣显然迟疑了一瞬，后笑着回道，“那我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呢？是陌生人，还是亲人，又或者是喜欢的人呢？” 许璟身子一僵，没回答。 “那我们就假设是喜欢的人。”秦欣又问，“那这个人喜欢我么？” 显然对于许璟来说，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秦欣看到后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说，"如果是这样一个人的话，我想我的第一反应是心疼他。" 许璟皱眉，“为什么？” "因为某些身不由己的原因要去伤害自己喜欢的人，于对方而言本身就是件很痛苦的事，你既然也同样喜欢她，又怎么会不心疼呢？" 许璟陷入了沉思，可那天晚上他的第一反应只有生气，难道他不喜欢沈彦吗？ 不对，他心疼的。他在生气，愧疚，埋怨，失落的同时都带着这样一种情绪，因为百感交集，所以才会觉得茫然，以至于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怪谁了。 秦欣打量着许璟的表情，说，“我们小璟也有喜欢的女孩了么？” “没有。”许璟漫不经心道，“随便问问而已。” 随便问问能这么富有深意？秦欣才不相信，兴致满满的打听自己儿子的八卦，"是你们班的么？长发还是短发呀？学习成绩怎么样？" 许璟：“……我吃好了。” 看着那个匆忙离开的身影，秦欣笑的不能自已，当即给许怀杨打电话。 “老许，告诉你一个惊天大消息，咱儿子好像有喜欢的女孩了。” 许怀杨那边刚开完董事会，听到后挑了挑眉，“老婆，你确定这次不是男生了？” “绝对不可能，小璟是正常人。” 许怀杨松了口气，说，“那就行，那女孩哪里人？我先准备几套别墅当做见面礼。” “……”秦欣忍不住骂道，“只是有喜欢的人，你当儿子结婚吗。” “有区别吗？想当年我认识的那群小伙子一辈子就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就要把她追到手，追到手不就是名正言顺的老婆了吗？”说完许怀杨又郑重其事的添了一句，“看来是时候替儿子准备彩礼了。” 秦欣翻了个白眼，啪一下挂了电话。 许怀杨却觉得自己的逻辑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已经开始设想自己抱上孙子的画面了。 许璟是周五那天回的学校。 路上他想了很多措辞，包括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沈彦，怎样的开场白不会显得太尴尬，他在心里演绎了无数遍。 然而进教室的时候，角落空无一人。 早自习结束，许璟终于按耐不住问了查飞昂。 查飞昂听到后满脸困惑，“彦神？他和你一样啊，请假好几天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一起呢。” 许璟忽的愣住了。 90-100 第91章 知意 在找我么。 查飞昂那句话让许璟彻底没了心思, 因为算上今天，他和沈彦已经断联了整整四天。 放学前查飞昂打量着许璟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提醒了遍, “璟哥, 明天志愿者活动别忘了啊，我们目的地集合。” 许璟嗯了一声，下课铃声响起那个瞬间, 查飞昂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 一回头却发现后面没人了。 许璟一路飞奔, 几番撞上卖夜宵的小摊，到公寓的时候他把那些矛盾的想法以及不值钱的面子全部抛之脑后, 敲响了602的门。 从一开始的轻叩到后面的重拍，整整五分钟没有任何回应，许璟开始打电话给沈彦, 全是无人接听，他不甘心，又去问了姜沛, 姜沛却说不知道。 此时此刻，他还能去哪里找沈彦？ 在屡屡碰壁的事实面前, 许璟迷茫了，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世界这么大，如果沈彦要躲着他, 他永远都找不到。 晚上许璟睡的很不踏实, 次次都被噩梦惊醒，梦里是那天晚上沈彦离开的画面，他其实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那样高大的身影却给他几乎快倒下的错觉。 是不是因为自己说的话实在太过分，伤了沈彦的心，所以他才不肯回家。 许璟睁开了眼睛，沈彦有家么？显然这里只是他住的地方，如果沈彦真的要离开，他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呼，他只需要一张车票，就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他和沈彦现在的关系甚至都没有办法对外公开，他们那样小心翼翼，连牵手都要在荒废的公园，他到现在都没办法在秦欣面前坦然承认他跟沈彦的关系，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这是他的家。 况且那天他气急了才说出想离远点的话，怎么真的不见了呢。 心里那点复杂的情绪竟怎么也压不下去，许璟手指擦过眼角，因那点咸湿，彻夜难眠。 周六是个阴雨天，整个临禾市都雾蒙蒙的，给人一种怎么也睡不醒的错觉。 这次志愿者活动地点是查飞昂选的，离市中心二十多公里的养老院，虽然偏僻，但事少还给盖章，也算一举两得。 许璟在路上补了会觉，因为一个人也不敢睡的太实，到目的地后，司机的语气显然有些紧张，“前面开不进去了，你在这下车吧。” 许璟其实在车上就感觉不太对劲，本来想下车先看看情况，结果刚落地，司机就已经一脚油门踩到底，眨眼功夫消失了。 “……” 许璟环顾四周，一片荒芜的野地，一条融化在白雾里且望不到头的石板路，天空中时不时还传来两声乌鸦叫，再配上这要死不活的鬼天气。 这他妈给他干哪来了。 许璟正要给查飞昂打电话，而这时另外几个倒霉蛋也被骗了过来，其中包括本人。 顾芊芊鼻音有些重，精致小巧的脸大半都埋在白色围巾里，“查飞昂你是想拐卖我们么？” 查飞昂一脸迷茫，“不是，网上发的照片不这样啊。” 因为有顾芊芊在，梁戈倒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磕瓜子，听到后吐槽了句，“兄弟，相信卖家秀的后果就是你本来想买南瓜，最后却收到了倭瓜。” “希望璟哥他还没到，我得给他打个电话。”查飞昂正要拿手机，却被叶澜珊淡定的声音打断。 “那你可能来不及了。 话落，查飞昂就看到了不远处想杀人的许璟。 完了完了完了。 查飞昂硬着头皮往前走，在那道冷漠眼神的注视下，尴尬的笑了两声，“璟哥，那什么，中午好啊？” 许璟烦躁道，“好在哪？” “嗯……你看今天天气多好，是吧哈哈哈。” 四人同时冷笑。 查飞昂：“……” 凭着来都来了的顶级心态，最后谁都没离开，他们沿着石板路向前，看到“福斯特养老院”的指示牌后才松了口气。 本以为这种地方的养老院肯定好不到哪去，没想到格外气派，红黑色的外墙，一条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向前连接着宽敞庄严的大门，两侧是整整齐齐的长青树。 院落内部不断有老人走动，查飞昂摊手，说，“看吧，我没骗你们。” 这时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笑着招呼道，“是志愿者么？” 查飞昂走上前，说，“是的姐姐，前两天联系你的人是我。” “行，那你们进来吧。” 实际上福斯特养老院也比他们想象的大多了，但女孩说这地方因为私立加上地方偏，几个月都没招募到志愿者，他们是第一批愿意来这的，几个人听完后都很默契的没说话，如果不是查飞昂这种大浪淘沙的本事，他们也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个养老院。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这些老人孤苦伶仃的也实在可怜，我就发起了志愿者活动，想着人多了我们养老院也能热闹点。”女孩说。 顾芊芊问，“我们能做什么？” 女孩微微一笑，“你们跟我来就是了。” 养老院的活动其实很丰富，因为人少才显得死气沉沉，刚开始他们都是为了完成那张社会实践表，听到女孩说的话，一时间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本来都在陪老人包饺子和剪窗花，梁戈看到外面有人在跳二人转，一时兴起也加入了，那动作有模有样的，顾芊芊透过窗户看了眼，忍不住笑了声。 查飞昂则是他们里面最受欢迎的，他不仅长着一副老人家喜欢的大胖孙子模样，而且上知戏曲麻将，下知邻里八卦，老人都上赶着和他聊天。 这些事许璟一件也不想做，最后被赶鸭子上架教老人写对联，许璟把这个当成发泄的途径，一下午写了近七十幅对联，直接把楷书写成了草书，结果越写越烦躁，最后还是到外面的走廊冷静去了。 走廊坐着一个正在看书的老人，他形象极好，衣装整洁，头发被打理的没有一丝凌乱。 许璟路过的时候看了眼，发现老人在看《额尔古纳河右岸》。 这本书许璟之前看过几页，因为无感就放弃了，但老人一脸专注的模样让他不禁产生了几分兴趣，于是也停下来跟着看了会。 看了几页，许璟意外发现这本书还挺有意思的，正要继续看下去，老人却突然放下书，回头问他，“小伙子，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许璟一愣，没有回答上来。 老人尴尬一笑，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唐突了。” 见许璟依然没说话，老人有些迟疑道，“不能讲话吗？抱歉。” 许璟这才开口，“能。” “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年轻人太过沉默，不好。” 许璟皱眉，“哪里不好？” 老人思考片刻后，说，“长这么大有没有遇到过遗憾的事？”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聊天方式让许璟有些跟不上调，他坐了下来，说，“我对一个人说了很过分的话。” 老人嗯了一声，“他还活着么？” 许璟奇怪的看着老人，说，“当然。” “道歉了么？” 许璟摇了摇头，“他在躲我。” 老人突然笑了声，一脸慈祥的安慰道，“只要活着，任何事都会有机会，遗憾也就不足以称为遗憾，所以只要你有心，就一定能找到他，之后尽你所能，让遗憾变得不遗憾。” 许璟眸光动了动，静静听着后话。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沉默的人，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没能来得及做到的事，现在想想，依然还是觉得很遗憾，可是他们都走了，我连改变的机会都没了。所以小伙子，趁着年轻，去说想说的话，去做想做的事，不必瞻前顾后，没有什么比生命和时间更可贵，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老人离开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他动作很轻，等许璟反应过来的时候连人影都没了，可那番话却在脑海里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他们最终在养老院吃了晚饭，一直到天黑才离开，而在许璟出门的时候，女生却突然上前叫住了他，“今天跟你聊天的那个老人他妻子前几年去世了，来我们这里的时候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很多时候连我们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所以他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许璟脸上闪过几分疑惑，显然从老人的状态来看，根本不见得有任何精神问题。 话落，许璟又鬼使神差的往院内里面看了眼，却突然对上一双眼睛。 那个被女生称为精神有问题的老人，此时此刻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 这地方不好打车，后面大家都选择叫父母来接，叶阑珊的妈妈最先到达，顾芊芊也就跟着一起走了。 查飞昂叹了口气，说，“总算结束了，从来没有聊过这么漫长的天，我感觉我再也不想讲话了。” 梁戈听到后不满道，“你还就动动嘴皮子，我他妈胳膊都抡酸了。” 查飞昂笑了起来，“不得不说，你那个二人转跳的还真不错啊。” 梁戈轻哼了声，“那可不，跟我爷学的。” 两个人本来还想调侃许璟今天写的对联，但许璟现在显然懒得搭理他们，后面也就闭嘴了。 许璟不想麻烦秦欣跑一趟，最后顺了查飞昂爸爸的车。 到了公寓楼下，许璟却没有进去，他在门口停了一瞬，霎时间，有个念头在脑海突然闪过。 许璟猛的抬起头，转身跑了出去。 去花海需要经过一个小巷，而此刻许璟正气喘吁吁的站在这个巷子口。 凌冽潮湿的风从天际吹来，寒意入肺，许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手心冰冷，拿出手机又打了个电话。 一秒、两秒、三秒…… 依然无人接听。 小巷被黑暗吞噬，许璟拳头紧握，咬了咬牙，正要往里走，一道低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于夜色之中分外清晰。 “在找我么。” 第92章 初雪 什么都可以。 许璟蓦地回了头。 看到消失好几天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许璟显然有一瞬的愣怔，紧接就大步向前，在沈彦漆黑深沉的眉眼凝视下, 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些天所有的忧虑害怕和后悔自责都在此刻爆发, 以至于一开口嗓音就有些哽咽，许璟却不管不顾抱的更紧了，“你去哪了。” 沈彦高大宽厚的身体在夜晚显得格外沉稳温暖, 肩膀处又传来沉闷的声音, 低低的, “我一直在找你，怎么都找不到。” 沉默几许, 沈彦还是回抱住怀里的人，很轻的说，“不是说想离我远点么。” 或许是这几天的分别太难熬, 又或许是那个老人的话起了作用，许璟不再藏匿自己的情绪，回道, “我不想。” “不想什么？”沈彦问。 “不想你走。”许璟声音压的更低了，“不想你离开。” 在知道沈彦为自己放弃面试的时候, 他的第一反应是为这人的不理智感到生气，也同样埋怨对方做出决定的时候既没有告诉他也没有从他的角度思考过，可当沈彦真的不见了，许璟却觉得那些深思熟虑后的欺骗也好, 身不由己的自私也罢, 都不重要。 只要沈彦在，只要沈彦能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许璟一再收紧手臂, 像是怕抱着的人会再次消失。 这样的举动让积压在沈彦心头多天的阴霾尽数散去，但后面还是忍不住闷咳了两声，说，“同桌，轻一点。” 他快被许璟勒窒息了。 闻言，许璟当即松开手，正要后退，沈彦又伸手把人拽了回来，命令似的语气，“让你轻点，松什么手。” 如果是平时，许璟一定会对这样粗暴的动作感到不满，但此刻他不仅默许了，还试探性的问了句，“你不生气了？” “生气。”沈彦低沉道，“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伤心。” “对不起。”许璟很快的说，他自己也清楚那晚说的话有多过分，所以并没有听出沈彦的语气带着玩笑。 “嗯，没了？” 大脑涌现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到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最后愣是没有一句能说出口的，许璟只能向自己言语上的短板妥协，问，“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 沈彦想了想，说，“什么都可以？” “嗯，什么都可以。” 沈彦拉开两人距离，低头看着许璟，直视那双明亮黑沉的眼睛，说，“那给我写一封情书吧。” 按沈彦平时的性格，许璟刚刚甚至把更过分的要求都设想了，却没想到他只是想要一封情书这么简单。 见许璟半天没反应，沈彦轻轻叹了口气，说，“不是说什么都可以么。” 即使知道沈彦是故意的，可许璟平时就受不了他这副模样，更别说现在这个时候。 所以不说上刀山下火海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此时此刻如果沈彦让他期末英语考满分，许璟想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许璟微微抬头，说，“当然可以。” 又是一阵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的刮过，连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屑，最后化作袅袅的白雾。 许璟就在这片氤氲中，看见空中飘下细碎的像雨般的雪。 巷子外昏黄的灯光从沈彦的肩膀处倾洒进来，这场雪下的无声无息，许璟借着灯光，看见雪轻轻的落在沈彦的眼睫上。 沈彦眨了眨眼，雪化了。 许璟着迷般看着这一幕，最后不由自主的踮起脚尖，温柔的吻上了沈彦的眼睛。 沈彦笑盈盈的低头看了回去，眉眼清淡漂亮，柔软如今夜的雪。 许璟的心也随着沈彦睫毛上的雪一并化了。 他再次抱住了沈彦，用行动表明心声。 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都可以。 · 今年的初雪下的格外大，纷纷扬扬的洒落，一夜之间天地白茫茫一片，街上行人寥寥，临禾市成了真正的冰天雪地。 窗台上的雪被屋内的暖意蒸化，在墙上画出曲折的痕迹，秦欣看着两个从卧室走出来的少年，笑的合不拢嘴，"哎呀，我眼光真好。" 刚入冬秦欣就为许璟准备了羊毛绒材质的帽子和围巾，后面又给沈彦买了同款，一套纯白，一套纯黑，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戴上这些毛茸茸的东西，竟意外养眼，秦欣越看越觉得满意。 许璟半张脸都被围巾遮的严严实实，闷声开了口，“妈，我” 秦欣眯了眯眼，“你什么？” “……”许璟顿了下，收声，“没事。” “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要风度不要温度，很多毛病都是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落下的，听妈妈的话，出门就戴上。”像是觉得这话没有说服力，秦欣又举了个正面例子，“你看小彦多听话。” 说完秦欣又转向正照镜子调整围巾的人，笑眯眯道，“小彦，阿姨选的这些你喜欢么？” 沈彦回头，笑容温柔，“谢谢阿姨，我很喜欢。” 秦欣走过去，细心的将沈彦没处理好的地方弄整齐，然后发自内心的评价了句，“真好看。” 沈彦向来不动声色，此时也被秦欣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沈彦眼里明显的局促，许璟嘴角上扬。 后面许璟被派去超市买料酒，秦欣今晚要做的是之前提到的新菜，菠萝咕噜肉，听到外面传来的关门声，厨房里的秦欣向一旁切菜的沈彦打听，“小彦，小璟最近在学校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彦手上动作停了停，“阿姨是指？” “前几天小璟突然请假回家，我本来没当回事，晚上的时候我经过他的房间，却听到里面传出了哭声，你不知道，小璟他从记事开始就没掉过眼泪，后面我问了他，他也不愿意说。”秦欣毫不收敛自己对儿子的八卦有多么感兴趣，兴奋道，“小璟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 沈彦刀锋一偏，差点没切到自己的手。 “没有，他没有谈恋爱。” 只要稍稍留意就能看出来沈彦现在明显有些紧张，连回答都在重复，但秦欣却没发现，以为沈彦是在替许璟隐瞒，解释道，“小彦，我和小璟他爸都是很开明的人，只要小璟不对人家女孩做出格的事，我们还挺高兴他能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这很美好，我们不反对。” 作为家长，秦欣和许怀杨的确无可挑剔，他们全心全意的爱着许璟，尊重他的隐私，设身处地替他考虑。 可他们虽然不反对许璟谈恋爱，却不意味着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 沈彦垂下眼眸，说，“阿姨，确实没有。” “这样啊，好吧。“秦欣语气有些遗憾，“看来是我和他爸多想了。” 后面秦欣就开始自信满满的展示她狗看了都要退避三舍的厨艺，不是多加盐就是少放糖，不是把酱油当醋加，就是把料酒当耗油用，沈彦在身旁全神贯注的指导，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同时又忍不住同情许璟，难怪他同桌连一碗普通的面都能吃的津津有味，都是有原因的。 中午这顿饭因为有沈彦在一旁打下手，单是看着就色香味俱全，许璟尝那道菠萝咕噜肉的时候，神情严肃的像是要上战场，生怕秦欣这次又做出什么惨绝人寰的难吃玩意儿，但第一口下去，他就知道这顿饭稳了，因为秦欣绝对做不出这种水平的菜。 因为要准备下周的讲座，饭后秦欣简单收拾了下公寓就离开了。 许璟看着沈彦，发自内心道，“谢谢。” 沈彦笑了笑，说，“不用，我也是为了自己。” 毕竟他也吃过秦欣烧的菜，一般人还真咽不下去，之前他还奇怪像许璟这么挑剔的人，怎么唯独对饮食没有任何要求，显然早已被秦欣磨平了棱角。 不知哪簇积雪落下，屋内响起了树枝轻闷的折断声，传入耳中，两人对视瞬间，都忍不住偏头笑了起来。 这场雪下的突然，周末一过，学校也变了个模样。 操场被好几层厚实的雪覆盖着，树木沉睡在寒冷中，小猫卷起尾巴躲进学生用毛衣和保温袋做的暖窝，吃着美味的猫条，懒洋洋的准备开始过冬。 教学楼到处是奔走打闹的声音，值班老师看到后只是嘴上训斥两句，进办公室前也捏了个雪球，扔向外面的小道。 班内男生都在激烈的讨论周炎上节课留下的函数题，查飞昂交完作业回来，刚坐下就向梁戈的后颈伸出魔爪。 雪贴着身体下滑，梁戈正写着顾芊芊给的数学期末冲刺卷，一股寒意直接从头蹿到脚，他当即弹跳起身，骂道，“我操，你他妈干嘛？” 查飞昂笑的人仰马翻，“哈哈哈哈兄弟，爽不爽？” “爽你大爷。”梁戈把笔一扔，掐着查飞昂脖子就是一顿暴揍。 这动静直接把趴着睡觉的许璟吵醒了。 许璟烦躁的踹了脚查飞昂的凳子，座位上的人直接屁股着地。 查飞昂灰溜溜的起身，叉腰控诉道，“璟哥你搞偷袭，太不道德了。” 许璟一脸不爽，"现在出去打一架？" 查飞昂秒怂，把不满发泄到梁戈身上，两人又打闹起来，不过这次都收敛了点。 沈彦转头看着他同桌，嗓音带笑，“有这么困么？” 这人还有脸说，是谁他妈凌晨三点突然起床，许璟上一秒还在熟睡，下一秒直接惊醒了，还以为这人又要离开，于是也跟着起来，后面两人跟弱智一样，三更半夜不睡觉，赏雪赏到天亮。 许璟眼皮耷拉着，冷冷的哼了声，说，“年轻人觉多，懂吗。” 沈彦挑了挑眉，“我好像只比你大两岁吧？” “三岁一代沟。”许璟把手往衣袖里面缩了点，又刻薄的添了句，“你见过哪个年轻人大晚上不睡觉起来看雪的。” 话落，沈彦叹了声气，声音低低的，“嫌弃我了呗。” 又来。 许璟转头看了眼边上的人，果然捕捉到嘴角那点弧度。 别人吃一蛰长一智。 在沈彦面前，他吃一蛰再吃一蛰，根本停不下来。 但说到代沟，打算继续补觉的人突然有些清醒，自从那晚过后，那个私信他的非主流就再没信息了。 许璟问，“你知不知道贴吧？” 沈彦说，“知道，听说我之前一个人挑了整个学校？” “……你也知道这个？” 这还是他在贴吧求助的那个晚上刷到的，是某个id叫一中扛把子的人发的帖子，说沈彦初中的时候因为太牛逼被整个学校的男生孤立，然后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沈彦把所有人都约了出来，一个人干倒了三百号人…… 而这只是众多离谱八卦里的其中之一，甚至还有更扯淡的，许璟都觉得这些人不去写灵异小说都可惜了。 沈彦嗯了一声。 许璟背后莫名发凉，又问，“所以你也玩贴吧？” “不玩。”沈彦语气有些冷，“我没有看自己被意淫的癖好。” 许璟：“……” 这倒是。 其实更重要的是他也没法把tan90°这种透露着强烈中二气息的ID和沈彦联系在一起，毕竟沈彦在他心里的形象还是很成熟稳重的。 或许只是陌生人无聊的恶作剧罢了。 念头未尽，沈彦带笑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玩？” 许璟绝不可能承认自己会玩那么无聊的软件，更不可能承认自己还在上面问过那么愚蠢的问题。 于是不屑的哼了声，说，“我也没有看自己男朋友被意淫的爱好。” 沈彦看破不说破，点了点头，说，“有道理。” 梁姻从不提早上课，除非有重要的事要通知，否则都是在铃声响的时候进教室，这次看到提早来的梁姻，大家都很默契的回到座位，安静了下来。 “综合大赛的结果昨晚已经出来了，很高兴我们班的叶阑珊同学成功通过面试。” 话落，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叶阑珊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此时看着很淡定。 哄闹过后，教室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很多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写着同个问题。 沈彦呢？ 他们那个全市第一的彦神没有入选？ 梁姻的视线划过角落的少年，沉默片刻后，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有权力去质疑，也无需去讨论，但在学习上，希望大家以后都能像叶阑珊和沈彦同学看齐。" 后面梁姻也不再围绕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开始上今天的新课。 刚刚很多人都下意识回头看沈彦，那眼神有好奇，有不解，也有庆幸。 许璟心里还是有些沉重，放在桌下的手刚攥紧就被某人一把握住，他转头，看见沈彦神色平静，眼神不羁，散发着某种独属于这人身上的耀眼光芒。 这样的自信由实力支撑，是沈彦可以随意任性的资本，也是许璟能够心安的唯一缘由。 第93章 蓄谋 想要么？ 综合大赛成绩出来后, 沈彦又成了校长办公室的常客，校长任职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连续想了几个晚上都没想通沈彦这么做的原因, 总不能是觉得他们一中的学习氛围太好, 舍不得走。 看着眼前站姿散漫的少年，向来和颜悦色的校长也板起了脸，严肃道, “沈彦同学, 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彦淡淡道, “我想参加高考。” 校长眉头皱的更深了，“为什么？” 沈彦继续扯, “挑战一下。” 校长：“……” 好个充满说服力但让人听着气不打一出来的理由。 校长扶墙深吸了两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很好, 可这样的机会在你的高中生涯就此一次了，你确定考虑清楚了？要不然再回去和父母商量商量，如果你现在改变注意, 我可以想办法。” 显然这样的说法很委婉，言外之意即如果沈彦现在反悔了, 依然还是能有保送的机会。 沈彦却直接道，“不用了。” 办公室内安静的都能听见外面雪落的声音，见沈彦态度这么坚决，校长沉默片刻后也不再劝说, “既然这样, 那剩下的时间就继续在一中好好学习吧。” “嗯，谢谢校长。” 等人走后，办公室又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 “真是可惜了。” 沈彦回教室的时候，查飞昂正被许璟死死的摁在角落，梁戈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手心捧着雪，嘴里喊道，“璟哥我来了，查飞昂你小子等着爽吧！哈哈哈哈哈。” 查飞昂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两位大爷放过我吧。”后面又向走上来的沈彦求助，“彦神救救我！他们两个校园暴力我。” 座位被占着，沈彦就顺势靠在墙上。 梁戈啧了声，说，“你还恶人先告状上了，是谁刚刚在走廊上用雪球砸我俩的？” 话落，沈彦挑了挑眉，看向角落，“你打我同桌？” 查飞昂内心直呼完蛋，他忘了，这两人是连围巾都用同款的好基友。 许璟懒得废话，直接从梁戈手心抓了把雪塞进查飞昂的衣服，查飞昂当即飙出十几句火星语，使出吃奶的劲从许璟手中脱离，结果还没跑出几步路就被沈彦单手拎回来了。 男生听这动静瞬间玩心大起，纷纷把手中的作业一扔加入进来。 临禾市不怎么下雪，每个人都很珍惜这样的时刻，尤其是在学校这种两眼一睁只能背书做题的地方，因为玩的投入谁都没注意到下节是数学课，更没注意到五分钟前就已经站在门口的周炎。 顾芊芊出声提醒好几遍大家才反应过来，于是都悻悻的回到了座位上，刚刚还吵的天翻地覆的教室，现在瞬间鸦雀无声。 周炎锐利的眼神扫视台下，看着一张张意犹未尽的脸，说，“我之前提的要求都忘记了吗？” 周炎不怒而威的气场让那几个平时喜欢跟老师唱反调的活跃分子都怵得慌，各个低着头不吭声，做好了挨批的准备。 然而静了半晌，等来的却不是周炎严厉的训斥，而是一句，“体育委员是谁？” 全班：“……？” 一个高个子男生听到后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小声道，“是我。” 内心却疯狂吐槽，操，这跟我有啥关系？ 周炎嗯了一声，说，“那现在就由你整理好队伍，带他们去操场。” 四十几道疑惑的眼神齐刷刷的看向讲台，谁都没有明白周炎这句话的意思，男生弱弱的问出了众人心声，“去操场干嘛？” 周炎说，“你们刚刚在干嘛，去操场也一样。” 教室被诡异的氛围笼罩着，台下的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敢动，难不成这个古板小老头真想牺牲上课时间让他们去操场玩雪？ “看来大家都很好学。”周炎拿起粉笔，说，“那把数学书翻到第98页。” 话落，班上响起一片拖拽椅子的声音。 “走走走，玩去了。” “雪，我来了，冬天，我来了！” “组队组队，打雪仗走起。” 经过隔壁几个教室的时候，一班各个昂首挺胸，里面的学生直接目送千里，也算让他们体验了把被羡慕的感觉。 梁戈本来在那打篮球，后面看见顾芊芊一个人在角落玩雪，当即把球扔进了查飞昂怀里，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查飞昂一脸恨铁不成钢，刚要和沈彦许璟吐槽，结果转头功夫，这两个人也不见了。 顾芊芊蹲在反光的雪地里，身前是一排栩栩如生的小雪人，梁戈指了指最边上那个，说，"这是我吗？”紧接又害羞的挠了挠头，“原来我在你心目中这么帅啊。" “不是。”顾芊芊说，“这是沈彦。” “那沈彦边上这个呢，这个也帅，这是我吧。” 顾芊芊正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中的雪人，头也不抬道，"这是许璟。" “……”梁戈深受打击，一脸不情愿的指着最右边那个头上顶着片树叶，嘴角用树枝摆成v字的雪人，说，“难不成这个是我？这看起来也太二了。” “那是查飞昂，边上的是叶阑珊，最中间的是我奶奶。”顾芊芊介绍完，手中的雪人也做好了，她举到梁戈眼前，说，“这才是你。” 梁戈眨了眨眼睛，他的瞳孔突然被一个很可爱的雪人占据，雪人左手叉着腰，右手比了个耶，黑纸片做的眼睛又大又圆，嘴角高高上扬，笑容阳光可亲，脸颊处还有浅浅的红晕，虽然没有精细的五官，但梁戈看到的那个瞬间就觉得这是他。 只有他才有这么多小细节。 阳光下的顾芊芊肌肤白皙细腻，模样清冷透彻，看过来时有种极致醒目的漂亮，她把雪人放到梁戈手心。 “送你了。” 梁戈甚至都不知道顾芊芊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就蹲在原地小心翼翼的守护着顾芊芊做的雪人，一边又忍不住傻笑，虽然他在顾芊芊心里不是最帅的，也不是最二的，但一定是最特殊的那个！ “兄弟你口水快流下来了。”查飞昂嫌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咳咳，我是冻的，冻的。” “少装，你看见彦神和璟哥没，我一回头他们就消失了。” “不知道啊，可能去厕所了吧。” 说完梁戈就站起来了，顺带拿起了地上最二的那个雪人塞到查飞昂怀里。 “班长亲手捏的，赏你了。” 查飞昂看到后瞬间不平衡了，“我操，凭什么你的这么可爱我的这么丑。” 梁戈一脸傲娇道，“没办法，物随人咯。” “呵呵。”查飞昂边冷笑边偷偷捏了个雪球砸过去。 “你小子又偷袭？！” “咋了，那你打回来啊？” 为了保护顾芊芊送他的小雪人梁戈并没有反击，转身气冲冲的走了，背影写着两个大字:我忍！ 查飞昂在后面笑的直捶地。 而某件事还真的被梁戈猜对了。 厕所边有一个小仓库，专门用来堆放报废的桌椅，许璟就被摁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上，身后冰凉，身前滚烫。 沈彦眼尾上扬，笑的很坏，几乎用气音贴着许璟的唇说，“同桌，你脸好红。” 许璟有些恼羞成怒，骂道，“少废话，还亲不亲？” 沈彦笑意更深，“这么迫不及待啊？” “……”许璟气息深沉，“等会人来了你就老实了。” “来了正好，让他们看看我是怎么欺负你的。” “你他妈——” 后面的声音被一个强有力的吻直接撞了回去，桌角冷硬，硌的许璟后腰生疼，沈彦看到后就用手垫在下面，又顺势掐着那截劲瘦的腰，吻的愈发凶狠。 空气中轻微的水声冲撞着耳膜，许璟鼻息乱颤，喘息断断续续的。 沈彦停下这个吻，眼神灼热的盯着眼前的人，嗓音低哑，“怎么样？” 许璟喉结轻轻滚动，“什么怎么样？” “我现在的吻技好不好？” 许璟：“……” 相比于第一次接吻硌了他牙齿三四回，沈彦现在的技术的确已经到了新的水平。 许璟的手滑入校服，掌心抵在沈彦的腹部，极轻的嗯了声。 沈彦眯了眯眼，说，“往下点。” 许璟抬眸，“确定？” 沈彦不回答，直接握着许璟冰冷的手往下探。 外面的雪簌簌的飘落，发出如轻纱摩挲似的稀碎声响，他们在逼仄昏暗的仓库弄的忘乎所以，以至于脚步声到门口了才听到。 在门把手响起的那个瞬间，许璟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推了把沈彦，沈彦却纹丝不动，反而压着那只乱动的手攻势不减。 许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冷汗都下来了，无论这一幕被谁撞见，他们都将面临无法设想的麻烦，沈彦疯了吗？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许璟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然而除了门把手被用力转动的声音，他还听到了一段对话。 “这门怎么打不开啊？” “不会吧，上锁了？” “算了，下次再来拿桌子吧，走。” 许璟倏的睁开眼睛，从沈彦不怀好意的笑中发现一件事，原来这人早就悄无声息的锁好了门。 许璟气的直接咬了下沈彦的耳垂。 沈彦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 门外的脚步声骤停。 “我怎么感觉有人在里面？我幻听了？” “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有钥匙来着。” “……你这记性，我服了。” 男生刚找出钥匙准备开门，仓库却在这个时候开了，两个学生显然愣了一下，只见他们年级有名的两个学霸一前一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神情淡定，嘴角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一个虚虚的扶着后腰，表情冷的像是快杀人。 男生结巴道，“你们……在里面干嘛？” 沈彦淡淡道，“赏雪。” 许璟:“……” 两个学生听完后嘴角抽了抽，难以置信道，“这地方的雪景也能好看吗？” 沈彦目光轻轻的落在许璟的身上，语气微妙道，“好看。” 显然意有所指。 见沈彦的反应，两学生也来了兴趣，说，“那我们也去看看。” 许璟都懒的骂，扭头就走，沈彦在身后直笑，“同桌，等等我。” 到了期末冲刺的阶段，各科老师都开始疯狂布置作业，很多题目对于他们来说都只是重复性的机械劳动而已，于是两人选择分工合作，许璟负责语数物，沈彦负责英化生，就这样还写了快两个小时。 许璟看了眼正抄写语文字词的沈彦，说，“后悔吧。” 要是保送了还用的着费这种力气。 沈彦连笔写完最后一个字，揉了揉身旁许璟的头发，说，“我很开心。” 许璟眼神落在空中，复杂的情绪化成了碎片。 后面沈彦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许璟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 沈彦路过的时候也跟着看了眼。 发现是一场拳击比赛的公告。 “怎么了？” 许璟滑动着手机屏幕，说，“我之前送你的那款赛车模型绝版了好几年，现在市场上根本买不到，但这场拳击比赛的奖品居然是这个，挺意外的。” 沈彦安静了一会，说，“想要么？” 许璟明白沈彦问这句话的意思，但显然这事毫无悬念，不免有些失笑，说，“算了吧，也没那么想要。” 话虽这么说，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手机。 显然，最后那句并非是真心话。 沈彦不动声色，说，“去洗澡吧。” 许璟随口应了声，又放大看了好一会那张赛车模型，才放下手机去浴室。 浴室水声响起，沈彦面无表情的在沙发上坐了会，最后拨通了一个电话，起身走了出去。 第94章 冬夜 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持续多日的大雪让临禾市的路面几乎全部冻结, 于是今年期末考试的时间也提前了一个星期，最后那场数学考试结束时，沈彦和许璟本来已经打算走了, 结果男生一个接一个的围上来, 彻底把他们堵在角落。 因为关系到下个学期的重点班名额，每个学生都格外关注这次期末考试，而无论什么考试, 这两试卷上写的跟标准答案几乎没什么区别, 他们稍微一对就知道考的怎么样了。 “最后这题的定点是不是(3, √5），我都算了四遍了。”梁戈拿起沈彦的试卷一看, 兴奋道，“我操，我就说是这个答案！” “不是吧, 璟哥的答案是（3，√10），我也是这个。”另一个年级数学大佬说。 梁戈愣住了, 向沈彦和许璟投去求助的目光。 许璟显然懒得参与讨论，一副我试卷都给你们了还想怎么样的表情。 沈彦倒是回答了, 但说的话直接给了梁戈一次重创。 “我同桌肯定是对的。” 梁戈听到后差点吐血，“……那你呢？” 沈彦说，“我也不可能错。” 梁戈迷茫了，“这是绕口令吗？” “笨。”查飞昂说, “这意思就是指最后一题有两个答案。” 梁戈松了口气, “这我就放心了。” 五分钟后，跟那两张试卷答案相似度高的人已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而剩下的那批, 脸上就写了两个字:完了。 外面天也黑了下来，一出教室沈彦就把自己的围巾给许璟戴上。 许璟伸手要摘，边上的人早有预料，抢先一步把那只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大半张脸又被围的严严实实，而暴露在空气中的眉眼冷俊，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沈彦笑了声，问，“为什么不喜欢戴？” 许璟的回答和声音一样，“闷。” 沈彦看了边上的人一眼，然后发自内心的来了句，“真可爱。” “……” 从小到大许璟听过别人说他冷漠没有感情，说他生人勿近脸色可怕，甚至连秦欣都说他是个小老头，古板又生硬。唯独可爱，许璟觉得除了沈彦，这辈子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形容他。 “今年过年要不要跟我回家？”许璟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你上次去过的，嘉庆市。” 沈彦拒绝的很快，像是没思考过就脱嘴而出了，“不了吧。” 许璟皱了下眉，“你有另外的安排？” 沈彦没说话，刚刚因为还在学校，两人手牵了没几秒就松开了，此刻许璟又悄无声息的把手放进了沈彦的口袋。 低低的声音传来，“我想和你一起过年。” 沈彦神情微动。 紧接又是一句，“你不想么？” 沈彦失笑，“从哪学的这一招？” 许璟诚实道，“跟你学的。” 事实证明这招真的很有用。 沈彦还是忍不住松了口，说，“那让我想想。” 许璟嗯了声，抬头看边上的人，神情柔和，眼睛明亮，“那你好好想想。” 沈彦：“……” 刚刚的一系列动作和表情出现在许璟身上其实并不违和，他的外形本来就给人一种斯文温和的感觉，但和性格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出学校没多久，沈彦已经偷偷亲了好几次许璟的侧脸，后面趁着人少地偏，两人又开始接吻。 这个吻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触即分，他们安静而专注的投入其中，不再遮遮掩掩。 像在心照不宣的反抗着某些东西。 世俗的眼光，父母的压力，朋友的鄙夷，那些他们正在面对或者将来可能会面对的麻烦通通被抛之脑后。 他们彼此喜欢，这难道有错吗？ 许璟想，如果喜欢沈彦也是错误的话，那他心甘情愿一错再错，即使全世界都在对立方阻止他，他也会一路披荆斩棘，出现在沈彦面前，恰如此刻，拥抱他，亲吻他，钟爱他。 许璟睁开有些湿润的眼睛，在一片朦胧中却看见巷道的转角边依稀有个黑影闪过，只是转瞬即逝，快到让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察觉到许璟的走神，沈彦停了下来，“怎么了？” 许璟神色凝重，摇了摇头，说，“没事，有点冷。” “走吧。” “嗯。” 离开时许璟又回头看了眼，转角边已然一片漆黑，唯有寒风刮过，沙沙作响。 · 今晚是梁戈这学期最后一次做顾芊芊的私人保镖。 现在他在顾芊芊旁边哼起了上次在敬老院跳的二人转小曲。 果然是字正腔圆的跑调。 顾芊芊都听笑了。 这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种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扛的心态，总是那样开心，充满活力，连顾芊芊都很好奇，他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高兴的事。 看见顾芊芊在笑，梁戈也跟着笑，“我走路就喜欢唱歌。” 顾芊芊压着嘴角，“还不错。” 五音不全的人其实很难意识到自己唱歌跑调，梁戈就是其中之一，他甚至还觉得自己是天籁之音，此刻根本没有怀疑这句评价的真实性，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后面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问道，“对了，你奶奶的手术什么时候做？钱都准备好了吗？” “嗯，十天后的手术。” 虽然这钱她借了整整一个月，期间也遭受了很多来自亲人的冷嘲热讽，但只要能救奶奶，这些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梁戈认真道，“到时候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和我说，我随叫随到。” 顾芊芊有些疑惑，“你不回北方过年？” 梁戈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姥爷他们去世的早，老家那边也没什么亲人了，所以都是在这边过的年。” 顾芊芊沉默了一会，说，“梁戈，你好像总是很开心。” 梁戈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愣，然后脑子转的比写数学期末卷的最后一题还快，他结合顾芊芊平静的声音，最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我不该这么开心，是吗？” 很可怜的语气。 顾芊芊：“……什么？” “那以后我不这么开心了。” 顾芊芊觉得自己听到的好像不是中文，她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梁戈的脑回路，她到底哪个字表达出这层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总是可以这么开心。”怕梁戈听不懂，顾芊芊又添了句，“这是一个问题，不是要求。” 梁戈这下听明白了，尴尬中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回道，“可能是我对自己的要求没那么高吧，我觉得人活着开心最重要，其他都不算什么。” 顾芊芊听完后倒是有些出神，自初次见面起，这个少年就给身边的人带来如太阳般的感觉，炽热明媚温暖，而这样的光芒也在无时不刻的照耀着她，可她却像苦情片里的女主，眉间沉郁，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芊芊，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顾芊芊闻声转头，只见梁戈手上突然多了一条围巾，他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此时此刻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 而顾芊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这条围巾主色调就是直男钟爱的粉色，上面还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小熊，更明显的是有几处甚至已经漏针了。 顾芊芊问，“垃圾桶里捡来的？” “不是!这是我自己织的。”是他跟查飞昂学了整整两个星期，后面又自己上手操作了一个月才做好的，见顾芊芊的反应，梁戈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有这么丑吗？梁戈又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查飞昂那货不是说没有女孩子能拒绝这种粉色吗？ 或许是因为，顾芊芊本身就不是普通的女孩。 “你不喜欢就算了，我再拿回去——” 改动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围巾已经被人拿走，顾芊芊轻轻哼了声，说，“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的道理？谁说我不喜欢。” “真的吗？！”梁戈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问，“那你喜欢它哪啊？” 顾芊芊又看了两眼，最终评价了句，“低调。” 梁戈疑惑的啊了一声，“什么意思？” “美的不明显，丑的很别致，我喜欢这样的低调。” 梁戈:“……” 这是夸赞吗？怎么听着觉得怪怪的，不行，他等会得去问一问许璟。 后面两人分开的时候，顾芊芊问了句，“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安静的小巷口传来一句认真的答案。 “我想要顾芊芊天天开心。” 顾芊芊嘴唇动了动，哑然片刻，最后轻声说了句谢谢，转身走了。 梁戈朝那个远去的背影喊，“顾芊芊要天天开心!” 顾芊芊到家的时候，笑容彻底消失在看到门口男人的一瞬间。自从王佛国的事情之后，她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顾锐，而此刻在破旧的矮门前，瘦小的男人正佝偻着背，神色阴沉的盯着她看。 "你还知道回来。" 顾芊芊没有回答，沉默的向前走去，路过顾锐时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想逃，却被男人一把扯住头发，一路拖拽回房间。 那力气简直快将她的头皮撕裂，进房间后，顾锐松了手，顾芊芊猛地摔倒在地，粗鄙不堪的吼骂声铺天盖地的袭来。 “你他妈能耐了啊顾芊芊，老子花钱供你吃穿，供你上学，你他妈在学校给我勾引男人？这副下贱样果然跟你妈一模一样。”顾锐捏着顾芊芊的下巴，脸色阴鸷的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让你见王总你他妈扭扭捏捏死不同意，给老子装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其实私下早就被那小子操了吧？” “够了！”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话顾芊芊气的浑身发抖，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顾锐，咬牙切齿道，“你根本就不配做个人，你就是个畜牲！” “我是畜牲？哈哈哈哈我是畜牲，没有我这个畜牲养你你他妈能活到现在？