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冬夜》 1、第 1 章 《港城冬夜》 文/应时春 2023.8.4 —— “中央气象台预计,明日将出现降雪,并伴随降温,这将是今年首次降雪,请大家注意保暖……”* 从壁挂电视响起的字正腔圆播音声传遍人来人往的客厅。 苏府的佣人一大早又开始忙上忙下,大门打开,一车接一车运进国外采购的鲜花。 苏老爷子寿宴在即,苏府上下提前半年准备,从菜单酒水的选择,再到确认座次。老爷子名声在外,结交好友数多,出席人数和职级不同,谁跟谁一桌,谁和谁不能坐一起都非常有考究。 被委于重任的是在苏府工作大半辈子的三位老管家,她们处理名单游刃有余,非常熟练地把宾客划分归座。 后花园的佣人们正在处理空运过来的鲜花,里厅响起交谈声,听着像二小姐的声音,大家不敢好奇,但里面传出的分贝渐高,甚至盖过电视的播音声传了进来。 “舍得回来了?” 苏妗禾一大早被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和车扰醒,本就带了些起床气,下楼看见晨跑回来的苏梨月,像找到出气筒似得对着她一顿输出。 苏梨月早就司空见惯,觑了眼靠着楼梯扶手的苏妗禾,没搭话,转身走向吧台。 她的沉默让苏妗禾不悦的情绪直线上升,维持着温婉的形象走到吧台前朝苏梨月冷笑了声,“我听说你进校舞团了,还靠不为人知的能力拿下c位,恭喜你啊。” 自苏梨月十岁被苏家收养,苏妗禾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从她口里道出的恭喜也就带了其他的意味。 她哪里是诚心恭喜她,分明来膈应她的。 苏梨月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话都怼到嘴边了,没有不回的道理。 放下水杯,她弯唇一笑,声线细软柔腻,“谢谢,也祝姐姐下周的演出顺利。” 按照计划,苏妗禾现在本应该在迪拜准备音乐会的练习,可在出发的前一天被告知换人,打听一圈才知道,取而代之的那人是赞助商的千金。 她的出现让苏妗禾大半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但碍于对方家族企业壮大她只能讪讪回国。 心里正堵着一口气没处发,眼下被苏梨月提起,苏妗禾温愤的情绪到达顶点,也不顾大家闺秀的形象,用力拍桌子,怒不可遏地吼道:“你成心的吧!” 苏梨月面无表情地看着情绪爆发的苏妗禾,苏家家教严,女孩子一定是温婉大方的,说话不宜大声,也就只有苏梨月见过苏妗禾最真实的一面。 “哎哟我的女儿,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粗鄙的动作。” 说话的是谢楚云,苏妗禾亲生母亲,苏梨月的养母。 她年近五十,但皮肤和脸都保养得极好,身穿量身定制的旗袍,臂上挽着一块雪白的毛茸披肩,从楼梯下来的脚步轻柔缓慢,姿态轻盈而优雅,停步在吧台前,却尖锐地瞪了苏梨月一眼,转头和苏妗禾说话时,语气依旧温柔,“妈妈跟你说过不要和她一般计较,你是苏家的正经小姐,和旁人都不一样的,以后这么丢形象的事不要再做了,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 有妈妈撑腰的苏妗禾霎时间变得娇弱无比,两方隔着一张吧台,让人看了都好像是苏梨月先欺负的她。 谢楚云再把目光落在苏梨月身上,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厌恶,“放假回来就去帮着布置,爷爷生日都不帮帮忙,真是白疼你了。” 说完,谢楚云带着苏妗禾出门,说给她预定的高定到了。 后花园的佣人们等屋内没人了,才敢低声议论起来: “唉三小姐也是可怜,爸妈在小的时候就走了,养父母待她也不好。” “是啊,虽然命好被苏家收养,但在外光鲜亮丽,在内谁知道她过的如何,这么多年每天都被二小姐欺负,也难怪会宁愿考到京城读书也不愿在这个家待着。” “但是我觉得苏家人对外宣布了她这个女儿是亲生的,就已经给足了面子,这样大家都不敢欺负三小姐。” “话是这么说,但这么些年她过的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幸好老爷和大少爷对三小姐还算好。” “嘘!你们有几个胆子敢在这议论小姐们的事,手里的活都干完了吗?老爷对这次寿宴格外重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们几年的工资都不够扣的。” …… 当晚,一架湾流g550抵达苏城国际机场。 放寒假刚回来的苏梨月被高中同学叫出去聚了顿饭。 席间,大家聊起各自的变化,谁已经结婚生子,谁在哪个国家留学,谁又创办了什么公司获得了什么成就…… 苏梨月兴致缺缺,端了杯黑皮诺看着窗外,71层楼高的餐厅俯瞰整个苏城夜景。 她捏着高脚杯递到嘴边,浅抿一口,清淡的果香气在舌尖蔓延开来,从夜幕划过的飞机,如同一条游龙蛰伏进暗夜,耳边叙旧的声音转为八卦,苏梨月对她们聊到的金融圈不感兴趣,直到有人提起—— “你们看新闻了吗?港城傅家的那位掌权人今夜回国了。” “难怪最近软件推送的信息这么多,原来真有大事啊。” 有人不关注金融圈,好奇地问了一嘴:“他不是在港城么?” “他三年前就去国外拓展业务了,才三年,就让华盛在海外风生水起,听我爷爷说,他这次回国是因为他弟弟掌管的华泰屡次破坏他的合作,回来收拾人来了。” 女生们最是爱聊八卦,尤其对于像傅家那位这样的顶级高岭之花,大家从餐桌聊到分开都还意犹未尽。 傅砚辞。 不论在别人口中亦或是亲眼见到,都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苏梨月想起五年前他送她回家的场面,那时正处盛夏,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凉。 五年过去,大家对他的传闻不减反增,这位掌权人表面清贵温和,实则手段阴暗,处理工作更是狠辣,不给对手留活路,就连亲生父亲都被架空。 也难怪能坐上傅家话事人的位置。 今年苏城的冬天格外冷,苏梨月搭乘电梯下到负二楼停车场,一想起傅砚辞阴沉的脸就忍不住打颤,拢紧围巾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停车场内灯光昏暗,因空旷而回音绕梁,她敏锐听见前方有动静便立即停下脚步,周身涌来一股冻人的寒风,苏梨月冷的倒吸了口气,没等她再次迈步,前方黑暗处荡出一道颤颤巍巍的声线。 “不是我,真、真不是我,三爷,不是,呃——” 话没说完,被迫止住了。 苏梨月清亮的瞳孔微缩,一个衣衫凌乱鼻青脸肿的男人倒在吉普车前盖上,而迫使他闭嘴的是掐住他脖颈的手。 那只手戴了黑色皮手套,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阴沉骇人,和手的主人一样。 男人身形高挑,一身黑衣站在车前,几乎要融入黑暗中,苏梨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凭借微弱的灯光能看出逼人的气势和深渊般的危险。 他的侧颜立体,微抬起的下颌凌厉如匕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即使身陷黑暗也好似能发出渗人的微光,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被掐住脖子的樊宇不敢动弹,冷风刮在他脸上像无数根针扎着,他的脸色惨白,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冷的,“求你放过我,求你……” 男人加重了力,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的像乌云压地,又沉重又令人害怕,“樊宇,我给过你机会。” 苏梨月再次把目光落在他身上,黑暗里,男人另一只手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的手很漂亮,即使戴了皮质手套也还是能看出纤长的手指。 被他捏在手里的匕首折射出微光,如他的气场一样阴鸷可怖。 他没了耐心,将匕首卡在樊宇耳朵上,好像下一秒就要切下来,吓得对方害怕地抓住他的手,牙关都在打架。 “我说,我都说,你放过我。” 男人嘴角微翘,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他将他扔在地上,樊宇没来得及顾身上的疼痛就被两名魁梧的保镖拖了下去。 阴暗的停车场,刺骨的寒风如同开了刃的匕首,每一幕都像电影里的恐怖镜头。 苏梨月吓得脑袋嗡嗡作响,她想看清男人的脸,可下一瞬他却抬起头来,毫无征兆的,和他视线平接的瞬间,苏梨月瞳孔收缩,表情僵硬。 傅砚辞。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手段狠辣的傅家话事人。 跑。 这是苏梨月的第一想法。 可他身后的保镖速度更快,在她转身的同时就被压着带到了他面前。 