早知道养了你这种白眼狼，在那个臭婊子跟别的男人跑了的时候，我就该活活掐死你。” “从小到大一直是奶奶养的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顾芊芊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无比绝望而冷漠的神情，她一字一句道，“我恨不得你去死，最好死无葬身之地，最好永远下地狱!” 话落，顾锐当即伸手掐住顾芊芊纤细的脖子，疯了般大笑了起来，“我下地狱之前，第一件事就是弄死你这个贱种!” 一瞬间顾芊芊失去了喘息的机会，她用力抓着顾锐的手试图反抗，然而力气终究比不上一个成年男人。 顾芊芊呼吸急促而微弱，大脑越来越空白，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还没来得及救奶奶，还没来得及去北方，更没来得及实现自己的梦想，她不能就这样死去，绝不能这样死去，她不甘心。 就在快被顾锐活生生掐死的瞬间，顾芊芊从口袋里摸到了一支笔，她紧握着它，用尽最后的力气毫不犹豫的朝顾锐的脖子刺去，然而就在此刻，耳边却传来“嘭”的一声，只见顾锐神情扭曲，瞳孔仍处于惊悸的放大状态，就这样直直的向后倒去。 顾芊芊瘫软在地，剧烈咳嗽起来，顾锐后脑血肉模糊，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已然躺在那一动不动。顾芊芊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看见了奶奶手里血淋淋的拐杖，还有那张枯黄的脸。 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如开闸的洪水般爆发，顾芊芊爬过去抱住奶奶的大腿，崩溃般大哭了起来。 老人家痛苦的闭上眼睛，声音沧桑而有力，“别怕，芊芊，有奶奶在，什么都别怕。” 顾锐到死也不知道他的人生居然会结束在给他生命的人手里。 于那个冬夜，简陋昏暗的房间内祖孙两人依偎痛哭，并非在为薄情寡义的男人流泪，而是为这样戏剧化的命运感到不公，却又无可奈何。 第95章 因果 能，还是不能。 据相关新闻报道, 未来一段时间临禾市的雪将会越下越大，秦欣最终还是决定早点回老家，许璟收拾东西的时候, 还是忍不住又问了遍身后的人, “真不跟我一起去？” 沈彦正在床边帮许璟叠衣服，慢悠悠的回道，“等合适的时候, 我会去的。” 虽然语气和平常无异, 但许璟能听出沈彦已经做好了决定, 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同桌，又不是见不到了。”沈彦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许璟的行李箱里, 转头笑道，“你男朋友还能跟人跑了么？” 许璟问，“真跑了怎么办？” 沈彦听着更好笑了, 反问道，“我能去哪？” 许璟心想这他怎么知道，但世界这么大, 哪里不能去。 于是暼了眼身边的人，威胁道, “你最好哪也别去。” “放心，我一定安分守己，在这等你回来。”沈彦勾着许璟的脖子说，“亲一个。” 许璟往外面看了眼, 确保秦欣去楼下发车后, 很快的在沈彦脸上碰了一下。 沈彦啧了一声，不满道，“敷衍谁呢？” 许璟歪了歪头, 说，“那你想怎么样？给你来个法式热吻？” 没等许璟说完，沈彦已经单手掐住了许璟的后颈，轻车熟路的撬开他的牙关，深深的吻了起来。 卧室的门还开着，他们就这样正对着客厅接吻，随时面临着秦欣突然出现的风险。 许璟似乎也被带偏，心中还真萌生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如果这一幕被秦欣撞见，他就能正大光明的带沈彦回家了。 电梯铃声响的瞬间，沈彦已经先一步放开了他，同时也斩断了他任性可笑的想法。 因为如果真被发现了，他只会被许怀杨一脚踹出门，因为他让秦欣伤心了。 不明所以的秦欣进房间后连个眼神都没留给卧室，而是自顾自的去厨房带上她觉得切菜最顺手的那把菜刀，随口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在沈彦带笑的眼神中，许璟忍着刚刚舌尖被咬的疼痛，出声应道，“好了。” “行，那走吧。” 沈彦一人顶三，一次性就把他们要带的东西搬到了车上，秦欣的目光从前面拎着两个行李箱外加三个大包的沈彦转移到了旁边单肩背着书包且两手空空的许璟身上，最后轻飘飘的叹了口气。 许璟：“？” 去嘉庆市的路上，秦欣几番回头看许璟，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便问，“你想让小彦跟我们一起回家过吗？” 许璟看着窗外，回道，“他家没人了。” 秦欣就知道是这件事，不紧不慢道，“妈妈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毕竟也不是小彦真正的亲人，到时候触景生情，也许你的好意反而会让他更难过呢。” 许璟沉默了会，最终轻轻的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秦欣开车速度很快，转眼功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沈彦在原地站了会，转身时并没有回公寓，而是向附近一辆等候已久的迈巴赫走去。 这次是沈临之亲自开的车，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坐到后排的少年，说，“你对他们一家还真上心。” 沈彦选择性忽略这句话背后隐含的几分醋意，直言道，“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哦？”沈临之来了几分兴趣，“说说看。” “我需要你在下个月之前帮我伪造一份健康证明。” 沈临之很快就从这句话找出了重点，皱眉道，“你需要健康证明干什么？为什么需要伪造？” “这跟你没有关系。”沈彦不留情面道，“你放心，在确保你对他没有威胁之前，我不会死的。” 沈临之很轻的笑了声，说，“儿子，你应该知道这本身就是件违法的事，你为什么觉得我能答应你？” 沈彦声音冷沉清晰，一针见血，“你违法的事做的还少吗？” 沈临之听到后蹙了下眉，旋即又恢复如初，极其不要脸的来了句，“看来你还是挺关心爸爸的。” 沈彦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理解出这层意思，但他没有任何耐心，一字一句道，“能，还是不能。” “不是说交易么？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有的东西你都清楚，不用问这种废话。” 明明是请他办事，听起来却更像是一种命令，但沈临之依然没有生气，慢条斯理的提了要求，“那陪爸爸一起过个年吧。” 话落，沈彦眼底明显闪过几分阴狠，沈临之和钟忆秋的感情刚破裂的时候，他也曾请求过眼前这个人，希望他能跟自己回家过年，然而那时候的沈临之却未曾看他一眼，转身跟另一个女人上了车。 时隔多年，居然也轮到他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真是因果报应。 沈彦冷笑了一声。 沈临之也从沈彦的表情中看出他是想起了以前的事，知道再围绕这个话题说下去结局必然是不欢而散，于是退而求其次道，“那陪我一起吃个饭吧。” 钟忆秋在世时他们家也曾其乐融融，那个时候沈临之再忙也会回家吃饭，而每每回家，他都会给钟忆秋带一束花，给他买新的玩具，无论是丈夫还是父亲，那时候的沈临之做的都很完美，以至于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让沈彦几度怀疑曾经的一切是否只是他的幻想，而现实生活中这个虚伪可恨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沈临之。 沈彦最终没有拒绝，闭上眼睛靠着后座，看起来不愿开口多讲一个字，他眉眼凝重，浑身都透露着年龄不符的疲倦和深沉，沈临之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也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把暖气调的更高了。 · 顾锐的死虽然蹊跷，但警方看着家中年迈的老人以及沉默的顾芊芊，加上又没查出什么关键性的线索，最后判断他是因醉酒导致的意外死亡。 顾锐是家里的独子，所以没有任何兄弟姐妹替他操办丧事，加上他常年好吃懒做，赌博嫖.娼，年过半百身上也没攒下一点积蓄，最终尸体选择了火化。 申请丧葬补贴金，联系殡仪馆，所有事都是顾芊芊亲力亲为，邻居问起来的时候，她还是那样冷静，仿佛死的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一个陌生人。 那天她看着顾锐完整的进入火化炉，最后出来的时候已然成为骨灰被装进了盒子。那一刻，她竟然感到从所未有的轻松，从此再也不会有人肆无忌惮的殴打她，再也不会有人拿那些肮脏下流的言语辱骂她，更不会再有人用奶奶作威胁，强迫她去跟别的男人做交易。 她解放了，不是么。 顾锐的尸体一火化，顾芊芊转身就联系了全市最好的医院，把所有与手术相关的事情了解清楚后，已经是晚上了。 经过那条小巷时，顾芊芊也被梁戈带偏，不知不觉的哼起了小歌，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她想第一时间就回去告诉奶奶，她们这次很幸运，这场手术的主治医师是市里最顶级的专家，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她的奶奶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顾芊芊推开了房门，语调欢快的喊道，“奶奶，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小米糕。” 然而房间一片漆黑，顾芊芊以为老人家是为了省电，于是边开灯边玩笑道，“奶奶，你是想和我玩盲人摸象么？” 然而就在灯亮起的瞬间，顾芊芊站在原地，手中的袋子突然滑落，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让她感到陌生。 她看见老人家一动不动的躺在靠椅上，神色平静，像是睡着了。 但显然这只是她的奢望。 思绪涣散，顾芊芊无法接受脑海中那个想法，身体沉堕的像是灌满了铅，她一点一点的挪了过去，在碰上老人家垂在靠椅旁那只冰冷的手时，顾芊芊整个人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她嘴唇颤抖，似哭似笑的摇着头，“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奶奶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你以前最喜欢跟我开玩笑了，我知道这次也是，你快醒过来吧，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笑。”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屋外树枝被厚重的雪压断的声音。 顾芊芊情绪渐渐激动，她抓着老人的手不放，摸着那节瘦骨嶙峋的手腕，眼泪一颗颗的滑落，砸在冷硬的水泥地板上，她再也忍不住的嘶吼道，“我说过让你等等我的，我把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为什么不等我，奶奶，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都丢下我，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梁戈冲进房间的时候，撞见了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向来平静的顾芊芊正跪在地上崩溃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目光涣散，满脸绝望的大声痛哭。 梁戈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的扼住，他走上前单膝着地，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颤抖不止，却迟迟落不下。 而后顾芊芊抬起头，她的眉眼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和空洞，梁戈再也忍不住把面前的女孩抱进怀里，在那样绝望的哭泣声中，语言实在太过苍白无力。 “为什么他们都要丢下我。” “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 “为什么都走了。” 梁戈哑口无言，他抹不尽顾芊芊断了线般的眼泪，只能任凭它们打湿自己的外套，然后一遍又一遍的承受着那些声嘶力竭的质问。 顾芊芊无法自抑的大哭着，直到梁戈的轮廓在她眼里渐渐模糊，直到轮廓瞬间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想她真的失去了所有。 第96章 前调 送我的小少爷。 顾芊芊因为伤心过度进了医院, 梁戈在病床边上陪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顾芊芊不吃不喝，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 后面梁戈实在没办法, 给许璟打了通电话。 当时许璟正从超市买完酱油回来，他习惯把手机静音，回家后看到满屏的陌生电话还以为自己被什么传销组织盯上了。 此时同样的电话又打来了。 许璟接了起来, 不耐道, “哪位。” “是我。”手机对面传来沉重的声音, 与平时的梁戈截然不同，“你现在有空吗？” 许璟嗯了一声, “说。” 梁戈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语气疲倦，“许璟, 顾芊芊家里出了点事，她现在看起来很不好，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许璟皱了下眉, 说，“你问我？” 梁戈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反而有理有据的解释道，“我陪她在医院待了三天，她的状态实在是太糟糕了，我本来想问查飞昂, 但是我觉得你可能会更懂顾芊芊心里在想什么。” 许璟无法理解梁戈到底是怎么得出最后这个结论的, 难不成只是因为那次晚自习随口说的两个字？可别说顾芊芊了，他对沈彦都那么上心了，很多时候甚至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但看在梁戈现在实在焦急的份上, 许璟并没有挂电话，问道，“她奶奶去世了？” “嗯，服农药自杀了，而且她爸爸前几天也……”梁戈话音骤转，“她爸的确死不足惜，但奶奶的事对于顾芊芊来说打击实在太大了。” 许璟很直白道，“但你什么都做不了。” 梁戈叹了声气，回道，“我明白，但我还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只要她能开心一点。” 许璟安静了会，说，“你可以继续陪着她，但保持沉默。” 梁戈愣了下，不解道，“为什么？” “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会进入自我保护意识，你现在做的任何事都是徒劳，不仅安慰不到她，反而会对她造成干扰。” 电话那头的梁戈侧身看向病床上神情呆滞、目光空洞的顾芊芊，声音更沉了些，"我知道了。" “交给时间吧。” “也只能这样了，谢谢。” “嗯。” 挂完电话后许璟短暂出神了会，至今为止，他们家连许怀杨和秦欣的父母都还健在，他很幸运，从未体会过亲人离世的感觉。 但刚刚能说这么多，许璟想是因为这件事让自己想到了另一个人。 无论是顾芊芊还是沈彦，亲人离世的悲伤不会将他们彻底吞没，但也不会随着时间淡去，它就像悄悄渗入骨头缝中的恶疾，在某个瞬间突然发作。 于是陈伤难愈，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许璟觉得自己一直没有什么共情能力，思考问题的时候从来都很理性客观，但一碰上与沈彦有关的事，他发现自己也会不自觉的开始情绪用脑了。 秦欣从厨房探出一个头，对着杵在门口不动的许璟布置任务，“别在那罚站了，快去贴福字。” 许怀杨走上来把一叠福字放到了许璟头顶上，哼笑道，“加油儿子。” 秦欣是个很重视仪式感的女人，每次过年都会把家里收拾的格外喜庆，贴春联，剪窗花，挂灯笼，置办年货……大家一起参与，亲力亲为，如今许怀杨也回来了，再加上两家的父母都还健在，今年过年家里格外热闹。 但越是热闹的时候，许璟就越容易想起远在临禾市的沈彦，在这样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的日子，他男朋友却只能孤身一人在黑漆漆的房间看着窗外大雪纷飞，然后在沙发上从深夜坐到天亮。 许璟脑补的入神，以至于十分钟不到已经贴坏了三个秦欣给的福字。 一旁拖地的许怀杨实在看不下去了，无情吐槽道，“儿子，你是眼睛有问题还是手长痔疮了。” 许璟把福字一递，“你行你来。” 激将法让许怀杨瞬间上钩，当即把拖把一扔，走上前边接福字边嫌弃道，“去去去，看看你英明神武的老爸是怎么贴的。” 两分钟，许璟瞥了眼，说，“歪了。” 许怀杨自信满满道，“不可能，我的眼睛就是尺！” 许璟语气带嘲，“真歪了。” 双目对视，许怀杨半信半疑的往后退了几步，结果天都塌了，这简直快歪到美国去了! 瞬间甩锅，“你怎么不提醒我？” 许璟啧了声，说，“你给我机会了吗？” 上来就“啪”的一下往门上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福字有磁铁。 许怀杨边撕福字边叨叨，“完了完了，要是让你妈看见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看见了。”面对两个四体不勤的废物点心，秦欣一脸无奈的评价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亲父子啊，手都长脚上了？” 父子俩在旁边默默挨训。 “行了，老许你去挂灯笼，小璟你就……你玩去吧。” 许怀杨很不平衡，嘀咕道，“当儿子真好。” 许璟听到后，很不客气道，“那你来当。” 许怀杨：“？” 在许怀杨羡慕的目光中，许璟退出了这场大型春节布置活动，回到了卧室，结果差点第四次碰碎家里的水杯，好在他眼疾手快接住了。 他最近像是被厄运笼罩，做事总是不顺心，不是碰碎杯子就是打翻碗，而每每这时，秦欣和许怀杨都会对他投来非常微妙的眼神，在这个过程中，他闻到了来自亲爹妈强烈的八卦气息。 许璟觉得沈彦就是始作俑者，自从来这边之后，这人回信息不是发“好的”就是表情包应付，而且从不主动开启话题，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他不知好歹的追求者。 许璟忍了忍，非常好脾气的发过去一条消息。 【男的】：等会打个视频？ 两分钟后。 【SY】:好的 许璟有种一拳揍不到手机对面那个人的无力感。 【男的】:你他妈是人机？ 或许是察觉到许璟明显有些生气，这次沈彦很快就打了过来。 屏幕慢悠悠的出现了沈彦那张帅的极其醒目的脸，许璟看了两眼，别开头，冷哼了声。 沈彦嘴角上扬，“生气了？” 许璟转了摄像头，把手机放到桌上后冷冷道，“你最近在干嘛？” 沈彦懒洋洋道，“睡觉，健身，想你。” 许璟不吃这一套，说，“别扯。” 回信息有上句没下句，或者干脆玩失踪，这也叫想他？ “真的想你。”沈彦拖着尾音，低声道，“想你想的晚上睡不着觉。” 许璟没反应。 “可以不要让我面壁思过么，我想看看你。” “……” 许璟把手机拿起来，对着自己的脸，说，“看到了？” “嗯。”沈彦说，“真好看。” 啧。 怎么几天不见，这人的脸皮又厚了。 两人对视，沈彦的脸占据着大屏幕，许璟问，“你现在在哪？” 沈彦回道，“健身房。” 许璟说，“转摄像头。” 沈彦照做了，屏幕紧接出现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以及大汗淋漓的男男女女。 许璟不吭声了。 沈彦笑道，“这么不信我啊？” 许璟反问，“你觉得呢。” 沈彦自知这类话题于他不利，当即见好就收，诚恳道，“我觉得我同桌说的都对。” 见他态度良好，许璟也不选择计较。 “你刚刚说想我想的睡不着，说说看，怎么想的？” 沈彦不怀好意道，“你确定要我现在回答？” 许璟不当回事，想着这人大庭广众能说出什么骚话，挑眉道，“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沈彦从善如流道，“天天用你照片，一天三次，洗澡一次，睡前一次，睡醒一次，” 许璟嘴角抽了抽，说，“你还真是精力旺盛，不怕玩虚了？” 沈彦语气慷慨，“放心，会给你留着。” 许璟微笑，“我谢谢你。” “客气。”沈彦强硬道，“你也给我留着。” 许璟听笑了，“这你也管？” “当然，毕竟我尝过它的味道。” 许璟：“？” 这人就这样说出来了？ 就这么大庭广众的说出来了？？ “沈彦，你真是…士别三日，让我刮目相看。” 看着许璟吃瘪的表情，沈彦笑的不能自已。 后面两人总算聊了些能上台面的话，因为分开没多久，一直在颠来倒去的讲最近发生的事，直到许璟第三次开启半个小时前说的话题，沈彦也不提醒，而是坐到了卧推架上又耐心的听了一遍。 最后秦欣喊吃晚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许璟对着屏幕摆了摆手，“跪安吧。” 沈彦很配合，“皇上，明日何时上朝？” 许璟说，“听后传召。” 沈彦：“臣遵旨。” 电话挂断，手机不小心黑屏，沈彦点开看了眼时间，又被上面的屏保吸引，这是上次去三亚时他偷拍许璟看海的照片，因为抓拍，是侧脸，画面也有些模糊。 但依稀能看清里面的少年，眉清目秀，整张脸在阳光底下白的耀眼，眼里藏着浅浅的笑意，生动好看到令后面整片明亮的海都黯然失色。 沈彦记得很清楚，那一刻许璟笑是因为他在沙滩上看到了一只四仰八叉的海龟，正要回头跟自己分享。 不知不觉盯着看了十分钟，沈彦才去更衣室换训练服，后面离开健身房去了楼下的拳击训练馆。 此时周远正带新学员训练，一张脸黑的像谁欠了他八百万，沈彦就在边上等着，好不容易到中场休息的时间，周远边摇头边走过来，骂骂咧咧道，“这群小学鸡，不是蠢就是懒，气死我了，跟那时候的你比简直是差远了。” 沈彦暼了眼休息区，说，“别拿我跟小脑发育不全的人比。” 周远：“……骂的漂亮。” 他应该让沈彦在边上替他骂，省的他天天对着这群蠢猪直接骂到词穷了。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突然又回来训练了？”周远打量着沈彦，笑道，“是不是成绩不行，选择来打拳击了？我早说了这行好，指不定比学习有出息。” 沈彦语气平淡，“还行，刚考了全市第一。” “全市第一？我操。”周远脸上闪过几分尴尬，“看不出来你小子读书这么厉害，那你为什么不在家乖乖写作业，反而跑回我这训练。” 沈彦腔调慵懒，“年底给你冲下业绩，省的哪天你就成无业游民了。” 周远愣了下，继而笑道，“妈的你别说，也就带你那时候我奖金拿到手软，现在这群小子各个都跟瘟鸡一样，去年我差点连养孩子的奶粉钱都快掏不起了。” 他看人向来很准，当时见沈彦第一眼就觉得这小子有天赋，后面带着训练了两个星期，想法就更坚定了，事实也同样证明他没看错人，无论什么比赛，只要沈彦一上场，冠军十拿十稳，他本来想着是自己时来运转遇到了这么一棵摇钱树，甚至都开始在市中心看别墅套房了，结果沈彦突然跟他说要回去念书，不练了。 说多了都是泪，周远在心中连连叹气。 “行了，你实话说，是不是为了这次省里的锦标赛？” 沈彦嗯了一声。 周远突然有些好奇，“去年那么多赛事我看你也不感兴趣啊，难道这次比赛对你来说很重要？” 沈彦面色沉静，说，“重要，我会拿冠军。” 说的是会而不是要，真够自信的。 周远定在了原地，失笑道，“然后呢？” 沈彦故意卖关子，停顿片刻，直到侧头与周远疑惑的眼神对上，轻轻一笑，接了后话。 “然后送我的小少爷。” 第97章 跨年 “新年快乐，沈彦。” 雪后初晴, 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细腻而温暖的阳光下。 这天是除夕。 许怀杨一大早就被秦欣从床上薅起来准备年夜饭的食材，许璟迷迷糊糊听见好像是有重要的客人来，但他还是睡到了自然醒。 厨房的事插不上手, 恰好严哲发来了游戏邀请, 许璟就在卧室里玩了会LOL，后面又在客厅的电视上看完了两部野外求生的纪录片，正准备切频道的时候, 门铃响了。 秦欣激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小璟, 去开门！” 许璟有些好奇是谁能让秦欣这么用心，一开门, 熟悉且张扬的气息扑面而来。 “新年快乐啊，大侄子。” 许璟看着眼前打扮的精致漂亮的秦言，迟疑半天, 喊了声，“小姨？” 秦言明艳一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然而许璟的表情却闪过几分失落, 秦言打量的目光定在许璟脸上，啧声道, “大侄子，你谈恋爱了？” 许璟挑了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秦言伸手捏了把许璟的脸，说, “你胖了。” 许璟：“……” 秦言哈哈大笑, 让许璟把门外那些大包小包的礼物拎回家，自己两手空空进门找秦欣了。 许璟一开始还有些担心秦言会跟秦欣八卦，但后面发现这样的想法简直多余, 因为秦言自从进门后就一直在跟许怀杨吵嘴。 许怀杨：“哟，稀客啊。” 秦言：“姐夫，你老了。” 许怀杨：“你放屁。” 秦言：“不仅老了，身材也走样了。”紧接还对一旁看戏的秦欣说，“姐，我们单位新来了好几个年轻的专家，帅气多金，学富五车，重点是年轻身体好，回头我介绍给你认识。” 许怀杨瞬间爆发，“好你个秦言！你敢！” 当着他面就撬墙角，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破坏他和秦欣之间的感情。 眼看许怀杨气的脸都红了，秦欣连忙上前安抚，一边示意许璟把秦言拉走。 原本安静的别墅，因为秦言的到来顿时销烟四起，两人吃饭的时候嘴还闲不下来，后面秦言都怼累了，以一句姐夫您精力真旺盛结束了这场战争。 许怀杨冷哼，满意了。 饭后秦言让许璟带她出去逛逛，姨侄两人就去了别墅外面的公园。 “你似乎对我爸意见很大。” 秦言正眯眼晒太阳，听到后看了眼许璟，语调散漫，“你小姨我对全天下的男人意见都很大。” 见许璟有些沉默，又添了句，“当然你除外啊。” 许璟低头看了眼自己，更沉默了。 “你们这个年纪身上有少年气，仗义，感性，善良，鲜活，跟那群臭男人是不一样的。”秦言很耐心的解释完，又顺手摸了摸许璟的头，说，“尤其是你，我的大侄子，你最可爱了。” 许璟面无表情的接受了，这是继沈彦后，他第二次被冠以“可爱”这个形容词，看来这两人对自己的滤镜都很强大。 秦言恰好也在这时提及，问，“对了，你那个好朋友呢？” 许璟说，“在临禾市。” “他现在跟着他爸生活？” “不是，他一个人。” 秦言冷笑了声，说，“所以你看，男人本身就是一种冷血又自私的冲动型动物，他们往往能为自己的利益抛弃所有良心，甚至于人性，这就是我讨厌他们的原因。” 许璟并没有否认秦言的批判，只说，“我爸他不是。” 秦言说，“我知道。”继而很不客气的当着许璟的面吐槽许怀杨，“我跟你爹纯粹八字不合，我们两个一见面就吵，从你还在我姐怀里喝奶的时候就这样，归根结底是你爹他嘴太贱了。” 大孝子许璟用沉默表示赞同。 两人绕着花园逛了一圈，快回家时，许璟突然喊住了秦言，声音有些轻，听起来像是深思熟虑，又更像是冲动。 “小姨。” 秦言回头，“嗯？” “你能接受同性恋么？” 秦言愣了愣，又确认了一遍，“同性恋？” “嗯。” 秦言拧着眉，说，“如果是别人，我会尊重，如果是你——” 停顿的瞬间，目光悄然与许璟对上，秦言突然意识到自己面临的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因为她从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被压抑着的迷茫、焦虑，痛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孤注一掷的期待。 此刻她被给予了话语权，这样的话语权很重要，因为它背后蕴含着更为珍贵的东西，是信任。 于是秦言什么也没问，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认真道，“如果是你，那我选择祝福。” 听到回答的瞬间，许璟神色微动，明澈清亮的眼睛晕开几分浅浅的笑意。 后面秦言要去敦煌处理文物，本来打算在家中待一晚，但这样许怀杨也不乐意，因为他知道这人要是留下来，今晚肯定要跟他抢老婆睡。 早早的吃完了年夜饭，天都没黑，许怀杨就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个电灯泡。 最后秦言把沙发上心不在焉的许璟一把薅了起来，对秦欣说，“姐，我带小璟出去玩玩。” 秦欣也没多想，回道，“好，外面人多，你们注意点。” 许怀杨心情大好，不仅和颜悦色起身送人，甚至主动给秦言开门。 两人出门后，许璟一脸不解的看向秦言。 秦言拢了下大衣，说，“去啊。” 许璟皱眉，“哪？” “你妈那交给我，我会替你兜着。”秦言笑道，“离去临禾市最后那辆高铁还剩一个小时，再晚你就来不及了。” 许璟显然没想到秦言居然能因为一个问题就推测到这个地步，虽然可能只是猜测，但事实证明她的确是对的，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秦言的话就像是催化剂，许璟先前还在犹豫，此刻说完谢谢就已经转身飞奔离去。 直到那个着急忙慌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秦言不知怎的，心里莫名有些担忧，她回头看了眼别墅，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 拳击馆内。 周远带沈彦做了一下午的训练，他这个在旁边指导的教练都累了，场上那个却像失去知觉的机器人，闷不吭声练了五个多小时，连水都没喝一口。 后面周远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挥手喊道，“小彦，休息会啊！” 机器人视若无睹。 周远低声骂了几句脏话，心想就为了一个冠军，不至于这么拼命吧。 直到外面天都黑了，沈彦才停下来，他身上的训练服已经被汗打湿，走到周远面前，说，“抱歉教练，耽误你回家了。” 周远叹了口气，心想你也知道，但面上还是很客气道，“没事，现在觉得手感怎么样？” 沈彦反问，“你觉得我练的怎么样？” 周远诚实道，“我觉得你可以做我教练了。” 两人都被这句话逗笑了。 因为顺路，周远直接开车送沈彦回家，沈彦的情况他也了解一点，于是在路上问，“除夕夜有什么打算？要不去我家吃饭吧，离这不远，而且也就添双筷子添个碗的事。” 沈彦拒绝道，“不麻烦了。” “那你一个人在家过年多孤单啊，听我的吧，我总不至于拐卖你。” “教练，你确定是我该担心这个问题？” 周远笑骂，“你小子，太嚣张了啊。” 见沈彦态度坚定，周远也就不强求，只是送到后又问了个萦绕在心头好几天的问题。 “你上次说的这个小少爷是什么情况，你难道找了个保镖的工作？” 沈彦下车的动作一停，没有回头，而是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回道，“不是，我找了个男朋友。” 周远：“…………” 什么玩意儿？？ 周远受到了惊吓，足足在公寓楼下消化了五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发动汽车离开的时候，只觉得屁股莫名的疼。 沈彦回房间后第一时间就跑去床头找药，他今天练的实在太猛了，显然心脏已经有些承受不住。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房间内的一切被这片黑暗包裹的严严实实，对面的公寓传来其乐融融的笑声，比白日更清晰，沈彦斜倚在窗前抽烟，冷峻的侧脸模糊在从指尖升起弥散的烟雾里，他眉眼半阖，借着路灯，静静的看着那一家子张罗吃团圆饭的画面。 他是从钟忆秋去世之后才学会的抽烟，但一直没有什么烟瘾，只是有时候情绪被压抑到极点，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排解。 然而在这片空寂的折磨中，沈彦忽然很想见一个人，这种想念有点发狂的迹象，让他觉得连烟都压不住了。 可又能怎么样。沈彦掐灭了烟走向客厅，或许是因为药效的副作用，不知不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恍惚间沈彦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里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滩，沙石遍地，满目苍凉，许璟站在沙漠中心，野蛮的风将他柔软的头发吹的凌乱，那背影消瘦的不成人样，堪比周围的胡杨枯枝。 而在天际线上，忽而来袭的沙暴卷起遮天蔽日的黄沙，他边叫唤许璟的名字边发狂般向前跑，然而沙漠中心的人却纹丝不动，甚至连头也没回，最后被彻底吞噬在这片混沌之中， 梦中的沈彦瞠目欲裂。 “不——！” 沙发上的人猛然睁开眼睛，沉重的呼吸在漆黑的房间响了整整两分钟，直到意识回笼，沈彦才僵硬的撑起被冷汗打湿的身体，他看了眼时间。 —23:50 他睡了两个小时。 屏幕弹出了很多信息，都是姜沛半个小时前发来的，问他要不要出来吃年夜饭，还发了张合照，显然是他们乐队在聚会，沈彦懒得打字，发了个表情包拒绝了。 手机放下不到半分钟，又拿起来，还是没忍住拨通了最上面的电话，在他意料之中，无人接听。 沈彦又摸出了口袋的烟，这包还是在他恢复训练那天买的，有时候是为了缓解身上的疼痛，有时候是压抑思念的情绪，反正短时间内被抽的只剩最后一根，他刚点完，门铃却在这时候响了。 身旁的手机同一时间亮了下。 沈彦没仔细看，随意瞥了眼就去开门了，此时离新年还有五分钟。 结果门开的瞬间，一张被冻的脸色苍白，鼻尖通红的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许璟正扶着墙气喘吁吁，听到动静后也抬起头，看见沈彦叼着根烟，氤氲的烟雾中，他神色冷漠，眉眼比平常更凌厉，正垂眸看过来，两人视线碰撞，都愣住了。 本应该在嘉庆市跨年的人，现在居然出现在家门口，加上刚刚那场噩梦作祟，沈彦恍惚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以至于刚出声就被烟呛到。 许璟皱了下眉，将原本想说的话搁置一边，伸手拿掉了沈彦咬着的烟。 沈彦默许这样的动作，边咳边问，“你怎么来了？” 许璟淡淡道，“有东西落在这了。” 所有行李都是他一起整理的，走前还特意检查过。 “是什么。”沈彦问。 许璟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抬手扣住了沈彦的后脑勺往下压，随即抬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清苦的烟草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许璟第一次感受只觉得很呛，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看着微微皱眉的许璟，沈彦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在瞳孔和心跳的距离清零时，十二点的钟声恰好敲响，外面顿时烟火肆溢，响声震天，恰如所有被压抑着的不安与思念，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响。 许璟停下了这个吻，于新年的第一秒，在他耳边，轻声回道，“是心。” “新年快乐，沈彦。” 第98章 送行 “开学见，男朋友。”…… 以前做饭都是沈彦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他就负责躺在沙发上擎等着吃，但这次看着那个来回走动的身影，许璟的心里突然产生了很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此刻这样的场景, 会让他莫名有些难过。 客厅的烟味久久散不去，许璟闻的直皱眉，最后还是走进厨房陪沈彦完成了新年第一顿饭。 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 两人安静的吃完了饺子, 一直到床上, 沈彦都没有问许璟怎么突然到来，许璟也没有提抽烟的事,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窗外持续三分钟之久的烟花终于结束，沈彦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新年许愿了么？” 许璟没有回答, 而是看着沈彦反问，“许了就能实现吗？” 沈彦嗯了一声，说, “许了就能实现。” 许璟握住了那只随意搭在他头发上的手，说, “我希望沈彦永远在我身边。” 在片刻的安静后，沈彦轻轻翻身埋入许璟的颈窝，许璟的下巴被那扎人的头发挠的有些痒，便顺势蹭了蹭, 抱住沈彦, 哄孩子似的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 结果回答没等到，倒是等来了一阵不太均匀的呼吸声，沈彦枕在他的胸口, 眉头紧锁，身体紧绷，睡的有些不踏实。 许璟本来想去浴室洗澡，看见这副模样又不忍心，不知不觉哄了半个小时，直到沈彦看起来睡的安稳些，才掀开被子打算下床，结果身后伸过来一只冰凉的手，迅速拉住了他的衣角。 沈彦微微睁眼，嗓音低哑，“去哪？” 许璟：“……” 得，白哄了。 许璟轻轻叹了口气，说，“洗澡。” 沈彦听到后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刚睡醒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一把将许璟拽了回来，蛮不讲理道，“不许去。” “出汗了。” “嗯，不许去。” “……为什么？” 沈彦结实的手臂紧紧的将许璟圈在怀里，掐着点睡意愈发胡搅蛮缠，威胁道，“你再说话，我就起来了。” 许璟皱了下眉，问道，“起来干嘛？” 沈彦睁眼，“起来干你。” “……” 许璟浑身僵硬，干巴巴道，“你还是睡觉吧。” “嗯。” 说完沈彦还是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不放，许璟完全动不了，只能生无可恋的盯着天花板发呆，后面见沈彦闭上了眼睛，许璟以为睡着了，刚动一下，靠着他的人却跟警犬似的又醒过来。 反反复复好几次，许璟彻底放弃洗澡的念头，不然按照这种睡法，沈彦第二天的脑神经绝对撂摊子罢工。 于是一张两米宽的大床，两人就这样在角落挤了整个晚上，许璟长这么大没睡过这么窝囊的觉，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正要骂人，结果转头就是沈彦那张精致的帅脸，笑眯眯的对他说，“早安，男朋友。” 许璟挪开视线，很没出息的把脏话一咽，有气无力的回了句早安。 沈彦问，“睡得不好？” “你试试一晚上被挤醒五次？” 他本来睡眠质量就差，在家的时候秦欣半夜起来喝水都能把他吵醒，更别说沈彦这种完全不顾身边的人死活的睡法了。 “抱歉。”沈彦收回那只极其冒犯的手，一脸真诚道，“太想你了。” 许璟:"……" 算了。 中午两人去了之前常去的那家火锅店，因为是新春第一天，店里客人爆满，上完菜后许璟的目光在边上那桌停了一瞬，沈彦看到后叫来了服务员。 “麻烦帮我们上一份那道甜品。” 服务员面带歉意道，“两位帅哥不好意思，这份椰子年糕冰汤圆是我们店的新品，因为是免费送的，一天只做一百份，现在已经售罄了，你们可以下次再来，这道甜品近期都不会下架。” 许璟看了眼沈彦，见他一副钱多的没处使的表情，有些想笑，等服务员走后，说，“开学再来吃吧。” 沈彦嗯了声，说，“可惜了。” “怎么？” “他错失了一个发财致富的好机会。” 许璟顿了下，问，“如果这道甜品他卖三千，你也要？” 沈彦挑了下眉，说，“只要你想吃，我再添他两个零。” “……” 如果是别人，许璟听到这种话只会冷笑，但如果是沈彦，他坚信不疑，因为这人真干的出来。 这顿火锅吃了近两个小时，最后两个人都撑的不行，一致选择去外面散步消食。 如今临禾市雪虽然已经停了，但积雪未消，庆安街道那两排清癯的海棠树沉睡在一片柔软的白色中，花早已落完，只剩海棠果挂满枝头，像包裹了层晶莹剔透的糖浆。 许璟踩着松软的雪，牵着沈彦冰凉的手，漫步穿越那片浪漫的海棠林，沿着庆安街一路向南，暖阳破云而出，在脚下投出温柔的光影，他们不知不觉的把之前所有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个遍。 海棠花落无声，一如他们，可在这样季节，只要掌心传来对方的温度，无声远胜有声。 直至黄昏，沈彦送许璟去了车站。 列车轰鸣着驶入站台。 沈彦揉了揉许璟的头发，说，“开学见，男朋友。” 许璟这次没躲，而是回道，“嗯，开学见。” “记得想我。” 许璟轻轻哼了声，“看我心情。” “旅客朋友们，由××站途经本站至××站的G××××次列车，现在开始检票了。” 大厅内传来平静无澜的播音腔，许璟伸手抱住了沈彦，说，“走了。”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沈彦轻轻吻了吻许璟的侧颈，说，“到家发个消息。” “嗯。” 车站的灯光闪烁着，行李箱在雪地划过沉闷的声响，身边路过的人步履匆匆。 没有繁冗的语言，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们一如往常那样简单的告别，然而走进车站没多久，许璟心头忽然猛地一颤，这是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强烈的、如预感般的存在，他刹住脚步，骤然回头。 然而原本想再看一眼的身影已经被彻底淹没在拥挤的人群，许璟无法逆行，只能被推搡着往前，他频频回头，直到卡在最后一秒通过检票口，都没能再见到那个人。 许璟上车后立即发消息报备，沈彦秒回了一个粉色猫咪挥手的表情包，并附加了句注意安全。 盯了聊天框好一会，许璟才强行压下内心的不安，想着刚刚或许只是他过分解读了自己的情绪，其实根本没什么事，沈彦不是好好的在那么？身体回暖，心情终于不再像刚刚那样沉重，许璟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不知不觉睡着了。 到家已是天黑，秦欣和许怀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他后只是说了句回来啦，其他什么也没问，看来这场掩护打的确实不错，两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就这么点时间，他已经离家去了趟临禾市。 许璟如愿洗完澡，又给功臣秦言发了条消息，告知自己已经到家，几分钟后，秦言回了条六秒钟的语音。 “好的大侄子，下次见面小姨可就要来喝喜酒啦。” 许璟听完的时候，盯着手机出神了好一会，在所有人都质疑、反感、甚至会唾弃他们这段感情的时候，唯独秦言能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这样的事对于他们来说遥遥无期，也几乎不可能，但许璟还是忍不住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只是越想越觉得瘆得慌。 算了，世俗不解风情，未来太过遥远，坐在书桌台前的许璟心想，有这功夫不如先写出那封答应给某人的情书。 结果提笔犯难，绞尽脑汁写下一个沈字，两秒后又划掉，同时脑中闪过了许多矫情的话，是那种能把他自己都恶心到的程度。 果然情书难写，比他妈英语作文还难写，许璟轻轻叹了口气，谁让他向来一诺千金，况且答应的还是沈彦，得一诺千万金。 就这样，一个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满分作文的人在书桌前奋战到凌晨三点，只憋出了句连开头都不算的废话:沈彦亲启。 · 除夕当天上午顾芊芊就执意要求出院，梁戈虽然大脑迟钝，却也明白其中的意思，这是不想耽误自己回家过年。 可虽然回了家，但一想到在这样的团圆佳节，顾芊芊却只能与奶奶的遗像相伴，梁戈就觉得格外心酸，后面还是没忍住偷偷摸摸去了那个小巷，于他意料之外，顾芊芊的一举一动都很正常，不是洗衣服烧饭，就是看书写作业，可就是太正常了，反而让梁戈觉得这就像是场暴风雨前的宁静。 直到假期过半，梁姻突然在班群里面通知要抽选五名同学进行家访，其他班的学生得知这种消息都如临大敌，恨不得当天就开始烧香拜佛祈祷自己不会被抽到，但一班的学生不同，他们巴不得梁姻去自己家里。 后面梁姻选了四位期末考试退步比较大的学生，还有一位，是梁戈主动向她推荐的。 那天梁姻没有去顾芊芊家，而是邀请她去了附近的公园，两个人聊了很多，顾芊芊也是在奶奶去世后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最后，梁姻问了句，“以后想做什么？” 顾芊芊盯着地面，轻声道，“老师，我学理就是想将来能够成为一名医生，可现在奶奶走了，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梁姻听到后只是摇头，说，“芊芊，亲人去世，朋友离开，爱人分别，这是我们一生都无法避免的命题，没有人会在你的人生中永远停留，走出时间，坦然接受，成为自己，这也是我们每个人活着的意义。” 顾芊芊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梁姻将手放在顾芊芊瘦弱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说，“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无论将来从事什么职业，成为什么样的人，都会是老师引以为傲的学生。” 顾芊芊睫毛颤动了下，好半天才回道，“谢谢你，梁老师。” 梁姻温柔一笑，说，“时间不早了，等会我要去查飞昂家，总之，希望开学后，我们一班见到的依然是那位意气风发的班长，顾芊芊。” 顾芊芊认真的点了点头。 待梁姻走后，顾芊芊没有离开，而是靠在公园的秋千上，说，“出来吧。” 附近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下的影子动了动，没反应。 “那我走了。” 话落，那个高壮的身影这才不情不愿的从树后面挪了出来，梁戈挠了挠头，一脸讪笑，“我说我正好路过你信吗？” 顾芊芊看了过去，说，“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梁戈当然记得，顾芊芊跟他说过不要撒谎。 “好吧，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好点没，不是有意跟踪的。” 顾芊芊问，“只有跟踪？” 梁戈这才把头低了下去，语气很弱，“你都知道了。” “嗯，偷窥狂。” “……” 梁戈听到后更羞愧了，悄摸着抬起眼，见顾芊芊神色正常，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解释道，"我知道这样的行为很猥琐，但我真不是变态，我就是担心你。" 顾芊芊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转身走了。 梁戈连忙跟了上去，着急道，“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随你。” 这样的大高个屁颠屁颠的跟在顾芊芊身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小跟班，却依然不觉得丢脸，反而乐得其中，说，“其实你也是我引以为傲的人。” 顾芊芊直视前方，语气平静，“什么人。” 梁戈一愣，小心翼翼道，“朋友？” 顾芊芊嗯了声，回去路上再没说话，只是步伐很快，身后的人连走带跑才跟上，最后分别的时候，梁戈脑子一热，还是没忍住，对着顾芊芊的背影大声喊道，“是暂时！只是暂时而已！” 或许这样的声音已被风雪掩盖，顾芊芊始终没有回头。 但梁戈不知道的是，那个消失在小巷尽头的少女唇角微微上翘，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笑容。 第99章 碎片 车站口等我。 正月初五那天, 陈雅琳带着严茉去了许璟家拜年，许璟正在房间内专心致志的写东西，全然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一一声软软糯糯的, “许璟哥哥。” 许璟被吓了一跳，手比脑子快，当即拿过旁边的书把内容遮起来, 转头发现是严茉, 才松了口气。 严茉穿着粉色的公主裙, 披着微微卷曲的头发，歪着头笑眯眯道, “新年快乐，哥哥。” 许璟点了点头，说, “新年快乐。” 严茉好奇道，“哥哥你刚刚在写寒假作业吗？” 想来小孩也看不懂这些，许璟应付的嗯了声。 闻言, 严茉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道, “高中的寒假作业还让写情书么？” “……”许璟嘴角抽了抽，说，“你还知道情书？” “当然啦，哥哥不瞒你说, 我天天收到这些。” 在外貌上, 严茉完全遗传了陈雅琳的优点，五官小巧精致，细长上挑形状的眼尾衬的眼睛格外灵动明亮, 加上皮肤白嫩，睫毛浓密，是谁看了都要夸一句漂亮的程度。 而且这副模样越长大出落的越标致。 许璟收回目光，淡淡道，“在学校别和男的说话。” 严茉走到书桌旁，拖着下巴问，“为什么？” 许璟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小孩解释这些，想了想后，言简意赅道，"因为男的都有病，远离他们。" 严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长得好看的呢？” “都有病。” “啊，可哥哥你也是男的，你也有病吗？”严茉一脸严肃道。 许璟想了会，没想出更好的回答，最后搬出大人常用的套话，说，“小孩子哪来的这么多问题，让你远离就远离。” "好。"严茉很乖的点了点头，后面又问，“对了，上次那个哥哥还会来吗？” 许璟挑了挑眉，说，"你很喜欢他？" 单亲家庭的孩子心思敏感，加上陈雅琳悉心教导，导致严茉打小情商就高，这时候还知道加上前提条件，回道，“喜欢呀，那个哥哥长的很好看，是我见过除你以外最好看的人了。” 许璟也被严茉无懈可击的回答逗笑了，嘴角弯了弯。 “所以那个哥哥也有病吗？” “他没有。” “为什么？” “……” 许璟突然有些后悔开启这个话题了，他早该知道小孩的求知欲望强，一旦在他们面前提及超出认知以外的东西，他们绝不只是举一反三这么简单，而是举一反十万，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呀，到底为什么呀？”严茉眨巴着眼睛，脸上写满了对这个答案的渴望。 许璟觉得如果他现在不回答，严茉以后每次来都得问一遍，甚至今天都能赖在这不走，于是一本正经的扯道，“因为他太好看了。” “诶？”严茉愣了两秒，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几秒后得出一个结论，“所以只有长的像那位哥哥那样好看的人才没病是么？” 许璟长了教训不再否认，简单的嗯了声。 “我明白了！”严茉站直后认真道，“我会永远记住的!” 许璟：“……” 他似乎，带偏了朵祖国的娇花。 严茉小小年纪就很会拿捏人情世故，吃饭的时候把许怀杨和秦欣哄的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许怀杨频频看他，眼神里就写着几个大字:早知道生个女儿了。 严茉将嘴里的菜咽了下去，说，“刚刚许璟哥哥告诉了我一件事。” 许璟听到后当即掩唇轻轻咳了两声，并给了个闭嘴的眼神暗示，然而这小孩全程都没看他。 秦欣问，“什么事呀，说给我们听听。” 许璟已经做好了离开饭桌的准备，严茉却在这时说了句，“哥哥说我长的很好看。” 桌上都哄笑了起来。 这时严茉才看向许璟，水汪汪的眼睛里面三分无辜，七分狡黠。 事后许璟跟沈彦说了这件事，沈彦在电话那头笑的不行，眼尾泛起层层涟漪。 许璟无语道，“有这么好笑？” 沈彦一脸幸灾乐祸道，“哥哥，你觉得我长的好看么？” 许璟：“……滚。” 正月初七那天，许怀扬和秦欣出门过他们的二人世界，许璟一个人在家睡到了下午，醒来的时候本来想点外卖，又想起了某人在新年那晚教他的几招做饭小技巧，自以为掌握了厨艺精髓的许璟自信满满的进了厨房，结果半个小时后，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之前看沈彦在厨房那叫一个有条不紊游刃有余，一手炒菜一手接电话，还能时不时走出来检查他写的英语作业，许璟当时心想原来烧饭这么容易，简直轻轻松松有手就行，然而现在到自己了恨不得手脚并用，结果不仅失败了，还差点把厨房炸了。 看着眼前这碗比煤炭还黑，拿去向辖区法院所谓诉状证据都会被受理的的蛋炒饭，许璟舌尖抵了抵腮帮，气笑了。 紧接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某人。 【男的】：来我家吃饭么，我亲自下厨。 【SY】：等等。 【男的】：？ 【SY】：我先买个意外死亡险。 【男的】：[微笑.jpg][微笑.jpg] 后面许璟又看了眼手机，发现这张照片直到刚刚才发出去，然后他就收到了沈彦的两条语音。 “建议把吃这道菜作为死刑前最后一道手续。” “这样他们就会发现原来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许璟冷冷的敲下一个字:滚。 正当他准备把这碗蛋炒饭毁尸灭迹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许璟一愣，难不成 许璟顺手把蛋炒饭放到了茶几上，三步并一步跑去开门。 “你怎么——” “来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已经看见一张熟悉但不是他此刻想看到的脸。 严哲摘了鸭舌帽，不知道哪学来的中二姿势，单手撑着墙，吹了声口哨，语气深沉道，“璟哥，好久不见。” 许璟：“……” 幸好刚刚没吃东西，不然这会已经开始吐了。 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许璟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留下一句，“关门。” “靠！璟哥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就这态度？”严哲边关门边碎碎念。 “还要我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也不是不可以，嘿嘿嘿……” “去死。” 严哲把肩上的包一扔，搓着掌心说，“还是这边暖和，你不知道临禾市有多冷，那雪下的跟在北极似的。” 许璟坐到了沙发上，淡淡道，“所以你逃亡了？” “不是，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LOL俱乐部，他们同意我的申请了，我来这边面试的。” 许璟问，“靠谱？” "靠谱！这次绝对靠谱。" 许璟冷哼，没有提这货上次找了个俱乐部，结果被骗进传销组织差点出不来的事。 “璟哥有吃的没，我坐了一天车，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快饿死了。” 许璟朝茶几一抬下巴，“吃吧。” 严哲瞪大了眼睛，指着那团黑漆漆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许璟一本正经道，“蛋炒饭。” “？？？” 严哲走上前拿起那个碗，仔仔细细研究了几分钟，陷入了沉思，并发出灵魂一问，“吃了会直接死吗？” 许璟面无表情道，“不知道，你试试？” “你做的啊？” “嗯。” 严哲高高竖起一个大拇指，夸赞道，“这玩意好，到时候我就带回去塞班上那傻逼嘴里，早看他不爽了。” 不致死，但能上吐下泻，简直是在法治社会下对付讨厌的人最好的利器。 许璟听不下去了，起身说，“走。” 严哲放下抄锅灰，问，“去哪？” “吃饭。” “呜呜呜璟哥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 “再恶心我就滚。” 严哲自然不愿意，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后面两人选了家自助餐厅，严哲一到店里就跟饕餮似的，来来回回十几趟，差点把自助区的食物都搬空了，以至于凡是路过的人就没有不回头看他们这桌的。 许璟被看的尴尬症都犯了，忍不住骂道，“你他妈饿死鬼投胎？” 严哲正埋头苦吃，根本没听清许璟说了什么，只回了两声，“嗯？嗯？”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许璟觉得严哲可能不是就今天没吃东西了，简直像是饿了十几天。 见严哲吃的差不多后，许璟皱着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啊，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一天没吃饭太饿了。”严哲靠在座椅上休息，边回答边摸了脖子，神情有些不自然。 许璟没有直接戳穿他，而是说了一句，“行，等会你去买单。” 严哲：“……” 又是抓耳挠腮，又是摸鼻子跷二郎腿，人在撒谎的时候小动作就会变得格外多。 许璟不耐烦道，“付钱还是说实话，自己选。” 严哲显然有些坐不住了，叹了口气，小声道，“璟哥，我如果说了，你能别嘲笑我吗？” 许璟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肯定干了比进传销组织还离谱的事，于是很不给面子的说，“不能。” “其实是我前段时间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生，她家卖茶叶的，说快过年家里茶叶卖不完了，然后……然后我就给她转了点钱。” “多少？” 严哲沉默了两秒，说，“五千。” 空气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许璟看了严哲好几秒，真心实意的说了句，“你是不是傻逼啊。” “唉，其实转完钱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本来还想要回来的，结果刚发消息就发现她已经把我删了。” 许璟冷笑出声，“不把你删了还等着你报警抓她？看来上次进传销组织还不过瘾，现在爽了？” 严哲咳了两声，忍不住解释道，“可她真的很漂亮，简直跟我的梦中情人一模一样。” 许璟嘴角抽了抽，交严哲这样的朋友总让他感觉有种自己的智商被摁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从头到尾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你被骗五千这件事是真的。” 许璟讲话从来不拐弯抹角，如果说出口的话在空中能化成利剑的话，严哲觉得自己已经被捅的千疮百孔了，他慢慢低下头，又叹了口气。 许璟问，“打比赛呢？” 严哲抬起头认真道，“这个是真的，管吃管住还给钱，朋友介绍的，不会有问题。” 所以他不是不愿意买这个单，而是真的因为囊中羞涩了。 许璟没再继续问下去，吃完饭后俱乐部恰好发来信息通知面试。 严哲急急忙忙打了辆车，边挥手边说，“璟哥，我先走了，回头联系。” 坐上车后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严哲打开后看了眼，愣住了。 只见许璟什么话也没说，直接给他转了笔钱，这钱不多不少，正好五千。 严哲擦了擦眼睛，边吸溜鼻子边回消息。 【哲神】：谢了璟哥，一个月后还你。 虽然他知道这钱即使不还许璟也不会说什么，但不还和对方不需要他还，是两码事。 好一会，许璟发回来一个滚蛋的表情包。 严哲紧握着手机，无声笑了。 他知道自己脑子确实不太好使，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被人骗，但唯独选朋友这件事，他的运气不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五千块钱的作用，严哲到俱乐部后莫名有了底气，面试的时候超常发挥，两把操作下来行云流水，老板看到当场拍手叫好决定要他了。 后面不到半个月时间严哲就把钱还给了许璟，还把比赛战况一并发了过去，许璟收下钱，回了两个字:牛逼。 新年在断断续续的鞭炮声中迎来了尾声，许璟在删改几百遍后，也终于如愿写完了那封情书，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烫金压纹的信封里，再加上那如印刷体般的漂亮字迹，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许怀杨在年中的时候就已经出差去谈项目了，临近开学，许怀杨的父亲腿疾复发，事发突然，秦欣只能留下来照顾。 二月十八日那天，许璟一个人回了临禾市。 许璟拖着行李箱，刚走出车站就接到了秦欣的电话。 “妈，我到了。” “那我就放心了。”电话那头传来秦欣愧疚的声音，“小璟，今年因为你爷爷的事，没来得及好好给你过生日，明年妈妈一定给你补回来。” 相比于以往秦欣费尽心思为他准备生日宴会，他更希望许怀扬能够回家，三个人简单吃顿饭这生日过的也仍然有意义，当然，如果能再加上沈彦就更好了。 但这样的话说出口只会辜负秦欣的心意，所以许璟只是回了句，“好。” 今年临禾市的雪下的断断续续，似乎怎么也下不够，车站口昏黄的灯光照着一张清隽冷冽的脸，许璟坐在行李箱上，眼角、鼻尖都被风吹的泛红，头发也有些凌乱。 路过的人步履匆匆，留下深浅不一的足迹，最终在寒冷的空气中变得错杂模糊。 许璟不再等待，起身去街道边叫了辆出租车。 到公寓后，许璟第一时间敲响了601的门，原本想兴师问罪的他却吃了个闭门羹。 沈彦不在家。 后面又打了几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行李箱拖回房间后被无情的搁置在了鞋柜旁，许璟盯了会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沈彦在凌晨给他发的两条消息， —车站口等我。 —晚安。 骗子，不仅忘记今天是他的生日，还忘记了来接他。 许璟垂下眼眸，心不在焉的把东西行李都收拾完，不知何时，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撞的窗户砰砰作响，许璟烧完热水后坐在沙发上，心里忽然感到极度的不安，他实在想不到沈彦现在会去哪里。 煮沸的热水冒着咕噜咕噜的响声，许璟去厨房拿杯子准备倒水，结果手心打滑，“嘭”的一声，玻璃杯掉落在地瞬间四分五裂，到处都是炸开的碎片，许璟骂了句脏话，刚要蹲下身去捡，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许璟已经记不清那通电话的内容，只知道那个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冲出门的时候，他脑子还处于空白的状态，以至于腿脚发软，险些滚下楼梯。 第100章 风雪 许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因为迟迟打不到车, 许璟迎着风雪走了三公里才到医院，路湿地滑，又因为心情急迫, 他在雪地里面摔倒了好几次, 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冻的失去了知觉。 而后跌跌撞撞一路才找到抢救室，看到上面的灯还亮着时, 许璟高度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了些。 此时走廊上正站着三个人, 一个是刚刚给他打电话的姜沛, 一个是沈临之，还有站在他边上的刘晓光。 那个靠在窗户旁抽烟的男人在看见楼道口的许璟后, 脸色顿时变得阴鸷可怖，他灭了烟，冲上前后不由分说的往许璟脸上招呼了一拳, 声音冰冷森寒，“我早该带他出国，都是因为你, 是你害了他。” 许璟被打的嘴角出血，脸颊瞬间肿了起来, 只是再高的自尊心也被这一路的风雪磨平，此刻许璟并没有还手，而是扶着墙站了起来，怔怔的看向沈临之, 问, “你说什么？” 沈临之的反应会让所有看到这副画面的人都以为这就是位因为担心儿子而失去理智的好父亲。 条件反射的愤怒甚至让沈临之自己都在那个瞬间这么觉得。 可也仅仅只有他这么认为而已。 姜沛跑了上来一把推开沈临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他妈在这演戏给谁看呢？装什么情深义重, 钟阿姨去世的时候你在哪？沈彦一个人处理后事的时候你在哪？他吃安眠药打算自杀的时候你又在哪？从头到尾最对不起沈彦的人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别人！” 在商业圈打拼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两道冷厉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因为戳及最不愿面对的事，沈临之脸色铁青，已然动怒，可他自认绅士，秉持着不打女人的原则，最后还是甩手走向走廊另一头。 姜沛转头，看见许璟身上穿的那件单薄的毛衣已经湿透，便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许璟身上，眼中闪过几分心疼，“他打疼你了吧，刚刚怎么不还手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许璟的喉咙被一路的寒风灌的生疼，此刻已然沙哑。 姜沛眼神躲闪，有些欲言又止。 许璟抓住了姜沛的手臂，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告诉我。” 姜沛咬了咬牙，回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沈彦他，心脏有问题。” 许璟猛地抬起眼睛。 “他参加了市里的跆拳道锦标赛，打了整整三天，十场比赛。” 仅存的那点侥幸在空气中蔓延，最后于沉寂中骤然崩塌，许璟的嘴唇在极力压抑着发抖，“然后呢。” “是急性心梗，他其实知道最后那场比赛的风险有多大，所以才会喊我去。”姜沛拿出一个被包装的极其精美的袋子，眼眶渐渐泛红，“这是他让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许璟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很久，接过袋子的时候甚至连指尖都在颤抖。 眼前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许璟喉结滚动着，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流至嘴角的眼泪，直至他尝到了咸湿苦涩的味道。 而这时，一名护士匆匆忙忙跑了出来，喊道，“沈彦家属，沈彦家属在哪？” 沈临之连忙走上前，说，“是我，我是他父亲。” “病人情况很不好，刚刚心脏出现停跳的情况，这是病危通知书，在上面签个字吧。” 护士递上来一个文件，沈临之眼神黯了下去，最后沉沉的闭了闭眼睛，接了过来。 刹那间，耳边所有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眼睛也像蒙上了一层灰雾，他拼了命想集中那飘渺的注意力，然而意识开始恍惚。许璟靠着墙壁上，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在了医院走廊的地板上，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正在慢慢吞噬着他，他无法挣脱，仿佛要坠入无尽的黑暗中。 而在这之前，他只求沈彦能活着，他在内心一遍又一遍的祈祷。 沈彦，求你活下去。 求你了…… “医生，病人室颤了！” “除颤仪！200焦，离床！” “200焦，再来一次，离床！” “穿刺，准备植入支架。” …… 手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期间沈彦心脏多次停跳，其中有一次连医生都准备放弃走了出来，然而就在这时候，里面的人竟又奇迹般有了生命迹象。 最后手术虽然成功，可沈彦仍然在ICU里面昏迷不醒。 沈临之叫人守在病房门口，许璟知道什么意思，就坐在走廊上一直等着。 直到那晚沈临之再次来到医院，许璟眼眸动了动，站了起来，叫住了正要进去的沈临之，语气很轻，“我想看看他。” 沈临之头也不回道，“不要再来找他。” 许璟侧脸紧绷，说，“这是我和他的事。” 沈临之脚步一顿，转身冷冷道，“你难道忘了他现在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许璟脊背僵硬，抬起那双血丝遍布的眼睛，声音轻缓，“我只需要十分钟。” 对视片刻，沈临之不知想起什么，表情微微松动，最终让开了。 在许璟心里，沈彦可以是在领奖台上的意气风发，可以是捉弄他后的开怀大笑，甚至可以是沉默不语，流泪哽咽的。 但他不能接受这样的沈彦，不能接受沈彦就这样安静的躺在那，脸色苍白平静，像是睡着了，不能接受他身上插了那么多根管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整个房间都是心脏检测仪的声音，像在进行生死之间的审判。 许璟垂下眼眸，轻声道，“我说过我不想要那个赛车模型，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你以为我会很感动吗。” "你又骗了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不是说要来车站接我么，不是说我许的愿望都会实现么，不是说永远陪在我身边……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不喜欢你了。” 许璟伸手想碰沈彦的脸，摸到的却是一节粗长的针管，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下，他抬起眼睛，发现了沈彦手臂上那块显眼的青色。 许璟嘴唇颤抖，一点一点挽起沈彦的衣袖，那上面全是打拳击留下来的伤痕，触目惊心，却还只是他能看到的部分。 沈临之一直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一句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以及到后面难以自抑的哭声，他似乎无动于衷，连表情也没有变化，可十分钟早已过去，他却依然没有进去打断。 许璟从里面走出来，整个人似乎更颓丧了些。 “我会带他出国治疗。”沈临之平静道。 许璟脚步一停，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头低了下去，连向来挺直的脊背也像是被什么压弯了。正当沈临之以为许璟要说些什么时，却发现对方连头也没有回，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他走得很慢，也很安静。 半晌，沈临之正要让刘晓光去办出院手续，却听见耳边传来“嘭”的一声。 他抬头，看见走廊尽头的人像是失去了支撑，就这样直直的倒了下去。 · 许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五岁那年因为长蛀牙被秦欣断绝了一切甜食来源，他气冲冲的回房间闹绝食，直到那晚秦言来房间看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串糖葫芦，他笑的很开心，扬言长大第一件事就是娶小姨。 六岁那年为了跟失言的秦欣赌气，趁老师不注意偷偷跑出幼儿园，却碰到了那个坐在阶梯上偷偷哭泣的男生，借着月光，他看清了男生的模样，他想跟他交朋友，于是送出了自己最珍爱的赛车模型。 八岁那年许怀扬和秦欣带他去游乐园，他在街上看见一个男人抬手打了身边女人的脸，而他们边上站着的男孩双拳紧握，脸色冷沉，他印象中从未见过这个男孩，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十四岁那年他被严哲拉去看了场单人篮球赛，颁奖的时候他看见第一名的男生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挺拔修长的背影，引得全场唏嘘不已。 十六岁那年，他被关在家门外，抬头对上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于是在那个瞬间，那些黑白的画面一击即碎，他的世界变成了明亮而潮湿的蓝色。 海风缱绻的贴上他的皮肤，在浪潮声中，他听见身后传来了声音。 “同桌。” 他瞬间回了头，看见那个少年穿着蓝白衬衫，单手插兜，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我带你去赶海！”他听见自己的欣喜的声音。 在海鸥与风的旋律下，他拉着那只手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前奔跑，无数细碎的金屑洒在他们交缠的指尖。 然而掌心传来的温度越来越低，他再次回头，却发现少年早已不见。 潮汐破碎，天开始灰蒙蒙的压向海面，海鸥传来阵阵哀鸣，梦中的一切开始坍塌，海浪卷裹成漩涡疯狂翻腾，巨大的窒息感扑面而来，他开始挣扎，然而无济于事，他只能不断下沉、陷落。 直至最后那点微弱的光消失，他终于闭上了眼睛，任凭海水肆意灌入口鼻腔肺。 他的梦境破碎。 连同梦境中的人一并消散。 100-110 第101章 海棠 海棠花开，风雪已停。…… “不好, 又烧起来了。” “40.6度，去喊赵医生来。” “快去！病人惊厥了。” …… 许璟醒来的时候已经两天后了，他撑开眼皮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时, 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直到秦欣喜极而泣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才彻底将他拉回了现实。 “小璟，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妈妈去叫医生。” 值班医生很快就来了, 照例检查完后嘱咐道, “烧已经退了，这几天一定要好好休息, 切记千万不要再着凉，否则烧的那么厉害，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 喉咙肿痛的像插了把刀片, 许璟极其难耐的咽了下口水，秦欣倒了杯热水，他喝完后才勉强说的出话。 “503房的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边在本子上做记录边回道, “你是说急性心梗那个男生？他情况不太好，检查出来有关心脏的多项指标都不乐观, 恐怕有心衰的前兆，今早办理了出院手续，听说要去国外治疗了。” 许璟视线失焦，缓缓闭上了眼睛。 医生看了两眼, 离开前又叮嘱秦欣, “病人现在虽然已经退烧了，但还是要多加注意，情绪也容易影响身体的恢复。” “谢谢医生, 我知道了。” 秦欣关上门，将病床靠背调到了合适的位置，目光在许璟失神的脸上停留片刻，坐下后缓声开口，“小璟，生老病死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事情，既然小彦已经跟他爸爸出国治疗了，我们只能祈祷他可以快点好起来，至于别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不是的。 沈彦是因为他才遭受这些，如果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许璟双拳紧攥，偏过头，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在秦欣面前露出破绽。 而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姜沛戴着口罩急急忙忙闯了进来，看见许璟醒后顿时松了口气，说，“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快！现在去还来得及。” 许璟愣了半瞬，当即掀开被子下床，秦欣起身走了过来，说，“不许去。” 许璟忍着钻心刺骨的疼痛才起身，全然将秦欣的话抛之脑后，外套都没穿就要跑出去，秦欣伸手拽住许璟，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小璟，我说了，不许去。” 许璟像是失了理智般直接甩开秦欣，秦欣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在地，门口的姜沛看到后当即走上前搀扶。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许璟浑身一僵，就这样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秦欣反问道，“你现在去能做什么？拦着他出国治疗，然后让他在医院病死？” 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后又一点一点的松开，许璟身体无力的垂下，最终坐回到了病床上。 显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秦欣对身旁的姜沛说，“谢谢你来通知我们，但小璟他现在身体不太好，如果有缘分，他们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看着眼前虚弱的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倒下去的许璟，姜沛再三犹豫，回头，最后还是离开了病房。 整个病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沉重，压得人像被困在牢笼中，喘不过气。 秦欣站到了许璟面前，嘴唇动了动，说，“小璟，你是不是” “是。”许璟抬起头，声音极度沙哑，却又异常坚定，他说，“我是同性恋。” 秦欣脸色煞白，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原来她一开始就猜对了，那些让她怀疑的地方根本就不是胡乱猜忌。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璟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他声音很轻，在安静的房间内却显得格外清晰，“我高一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我们牵手，接吻，甚至更过分的事情也都做了，我主动的，我就是喜欢他，是我先喜欢的他。” 秦欣嘴唇微微颤抖，说，“别说了。” 许璟表情空茫茫的，抬起头，看着秦欣一字一句道，“妈，你儿子就是同性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带走了秦欣仅剩的理智，那个向来优雅温柔的女人此刻眼眶发红，浑身颤抖，怒道，“我让你别说了！” 许璟被打的偏了头，脸颊瞬间肿了起来，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反而有种将不可告人的秘密公布与众的快感。 现在他终于可以坦然的说出这句话，终于不用像下水道的老鼠那样躲躲藏藏，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跟别人承认他对沈彦的感情。 掌心因为刚刚下了狠劲的力度仍在发麻，秦欣开始有些恍惚，她到底做了什么。 这是许璟长这么大以来她第一次动手，甚至在这之前，她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自己儿子说过。 秦欣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能发出声音，阖上眼眸走了出去。 到门口时，许璟轻轻的声音再次传来。 “妈，对不起。” 秦欣撑着墙壁的手顿了顿，鼻尖一酸，险些落下眼泪。 关门声传来的瞬间，许璟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向后倒去，他的眼泪打湿了枕头，又慢慢干涸，汹涌的情绪在身体内横冲直撞，最后也渐渐平静下去。 流云浮动，寒意散尽。 他的青春最终湮没在这漫长的冬天。 无人知晓，无人共鸣。 · 一场连绵不断的春雨，打落满地的海棠花。 雨水顺着教室的玻璃窗滑落，许璟撑着头，看着窗外模糊的教学楼，耳边是梁姻温柔有力的声音，“这次期中考大家都发挥的很好，综合成绩远超年级平均分，还要恭喜我们班的许璟同学，在这次十校联盟里考了第一。” 许璟在吵闹的掌声中回了神，只见查飞昂转头对他竖着两个大拇指，说，“璟哥，你真牛逼。” 许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收回目光，拿出了课本。 查飞昂有些尴尬的看向了梁戈，梁戈也只是叹了口气，眼神表示:你还没有习惯么？ 这次开学虽然比以前都要晚，但因为下学期就是高三，大家回来后显然比之前更努力了，下课的时候不是讨论题目就是在位置上埋头苦读。 针对于沈彦的退学，刚开始学校里面说什么的都有，许璟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因为动手打人三天两头被通报批评，而且屡教屡不改，直到校内再也没有人敢讨论这件事为止。 至于沈彦的座位，梁姻之前本来想让别的学生换过去，但许璟不同意，并且态度非常坚决，考虑到许璟近段时间的反常，梁姻怕出事也就默许了，于是角落的座位就一直空着。 中午下课铃响起，班上的人一哄而散，查飞昂走出门了才反应过来，又退回来问许璟，“璟哥，你不去吃饭吗？” 许璟头也不抬道，“不了。” 查飞昂有些好奇的看了眼，发现许璟在写辅导书上的英语题，如果他没记错，这是许璟这个月写的第三本了。 本来脑子就聪明，再加上这种不要命的学法，他不考第一谁考第一。 “行，那我等会去超市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查飞昂走后没多久，又有一抹阴影落在课本上，许璟抬头，发现是陆海川。 “沈彦到底去哪了？” 许璟手中的笔一顿，说，“滚。” 陆海川忽略许璟话中的冷意，继续问道，“他是生病了吗？” 眼底骤然闪过狠戾，许璟扔了手中的笔，起身一把拽过陆海川的校服衣领，冷冷道，“我让你滚听不懂吗？” 陆海川出于本能反应差点要跟许璟动手，但一想到他和沈彦之间的特殊关系，还是忍住了。 “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他为什么突然会退学？” 在这些日子以来身边那些好奇和八卦心理的衬托下，陆海川眼里的几分担心倒显得格外真心实意，对视片刻，许璟最终松了手，转身坐回到了位置上，平静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生病出国了。” “什么病？很严重吗？” 见许璟半天没有回答，陆海川又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许璟沉默了会，说，“不知道。” 有关沈彦的回忆悄然袭来，许璟不知道陆海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回神的时候教室已经安静下来。 许璟慢慢放下笔，目光落在一旁的桌子上。 那晚回到公寓后，601房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桌上两株沈彦亲手种的绿萝，许璟在601坐了一个晚上，离开的时候，桌上的盆栽也没了。 不知不觉翻出了抽屉里的课本，许璟的视线一点一点划过上面干净简略的笔记，那些微微凌乱的字迹，笔锋遒劲有力，透露着一种锋利的美感，恰如其人。 窗外的雨滴轻轻敲打着窗户，发出清脆的声响，许璟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中想起那人的模样，可是越想，那个身影就越模糊。 于是他不断沉溺在那场短暂而深刻的美梦中，即使被过往那些柔软的碎片刺的鲜血淋漓，也久久不愿醒来。 只因为梦醒时分，海棠花开，风雪已停。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 仅剩沈彦一个人，永远留在那个寒冬。 第102章 病症 直至死亡。 查飞昂第一次见到许璟只觉得这个男生脾气真的很不好, 天天冷着张脸，跟谁都一副不熟快滚的表情，实在难以相处。但认识时间久了, 却发现许璟并非如此, 他性格仗义，只要是朋友找他帮忙，即使嘴上骂的再难听, 最终该帮的还是会帮。 一中夏天的校服有些透明, 之前班上有几名男生公然在他们身边讨论女孩子的内衣, 被许璟听到后当场砸了几本书过去，要不是他们拉着, 那几个人绝对会被许璟揍的在家躺好几天，不过从那以后，再没有男生敢在班上开这种玩笑。 仅凭这两点, 查飞昂就确信许璟绝不是一个冷漠的人，而且许璟也会笑，虽然次数不多, 但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习惯嘴角一边先翘起，笑意自然蔓延开来, 衬得整个人都温柔起来，有时候真被戳中了笑点，眼睛还会眯成月牙的形状。 可自从这次开学之后，查飞昂却觉得许璟彻底变了个模样。 他开始变得格外孤僻, 做什么都独来独往, 不和别人说话，不关心身边的事，平常不是埋头写题就是盯着窗外发呆, 只是偶尔会翻一翻沈彦的课本，但没多久就又放了回去。他也再没打过篮球，一到体育课就像凭空消失了，查飞昂有次碰巧撞见过，那时候许璟正坐在一棵大树下面，面朝太阳，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眼神空洞迷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那以后，查飞昂注意到许璟的反应也变得很迟钝，身边的人跟他说话，总是要讲三四遍他才会把眼神聚焦到他们身上，而且听完后几乎没有任何回应。 查飞昂和梁戈都觉得许璟现在这样或许是因为沈彦退学了有些不习惯，毕竟这两人之前成天形影不离，想着这样的状态应该持续不了多久，直到那次吃午饭，查飞昂才真正意识到许璟现在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糟糕。 当时食堂人特别多，一个男生走路打滑不小心把汤洒在了许璟的校服上，在场所有看见的人都捏了把冷汗，那个男生更是被吓的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查飞昂心想，完了。 然而许璟却只是看了那个男生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脱了外套，起身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全倒了，就这样离开了食堂。 无论是坐着吃饭的还是站着排队的，各个面面相觑，一脸震惊，毕竟前段时间的许璟，是连教务处通报批评的速度都追不上他动手打架的频率的人。 梁戈也同样头顶问号目送许璟离开，转头发现查飞昂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便问道，“璟哥这是好了吗？我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查飞昂神情严肃，没回话。 但他知道绝对没有，恐怕还更严重了。 因为就在刚刚许璟脱外套的时候，无意间露出了一小截手臂，而他看到那上面全是伤痕，密密麻麻，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恐怕是最近才添上的，还在流血。 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大，查飞昂几次想问最终还是放弃了，直到有人在贴吧爆出一张照片，一切才都有了解释。 起因是有个匿名账号在临禾一中求放过的贴吧里面发了个帖子：有人想听听我们学校的瓜吗？ 这样的吃瓜贴本身自带热度，每次都能引起一堆学生在下面评论吐槽，之前也有不少人发，这并不少见，然而就在周日的晚上，同样是一个匿名账号，在评论区发了张照片，并配文：你们的学神其实是死男同。[狗头][狗头]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甚至因为太匆忙出现了重影，但主角轮廓清晰，特征明显，凡是见过他们的身影或模样的就没有认不出的，那是两个男生站在巷子口接吻，没有露脸的脊背宽阔，背影修长挺拔，而另一个身型清瘦，正微微抬头，冷淡的侧脸映在昏黄的路灯下，流露出几分笑意。 一晚上的时间帖子爆火，照片更是被疯狂转发，还出现了两极化的评论，少部分在攻击匿名发照片的人，但很快那些声音就被更恶毒的谩骂淹没。 【185纯情男高】：“是高二一班那两位吧，我说其中那个前段时间怎么天天打架，居然是男同啊我操。” 【帅到被人捅】：“真是人不可貌相，兄弟们好恶心啊，照片看得我生理不适了。” 【干饭跑得快】回复【帅到被人捅】：别说了，老子巨恐同，我昨晚的饭都吐出来了，学校就应该把这种人开除了，留着影响风气。 【sorry全场】：靠，真是没眼看，男同能不能去死啊啊啊。 …… 当天晚上许璟就坐在电脑桌前，看着照片下面一条接一条的骂声，直到天亮。 回校那天许璟走在哪，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出现在哪，进教室的时候整个班都静了静，那些原本在查飞昂身边讲话的男生看到许璟来之后，全都回到了座位上，像躲瘟疫一样。 听着后面传来的动静，查飞昂和梁戈两个人身子也都有些僵硬，对视几秒后，谁都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头和许璟说话，查飞昂犹豫很久，最后还是低头继续写作业了。 今天是周考，传试卷的时候查飞昂因为动作太急，一不小心和许璟清理桌子的手碰到了，整个人都像弹簧似的瞬间窜起来，一句脏话脱口而出，“我操！” 动静之大，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梁姻正在黑板上写考试安排，听到声音后回了头，问，“怎么了？” 查飞昂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刚刚不小心把水倒了。” 梁姻示意他坐下继续考试，查飞昂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后面的人，发现许璟低着头，已经写了两道题，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除了那只刚刚和他相碰的左手攥的有些紧，从桌上移了下去。 心不在焉的考完一天的试，放学后许璟背上包走了出去，查飞昂想了想，还是追上前，直到出教学楼才攒够勇气挡在许璟面前，吞吞吐吐道，“璟哥，我今天不是那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许璟的眼神不着痕迹的落在查飞昂身上，没说话。 “那群傻逼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这……这没什么的，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查飞昂的朋友。” 查飞昂说的义正言辞，可是半分钟过去了，他的这腔肺腑之言似乎连许璟的耳朵都没进去，更别说心里了。 因为许璟只是收回了视线，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消失在校门口的背影孤零零的，最终与夜色融为一体。 查飞昂站在原地，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最后没忍住，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眼见梁戈走路差点撞树上，顾芊芊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同时喊了声，“梁戈？” 梁戈回神，说了句，“啊，抱歉。” “有心事？” 梁戈下意识摇了摇头，紧接又点点头。 “因为许璟那件事？” “嗯……”梁戈自知瞒不下去，还是直接承认了，“我真想不通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他俩纯粹就是铁哥们，谁曾想居然是那种关系，我操。” 安静片刻，顾芊芊再次侧头看向梁戈，问，“所以呢，你也像那些人说的觉得同性恋罪该万死，同性恋的人就不配活着？” 梁戈连忙否认，“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为什么接受不了？” 这话把梁戈问住了，他下意识皱起眉，难以接受道，“两个男的怎么能在一起啊。” 顾芊芊停下脚步，反问，“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梁戈有些着急了，“这根本不合理啊！” “合什么理？”顾芊芊盯着梁戈的眼睛，问，“谁规定的理？是你，还是那个帖子下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自以为是的蠢货？” 梁戈一愣，突然哑口无言了。 顾芊芊又问，“你觉得许璟这个人怎么样？” 梁戈脑子转不过弯，语气却比刚刚弱了不少，磕巴道，“挺、挺好的。” “沈彦呢？” “也挺好的。” “那他们在一起这件事影响到你了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 声音戛然而止，梁戈再次愣住了，所以他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反感，是他本身就厌恶这种事吗？可正如顾芊芊所说的那样，沈彦和许璟在一起这件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他，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全是因为这并非传统观念上的情感，身边所有人都带着偏见在反对，在鄙夷，于是他也跟着随波逐流。 “梁戈，我希望你记住。”顾芊芊平静的声音回荡在无人的街道，“喜欢是一个人的权利，无关性别和年龄，两个人彼此喜欢就能在一起，这点任何人都无法剥夺，更没有对其进行审判的资格，你可以不用祝福，但必须要尊重。” 显然这样的话超出梁戈所能理解的范围，但他还是都听了进去，于是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了。” · 姜沛爷爷今年的身体大不如从前，短短一个冬天，原先那片生机盎然的花已经凋零了大半。 花海不再，物非人亦非。 那次许璟去那个巷子的时候恰好碰上从里面走出来的老人家。 姜沛的爷爷一眼就认出了他，说，“你就是许璟吧。” 但许璟从未见过这个陌生面孔，于是并没有搭理。 “我是姜沛的爷爷，我认得你，小彦他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话落，许璟那双沉寂已久的眼睛终于掠过一点情绪，微微点了点头。 “小彦的事我都听孙女说了，这么优秀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呢，也实在是可怜。”老人家叹了声气，声音变得有些悲伤，“我身体不行了，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这把钥匙就给你了，里面那些花只能麻烦你多照顾照顾。” 老人家步履蹒跚的走了，许璟垂下眼眸，盯着掌心那把钥匙，良久，紧紧握住了。 今晚的许璟再次来到了那个通往花海的小巷。 黑沉沉的夜，就连星光都没有，许璟紧握拳头，像往常一样往里走，还没走出几米远，黑暗已经笼罩在他的眼前。 大脑条件反射开始翻转昏眩，无处遁形的恐惧侵袭着许璟的神经，他开始浑身颤抖，喘着粗气，一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一边跌跌撞撞往里面走，他拼了命的在克服这样的恐惧，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做到。 许璟摸着、爬着、摔着回到了巷子口，像是有条蛇在腹部游走，一出去他就忍不住的开始呕吐，直到扶着墙吐的昏天暗地，胃里的酸水直冲喉咙，无法忍受的气味在口腔中不停的翻涌。 这一刻，许璟心底产生了自虐带来的强烈快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次次通过对黑暗的恐惧进行自我折磨，有时候是在房间把所有的灯都关了，他蜷缩在角落浑身颤抖，像个怪物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发，伤害自己，然后声嘶力竭的怒吼，直到被难以控制的眩晕和几近绝望的痛苦彻底包围，他才可以短暂逃出那座思念的监狱。 如果连这样的方法也没有用了，许璟想，那么他将会彻底被困在这间牢笼内，直至死亡。 第103章 落幕 去远方。 六月末, 已是炎热的夏季。 短短半年时间，许璟已经瘦的脱相了，他的脸色是极端病态的白, 眼眶微微凹陷, 单薄的身子套在衣服里面，像竹竿撑着般，倒在地上都怕碎成一地的骨头, 尤其是那双手骨节嶙峋, 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许怀扬出差回来看到刚出卧室的许璟时, 在门口愣了整整两分钟，他无法把眼前的人跟自己的儿子联系在一起。 后面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许怀杨连续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虽然他嘴上一直说想要女儿，可在他心里, 许璟的重要程度从不比秦欣少。 