高跟鞋因为急促而发出清脆又紊乱的刺耳声。 被迫站定,苏梨月始终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他朝她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空旷的山洞似得回音绕梁,每个音都重重击在苏梨月骨头,她想走,可身后站着身形高大的保镖,她无处可逃。 她把头压的很低,神情紧绷的连呼吸都停了,直到视线里一双黑皮鞋出现在她白靴子前,冰凉的匕首以逼人的威势挑起她下巴。 “抬头。” 2、第 2 章 暖冬清晨的阳光从没拉紧的窗帘挤进来,给昏暗的房间给予微弱光亮。 苏梨月从梦里惊醒,紧抓被子大口大口喘着气,她瞄了眼床头的闹钟,时间还早,可她因为梦魇没了困意。 抬手摸了摸额头,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昨晚倒了什么大霉,让她碰上传说中的恶魔教训人。 地下停车场不如室内暖和,苏梨月和傅砚辞面对而立,他一身黑,她一身白,像两个世界的人。 纵使男人发出命令,苏梨月也还是不敢看他,只敢盯着他胸前的精细牛津纺衬衫,直到贴在下巴的冰凉匕首向上施了力,她才不得不直视他。 他的眼眸黑而深,隔着镜片,苏梨月看不清他眼底是什么情绪。 他嘴角噙着笑,但眼里却完全没有笑意。 好像发生什么事都牵动不了他的情绪,笑比不笑更吓人。 空旷的停车场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沉寂,寒风吹过,他的嗓音同刺骨的风钻进苏梨月耳膜,阴冷骇人,还带了点致命的蛊惑。 “乱说话的小孩会被切舌头,明白吗?” 从停车场离开,苏梨月满脑子都是他用匕首割人耳朵的画面,冷戾的话像山谷回音萦绕了苏梨月一整夜。 惊魂过后,苏梨月没了睡意,只好起床洗漱。 苏奇志的寿宴在晚上,一早苏家旁系亲戚都不约而同前来送礼道贺。 苏梨月梳妆好下楼正好看见从苏宅离开的车队,她知道又是苏家的远房亲戚来刷存在感了。 平日影子不见一个,一听说寿宴列邀名单有达官贵人个个都想起来问候了。 中午吃过饭,苏梨月抱着精雕的黄花梨木盒子去了苏奇志书房。 苏奇志年近八十,年轻时是海外回来的华侨,学成归来回到苏城研究餐馆,拼搏了大半辈子为后代积累不少家产和经验。 卸任后他闲来无事养养花草、研究菜系、写写诗词画,日子过的悠哉却又习惯为集团的事头疼。 苏梨月敲门进去,苏奇志正站在桌案前提笔写字,行云流水的毛笔字落在卷轴的山水美景旁,为之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等苏奇志写完放下毛笔,拿过毛巾架的温毛巾擦手,苏梨月才唤他一声:“爷爷。” 把精雕的黄花梨木盒放在桌上,乖柔一笑,“怕晚上的祝福太多,月月提前跟爷爷说一声生日快乐,祝您后福无疆、富贵安康。” 苏奇志慢条斯理擦拭完才把毛巾放回毛巾架,落座桌后的太师椅。 他穿了身深灰色唐装,面料上用昂贵的真丝线勾勒出竹叶提花纹路,为他深沉的气质上添了君子之气。 苏奇志见到苏梨月,那一贯不苟言笑紧绷的脸才舒展开来,“月月有心了。” 十岁那年安家发生变故,苏奇志心疼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便把她养在苏家,为了保护她对外宣称是亲孙女。 苏奇志对她一碗水端平,苏槿戈和苏妗禾有的教育她也不会落下,可到底是心疼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私下苏奇志对苏梨月总是多一些疼爱。 苏梨月眉眼含笑看向桌案上的字画,开口夸赞:“爷爷的作品完全可以和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媲美,怪不得从小爷爷就给我们报书法课,原来中式山水画作这么漂亮。” “还是你会说话。”老爷子喜欢听好话,但更开心有人能懂中式作品的美,抬手示意苏梨月落座,问她:“近日过的如何?” “谢谢爷爷关心,我在京城过的很好。” 为了让爷爷放心,苏梨月把这学期在京城发生的趣事、获得的奖项表扬用最简洁的语言叙述给他听。 苏奇志端起手边的茶,吹开从杯盖冒出的雾气才浅饮一口,被热茶润过的嗓音低沉浑厚,“过得开心就行,京城凉,多买些厚衣服穿。” “嗯,知道的爷爷。” 爷孙俩的对话停于文叔敲门进来和苏奇志确认晚上宴会的事宜。 ……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 距寿宴还有半小时,宾客们都已到场。 苏梨月化了简易精致的妆容,起身准备换礼服,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谢楚云,她早已换上高定的中式旗袍,乌黑的头发经过精心梳理,盘起高贵又优雅的盘发。 她的仪态得体大方,走进来和苏梨月说话时语气端庄,像极了一位温柔的好母亲。 “月月还没换衣服呢?正好,不用换了,穿件外套去上私教课吧。” 苏梨月停步回头和她似笑非笑的眼睛对视上,声色平静:“今晚是爷爷生日。” 谢楚云纠正她:“是妗禾的爷爷,不是你的爷爷。” 苏梨月摊摊手,“就算我是外人,作为宾客到场为爷爷庆生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今晚没有私教课。” 言下之意,今晚的宴会她一定会到场。 “行,不去。”谢楚云看似妥协,但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老爷子这么多年是怎么跟你说的,要认真学习不得荒废,你倒好现在为了一时玩乐拒绝去上课,既然这么不听话那今晚你就在房间里好好自省吧。” 离开前,谢楚云还特意吩咐了两名佣人看门口,不准三小姐出去。 苏梨月这才明白,哪有什么私教课,她单纯不想让她去爷爷的寿宴罢了,生怕抢了苏妗禾的风头。 李妈作为服侍谢楚云最久的老管家,怕她惹祸上身,出了房间多嘴提醒了句,“夫人,老爷吩咐过让三小姐出席宴会。” 她刻意压低声音,“这丫头鬼主意多得很,要是她在老爷面前乱说什么,今晚锁她的事指定瞒不住,若老爷怪罪下来就不好了,不如换个方法。” 苏梨月只听见谢楚云吩咐佣人守着她不让出去,她也没挣扎,只是算着时间等苏瑾戈来找自己。 苏瑾戈作为苏家长子,从小经过严格的训练,为的就是现在接手苏家的生意。 他虽名声骇人,但对这两个妹妹都疼爱有加。 换好礼服,苏梨月才发现下雪了,她随手扯过一条毛毯披在肩头走到露台外,伸手接住落下的雪花。 洁白的雪为夜幕披上银装,从苏宅门口驶进来一辆辆豪华轿车,苏府管家似乎也发现下雪了,忙迭安排人在门口持伞迎接。 她冷的打了个颤,转身想进屋却看见在苏宅门口的一行人,眉梢轻轻上抬。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有这么大的排面,值得让爷爷提前半年筹备寿宴,还能让苏家一大家子都在门口迎他。 没容她细想,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进,雪白的车前灯扫过苏宅门前的一行人,车头挂着的三地车牌像夜里的星光,让人无法忽视。 宾利奔驰甚至迈巴赫布加迪此类车子在苏城十分常见,尤其是在上流圈里,可同时拥有港澳陆三地车牌的却寥寥可数。 车子停稳,从副驾驶下来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拉开后座车门。 苏梨月只看见从车里出来的一抹背影,黑沉的定制西装,宽肩窄腰,气质矜贵却又有着君王的气场,让爷爷都对他敬重几分。 可没等苏梨月看清对方的脸,被敲响的房门分散了注意。 “三小姐,大少爷吩咐我带您过去。” …… 苏梨月到的时候,苏奇志正带着苏锐锋和谢楚云招呼来宾品尝苏家餐饮新研发的菜系和搭配的酒水。 她总感觉被一束沉冷目光盯着,可环视一圈却找不到人。 在看似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簇拥的人群,那儿有一张长桌,摆放着精美的菜系和酒水,而长桌侧位围着不少手持酒杯上前讨好的男女,脸上阿谀谄媚的神情溢于言表。 苏梨月对名利场的事提不起兴趣,正准备抬步去找爷爷,苏妗禾提着裙子走了过来,略施粉黛的脸上盈盈堆笑,“苏梨月,妈妈叫你过去倒酒。” 倒酒的事都由佣人服侍,只有主桌苏奇志叫了苏妗禾。 一是主桌宾客身份尊贵,只有请更为尊贵的苏府千金才配得起。 二是她作为苏家二小姐理应承担的责任。 可苏妗禾觉得给人倒酒特别丢脸,正愁着该如何脱身,就看见门口的苏梨月。 但苏梨月不傻。 能被苏家邀请来参加寿宴的人都非富即贵,不是家族企业就是创业成功的佼佼者。 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有的想来和苏家谈合作,有的则是好奇苏家两位千金小姐的芳容,而只有少数单纯来品尝新研发的菜肴。 苏梨月虽然不太懂圈内的规则,但也都知道名利场里不可能有什么都不图的人,这样大的场面谢楚云更不会坐以待毙。 更何况听说今晚有贵客。 她一定会让苏妗禾出面,博眼熟也好另有所图也罢,但那人绝不可能是苏梨月。 “姐姐确定妈妈叫的是我吗?” 她问。 “难不成是我啊,我身份这么尊贵怎么可能给他们倒酒。” 苏妗禾嫌恶之意就差摆在脸上,好在她从小受的教育让她保持着笑意。 苏梨月漫不经心的‘哦’了声,“那我去问问。” 苏妗禾怎么敢让妈妈知道,她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站住。” 苏妗禾叫住转身要走的苏梨月,“妈妈在接待来宾,你若让爷爷的寿宴有半点差池,等着挨家训吧。” 其实是苏奇志叫苏妗禾去倒酒,但她以让妹妹锻炼为由推脱了。 苏奇志或许觉得这姐妹俩好不容易懂得谦让,便应允了。 苏梨月回身时瞧见爷爷身边的文叔朝这边走来,她心感不妙、 果不其然,文叔是来带她去主桌的。 “……” 她再不愿,也只能随他过去。 见苏梨月来了,苏奇志抬手招呼她过去。 “月月,这些都是爷爷的好友,你统称一声叔公。” 苏梨月嫣然淡笑,乖顺地朝主桌的男人们问好,“叔公好。” 苏奇志下巴朝前轻抬,介绍道:“那位是傅家的当家主,按辈分你应喊他一声三叔。” 能让爷爷单独介绍的人,苏梨月心生好奇到底是何人。 可她看过去的一瞬,心跳差点漏了两拍。 男人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西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靠着椅背的坐姿略懒,但脊背却是直的,一只手随意搭在桌上,白色衬衫的袖扣平行于手腕,露出一块银色腕表,他今晚没戴皮手套,白皙修长的指骨捏了根未被点燃的雪茄,顶部吊灯洒下一片银光,照得他尾指的金徽章戒指折射出微光,恍如昨晚的匕首,让人想细看却又失了胆量。 苏梨月怔楞之际,傅砚辞轻掀眼皮,隔着镜片望过来。 他面无波澜地脸上看似带了笑,但眼底深邃得像无尽的黑洞,让人分辨不出真正的情绪。 刚刚被人群簇拥的,是他—— 傅砚辞。 3、第 3 章 苏梨月对金融圈的事不感兴趣,听圈内好友提及傅砚辞的名字时,大家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的说他温和待人礼貌,也有人说他是笑面虎,手段狠辣,冷血无情,不仅架空亲生父亲坐上傅家掌权人的位置,还将弟弟驱出傅家。 而苏梨月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在五年前的雨天,她同苏锐锋、谢楚云、苏妗禾几人到港城游玩,苏妗禾说带她去吃蛋挞,可却将她扔在路边。 那是苏梨月最大胆的一次,她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就抓住了对方衣服祈求帮帮她。 她只知道旁边的人都唤他三爷,于是小小年纪的苏梨月也跟着这么叫了。 他让人送她回家。 后来,苏梨月才知道那人就是港城的地头蛇,傅砚辞。 要说对他的印象,在五年前,苏梨月会认为前者说得对。 但想到昨晚他威胁自己要切舌头的可怖模样,苏梨月不禁吞了下口水。 手段狠辣的评价更加贴合。 思及此,苏梨月微垂脑袋不敢和他对视,双手捧着天鹅醒酒器缓步过去,往他杯里斟酒时,温暾讨好地唤他:“三叔好。” 直到苏梨月倒完酒端正地站在他面前,傅砚辞才好整以暇地看她一眼,没有情绪地应了个鼻音。 姑娘穿了套缎面白裙,看似朴素的设计,实则处处暗藏心思。 一字肩的设计,肩带两侧垂坠着珍珠细线,和她雪白凝脂的肌肤相辅相成,像雪山开出的白莲,洁白又纯净。 腰间鱼骨与薄纱拼接,将她一身玉骨软腰包裹,乖觉地在他面前好似在等下一步的指令,捧着醒酒器的手莹白如玉,关节因紧张紧握醒酒器而泛白。 巴掌大的小脸和小时候没差。 胆儿还是这么小。 苏梨月无措站着,她倒不指望傅砚辞会回应她,但没爷爷的指示,她也不敢走。 爷爷今夜隆重设宴就是为了傅砚辞,如果被她搅和了,她难辞其咎。 终于,在不知道过去多久,主位的苏奇志发话了。 “月月,三叔旁还有空位,你就在那坐下吧。” 苏梨月眉头微蹙,“?” 怪不得苏妗禾不肯来,坐在这冰块身边饶是有再高的暖气都不够使的。 苏梨月是个很好的舞剧演员,心里虽极度吐槽,但面上依旧是一副等人回应的模样。 只是她这次把目标落在傅砚辞身上。 他端坐在那,也没急回复她是否可以入座。 就在苏梨月不知该不该落座时,有人上前殷勤地要给傅砚辞点雪茄。 傅砚辞却把雪茄放下,不置可否。 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在场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这么多年傅砚辞身边没出现过女人,随行多年的秘书助理都是清一色男性,就连出席各个场合都孑然一身。 但他会让苏家千金坐在旁,大家不敢胡乱揣测。 傅家新一任掌权人回国的消息人尽皆知,各个公司和家族都想设宴邀他,但他唯独来了苏家,看似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傅家在民国时期就从事小型贸易生意,后来逐渐涉及房地产开发和投资,傅砚辞曾祖父从三四十年代就在港城发家。 后傅正平接手,正式坐稳大地主之位,多年前的港城混乱,黑白通吃,手上沾了血的企业家都是常有的。 一次差池,傅家差点破产,在大家都不敢靠近时是苏家搭了一把手,这件事当时轰动整个港城和内地,大家都知道傅家曾获苏家帮助,傅老爷子年纪渐长,开始吃斋念佛,也对曾救助傅家的苏奇志心存感谢。 傅老爷子身体不便从港城过来,便劳烦傅砚辞出席一趟。 或许傅砚辞只是看在当年的面子,才会让苏梨月坐在身旁。 大家不敢再细想,就连多的眼神都不敢往那处看。 主桌的话题重新拉回近年的经济发展和财经圈近年发生的事。 苏梨月插不上话,严格遵循爷爷的吩咐,眼观鼻鼻观心,准备一等傅砚辞杯空了马上倒酒,做足东道主的礼仪。 可男人手边的酒杯始终没动,尽管有人接连上前敬酒,男人也八风不动坐在那,最多微微颌首,算是回应了他们的话,酒杯始终没被端起。 他对桌上的话题似乎提不起兴趣,镜片后的眼低着,漫不经心靠着椅背把玩尾指的金徽章戒指。 苏梨月出于好奇偷瞄过去,却不料和他视线在空中相遇。 傅砚辞似笑非笑的眸子盯住她,幽深的眸像是在看一头猎物,凶狠的、迫切的想要进攻的姿态。 苏梨月身子微僵,呼吸的瞬间低下眸。 她抓紧绸缎裙摆,强装冷静地压低声线,“三叔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对于她的回答,傅砚辞满意地笑了声,冷白修长的手终于端起酒杯,斜觑她时意味深长地落了一句粤语:“叻。” (聪明) 傅砚辞从没担心过她会说出去,即便是说出去也无妨。 他这趟来苏城除了教训那位弟弟,还有公司的叛徒。 昨晚只是给樊宇的警告,却怎么也没料到会被这小姑娘撞见。 苏梨月听不懂他说了什么,见他酒杯空了立即起身倒酒,用礼貌的笑回应了他的话,从没觉得时间过的如此漫长。 好在,爷爷的寿宴很快就正式开始了。 大家都移步到中央位,苏梨月忙迭跟上,急湍的脚步虽被她刻意掩下,但还是被坐在原位的男人识破。 傅砚辞只远远人群簇着寿星公给他道贺送祝福,气定神闲八风不动地坐在那儿,目光分寸不移地看着脚步慌张的姑娘。 经过半年精心筹划的宴会厅四处充盈着喜庆,苏奇志穿了定制的酒红色唐装,苏槿戈和苏梨月、苏妗禾站他两侧,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接受着宾客们送上的祝福。 分吃蛋糕后,苏奇志和多年没见的好友畅聊甚欢,而苏妗禾和苏梨月被谢楚云带在身边和富太们闲聊。 女人们最是爱聊八卦,圈里的所有事不过一场麻将就被摸透。 但很多人都懂得看人下菜碟,苏家势力庞大,富太们不但惹不起还想方设法约谢楚云和下午茶。 对府上的两位千金也是爱屋及乌,见她们来了,有人先开口夸道:“苏太,你这两个女儿完全遗传了你的基因啊,长的好生漂亮,窈窕淑女、沉鱼落雁的模样,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楚云爱听好话,果然被逗乐,一边掩唇笑一边谦虚道,“就你们会说话,每个人见了都这么夸,再夸下去这两孩子非得骄傲不可。” 苏妗禾穿了套黑配金的礼服,华丽高贵的公主版型,黑色薄纱下搭配金色缎面裙摆,胸前金色玫瑰的设计与脖子的珍珠项链相辅相成,颇有童话世界的金公主般,奢华艳丽。 她踩着一双镶着钻的高跟鞋站在苏梨月旁,一黑一白无形将两人性格、气质区别开来。 苏妗禾从小跟着谢楚云出入社交场合,驾轻就熟地先开口问好,“阿姨们好,我都想叫各位姐姐了呢,大家的皮肤保养得真好,不说还以为和我一般大呢。” 一群富太们被她的花言巧语逗得乐呵呵,靳太拢了拢臂上的皮革,笑说,“苏太,你这大女儿很会说话呀,真是讨人喜欢。” 谢楚云挽着苏妗禾手臂,应承下来,“是啊,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很讨喜欢,”末了,她看了眼一旁的苏梨月,眼底跃过一瞬的刻薄,但语气依旧温柔,让人看不出破绽,“不像月月,她不爱说话,存在感就低些。” 为了扮演好好母亲的角色,谢楚云没忘挽过苏梨月的手臂,表面是两个孩子都喜欢,但每句话都在夸一贬一。 “月月学习心重些,考到京城后很少有时间回来看我们,都是妗禾回来的较多。” 