那天趁着秦欣不在家，许怀杨坐到了许璟身边，心里的话斟酌了很久才说出口。 “儿子, 爸爸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始终要往前看，我和妈妈只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许璟放下手中的书，眼神聚焦了好一会才在许怀杨身上, 他看起来像是听进去了, 又像没有。 许怀杨抚上许璟的肩膀，那肩关节跟刀锋似的硌着他掌心。 “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你可以见到更广阔的天地，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将来甚至还会有更多挫折等着你，这是你的人生，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但无论怎么样，爸爸妈妈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在这之前，许怀杨从来没有这样语重心长的说过话，他以为许璟会有触动，然而许璟只是收回视线，转过头，沉默着继续看书了。 不止是他，这半年以来，秦欣和许璟除了最基础的对话之外，也几乎没有任何交流，而秦欣一直以为许璟是在埋怨她那天阻拦他去机场，她也在事后很多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当时让许璟去见沈彦一面，结果会不会有所改变，但现在都来不及了。 许怀杨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诊断结果是许璟得了双相情感障碍伴随重度抑郁，还有失语症。 秦欣知道后沉默了一整天，而看到自己半年前虽不说活蹦乱跳但至少人格健全的儿子短短时间内得了这么严重的精神疾病，许怀杨也是担忧的吃不下饭，恨不得天天守在许璟身边，后面他推掉了所有需要出差应酬的工作，和秦欣一样在家，全心全意的照顾许璟。 但是依然没有任何效果，许璟的病症不仅没有任何变好的趋势，反而开始出现躯体化反应，他会不自觉的手抖和走神，莫名其妙的流泪和发脾气，而最严重的一次是在那个暴雨天的晚上。 当时许怀杨和秦欣回了趟嘉庆市，本来正好能赶上许璟放学的时间，高速上却突然下起了大暴雨，导致两人回家的时间比计划晚了半个小时，结果刚进门，他们就听见许璟卧室传来一阵崩溃的哭声。 窗户被风吹的砰砰作响，地上到处都是瓷碎片和泥土，还有零零散散几片绿萝叶，而许璟就跪在地上边捡那些碎片边流泪，他浑身都湿透了，凌乱的头发上滴着水，口齿不清的在那呜咽。 这时“轰隆”一声，闪电划破天际，白光骤然照亮那张似哭似笑的脸，秦欣看到后只觉得心脏被人刺穿般的疼。 他的儿子怎么能是现在这副模样。 秦欣走到许璟面前蹲了下来，抱住了那具颤抖的身体，红着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安抚道，“小璟，别怕，妈妈在，妈妈在啊。” 许璟只是摇头，然后不停的哭，甚至开始控制不住的抽搐，许怀杨和秦欣吓得不轻，连忙送他去医院。 快年过半百的人，什么风浪没见过，唯独现在，许怀杨躲在医院的走廊上抽了半包烟，后面又走到秦欣边上蹲下来，沉声道，“老婆，会没事的。” 秦欣垂着眼，自顾自道，“我刚开始觉得他们两个有些不对劲的时候，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因为我了解小璟，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但实际上又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上这条路。后来小璟跟我坦白，当时我实在是气急了才动手打他，但是手伸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后悔了。现在看见小璟变成这副样子，我才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许怀杨温柔的擦拭着秦欣的眼泪，起身抱住了她，轻声道，“会好起来的，老婆，相信我。” 一只手渐渐从门上移了下去，良久，病房内响起一阵无力的脚步声，最终隐于深夜。 许璟住院的最后一天，姜沛来了医院，她现在已经是国内外大有名气的歌手，因为行事张扬，总是成为那群娱乐记者的攻击对象，为了避免给许璟带来麻烦，姜沛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把自己收拾的连爷爷都认不出的程度才放心去。 姜沛到的时候，秦欣和许怀杨都在病房内，她摘了口罩和帽子，很有礼貌的喊道，“叔叔阿姨，我有点事想单独和许璟说。” 秦欣看向许璟，见他点了点头，才答应下来。 姜沛坐下后，看了许璟整整五分钟。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甚至还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病房了，因为在姜沛的认知里，她唯有三不信，不信亲情，不信友情，而最不信的就是爱情，她不相信有一个人能毫无保留的喜欢另一个人。 可在看到沈彦的行为以及许璟现在的状态，姜沛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难道真的有人能情深义重到这个程度，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到这个程度。 “我前段时间去了趟美国，在凌宴的帮助下找到了沈临之。” 许璟骤然抬起了头。 姜沛微笑道，“治疗很成功，他一切都好，你放心。” 许璟抿着唇，虽然没法说话，但能看出他紧绷的身体顿时松懈了下去，而那双空洞的眼睛也终于有了点色彩。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为那件事愧疚，也责怪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但以我对小彦的了解，即使你事先知道，他还是会怎么做，所以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姜沛认真的、一字一句道，“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好起来，他也是。” 许璟眼睫颤动了好几下，半晌，点了点头。 姜沛的动作向来无声且迅速，一开门，六目相对，尴尬的不行，一个是多次上过央视新闻的公司总裁，一个是常年开展讲座的特级教师，此刻居然毫无形象的扒墙角偷听。 好在姜沛只是笑了笑，说，“叔叔阿姨小心点。”就走了。 连许怀杨那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进门后对许璟讪讪道，“儿子，不是你看到的那回事，我和你妈刚要进来呢。” 许璟并不在意，而是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慢慢的敲下了一句话。 “我想出去走走。” 夫妻俩愣了几秒，紧接喜极而泣，异口同声道，“好！” 听着病房内传来的笑声，正要离开的姜沛回头，扯了下嘴角，然而眼神一片黯淡。 那天三人自驾，一路向南。 车窗外的树影流动着，绿叶被风吹的摇晃，阳光破碎，裹挟着热浪的风扑面而来，带着鲜活蓬勃的夏天气息将许璟紧紧的围住，耳边是舒缓的轻音乐，许璟伸出手，感受着风热烈的亲吻他的手背，看着群鸟朝远方飞行，肆意的、洒脱的，自由的，所有美好的画面在他身边倒退，唯有留下的感觉是真实而生动的。 许璟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他允许所有风景，所有因果，从他的生命中流过。 许怀杨的车在盘旋的公路中翻过一座座连绵巍峨的山，风掠过荒地，掠过密林，掠过整个夏天，那些过去的也不会再回来。 所有眼泪，所有莽撞，所有以爱为名的遗憾都成了过往。 他也终将释怀。 翻过青春中最浓重的那一页。 晚上回去的时候，许璟打开了书柜最里面那个似乎已经尘封很久的箱子，又拆开了一个极其精美的礼物袋。 他将那个崭新的赛车模型放在手心，小心翼翼的触摸着，感受它独一无二的构造和纹理，而在起身的瞬间，袋子里又掉出一张卡片。 他拿起来一看，上面仅仅只有一句话。 “生日快乐，同桌。” 他认得这个字迹。 他永远也不会忘。 许璟笑着流下了眼泪。 他把赛车放进了本该属于它的柜子，和那张卡片，还有一封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情书。 整整十一年，他终于填补上了这个地方的空缺。 恰如一场夏日的电影落幕，而他，也该向前走了。 从密密麻麻的文字里面抬头，在枯燥的英语听力中被催眠，又沉睡在题目比答案还长的函数题中，教室后面的成绩单更新了一次又一次，耳机里的钢琴曲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日影悄移，蝉鸣终至尾声。 许璟也成为了千万个被寄予厚望的高三生中的一员。 他还是习惯一个人穿过奔跑吵闹的走廊，还是跟一张空桌子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但他会在阳光中抬头，看着窗外流云浮动，然后在本子上写下寥寥几笔，他也不再经过那条黑暗的小巷，不会在深夜关灯。 虽然有时候听到那个名字还是会走神，可他停留片刻，还是会向前走。 他跌跌撞撞，始终在向前走。 一晃到了冬天，临禾市又下起了雪，而那天是沈彦手术失败的第325天。 美国顶级医院的行政病房内。 房间昏暗无光，只有偶尔传来医疗设备的声响，与窗外飘进的微风声交织在一起。病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少年，在长时间病痛的折磨下，他的脸庞变得消瘦而苍白，但从那立体分明的轮廓和完美的五官也能看出其之前样貌的出色。 当年沈临之带沈彦出国，安排了最好的心外专家团队为沈彦治疗，然而沈彦的心衰已经到了中晚期，医生说除了置换心脏再无办法，沈临之动用所有人脉，当天就找来了合适的心源，但在心脏移植的过程中，这场手术却再次发生了意外。 沈彦因为大出血致使脑神经严重受损，术后进入了植物人的状态，医生告诉沈临之，醒来的几率恐怕很小了，那是沈临之第一次信因果报应。 病房里走进了两个男人。 刘晓光看着病床上的男生，只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于是问道，“沈总，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沈临之转过头，刘晓光被这眼神看的冷汗都出来了，瞬间低下头，说，“抱歉，沈总，我说错话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沈临之闭上了眼睛，沉声道，“但我没有退路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虽然跟了沈临之快二十年了，但很多时候刘晓光还是不知道他这个上司心里在想什么，正如此刻，沈临之看向病床的眼神并非只有计划被打乱的烦躁，竟然还藏着一丝心疼，而这样的感觉，或许连当事人都没有发现。 “董事会那边听说你带了人回来，确实安分了不少，我们还有时间，希望小少爷能早点醒来。” 沈临之嗯了一声，慢慢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 · 一场热闹的成人礼结束，距离高考还剩三个月。 学校为了激发学生的斗志，在教学楼附近放了一个梦想墙，每个高三生都可以在上面写下自己梦想的大学，等录取通知结果出来，考上的学生就可以凭此获得学校精心准备的奖品。 学生对此也很感兴趣，梦想墙前面常常围的水泄不通，查飞昂就喜欢凑这种热闹，吃午饭的时候兴致满满的邀请边上两个人跟他一起去。 梁戈吃的很投入，回道，“懒得去。” 说来也奇怪，在所有人都被高考压榨的心力憔悴时，唯独梁戈精力充沛，精神饱满，顿顿三碗饭，最过分的是居然还吃不胖。 “璟哥那你陪我去呗。” 许璟淡淡道，“不去。” 查飞昂纳了闷了，说，“你们难道不好奇奖品是什么？” 梁戈满不在乎道，“就两千块钱奖学金和学校的纪念册。” “我操，两千块？！”查飞昂眼睛都亮了，强调道，“那可是两千块，三个零！” 显然这点钱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后面查飞昂使出了杀手锏，对梁戈说，“我上次看到顾芊芊也去了，你难道不好奇她想考什么大学？” 梁戈顿时来劲了，筷子一扔，起身道，“去!现在就去！” 后面两人软硬兼施，连拉带拽，许璟最终还是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脸去了。 但是站到梦想墙前，看到上面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贴纸，用马克笔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大学，查飞昂突然犯了难，“璟哥，你觉得以我现在的水平写个什么大学最稳妥。” 查飞昂眼里丝毫没有高考的斗志，全是对那两千块的渴望。 许璟说，“我怎么知道。” “其实我是想去北方，这样离家远点，省的听我爸成天教训我。”查飞昂碎碎念的功夫已经做好了决定，在贴纸上面写下一所北方排名前三的大学，然后龙飞凤舞的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梁戈在一旁脖子都找酸了，怒道，“操，查飞昂你小子是不是骗我，这上面哪有班长？” 查飞昂达成目的就不隐瞒了，诚实道，“是啊。” 梁戈瞬间跳起来暴打查飞昂，就在两人打闹的功夫，许璟也拿了一张，飞快落下几笔，神不知鬼不觉的贴在了角落。 查飞昂好不容易逃出了梁戈的魔爪，笑道，“璟哥你想上什么大学啊？” 梁戈接话道，“你问的什么废话，以许璟的成绩，那肯定是最好的大学啊。” 许璟没回答，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等我俩！”查飞昂和梁戈在后面追着。 阳光破云而出，照亮了梦想墙角落那张蓝色的贴纸，而那上面仅仅只有三个字。 —去远方。 第104章 飞鸟 “我要出国。” 在无数次月考、模考、联考来来回回的压榨下, 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变成醒目的1天，那晚的天气，前所未有的燥热。 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的转, 教室到处是翻书和写字的声音, 夹杂着几声叹气，还有几句压抑小声的吐槽：怎么办，白学了。 任课老师轮番进教室言辞真切的指点一番, 最后由梁姻来结尾。 发现班上的气氛很沉重, 梁姻改变了说话顺序, 玩笑道，“大家不用紧张, 会写的全写上，不会写的就瞄，能瞄一点是一点, 视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再不济就蒙，三长一短选最短。” “噗嗤”一声, 班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梁姻也跟着笑，最后环顾四周, 说，“很多人都觉得高考是横亘于人生的巨峰，日夜兼程只为爬上顶端一览众山小，但你们记住, 生命有无数错落, 这场考试不过只是你们未来要经历的万重山中最平凡的节点。所以，一定要相信自己，不要害怕, 不要犹豫，大胆的去考，大胆的向前走，最后祝愿高三一班全体的小朋友，高考加油！” 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最后梁姻提出拍张合照，照片里大家穿着整齐一致的校服，同桌之间或是勾肩搭背，或是相约摆pose，青涩的面孔笑颊粲然，也热泪盈眶，而在最角落的那个少年并没有露脸，他手里拿了一本书，那本书的封面正对着镜头，上面写着两个漂亮的大字:沈彦。 对于明天的高考，整个家没有一个人紧张，秦欣和许怀杨甚至还想大晚上的带许璟出去吃夜宵，许璟懒得去，早早就上床睡觉了，醒来的时候手机震动个不停，一看发现是来自学弟学妹的高考祝福，趁着吃早饭的功夫全点了删除。 校门口停满了接送的大巴车，考场早已拉起了警戒线，路边到处是尾号为985、211的警察在线指挥，没有汽车鸣笛，没有抢道超车，所有人都在为高考让步。 这天秦欣和许怀杨亲自送许璟到学校。 秦欣简单道，“儿子，加油。” 许怀杨在一旁补充，“考不好也没事，爸爸养你十辈子都没问题。” 秦欣白了眼许怀杨，说，“别听你爸胡扯，一码归一码，正常发挥就好。” 许璟：“嗯。” 在做题和作弊之间，梁戈和查飞昂早早来到教室带着一众人选择了做法，以笔为香，以书为贡品，对着孔子的小像疯狂祭拜，后面看见许璟来了，又全都改变了战略。 查飞昂对着许璟九十度大鞠躬，一脸虔诚道，“文曲星在上，受在下一拜，可千万保佑我能理解现代文阅读，看懂文言文，作文不离题。” 梁戈双眼紧闭，念念有词，“文曲星祝我考的全会，蒙的全对，考的全会，蒙的……” 许璟双手抱胸靠在座位上，面无表情的让这些人临死前抱佛脚。 查飞昂又从抽屉里掏出了本高考作文押题预测精选，说，“璟哥，你帮我选一个呗。” 在查飞昂期待的目光中，许璟随手指了个“如何看待附加值”的论题。 查飞昂像是被指了条明路，瞬间激情满满道，“我现在就开始背！” 边上的人听到这动静都围了上来，于是传着传着，考前两个小时，整个班都在准备和这个相关的作文。 结果真的被许璟猜对了。 那年语文高考作文真的考了这个。 所有人看到作文题目的时候，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许璟，你是我的神。 正如梁姻所说，在众星捧月的热度下，高考被当作一场上刀山下火海的硬战，失败即粉身碎骨，于是很多人都把它看的比生命还重要，但自从进入考场开始，再紧张的情绪也已经进入递减的状态，在笑声和哭声的交迭中，为期两天的高考转眼就到了结尾。 原来高考，不过如此。 离物理考试结束还有28分钟时，许璟算出了最后一道磁偏转大题，从头到尾检查完一遍后放下了笔。 眼前那张写满了的答题卷渐渐变得模糊，在剩余的15分钟内，他把这三年所有事情都回忆了一遍。 “考试时间到，请考生停止答题。” 一阵响铃后，安静到能听清呼吸声的考场渐渐躁动起来，看着试卷一张一张被收走，直到最后那名学生。 这一刻，属于他们的烈日和蝉鸣，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结束了。 一切皆成定局。 于是那些青春的身影开始义无反顾的往外跑，他们欢呼，尖叫，激动到大声嘶吼，兴奋到喜极而泣，透过朦胧的视线，他们看到的世界自由、热烈、明亮。 橘色的晚霞淡淡的盖在云边，映着落日，挂在天边一角，在无数狂奔的身影中，有个少年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他步履从容，神色淡定，不紧不慢的从校门口走出来。 外面早有人在等候，严哲和林嘉誉边举着红色横幅边冲他热情挥手。 横幅上写的内容直直的冲撞着许璟的眼睛。 “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恭迎许璟少爷高考结束刑满释放！！” 许璟当即转身，本趁着人群混乱悄悄离开，结果严哲眼尖的很，扯着嗓子冲他大声喊道，“璟哥，我们在这！” 许璟：“……” 看着不动声色向他们走来的人，严哲忍不住问道，“璟哥，我准备的这个帅不？” 许璟面无表情的评价道，“二的令人发指。” 林嘉誉当即接话，“是吧！我早说了用我那个。” 严哲呵呵一笑，毫无波澜的念出了句，“乱花渐欲迷人眼，一中许璟最耀眼？” 许璟嘴角一抽，果然还是需要对比，相比之下还不如这句。 许怀杨和秦欣因为订花姗姗来迟，正好天也快黑了，就一起吃了晚饭，期间远在千里之外的秦言也打来视频祝贺，明明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可许璟心里反而觉得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角，让他感到格外难受。 知道自己在场会让这些年轻人感到不自在，许怀杨和秦欣没吃多久就买单离开了，查飞昂刚开始还有些拘束，后面完全放飞自我，白酒啤酒交替对瓶吹，直接喝的脸颊爆红，出门的时候人都是飘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于是开始肆无忌惮的勾着许璟的肩膀倾诉，“璟哥，其实我心里挺愧疚的，这一年多以来不仅没能帮到你，连几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实在不是东西……” 许璟被刺鼻的酒气熏得直皱眉，却没推开他。 “其实知道你喜欢男的后，我和林嘉誉心里真挺不是滋味的，你怎么会是同性恋呢……哎。” 林嘉誉喝的不多，一听这话差点没吓死，当即把严哲拽过来，粗声粗气的骂道，“这逼酒喝多就这样，满口胡话，璟哥你别搭理他。” 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后的严哲更蹬鼻子上脸了，直接甩开林嘉誉的手臂，半个身子压在许璟肩上，边打酒嗝边说，“不是胡话……林嘉誉这孙子敢想不敢认，但我就要说，许璟，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所以即使你今后还喜欢男生，你也是我严哲一辈子的朋友。” 他本犯不着跟个酒鬼计较，可如果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许璟刚要开口，严哲又打断他抢先一步说，“璟哥，我给你，看个东西。” 本来放任严哲继续作死的林嘉誉已经蹲在地上玩蚂蚁了，一听这话当即跳起来抢过严哲的手机，神情明显紧张，“璟哥没什么事我先送他回去了，我们下次再约啊。” “林嘉誉你别拉我，这东西靠我们两个瞒不住的。” 严哲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林嘉誉直接上手给他后脑勺一掌，“他妈能不能闭嘴？” 严哲像是被打懵了，低着头果真不再吭声，林嘉誉正要把人带走，许璟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什么。” 林嘉誉连忙摆手，“能有什么，你听一个醉鬼瞎逼逼什么，等会指不定从手机里面翻出两张鸟照让你看呢。” “林嘉誉。” 许璟语气冷了许多，林嘉誉心中一咯噔，跟个木头似的杵了好一会，知道肯定瞒不住了，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你确定要看吗？” “嗯。” 林嘉誉咬了咬牙，说，“行。” 他掏出手机，从和严哲的聊天记录里面翻出了一条新闻。 “你看吧。” 视线落在屏幕的瞬间，许璟瞳孔猛的一震，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这条新闻是一个星期前发布的，标题是：豪掷22亿美金！知名房地产总裁儿子现身，疑似与国际银行千金联姻。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内，全场的焦点都落在最中心那两个人身上，女生身着白色亮片礼服，身材高挑，气质清冷，美的不可方物，而站在他身侧的少年，身穿黑色西装，面容冷白而眉眼沉黑，神色倨傲的俯视着台下的人，那张脸漂亮凌厉到具有冲击性，乍一看比旁边的女生还要摄人心魂。 周围的一切都被消音，他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仿佛要撞破胸膛。 许璟浑身颤抖的放大了照片，他从来没有想到再次看到里面这个人时，会是这样的场景。 可即使这样他想的还是，沈彦瘦了。 是因为那场手术吗，他的身体完全康复了吗，身上那些伤是否都痊愈了，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如果都已经好了，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许璟的脑子像被扔进一场焮天铄地的烈火中，那些疯狂的念头在里面跳动着、盘旋着，烧灼着，无限拉扯着神经，直到燃尽他最后一丝理智。 林嘉誉朝那个狂奔离开的身影喊了好几声，然而转眼功夫，许璟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这一年多以来他发给沈彦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个人，所以许多可能的原因刚产生就被扼杀。 可在铁铮铮的事实面前，他无法再逃避下去。 许璟推开大门，猛的冲进客厅，秦欣和许怀杨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同时转过头。 许璟气喘吁吁，一字一句道，“我要出国。” 第105章 他乡 最后一眼。 在许璟十八岁那年, 他孤身一人，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夜航东飞，机舱内被昏黄的灯光笼罩, 漆黑的窗外隐约透出云层、迷雾、微微闪烁的尾翼灯, 在坐拥万里星河的九千米高空下，能俯瞰所有灯火通明的城市连绵到地平线的尽头。 飞机越过海岸线的上空，许璟拉上了遮光板, 他想, 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有这么冲动的时候了。 恍惚间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飞机恰好落地。 许怀杨让他在美国定居的朋友前来接机，是个很热情的中年男人, 上来直接给了许璟一个拥抱。 “果然是一表人才，比你爸年轻的时候还帅。”夏文博边接过许璟的行李，边笑着自我介绍, “我姓夏，你叫我一声夏叔就行。” 许璟说，“麻烦了, 夏叔。” “不用客气，我跟你爸二十多年的交情呢。”夏文博边开车边和善道, “本来该是夏叔尽地主之谊的，但实在是工作忙抽不出身，但我有个儿子，他年龄跟你一样大, 这几天就让他陪你在纽约逛逛。” 许璟拒绝的干脆, “不用了。” “哎呀不用客气，我儿子叫夏知星，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 夏知星的妈妈去世后, 夏文博就再没结过婚，与身边那些富豪不同，夏文博是个名副其实的儿子奴，夸起儿子半个小时不带重复，而许璟记忆里对这人的印象非常模糊，再加上不感兴趣，后面直接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到地方后夏文博喊了好几声他才醒过来，见许璟有些尴尬，夏文博立即笑着给了台阶，“坐车累着了吧，房间我已经让人都收拾好了，你就在我家安心住下，有事就跟叔叔说，别不好意思。” 许璟言简意赅的嗯了声。 和夏文博所形容的一样，夏知星身材高瘦，皮肤很白，留着张扬不羁的红发，右耳打了个耳洞，上面别着颗价值不菲的钻石耳钉，长的倒是极好，眉眼漆黑，五官轮廓清晰硬朗，虽然坐姿懒散，但周身散发着一种锋芒毕露的气质，依然让人难以忽视。 进门后，夏文博连忙咳嗽两声。 玩连连看玩到第1992关的夏知星听到声音后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审视的目光打量了眼前这个人几秒，忽然笑了。 “许璟？”夏知星关了手机走上前，语气透露着兴奋，“早说是你啊，我就来接你了。” 夏文博接话道，“我公司还有点事情，知星，这几天你带小璟逛一逛啊。” 夏知星回的很快，“没问题。” 从客厅说到客房，从回忆那段他印象极浅的童年开始到介绍纽约的人土风情，夏知星一张嘴就没停过，许璟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打断道，“不用麻烦。” 后面见气氛有些尴尬，许璟又添了句，“我来只是见一个人。” 夏知星愣了下，笑道，“谁啊？女朋友？” 许璟面无表情，“不是。” “那是谁？” 许璟突然语塞了，分开这一年多来，沈彦杳无音讯，他仅凭一张照片就这样千里迢迢的赶来，可实际上连被问到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夏知星玩笑道，“不会是男朋友吧？” 然而许璟沉默了，夏知星似笑非笑的表情僵在脸上，几秒后，也不吭声了。 一朝竹马成gay佬。 这谁能接受。 “跑这么远过来……网恋啊？”夏知星跟个炮仗似的突然炸起来了，“你有病吧许璟，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多危险，我记得你小时候挺聪明的啊，后面脑子被门挤了？” 许璟：“……” 抛开上一辈的情分，他真的很想把这个聒噪的非主流红毛从四楼扔下去。 夏知星却很没眼力劲，还在喋喋不休的问，后面许璟终于忍不住了，说，“不是网恋，你可以出去了。” 否认了网恋，却没否认男朋友。 夏知星额角连续跳了好几下，最后干巴巴的咽了下口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那什么的？对了，你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啊？” 许璟：“……” 早知道这里还有个这么烦人的玩意，他当时应该极力阻止许怀杨打那通电话。 许璟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心中默念，看在夏博文的面子上，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还不理我了，那你让我看看他长什么样，看完我就回房间。” 夏知星翘着二郎腿往床上一坐，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许璟烦的不行，翻出手机相册，然而那个瞬间他就后悔了。 沈彦现在的身份和之前不同，夏知星但凡关注热点新闻就一定会认出来，多个人知道这样的事于他而言就会多层麻烦。 然而夏知星速度极快，直接夺过手机把那张沈彦和雪人的合照看的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语气变了。 “他爸前几天还邀请老夏去参加订婚宴，你们两个……？啊？” 许璟骤然愣住，整个脑子都被这道晴天霹雳砸的嗡嗡作响，不知道在原地僵了多久，才强压住内心的起伏把话说出口 ，“你误会了。” 但误会了什么呢，许璟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觉得大脑非常混乱，已经有些胡言乱语了。 “订婚宴什么时候。”许璟声音沙哑了些。 夏知星的目光定在许璟强装镇静的脸上，不自觉皱起了眉。 “五天后吧。” 许璟点了点头，后面无论夏知星说什么问什么，他都没有再开过口。 那几天纽约的天气非常好，夏知星多次敲响房门想带许璟出去玩，结果都被拒绝了，他就这样把自己关在客房里面，一天到晚不吃不喝，也没个声音，夏知星实在担心这人死在家里，后面撬了锁进去的。 许璟当时正坐在窗边发呆，看见破门而入的夏知星，疑惑的皱了下眉头。 天气炎热，许璟上面只穿了件白T，薄薄的身板像张纸，夏知星的目光从那一截若隐若现的细腰上挪开，喉结滚动了下，说，“你这是干嘛，你要是死在我家，我家就成凶宅了。” 许璟冷漠道，“死不了。” 夏知星在八岁那年的暑假曾在许璟家里待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的许璟全身都白白嫩嫩的，皮肤也跟玉似的光滑，而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许璟被秦欣换上公主裙的模样，即使过去十年他依然记得那一刻的感觉。 他很想把这个漂亮的男孩带回家。 可是看着现在的许璟，夏知星心里莫名的烦躁，还有些生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于是又忍不住教训起来，“这世界上辜负真心的人多了去了，你为这种人这么作践自己，你蠢不蠢。” 许璟已经懒得跟夏知星计较了，平静道，“你话太多了。” “……我话多？行，我话多。”夏知星转身就走，许璟好半天都没听见动静，以为人已经离开了，结果转头发现夏知星就在门口，也回了头，两人对视上，只见对方胸口起伏了几下，闷声闷气的来了句，“打游戏吗？” 许璟：“……” 夏知星是个重度电竞爱好者，他有一间专门的电竞房，里面全是顶级配置，出乎许璟意料的是，这人打游戏的时候倒很安静，全程沉默操作，不像严哲那样能慰问其余九人祖宗十八代。 而且几天时间相处下来，许璟发现夏知星的脾气并不好，对身边所有人都是一副滚远点的表情，唯独在他面前很幼稚，具体表现为越懒得搭理，夏知星就越会变着花样引起他注意。 但许璟也不是好相与的性格，有一次真的生气了，两人差点打起来，后面还是夏文博突然回家才阻止了这场战争。 就这样争吵打闹五天后，许璟跟着夏文博和夏知星一起参加了宴会。 夏文博轻轻捏了把夏知星的后颈，笑道，“之前不是一直不肯来这种地方，怎么今天愿意陪爸爸来了？” 夏知星懒懒道，“闲着无聊。”后面又添了句，“但你社交别带上我，我没兴趣。” 夏文博话都没说出口就被打断，转头哼了声，“那我带小璟去。” 话落，两人同时回头，却发现上一秒还在身后的人这时候却不见了。 夏知星扫了周围一圈，皱眉道，“我去找他。” 然而此刻他们话中的人却站在大厅最角落的地方。 许璟曾经设想过很多再次见到沈彦的画面，说的矫情点，是否真会像书中描写的那样一眼万年。可当他看到那个西装笔挺，气质矜贵，神情如雕塑般凌厉的少年在宴席中心享受身边的追捧时，许璟只觉得非常陌生，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明明以前远到有国界线阻隔，可就像冥冥之中有根长线系着彼此，即使相距万里，他还觉得沈彦就在身边，然而现在，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他却发现那根线早就已经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早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光景中，越来越远。 和新闻拍摄的照片一样，那位国际银行的千金确实很漂亮，站在沈彦边上也毫不逊色，两人也如新闻报道的那样郎才女貌，非常般配。 可他却像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偷躲在大厅的角落，看着那些人恭迎附和，听着那些人欢笑祝福。 但因为那一年多落下的病根，许璟此刻只觉得内心万分平静，平静到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平静到他像一具没有情绪功能的傀儡，他像行尸走肉般，与身边那些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只是傀儡的目光还是不自觉的深沉，内心还是不舍。 “沈小少爷，好福气啊。” “郎才女貌，不知道以后生的小孩有多漂亮。” “以后公司还要仰仗沈小公子多多照顾了。” “到时候千万要叫我们喝喜酒。” …… 最后一眼，许璟对自己说。 从此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他的执念，他的侥幸，他所有情窦初开的美好都成过去。 下定决心的那个瞬间，许璟闭上了眼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就像他义无反顾赶来纽约那样，他的冲动，这辈子就这一回了。 从此他会任凭时间冲刷记忆，直到彻底忘记这个人。 花有重开日，少年不再是少年 。 这场盛大的宴会举办在最繁华的曼尔顿街上，许璟一出门就被人群淹没，这里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密集到呈压倒之势向中央逼近，这里寸土寸金，灯光永远璀璨，上层人士永远光鲜亮丽，抬头奢靡，低头腐败，这样的割裂感更让人醉生梦死。 “Hey baby， are you free tonight？”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许璟回头一看，发现是个黑人，身材高大魁梧，四肢发达，全身都是肌肉，体型都快比上两个他了。 许璟没听清那句英文，也不感兴趣，正要离开，黑人却突然上手摸他肩膀，那眼神极具侵略性，身在异国，许璟心里没了底，正打算跑的时候，有人却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夏知星今天穿的很随意，但是在那头红毛和耳钉以及冷脸的加持下，看起来很不好惹，他们用英文交谈了几句，语速极快，许璟完全没听懂，只见黑人离开的时候，看夏知星的眼神很恐惧。 见许璟半天没反应，夏知星语气不善，“不说声谢谢？” 许璟的视线从那一排蹲在街头吸食大麻的女人身上收回来，淡声道，“谢了。” 夏知星看到许璟的表情，嗤笑了声，“这样的画面在纽约随处可见，要是运气好点你还能看见有人在地铁里面搭帐篷，大街上当众解手，全.裸跳舞，或者是爬上红绿灯把自己当成蜘蛛侠的。” 说完，夏知星用手肘轻轻撞了下许璟的胳膊，“诶，要不你在这上大学吧。” “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许璟没回答，夏知星看到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骤然压低，“你不会还没对那个订婚的人死心吧。” 许璟冷冷道，“跟你有关系吗？” 是和自己没关系，夏知星想，可为什么一看到许璟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就会莫名的烦躁。 就像是藏在内心深处的某种珍贵的存在突然被人破坏，有种无能的恼怒。 一通电话打断了夏知星复杂的心理活动，夏文博的声音夹杂着现场主持从手机对面传过来，“儿子，你和小璟去哪了，订婚仪式马上开始了。” 从夏知星的视角可以看到，这一瞬间许璟的睫毛猛的颤动了好几下，那样单薄的身体就像一块即将融化的冰，易碎到让人不忍直视。 “我们走了，这么无聊的东西你自己看吧。” 夏知星电话挂的很快，紧接的动作也很迅速，他拉着许璟的手，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笑的很张扬，“走，带你去玩点有意思的。” 此时此刻大厅内宾客早已落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那个少年。 少年步伐沉稳，在耀眼的灯光下更显得挺拔冷峻，他轻轻掀起眼皮，漠视的扫视了一圈台下，最终朝着媒体记者的摄像机，一字一句道，“感谢大家参加这次宴会，在这我澄清一件事，本人从未有过订婚意愿，请在场所有同行及媒体报道，停止造谣。” 现场瞬间哄闹起来，所有人都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沈临之脸色骤变，那位国际银行老总当场掀桌，指着沈临之的鼻子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而他身边那个身穿礼服的漂亮少女只是垂下眼眸，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沈临之眉头紧锁，第一时间就让刘晓光联系所有娱乐新闻记者，今晚的事情绝不能泄露半个字。 沈临之追上已经走出大门的沈彦，勃然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彦面色冷沉，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你清楚我的底线。” 沈临之突然明白了。 沈彦一直清楚他想通过联姻巩固公司在市场的地位，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拒绝，而是选择在订婚宴上当众声明，其一是报复自己黑了他所有账号，其二是想彻底断绝自己这方面的想法。 沈临之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沉声道，“你当年为了他差点把自己害死，到纽约后他有来看过你一眼吗？过去这么久了，他可能早已忘记你，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变的就是人心，别天真了儿子。” 沈彦停下脚步，转头盯着沈临之，冷冽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在夜色中响起。 “这是他的事，我会尊重他任何选择，但我这辈子，只会喜欢许璟一个人。” 沈彦离开的悄无声息，沈临之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开始咳嗽，最后慢慢下蹲，吐了一地鲜血。 第106章 新生 我想出去走走。 许璟以为像夏知星这样的非主流少年所认为好玩的地方, 不是那种音乐吵到能震碎耳膜的酒吧，就是游戏打到通宵的电竞馆，结果那个晚上, 夏知星带他去了长岛。 许璟起初并不情愿, 但夏知星却乐在其中，后面看在夏文博的面子上许璟也懒得计较了，头扭向车窗, 以睡觉表示默许。 他们到的是长岛的尽头Montauk小镇, 夏知星开车技术很好, 许璟这一觉意外睡的踏实。 醒来的时候恰好赶上一场很漂亮的日出。 黎明破晓，浮光跃金, 曙光从海天交界线处挣脱开来，最后染红了整个天际，也为海面镀上一层金黄, 红日高悬，烈焰朝霞，在场的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夏知星松散的拎着外套, 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漂亮吧。” 许璟没理会, 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海岸线的尽头。 夏知星哼笑了声，说，“所以纽约也不只有纸醉金迷那一面，还是有能让人喘息的地方, 但其实每个城市都这样, 有人追逐它的浮华奢靡，有人追逐它的真实烟火，心境不同, 追求自然也不一样。” 许璟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夏知星还能讲出这种话。 但是下一秒非主流红毛就勾上了他的肩膀，不着调的又问了一遍，“真不考虑考虑留下来？” 许璟挪开了夏知星的手，淡淡道，“日出哪里不能看。” “可每个地方的日出都不一样。”夏知星习惯性从口袋里摸出了烟，随口问了句，“来一根？” 许璟瞥了眼，说，“不了。” 夏知星嗤笑不已，果然是跟外表一样的五好青年，最终，叼着烟的人又把烟放回了口袋，静静的看完了这场日出。 许璟决定的事任凭是谁也改变不了，当天就买好机票打算离开，夏知星看到后什么也没说，亲自送他去的机场。 到机场后，许璟毫无留恋的下车，只留下一句，“再见。” 夏知星倚靠在车窗上，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无声笑了。 “那就，再见。” 来的时候许璟并没有意识到这次行程有多漫长，直到登上回去的飞机，他才发现十六个小时是被掰成一分一秒过的。 飞机起飞的时候，许璟透过窗户，再次俯瞰了纽约的繁华，显然，这座城市的心跳永远不会停止，所以他不怪沈彦做出的选择，他也希望沈彦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至于他追求的，可能也只是一场普通的日出罢了。 一个想走的高，一个想走的远，这样的两个人注定不会同路，所幸他们曾经有过交集，那段时光虽然短暂，却承载了最纯粹炽热的情感。 遗憾的是，一生只这一次，再无法回头。 遗憾的是，他们甚至还没能好好告别过，就这样仓皇结束。 “先生，需要帮忙么？” 许璟红着眼睛抬起了头，发现是一位推着餐车的空姐，脸上流露着关心，他摇了摇头，说，“不用，谢谢。” 空姐从餐车上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到了许璟手里，微笑道，“祝您旅途愉快。” 原以为只是随机发的飞机餐，许璟心不在焉的拆开了盒子，然而在看见里面的东西时，那对平静的瞳孔骤然放大，因为起身动作太过急切，身边的乘客都被吓了一跳，他抑着发沉的心跳环顾四周，眼神一点点扫过那些陌生的面孔，最终，汹涌的情绪再次黯淡了下去。 许璟坐了回去，低头看着那份红豆双皮奶，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这怎么可能呢。 飞机穿过黑夜，机舱内的灯光暗了下去，似乎所有人都进入了睡眠状态，四周安静无声，许璟也闭上了眼睛。 而在这时，机舱内最角落的男人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漂亮面孔，微暗的灯光照的那双漆黑的眼眸，隐晦如深海。 高考结束后，梁戈做了整整半个月的心理建设，最后在查飞昂的鼓励下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查飞昂提供了十几个表白方案，最后都被梁戈否决了，他虽然是个直男，但也分得清浪漫和中二，如果以这样的方式表白，顾芊芊不仅会拒绝他，可能还会嘲笑他大半年。 最终梁戈还是选择向许璟求助。 许璟很简单的回了他一句，“用心就行。” 梁戈求知若渴，直接不顾形象的蹲在许璟身边请教，“许老师，怎么个用心法？” 许璟问，“你有什么？” 梁戈一脸单纯，“钱。” 许璟：“……” 梁戈抓耳挠腮又想了好久，查飞昂看不下去了，说，“璟哥，你别打哑谜了，我看他脑子都快炸了。” 许璟还是没说话，梁戈却在一段时间的自我攻略下，沮丧的垂下头，“我刚刚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优点，才疏学浅，嘴巴还笨，可能的确配不上顾芊芊，要不还是算了吧。” 查飞昂腾地一下蹿了起来，说，“不是哥们儿，你又高又帅还他妈是富二代，你自卑个啥？” “顾芊芊那么好，她值得最好的，我这些又算什么呢。”梁戈丢了魂似的起身，留下一句，“我回家了。” “诶，梁戈，你这，你——” 查飞昂追出去了都没能把梁戈喊住，回来的时候一脸疑惑，“璟哥，你这是为什么啊？” 许璟摸着手机没回答，查飞昂上前一看，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和顾芊芊的聊天框，许璟刚刚发过去了一段录音。 查飞昂高高竖起一个大拇指，“我操，大师！” 就在梁戈心灰意冷打算从此做个默默陪伴的深情男二时，顾芊芊突然发来了信息，问他要不要看最近很火的那部恐怖片。 梁戈的心情大落大起，又大落，最后见到顾芊芊就是一脸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表情。 顾芊芊佯装不悦的问，“不想见到我？” 梁戈连忙摆手，“不是的，我没有，我、我想的。” 顾芊芊憋笑，淡淡嗯了一声。 看电影的时候不少女生都被吓的惊叫出声，梁戈频频转头看顾芊芊，却发现对方连个表情都没有，倒是后面他自己被吓的一身冷汗，但是为了在顾芊芊面前保持形象，梁戈硬生生坚持到了结束，最后出电影院的时候脸色唰白。 顾芊芊：“好看吗？” 梁戈清了清嗓子，顶着那张明显被吓到的脸，说，“还行，就是时间有点短。” “是么，明天另一部恐怖片也上映了，三个小时，一起看？” 梁戈：“……” 谁家小姑娘天天叫人看这些啊。 顾芊芊挑眉，“不愿意？” 梁戈吞吐道，“要不我们看点别的，我看那部叫什么独家青春的爱情片就挺不错的。” “无聊。”顾芊芊说，“不愿意就算了，我找别人。” 梁戈一怔，“你要找谁啊。” 顾芊芊愈发淡定，“刚好昨天隔壁班有个男生加了我。” 梁戈瞬间炸毛，“不行！” “为什么？” 梁戈咬了咬后槽牙，鼓足勇气往前走了几步，说，“我不允许你加他。” 顾芊芊的声音不自觉带了点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梁戈此刻已经被那个突然出现的情敌激的眼睛都红了，却还是怕弄疼顾芊芊，轻轻的抓住了那只纤细的手臂。 “因为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你这么好，他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喜欢你？” 一想到有别的男生靠近顾芊芊，梁戈就觉得自己所有理智都灰飞烟灭了，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个人面前狠狠发泄一顿。 顾芊芊盯着眼前的人几秒，嘴角一弯，突然笑了起来。 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的梁戈顿时僵在了原地，一瞬间脸颊爆红，他自暴自弃的想，这下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然而下一秒，一个柔软的身体撞进他的怀里，被风扬起的发丝散发着自然的清香，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我也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起就喜欢上你了，而且在你之前，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顾芊芊温柔的声音从胸膛传了过来，梁戈瞪大了眼睛，欣喜的感觉一路蔓延，最后在心底如烟花般绽放。 那晚，他们一直在外面待到了凌晨两点。 查飞昂听到这事后顿时想歪了，拍着桌子大骂，“梁戈你小子真不是东西，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 许璟一脸淡定的喝着茶。 梁戈有气无力道，“你他妈想哪去了，我们只是散步。” 查飞昂傻了半天，愣怔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九点出电影院，一直在外面散步到了凌晨两点？” 梁戈点了点头，说，“对啊，我本来是想牵她手的，但是怕她生气，我就没敢。” 查飞昂：“……” 许璟：“……” 表白同意后跟自己喜欢的人独处五个小时，最后连手都没碰一下，柳下惠来了都得朝这货磕三个响头。 查飞昂和许璟面面相觑，最终都沉默了。 高考成绩出来那几天，临禾一中挣足了面子，学校一本率不仅打破了建设以来最好的记录，还超过了六海一中，最重要的是许璟以725分的成绩荣获省高考状元，校长知道后高兴的连续三个晚上都在睡梦中笑醒。 除此之外，同样让人震惊的是临禾一中高三一班的平均分竟然达到了662，作为班主任的梁姻也被称作了实力与美貌并存的神仙教师，加上其在一中的超高人气，后面彻底在网上火了。 那几天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班群的消息就没停过。 【查飞昂】：有没有要做发型的家人们，我认识一理发店老板，团购打七折呢。 【林海】：我我我，我想整个微分碎盖。 【陆海川】：呃，你可能比较适合锅盖。 【林海】：**大爷。 【她的猫】：可以加我一个么？[微笑.jpg] 这次梁姻的冒泡没有引起班群突然安静，除了林海默默撤回一条消息，满屏都是：梁老师，你去，我请客！ 后面又把话题引到了旅游上面。 【于晓】：听说乌鲁木齐很漂亮，姐妹们有没有想去的？ 【张橙欣】：我已经和爸妈说好了去墨西哥，下次再约！ 【王妍熙】：我想去，加我一个！ …… 消息堆积了无数个99+。 在所有人都放飞自我畅享未来的时候，许璟却将自己关在了卧室，秦欣几番犹豫，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推门而入。 看到那个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人，已经有了应激反应的秦欣心又提了起来。 可她从来都不是那种用成绩评判孩子能力的家长，况且许璟还考得这么好，秦欣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也想不到原因，最后坐到了许璟身边，轻声道，“有什么心事和妈妈说。” 虽然许璟只是走神，但秦欣内心的石头还是越压越沉重，就在即将压垮她最后的心理防线时，许璟突然出声了。 “妈，如果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而这个决定可能也会让你失望，你会原谅我吗？” 秦欣愣住了，因为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许璟一次性说过这么长的话。 但震惊之外，她内心也有了预感。 “你说。” 许璟转过头，认真道，“我想出去走走。” 目光与之对上的瞬间，秦欣的神情变得迟疑了，因为她清楚许璟指的是什么。 这个瞬间，身为母亲的秦欣内心非常复杂，脑子里也闪过了很多东西，但最多的还是许璟发病时的画面。 最后，秦欣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摸着许璟的头发，语气分外温柔，“去吧。” 第107章 境迁 或许他还是走的不够远 庆安街的海棠花开了又败, 一间间低矮瓦房被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代替，昔日被称为“状元楼”的青橙公寓成了满地砖瓦，又变成商铺林立的购物中心拔地而起, 大雁几度划过临禾市的天空飞向南方, 又在春雨来临前匆忙回归。 机场外，一个戴着墨镜的高壮男人正懒洋洋的靠在大G上玩手机，飞机落地好一会他才抬头, 眼神瞬间锁定在了人潮中那个拖着黑色行李箱不紧不慢走出机场的身影。 “璟哥, 这儿！” 郝亮且熟悉的声音直接吸引了许璟的注意, 许璟眯了眯眼睛，一下子还没认出来, 只见对方已经摘掉墨镜，连走带跑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昨天还被婆罗洲不知名热带生物咬伤背部的许璟疼的差点骂出声。 不明情况的严哲笑呵呵道，“璟哥, 你怎么这个表情？不用这么激动，我们也就五年半没见了而已。” 见许璟半天没回应，严哲故意叹气, “璟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流量有多恐怖, 要不是我来接你，你这会还在打车呢。” 话落，许璟一把将行李箱推向严哲，转身上车。 “麻烦了, 严管家。” 严哲：“……” 临禾市近些年旅游业发展兴旺, 加上又是春节，他刚下飞机就堵了十几分钟，现在街上更是人满为患, 况且秦欣和许怀杨正忙着照顾他两岁的妹妹，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思搭理他，如果不是严哲，恐怕他现在真的还在等车。 “公司怎么样？” 严哲一听这问题瞬间来劲儿了，“那必须蒸蒸日上啊，老子辛苦这么多年，总算实现当初的梦想了，现在谁见了我都得喊声严总。” 许璟点了点头，在一道期待的目光中扯了下嘴角。 “严总。” 严哲非常受用的哈哈大笑起来。 车流像淤泥一样堆积，窗外的风景也像加了慢动作特效在许璟眼中缓缓流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对这座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感到陌生了。 高考填完志愿到录取通知书出来后，身边所有人都为许璟的决定感到震惊，在他们看来，许璟这样的成绩和家庭条件如果不是去国内最顶尖的大学，也应该去国外留学深造，可他却一意孤行去了离家三千多公里的大荒漠。 没有人知道许璟这么做的理由，这件事被临禾一中的学生传了一届又一届，至今都还是学校的传奇故事。 西北的风彻底褪去了许璟身上的少年稚气，他的性格比之前更稳重，肤色也从原先的冷白变成了非常健康的小麦色，加上运动健身，整个人看起来高大挺拔又精瘦有劲，偏偏脸还是那样清俊冷峭，大学期间追求许璟的人数不胜数，甚至有些疯狂到为了见他一面，在教学楼连续蹲了半个月。 但许璟对这些完全不在意，他刚上大学就在校外租了房子，一年时间内学完所有与工业设计相关的专业课，后面又自学心理应用学、历史地理学以及运筹学与控制论等十几门课程，他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被枯燥乏味的代码操控着所有生活。 毕业后，他又放弃保研的资格选择了远游，从西藏卡若拉冰川到呼伦贝尔草原，从稻城亚丁的五色海到敦煌鸣沙山月牙泉，从极北之地的挪威到世界尽头的乌斯怀亚，短短一年半的时间，他一个人走遍了三十多个城市。 自从上大学开始许璟就很少回家，而严哲和林嘉誉这些年又忙着在外地创业，阴差阳错算下来，确实五年半未见了。 “喂，宝宝，今晚想吃什么，火锅吗？好，我等会就来接你。” 身边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的电话，那夹冒烟的声音直接让许璟鸡皮疙瘩爆起。 五分钟后。 “那我先挂了，爱你，么么哒。” 许璟：“……” 车内气氛变的有些尴尬，严哲也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对象，看着小小一个，脾气倔的像驴，老能折腾了，烦。” 看着那不值钱的笑容就知道是反话，许璟也不拆穿，只问，“什么时候结婚？” 严哲回的很快，“明年，到时候来喝我的喜酒啊，别人可以不来，你必须要来。” 许璟嗯了声，说，“提早通知我。” “那当然，知道我们璟哥档期满。”严哲打趣完又来了句，“林嘉誉那小子也谈四年了，估计也快了。” 许璟知道严哲话里有话，他也懒的拐弯抹角，直接道，“有话就说。” “璟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觉得你也应该去认识认识新的人，别的不说，就先谈谈恋爱，万一真遇到合适的呢。” “怎么，你们电竞公司还拓展相亲业务？” “哎呀我认真的，你总这样一个人也不好，叔叔阿姨肯定也希望你能早点安定下来，对了，我们公司就有一女孩，性格外貌家庭条件样样都好，回头我就介绍你俩认识，不，这周末，这周末怎么样？” “这周过年。” “对对，那下周？” “我妹生日。” “行，妹妹生日重要，那下下周，下下周总没事了吧！” “我要去云南。” “……你明明可以直接拒绝。” “嗯。”许璟慢条斯理道，“逗你玩会。” 严哲直接被气笑了。 因为堵车，半个小时的路程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进去坐坐？” “不了，我等会还得陪对象呢。” 许璟利索下车，严哲冲那个即将进门的背影喊道，“璟哥，记得考虑考虑我刚说的啊。” 许璟头也没回，挥手示意他快滚。 “果然是变了，还学会客套了，岁月果然不饶人。”严哲抹着下巴感慨不已。 家还没进，里面那阵尖锐的哭声早已传了出来，许璟轻轻推开门，只见许怀杨站在客厅中央，一手奶瓶一手芭比娃娃，浑身解数的哄着婴儿床里面的啼哭的许橙。 “小橙橙，不哭了哈，爸爸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呀？” 下一秒，婴儿床里传来的哭声更大了，哄了两个小时的许怀杨彻底崩溃，许璟看不下去了，把行李箱丢到一边，上前把许橙抱了起来。 许怀杨愣在了原地，“小璟？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下星期吗？” “改签了。”许璟娴熟的调整好抱小孩的姿势，说，“奶瓶给我。” 许橙从小就是犟种，脾气上来的时候能折腾好几个小时，除了秦欣谁抱都没用，虽然许璟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两三次，但许橙却莫名和他很亲，许怀杨宛如看到救星，递奶瓶的同时也把哄小孩的重任一并交给许璟。 果然，哄了没几分钟许橙就肯喝奶，之后就乖乖入睡了。 许怀杨在一旁目瞪口呆，差点流下羡慕的泪水。 秦欣生许橙的时候并不顺利，之后人也总是病殃殃的没精神，这些年许璟很少着家，见到秦欣这样说没有亏欠是假的，回来这些天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替秦欣照顾许橙。 唯独一次出门是在查飞昂多次邀请下，参加了高中的同学聚会。 查飞昂的模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相比之前有些发福，当年他如愿去了北方上大学，也获得了那笔心心念念的两千块，他性格好又擅长社交，现在也成为了小有名气的程序员。 梁戈和顾芊芊当年报考了同一所大学，后面双双录取，两人学习恋爱两不耽误，现在边读研边准备婚礼。 久别重逢、故人相见称得上人生圆满之事的头筹，然而所谓同学聚会，不过就是一场喝酒、吹牛、炫富、攀比等一系列打肿脸充胖子行为组成的“成功人士分享大会”，许璟给查飞昂一个面子到场，但待了不到五分钟也就离开了。 这次聚会举办在临禾一中附近的大排档，出门就是庆安街，两排被雪覆盖的海棠树依然是当年的景象，他一路走走停停，漫无目的的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穿过小巷绕了回去，却发现青橙公寓、荒园、花海、那家常去的火锅店，所有承载着他们过去记忆的地方都已不复存在。 原以为这么些年过去，他已经能够平静的面对这些，可故地重游就像是画地为牢，他的内心依然像被压下一块沉重的石头，石头堵住了所有情绪的宣泄口。 或许他还是走的不够远。 “这树有什么好看的？” 突然从身后冒出来的声音把许璟吓了一跳，他回过头，只见夏知星穿了件薄卫衣，单手插兜，上挑的眉眼带着几分不屑。 许璟皱眉，“你什么时候来的。” 夏知星哼了声，不满的控诉道，“学你啊，自己偷偷跑回家也不跟我说一声，给你打电话还不接。” 许璟淡声道，“没听见。” 夏知星也不拆穿，但其实他心知肚明，十几个电话怎么可能没听见，摆明了就是不想接。 “走，送你回家。”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身边的人，这些年也都被时间打磨的或多或少没有了当初的模样，可唯独夏知星没有任何变化，自从上次纽约分别，许璟以为和这个人再无交集，却没想到报道那天会在大学门口碰到夏知星。 许璟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你是来？” 夏知星笑道，“废话，上学啊。” 许璟听到这句话的表情比变戏法还精彩，夏知星为此笑了整整半个月。 他不知道夏知星是怎么说动夏文博的，也不知道这人到底靠了什么关系进这所大学，还跟他选了同样的专业，住进同一家公寓，四年下来，夏知星成天吃喝玩乐围着他转，所有专业课成绩都在挂科边缘疯狂徘徊，毕业论文还是花了五千让别人写的，最后勉勉强强拿到毕业证。 但还是不影响他开限量版兰博基尼，街上的人无一不停下来目送千里，习惯性点烟的夏知星余光瞥了眼身旁面无表情的许璟，又把烟扔了回去，问道，“小哥哥，下一站打算去哪啊？” “不知道。” “这次就带上我吧，我可以提供二十四小时豪车专送服务，陪吃陪聊且陪睡，旅行不孤单，就选夏知星。” 许璟有些失笑，“哪学来的广告词？” 夏知星转过头，只见许璟微微侧身，露出部分清晰流畅的脖颈线条，抿唇的动作配上那副冷淡的神情，有种极致的性感漂亮，他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专门为你写的，有句话说的好，推销自己之前需要先学会自我包装。” “嗯，不错。” 夏知星眨了眨眼睛，“那你同意了？” 许璟不假思索道，“不同意。” “为什么？”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夏知星突然踩了刹车，转头问道，“许璟，你讨厌我吗？” 许璟平静道，“不讨厌。” “那你——” “也不喜欢。” 心事就这样被人猝不及防的揭开，即使像夏知星这样的性格也觉得非常难堪，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泛白，他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了那方面的想法，想来想去，可能是那次你来纽约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吧，我也没喜欢过人，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但之前每次在学校看见那群傻逼对你穷追不舍，我都气的晚上睡不着觉，我想，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许璟全程安静的听完，沉默了会，说，“我知道，但我们的确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你如果不喜欢我抽烟，我完全可以戒，还是不喜欢我打耳洞？我也可以取掉，或者是别的，只要你说，我都愿意改。” 许璟只是摇头。 夏知星脸色沉了下来，“你心里还没忘掉那个人是不是。” “和别人没关系，夏知星，到此为止吧，回到你原来的生活，不要为不值得的感情浪费时间。” 见许璟要下车，夏知星伸手直接将许璟拽了回来，另一只手解开安全带，整个人欺身而上。 “我都浪费五年多了，还他妈怕这点时间？”夏知星的目光一寸一寸移至许璟的嘴唇，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咬牙切齿，“操，真想亲你，我如果现在亲你，会怎么样？” 许璟平淡的抬起眼睛与之对视，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后果。” 夏知星的冲动再次被这样的目光浇灭，半晌，他还是松了手，许璟转身就要下车，夏知星的语气多了几分妥协，“让我送你回去吧。” 许璟动作一停，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路上两人再没有讲过话，确实如他自己所言，夏知星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也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喜欢，虽然他们相处了整整四年，但这四年内夏知星的分寸把握的非常好，甚至有时候许璟都觉得这人就是单纯无聊才会做出那些荒唐的事情。 但当他发现夏知星把所有车载音乐都从之前嘈杂的摇滚乐换成了他喜欢听的钢琴曲，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人做的这一切，从来都不是无聊。 但没办法，感情这种事本身就无法勉强。 “再见。” 许璟还是以这句话结尾，就像当年毫不犹豫的离开纽约那样，但这次，他还添了一句，“夏知星。” 夏知星再次看着许璟的背影离开，但这次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收回目光，一脚油门踩到底，发动机的声音响彻天际。 第108章 重逢 “好久不见，同桌。” 给许橙过完生日宴的第二天, 秦欣从卧室出来，静静的看着许璟收拾行李。 许璟转身和秦欣对视上。 “又要走呀。”秦欣走上前，许璟别开了目光, 轻轻嗯了一声。 秦欣点了点头, 说，“那，注意安全, 玩的开心。” 许璟嘴唇动了动, 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词不达意, 在亲情面前，对不起三个字总是过于沉重, 提别的又太过苍白，所以还不如保持沉默，这些年他都是这么做的。 “妈妈都知道, 去吧。” 许璟低声开口，“你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秦欣微微一笑, “放心。” 有人说年轻才容易冲动，喜欢追求那些疯狂和不顾一切的瞬间, 可许璟却恰恰相反，随着年龄增长，去的地方越多，他的性格反而不再像少年时那样忧虑多思和瞻前顾后, 他愈发稳重, 同样也变得越来越果决。 这次要去的是云南的一座边陲小城，许璟也是偶然间在网上刷到了当地的宣传，日照金山, 竹篱高楼，篝火晚会，看到照片的下一秒许璟就订好了机票。 因为路上堵车，习惯卡点的许璟险些没赶上，登机后找到位置的他正准备坐下来，结果一低头，却看见夏知星坐在他座位边上，翘着二郎腿，语气充满了戏谑，“等你很久了，小哥哥。” 许璟：“……” 或许是有了经验，许璟这次的表情没有像上回在大学门口那样精彩，但夏知星还是有种奸计得逞的满足感。 许璟直挺挺的站那，脸色极其难看，空姐看见后连忙走了过来，“这位先生，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没事。”夏知星笑容肆意，声音更是张扬，“坐啊，小哥哥。” 不少人都回头看这边的情况，许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 “解释。” 许璟的声音冷的像淬了冰，可夏知星听了反而很享受似的，调笑道，“只要有心，你在哪我都找的到。” 许璟呼吸沉重，但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发作，只能闭上眼睛把头扭向一边平复情绪。 见状，夏知星当即开哄，“别生气，我也想去那个地方玩玩，你就当找个同行的人，好不好？” 许璟毫不领情，“不需要。” 夏知星啧了一声，故意凑到许璟耳边，说，“许璟，你是不是担心喜欢上我啊。” 许璟直接气笑了。 “既然不是，那你就把我当成普通朋友不行吗？一起旅个游而已，别担心，我不会半夜三更进你房间把你上了。” 许璟简直听不下去了，睁眼骂道，“你要点脸。” 紧接却发现夏知星近在咫尺，嘴唇几乎快碰上他的脸，许璟当场将人推开，沉声道，“别靠我这么近。” 夏知星好整以暇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大学四年让许璟知道夏知星不仅手段了得，而且精力无限，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两分钟后，许璟面色紧绷的开了口，“如果你想跟我一起，那就听我的。” 夏知星非常爽快，“成交。” 许璟出行有个毛病，无论是飞机还是高铁，他一坐就容易犯困，而且睡眠质量比在床上还好，夏知星就这样撑着头，直勾勾的盯着边上睡着的人看，不知不觉看了四个小时，直到飞机落地。 结果就是，许璟刚睁开眼，身边就传来一句情真意切的，“你真好看。” “……” 真是无话可说。 刚出机场大家都被当地浓郁的东南亚风格打动，许璟也不例外，虽然满街都是椰子树和棕桐树，但这又和他之前去的巴厘岛不同，这个小镇不仅热带雨林气息很重，民族风情也非常强烈，像中式的古宅院，傣族的吊脚楼，融合印度、缅甸等多元文化的金银塔，都和照片宣传的一模一样。 闲逛没多久天就黑沉沉的压了下来，许璟本来打算到酒店先睡一觉，结果夏知星说饿了，非要拉着他去夜市吃当地有名的老挝火锅。 后面又恰好碰上火锅店附近的古城夜秀节目，两人吃完又买票进去看了会，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夏知星仍意犹未尽，还想去别的地方看看，许璟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夏知星边追边问，“你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许璟淡淡道，“你也可以睡大街。” 夏知星轻轻笑了声，说，“这才几点你就要回去睡觉啊，你还是年轻人么？” “不是，我八十岁即将入土了。” “八十岁还这么好看啊。” “……” 许璟看向夏知星，发自内心问道，“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裸眼视力2.0，你觉得呢。” “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话落，夏知星突然安静了下来，半晌，才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出生的时候因为脐带绕颈差点缺氧窒息，要不是我妈拼尽全力，我可能就真成脑瘫了。但我宁愿她不这么做，不然我现在应该也有妈妈。” 许璟怔了一瞬，他知道夏知星的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却没有想到原因是这个。 “抱歉。” “没事，这都多少年了，我早就释怀了。” 许璟转过头，看见夏知星眼角有些湿润，可这些年过去，他在安慰人这方面的能力还是没有半点增长，此刻也只能静静听着。 “许璟。” “嗯。” “让我抱抱你。” 许璟一愣，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在和夏知星对视后，被那双通红的眼睛压了回去，而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夏知星已经伸出了手。 夏知星弯下腰，比他还高半个头的人却像小孩似的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寻求安慰，张扬不羁的红发却意外的柔软，只是那只原本放在背部的手却不安分，正一点点的挪动着，就在快触碰到腰时，夏知星整个人被一把推开。 许璟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 “你越界了。” “嗯，抱歉。” 话虽这么说，可夏知星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反而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他走上前刚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却听见街尾的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最近这段时间这个小镇上了热搜，原因是前几天有个游客大晚上单独出去吃夜宵，之后就失踪了，至今都没找到，而失踪地点就在这附近。 两个人显然都知道这件事，那个角落极其阴森，乍一看像是有人在蹲点，许璟收回视线，说，“走。” 这地方靠近境外，即使是他们也无法避免危险，夏知星点了点头。 街上很快没了声音，这时角落慢慢走出来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他半张脸隐没于黑暗之中，就这样直直的盯着前方，眼底藏着极为克制隐忍的情绪。 当晚，夏知星在床上醒到凌晨三点还没睡着，明里暗里追了一个人五年多，仅仅一个拥抱就能兴奋成这样，翻来覆去的人最终从床上坐了起来。 “真他妈没出息。” 夏知星低声骂完，走进了浴室。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听着接二连三的哈欠，许璟抬头看了眼夏知星。 “有点认床，没事，不影响等会陪你出去玩。”说完，夏知星又打了个哈欠。 看着夏知星那比眼睛都大的黑眼圈，许璟直接道，“我不想等会临时找医院，而且按照你平时的身体状况来看，你猝死风险很高。” 夏知星在许璟冷漠的话语里挑出了让他心情大好的意思，“你在关心我？” “你想的真多。”许璟说，“还有，这是重点？” 夏知星笑道，“这当然是重点，你就是在担心我，我都懂的。” 许璟冷哼一声，果断选择闭嘴。 又是彻夜未睡又是饭后晕碳，夏知星也觉得有些撑不住，后面还是打算回房间先补个觉，许璟求之不得，两人就在十字路口分开了。 许璟选择旅游的城市往往都只是因为当地有某样东西格外吸引他，像之前去漠河也只是因为想看极光，而这个小镇有一片古老的原始村寨，这个村寨有八百年的历史，流传着很多未解之谜和传奇故事，听说还有很多部恐怖片都在这里取景。 许璟打了辆车，本来想打听一下情况，可惜司机是本地人，普通话讲的很蹩脚，依稀能听出想表达的意思是让他最好别去，许璟问了句为什么，回复的又是一堆叽里呱啦的方言。 车开在离村寨三百米的地方司机就死活不愿再进去了，许璟没办法只能原地下车。 放眼望去路边倒有几家零零散散的店铺，但现在只有一家杂货铺还开着，店门口挂着几个红色的灯笼，还有两个已经斑驳了的招牌，上面写着“见萬物”和“平安”，许璟走了进去。 店家是个中年女人，穿着当地传统服饰，正坐在柜台前面无表情的给怀里的孩子喂奶，她的身材非常瘦小，蜡黄的脸上挂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起来像被无形的锁链困在这里，整体画面却让人感到非常压抑。 “打扰一下，请问——” 女人抬起眼睛看了眼许璟，什么也没说就从身后的货架上拿了一个黄色的符咒放在柜台，紧接比了一个五。 “我不需要这个。” 女人听到后又比划了几下动作，看样子有些着急。 见许璟还是没反应，女人这才开口说了句话，然而语速非常快，听着既不是普通话也不是这边的方言。 他刚刚进来只是想进来问一下里面那个村寨的情况，看样子还是无法交流，许璟有些无奈，刚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高大身影，猝不及防占据他全部的视线。 “好久不见，同桌。” 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许璟瞳孔猛的一缩，整个人如遭重击般僵在原地。 顷刻间，这些年苦心积虑堆砌起的城墙骤然崩塌。 他所有沉寂的思绪和理智也都在这个瞬间，被搅的天翻地覆。 第109章 青柠 “从来都没有。” 纽约回来之后, 许璟删去了所有沈彦的联系方式，新闻报道、媒体舆论一律不再关注，为了彻底屏蔽与沈彦有关的消息, 他换了电话号码, 注册了新的社交账号，甚至与姜沛都断了来往。 从下定决心告别过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想过两人还能见面, 这些年他执意离开临禾市, 走南闯北远走他乡, 好不容易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可偏偏这个时候, 那个本已经退出他世界的人又戏剧化般出现在面前，没有任何预料。 许璟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赶紧买机票离开这个地方, 以至于路都没看清，就像只无头苍蝇那样只顾着往前闯，而在这时, 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猛的将他往后拽。 迎面撞上宽阔结实的胸膛，清新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许璟因这种熟悉的感觉在原地怔了两秒，反应过来后，很快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才注意到前方居然有个极深的大水坑，如果刚刚掉下去, 恐怕现在已经浑身湿透了, 许璟目光慢慢转移，来到了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那道显眼的疤痕让他彻底接受这个事实。 眼前的人就是沈彦, 那个让他崩溃、冲动、不顾一切，困住他整个青春的少年。 许璟呼吸颤乱，又往后退了几步，强行控制住自己内心的起伏，说，“谢谢。” 沈彦垂下眼眸，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许璟。 此刻的气氛实在压抑过了头，甚至让许璟有些喘不上气，但与此同时，他还意识到一件不对劲的事。 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连当地人都不愿涉足，沈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冒出了一个答案，只是很快就被另一道声音扼杀。 他们如今说白了不过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时隔多年，他还在异想天开些什么。 “来这旅游吗？”许璟的声音变得很平静。 半晌，沈彦轻轻嗯了声。 许璟在心中自嘲一笑，他就知道，或许等会就能看见有个女人走上来挽着沈彦的胳膊。 想到这，许璟就觉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许璟点了点头，不掺杂任何情绪的说，“旅途愉快，我先走了。” “一起吃个晚饭吧。” 沈彦的声音像蒙了灰尘，有些沙哑，从身后传了过来。 许璟脚步顿了顿，头也没回的说，“不了。” 看着许璟越走越远，沈彦站在原地，心中有无数道声音在叫嚣，他眼神发紧，再度追了上去。 “这里打不到车，我送你。” 许璟下意识打算拒绝，但一想到刚刚来的时候那个司机的反应，在犹豫的时候，又听见边上的人低声添了句，“可以么。” 最后他还是上了车。 “枫林国际大酒店，麻烦了。” 沈彦心中有些发苦，之前如此亲密无间的他们，竟也生疏到这个份上了。 路开一半，沈彦主动打破了车内安静压抑的氛围。 “叔叔阿姨都还好吗？” 许璟很简单的回道，“好。” 沈彦沉默了几秒，又问，“你呢。” “好。”许璟顿了顿，也问，“你呢？” “就那样。” 换作任何人听到这样的回答都应该象征性的问下情况或者是进行安慰，但许璟只是嗯了一声，就好像刚刚只是客套的随口一提，并没有任何想关心他的意思。 小镇的路上并不堵，沈彦像是不舍得踩油门，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酒店，许璟全程睁着眼睛强迫自己别睡着，刚到地方他就解安全带准备下车，结果发现车门被锁了。 许璟转头看向沈彦，眼里带着疑问。 沈彦对上许璟的目光，说，“加个联系方式吧。” 车内有些热，沈彦早脱去了大衣，也卷起了白衬衫的袖口，他肩背很宽，从脖颈延至肩膀的线条瘦削漂亮，手臂肌力分明极具力量感，浑身透露着一种成熟内敛的气质。 沈彦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眉眼间不像从前那样凌厉，却仍不温和，而是多了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和冷漠，只是无论如何，仍然那样令人移不开眼。 许璟收回视线，说，“算了吧，没有意义。” “你怎么知道没有？” “我不觉得两个已经分开七年的人加回联系方式还能有意义。” 许璟的声音缓慢且清晰，沈彦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 “还有，如果让你的妻子知道，恐怕也不好解释吧。” 沈彦的瞳孔忽的震了震，他垂下眼眸，看着许璟，说，“我没有结婚。” 许璟神色一顿，有些意外。 “从来都没有。” 沈彦言之凿凿的语气让许璟相信这就是实话，可他却并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就好像等来了一句早就已经无所谓的道歉，他只觉得这些和自己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许璟兴致索然道，“我要下车。” 沈彦手搭着方向盘，靠着椅背不为所动。 许璟皱起了眉，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无论是突然出现还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都让许璟想不明白，可他并没有等到解释，而是一句轻声的，“没想干嘛。”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许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许璟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夏知星，沈彦用余光瞥了眼备注，脸色沉了几分。 许璟挂了电话，没多久手机又响了起来。本来就有气没处撒的许璟转移了火力，接起来后语气不善道，“有事？” 刚走出酒店大门的夏知星问道，“你在哪？” 许璟冷冷道，“车上。” 这声音明显不对，夏知星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这种情况即使跟夏知星说了也于事无补，可如果不说清楚，夏知星肯定会一直打电话到手机关机，想到这许璟又说，“马上回来了。” 沈彦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许璟挂完电话后平复了下情绪，说，“沈彦，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再提对于你和我来说也没有必要了，现在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挺好的。” 沈彦哑着声问道，“你谈恋爱了吗？” 许璟不回反问，“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抱歉。” 许璟嗯了声，说，“我能下车了吗？” 沈彦眼底一片黯淡，良久，伸手开了车锁。 在许璟下车之前，沈彦最后喊了一声，喉结上下滑动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某种难言的情绪，他慢慢垂下头，说，“明天降温，出门记得多穿点。” 心像被什么紧紧掐住，顷刻间缩成一团，许璟呼吸沉重，用力攥了攥手指，什么都没说，推开车门离开了。 此刻夏知星正蹲在酒店门口抽烟，他的表情烦躁且不安，手机不知道打转了多少圈，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准备再打电话的时候，余光却瞥到了不远处走来的许璟。 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夏知星当即灭了手中的烟，起身向许璟走去。 许璟开口，“明天走吧。” 夏知星一愣，问，“家里出事了？” 许璟摇了摇头，看起来不愿再说，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现在的他只想回去睡一觉。 夏知星也不再问，只说，“好，听你的。” 吵闹的人声在车窗外不断攒动，却都被沈彦屏蔽在外，只有那两道并肩进酒店的身影刻进他的眼中，心脏传来一阵阵钝痛，有种快窒息的错觉，沈彦靠向椅背，缓缓闭上了眼睛，紧绷的侧脸看起来格外消沉。 回去的飞机上，许璟一直都没有说话，夏知星急的头都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璟心不在焉敷衍了句，“没什么。” 一句英文脱口而出，许璟听懂了，骂的还挺脏，只见夏知星转过身，压低声音道，“昨天回来之后你就这副样子，问你也不说，有什么事情我不能帮你解决？” 话音刚落，夏知星突然愣住了，认识这么长时间，他只见过一次许璟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 “你见到那个人了？” “嗯。” 果然。 夏知星手指紧了紧，语气带着试探，“那你……你怎么想？” 许璟反问，“我能想什么？” “他不是来找你复合的吗？” 许璟突然笑了声，眼底闪过几分嘲弄，说，“你见过谁过去七年了才来找前任复合的？偶然遇到而已。” 夏知星紧盯着许璟的脸，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说，“万一呢，如果他提出来，你会同意吗？” “夏知星，感情这种事不是想有就有的，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嗯，那他要是对你穷追不舍，非要和你在一起呢？” 许璟摇了摇头，说，“你如果看到过现在的他就会知道这个问题有多可笑，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以他现在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我又有什么值得他念念不忘？况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年少的冲动，现在冷静下来，知道彼此安好就足够了。” 这还是夏知星第一次听到许璟说这么多话，只是越听越不对劲，这番话表面上看起来清醒洒脱，像是已完全不在乎过去了，可仔细深究，更像是因为不自信才选择逃避。 夏知星皱起了眉，说，“什么叫你有什么值得他念念不忘，本少爷眼高于顶，可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你如果不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我夏知星会从美国跑过来追你整整五年？” “结果追了五年还没追上。” 说着说着夏知星自己都觉得好笑，嘴角一弯，笑着骂了句，“真是操蛋。” 许璟愣了下，也忍不住笑了。 夏知星看的有些着迷，脱口而出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许璟说，“没有。” 这些年他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很少有，别人大概都只觉得他是面瘫。 “多笑笑啊，许璟。”夏知星很认真的说，微微上挑的眼睛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这样的眼神带着无形的压力让许璟心中莫名的沉重，最终他结束了这场对视，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第110章 蓄谋 “我能追你么？” 许璟这次回来的突然, 还以为又要大半年见不到儿子的秦欣和许怀杨不免有些奇怪，一问见许璟不愿多说，夫妻俩也就没再提。 之后没几天, 夏知星因为夏文博的催促匆匆赶回了美国, 许璟就一直在家待着，人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之前的他选择满世界的跑, 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这个。 吃午饭的时候, 许璟一句打算在市里找份工作让整个餐桌顿时鸦雀无声。 秦欣和许怀杨面面相觑, 还以为自己上年纪幻听了。 许怀杨又确认了一遍，“儿子, 你不打算旅游了？” “嗯，暂时不去了。” 秦欣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问, “这次出去玩的不高兴么？” 许璟淡淡道，“挺好的。” 只是他现在静不下心，更没有这个兴致, 以这样的状态出去旅游，也是浪费时间。 许怀杨问, “那儿子你想找什么工作？” 许璟想了想，说，“随便吧，能让我有绝对的选择权和自由权就行。” 许怀杨笑了起来, “这还不简单, 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许璟很直接道，“爸，我对你的公司没兴趣。” 许怀杨幻想再度破灭, 不吭声了。 秦欣接了话，“你爸跟你开玩笑呢，小璟你就慢慢找，一定能找到自己合适且喜欢的工作。” 许璟嗯了声。 显然如果不是自己做生意，这样的工作实在不好找，许璟看了很多招聘广告，不是把员工当黑奴使唤就是把他们当特种兵训练，连人性化点的都很少见。 许璟跟严哲说了这事，严哲顿时回忆起当年的痛苦经历，感慨道，“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不找工作不知道社会险恶，璟哥，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生活不享受，非要去上班？” 许璟说，“闲着没事。” 严哲：“……” 创业这些年，严哲见多了有钱人，尤其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富二代，私生活那叫一个混乱，夜店酒吧ktv，豪车美女玩np，像许璟这样只喜欢一个人到处旅游，不抽烟不喝酒，零社交零异性，爱好还只是看书喝茶，无聊了想的却是找个班上的富二代，绝对是清流中的清流了。 “璟哥，我真服你。”视频电话那头的严哲高高竖起一个大拇指。 许璟很莫名其妙。 “挂了。” 当晚，许璟找工作找一半，突发奇想的重新下载了那个已经八百年没看过的贴吧。 因为太久没登录，输了好几次账号密码才成功，结果一登上去，全是乱七八糟的陌生人私信，有向他要做饭秘诀的，问他现在恋爱情况的，甚至还有向他请教性.爱技巧的。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许璟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以前发的那个帖子到现在还没有删，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人在下面评论。 回忆袭来，他在删与不删之间纠结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下去手。 许璟有些心烦意乱，本来想退出来，却在那堆千奇百怪的私信中发现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 是那个曾经被他吐槽非主流的不知名网友tan90°。 他点了进去，结果被满屏的消息惊的愣在了原地。 许璟划着屏幕，发现从去年除夕夜开始，这个tan90°每天早上七点都会给他发早安，然后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给他发晚安。 整整548天，准时准点，一天都没有落下。 本来打算去洗澡的许璟坐回到床上，他实在好奇这人到底是谁，又到底想干什么。 许璟看了眼时间。 22：55 等了五分钟，果不其然，那个tan90°再次非常准时的发过来了一句晚安。 许璟：“……” 这难道是什么神秘组织？还是什么新型的诈骗团伙？许璟发过去一个问号。 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后话，许璟没忍住又问了句。 【xxxx】：你是？ 这次对方回的很快。 【tan90°】：你好。 【tan90°】：我不是坏人，没有恶意。 【xxxx】：…… 【tan90°】：我们很早之前聊过。 许璟有些烦躁，这人怎么尽说些废话。 【xxxx】：所以？ 【tan90°】：想跟你交个朋友。 许璟心想，这总不会是新的诈骗手段吧，但什么诈骗犯能这么无聊，这么长时间了只为要一个联系方式。 【xxxx】：你到底是谁？ 又过了将近五分钟，许璟没了耐心，正要关手机的时候，对方再次回了信息。 许璟看了眼屏幕，有些怔住。 【tan90°】：一个想跟你做朋友的普通人而已。 给联系方式的那一刻，许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像是被鬼上身了。 而这个tan90°说话严谨幽默，又很有边界感，聊天过程中循循善诱，非常容易调动人的情绪，许璟都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和一个不明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真相的陌生人聊通宵。 阳光照进窗台，一夜未睡的许璟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有些走神。 一晚上了，不仅没问出半句有用的信息，还透露了不少自己的情况。 他之前学的心理学是忘给狗了吗。 · 几天后，许璟依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而在这时，那个tan90°却突然向他提出了邀请。 【tan90°】：我有个朋友开的设计公司目前正缺少一位3D建模师，你是否有兴趣？ 【男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找工作？ 【tan90°】：你前天晚上有提过。 【男的】：“……” 紧接着对方就把这家公司的简介以及人事经理的联系方式一并发了过来，许璟上网搜了搜，发现确实是家非常正规的上市企业，在行业内的名气也很大，地点位于市中心，离家不远。 许璟想了想，还是去了。 原本也不抱有太大希望，但出乎意料的是在他提出那些苛刻的要求后，面试他的经理居然非常爽快的就同意了，为此任职前半个月，许璟都保持着非常警惕的状态，生怕出现什么事故，但久而久之他发现这家公司的确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工作内容和时间也如预期那样很自由。 许璟专业能力过硬，接受能力又强，很快就把这份工作做的得心应手，白天他就在公司设计建模，下班了就去健身房，或者直接回家，三点一线，非常自律。 但即使这样，好多个夜晚他都在重复的梦到云南那一幕，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身影不受控制的闯进他的梦境里面，一次又一次。 好在相比之前，现在的他不足以被这些影响生活。 许璟在办公室做完手头上的事，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经理顾瑞在这时候走了过来。 “许璟，今天可能需要耽误你点时间，近期这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合作方说有些内容要进行改动，今晚一起吃个饭。” 涉及工作上的事，许璟也不好拒绝，他们设计部一共有十二个人，男女对半开，其中大部分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员工，剩下的都是些性格开朗会来事的小年轻。 甲方来之后，每个人都开始走流程，该奉承奉承，该客套的客套，就这样进了包厢。 像这种饭局，往往会先说上半个小时的废话才能进入正题，许璟进去后直接找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抱歉大家，今晚我们董事长也要来，他路上有点事耽搁了，麻烦大家再等一会。”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说。 顾瑞连忙站了起来，说，“周总你太客气了，贵公司对我们这么信任，怎么能叫麻烦呢。” 十几局连连看顺利通过后，许璟等的实在没耐心，切屏点开了微信最上面的聊天框。 【男的】：。 【tan90°】：怎么了？ 【男的】：遇到了一个没有时间概念的傻逼负责人。 【tan90°】：别着急。 许璟瞥了眼身边的空座位，脸上闪过几分不耐烦。 五分钟后，包厢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随着推门声响起，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那张冷峻深邃的脸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抱歉，久等了。” 听到声音的许璟整个人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视线碰撞的瞬间，他的脑子再次一片空白。 “怎么会，等沈董是我们的荣幸，来来来，大家起来敬沈董一杯，感谢沈董对我们这个项目的信任和支持。”