在没人看见的暗处,谢楚云无声无息用力掐了下苏梨月手臂内侧的肉,脸上带着溺爱的笑,“就快过年了,明年要常回家陪陪妈妈哦。” 苏梨月自然听得懂她虚假的话,倘若她要真经常回来,她不得想尽办法赶她走。 悄声抽出被掐的手,苏梨月冲谢楚云扯了下唇角,阴阳应声道,“妈妈批评的是,女儿就怕经常回家会讨嫌。” 谢楚云假惺惺笑着,“怎么会呢。” …… 苏梨月实在不喜欢溜须拍马的场合,宴会中途称身体不适先离开了。 她刚到偏厅,苏槿戈便跟来了。 “听陈妈说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了,感冒了?” 苏槿戈走上前来,伸手往苏梨月额头上贴,确认她体温正常又把私人定制的西装外套脱下给她披上。 苏梨月看着他穿着单薄的丝质衬衫,想把外套还给他,却被按住手制止,“披着。” 苏槿戈声音磁沉,带着不容反抗的语气。 苏梨月只好低声道谢,“谢谢哥哥。” 苏槿戈平日不苟言笑,唯独对家中的两个妹妹宠爱有加。 但就是因为他的宠爱和关心,苏梨月才感到负担。 他白天在处理公司事务,晚上回来就听闻苏梨月不听话被妈妈关在房间里不让出来,这些年妈妈对苏梨月的态度苏槿戈都看在眼里。 他在的时候,谢楚云还会顾及他的面子对苏梨月嘴下留情,但凡遇上他不在,就会像今晚这样受欺负。 他抬手帮苏梨月理好额前的碎发,几不可察地叹息,“被欺负不知道告状的?” “我没事的。” 苏梨月柔声道。 哥哥为了她不止一次和谢楚云对着干,为此两人关系闹僵不少。 让寄人篱下的苏梨月,变得更加自责,所以慢慢的会不想让苏槿戈知道这些事。 “瘦了。” 苏槿戈看着面前消瘦的姑娘,冷硬的眉眼终于温和几分,“在京城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有吃的,但是上台要保持良好的形体,会控制一下。” 苏梨月温吞解释。 两人交谈间,苏槿戈的秘书走过来,偏头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苏槿戈对苏梨月说他要去处理一些事,让她先回去。 苏梨月应了好,却没回正厅。 里面的气氛她一点都不喜欢,推杯换盏、阿谀奉承,每个人都没一句真话。 她以为她到偏厅就能躲过一些麻烦,但有些麻烦就像空气一样纠缠着她。 “啧苏梨月,你什么时候回京城啊。” 苏妗禾提着裙摆走进来,不耐烦地睇了苏梨月一眼,“哥哥今晚忙了一晚上都没空理我,一听见你不舒服就过来关心你,你是不是装病。” 说完,苏妗禾留意到苏梨月肩头的西装外套,私人定制的版型和牌子她一眼就能认出来是谁的衣服,愤愤地扯掉抱在手里,“用不用我再提醒你,他是我的哥哥,你休想来分走他对我的宠爱。” 苏梨月累了,无力和她争吵,恹恹地搭了声“哦”就走了。 她走到后院,远离会客厅的吵杂和苏妗禾烦人的声音,依水而建的后院入了夜凉风徐徐,室外不比室内暖和,苏梨月穿过风雨连廊时冷的环抱双臂,一边给陈夕雯吐槽这两天发生的事。 “找时间我一定要去寺庙拜拜,你猜我遇见谁了,傅砚辞!那个内心阴暗不择手段的活阎王,今天还被谢楚云摆一道,这一个两个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扎堆来给我添……” 话未完,苏梨月听见前方传来的粤语,她停下急匆的脚步,抬眼便看见海棠树下站着的人。 男人肩头披了件商务大衣,那只捏着雪茄的手戴了皮手套,和昨晚掐人脖子的手套几乎吻合,他三指捏着燃了一半的雪茄轻轻按在杯口,滚动一圈,雪茄灰簌簌落在圆桌上的酒杯里。 他在打电话,说了一口流利标准的粤语,苏梨月一个字都没听懂。 她也没时间听懂,苏梨月还是第一次背后讲人坏话遇见本人的,当下顾不得礼数,迈开腿预备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偏偏老天和她作对,她刚迈开右脚,海棠树下的男人似是听见了动静,转头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苏梨月霎时止住呼吸,周身的冷意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她僵着的身子仿佛也不畏寒冷了。 傅砚辞将手里的雪茄扔进酒杯,朝她勾了勾手指。 苏梨月挂断电话后慢吞吞移步过去,先发制人:“三叔原来您在这呀。” 故作轻松的语态被傅砚辞一眼看破。 他那双戴了皮手套的手垂落腿旁,他往前走一步,就逼得苏梨月往后退一步,直到她脊背抵着雕花柱子,面前的男人才肯停步。 傅砚辞垂着眼,透过镜片观察打量苏梨月,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和昨晚见面时一样,像只畏手畏脚的猫。 “有事?” 傅砚辞说。 苏梨月调整呼吸后谎称道:“爷爷见您没在里屋,托我出来寻您。” 不知傅砚辞相信与否,苏梨月没来得及细想,便从长廊另一端听见苏妗禾与其佣人吐槽苏梨月居然够格坐在今晚贵客身边。 苏梨月当然知道这位贵客是谁,听她怒气冲冲的语气,苏梨月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灵机一动,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贵客。 苏妗禾能这么生气,想必一定很在意这位贵客。 思及此,苏梨月又把脑袋垂了下去,眼底的灵光稍纵即逝,就连傅砚辞都没捕捉到她的意图就听见身前女人娇柔嘀咕的声音:“外边的温度确实比室内要低许多呢。” 为了演得更真实,她捂紧双臂,适时她才再次抬头,一双莹莹的眸子望着他,“三叔……” 谁知男人依旧八风不动的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用睥睨众生的眼神看她,没说话。 他们挨得近,可傅砚辞淡漠的视线又好像将他们隔的很远,远到苏梨月看不清傅砚辞眼底的情绪。 苏梨月伸手扯了扯商务大衣垂落的袖口,水汪汪的一双眼睛在此刻显得可怜无助,绵软地声音随风飘进他耳朵里。 “我冷……” 像五年前那样,大着胆子向他求助。 傅砚辞的眉眼生的十分好看,镜片后的眼眸却像被冰雪覆盖的原野,冷冰冰的从上至下打量了姑娘一番,她穿着方才的礼服,一字肩的设计让她雪白的肩头暴露在冷风中,被风吹得肩头泛起红。 他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角,疏离的搭腔:“冷就进屋。” 苏梨月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见傅砚辞不为所动,她仍还抱一丝希望。 在转身准备离去时,苏梨月脚底高跟鞋踩到一颗石头,猝不及防倒向傅砚辞。 男人似是看透了她的把戏,放在口袋的双手没有动作,只是冷着眉眼看她究竟打什么主意。 苏梨月双手虚扶住傅砚辞手臂假意借他站稳,实则把长廊另一端苏妗禾恶狠狠的眼神尽收眼中。 傅砚辞背对苏妗禾,她的视线看见的是傅砚辞和苏梨月相互纠缠的暧.昧画面。 她刚刚才知道那位贵宾是傅砚辞,尽管对方名声不好,但就算苏妗禾不要的东西她也不会让给苏梨月。 苏梨月不惧她,猜到她这么生气的原因反而心情大好,下巴微抬,把苏妗禾平日的盛气凌人和仗势欺人演的淋漓尽致。 她的目光凝在苏妗禾身上,没留意到男人的脸色沉冷。 等苏妗禾愤怒拂袖离开,苏梨月才敛下令人讨厌的嘴脸,还没等她向傅砚辞道谢,后脖子募得被人握住,她被迫抬头,那只掐着她后脖子的大手稍一用力,她不得不抬起头和面色凝静地傅砚辞视线相对。 他静了片刻,忽的从鼻息探出一丝冷笑,“苏小姐很喜欢玩游戏。”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他收紧五指加重了力道,黑沉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一向偏冷地声音像是淬了冰。 “好玩吗。” 4、第 4 章 寿宴到尾声,傅砚辞先行离开。 和迎接他来时一样,苏家一家人都来送他上车,只不过队伍里多了苏梨月。 方才苏妗禾在后院看见苏梨月,本想上去泄愤骂两句,谁知道她刚走前就看见傅砚辞也在,加上晚上苏梨月又坐在傅砚辞身边,感到今晚的所有关注都被苏梨月夺走的苏妗禾气的脸色都不好看。 在苏奇志和傅砚辞叙旧时,她看向苏梨月的目光都带了凶狠,尤其是想到她和傅砚辞相依的画面,更是怒不可遏。 从小到大她苏妗禾穿的用的都是上好的,社交圈更是。 按理说今晚出现在傅砚辞身边的是她,苏梨月能在傅砚辞身边完全是因为她不在乎,才让苏梨月过去。 “砚辞这几年没回国,在国外过的还好吗?” 傅砚辞知道他想找话题套近乎了,当下只礼貌的翘了翘嘴角,应了个鼻音。 “听你爷爷说华盛准备进军加拿大餐饮,不知砚辞有没去过苏家餐馆品尝苏家的菜?” 傅砚辞知道他的用意,抬手推了推眼镜,才答非所问地说,“老爷子腿脚不便来苏城看望,您得闲可以去找老爷子下棋,港城欢迎您。” 言外之意是苏家和傅家的交情是和傅老爷子的,不关他事,他不卖这个面子。 “有空一定去。”苏奇志不肯放弃和傅家合作的机会,话题一转,“你在苏城这几天如果不嫌烦可以让我的孙女带你逛逛本土特色。” 傅砚辞善于做场面事,这也是为什么有人会用清贵温和,彬彬公子来形容他。 见苏奇志话说的这么明白,他也不挑破了,轻颌应下。 谢楚云见有希望,拉着苏妗禾的胳膊推到傅砚辞面前,“那就让妗禾带着傅董四处走走,二女儿还小有很多课要上,就不让她跟着去玩了。” 傅砚辞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难得给苏妗禾睇了个眼神,“有劳苏小姐。” 苏妗禾抬头就撞上他睇过来的目光,猝不及防的视线交融让她心底一紧,“那我们明天见。” 傅砚辞欠身对苏奇志说,“还有事先失陪,祝您松柏长青,福如东海。” 苏奇志笑着跟他说了声谢。 一直低着脑袋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苏梨月听见傅砚辞要走,才敢缓慢地抬起头来,却不料和擦肩而过的傅砚辞视线相撞。 那双被压在镜片后的眼睛像森林深处的洞穴,引得人不得不好奇,不得不窥之。 苏梨月下意识抬手抚后脖子,那儿还泛着痛,是他方才警告她的痕迹。 下一刻,她好像听见他落下的笑声,很轻,轻到被一阵风带走,不复存在。 那是他的嘲笑。 笑她胆小还敢这么冒进。 …… 苏城处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即使是在冬季气温也比京城要温和许多。 气象局预报的初雪只下了一会儿,便迎来了阳光。 下午的苏城出了太阳,和煦的阳光照在苏宅园林里,暖和的池子里的锦鲤都纷纷探出脑袋。 后院负责照顾花草的佣人正悉心修剪枝叶为其浇水,宁静祥和的苏宅忽然冒出尖锐且有爆/炸性的声音。 “谁爱去谁去,我不去了!” 今天一早苏妗禾特意起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然后兴高采烈的计划着带傅砚辞去哪儿游玩。 她出门后,谢楚云高兴的在后院喂锦鲤,开始幻想女儿嫁进傅家之后,她坐在奢侈品堆里数钱的场景。 结果没过一小时,苏妗禾就回来了,表情难看到极点。 谢楚云先呵斥了她作为大小姐居然发出这么尖锐的声音,末了才问她怎么回事,苏妗禾坐在沙发上难平心中的怒气,“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刚刚我高高兴兴问他想去哪儿,结果他说要去哪?爬山?游泳?这么冷谁还游泳啊。” 谢楚云命佣人给苏妗禾倒水,苦口婆心的劝说,“他想干嘛你就陪他去嘛,没准人大户家庭就喜欢冬泳呢。” 苏妗禾不喝,把杯子重重放在大理石茶几上,没有一点儿端庄的模样,“怎么没有。”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做出出格的举动,立马放轻了声音:“我委屈自己跟他爬山,可是他说不用了。” 谢楚云问,“为什么?” “他说我先迈左脚,他不喜欢左脚先迈进他车里的人。” “……” 知道傅家太子爷会挑,没想到挑的这么离谱。 谢楚云不愿放弃傅家这块蛋糕,还在开导苏妗禾,“女儿,如果能讨到这位太子爷的欢心,我们苏家要什么合作没有,你若是能让他看上你,我们在港城的地位不就有了,那样还有谁敢看不起我们。” 苏妗禾不满,蜜桃色的唇微微撅着,“我为什么要他看上我,他这么凶看起来这么不容易接近,妈妈,我听说傅砚辞那人可不好对付了,就连亲人都敢算计的人,攀上他没好结果的,妈妈,你也别想着成为亲家了。” 谢楚云的慈眉善目在听见苏妗禾这么说后迅速敛下,厉声打断,“别总听你那些朋友瞎说,妈妈从小怎么教你的,一切以什么为重你忘了吗?” 苏妗禾不敢埋怨了。 她怎么敢忘,从她上幼儿园开始交的什么朋友,报的什么兴趣班,上的什么学校都由妈妈决定,就因为妈妈说做什么事都要有考量,没有利益的事不要浪费时间去做,包括在交朋友这件事上,她也只能交对自己对家庭有益的朋友。 但…… 苏妗禾皱了皱眉,“可是傅砚辞冷冰冰的。” 谢楚云知道自己没控制住情绪,稳了稳气息才说,“冰块总有捂化的时候,宝贝,忍一忍就好了。” 苏妗禾怕惹妈妈生气,只好应下,“好。” “乖。”谢楚云摸摸她脑袋,哄慰道:“明天带傅总出去走走,故意制造机会往他身上靠,我的女儿这么漂亮我不信他能没感觉,听明白了吗?” “嗯。” 听是听明白了,但不想做。 苏妗禾回到房间想了一阵还是拉不下脸。 她出生后被苏家一大家人都宠着捧着,苏家家规虽然严厉,要学的东西也很多,但对她没差过,在家里全家人宠着,在外有一堆争着要拍她马屁的姐妹。 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现在要她去讨好去哄一个面无表情的怪物,而且还是一个随时有可能把她消灭掉的怪物,她才不要。 当她是什么。 在房间来回踱步的苏妗禾坐在床尾凳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 她翘着二郎腿,脚尖悬挂的拖鞋要落不落,鞋面缀了层细钻,灯光照下来明晃晃得有些刺眼。 安静好久的房间募得响起拖鞋踩地的声音,苏妗禾踩着拖鞋快步到衣柜,从里面翻出被层层包裹的小盒子。 从小到大谢楚云目的性强到要苏妗禾做的事必须要她去,尽管苏妗禾哭着闹着说不要,她也充耳不闻。 后来苏妗禾误食蚕豆过敏进医院,她从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从那之后,苏府上下不准再出现蚕豆或类似的豆类,就怕她误食。 可苏妗禾私自偷藏了一盒蚕豆,每当谢楚云逼迫她做不愿做的事,她就故意吃下,然后过敏送医院,再随便撒个谎说在外面饭店误食蒙混过去。 毕竟谁都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 翌日,吃过早餐,苏府司机准时送苏妗禾和苏梨月去上课。 苏锐锋尤其注重子女的教育,长子苏瑾戈重任比两个女孩重,女孩们除主课以为,学的都是兴趣爱好类。 大学后,苏梨月和苏妗禾鲜少回苏城,课程便被耽搁了。 眼下寒假,两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苏锐锋又给续上了私教课程。 临出发前,苏梨月都没看见苏妗禾,问起管家才得知她昨晚不知怎么的过敏起红疹送医院了。 旁人不知,苏梨月看得透。 傅砚辞这样的恶魔不可远观更不可近看,让苏妗禾这样的大小姐去接待她,比把苏妗禾衣柜的所有奢侈品丢了还难受。 这么多年,她拙劣的伎俩苏梨月看的清楚,但也帮她瞒了很多年。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她是这么想的。 一天的马术和管风琴课程结束已是傍晚,苏梨月到家洗过澡,谢楚云便上来叫她吃晚饭。 “今天上课怎么样?累不累?今晚有你最喜欢的松鼠鳜鱼和碧落虾仁,快来。” “?” 苏梨月被她挽着手稀里糊涂地带到餐厅,谢楚云扶她入座后,难得的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抽什么风? 这个不管她死活的女人居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梨月莫名心生不安。 整顿饭她都吃的提心吊胆,面对谢楚云给她夹的菜,她还要装作亲昵的样子对她说“谢谢妈妈”。 直到饭后,谢楚云跟苏奇志提起让苏梨月多去认识些男生时,苏梨月才明白她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因为苏梨月的身世,苏奇志对她的宠爱里多了一份心疼,这么多年苏梨月一心扑在学业里,身边女性朋友都少得可怜,更别说异性了。 提及她的婚事,苏奇志点头应允了。 “月月,就当去认识多些朋友,喜欢咱就相处,不喜欢再另说,啊。” 就这样,苏梨月莫名其妙被谢楚云带到南山府会。 南山府会是一所私人高级会所,为了保证成员们经济、文化、家庭背景都在同一层次,入会筛选十分严苛,多为会员推荐制。 被养在苏家十年,苏梨月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从小到大,苏妗禾不喜欢做的事都由她做,小到服侍大到婚姻。 上流圈子里资源不外流,都是互通的。 哪家和哪家早在孩子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定下娃娃亲,又或者在子女一成年就被安排和各家子女见面。 位高的向来都是选人,哪里轮得到被选。 苏家在苏城权势地位高,自然不会沦落到让苏妗禾去联姻,那个人就只能是苏梨月。 她被谢楚云带进门,才发现对方不止一个人,圆桌上座着三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身旁都有一位穿着华丽的贵妇陪着。 是爷爷生日那天见过的几位。 谢楚云进屋先和富太们打招呼,然后有说有笑地离开包间,剩苏梨月一人应对。 苏梨月虽常年不在苏城,但也略闻一二,圈里被沦为相亲的哪还有好人,大多都心不定和骑驴找马的,就在座的三位苏梨月都听说过他们的奇闻花事。 念是爷爷的嘱托,苏梨月硬着头皮留下。 浅谈过后,男人终于演不下去,提议带苏梨月去吧台喝酒。 苏梨月端坐在那,牵起一抹疏离又不失礼貌的笑,“谢谢唐先生好意,我酒精过敏喝不了酒。”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起身道,“时间不早,我就不扰各位的雅兴,先失陪了。” 