顾瑞奉承完又走上前拉开许璟身边的空座位，介绍道，“沈董，这位是我们这次项目的主要设计师许璟，如果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可以随时和他联系沟通。” 沈彦垂眸，目光深沉的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停留了会，坐下后，说，“贵公司果然人才济济。” 一句话瞬间让顾瑞心花怒放。 接着他们就开始讨论项目上的事，然而许璟却完全处于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全程一个字没听进去。 “许璟，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顾瑞非常赏识许璟，不然也不会一直问这位进公司没多久的新人。 许璟心不在焉道，“没有。” 顾瑞道，“那这个项目暂时就这么定了，沈董，周总，合作愉快。” 一顿饭下来，醉的醉倒的倒，几个女同事也很拼命，喝白的连眼睛都不眨，许璟给她们打了车，又给顾瑞和其他几个人叫了代驾。 许璟是那种一点酒也碰不了的人，但是刚刚走神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他杯中倒了酒，他也没注意，一口就闷了下去。 送走最后一个设计员，酒精的后劲彻底上来了，许璟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打完车后就歪着脑袋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整个人醉醺醺的。 两分钟后，一辆车在他面前停下，鸣了声笛，许璟也没仔细看，还以为是自己叫的车，迷迷糊糊的坐了上去。 “凤起路203号。”许璟系完安全带，嗓音沙哑的又添了句，“尾号3306。” 驾驶座上的人转过头，无声的视线落在那张微微泛红的脸上。 车缓缓启动。 车内温度太高，许璟侧身将额头贴在车玻璃上，试图降低身上那种燥热的感觉，但还是无济于事。 喝了酒的许璟浑身都褪去了几分清冷，里面那件白衬衫的领口被无意识的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的锁骨、脖颈，一直到耳尖，都被酒气熏得泛红，他低垂着眼眸，濡湿的睫毛温顺的覆着，整个人看起来柔软的像一片云。 沈彦看了几眼，收回目光，又忍不住转过头。 紧接着一个急刹车，直接把许璟惊醒了。 许璟皱眉看了眼前方的红灯，心想这什么司机，就这技术迟早得出车祸。 结果一转头，发现真出车祸了。 不是… 他不是打车了吗？司机怎么会是沈彦？不，他怎么会坐上了沈彦的车？ 许璟打开手机，然而满腹疑问都被上面显示的取消订单四个字灭的一干二净。 如果此刻尴尬的气氛能实体化，他现在恐怕已经是块压缩饼干了。 许璟开始选择装死，但在这十几平方的狭窄空间内，装疯都没用。 沈彦轻声道，“抱歉，刚刚没看路。” 许璟还没想好回什么，边上又传来一句，“只顾着看你了。” “……” 眼皮连连跳动，明明是中文，许璟却像是失去理解能力，听不懂这句话了。 沈彦把车停在了路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松了又紧，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极其清晰的在许璟耳边响起。 “云南那次见面，你入职这家公司，今晚的饭局，包括最近跟你聊的人，那1096条早安和晚安，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是我，蓄谋已久。” 许璟此刻的大脑比刚才酒精发作还要混乱，呢喃道，“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感情培养不易，失去了就再难回头，可我还是想再试试。”沈彦阖了阖眼，略微沙哑的声线轻颤道，“许璟，我能追你么？” 许璟脑子哐当一声，这一刻，酒彻底醒了。 110-117 第111章 藏匿 “你真是个无赖。” 一阵寂静后, 车内响起了许璟有些疲倦的声音，“沈彦，我不太懂你。” 沈彦嘴唇动了动, 说, “不懂什么。” 许璟低头盯着自己交叉的双手，缓缓道，“高考结束的时候, 我去找过你, 参加了你的订婚宴。” 沈彦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低声道，“我知道。” 许璟愣住了。 “当晚所有出入宴会的宾客都有记录, 他本来还想瞒着我，但他不知道那里也有我的人。” “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想过要和别人订婚，当年他带我去美国, 醒来后我所有账号和电话都已经被注销，我不是不想来找你，我实在是, 没有办法。” 汹涌的情绪在心口不断撞击，似乎要从胸膛挣脱出一个窟窿, 可最后还是被沈彦压了回去。 许璟心想，怎么会没有办法呢，难道不是因为你想留在纽约么。 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渐渐霸占了许璟的理智，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的接受沈彦当初留在纽约的事实, 可如今听到沈彦提起这些, 就像愈合已久的伤疤又被人当场撕裂，那些被压抑着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就像洪水般席卷而来，摧毁了他自欺欺人的假象 。 所以在他心里, 对这件事从来都没有真正释怀过。 “那时候年纪小，很多想法的确太过幼稚，可是沈彦，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不天真，我曾经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承诺，都出自肺腑，深思熟虑。”原以为能够完整说完，却还是因为鼻尖酸涩停顿了好一会，许璟侧身看向窗外，声音很轻，“所以即使你坦诚一点，告诉我你当初是真的想留在纽约，我也不会怪你。” 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垂下，最后还是悄无声息的收了回来。 沈彦垂下眼眸，说，“谁会愿意留在一个害死自己妈妈的人的身边呢。”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许璟心底原本有两个小人打架，最终还是站在沈彦的那一方获胜了。 “算了，走吧。” 沈彦安静的发动了车。 只是过一会后，他又喊，“同桌。” 许璟没理，于是沈彦每隔五分钟就喊一声。 最后许璟忍不住了，回道，“干嘛？” 沈彦看了过去，再次问道，“我刚刚说的能考虑一下么？” 许璟脑子乱糟糟的，没反应过来，“考虑什么？” “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半晌，沈彦又添了句。 “不回答就当你同意了。” 许璟实在憋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你真是个无赖。” 沈彦却觉得这是夸赞，听到后反而轻轻一笑，“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遇到喜欢的人就要把握住，如何死皮赖脸都不丢脸，也是，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好觉得丢脸的，毕竟得到的就是赢家。” 明明车内就只有他们两个，许璟却觉得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像是要说给第三个人听。 车至门口，别墅里灯火通明，许璟正要下车，却被沈彦的动作打断。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也没躲开，就这样看着沈彦慢慢靠近，然后伸手一颗一颗的替他系上衬衫的扣子。 在系完最后一颗衣扣的时候，许璟感觉到沈彦的指腹轻轻擦过了他的颈侧和锁骨，明明带着凉意，却让他觉得那块被触碰到的地方像火烧般瞬间烫了起来。 “外面温度低，别感冒了。” 无声无息的暧昧气氛在逼仄的环境中疯长，许璟听的耳根子有些发痒，回神之际，匆忙下了车。 “回来啦儿子，喝酒了吗？让保姆给你做点醒酒汤。”泡奶粉的许怀杨听到动静后，从厨房走了出来。 “没喝。” “没喝？”许怀杨倚在门上笑道，“没喝脸这么红？” 许璟迅速上楼并丢下一句，“风吹的。” 回房间后许璟特意找了面镜子，一看把自己也吓到了，怪不得许怀杨这个反应，这么多年连他也没看见过自己这幅模样。 下定决心忘记过去的是他，斩钉截铁的说感情结束的也是他，结果对方一个动作就心猿意马到这个程度的还是他。 简直比严哲都没出息。 许璟对着镜子里面的人冷冷骂道。 而这时别墅门口的车却依然未离开。 沈彦目不转睛的盯着窗户上倒映的那个身影，里面的人一会坐到床头，一会靠在椅子上，没多久又站了起来，几个动作来来回回重复了十几遍。 车内的人吐了口烟圈，嘴角一弯，低声笑了起来。 而这时一通电话却很不合时宜的打了进来，传来的男声低沉悦耳，“沈彦，林伟出狱了。” 沈彦含烟的动作一停，说，“什么时候。” “上个星期，三天前我们的人查到他回国了，你多注意。” 沈彦神情冷倦，淡淡道，“他不敢杀我。” “对你不敢，那你身边的人呢？” 沈彦眼神一沉，半晌后，说，“知道了。” “话说在国内待的怎么样，追到弟媳了么？”见沈彦半天没回答，对面的男人笑了起来，“没想到在商圈众星捧月的沈董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不过所谓职场得意，情场失意，也正常。” “宋锦琛。” 男人全然忽视沈彦这一声连名带姓的威胁，反而愈发好奇他好基友的感情问题，问，“你难道没告诉弟媳这一年多你都跟在他身后全世界跑？” 沈彦又沉默了，宋锦琛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就你这种追法，人家不被那红毛小子抢走才怪，我可帮你调查清楚了，这红毛叫夏知星，他爸做的能源投资生意，之前一直在美国读书，后面回国陪弟媳上了四年大学，哦对了，那四年他们住在同个公寓，还是对门，朝夕相处，弟媳又是空窗期，很难不日久生情吧。” 因为失神，沈彦的手腕被烟头猛的烫了一下，灼烧的地方瞬间红肿起来。 沈彦却像是失去痛觉吭都没吭一声，瞥了眼烫伤的地方，面无表情的把烟熄灭了。 “他们还是同龄，共同话题多，不像你，年纪比人家大，一走又是这么多年，人家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也不在，现在回来了，劈头盖脸的说当初是身不由己，其实这么多年一直都喜欢着他，人家凭什么信你？” 原以为这番话说完沈彦会毫不犹豫的挂电话，结果在一阵沉默后，宋锦琛听到对面传来一句，“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认识四年了，这还是宋锦琛头一回听到沈彦如此真诚的向他请教问题，声音都压抑不住的激动，“先喊声哥，喊完就教你。” 几声不耐烦的呼吸传入宋锦琛的耳朵。 下一秒。 “哥。” 冷漠且生硬。 可宋锦琛还是爽到了，心满意足的指点道，“首先学会坦白，把你默默为他做的这些事给交代了，让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其次学会撒娇，你知道你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是什么吗？就是你的脸，你要是哭一哭落几滴泪，他看了肯定连话都说不出，心疼的只顾着着抱你亲你，没准还能做点更亲密的事，之后你再好好跟人家相处，把这些年亏欠他的都补上，这一套下来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没招了，还有那个夏知星，我可以使点手段把他困在美国，不然也是个麻烦。 “总之，追人要这么追，知道么，弟弟。” 沈彦全程沉默听完，评价却是一句，“你不懂。” “我不懂？”宋锦琛气笑了，“哥哥我刚发育就开始谈恋爱了，追我的男生都能从这里排到巴黎，你这个二十五岁的小处男居然说我不懂。” 沈彦不再废话，说，“盯着林伟，有事及时通知我，别动夏知星，最后，我们只相差六个月，别占我便宜。” “我是你们公司的大股东，你的合作伙伴，不是你的下人，别教我做事，还有，大六个月也是大，叫我一声哥怎么——喂，喂？”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宋锦琛哼笑着骂了声脏话，紧接墨镜一戴，迈着长腿下了跑车，转身走进曼哈顿最热闹的酒吧。 沈彦挂完电话，抬头发现房间已经换了盏灯，窗帘半拉着，里面的男人坐在书桌前，低头，翻了一页书，灯光昏黄，灯影摇晃，他于夜色中，如画般安静，亦美好。 从植物人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沈临之就将他当成傀儡进行摆布和利用，他花了两年时间解决公司危机，又花了两年时间将沈临之和顾若昭的产业一点一点拿了回来，这些年他被囚禁控制，被威胁折磨，虚与委蛇，曲意逢迎，不知道多少次陷入自我厌恶和仇恨的深渊之中，他想要一死了之，却又一次次的被梦中的少年拉了回来。 少年目光灼灼，笑着告诉他会永远喜欢他。 于是每个被囚禁在地下室暗无天日的夜晚，他生不如死，却又向死而生，只因为这个世上还有他所期待的美好，还有人等着他。 许璟于他而言，从来都不是简单的爱人，而是他所有崩溃时候的精神寄托，是他能够活下来的勇气和希望。 可他不想许璟陷入愧疚自责的情绪中，更不想让许璟为难，这样做出的选择并不公平，所以他不会阻止夏知星的靠近，也不会停止自己的追求。 他只希望梦中的少年有所爱，被人爱，永远幸福。 沈彦和宋锦琛的认识是在一场拍卖会上，这个不被看好且名声狼藉的豪门私生子，聪明而又野心勃勃，他答应帮沈彦清扫障碍，沈彦也答应事成之后给他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两人的交易一拍即合。 而林伟当时多次提出想入股的请求却都被沈彦拒绝，后面公司因为涉及财务问题被查处整改，直到破产，他受顾若昭的教唆彻底对沈彦起了杀心，最后因蓄意谋杀罪坐了三年牢。 如今出来了，第一件事却是想要回国。 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沈彦面色冷峻，匆匆离开了别墅。 · 凌晨一点，唐人街。 在拒绝完今夜第二十三个上前要联系方式的男人后，周锦琛兴致缺缺的从酒吧走了出来。 因为中欧混血的基因，周锦琛拥有顶级的好身材，一米九的身高，宽肩劲腰，长腿显眼，那张脸也生的极其蛊惑人心，五官轮廓立体深邃，皮肤冷白，琥珀色的眼眸总是泛着温柔的光泽，笑起来的时候却显得很风流。 此刻纽约还是有些冷，沈彦不在，周锦琛实在觉得无聊，还是决定回家，结果刚坐上车，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人也跟着进来了。 周锦琛条件反射想拿枪，然而转过头，看见了一头显眼的红发。 夏知星气喘吁吁道，“朋友，帮个忙，甩了后面那辆车。” 周锦琛瞥了眼后视镜，挑了挑眉，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眼见后面的车就要追上，夏知星有些着急，转头直接道，“五十万，干不干？” 此刻，两人的脸同时出现在对方的眼睛中，对视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周锦琛细细的打量了夏知星几秒，眼里闪过几分玩味，“行，坐好。” 本来还担心甩不掉，没想到这个花架子开车技术这么好，五分钟不到就把后面的车甩的一干二净。 成功脱身的夏知星松了口气，说，“谢了，现金还是打你账户上？” 还挺讲诚信。 周锦琛低声笑了笑，慵懒的往后一靠，不回反问，“犯什么事了？” 夏知星提这个就头疼，烦躁道，“我想回国，我爸不同意。” 周锦琛故意问，“回国干嘛呢？” “我有个很重要的人在那，我要回去找他。” 还挺深情，长得也不错。 竞争对手这么强大，周锦琛都不免有些同情沈彦了。 “就刚刚那辆车的水平，显然你爸也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我有一个朋友，他爹才是彻头彻尾的畜生，只要违背他的意愿，他就把我朋友关地下室，一关至少半个月。” 夏知星皱了下眉，说，“没遭报应？” 周锦琛语气闲散道，“去年刚肺癌去世，我朋友亲手拔的氧气管，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当时多个器官都衰竭了，我朋友还是太善良了，要换成我，我会让他活着比死还难受。” 夏知星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现下也是因为刚刚周锦琛帮了他，才客套的聊两句。 他订了最近一趟航班，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夏知星正要下车，身后却传来一句，“去机场？” 夏知星身子一顿，“你怎么知道？” “那正好，我也去。”周锦琛一脚油门踩了下去，保时捷瞬间如风驰电掣般蹿了出去。 男人笑道，“我也去见个重要的人。” 第112章 雨夜 还真走啊。 许璟是个极致的完美主义者, 有时候强迫症上来连自己都不放过，自从这个项目开始后，沈彦就借着工作的由头隔三差五的往公司跑, 许璟凭着强大的自控能力, 即使初恋成天在眼前晃悠，他也视若无睹，眼里只有设计了一半的图纸和仍有瑕疵的模型。 可自从夏知星回来后, 事情就开始变得不太对劲, 每天下班公司门口就准时准点停着三辆车, 左边一辆低调的卡宴，右边一辆高调的兰博基尼, 还有一辆保时捷停在不远处看戏。 饶是许璟这样的慢性子有天都忍不下去了，当着两人的面直接骂道，“你们有病？” 结果一个摘下墨镜, 笑眯眯道，“走，送你回家。” 另一个沉默不语, 只是看着许璟，眼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许璟被看的莫名心慌, 好像他才是那个犯错的人，后面直接把没说完的狠话咽了回去，转身走了。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多月，这天外面下雨, 许璟比平时晚了两个小时下班, 结果刚从公司走出来，就看见门外雷打不动的铁三角，形成了非常靓丽的风景线, 路过的人无一不回头欣赏。 许璟运转了一下午的脑子更疼了。 不巧的是，偏偏他的车今天还送去维修，于是在两道针锋相对的目光注视下，许璟毫不犹豫的越过他们，走向了那辆保时捷。 沈彦：“……” 夏知星：“……” 宋锦琛正懒洋洋的躺在车椅上打游戏，打哈欠功夫就看见不远处那个好看年轻的男人正向他走来，瞬间放下随意交叉着的长腿，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其实在上个星期，他们四个人就已经一起吃了顿饭，只不过场面非常尴尬。 当时夏知星给许璟打电话说他回来了，让许璟请他吃饭，毕竟认识了这么久，这点要求许璟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两人就去了家西餐厅，结果没想到隔壁桌就是沈彦和宋锦琛。 四个人面面相觑，内心独白都可以演上一部情景剧了。 偏偏场上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宋锦琛完全忽略三张帅脸的精彩表情，笑眯眯道，“既然大家都认识，一起吃吧？” 夏知星根本没想到宋锦琛和沈彦居然是朋友，当场内心：吃吃吃，吃你大爷，滚回美国吃你的白人饭去。 许璟头也不抬的拒绝道，“不用了。” 宋锦琛突然耳背，“好呀，那我们去你们那桌。” 许璟：“……” 人和人之间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磁场存在，即使这样，许璟对宋锦琛的第一印象也不差，甚至可以算得上他认识的人中比较靠前的了。 看许璟穿的单薄，宋锦琛调大了暖风，问，“回家？” “嗯，世贸大厦。” “行，看来今天我很荣幸能够代劳。” 保时捷缓缓开过，周锦琛降下车窗，小人得志般冲街边两人吹了声口哨，“再见，两位帅哥。” 沈彦和夏知星对视一眼后，头也不回的上了各自的车。 路上，周锦琛有些好奇道，“沈彦和你提过我么？” 许璟淡声道，“没有。” 宋锦琛啧了声，说，“就知道这小子不厚道，可他却经常跟我提你，尤其是在梦里。” 话落，许璟的表情僵了一瞬。 宋锦琛发现后，顿时笑了起来，道，“别误会啊，虽然他这张脸确实很符合我的口味，可我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是他之前发高烧，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每次都这样，后面我听的实在头疼，就拿毛巾把他嘴堵上了。” “……” 虽然那个画面难以想象，但这句话的重点却很明显。 许璟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总生病吗？” “是啊，前几年身体尤其差，三天两头进医院，把药当饭吃，脸色白的跟鬼一样，人又瘦成了骷髅架，往那一坐不用滤镜都能演恐怖片了，这都是——”宋锦琛正要继续往下讲，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一下，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沈彦】：管好你的嘴。 宋锦琛环顾四周，心想这人不会在他车上装了窃听器吧。 声音突然中止，没等到后话的许璟问，“什么？” 没发现什么异样的宋锦琛收回视线，话锋一转，郑重其事道，“还不是他自己的问题，就这么和你吧说，沈彦虽然看着身材很好，八块腹肌九头身，宽肩窄腰大长腿，可年纪轻轻就吃这么多药，那些药对肾的副作用又大，身体条件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听哥一句劝，别选他，委屈什么都不能委屈自己的性.福。” 许璟：“……” “我觉得那个夏知星就不错，年轻气盛，身强力壮，一看就很有劲。” 不是在讨论沈彦生病的事，怎么突然聊到这上面来了？ 许璟额角跳了跳，有些无语，“你还挺会分析。” 周锦琛笑道，“当然，我是专业的。不过我挺好奇，一个是白月光，情窦初开久别重逢，一个是红玫瑰，远赴异乡深情陪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璟没有回答，也没有犹豫，而是回道，“前面就到了，停在这吧，谢谢。” “……” 用完他就走，这两人果然天生一对， 周锦琛装模作样的叹了声气，说，“行吧。” 许璟下车后，周锦琛打开了车载音乐，劲爆的摇滚乐配上百万级的音响，车内瞬间跟演唱会现场似的。 周锦琛点了根烟，续上了刚刚内心的吐槽，所以还不如人家夏知星来的厚道，事后真转了他五十万，虽然这五十万掉地上他都懒得捡。 想罢，驾驶座上的人边哼着歌边一脚踩下油门，他现在要去找那个红毛小子飙车！ — 其实许怀杨和秦欣自许璟出生那天就给他在市中心买了房子，后面因为种种原因房子就被闲置了，但上个星期，许璟突然提出要搬到那里住，夫妻俩还有些意外，总觉得许璟这次回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家里出奇的安静，外面的小雨绵绵密密的，像是细绒浮在窗玻璃上，偶尔有几滴砸落下来，如铃铛作响。 许璟本来想在沙发上坐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好在他睡前留了盏灯。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黑暗的恐惧程度还是丝毫未减，想来也是好笑，之前上大学的时候住的公寓也总是因为天气缘故停电，还几乎都在晚上。 夏知星一开始并不知道许璟怕黑，直到那次西北刮了台风，方圆百里的电线全被摧毁。本来闲着无聊想去找许璟玩的他，却意外撞见那个向来冷静镇定的男人蜷缩在角落，浑身颤抖。 夏知星当场吓得脸色发白，还以为许璟得了什么大病没告诉他，后面知道了原因，表面上看起来没当回事，结果第二天就买了数十盏小夜灯放在许璟的公寓，每次停电的时候，整栋楼只有许璟住的地方灯火通明，亮的像白天。 许璟收回思绪，虽然他的黑暗恐惧症没有好转，可自力更生了这么久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他的厨艺提升了不少。 这会也觉得有些饿了，许璟走向厨房，本来还纠结吃什么，结果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的主食只剩下一包乌冬面和速冻饺子。 “……” 虽然下楼右转就是超市，可许璟还是懒的走一趟，拿出乌冬面解冻后，熟稔的系上围裙开始准备要用到的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还挺喜欢这种在厨房忙碌的感觉，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这个角落的生活气息浓郁到可以短暂的将他包装成一个正常人。 切好小菜后，锅里的热水也差不多沸腾，许璟正准备下面，门铃却在这时候响了。 因为刚搬过来不久，连严哲都不知道这的地址，许璟有些奇怪，围裙也没解，手里还拿着刚撕开的乌冬面，就这样去开门了。 结果门一开，和拎着两个大袋子的沈彦对视上。 显然两个人都很意外，但相比之下，还是许璟的造型更让沈彦吃惊。 水还在不断沸腾，锅盖砰砰作响，许璟顾不上问话，转身走向厨房。 沈彦很自觉的进来了。 许璟边关火边想，一定是周锦琛告诉沈彦他的地址，可沈彦又是怎么找到具体位置的。 走出厨房，沈彦已经把手里拿的两个大袋子放到了茶几上。 许璟才发现那两个大袋子标着的logo是他刚刚想去的那家超市，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各种新鲜食材，娃娃菜、西芹、牛肉，排骨……蔬菜肉类佐料应有尽有，另一个袋子装的都是应季的新鲜水果和包装精美的零食。 许璟疑惑的看向沈彦。 沈彦眼睫和发梢都沾着水，身上的黑色羊毛大衣也被雨淋湿了大半，他主动开了口，“路过，就顺便进来看看。” 真是一个糟糕的解释，他看起来难道蠢到这个地步吗。 许璟声音变得有些冷，“看到了？那现在你可以走了。” “看到了。”沈彦站在原地，嗓音低低道，“但没看够。” 许璟：“……” 沈彦又问，“我可以在这吃晚饭么？” 许璟正要说没他份了，结果一低头就是那两个袋子里够他们吃上半个月的食材。 “……” 还真是有备而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又刮起了风，看着沈彦这幅模样，许璟又想起了周锦琛在车上说的，最后还是没忍心把人赶出去，开了客厅的空调，又回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套衣服。 “没穿过，不介意就换上。” 沈彦这一刻的表情非常直白，几乎就写着三个字：怎么会。 许璟心情莫名好了一点，但是在这之前，他已经背朝沈彦坐到了沙发上。 一阵脚步声响起，卧室内传了动静，又渐渐小去。 五分钟后，沈彦从房间走了出来。 许璟回过头，差点看失神。 这件黑色的紧身高领毛衣是秦欣去年冬天给他买的，其实他试穿过一次，总觉得有些奇怪，就一直放在衣柜里面没动，没想到沈彦穿上会是这种感觉，明明穿了衣服，却又像是没穿似的。 显而易见的是沈彦的身材比高中的时候还要完美，他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线条也非常漂亮，而这些都在这件紧身衣服的衬托下，全然暴露在许璟眼前。 沈彦整理了下袖子，说，“好像有点紧。” 许璟脱口而出，“不紧。” 沈彦动作一顿，抬起头，“嗯？” 许璟有些心虚，反问，“你穿不穿？” “穿。”沈彦回的很快，紧接着又看了眼厨房，问，“你刚刚是想烧乌冬面么？” 许璟怕沈彦多想，当即解释道，“家里只有这个。哦，还有一包速冻饺子。” “那放一起煮，像之前那样，我来做。” 许璟嘴唇动了动，转过头，说，“随你。 厨房内再次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却莫名和窗外的雨声很搭。 沈彦整个人都沐浴在厨房的暖光下，他切菜切的认真，微微低着头，光线映在了他深邃立体的侧脸上，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唇际和下巴，每一处的弧度都清晰漂亮，那样高大的身影占据着厨房的角落，却不违和，而是温柔的、动人的。 许璟打开了电视，本来想借此分散下注意力，可目光还是时不时朝向那边。 这样的画面令他感到陌生，却又……很熟悉，就好像昨天才经历过，就好像是他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场景被复刻到了眼前，他内心空缺多年的部分，被这一幕彻底填满。 许璟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而这时电视里传来了歌声，空灵通透的女声直击心灵，许璟听的有些熟悉，转头看向电视里的国际频道，发现果然是姜沛。 上次听严哲提起，姜沛前几年去了国外的顶尖音乐院校学习，最近这段时间刚复出就连连登上热搜榜，成了各大媒体炽手可热的话题，而且她在国外的人气也非常高，有人预测假以时日，她将会是下一位音乐天后。 “姜沛前几天还向我问起了你。”沈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许璟正看的认真，被吓一跳。 “……她说什么了。” “她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如果可以，让我拍张你的照片给她看看。” 许璟神色一动，突然有些恍惚。 在处理当年那件事的时候，他一意孤行的将身边所有人隔绝在外，对亲人、朋友，甚至连自己都那样苛刻和残忍，现在想来，也实在太过薄情寡义。 沈彦盯着看了会，说，“面快煮好了，去洗个手。” “嗯。” 沈彦去厨房端菜，电视正插播姜沛接受采访的画面，许璟又看了几眼，才把电视关了。 原本晚饭他只想随便吃点乌冬面应付一下，结果沈彦又另外烧了四道菜，还切好了果盘，煮了暖胃的茶，把餐桌放的满满当当的，看起来很丰盛。 许璟坐下后，沈彦先往他碗里夹了块红烧排骨，“尝尝看，我的厨艺有没有退步。” 许璟尝了一口，虽然没夸赞，但表情很诚实。 沈彦又为他盛了一大碗乌冬面，明明是他的家，反而弄的他像是个客人，但许璟却一点也不排斥这种感觉，咽下面后，语声低沉的问，“你现在还在吃药么？” 沈彦拿筷子的手顿了下，说，“什么药？” 许璟凝神看了过去，“你朋友说你身体不太好。” 沈彦垂眸，轻声淡道，“已经好了，不吃了。” 许璟又问，“是因为之前手术留下的后遗症？” “嗯。” “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半晌，没听见回答，倒是听见一声低笑，许璟有些莫名其妙，又觉得无地自容，因为这样倒显得自己很关心他。 沈彦语调上扬，耐心道，“没有别的原因，现在都好了，不用担心我。” 许璟有些不爽，闷声道，“谁担心了，别自作多情。” 沈彦眉眼舒展，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弯成漂亮的弧度，灯火之下，他的笑看起来与几年前差别不大，但愈发有种成熟内敛的好看。 “同桌，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可爱。” 许璟冷哼了声，说，“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欠揍。” “那说明这些年我们从未变过。”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许璟睫毛颤了下，心也不自觉跟着快了几拍。 看着对方耐人寻味的表情，许璟没好气道，“吃饭，闭嘴。” 沈彦又笑，“好，听你的。” 饭后，沈彦自觉去洗了碗，既然买都买了，许璟也懒得推脱，把那些食材全部整理到了冰箱里，两人来回走动，说话，房间也不再死气沉沉。 沈彦将厨房收拾干净后走了出来，许璟也刚整理好。 两人站的挺近，沈彦看了眼窗外，说，“雨停了。” 许璟嗯了一声，指着袋子问，“多少钱，我转你。” 沈彦低头看他，“你不是已经陪我吃饭了么。” 因为洗碗，沈彦脸上蹭了点水，此刻又因为刚刚的动作，水珠滑过唇角，流进了那件黑色紧身衣里，消失不见。 许璟像是想到什么，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干，人也跟着燥热，于是不自在的咳了声，说，“那，慢走。” “这件衣服，等我——” 许璟打断道，“送你了。”后面又添了一句，“你知道我有洁癖。” 沈彦眼神黯了黯，拿上了那件搭在沙发上半干的大衣。 “晚安。”他说。 许璟神色稍愣，心跳忽然有些发沉，见沈彦走出门，他不受控的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可房间还是安静了下来，许璟倚靠在门边，看着那个黑色身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前。 他睫毛颤了下。 还真走啊。 第113章 落败 他不愿再清醒。 当晚, 周锦琛和夏知星在赛车场飙了一晚上的车，后面还是夏知星先撑不住了，摆手说要回去睡觉, 周锦琛眯了眯眼, 调笑道，“这就不行了？” 夏知星啧了声，说, “晚点我还要去接许璟, 你以为跟你一样这么闲。” 周锦琛说, “不用去了。” 夏知星：“？” 周锦琛懒懒道，“不出意外应该已经睡上了。” 夏知星的脸色瞬间变了, 皱眉道，“你说什么？” “字面意思啊，你也是成年人了, 还要我给你翻译一下么？” 周锦琛那种事不关己又带着些许嘲笑的语气让夏知星瞬间火冒三丈。 “少他妈胡扯，你以为许璟跟你一样饥渴。” “饥渴？”周锦琛笑道，“我怎么就饥渴了？” 夏知星语气嫌恶道, “不饥渴会去夜店找男人？” 周锦琛也不生气，承认似的点了点头, 说，“有道理。” 夏知星向来喜形于色，此刻反感鄙夷的情绪藏都藏不住，周锦琛却毫不在意, 反而走上前轻轻勾了勾夏知星的衣领, 贴到他耳根，暧昧道，“那咱俩玩玩？” 夏知星当场炸毛, “玩你妈！” 周锦琛从善如流道，“我妈可看不上你，而且，我更好玩一点，你要不要试试？” 夏知星：“……” 他刚刚飙车的时候怎么没撞死这人。 周锦琛打了个哈欠，说，“行了，不逗你了，跟你说点正事，你真这么喜欢许璟啊？” 夏知星没好气道，“管你屁事。” “看在你陪哥哥玩了一晚上的份，哥哥给你一句忠告，早点放弃吧，你和许璟不合适，你们两个也根本不可能。” 夏知星被戳中了心事，显然更不爽了，说，“什么叫陪你玩？明明是因为本少爷无聊，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还有，你凭什么说我和他不合适，我们怎么就不可能了？” “死鸭子嘴硬。”周锦琛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无所谓道，“该说的我也说了，听不听在你。” “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一味付出只会两败俱伤，好好想想吧，小帅哥。” 看着周锦琛潇洒离去的背影，夏知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赛车场的灯都灭了，他眉头紧皱，缓缓低下了头，眼里闪过几分迷茫。 · 姜沛回国那天，周锦琛在沈彦公司待了一下午。 “你是说在那么浪漫的雨夜，你去弟媳家吃了晚饭，还穿了弟媳的衣服，结果两个人手也没牵嘴也没亲，并且九点不到你就回家了？” 沈彦正低着头签文件，头也不抬的敷衍道，“嗯。” “……”周锦琛以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把沈彦打量了个遍，狐疑道，“你是不是真的身体有问题？” 沈彦没回答，显然懒得理他。 周锦琛走到了沈彦身边，放小了声音，“那你怎么没反应啊？” 沈彦终于瞥了周锦琛一眼，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那晚回去之后，他就不小心把那件衣服弄脏了。 还冲了一晚上冷水澡。 “照你这个追法，弟媳三婚都轮不上你。”周锦琛很刻薄的说。 沈彦淡声回道，“我有我的安排，既然你回国了，就盯紧林伟，别的事不用操心。” “呵呵，说的好像我很乐意操心你的事。”周锦琛拎着外套就要出办公室，身后的人又叫住了他。 “干嘛？” “帮我接个人。” “你还真把我当佣人使唤了？操，算了。”周锦琛双手抱胸，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懒得跟你计较，男的女的，好不好看？” 沈彦：“嗯。” 周锦琛：“……” 难道看不出来他更关心性别吗？ 但是周锦琛完全没想到自己接机的对象居然是如今火遍大江南北的女歌星Aiden，虽然他从来不关注娱乐圈，也没兴趣，但是他听过不少Aiden的专辑，包括之前已经解散了的蛹动乐队。 而且他也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生人勿近的高冷女神，私下会是这个样子。 姜沛听完沈彦这么多天以来追人的惨淡战绩后，也是一对漂亮的眉毛拧的死紧，反应比周锦琛还大。 “这样不行。”姜沛总结道。 “肯定不行，我还等着喝他两的喜酒呢？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姜沛想了想，认真道，“要不下点药吧。” 周锦琛差点刹车当油门踩，“……嗯？” “把他们两个灌醉，再下点药，然后关进同个房间。”姜沛眼睛一眯，表情渐渐兴奋。 周锦琛嘴角抽了抽，先不提这话居然能从一个国际大明星的嘴里说出来，其次，他怎么没想到？ “然后再放个摄像头？” 姜沛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问的很认真，“可以吗？” “……好像不太行，被沈彦知道他会想尽办法拿回我的股份，并且全世界追杀我。” “好吧。”姜沛有些遗憾道，“还有一点，就是许璟他喝不了酒，弄不好情场变案发现场。” 周锦琛唇角一勾，说，“这不是问题，初恋什么的最让人念念不忘了，只要一个醉了，另一个还能清醒到哪去？” “有道理啊。”姜沛恍然大悟，紧接八卦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周锦琛几秒，好奇道，“帅哥，你也是啊？” “叫我锦琛就行。”周锦琛笑眯眯道，“你觉得呢？大明星。” 姜沛非常相信自己的第六感，热情道，“我在国外学习这些年还认识挺多的，要我给你介绍一个么？” 周锦琛想了想，很给面子道，“好啊，我还真挺喜欢一个的。” “谁？” “你们之前那个乐队的键盘手，凌宴。” 姜沛一愣，很张扬的笑了起来。 周锦琛有些奇怪，“怎么了？” 姜沛极力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清了清嗓子，说，“这个恐怕不行，因为这个是我男朋友。” “……” 草率了。 周锦琛虚虚咳了两声，有些尴尬道，“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儿，他看起来确实挺男女通吃的。” 车内安静了会，对视之际，再次传出两人难以自抑的笑声。 当晚，除了在国外有事没回来的凌宴，姜沛叫上了之前蛹动乐队的所有成员，目的就一个，把沈彦灌醉。 沈彦的酒量虽然不错，却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就围着他一个喝，再加上姜沛和周锦琛一直在身边煽风点火，一个提许璟和夏知星朝夕相处的那四年，另一个讲身边那些因为遗憾而错过终生的失败感情案例。 喝到最后都不需要DINO他们倒，沈彦自己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开始灌酒了。 三个小时后，彻底趴在饭桌上不省人事。 当时许璟刚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就接到周锦琛打来的电话。 “那什么，沈彦喝醉了，赖在这不肯走，我还有事，你要是不来接他，我就把他扔大街上自生自灭了。” 紧接报了一通地址，周锦琛就把电话挂了。 许璟：“……” 虽然觉得很有可能是玩笑，但许璟也不敢拿沈彦的安全开玩笑，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门了，匆匆忙忙赶到地方，结果发现周锦琛真的把沈彦扔外面了。 “……？” 就这样扔在这了？这两人真没有仇吗？ 沈彦此刻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他只能说还算周锦琛有点良心，知道扔在角落，而不是人来人往的街边，否则明天绝对上新闻头条。 看着靠在墙角醉如烂泥的某人，许璟叹了口气，走上前把人背了起来。 结果差点摔倒。 沉的许璟以为自己背了个座山。 好不容易把沈彦搬到了车后座，还在穿羽绒服的季节许璟已经出了一头的汗，他气喘吁吁的坐上车，给周锦琛打了个电话。 “你真把他扔外面？” 听着那声冷冷的质问，电话那头的周锦琛笑道，“怎么了？你担心他啊，沈彦生命力很顽强的，放心。” 那也不能直接把一个醉的已经失去意识的人丢街上，况且沈彦的外表还这么显眼，许璟越想越觉得周锦琛太不靠谱。 “对了，他需要吃药，你记得把他送回家啊，等会我发你地址。” 说完周锦琛匆匆挂了电话，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忙。 许璟皱起了眉，他就知道，沈彦果然有所隐瞒。 车后座躺着的人像是觉得有些吵，又翻了个身，许璟看了眼后视镜，沈彦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臂弯里，手心紧紧攥成了拳，这么高大的男人此刻却像婴儿般蜷缩成一团。 他曾经在研究心理学的时候恰好读过有关这方面的探讨，睡姿在很大程度能够反应一个人的性格特征。 而沈彦这样，很明显是没有安全感的反应。 许璟眼底情绪复杂，就这样静静的看了好一会，直到周锦琛发来地址。 街上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看着那辆黑色的车扬长而去，角落走出来了两个人。 周锦琛抹着下巴道，“好像喝的有点多了。” 姜沛啧声道，“谁让你这么刺激他，这下好了，真是要睡一晚上了。” 周锦琛低咳了声，“失策失策，下次我说点别的。” “你觉得还有下次么？”姜沛摇了摇头，说，“算了，看他们自己的缘分吧。” 他们两个今天也喝了不少，找了代驾就各自回家了。 而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另一个黑暗的角落，有个面色狰狞的男人正紧紧盯着这一切，眼底凝着压抑的恨意。 沈彦住的地方离市中心有些远，许璟越开越觉得不对劲，因为这些年不少街道也改了名，包括之前庆安街，现在已经改成了怀棠路，于是到地方了许璟才发现，沈彦住的地方就在他们之前租的青橙公寓附近。 看着周围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许璟内心浮上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车内又响起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沈彦看起来有些难受，许璟赶紧下车，走向后座把人扶了起来。 沈彦睡了一觉，身子又被晃动，此刻好像恢复了意识，微微睁开眼。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许璟大脑瞬间空白。 他完全没有想到沈彦会在这时候醒，而且两人的距离还近的几乎快贴上。 许璟往后退了点，声音带着些许试探，“醒了？” 沈彦没说话，空茫茫的盯了会许璟后，眼皮才渐渐耷拉下去，因为坐不稳，他就这样一点点挪动着，直到把头靠在许璟的肩膀上。 许璟不动了。 后座全是沈彦身上的气息，他的耳垂也被沈彦的头发轻轻蹭着，有些痒。 好一会，许璟很轻声的问，“沈彦，你喝醉了么？” 沈彦没回答，只是静静的靠着他，半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到沈彦还要吃药，许璟觉得这样下去也不行，动了下身子打算再次把沈彦背回家，沉默的人却在此刻出声了。 低沉发闷的嗓音听着有些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 许璟被问的一愣，想了想也没想出答案，有些无奈道，“那就不告诉我吧。” “那我偏要告诉你，我没醉。” 许璟：“……” 这下他能肯定了。 “手给我，我背你回家。” 话落，沈彦直接把手缩回了衣袖，好像这样许璟就不知道他的手去哪了。 许璟盯着看了两秒，嘴角一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沈彦皱起了眉。 “没笑。”许璟很快的回道。 “我明明听到你笑了，你又骗我。” 许璟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能看到这样的沈彦，胡搅蛮缠起来简直比两岁的许橙还要厉害。 意外的同时又觉得心中莫名的酸涩。 “为什么是又呢？” 许璟开始耐心的哄这位二十五岁的小孩。 可沈彦却不说话了，只是情绪看起来变得很低落。 “嗯？”许璟低下头，很温柔的说，“告诉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彦在这样哄人的语气中放下了最后一道防线。 他回答的声音很轻，很沙哑。 “你说过会永远喜欢我，还说过要给我一个家。”沈彦声音一顿，转过了头，“你忘记了。” 明明不是指责的口吻，却让许璟觉得自己犯下了无法被原谅的错，这样的沈彦，捏住了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于是所有伪装的假象都在此刻，变成了软肋，一击即溃。 “我没有忘记。”许璟转过沈彦的身体，看着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我从来都没有忘记。” 沈彦嘴唇动了动，即使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他也察觉到此刻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于是轻轻推开许璟，忍着胃里的恶心跑下了车。 许璟连忙跟了上去。 酒精的影响还是太大，沈彦跌跌撞撞走到家，许璟很快也就赶到，此时胃里的东西开始翻天覆地的往外涌，沈彦也顾不上别的，开门后直接冲进卫生间暴吐。 沈彦吐的昏天暗地，许璟边拍沈彦的背边慰问周锦琛祖宗十八代。 后面许璟又把沈彦扶到了沙发上，转身走进厨房，原以为像沈彦这样会做饭的人厨房的设备和食材应该很齐全，却没想到空空如也，比他家还可怜。 幸好最基本的还有，许璟烧了壶热水，因为不放心又走了出来。 沈彦半躺在沙发上，他自己把外套脱了，又解了好几颗衬衫的扣子，或许是无法忍受身上的气味，蹙着眉看起来很难受。 许璟进了卧室，打开衣柜后发现里面全是清一色的黑白灰套装，夹层里叠着睡衣，刚抽出来，同时别的东西也跟着掉了下来，他眼疾手快接住了，一看，发现是帽子和围巾。 看着上面的标识，许璟眼眸微微一缩。 这是他们高二那年冬天秦欣买的，当时被他嫌弃戴着太蠢，后面也就不知道放到哪去了，可沈彦居然留到了现在。 整整六年，保存的却和新的一样。 许璟有些失神的将手里的帽子和围巾放了回去，而在出卧室前，床头柜上的两粒药再次让他脚步停下来。 某种直觉告诉许璟这并不是普通的药，他走向床头柜蹲了下来，呼吸发紧的打开了抽屉，而在看到里面的药时，他的脑子像被什么猛的砸了一下，嗡嗡作响。 数不清的药占据了整个抽屉，大部分都已经被开过，然而其中有几种许璟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喹硫平、舍曲林、拉莫三嗪…… 怎么可能。 许璟脸色苍白，拿着药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沈彦怎么会也得了抑郁症和双向情感障碍，而且从用量程度和类型来看，远远要比他当年严重。 抽屉被翻的乱七八糟，越来越多的安眠药和抗精衰药，还有粗细不一的针管暴露在他眼前，许璟大脑清晰而又崩溃的想，这些绝对不是手术留下的后遗症。 沈彦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换衣服的时候，沈彦显然有些防备，好几次睁开眼睛看身边的人是谁，当年打拳击和做手术留下的那些伤虽然好的差不多了，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痕迹，换好衣服后许璟喂沈彦喝了点热水，再次坐到了沙发上，神情恍惚的看着四周。 和当年一样，沈彦住的地方还是那么空荡荡的，同样给他那种随时都会离开的感觉，不同的是，现在的他连盆栽也不种了，所有家具非黑即白，整个房间就像一副没有色彩的黑白画，找不到任何生活的气息。 这里，顶多算得上能够遮风挡雨的一方天地，和“家”这个字毫无关系。 许璟又想起了刚刚在车上沈彦说的话，那些只有在喝醉酒后才被发泄的情绪，被沈彦藏的太深，可他仍然没有以指责的语气质问，而是隐忍、不甘心、克制着的说自己忘记了当年的承诺，这样的行为，更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幼童面对大人的食言，因为怕被丢弃只能进行小声的反抗。 