话说完,苏梨月起身,礼数做足朝几人微微弯了下腰,可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开,眼前的路被三个高大的男人挡住。 为首的是周家的独生子,家中企业兴创凯能源公司手握苏城重要资源,众所周知周董事长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宠的无法无天,据说前些年他把一姑娘肚子搞大,那姑娘找上门要身份,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城的人都知道是谁的手笔,但都不敢吱声。 周锐立双手环臂,绸缎衬衫顶部的纽扣没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他看着苏梨月时眼底涌动早已看的通透。 因为他是周家公子的身份,主动献身的女人数不胜数,他的世界观如此,自动把苏梨月也归类为那种欲拒还迎的女人。 “酒精过敏啊,那这样,苏妹妹你说去干嘛,我都可以奉陪。” “抱歉,家有门禁,回去晚了家里人会找,还请周公子见谅。” 周锐立不领情,反而倒打一耙,“苏小姐怎么这样呢,周某诚心和你交朋你却对我爱理不理,这说出去苏家没教养可不好听昂。” 苏梨月懒得理他,该做的礼仪她自认为已经做的够好的了,是对方不领情。 见苏梨月缄口,周锐立身旁花衬衫的男人大喇喇走到她面前,两指捏起她下巴,吊儿郎当地对她说,“也就是你妈来找我们,我们才来跟你见个面,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吗,不要给脸不要脸。” 苏梨月眉关紧缩,侧过脸避开令人作恶的手,素净的脸庞没有一点儿笑意,一张小脸看上去像披了冬夜的寒霜,嗓音更是寒意逼人,“周先生的传说我略有耳闻,既然有这么多人主动,周先生何必纠缠着对你没兴趣的我呢,死皮赖脸强迫女生陪你喝酒,传出去可不好听,孰轻孰重周先生您这么聪明比我清楚才对。” 苏梨月不想和他周旋,扔下一句话便绕过他开门走了。 她步履如飞,就怕包间里的男人会追出来,也怕被谢楚云带回去。 可现实往往与愿违。 点儿背到都怀疑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正当她开门快步逃离这个地方时,不料撞上了走廊路过的男人。 “唔…” 卯足劲往外逃的苏梨月和对方相撞重心不稳,跌靠在长廊墙壁才站稳,她捂着额头一脸不满的抬头,一张清隽矜雅的脸跃入视线,那人姿态挺拔,八风不动站在那,似乎她的撞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他的气场很强大,强到一言未发都足以让身边的人感到威慑力。 有这样气场的,除了傅砚辞,苏梨月想不出第二个。 他面无波澜地瞥她一眼,眉头紧蹙,像是无声的询问,又像嫌她撞到了他。 苏梨月摸不透他眼里的情绪,怔楞在那。 倒是傅砚辞身侧的男人先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他是南山府会的老板,好不容易约到傅砚辞今晚来谈合作,眼看就要成了,结果出门被人撞了。 周锐立是这儿的高级会员,毕鸿伟认得他,更了解他的所作所为。 问出怎么回事只是过场话,一间关上门的包间,三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和一个落荒而逃的女人,用脚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他除了这句话,也无话可说了。 周家他得罪不起,傅砚辞更是万万不可得罪。 毕鸿伟只好把目光落在惊魂未定的苏梨月身上,想息事宁人,“姑娘,走路要小心点啊,有没有受伤,让你的朋友扶你进去看看吧。” 眼看着周锐立三人走上前,苏梨月也顾不得傅砚辞的气场有多可怕,再一次大着胆子抓住他的手臂,被熨烫整洁的西服出现多层褶皱,她清莹的眸子亮亮的,抬头望着他时带了很显而易见的恳求。 “三叔,帮帮我。” 5、第 5 章 人来人往的走廊在此刻变得异常安静,毕鸿伟大气悬着不敢出,尤其在苏梨月开口求傅砚辞帮她时,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可笑。 傅砚辞是什么样的人圈内无人不知,他都敢架空亲爸,把亲弟逐出傅家,亲人都如此对待,更别提不认识的人,况且还是女人。 这么多年,大家从未看过傅砚辞身边出现哪个女人,除了港城林家那位小表妹。 长身玉立的男人气质漠冷地站在那儿,他只是微微偏头,视线落在苏梨月脸上。 被压在镜片后的双眸看不出情绪,平静得像一片死海。 苏梨月不敢和他对视,抓着他袖子的掌心出了层细汗,她不知道安静了多久,落在头顶的视线灼热的像一团火球要把她灼烧。 她觉得时间过得慢且煎熬,她怕傅砚辞不帮她,更怕他把她交给周锐立。 人在紧绷思绪时总会不经意抿嘴唇,就在苏梨月低头祈求时,一道沉如深泉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 “怎么回事。” 苏梨月惶恐抬头,一双圆碌碌的眼睛撞上他的黑眸,她双唇微张,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侧的周锐立抢去了话语权。 “傅总,这位苏小……” 周锐立虽然对公司事务不管不问,但也听闻傅砚辞名声。 眼下见他问出口,周锐立顿感不妙,生怕苏梨月说错话,于是抢在苏梨月前面向傅砚辞解释。 可他话没说完,傅砚辞抬眼看过来,眸子透着一丝危险意味,森冷刺骨。 傅砚辞即便不用说话,压迫感和窒息都伴随而来,周锐立不敢再吱声。 他看着傅砚辞反手将苏梨月拉到身后,嗓音磁沉地吐了俩字:“你说。” 语调不变,神色也沉冷如霜,但他的所作为已经足够让毕鸿伟头脑风暴。 是他消息有误? 不是从不接近女色,怎么现在反倒学会护起人来了? 傅砚辞戴了皮手套,触感微凉,触过她的肌肤仅一秒,他高大的身躯挡在身前,无形中给苏梨月笼罩下一片安全感。 她压低声音,将今晚的经过用精简语言道出。 周锐立几人心里害怕,但碍于对方是傅砚辞都只能保持沉默,站在那儿等候发落。 毕鸿伟也没想过自己运气差成这样,偏偏就挑在傅砚辞莅临这天发生这档子事,不仅被他撞上还有个胆大的要他主持公道。 眼看着形势不妙,毕鸿伟紧皱眉头朝周锐立几人使眼色。 后者会意,三人马上弯腰道歉,一口一个是自己混蛋,以后不会了。 周锐立从开始就在观察傅砚辞的脸色,他知道现在道歉是最轻的惩罚,以傅砚辞的为人,他若是不道歉,恐怕今晚周氏就要遭殃。 苏梨月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怕谢楚云回来撞见这个场面,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傅砚辞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会留下帮她好像也只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所以在苏梨月示意后,他便迈步离开了。 走之前给毕鸿伟扔了一句:“处理干净。” 苏梨月不明白他的‘处理干净’是什么意思,和他为人相结合,自动以为傅砚辞让会所老板把周锐立几人处理干净。 心里一旦产生这样的念头,脑洞就会无限延伸。 苏梨月满脑想的都是血腥场面,就连她跟着傅砚辞上了车都无意识,周身的冷风转瞬变为车内暖气,她才反应过来。 她是怎么敢上他车的,不要命了吗? 身侧姑娘状态反差太过明显,傅砚辞斜觑她,说话语调带了明显的嘲笑,“现在知道怕了。” 苏梨月答非所问,还是把心中所惑问了出来,“你刚刚说处理干净是……” 傅砚辞双手交握落于腹部,视线依旧停在苏梨月脸上,“我是那样的人吗。” 苏梨月想说是,但她不敢,怕惹傅砚辞生气把她拉到郊外处理掉。 于是苏梨月巧妙转移话题,“今晚谢谢三叔。” 姑娘拘谨、礼貌地坐在那,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饶是让谁见了都会平白生出保护欲。 傅砚辞收回视线,靠着椅背闭眼假寐。 宽敞的车厢随着傅砚辞的沉默变得安静起来,车子的隔音效果好,苏梨月望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却听不见任何风声。 傅砚辞在闭目养神,她始终端坐着不敢大口呼吸,生怕惊扰了他。 车子抵达苏府,她点头弯腰道了谢就抓着包包进了苏府。 准确来说,是跑进去的。 脚步匆忙地像身后追赶着洪水猛兽似得。 开车的翟叔再次启动车子,抬眼看向后视镜时,轻笑了声,“少爷,方才苏家三小姐也是左脚先迈上车的。” “……” 傅砚辞嫌他话多,不耐的轻‘啧’了声。 翟叔自傅砚辞还小就在他身边伺候,是傅家最了解傅砚辞的人,他当然知道今早少爷那么对苏家二小姐是为什么。 只是他想了一天都没想明白,从不爱管闲事的少爷,什么时候变得爱□□了。 翟叔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进主路,“没,只是觉得那姑娘好像很怕你。” 傅砚辞嗤笑了下,没应声。 昨晚利用他气苏妗禾也好,刚刚也是,明明害怕要死,却还是敢拉住他让他帮帮自己也好。 她是怕,但胆子也够大。 …… 苏梨月回西庭院途径后院,在假山后看见了等候多时的苏瑾戈,“朵朵,我有话要跟你说。” 苏梨月满怀期待走过去,“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苏槿戈少见她这样积极讨好的模样。 从小到大苏妗禾处处压着她,抢她玩具,苏梨月都不吭声。 即使他问她喜欢什么,她也都说没有。 久而久之,苏槿戈就真的以为苏梨月没有在意的事情。 直到后来她做噩梦,他陪在身边,她才对他说了心里话。 她不是没有在意的事,只是在这件事上她无能为力。 苏槿戈从小跟在苏奇志身边,对商科金融耳濡目染,如今苏氏集团的大小业务都交给他管理,在苏氏集团有一定的话事权,他答应了帮苏梨月调查父母死因。 今天苏槿戈连轴开了一整天的会,晚上知道有线索就又马不停蹄前去调查,一身疲惫在苏梨月迎过来的那一瞬尽数消散了。 他递给她一张照片,“不是他。” 苏梨月须臾丧了气,重重叹息,“也是,都过去十年了怎么还会留在苏城,爸爸出事后他们肯定都跑了。” “刚刚去哪儿了?” 苏槿戈看不得她沮丧的神情,又想起她方才急匆匆的步伐,才问道。 苏梨月并没有把谢楚云让她去相亲的事告诉苏槿戈,只是摇摇头说出去见朋友了。 “我先回房间了,哥你也早点休息。” “嗯。” 苏槿戈知道她的执念,这十年来若不是想调查父母的死因,她或许早就离开苏家不在这受气了。 安家没出事前,苏槿戈就和苏梨月认识,那时的苏梨月还是个娇惯的小公主,傲娇又高贵。 但自打住进苏家,苏妗禾和谢楚云就没好脸色对她,很多小事苏梨月都选择忍让,因为她要继续留在苏家,调查父母死因真相。 在苏槿戈答应帮她的那晚,他的心里也十分矛盾。 他怕调查清楚她就会离开,跟他没了关系,但不调查清楚他又见不得她这么难过。 开始调查有多期待的苏梨月现在就有多失望,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间,像具空壳躺进浴缸盯着天花板的吊灯出神。 这个线索查了大半年,苏槿戈甚至动用苏氏集团的势力,结果还是徒劳。 这几年来,老天都像在跟她开玩笑,每次有线索浮出水面苏梨月都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着不松手,可到最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救命稻草,而是无用浮萍。 苏梨月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睡着的,一夜多梦,先是梦见幼时爸妈一起来接她放学,忽然一道白光闪过,身后强大的推背感,她被扔到一场火海里。 四周滚烫的火像一头巨兽不断爬过来,火势大的要将她吞噬干净。 十岁的苏梨月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在家里放火。 妈妈身体虚弱,很快就在火场里昏迷了,任由苏梨月怎么叫她摇她都没再睁开眼。 那时的苏梨月意识到这是和妈妈的最后一次见面,她不舍,紧紧抱着妈妈却没有办法从火场逃出去。 最后她认命了,窝在妈妈的怀里任由这场火将她们吞噬。 梦的最后,一团白光再现,从光芒尽头冲进来一抹身影,那人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个子很高,但那时的苏梨月意识已经模糊,她只能看见黑乎乎的影子不停在拍她的脸叫她别睡,然后抱着她从火海里逃了出来。 “轰——” 一道响雷从沉重的乌云中炸出来,苏梨月吓得睁开眼,双瞳瞪的大大的,恐惧和后怕攀附在上。 下雨了。 苏梨月缓神良久,才下床去关露台的门。 或是噩梦后遗症,她口干的不得了。 走廊外有两处楼梯,一处偏暗,苏梨月择了有光亮的那处去。 路过书房时,她从底部缝隙看见里面亮着灯,夜深了佣人也都回了佣人房,周身安静的还有窗外的落雨声,以及书房里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小槿还在帮那丫头调查当年的事?” 说话的是谢楚云。 “嗯。” “不能再继续了。” 整栋庭院静的可怕,走廊灯没开,仅有的微弱灯光是从门缝挤出来的,苏梨月站在光源外,手指紧紧攥着睡衣,书房里谢楚云的话一字一句都像一把雕刻刀在她心上用力的,慢慢的打磨。 “苏家在苏城地位显赫,你想想,连苏家都查不出的事背后指不定复杂成什么样,安家夫妻已经离世,何不让他们安息呢,没必要再搞这么大动静,到时候再赔上苏家。” 谢楚云说的振振有词,“你和小槿调查这么久都没结果,背后的复杂不用我再跟你细数了吧?” “可月月觉得这件事有蹊跷,这孩子没了爸妈挺可怜的,我们能多出一份力就多点吧。” 苏锐锋有些为难。 可谢楚云不依不挠,“她是可怜,咱妗禾就不可怜了吗?” 她使出杀手锏,抓住苏锐锋对苏妗禾的愧疚,“自从她住进来,妗禾所有的东西都要分她一份,玩具礼物就算了,我有钱我给她买无所谓,现在连爸都开始偏袒她,妗禾才是苏家的骨肉,你让妗禾怎么想?你是妗禾的爸爸,难道你没发现这几年妗禾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越来越和苏梨月斤斤计较了吗?她以前多乖的一个孩子,从不会这样。” 苏锐锋自认愧对苏妗禾,踌躇了片刻,叹了口气,“算了,不查就不查吧,没准过两年她自己也会忘记的。” “要不是我使绊子,真让小槿查出什么,我们苏家就被那丫头害惨了!” 苏梨月怔站在那,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才走出的房间。 安静了几分钟的书房又传来声音,苏梨月以为他们还在聊爸妈的死因便竖起了耳朵听—— “老公我们好久没在书房了。” “别…你怎么……” “我今天穿了你最喜欢的办公室制服,好看吗?” “唔……” 缱绻缭人的音节随着光源挤出来,苏梨月没去听女人的声音有多此起彼伏跑下了楼。 原来她坚持了十年的事情可以被人随意一句话说断就断。 苏梨月心间哽住,仿佛堆积了成千上万的小石子压的她喘不上气,她突然觉得苏府就像一根细绳,对她看似友好,但其实每天都捆绑着她喉咙,让她呼吸不了。 苏梨月鼻腔发酸,越来越觉得苏府压抑,强忍着泪水冲进雨帘跑出苏府。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是想要逃离苏府,没了高墙的压抑,苏梨月重获新生似得站在雨中,任由冰凉的雨水砸在脸上、手上。 十年前,爸爸负责的项目工程地有人坠落身亡,因为项目负责人的受贿瞒报,导致坠落的人没及时就医而死亡,爸爸被所有人谴责。 苏梨月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很灿烂,爸爸说去找负责人谈谈,结果却发生意外死在坍塌的建筑物里。 大家都说是现世报,爸爸罪有应得。 妈妈不相信爸爸会做出这样的事,不停找律师辩护搜集证据,可始终没人相信她,整日郁郁寡欢下,妈妈患上抑郁症,才会在家放了火抱着她跟她说一起去找爸爸。 这么多年过去,大家都认为爸爸该死,都以为安家无后,可只有她一人坚持为爸爸洗白,原以为谢楚云待她再不好,她也可以为了调查而过下去,可今晚她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来调查都是没结果,原来是怕惹火上身暗中做手脚。 苏城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呼啸的夜风夹杂着刺骨的雨水裹挟着苏梨月,她穿着单薄但又好像感觉不到寒凉。 她双手捂着脸蹲下去,单薄的脊背忽的猛烈抽搐,哽咽声在雨声中显得细微弱小。 “爸妈,我该怎么办……” 黑沉沉的天空乌云翻滚,大雨倾盆而下很快就在地面堆积起处处坑洼。 苏梨月不知道在雨中哭了多久,忽的从头顶砸下来的雨水戛然,她才停住了抽噎声,抬头看去,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撑了把黑色长骨伞站在她身旁。 苏梨月记得他,爷爷生日那天帮傅砚辞开车门的人,好像是傅砚辞的管家。 她眨眨眼,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为一体,视线变清晰一些,苏梨月看见他身后停了一辆挂着三地牌的黑色宾利,车子停在黑夜中,像是蛰伏的野兽。 她不知道傅砚辞在不在车里,也不知道这位管家是自主意识还是受人之命下来给她送伞。 晃神之际,苏梨月听见撑伞的男人开了口,磁沉的嗓音伴着年迈的浑厚,“苏小姐,少爷的意思是请您先上车避雨。” 6、第 6 章 车门关上,将风声和雨声隔绝,连带方才糟糕的情绪都一并丢在了车外。 因为坐在傅砚辞身边,苏梨月根本没多余心思想其他的。 他每回出现气场都强的可怕,傅砚辞靠着椅背,看似松散的姿势脊背却是直直的,闭目养神时没有摘眼镜。 苏梨月刚哭过,没忍住吸了吸鼻子,又怕会惹傅砚辞不开心,于是小心翼翼看过去,发现男人眉间有一道轻微的褶皱,不悦的意思溢于言表。 