见沈彦有些艰难的翻了个身，许璟起身，在把沈彦叫醒和直接抱起来但有可能会把沈彦摔成脑震荡之间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前者。 沈彦皱着眉头，应激反应似的说了句，“别动我。” 许璟俯身，低声道，“是我，可以么？” 透过臂弯间的空隙，沈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在认出是许璟后，又闭上了。 “可以。”他说。 “去床上睡觉。” 许璟把沈彦扶了起来后去拿水杯，结果一个不注意，沈彦就又像没骨头支撑似的，又倒了下去。 “……” 许璟叹了口气，又搬出那套哄小孩的语调，说，“这里不舒服，去床上睡。” 沈彦背朝许璟，声音闷闷的，“不要，去了你就走了。” 真是拿醉鬼没办法，尤其是一个还能提出要求的醉鬼。 许璟很无奈道，“我不走。” 沈彦半阖着眼，声音听着有些难过，“我不信，你总是让我走。” “好，都是我的错，我跟你道个歉，然后答应你今晚绝对不走，可以么？” 沈彦听到后又沉思了一会，虽然他现在的脑神经肯定已经打结了，但表情却很严肃，看起来还真像在考虑这个条件的可行性。 最后醉鬼坐了起来，抬起眼睛，见许璟冲他扯了下嘴角，又慢吞吞的垂下眼眸，默许了。 别的不说，沈彦这身肌肉果然没有白练，许璟觉得自己半截身子都快被他压断，好不容易把人弄到床上，又是脱衣服盖被子，一顿收拾，就想起来喝口水，结果还没站起来，就被躺着的人一把拽了回去。 “别走。” 他连眼睛都没睁开，仅凭声音就察觉到自己要离开，这么多年了，睡觉的时候还是这么警觉。 许璟又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药，最终也没去倒水，任凭身后的人一动不动的抱着他。 沈彦一只手扣着许璟手心，另一只手环过他腰身，像是觉得还不够近，手上又用了点力，直到把他完全抱在怀里，才确认似的喊了声，“许璟。” 湿热的气息一点点落在后颈，许璟觉得有些痒，却没挣脱。 “嗯，我在。” 细细密密的吻从脖颈一点点移到了耳垂，许璟身子缩了下，此时此刻他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快到几乎要冲出胸膛。 过了很久，许璟听见耳边传来一句。 “我爱你。” 可沈彦的身体分明在颤抖，就好像某种情绪终于控制不住的爆发了，紧接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哽咽，突然从耳边传来，直入心脏。 他又听见沈彦崩溃的说，“我快要疯了。” 某种液体无声的砸了下来，顺着他的侧脸一路滑落，流进嘴唇，滚烫的、咸湿的。 “能不能不要喜欢上别人。” “不要离开我。” “不要走” 耳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模糊，许璟闭上眼睛，任凭眼泪滑落，任凭身后的人紧紧抱着他。 直到一阵不太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许璟小幅度的转过身，红着眼眶伸出手，从眉骨、鼻尖、嘴唇……指尖一点一点描募着沈彦的轮廓。 他亲吻沈彦的额头，又亲吻他的眼睛。 他触碰到了他脆弱的睫毛。 睫毛轻轻一颤的瞬间，许璟落败的想，他终究还是坠入了这场梦境。 而这次，他不愿再清醒。 第114章 潮水 “别怕，我在。” 一个噩梦让许璟从床上猛然惊醒, 天蒙蒙亮，他发现自己占了大半张床，而身边空无一人, 一看时间居然才六点。 沈彦起这么早？ 正奇怪时,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许璟怕尴尬，条件反射想趟回被窝装睡, 结果动作幅度太大, 直接闪到了腰。 沈彦推开门, 就看见床上的人侧着身体，修长的手指搭在露出的半截窄韧结实的细腰上, 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怎么了？”沈彦坐到了床边。 说实话未免太过丢脸，许璟缓了缓后从牙关挤出一句，“没事, 我活动活动。” 沈彦没拆穿这个拙劣的理由，而是扯了下嘴角，说, “我还以为昨晚我对你做了什么。” 许璟身子一顿，看了过去。 沈彦刚刚应该是去洗了个澡, 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残余的水珠顺着流畅漂亮的轮廓下坠，皮肤冷白发透，漆黑的睫羽在晨光中微微上挑, 近距离看时有种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某种不合时宜的反应渐渐起来了。 “……” 明明不会被发现, 可许璟还是心虚，不自觉扯了下被子。 不明情况的沈彦还以为许璟是条件反射的在抵触他，声音低了点, “昨晚我喝的实在有点多，如果做了一些过分的事，真的很抱歉。” 他其实知道在场的人都想灌他酒，也知道周锦琛和姜沛是故意说那些话刺激他，本以为能够控制住自己，没想到还是失去了理智。只是他喝酒从来没有到断片的程度，以至于今早醒来看见许璟躺在怀里，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精神问题严重到出现幻觉了。 “那你再睡会，醒了我带你去吃午饭。” 许璟看起来还是不太想搭理人，沈彦心沉了下去，他起身往外走，而快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平静清晰，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之前说要追我？” 沈彦脚步陡然而止，他回头看着床上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许璟要在这时候提这件事，但还是认真回道，“是。” “不用追了。” 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沈彦脸色发白，怔怔的站在原地。 不用追了是什么意思？是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吗，还是因为自己昨天没吃药加上又喝了太多酒，病症发作了。 沈彦浑身僵硬的又看了眼床头柜，发现上面的药已经不见了。 心彻底坠入谷底，沈彦脊背僵直，艰难的发出声音，“我——” “我们和好吧。” 错愕之下，沈彦整个人如同静止了般，过了很久，才从喉咙里发出不可置信的一句，“什么？” “这句话很难理解么，男朋友。”许璟抬起头，眼里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沈彦依然认为许璟是在开玩笑，他不受控的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有些发颤，“你不怕么？” 许璟眨了眨眼睛，“怕什么？” “你已经看到了我吃的那些药，精神衰弱会导致我有时候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行为，我现在……不是一个正常人。”沈彦身侧的手微微攥紧，沙哑道，“不要因为可怜我才跟我在一起，这样——” 还未说完的话被彻底堵了回去。 许璟掀开被子跪坐床边，单手扣住沈彦的后颈压向自己，不由分说的吻了上去。 沈彦瞳孔猛的一震。 这个吻缠绵、猛烈，不断深入，仿佛是为了宣泄某种压抑已久的情感，整个房间都是津液交换和气息碰撞的声音。 即使沈彦仍然没反应过来，但至少他能深刻的感受到许璟的温度和心跳。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幻想，不是错觉，不是药物的副作用。 主导权换了阵营，沈彦伸手分开许璟的腿一把抱了起来，转身坐回到床上，而跨坐在身上的人微微仰头，气息紊乱，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道，“我不怕你，也不可怜你，沈彦，我爱你。” 沈彦的理智最终被击溃，掌锢着许璟的腰再度吻了上去。 一路来到床上，衣服被尽数褪去，他们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彼此眼中，街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沈彦发现许璟眼角发红，整个人都在战栗。 大脑轰的一声，沈彦失控般将身下的人猛的翻过来背对着自己，一只手掐着许璟的脖子迫使他转头，唇舌交缠，另一只手往下摸索，最终停在了入口，许璟浑身都绷紧了，声音颤抖的像筛子，“沈彦。” “我在。”细细密密的吻顺着后颈慢慢向下，湿热的呼吸划过脊背，沈彦近似痴迷的一遍遍重复着，“别怕，我在。” 许璟猝然弓起后腰，他把头深深埋进了枕头里，紧攥着的手指骨节泛白，青筋凸起，耳朵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沈彦的声音他已经完全听不清，只能感受到更为滚烫凶悍的东西正抵在身后。 领土被侵犯的瞬间，许璟发出了近似啜泣的喘息，手指在沈彦手臂肌肉上留下了四道泛白的抓痕。 他下意识挣扎着往前躲，沈彦却一把将人拽了回来，力度加大，也更深，许璟崩溃的仰起头。 “我的小璟……”沈彦迷恋的亲吻许璟的耳垂，咬他修长漂亮的脖颈，低声道，“爱我么？嗯？爱不爱我？” 许璟被卷入狂风暴雨的侵袭中，已经溃不成军。 眼前闪过持续性的白光，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许璟抽抽噎噎的回道，“爱……我爱你。”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 许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像被车碾过，没有一处不疼，好不容易挪到床边，结果刚站起来两条腿就像棉花似的没一点支撑力，差点摔地上。 “……” 卧室三次，浴室两次，整整六个小时，如果不是最后他已经到了彻底晕过去的地步，沈彦还意犹未尽，什么身体条件差，周锦琛的话果然不可信，许璟甚至怀疑抽屉里那些药是不是还有加强那方面的功能。 一瘸一拐的出了卧室，只见厨房里热气腾腾的，灶台上炖的汤冒着咕噜咕噜的响声，沈彦正弯着腰切菜，即使没看见脸，许璟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现在心情很好。 像是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沈彦回过头，看见倚靠在门边的许璟，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着走了过来。 “醒了？” 许璟的声音已经完全哑了，此时只简单的嗯了声。 “晚饭快烧好了，去洗个脸。”沈彦低头亲了亲许璟的额头，说，“要我抱你去么？” 许璟轻轻哼了声，很有骨气的摆了摆手，然后拖着不听使唤的两条腿进了卫生间。 身后传来了沈彦低低的笑。 当归乌鸡汤、爆炒腰花、葱姜生蚝、羊肚菌蒸蛋……许璟洗漱完出来后看着桌上几道硬的不能再硬的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一天没东西加上超负荷的体力支出，许璟已经饿的头昏眼花，坐下后就吃了起来，而沈彦除了给他夹菜，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那眼神好像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一秒都不舍得离开。 许璟一开始还没在意，半碗饭下肚总算有了点力气，抬头问道，“总看我干什么？” 沈彦说，“你真好看。” 许璟：“嗯？” 沈彦：“哭起来更好看。” “……” 许璟有些肉疼，“你还是闭嘴吧。” 沈彦轻轻一笑，自顾自道，“我刚刚一直在想，这会不会只是我做的梦，梦醒后又都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了，所以才想多看看你。” 许璟夹菜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沈彦，“之前经常梦到这种？” 沈彦摇了摇头，说，“很想你的时候会。” 许璟握住了沈彦放在桌上的手，认真道，“这次不是梦了。” 沈彦盯着看了两秒，低声道，“你要不要再想想。” 许璟拧起了眉，说，“想什么，当做今天的事什么都没发生过？”声音继而转冷，“男朋友，谁允许你穿上裤子就翻脸的？” 沈彦一滞，神色有些局促，“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璟虽然看起来不太高兴，可手却没有松开。 他只是想不明白，以前的沈彦是那样意气风发，做事情坦荡洒脱，从不会这么瞻前顾后小心翼翼，这些年到底是什么磨灭了他的心性，以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就像一块在海面上沉浮飘零的浮木，脆弱敏感到让人可怜的地步。 “沈彦，我从不后悔我的决定，之前是，现在依然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爱你，请你相信我。”许璟耐心的语气配上缓慢沉稳的声调，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的魅力。 半晌，沈彦抬起眼眸，点了点头，他说，“我信。” 因为考虑到沈彦住的地方离家和工作的地方都太远，最终两人还是决定搬到许璟那套房子。 两人能够重归于好，姜沛和周锦琛他们也算达成心愿，只是在众多祝福之外，还有一件事许璟不得不去解决。 那天夏知星听说许璟要请他吃晚饭，精心收拾了一下午，连每根头发丝的细节都不放过，然而到了之后，却没有想到许璟第一句话会是，“我和沈彦在一起了。” 夏知星当时脸上闪过了迷茫、不解、无法置信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勉强一笑，“许璟，这个玩笑不好笑。” “抱歉。” 夏知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桌上的红酒被打翻在地，他呼吸沉重，手攥成拳，浑身都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你不是说你们不可能了吗？” 夏知星的声音带着质问，许璟抬起头，平静的与之对视。 最终他还是被许璟毫无波澜的眼神震慑住了，明明是一张没有攻击性的脸，却每次都能让他毫无条件的认怂。 夏知星坐了下来，越想越憋屈，最后抓着头发骂了句，“操。” “夏知星，你有没有想做的事？” “你这是什么问题啊。”夏知星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煤气桶，语气非常不爽，他现在看起来有想聊梦想的兴致吗。 许璟往前靠近了点，缓缓道，“夏知星，如你所见，我其实是一个对待感情非常迟钝的人，同时也很麻木、冷漠和无趣，我早已经习惯把别人拒之门外，这些年我对你的心意选择视而不见，也是想着你能够知难而退，可实际上我从来都没有采取过真正有用的措施，没想到拖着拖着就过去这么久了，也是我的错，耽误了你这么多年，很抱歉。” 虽然不愿承认，但听到这番话的夏知星还是鼻尖发酸，于是用手挡着脸扭过了头。 “人这一生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你的真心对于我来说也同样珍贵，但还是那句话，感情这种事没办法勉强，我们之间可以是来往密切的朋友，但终究成为不了恋人。” 自他们认识以来，许璟总是表现的冷淡寡言，像这样和他讲话的次数寥寥可数，夏知星突然想起了很多事，因为母亲早逝，夏文博溺爱，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受过任何管教约束，于是他的生活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疯狂的玩。他喜欢挑战各种极限，追求濒临死亡的刺激，并且享受快节奏的生活，这点和许璟完全不同。 可他从来不玩感情，在认识许璟之前，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有过感情纠葛，因为在他眼里，喜欢就是喜欢，必须要是全身心、毫无保留的，差一点都不行。 思绪回笼，夏知星顶着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故作洒脱道，“行了，本少爷知道了，不过本少爷从来不后悔喜欢你，因为你，真的很好。至于那个沈彦条件不错，虽然长的略逊于我，也没有我体贴，但勉强凑合吧。” “不过他要是再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就来找我，老子绝对干死他。”夏知星恶狠狠道。 许璟笑了起来，“好。” 过去这些年，夏知星觉得许璟就像被关在牢笼里面的困兽，从来没见过他有真正开心的时候，而现在……看着眼前的人神色柔和，笑容温润且发自内心，整个人如镶着一层淡淡的柔光，生动明亮。 像是突然活过来了。 或许，他是真的很开心吧。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轻松的相处，夏知星想，可能他们真的更适合做朋友。 两人走出餐厅，夏知星说，“你没开车吧，送你回去。” 许璟环顾四周，果真看到了不远处那个靠着车门等待的男人。 “不用了。” 夏知星顺着视线一看，笑骂道，“操，看怎么紧啊，就这么怕我把你拐走？早知道我再多待几天了，只可惜我明天就要回纽约，我爸说我再不回去就要亲自来抓我了。” 许璟点了点头，说，“一路平安。” 夏知星垂眸，无声盯着许璟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把抱住了许璟，低声问道，“如果我们能早点遇见，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良久，没得到回答的夏知星自嘲一笑，他紧了紧手上的力度，沉沉道，“再见，小璟，祝你幸福。” 许璟一顿，轻轻拍了拍夏知星的后背，“你也是。” 不远处目睹这一幕的男人双臂抱胸，微微眯起了眼睛。 引擎的轰鸣声响彻云霄，只见那辆兰博基尼在公路上疾驰而去，转眼间，再无踪迹。 许璟收回视线，走向那辆卡宴，他边上车边问，“不是说有项目要谈？” 沈彦淡淡道，“谈完了。” “那怎么不早点给我发信息，等很久了吧。”许璟摸了摸沈彦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啧了声，“真凉。” “没事。”沈彦说，“你们聊热了就行。” “……”许璟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夏知星他人不错。” 沈彦面无表情道，“嗯，难怪他的真心珍贵。” 许璟：“…………” 怎么还偷偷在现场旁听上了。 “差不多得了。”许璟不禁失笑，“今晚吃饺子要不蘸你吧。” 沈彦单手打着方向盘，说，“不吃饺子。” 许璟问的认真，“那你想吃什么？” 沈彦转过头，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像隔着衣服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许璟被看的直接打了个寒颤。 “今晚真不来了！” 他能理解刚开荤的男人欲望强，包括他自己也是。 但像沈彦这样天天都要，次次四个小时起步，谁受得了。 许璟斩钉截铁道，“今晚再碰我你就滚去沙发睡。” 沈彦突然笑了，他说，“行。” 凌晨三点。 沙发吱呀吱呀晃动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客厅，许璟被抓着头发强行仰头看向落地窗。 “可以密切来往，嗯？” “他人不错，嗯？” “……” 每一句话都如同恶魔的低语，随之而来的都是一记猛烈撞击。 结束的时候，许璟指尖都已发麻，瘫软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听到身旁传来脚步声，他意识模糊，拧着眉头嘶哑道，“沈彦，你他妈真是个混蛋……” 沈彦低低的笑了声，俯身把沙发上的人抱了起来，温柔的吻落在耳垂。 “我爱你。”他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那是许璟昏睡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第115章 前夕 好贤惠一人夫。 同居这些日子, 许璟并没有发现沈彦身上有如他所说的那些“不正常”的特征，相反，他觉得沈彦看起来比正常人还要正常, 教科书般的作息时间, 稳定到极点的情绪状态，超负荷运动下还能立刻投入工作的身体素质，这些都不像是吃.精神类药物的人应该有的反应。 只是一点, 沈彦经常会在三更半夜惊醒, 针对于其中的原因, 许璟问过很多次，可每次沈彦都会以“都过去了”“记不太清了”这些借口避之不提。 但沈彦却对他这些年发生的事非常感兴趣, 尤其是上大学那会，许璟也不想提，因为每次讲到最后, 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被顺理成章的一顿收拾教育。 某个风和日丽的休息日，沈彦端了一壶暖茶从厨房走出来。 正在沙发上看书的许璟抬头看了眼, 心道不好，起身就要走。 沈彦边放茶壶边问, “去哪？” 许璟僵硬道，“午睡。” 沈彦全然当做没听到，说，“过来, 上次讲到了你大三被造谣的事。” “……” 记得还挺牢。 许璟硬着头皮走了回去, 对上沈彦好整以暇的表情，没收住，“你一个资产过亿的董事长天天闲着没事八卦我的大学生活是干嘛, 不说你不高兴，说了你也不高兴，自虐很有快感？” “公司的事周锦琛会处理，继续，为什么会被造谣？” “……” 还没完了。 许璟坐了下来，说，“行，既然这样，那我问你的问题，你也要回答。” 沈彦起身。 许璟挑眉，“干嘛去？” 沈彦面不改色道，“午睡。” 许璟气笑了，冷冷道，“你敢？” 从来不吃威胁这一套的沈彦站了两秒，又坐回去了。 “我问你，你后背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沈彦的左肩胛骨处有一道近七厘米长的疤痕，那次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在冷白皮衬托下，疤痕尤其突兀狰狞，每次他不小心摸到的时候都会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沈彦不假思索道，“摔的。” 许璟皱眉，“怎么摔的？” 沈彦淡定喝起了茶，“这是下一个问题。” “……”许璟忍了忍，说，“造谣的事我也不是很了解，大概是有人传了一段黄色视频，宣称里面的主角是我。” 沈彦眼中顿时闪过了一种很直观的情绪。 这些蠢货的眼睛都瞎吗。 这事也是许璟被话赶话，无意间才想起来的，不然他早就忘记了，但其实那段两分四十五秒的视频尺度很大，包含的小众元素也很多，反正当时流言蜚语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最离谱的甚至还说许璟是TS被包养了。 不过许璟至今没看过那段视频，他当时一门心思就在学业上，倒是夏知星气的又是报警又是找技术员，千辛万苦找出了那个最先造谣的人并且澄清了这件事。 许璟收回思绪，说，“说吧，天赋异禀的你是怎么摔出这样一道疤的？” 沈彦言简意赅道，“在美国的时候，有天晚上我和周锦琛走在路上，后面他就把我绊倒了。” 许璟一脸‘我看起来难道很像弱智’的表情持续了几秒，这才想起来沈彦刚刚描述的画面有点熟悉。 “……” 随着闷笑的声音传入耳中，许璟顿时起身把沈彦压在沙发上，边揍边笑着骂道，“你记忆还真是好啊，我真服了。” 后面问话自然就中止了，两人在沙发上打闹了好一会，因为太过投入，谁都没有听到外面传来的门铃声和脚步声，直到一声颤抖的“小璟”从耳边传来，这个瞬间，沙发上的两个人表情空白，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秦欣和许怀扬也都像被雷劈了似的，呆在原地倒吸好几口凉气，只见他们儿子的两只手被皮带捆住举过了头顶，宽松的白色睡衣直接掉到了胸前，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全是密密麻麻的吻痕和脖子上那道极其醒目的、像被锁链勒出来的红印。 “…………” 如死一般的寂静。 每个人的脑子里都闪过了同一个念头：完了。 而在这时，许怀杨怀里的许橙突然笑了起来，争着要让许璟抱，于是整个场面更尴尬了。 沈彦默默松开皮带从许璟身上下来，虽然看起来淡定的要死，但实际上内心真的快死了，他站了起来，拘谨且礼貌的喊道，“伯父、伯母，好久不见，下午好。” 许璟边整理衣服边想，还好刚刚他誓死不从，否则现在被撞见的画面足以把二老气出心脏病来。 秦欣的内心比当初发现自己怀上许橙了还要复杂，可没办法，谁让她才是那个一家之主，只好硬着头皮先回道，“哈哈哈哈，小彦？原来是你啊，天呐，我一下子还没认出来，越来越帅了，也长高了，哈哈哈。” 尴尬到连许怀杨都心理不适，扶着额头一副看不下去的表情。 “那伯父伯母你们慢聊，我还有事，失陪了。” 本来想着找个合适的时候再向两人坦白，没想到硬生生就让撞见了，还是这种级别的画面，别说秦欣和许怀扬没有心理准备，许璟自己都想同时抹去四个人的记忆。 许橙顺着沙发一点一点爬到了许璟身边，许璟很自然的把她抱了起来，主动开了口，“爸妈，我和沈彦在一起了。” 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转折，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秦欣转过头，“老许，我有点上不来气。” 许怀杨看着天花板，“老婆，我也有点。” 许橙正玩着许璟的头发，此刻又笑了。 夫妻俩：“……” 秦欣仔细观察了房间的布置，发现两人显然已经同居好一段时间。 更闹心了。 又是一阵静默，许怀杨在秦欣生无可恋的目光中挺直了腰板，严肃道，“儿子，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许璟认真道，“是。” “你们没办法结婚，也不可能有孩子，现在这个社会很现实，你们不仅得不到外界的祝福，甚至今后还会遭受很多质疑和歧视的眼神，这些你都想好了？” 许璟毫不犹豫道，“想好了。” 许怀杨还要再说点什么，却被许璟平静的声音打断，“爸妈，沈彦他没有家人了。” “什么？” 夫妻俩有些愣住。 “我知道在你们心里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件事，但你们所担心的我都已经考虑清楚，我不会后悔，沈彦他真的很好，除了他，我谁都看不上。” 从小到大，许璟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确且坚定的向他们坦露过自己的心声。 话又说到这个份上，夫妻俩面面相觑，彻底哑口无言。 秦欣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她边起身边说，“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之前看你的冰箱里就只剩几根菜叶子了，知道你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照顾自己，这不刚刚特意去超市买了菜。” 说着就来到厨房，结果打开冰箱一看，三层冷藏室和保鲜抽屉早已被各种食材塞的满满当当，而且一眼扫过去，全是许璟爱吃的菜，秦欣整个人都懵了一下，虽然她心底不太愿意承认那个念头，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秦欣在冰箱前站了很久，也想起了很多事，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为了一声极轻的叹气。 夫妻俩最终也没留下来吃晚饭，离开的时候，许橙似乎有些不舍得，黏在许璟身上半天扒拉不走。 秦欣语气带着责怪，“你看你也是，住在外面就不知道回家了，这周一起回来吃饭啊。” 仅仅多了两个字，意义却完全不同。站在门口的许璟和那个看似在书房工作实则全程关注外面动静的人，都怔了一瞬，内心那块大石就此落了地。 许璟轻轻捏了捏许橙的小脸蛋，回道，“好。” 关门声响起的同时，沈彦也从书房走了出来，许璟伸出手臂，眼神明亮，看起来像是打了胜仗般，沈彦偏头一笑，上前抱住了他。 “听见了么？” 沈彦嗯了一声，说，“听见你的表白了。” “我指的是最后那句。” “也听见了。”沈彦摸着许璟的头发，缓缓道，“谢谢。” 许璟有些奇怪，“谢什么？” 谢你能够这样热烈赤诚的喜欢我，谢你始终无条件坚定的选择我，即使这镜花水月的流年，几个转身便蹉跎了两千五百四十二天，谢你依然还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沈彦俯身亲了亲许璟的嘴角，很欠的说，“谢——你猜。” 许璟：“……” 当晚，事后。 许璟迷迷糊糊做了个梦，醒了之后就再没能睡着，见沈彦已经闭上眼睛，他也不忍心吵醒，只能强迫自己再次入睡。 半个小时后。 许璟再次睁开了那双无比清醒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 他轻手轻脚的翻了个身，打算玩会手机，却被身后熟睡的人突然抱着，沙哑的声音从耳侧传来，“睡不着？” “嗯，有点。”许璟有些愧疚，“吵醒你了？” 沈彦蹭了蹭许璟的后颈，倦声回道，“没有。”半晌，又问，“有心事？” 许璟摇了摇头，说，“就是做了个梦。” “嗯，说来听听。” “你总是问我大学期间的事，你不知道，其实我在毕业后的一年多里去了很多地方，那段时间我很少有停下来过，今天在加州的某个小岛晒太阳，明天可能就在另一片海洋划船了。” 沈彦静静听着，说，“继续。” “其实去的大多地方都挺安全的，就是有一次登雅姆雪山的时候严重高反，没跟上前队，后面又遇上了雪崩，在失去意识前我心里挺害怕的，想做的事没做完，想见的人没见到，就这样死了未免太遗憾了，但是醒来之后我发现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居然获救了。后面我问医生是谁送我来的，他们说是登山队，当时我就有所怀疑，现在想想更是觉得不可能，因为我当时好像看见了救我的人。” “你还在听么？” “在。”沈彦低声道，“看见脸了么？” “没有，只有背影，但能确定是个男人，很高大。”许璟有些恍惚，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突然梦到了。” “所以才害怕的睡不着么？” 许璟坦然承认，“说不害怕是假的，有时候觉得死亡真是一瞬间的事，明天和意外就像横亘在我们生命中不断交迭的未知数，你永远也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到来。” 见沈彦半天没有回答，说了这么些话困意也上来了，许璟转身回抱住了沈彦，埋进了他的臂弯，轻声道，“困了，男朋友，晚安。” 沈彦亲了亲许璟的额头，说，“晚安。” 良久，房间内又响起一句低语。 “有我在，你会拥有无数个灿烂的明天。” 许璟几乎是秒睡，潜意识中知道沈彦在说话，虽然一个字也没听清，但还是象征性的嗯了声。 · 临近许璟的生日，最忙的不是沈彦，而是周锦琛，他原本只是想跑来国内助攻一把，完事就走，谁曾想被某人扣在公司处理大小事务，天天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某天周锦琛终于忍不住了，抱着那比山高的文件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啪”一下扔到桌上，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沈彦，老子受够了！” 沈彦没搭理，还极其淡定的翻了一页手中的报告。 周锦琛更恼火了，拔高音调骂道，“老子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连玩男人的时间都没有，成天就在这帮你处理这些破事，这他妈到底是你的公司还是我的公司？” 终于，沈彦抬头瞥了眼周锦琛，淡淡道，“你想怎么样。” “老子想自由！free，free！你一天就在公司待三个小时，开完会议拍拍屁股就走了，回去不仅有弟媳给你做饭，到晚上了还能享受性.福生活，你是爽了，我呢？就不管我死活了？” 沈彦停下了手中的事，往后一靠，好整以暇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干了？” “对……等等！”周锦琛如此聪明的人，当即眼睛一眯，警惕道，“你想干嘛？” 沈彦轻描淡写道，“你爸最近在谈一笔生意，那人前天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有没有兴趣跟他合作。” 周锦琛一愣，来劲了，“真的假的？居然还有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有什么能比跟老爷子抢生意更好玩的。 于是这脸变的比翻书都快，客客气气的倒了杯茶端到沈彦面前，殷勤道，“沈总，这项目给我呗。” 沈彦接过了茶杯，“那其他事？” 周锦琛斩钉截铁道，“我干！我全干！有我在您放心！” 于是接下来那段时间，周锦琛骂骂咧咧但勤勤恳恳的处理完了所有堆积的工作，效率直接翻倍，沈彦则心安理得的在家当起了全职保姆及贴身保镖，这场交易做的非常和谐。 转眼间到了许璟生日，那天家中前所未有的热闹。 首先到的是严哲和林嘉誉，两人来之前其实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尤其是进门后看到在厨房忙碌的两个大男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一个挠头东张西望，一个摸鼻子垂头望地，最后尴尬的只能开始看电视。 直到一声甜美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操，死狗仔真难缠，还好老娘车技好。” 沙发上的两人回过头，同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AAA……Aiden？！” 姜沛打量了眼两人的表情，认出这是自己的粉丝，微微一笑，“你们好，是我。” 听到动静走出来的许璟就看见林嘉誉满脸红晕，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了，而严哲更是眉飞色舞，激动的差点流口水。 “你们两个能不能有点出息。”许璟嫌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后被两人屏蔽了。 严哲结巴道，“女神，真真、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我我我、我很喜欢你的歌。” 姜沛把蛋糕放到了餐桌上，说，“谢谢，要签名么？” 两人异口同声，“要要要！” 许璟：“……” 后面周锦琛也到了，发现居然是沈彦掌厨，心里平衡了。 “我和你在美国相依为命四年都不知道你居然还会做饭，沈彦，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周锦琛靠在厨房的门上边抽烟边说。 “我们什么时候相依为命过。”沈彦熟稔的切着菜，紧接瞥了眼门口的人，说，“出去抽。” “为什么？这有烟雾报警器啊。” “许璟闻不惯。” 周锦琛真是被这对情侣气笑了。 虽然四个人之前没交集，但都是非常能活跃气氛的性格，很快就玩成一片，沈彦和许璟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打牌了。 看似2v2，但因为在场还有两个狂热粉丝在，最终变成了3v1，半个小时下来，姜沛没输过，周锦琛没赢过，气的他直接去外面抽烟冷静。 餐桌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放满，牌桌上的四人回头看到腰间系着围裙正认真摆盘的沈彦，脑子里同时蹦出一句话：好贤惠一人夫！ 在场除了许璟酒量都很好，喝的也都不少，尤其是严哲，但这次林嘉誉一口没碰，因为他知道这货只要喝多嘴里就把不住门，到时候和许璟在生日这天闹不愉快就糟糕了。 最后快离开的时候，严哲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林嘉誉实在尿急就去上了个厕所，结果出来的时候发现严哲已经勾住了许璟的脖子。 严哲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道，“璟哥，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林嘉誉吓的连忙上前要堵住这货的嘴，可出乎预料的是，严哲居然傻呵呵的笑了笑，来了句，“璟哥，生日快乐，祝你们99啊。” “……”林嘉誉长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把严哲从许璟身上扒下来，说，“璟哥，那我们先走了啊，你俩，好好的！” 许璟嗯了一声，说，“路上小心。” 后面姜沛叫了助理过来，周锦琛也喊了新勾搭上的帅哥，送完所有人后，许璟走进了厨房，此时沈彦正在洗碗，发现许璟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头也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的如同一片羽毛滑落。 沈彦的心也软的一塌糊涂，他转头亲了亲许璟微微发烫的侧脸，低声道，“乖，等我洗完。” 然而那只手却不太安分，顺着肌肉分明的腹部一路向下，最终停在那处已经活跃起来的地方。 指尖在顶端打了个转。 许璟意味深长的撩拨道，“快点啊，男朋友。” 沈彦眼眸一深，呼吸都加重了，“你等着。” 许璟轻轻笑了声，收手正要走出厨房，余光瞥到了快塞不下的垃圾桶，说，“我先去倒个垃圾。” “等会我去。” 许璟已经弄好了垃圾袋，说，“没事，下楼就到了。” 他今晚是喝酒了么？居然这么主动。 沈彦边心猿意马的脑补着等会要做的事，边把碗洗了。 走出厨房后却发现茶几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沈彦皱了皱眉，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接了起来，客厅瞬间响起周锦琛火急火燎的声音，“操，你他妈终于接了，那群废物点心把林伟跟丢了，你和弟媳这些天小心点啊，这种人嗜钱如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沈彦看向门口，一股致命的寒意涌上脊背，心底强烈不安的情绪在此刻顿时爆发了。 楼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沈彦疯了般跑了出去。 然而外面早已没了许璟的踪影，只剩下一个黑色垃圾袋掉在路中心，里面的垃圾散落一地。 第116章 背影 凌晨四点，废弃化工厂。…… 凌晨四点, 废弃化工厂。 月光从铁窗的缝隙中漏进来，形成一道苍白的光柱，墙角那个被绳锁捆绑住的年轻男人陷入深深的昏迷中, 他的脚边有道极深的血迹, 一直延伸至化工厂的大门，锈迹斑斑的钢架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呻吟，与此同时, 黑暗处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不似活人发出的诡异笑声。 …… 许璟消失了一天一夜。 周锦琛手下的人说林伟从回国那天开始可能就已经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否则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脱身, 而他们跟丢的地方就在许璟家附近，显然林伟这些天一直都在暗中观察, 而那晚就是他等候已久的机会。 因为没有线索，警方也无从下手，只能通过地毯式搜索进行排查,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沈彦一天一夜没合过眼，心力交瘁加上神经紧绷促使他躯体症状再次爆发。 他明知道林伟的存在是个威胁，这些天寸步不离的守着许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那晚他怎么会放任许璟一个人出门，还是在喝了酒的情况下, 他怎么能放松警惕到这个程度。 脸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抽动，在感知四肢有发麻的趋势后，沈彦急忙拿出口袋里的药一把倒进嘴里，吞水服用完, 他躺在沙发上, 然而一闭眼全是那些他这辈子都不愿意看见的事。 下一秒，手中的东西被猛的砸向了墙壁，液体四溅, 玻璃杯四分五裂的炸开，沈彦眼眶发红，缓慢而无力的将脸埋入掌心。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沈彦看了眼，顿时只觉得寒意遍体，内心被一股子强烈的绝望淹没。 这是许璟的手机，是秦欣打来的电话。 他更应该想到的一点是，如果许璟出事，秦欣和许怀杨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而他这辈子也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他也不会苟活下去。 房间内又响起一声震动，是消息提示音，沈彦表情空了一瞬。 这次是他的手机！ 心脏在胸腔急促颤动，沈彦肌肉紧绷着，指尖像是被压迫住了神经再次发麻，划了好几次才划开屏幕。 是一条匿名消息，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想救他吗？ 紧接着又是一条：xx化工厂。 沈彦猛的一怔，眼神逐渐聚焦，鞋底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在房间回荡，下一秒，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 意识渐醒，许璟缓缓睁开眼，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潮湿的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混合着铁锈和生物腐烂的气息。 他不是倒垃圾去了吗？现在是在哪？ 一种莫名的沉重感笼罩全身，视线逐渐清晰，许璟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尼龙绳紧紧缠绕，以至于无法动弹。 黑暗处逼近的脚步声让许璟混沌的神经骤然绷紧。 眼前的人看向他，嘴角浮现出一抹讥笑，“可惜了，这么年轻。” 这张面孔太过恐怖，许璟确信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既然把他绑来这里，如果不是敲诈勒索，那就是蓄意报复，前者还好商量，如果是后者…… 许璟哑声道，“你是谁。” “既然你快死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和你确实无冤无仇，但谁让你要认识沈彦，没办法，认识他你就该死。” 林伟脸上有道极其狰狞的疤，从眼底蔓延至嘴角，笑起来时有种血肉即将崩开的感觉。 沈彦这么一个遵纪守法的生意人，到底做了什么能引起此人这么大的恨意。 念头未尽，林伟却突然抓着他的头发，双眼猩红的指着自己脸上的疤，咬牙切齿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要怪就怪沈彦，我也不想这样，我本来也可以风风光光的，都是他逼我的！如果他当初肯帮我，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是他妈当初老子在监狱被那群畜生一刀一刀划出来的！出来之后我什么都没了，凭什么他可以这么快活！” 许璟吃痛的闷哼了声，然而还没缓过劲，突然一记重拳直捣胃部，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他本能的想蜷缩起身子，林伟却仍不解气，紧接着又是一拳落在他的脸颊。 昏黄的灯光照的林伟表情扭曲而狰狞，他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发了疯般对许璟进行殴打。 “噗——” 一口血喷涌而出，鲜红的血沫顺着下巴淌落胸前。 显然再这样下去五脏六腑都会破裂，许璟艰难的喘息着，滚动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你……咳咳咳你想要什么？” 林伟面色狰狞，厉声道，“我想要沈彦死，我要他生不如死！” “如果我死了。”许璟鼻息乱颤，轻声道，“你也活不了。” 话落，林伟如同疯子般大笑起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还怕什么？我告诉你，今天你们谁都别想走出这里。”一把冰冷锋利的刀抵在了许璟的脖子上，林伟的眼神如一条阴毒的蛇，“在他来之前我们玩个游戏，只要你肯说沈彦他妈的就是个畜生，我保证这把刀不会溅上你的血，否则，我就把你的肉一点一点割下来，喂你吞下去再送你上路。” 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恶心反胃的感觉哽在喉咙不上不下，许璟紧咬牙关，身体却因剧痛而不住的颤抖。 林伟看到后冷笑了声，刀尖偏转，毫不犹豫的刺入许璟的胸口。 皮肉瞬间被撕裂，扭曲的疼痛猛然侵袭过头颅，许璟瞳孔放大，脸色霎时一片惨白。 额头冷汗不断顺着鬓边下流，许璟因长期没进水而开裂的嘴唇不断抖动着，却仍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说啊，说了我就放过你，你他妈嘴怎么这么硬呢？嗯？” 刀尖一点一点搅动着伤口，许璟疼的几乎晕死过去，他抬起涣散的双眼，断断续续道，“我……不会说，有种就杀了我。” “真他妈该死！”林伟恶狠狠的骂完，拔出刀就要往许璟的心脏捅去，而在这时，化工厂突然响起一声失控的怒吼，“住手！” 林伟手上动作一顿，慢慢转过了身，在看见来的人后，顿时发出阴鸷幽怖的笑声，“终于来了。” “真是不巧，居然让你见到了他最后一面。” 察觉到沈彦脸上的痛苦，疯子内心顿时产生一阵扭曲的快感。 看到伤痕累累的许璟，沈彦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四肢，残余的理智一瞬间灰飞烟灭。 “你、找、死——！” 指关节爆发出可怖的声响，沈彦速度极快，眼见就要冲上来，林伟再次拿刀抵在许璟脖子上，冷冷道，“你要是再上前一步，我现在就杀了他！” 脚步骤然刹住！ 许璟强行在混沌的大脑中留住一丝清醒，他抬起眼眸看向沈彦，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一个绝望之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没办法保证能抢先一步动手，他也绝不能拿许璟的生命开玩笑。 沈彦双拳紧握，身体因极力的克制而发颤，他盯着林伟，一字一顿道，“你这么恨我，我就在你面前，你过来杀了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 话虽这么说，可林伟的刀却依然没有移动分毫，只要稍稍动辄半分就会割开许璟的喉咙。 哪怕他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个人碎尸万段，可现在这种情况，他无路可选。 沈彦闭了闭眼睛，紧绷的侧脸透露着近似绝望的冷硬，然而再开口时却意外放低了语气，“林伟，听说从牢里出来你一直在联系之前的人，我知道你不甘心，想要东山再起，只要你不伤害他，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说话间，沈彦已经不知不觉向前挪动了两步。 林伟却没注意到，他眼里透出一种贪婪的光芒，说，“我如果要你现在的位置，你也给我？” “可以。” “你是在求我？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还有这一天，当初你拒绝我的时候不是趾高气昂的吗？可惜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要，但你要是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响头，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沈彦毫不犹豫道，“好。” 如此果断的回答倒是让林伟怔了一瞬。 许璟虚弱的气息一滞，哑声道，“不行……沈彦。” 沈彦紧盯着林伟的眼睛，说，“只要我跪，你说到做到？” 林伟嘴角挂着嘲讽的笑，缓缓诱导道，“是啊，只要你跪下来，边磕头边说我沈彦就是个畜生，我就放了他，怎么样？” 许璟关节被绞的发白，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挣扎，“沈彦……不。” 白光透过破旧的铁窗，照进化工厂勾勒出沈彦深邃坚冷的面容，在林伟得意的笑声和许璟近似崩溃的乞求中，沈彦屈下了膝盖。 见到这一幕的林伟眼神透露着近乎扭曲的兴奋，他咧开嘴角，脸上的疤痕愈发可怖，胸膛也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整个人沉浸在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中。 然而就在即将着地的刹那间，沈彦身子一顿，林伟狂喜的表情就这样僵在脸上——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向他袭来，胸口仿佛被巨石撞击，林伟眼前一黑，整个人毫无征兆的失去平衡狠狠砸向地面。 沈彦一把擒住林伟的衣领，后者脊背发出近似折断的声音，紧接如雨点般的重拳呼啸着落在脸上，林伟口鼻喷血，却如垂死挣扎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膝撞向上顶去，腰部发力试图挣脱束缚，然而沈彦比之更快，猛的抓着林伟的头撞向水泥地。 “砰砰砰——” 沈彦似乎也发了狂，每一拳都带着致命的力度，化工厂响起林伟惨烈的嚎叫。 然而持续性的耳鸣却让许璟几乎已经听不清外界的声音，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缓慢而沉重的跳动着。 咚、咚、咚…… 缺血缺氧使得仅剩的力气也快耗尽，直到连心跳的感觉都在消失。 眼前的画面像被分割成无数个碎片，不断重组、旋转，眼皮越来越重，许璟发出了细若蚊喃的喘息，“沈彦……” 视野边缘的黑影正一点点吞噬着光亮，也同样吞噬了那个踉跄的身影。 这个背影……为什么会这么熟悉，许璟模模糊糊的想，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他一定见过的。 这是许璟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第117章 如愿 “我永远愿意。” “呼呼——” 凛冽的冰川风吹的头发凌乱, 山脚下的年轻男人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远处白皑皑的顶峰。 “你们好，我叫江平, 是负责这次登雅姆雪山的领队, 放心吧，跟紧我，保证让你们平平安安的回来。” 不远处传来的男声郝亮雄厚, 一行队伍紧接跟了上去。 男人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 背上了登山包。 为了避免与同行的人交流, 男人一直跟在最后，前期还算顺利, 四个小时后，男人看了眼海拔表，距离顶峰还有一千六百米的垂直距离, 但他已经开始出现轻微的高原反应了，这让他不得已放慢脚步。 半小时后，男人坐在位于海拔四千一百米的地方休息, 和前面江平带领的登山队拉开了一段距离。 服用两支葡萄糖后，高原反应缓和了不少, 男人起身正准备继续前行，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像是什么折断了。 男人神经骤然紧绷, 却发现声音越来越响, 最后变成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山峰传了过来。 ——是雪崩！ 男人当即扔掉重物往上坡跑去，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只见远处卷起漫天雪雾, 一股白色的洪流猛然袭来，速度快的令人窒息。 男人紧紧攀住离他最近的岩石，但雪流的速度太快，转眼间白色的巨浪已经扑到面前，像一堵高墙般压了下来，其中夹杂着的冰块和碎石刮过耳畔发出刺耳的撞击声，雪粉也随之灌入口鼻，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无数雪块撞击着他的头部，男人坚持不住就要松手，然而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沉稳有力的手突然穿过风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抬头看去，在漫天风雪中，他依稀辨认出一个穿着黑色登山服的身影，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下，对方手心传来的温度格外清晰。 无数裹挟着坚硬物质的雪浪呼啸而过，男人能感觉到那只手在不停的颤抖，但握力丝毫未减。 然而气流越来越强，终究不是人力所能抗衡，两只紧紧相握的手被迫松开，男人被风浪裹挟着抛向高空，又撞向岩壁，不断翻滚、坠落，最终吞噬于无尽的白色之中。 长达十五分钟的雪崩过后，整座雪山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从一片冰冷的黑暗世界中醒了过来，紧密厚实的积雪将他的身体完全压住，胸腔、腹部、四肢都已经麻木，无尽的寒冷渗透骨髓，他的体温越来越低，严重缺氧致使他撑不了多久了。 濒死前，男人想起了很多事，开心的、恐惧的、痛苦的、迷茫的，但最终都成了遗憾。 意识即将散尽，男人却听到一阵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呼喊，又像是风的声音，于是他集中最后的力气试图求救，但喉咙像被冰雪封住，只能发出几声细若蚊喃的呻吟。 心跳越来越沉重，气息也越来越微弱，男人不再挣扎，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然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有一束微弱的光线穿透雪层，强行打破他眼前的黑暗，男人觉得自己像是来到另一个世界，他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国王般屹立不倒。 男人拼了命的想看清那个人是谁，然而眼前的光影和耳边的声音都开始变的模糊而遥远，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沉，寒冷、疼痛、疲惫、麻木……所有感觉都在消失，最终眼前的世界坍塌成了碎片，世界里面的一切也随之蒸发。 身体的重量渐渐恢复，知觉也在一点一点的回归。 …… 凌晨两点。 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耳边传来仪器机械的滴答声，将许璟从混沌中拉回现实。 他想，他真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到像是真的死了一回。 喉咙干涩的像是被砂纸磨过，许璟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微微侧头后看到沈彦阖着眼眸靠在一旁，瞬间心安不少。 本想起来上厕所，结果刚翻身胸口就传来一阵要命的疼痛，许璟实在没忍住抽了抽气，沈彦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许璟也不挣扎了，沙哑道，“我想去趟厕所。” “我抱你。” 说罢沈彦就要上手，被许璟止住。 “……不方便。” 他的羞耻心也还没低到能让沈彦替他把尿的程度，沈彦看了眼还有半瓶多的盐水，也就没坚持，扶着三步一喘气五步一停顿的许璟进了卫生间。 上完厕所后许璟留心看了眼镜子，差点被里面这个头发炸毛、嘴唇发白、眼窝泛青，连胡茬都有些扎眼的人吓一跳。 这是他？这居然是他？ 同样是在病房待了几天，怎么沈彦还是那么帅，他看起来就像资深二次元死宅男在家连续导了半个月，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身体被掏空的肾虚感。 见许璟出来后神情有点不对劲，沈彦连忙问，“怎么了？” 许璟蔫蔫的躺回到了病床上，有气无力道，“我昏迷了几天？” “三天。” 怎么才三天他就成这个死样子了，许璟忍不住叹了口气。 直到医生进来检查完说已经没事，好好养一养就能出院，沈彦悬了几天的心才终于落下，他坐到病床边上，道了声歉。 许璟一愣，才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弄清楚，顿时把刚刚那点难以言喻的心思放置一旁，正色道，“我不接受。” 沈彦眼眸垂了下去，说，“我知道，但还是想跟你说一声。”又握住了许璟的手，将脸颊轻轻贴了上去，低声道，“我情愿受伤的是我。” 本来还想趁机威逼一把让沈彦把之前的事都交代了，可时隔多年，他依然还是那副一看见对方这样就没辙的软骨头。 “我的意思是，我不接受你的道歉，除非你愿意把之前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就原谅你。” 沉默半晌，沈彦问，“你真的很想知道么？” 许璟认真道，“我不想错过。” 沈彦一滞，点了点头，“好。” 原以为再提当年那些事的时候仍然会恨那个人恨的咬牙切齿，可实际上他却平静的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也许所有怨恨都在他亲手拔掉那根氧气管的瞬间，烟消云散。 而他如何在植物人醒来后被控制利用，如何被沈临之关在地下室长达半个月没见过外面的太阳，又如何以死相逼打消沈临之要带他去做洗脑手术的念头，如何看见顾若昭当着他的面砸碎了钟忆秋最后的信物，却只能忍气吞声。 这样的事太多，多到在那段时间内构成了他全部生活，也太过痛苦，痛苦到许璟的内心也像被撕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所听到的每个字都如刀割般在加深那道伤口。 难怪会患上这么严重的精神疾病，难怪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性格，他无法想象沈彦那段时间过的到底是怎么样的生活，可笑的是他居然还以为沈彦当初是心甘情愿留在美国。 “所以那趟飞机上的双皮奶” 沈彦嗯了声，说，“是我。” 原来他当时的预感就是真的，只是他的内心不够坚定，如果当时能再坚定些，看的再仔细点，许璟想，或许他们之间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了。 “至于绑架你的人，只是因为当初我没有对他的公司施以援手。”沈彦自嘲一笑，说，“早知道会让你受伤，还不如当初帮他一把，几个亿的事而已。” “……”许璟叹了声气，说，“我还以为你在美国抢他老婆了，让他这么恨你。” 沈彦嘴角抽了抽。 他的心理还没有变态到这个程度 “那最后怎么样了？” “剩一口气，交给警察了。” 但其实实际情况比这惨烈的多，事后沈彦自己想想都觉得，那会他可能真是疯了。 许璟嗯了声，拍了拍病床上腾出来的空位置，说，“要上来么？” 这床虽然不小，但两个大男人一起睡还是有些费劲，沈彦上去后怕压着许璟，几乎半个身子都在外面。 许璟看到后啧了声，说，“有的人在家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跟我负距离接触，现在睡一张床还隔这么远，干嘛，嫌弃我？” “怎么会。”沈彦听的有些想笑，又问，“那现在可以负距离接触一会么？” “……你口味还挺重。” 他们两个要是以这样的方式上头条新闻，恐怕两边的祖宗都要气的活过来。 说话间沈彦已经侧过身体，那眼神里的冷漠跟冰消似的瞬间不见了，映着点柔和的光，显得专注又深情，无论是谁来被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看，心里都会有些不自在，更别提还是这样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睛了。 许璟低咳了声，声音有些局促，“别这么看我。” 沈彦凑上前亲了亲许璟的脸颊，说，“这么好看还不让人看？” “……” 他现在邋遢的像个流浪汉，到底哪里好看了。 许璟想他总算能理解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什么感觉了，就他现在这个样子，回家都得被秦欣嫌弃的扫地出门。 “对了，没有告诉我妈吧？” 沈彦沉默片刻，诚实道，“我不敢。” “什么？”许璟听笑了，“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你不敢做的事？” “你刚跟我在一起就发生这样的事，我怕他们知道，会觉得我照顾不好你，就不肯把你交给我了。”沈彦顿了顿，语气变的深沉，“但我保证，今后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许璟挑了挑眉，“这话说的倒像是要让我嫁给你似的。” 沈彦一笑，问，“可以么？” 许璟那只没有插针的手悄无声息的伸向沈彦的后背，并分毫不差的摸到了那处伤疤，说，“婚姻誓词里面有句话，伴侣之间要永远对彼此忠实，你知道什么叫忠实么？” 沈彦身子一僵。 “从醒来的那一刻我就想问，当初在雅姆雪山救我的那个人，是你吧？” 明明是问句，却听出了确信的语气。显然这已经不是提问，而是证实。 沈彦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回道，“是。” 许璟眼眸一紧，“所以这道疤，也是当初为了救我才留下来的？” “嗯。”沈彦平静道，“撞到岩石缝了几针而已，没事。” 许璟极为小心的摸着那道疤，万般情绪从心头熨过，轻声道，“很疼吧。” 沈彦握住了许璟的手，说，“不疼。” 都过去这么久了仍然还是触目惊心，沈彦当时又是怎么硬撑着带他走出的雪山。 许璟无法再想下去，抬起有些酸涩的眼睛，问，“还有别的事么。” 也许是受了那句婚姻誓词的影响，又或许是觉得一个谎言总是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填补，长期以往肯定会露馅，沈彦这次没有再犹豫，拿过桌上的手机，点开了一个私密文档，许璟看见上面输入的密码是自己的生日。 他说，“全部在这了。” 许璟接了过来，看到上面呈现的内容时，一瞬间，脑子像断了发条的钟，停止转动了。 【二月五日 巴塞罗那】 他今天看着心情不错 如果能多穿点就更好了 【二月十八日 巴黎】 生日快乐。 【二月二十五日 伦敦】 下雨了 好想、好想他。 【三月六日 挪威】 他看极光 我看他。 【三月二十七日开罗】 跑这么远只是为了来看木乃伊？ 分开太久 猜不中他心思了 【四月六日 撒哈拉沙漠】 嗯，来沙漠了。 他骑骆驼的样子很可爱 …… 【十二月四日 曼谷】 今天这顶帽子不错 想摸一摸他的头 【十二月十五日 巴厘岛】 搭讪的人真多 幸好都被他拒绝了 【十二月二十八日 婆罗洲】 我能在他身边就好了。 明明每段内容都只有简短的一两句话，可许璟却看了将近半个小时，甚至看完了他都因为太过震惊而没反应过来这些被记录下来的东西背后，到底表达了什么。 紧接着沈彦又点开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相册。 日落时分，他在巴塞罗那仰头看着圣家堂的生命之树，凌晨两点，他坐在塞尼亚岛的雪地上等待极光出现，雨天傍晚，他撑着伞在塞纳河畔散步，又蹲在街头逗着一只流浪猫，还有他在埃及博物馆与木乃伊的合照，在撒哈拉沙漠中准备骑骆驼结果被喷了一脸口水……整整36个城市，1036张照片。 翻到最后的时候，许璟整个人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一年的时间，他漫无目的的穿梭在各个城市之间，自顾自的往前走，自顾自的在较劲，却不曾想去的每个地方，脚下踏过的每一寸土地，身后都有个人踩着他的脚印重新走了一遍。 所以从头到尾都只是他先放弃了，是他不留任何余地的选择了遗忘，而沈彦，算上之前，一共等了他七年，整整七年，从未变心。 偌大的病房安静的有些诡异，就这样坦然给记录的主角看记录的内容，也总归有些难为情，沈彦打算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这样尴尬的气氛。 “那个，拍的好看么？” 无人回应。 沈彦转过头，却看见身旁的人肩头微微颤抖，眼角已然红了，紧接着一滴滚烫的眼泪砸落，在他的手背划出了道细小的水痕。 “……” 沈彦有些不知所措，扶着许璟的肩，问，“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在等我，这些我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许璟说不下去了。 “没事，已经过去了。” 然而就是这样轻淡的语气像是戳中了许璟的泪腺，他的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掉，沈彦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许璟哭成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直到半包纸巾用完，沈彦轻轻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奈的想，这辈子算是败在这个人手里了。 沈彦擦着许璟的眼泪，耐心道，“等会伤口裂开了怎么办？还觉得我不够心疼。” 哭声停止后，嗓音却更哑了，许璟红着眼睛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沈彦想了想，他确实欠许璟一个解释，尽管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显得矫情，可人这一生总要有那么几次无法避免的矫情。 “我不想让这些成为你的负担，我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是我的事，无论你是否接受，你始终都是自由的，换句话说，我不计较得失，也不在乎成败，因为对你好已经成为了我的本能，所以你永远不需要为我做的这些感到愧疚。”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许璟想，他真的值得沈彦为他做的这一切吗？ “你还记得当年对我说的那句话么？” 许璟愣住了。 沈彦一字一顿的替他回忆，“你说，要给我一个家。” 许璟眼神闪动，说，“我记得。” “那你现在还愿意么？” 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他们清晰的看见对方眼中的冰山在为自己消融，那是极其热烈、直白、赤诚浩荡的爱意，一如当年的他们。 眼泪再次顺着脸颊滑落，许璟却笑了起来，他说，“我愿意。” “我永远愿意。” 沈彦也笑了起来，低头吻去了许璟的眼泪。 他想，足够了。 只要有这句话，就足够换他数年等待，心甘情愿。 后面过去很多年，许璟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瞬间突然失声痛哭，可就算当时那么狼狈，他都不曾觉得丢脸，因为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而沈彦经常会开很多玩笑，可唯独这件事他一次也没提过。 如果非要用什么去解释，许璟想，或许是在这长深的岁月中，人心易变，可他们爱对方，永远胜过爱自己。 【正文完】 第118章 少年 仲夏夜的来信 许璟这次受伤住院的事身边几乎没人知道, 只有周锦琛三天两头去医院骚扰，每次还都专挑夜深人静的时候，几个来回后沈彦终于忍无可忍, 一脚把人踹回了美国。 在沈彦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顿顿海参燕窝营养汤以及恨不得连上厕所都替他扶着的精心照顾下，一个星期后，许璟顶着一张面色红润的脸顺利提早出院。 出院那天许璟经过楼下大厅的体重秤, 一称发现自己居然在短短时间内重了八斤。 愣了几秒后, 许璟不可置信的又称了一遍, 结果发现准确来说是八点五斤。 “……？” 这人是在养猪吗？到底在他吃的东西里面加了什么？！ 结果拿完药回来的某人看到后还不太满意，皱着眉头来了句, “怎么才重了这么点。” “……”许璟简直气笑了，说，“你还想怎么样, 照这个速度下去，半年后我就出栏了。” “白白胖胖的多好。”沈彦勾着许璟的脖子，意味深长的压低了声音, “手感肯定很不错。” “滚！” 沈彦当然不会听，心里早已惦记的不行了, 上车后一路踩油门，硬生生把SUV开出了跑车的既视感，本来二十分钟的车程，十分钟不到两人就到家了。 许璟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上一秒还在拿钥匙开门，下一秒整个人已经被压在了客厅的墙壁上。 “属猴的这么急……” 沈彦抓着许璟的手，暗哑道, “你说呢？” 隔着布料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它青筋搏动的频率，许璟身体条件反射的颤了一下，细听连声音都不稳了，“去卧室。” “这么怕啊。”沈彦轻轻笑了声，俯身故意磨着许璟耳朵问，“我有这么厉害？” 没听到回答的沈彦又往前顶了下。 “说啊，我有这么厉害？” 许璟有些气急败坏，说，“做不做？不做——” 滚这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话音骤然转了个调，许璟被双腿分开一把抱了起来，卧室的门也随之被踹开。 时隔多日导致这次并不轻松，单是前场就让许璟崩溃好几次。 只是沈彦做这种事的时候与他如今沉稳持重的形象完全不同，他强悍、霸道，任由对方如何求饶哭喊，仍然不动如山的攻略着属于自己的城池，同时他又非常温柔和耐心，腻人的情话和粗鄙不堪的骚话轮着来，就像只狐狸一样不断诱导对方沦陷在自己身下，这点倒是让许璟想起了从前。 但此刻某人已完全没有精力去怀旧，因为撞击实在太过猛烈。 简直像个发狂的野兽。 “……你……你就不怕我伤口裂开。”许璟的声音支离破碎。 沈彦俯身咬他的耳垂，动作依然未停，低笑道，“不怕，裂了老公再带你去医院缝几针。” “……” 在只重不轻的攻势中，沈彦身上已经被许璟挠出了好几道深深的痕迹，但前者看到后反而还低笑了一声，抓着那只颤抖的手放到了湿的不成样的毛巾上，一字一顿的逼问，“谁弄的？嗯？” 许璟一边遮脸一边又想堵沈彦的嘴，饱含水汽的眼睛雾澄澄的，看起来更可怜了，“不知道……” “不知道啊。”沈彦语气顽劣的重复了一遍，轻车熟路找准了地方。 毛巾更湿了。 许璟连骂声都是断断续续的，意识涣散之际又被对调位置，紧接一声不容拒绝的命令在耳边响起。 他已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整个人几乎被钉在了上面，只能随着那极其恐怖的抽动频率摇晃，最终一泄而尽。 夕阳缓缓下沉，整个卧室被染成一片温暖的橘黄色，房间内的粗喘声也渐渐平复成了两道低沉的呼吸。 沈彦将瘫倒在自己身上的人抱了下来，轻轻的在那被汗水打湿的柔软黑发上落下一吻，良久，许璟恢复了点神智，睁开了眼睛。 也不说话，只是一眼不眨的盯着沈彦看，从五官到轮廓，像要把这张脸深深烙刻在自己心里。 “怎么了？”沈彦轻声问。 许璟抬手擦了擦沈彦脸颊的汗，说，“下周陪我回家吧。” 目光悄然对视上，因为距离太近，许璟能清晰的看见沈彦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闪动了一瞬。 半晌，他听见一声坚定的回答，“好。” · 辞去那份建模师的工作后，许璟就开始着手创立一家属于自己的设计工作室，虽然沈彦嘴上不过问，但许璟知道其实这人早就在私下帮他打点好了一切，甚至连那些有关知识产权的保障措施也一并替他安排妥当了。 很多时候许璟会觉得沈彦的大脑就像安装了一个顶级处理器，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他想事情总能面面俱到，一般人考虑不到的或者容易忽略的他一样都不会落下，细心到让许璟发自内心觉得，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在，即使遇到了天大的麻烦都可以迎刃而解。 换句话说，只要有沈彦在，他就能够心安。 周六那天两人一起回了家，与以往都不同的是，这次是正儿八经的见家长。 从睡醒吃完午饭到坐上车，许璟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直到看见身边的人把油门当刹车踩，一脚下去连闯两路红灯，差点没把交警招来。 “……” 许璟疑惑的转过了头，“怎么了？” 沈彦的车技夸张点说是那种闭着眼睛都不会出现失误的水平，事出反常，许璟仔细打量了会眼前的人，见那张英俊深邃的侧脸有些紧绷，便问，“你紧张啊？” 沈彦沉默了两秒，如实道，“有一点。” 话落，许璟噗嗤一声笑了，说，“又不是没见过，一起吃个晚饭而已。” 沈彦看了眼许璟，语气有些无奈，“你还挺幸灾乐祸。” “这倒没有，不过。”许璟拍了拍沈彦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要是再不看交通信号灯，或者弄反油门和刹车，我们等会就要去医院吃晚饭了。” 沈彦：“……” 平安到家后两人下了车，许璟正准备进门，回头见沈彦没跟上来，而是绕到了后备箱。 不明所以的他又走了回去，结果发现卡宴这么大一个后备箱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乍一看简直就像搬了个超市回来。 “你这，什么时候买的？” 许璟显然有些震惊，他怎么完全不知道这事。 沈彦说，“上次见面。” 拿东西的时候许璟还都留意观察了，发现这些礼物不仅价格昂贵，更重要的是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没有一样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像许怀杨平时几乎不抽烟也不喝酒，所以买的礼物里面只有上等的好茶，像那款Mastercraft鱼竿，前几天许怀杨还打电话过来诉苦，说他现在带孩子带的连钓鱼的时间都没了，当时手机声音正好外放。此外送秦欣的除了那些滋补气血的名贵药材，还有近期很火的由姜沛代言的限量款珍珠项链，事实上秦欣确实不喜欢金银类的首饰，唯独钟爱珍珠，这些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被注意到的小细节，都在不经意间被沈彦记得清清楚楚。 许璟拿起了最上面的小礼盒，问，“这是什么？” 沈彦说，“给妹妹的平安扣。” 许璟：“……” 很好，甚至连两岁的许橙也照顾到了。 “老许，红烧肉是这么做的吗？我刚刚放糖了没有？不对，我刚刚加的好像是盐，完了完了完了。”厨房内传来秦欣崩溃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更崩溃的声音响起，“老婆……你刚刚倒的是醋。” “是吗？我记得我没有拿醋啊。” “……” 最终在许怀杨一阵好说歹说下，秦欣撇着嘴不情不愿的走出了厨房。 许璟喊道，“妈。” 沈彦说，“伯母好。” “你们来啦。”秦欣脸上的笑容出现了又消失，“本来还想今晚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顿好吃的，结果你爸死活不同意，我烧菜真有这么难吃吗？” 许璟不语，只是一味环顾四周。 虽然这个问题他最有话语权，可是他并不想回答。 沈彦微微一笑，接话道，“没有，很好吃。” 秦欣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嗯。”沈彦还特意举了个例子增加这句话的真实性，“尤其是您烧的那道番茄炒鸡蛋。” 许璟：“……” 厨房里听了一耳朵的许怀杨：“……” 此时许橙刚好醒了，咿咿呀呀的想要让许璟抱，许璟泡好奶粉，一边喂奶一边看着秦欣在沈彦真诚的语气和滴水不漏的话术下，被哄的心花怒放。 秦欣摸了摸自己的脸，感慨道，“小彦，你看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沈彦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我前段时间出差，路过临禾大学看见了一个女孩，还以为那是您。” 秦欣一愣，笑道，“大学？不会吧，我现在哪里还能跟那些小姑娘比。” 沈彦说，“虽然外貌上你们一样年轻漂亮，但她一定做不出这么好吃的番茄炒鸡蛋。” 许璟：“………………” 这人是不知道他曾经因为吃了秦欣烧的番茄炒鸡蛋食物中毒，进医院挂了三天三夜的吊瓶。 幸好今天不打雷，不然他绝不能让沈彦出门。 这下秦欣彻底被哄高兴了，哈哈大笑起来。 后面许璟就被秦欣强行留在客厅边嗑瓜子边看最新出的一部现代都市狗血剧，许橙则乖乖的坐在沙发前的毛绒地毯上玩沈彦买的玩具。 厨房内，砂锅炖的玉米排骨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泡，许怀杨熟练地颠着油锅，金黄的蛋液在锅中翻飞，沈彦则在一旁切菜调料打下手，两个系着围裙的大男人边准备今天的晚饭，边聊近期市场股份变动的情况。 天黑了下来，许怀杨端着最后一道红烧猪蹄走了出来，招呼道，“吃饭啦。” 许璟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赶紧起身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秦欣能看的如此投入，反正他要是再看下去明天都得长针眼了。 见沈彦半天没出来，许璟又走进厨房，发现他正盯着窗外走神，顺着目光看了眼，是住在附近的几户人家，灯火通明，窗户上倒映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大概也是在准备晚饭，看着其乐融融的。 “怎么了？”许璟轻声问。 沈彦回神，转头笑了笑，说，“没事，就是觉得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什么感觉？” “家。” 安静片刻，沈彦抬手摸了摸许璟的脸，温柔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还是想和你说一声，谢谢。” 许璟笑道，“嗯。” 餐桌上的气氛很愉快，聊着聊着也就回忆起了之前去三亚的事，许怀杨和秦欣边翻着之前的照片边感慨时间过的真快。 许璟也有些感慨，那时候的他曾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把沈彦光明正大的带回家，时隔多年，他终于做到了。 虽然他知道在秦欣和许怀杨心里还是无法完全接受这件事，但日子还长，许璟想，未来的路总会越走越顺，生活也总会越来越圆满。 饭后，为了避免被秦欣拉着一起看狗血剧，许怀杨提议打会麻将，这么多年了，许璟依然还是那个逢赌必输的非酋体质，玩了三个多小时，最后三家赢，只有他输了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999。 一直到晚上十点半，夫妻俩将两人送至门口。 许怀杨说，“路上开车小心点，到家发个信息。” 秦欣又叮嘱，“小彦今天喝了点酒，记得睡前给他泡杯蜂蜜水，省的第二天醒来头疼了。” 许璟回道，“好。” 那瓶茅台年数久度数高，沈彦虽然喝的不多，可还是被酒劲冲的有些头晕，上车不久后就靠着座位睡着了，隐隐约约记得中间许璟下车了一趟，说去买点东西。 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路边，天似乎更黑了些，沈彦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我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许璟开了瓶水递给沈彦。 沈彦眼皮沉的厉害，没接，只是凑上前把头靠在了许璟的肩膀上，低声道，“怎么不喊我。” 许璟蹭了蹭沈彦的脸颊，笑道，“挺会撒娇啊男朋友。” 他是在撒娇吗？沈彦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如果是的话，那他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还真是挺矫情的。 “但很好。”许璟说，“我很喜欢。” 气氛上来，两人就在车内接吻了一会，沈彦的大脑渐渐清醒，正准备进一步上手时，却看到了车窗外的那个指示牌，他眼中闪过几分意外，突然结束了这个吻。 许璟愣了几秒，也反应过来了。 他差点忘了这件重要的事。 沈彦的目光跟随着许璟下车到了后座，只见那上面放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面装了两罐蜂蜜，而袋子的边上是一大束鲜花。 许璟拿起花，抬头冲他笑着说，“走呀。” 去墓园要经过一片昏暗的松柏道，沈彦边打灯边牵着许璟的手，说，“什么时候知道的。” “高中就知道了。”许璟说，“我还知道你以前每个月的二十号晚上都会来。” 谁让那时候的他们就住在隔壁，602的风吹草动又怎么逃的过601的格外关注。 两人十指相扣，来到了钟忆秋的墓碑前。 这一刻，许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原来这就是见家长的感觉，他突然能理解沈彦今天为什么会连闯两个红灯了。 许璟庄重的把手中的花放到了墓前，白玫瑰的花瓣洁白如雪，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拂过了石碑上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名字。 “阿姨，我叫许璟，是沈彦的男朋友，我来看你了。” 许璟想了想，总觉得还应该再说点什么，可绞尽脑汁都没想出下文。 纠结犯难的模样让一旁的沈彦扯了下嘴角。 半晌，沈彦在墓碑前蹲了下来，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名字，从许璟的视角可以看到那张紧抿着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可最后谁都没有等到后话，只见沈彦站了起来，说，“走吧。” 许璟问，“不说点什么？” 沈彦摇了摇头。 他想说的这些年早已说了千万遍，再说下去，钟忆秋也要听烦了。 况且，他的心愿，现如今不是都已经实现了么。 他没有遗憾了。 夜色如墨，轻柔的月光洒在小路上，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墓园中。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墓园里沙沙作响，像是故人在低语： 纵使我长眠于此，也将永远眷顾你。 · 昏黄的路灯在并肩同行的两人身上投下一片柔和而温暖的光晕，街面上交织的影子被一点点拉长又被一点点缩短，时而重叠，时而分离。 沈彦突然喊了声，“同桌。” 许璟侧过头，应道，“嗯，在。” “你是不是还欠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 沈彦语气轻缓，“我的情书呢。” “……” 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惦记着这事。 许璟摸了摸鼻子，说，“要情书没有，但是作为赔偿，这辈子愿意连人带心全部交给你，要不要？” 沈彦眯了眯眼睛，得寸进尺道，“那下辈子呢？” “下辈子也给你。” “那下下辈子呢？” “也给。” “下下下辈子呢？” “都给！” 沈彦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俯身在许璟嘴角留下一吻，“你说的，说到做到。” 许璟仰起头，两双只装着彼此的眼睛对视上，他一字一句道，“矢志不渝。” 最终那封信成了独家秘密，如同当年祈愿山藏进福袋的那张纸条，被写下的人永远埋藏在了心底。 路灯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街道上划出一道道光轨，像流动的星河，照亮了归家人的路。 许璟就这样牵着身边的人，朝着夜色深处走去，他们走的越来越慢，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街角的尽头。 在这深深浅浅的岁月中，有人离开，有人留下，唯有爱意，化作青山，化为草木，一如那年仲夏夜的海棠，生生不息，野蛮生长，一如年少的他们，永远热烈，永远心跳。 —正文完— 番外一 第119章 番外一 且行且珍惜。 六月中旬, 许璟接到了临禾一中校长的电话，说是学校百年庆典那天想邀请他回去做个演讲，分享一些学习技巧和高考心得, 许璟因为工作室的事脱不开身, 当场就拒绝了，没几天后梁姻又打来了电话，同样也是为了这件事, 高中三年梁姻一直对他照顾有加, 尤其是沈彦离开后那段时间, 惹出来的麻烦很多都是梁姻私下帮着解决了，要不然即使他成绩再好都没办法顺利毕业。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卧室, 在闹钟的连番轰炸下，床上的人终于挣扎着爬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换好了衣服, 许璟瞥了眼镜子，一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沈彦！”卧室传来一声怒吼。 两秒后，门口慢慢悠悠的出现一个穿着家居服的男人, 英俊的面容自然流露出几分笑意。 “怎么了？” “昨晚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许璟指着脖子炸毛道，“你让我今天怎么见人？” 沈彦没说话, 上下打量着自己一晚上的杰作，看起来还挺满意。 脖子上的吻痕密密麻麻连成一片，明显到让人一眼就知道他昨晚经历了什么，一想到等会还要去学校演讲, 许璟顿时更恼火了。 没睡到自然醒的许璟本身就是一个易燃煤气罐, 眼见煤气罐在爆炸边缘徘徊，某人当即见好就收，走上前从身后抱了上来。 许璟头一歪, 躲开了凑上来的吻，冷冷道，“别来这招，没用。” 身后的人动作一顿，半晌，低声来了句，“对不起。” 也许是被这声音磨的耳朵直发痒，许璟的视线还是忍不住从镜子转移到埋在自己肩上的脸，而在跟沈彦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对视上时，他心中顽固的立石差点又动摇了。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能抵抗的住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如果有，那也只可能是瞎子。 谁说这招没用，这招简直百试百灵。 许璟舌尖抵了下后腮，差点气笑了。 “不是，你出国那几年就学这些去了？” 沈彦用头发轻轻蹭着许璟的脸，从善如流道，“没有，可能是那几年想你想的，无师自通了。” 许璟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沈彦也非常清楚这一点，学生时代就很会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随着年龄增长，这项技能愈发娴熟，每次犯了什么错都能非常精准的在许璟火冒三丈的时候拿捏住他心头的软肋，说的话还句句戳心窝。 果然，许璟的神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紧接耳边又传来一句，“是我太喜欢你了，抱歉。” “……” 真是操了。 最终煤气罐的起床气半点没发出来，憋着一肚子火在36度的高温下换上了一件高领的衬衫，将那片吻痕遮的滴水不漏。 连本想着的动手都变成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某只茶艺精湛的狐狸嘴角。 临禾市这些年经济发展迅速，除了旅游景点大肆翻修外，学校也毫不逊色，尤其是一中，连教室里的垃圾桶都换成了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智能款，现如今跟贵族学院似的，果然还是印证了那句万年不变的定律，所谓母校，就是你一毕业，它就开始装修了。 校长除了头发白了点，看起来还是老样子，由于沈彦全程沉默，加上戴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他并没有认出来，还以为只是许璟带来参观的朋友， 在办公室闲聊没多久，庆典仪式也就开始了，许璟的演讲安排在开头，沈彦就站在主席台边的大树底下，跟操场上几千名学生一样，听的认真。 昔日的教学楼还是清一色的绿白相间，有的甚至连外墙皮都掉落了，可现在无论是配色还是线条，都变得非常有艺术气息，沈彦回头看向那片欧式风格的高耸建筑，许多回忆都像电影播放般在脑中闪过。 主席台上传来的男声沉稳温柔，从前连续讲超过三句话都嫌麻烦的小少爷，现在却愿意上台演讲，时过境迁，还真是变得不太一样了。 虽然相比其他，许璟的演讲时间已经算很短了，但结束的时候台下的掌声还是非常热烈，尤其是校长安排的提问环节，看得出来学生都对这位当初轰动一时的高考状元非常感兴趣，各个争先恐后的举手。 话筒先是给了一名高个子的男生，狂野的发型和健壮的体格看起来有几分当年查飞昂的影子，他问，“学长，请问在天赋面前，努力真的一文不值吗？” “你觉得什么人才称得上有天赋？” 男生脱口而出，“就是那种不用怎么努力就很牛逼的。” 边上的学生都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这类人，各行各业都会有这样的存在，天赋确实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上限，但也仅仅只是影响，并非决定。”许璟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群青春的面孔，淡淡道，“所以没必要去神化天赋，能否成功取决于对成功的渴望，只要有足够的决心，持之以恒同样也是种天赋，这样的天赋和与生俱来的能力才配决定你的上限。” 霎时间掌声四起，举手的人越来越多，后面又陆陆续续提问了半个小时，许璟也都耐心的一一做出了回答。 最后话筒给了一名女生，她看起来有些怯场，但目光却很坚定。 “学长，请问你觉得在实现自己梦想的过程中，什么东西最重要？” 许璟想了想，回道，“信仰。” 显然这个回答引起了很多学生的共鸣，一时间讨论什么的都有。 “那可以问一下您当初的信仰是什么吗？” 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对这个答案非常感兴趣，整个操场突然变安静了，也是在这样的气氛下，许璟的声音就像一块重石砸落水面，掀起大片水花。 “我的信仰。”许璟声音一顿，目光锁定在树荫下那个双手抱臂的男人身上，嘴角微微上扬，“来自我的爱人。” 学生起哄尖叫的声音穿透耳膜，在墨镜的遮挡下，沈彦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而在许璟收回目光前，却发现那个看起来极其淡定的男人伸手掩了下唇，唇角止不住的笑意。 校庆活动丰富，但两人都不喜欢凑热闹，趁着这个时间去逛了校园。 一路走到教学楼前的光荣榜，沈彦停了下来，上面都是历年高考获得优异成绩的学生，一眼望过去简介都非常出色，可即使临禾一中这么多年实力大有进展，也还是没能再没出过一个省状元。 “如果当初你参加高考，最上面的位置会是你的，是我拿走了属于你的荣誉。” 沈彦淡淡一笑，“荣誉是拿不走的，只不过我很好奇，你的英语是怎么在那一年多的时间突然开窍的？” 许璟回道，“算不上开窍，题海战术而已。” 那段时间他把所有想沈彦的时间都用来做题，久而久之，应激反应成了习惯，他也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学习中。 “难道不是信仰的作用么？” 见沈彦满脸得意，许璟当然不愿承认，轻轻哼了声，转头继续看荣誉墙。 这上面有不少熟人的面孔，像当年保送清华的叶阑珊，高考全省第八的林海，还有创下单科成绩最高分记录的顾芊芊、陆海川、温怡……许璟收回视线，突然问道，“你后悔过么？” “后悔啊。”沈彦说，“后悔没陪你一起上大学，给别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沉默半晌，许璟说，“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知道，可那些东西我都不在乎。”沈彦伸手摸了摸许璟的头，毫不客气的占起了便宜，“因为，你的荣誉就是我的荣誉。” 许璟一躲，压低声音道，“公共场合，注意点。” 沈彦刚想说没人看见，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 “你们两个在这呀。” 两人同时回头，这些年身边的人多少变了模样，可他们眼前这位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年轻。 许璟喊道，“梁老师。” 梁姻点了点头，目光慢悠悠的移到了沈彦身上，像是在等些什么。 两秒后，沈彦摘下墨镜，同样喊道，“梁老师。” 梁姻这才露出了笑，说，“沈彦，很多年没见了。” “您还记得我。” “怎么会忘记呢，在操场上看到你的背影我就认出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年。” 梁姻点了点头，说，“真好。” 俗话说每一位老师都对自己带的第一届学生有种独特的白月光情怀，梁姻也不例外，她的目光格外温和慈祥，但因为看的太久，沈彦和许璟都不免有些不自然。 后面梁姻主动提出带他们逛校园，一路上两人也听说了不少八卦，周炎去年当上了爷爷，已经退休回家带孙女去了，厉沁年初结了婚，前不久刚请了产假，学校新进了一批实习老师，办公室天天热闹的像集市。 而他们那一届现如今很多人都已经成家立业，在各自的领域名利双收，像叶阑珊出国留学回来，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品牌公司，林海在中科院读完硕士现准备攻博，除此之外，也有曾经让老师们引以为傲的优等生因为一些见不得人的原因坐了牢，还有的不幸去世了。 “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而言之，不过就是好好生活，且行且珍惜。”梁姻看着他们，像是意有所指。 单从外表确实看不出梁姻这些年有什么变化，可岁月总是无情，不知不觉的就在一个人身上留下痕迹，或是眼神，或是心境。 这样想，也许梁姻才是变化最大的那个人。 在梁姻的带领下，他们把学校都逛了一遍，后面梁姻被另一名女老师叫去开会，此时天色也不早了，两人准备离开。 到校门口的时候，下课铃声刚好响起，许璟回了头。 临禾一中四个大字被夕阳的余晖照的金光闪闪，里面那些身穿校服的身影穿梭在操场和教学楼间，那样轻快自由的步伐，无拘无束，无怯无畏，仿佛一脚就能迈过光阴。 一瞬间，许璟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好像昨天他也这样义无反顾的向前奔跑着，可仔细一回味，才发现这种事于他而言，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回去路上，见许璟一直看着窗外，沈彦问，“怎么了？” 许璟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老了。” 沈彦一顿，有些失笑，“怎么这么说？” 许璟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解释，脑子里却设想要是再过十年，他可能会在这时候心血来潮的以一句“想当年”作为答案开头。 等红灯的时候，沈彦转过头，那眼神跟探测仪似的一点点扫过许璟的脸，看的许璟头皮直发麻，最终忍不住伸手挡住沈彦的眼睛，把人推了回去。 “认真开车。” 十几秒后，随着车发动，沈彦才添了句，“真好看。” “肤浅。” “实话。” 许璟挑眉，“如果不好看，高中那会我们就没可能了？” “不。”沈彦真诚道，“是这辈子都不可能。” 许璟：“……” 倒也不用这么诚实。 沈彦又问，“害怕变老么？” 许璟没说话。 他刚刚站在校门口的时候，试图回忆起这些年的生活，然而绞尽脑汁想了很久，却发现连源头都找不到，只觉得莫名的空虚，就好像这七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他也浪费了七年。 几时，外面下起了小雨，雨滴顺着车窗慢慢下滑，一会清晰，一会模糊。 车内响起了熟悉的音乐前奏，这是他和沈彦都很喜欢的一首老歌。 许璟就这样静静的听着，直到最后那句歌词响起。 “你问我世间哪里最美，答案是你的身边。” 许璟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却发现那双桃花眼早已堆满了笑意，仿佛就这样看了他很久。 许璟心下一动，张口却莫名来了句，“晚上吃火锅吧。”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破坏气氛，但沈彦却笑着应道，“好。” “在家吃。” “好。” “你负责做。” “好。” 许璟忍不住了，“什么都好啊？” 沈彦嗯了声，“只要你在，什么都好。” 许璟嘴唇动了动，低声骂了句真肉麻。 只是转头功夫，车窗上倒映出一张年轻好看的脸，温柔的笑意直达眼底。 沈彦哼了一路的小调，许璟也就听了一路，听着听着，那些不安的情绪也如同车尾气消散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他的心变的平静、柔软。 也是，只要有这个人在边上，纵使前路漫漫，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今晚的火锅一定很好吃，许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