长时间寄人篱下的苏梨月从小就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自然明白傅砚辞的不悦是因为她。 他的这辆车价值不菲,是限量款,昂贵的真皮座椅现在被她浑身湿漉漉弄脏了。 苏梨月坐立不安,尽可能坐最少的位置,仅用一双腿支撑身体,斟酌过后,朝驾驶位的翟叔开口,“您好,请问车里有毯子吗?” 翟叔把车内暖气调高了些,询问:“苏小姐是冷吗?” “不是……” 苏梨月想说用毯子垫着以免弄脏了车子,可抿了抿唇还没说出口,身旁的男人出声了。 “已经脏了。” 或是从苏府离开后的情绪太过紧绷,苏梨月听见平冷的声音觉得他生气了,低着头连连道歉,因为刚哭过,声音还带着浓郁的哽咽。 “对不起三叔,我不是故意要弄脏您车子的,实在对不起……” 傅砚辞刚从应酬脱身碰巧在街上看到落魄的苏梨月,他本想顺路送她回苏府,谁知姑娘因为他的一句话哭着道歉。 傅砚辞颇无奈,冷硬的语气却又带了丝烦躁,“哭什么?” 苏梨月就像一块海绵被丢进水里,让她怎么都呼吸不上气,不管在苏府还是在傅砚辞的车上,她都觉得压抑又沉闷,下意识想要逃避。 她知道傅砚辞是个不好惹的,索性躲为上计,深吸了口气,把哽咽的声音压下,才说:“非常抱歉把您的车弄脏,我先下车,不打扰三叔了。” 说罢苏梨月转头就准备开车门下去,她的指尖还没触上开门按钮,另一手的手腕被一直温热的掌心握住,和在南山府会所一样,仅一秒他又松开,紧接着一张干净的毛毯落在她腿上。 “送你回家。” ‘回家’二字自从十岁过后,对苏梨月来说是噩梦般的存在。 从小到大回家就意味着要遭受苏妗禾的欺负和谢楚云的谩骂,现如今苏家对她来说是个囚笼,困住她调查线索的地方。 所以当听见傅砚辞说要送她回家时,苏梨月吓得紧抓他的双手恳求道,“我不要回家,求求你不要送我回去……” 姑娘长又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傅砚辞分不清是她的泪水还是雨水,她生的很白,全身上下都沾了冰凉的雨水,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可怜的让人不舍得凶。 傅砚辞眉头微蹙,语气放轻了许多,“为什么。” 苏梨月把头压的低低的,吸了下鼻子,楚楚可怜地说:“她们都欺负我,我不想回去。” 她不想说缘由,傅砚辞也没多问。 车厢里随着两人的沉默静的落针可闻,车里萦绕着一股沁人的熏香,不是香水的香精成分,而是天然而成的木质香,更像是衣服在晾晒后被专门用熏香染过的气味,涌入苏梨月鼻腔让她不由得静下心来。 苏梨月沉浮的思绪渐渐稳定,她才闻见木质香中夹杂了隐隐的酒香气,都是从傅砚辞身上传出的。 她偷偷看他,傅砚辞正在闭眼假寐,身上穿着一贯的黑沉西服,与金色边框的眼镜相衬,整个人映着浑然天成的矜贵。 苏梨月猜测他应该是从酒会离开就遇到了在淋雨的她,或许是出于爷爷的面子他才让她上车避雨,她没想太多,下车后失魂落魄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傅砚辞双手抄兜看着镜面倒映的姑娘,唇角轻扯了下。 倒是相信他。 “叮——” 电梯抵达凯瑞酒店顶层,苏梨月跟在傅砚辞身后,脑袋低垂着,没留意前方的男人停下的脚步,一头撞上傅砚辞结实的背部。 “啊…” 苏梨月惊呼的声音刚发出,在对上傅砚辞侧看过来的目光时立马止住。 看着傅砚辞输入密码走进顶层套房,苏梨月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后知后觉才问,“你带我来酒店干什么?” 宽敞的套房外厅布局简约却不失格调,英伦古典风格看似与苏城格格不入,设计师却从中巧妙融入中国传统元素,二者相辅相成,把优雅精致展现的淋漓尽致。 傅砚辞站在那,双手掐腰看过来,“不是你说不想回家?” 他没给苏梨月说话的机会,修长的手指着客房,“今晚睡那,明天翟叔再送你回去。” …… 这晚的苏梨月就像雾天迷失方向的船舶,她在雾里不知该怎么办,维持她活下去的希望就是为了能证明爸爸清白查清真相,这件事过去太久查起来困难,她以为自己只要坚持,努力就好了,可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坚持和努力的背后却是有人恶意阻止。 苏梨月从小就被教导要有礼貌懂礼仪,她知道谢楚云为了苏家不让苏瑾戈调查,也理解。 可她躺在浴缸里半小时都没想明白,如果光靠她一人该怎么继续。 从浴室出来的苏梨月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客卧大灯没开,橘调的壁灯隐隐照出,将冷清的客卧烘托着暖洋洋的。 屋外的雨势一点儿没减,狂风卷着雨滴落在玻璃上,随后垂直滑下,形成一幕幕雨帘。 苏梨月望着停了又流下的雨珠,接通了陈夕雯的语音通话。 “还好吗?” 陈夕雯是陈家独女,恒丰银行千金,是苏梨月在世家子弟的圈子里唯一的交心朋友,两人相识十余年。 刚刚苏梨月和她简单诉说了今晚发生的事,她听后劈头盖脸骂了谢楚云一家后,抄起车钥匙就要来找苏梨月,被苏梨月阻止了。 “我没事,在路上遇到傅砚辞,现在和他在凯瑞。” “什么?!” 陈夕雯尖锐的震惊声吓得苏梨月拿远了手机,还没等她再贴近耳朵就听见听筒里陈夕雯高八度的声音,“大晚上的你和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去酒店,苏梨月你胆子也太大了!” “而且傅砚辞是什么人,他如果想把你吃干抹净不负责你还有反抗的余地吗?不行,我现在来找你。” 苏梨月叫住她,“等等,我在客卧,没和他待在一起,没事的,再怎么他也会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不会对我做出格的事的。” 陈夕雯叹了口气,“你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啊。” 苏梨月也觉得梦幻,金融圈和财经圈她从不关注也不会主动打听。 或许就在那天晚上在停车场撞见他开始,她和他的缘分就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苏梨月望着窗外出神,听筒里持续传来陈夕雯的声音。 “不过幸好他只是来苏城办点事很快就走了,你俩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月月,他那样的人咱还是离远点好,我听我爸说傅家的人都很可怕,现在能在港城站稳脚的老一辈手上多少都带点血,傅砚辞他更可怕,就是一笑面虎,别看他表面好像温和清贵,但其实手段狠起来六亲不认。” “前些年他坐上傅家话事人的位置后,傅家甚至港城的人都忌惮他,虽说他权势滔天,但保不准哪天一个不开心你就完了。” 苏梨月抓住重点,“权势滔天?” “那可不。”陈夕雯是个八卦收割机,不管哪个圈子的风吹草动都第一时间能接收到,“傅家话事人,又是港城最大控股集团华盛的掌权人,光是这两个身份就能让他在港城横着走路,再加上这几年他在国外拓展业务,我听说就连丹麦皇室都恭维他,现在回来恐怕是要巩固大陆的业务了。” 苏梨月眨眨眼,心底萌生出新的想法,“所以对他来说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到,是吗?” “对。” 听筒里有人唤陈夕雯,她还有要事忙,挂电话前千叮咛万嘱咐提醒苏梨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才挂电话。 收了线,苏梨月掀起眼皮,夜色渐浓时,城市的灯光亮起,鳞次栉比的大楼灯光辉映,夜幕下,一条条蜿蜒的道路车水马龙,在雨水的冲刷下,所有景色都焕然一新。 瞳孔慢慢聚焦,最终看清在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苏梨月心底萌发的歪心思像种子被浇灌了雨水,正在拼命从土里冒出头来,渐渐生根发芽。 她觉得她不应该那样做。 可她没得选,只能放手一博。 只要她接近傅砚辞,借他的权调查当年的真相后她就离开,绝对不会再打扰他。 这么想着,苏梨月走出客卧。 顶层房间是套平层,空间很宽敞。 苏梨月出去就看见男人坐在真皮沙发上,她走近才发现傅砚辞戴着耳机在开会。 他在工作她不好打扰,乖觉地坐在他腿边的地毯上,善于察言观色的见傅砚辞伸手她便马上拿酒杯给他,酒杯见底又马上添酒,对上傅砚辞审视的目光时,她只是弯唇笑,模样清纯无害。 约莫十分钟,跨国会议结束,傅砚辞摘下耳机偏头看向她,眼里的审视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有事?” 苏梨月双手搭在他膝盖上,微微仰着头,那双澄澈的眼眸因为哭过还有些红肿,向下瞥的嘴角透出一丝无助和柔软,让人不由自主想保护她。 “三叔,你带我走好不好?” 她的声音轻微颤着,不知是因为害怕他的拒绝还是带了哭腔。 傅砚辞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不易近人地疏离,拎着浮雕玻璃酒杯的手不可察地微顿,“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7、第 7 章 翌日,湾流g550从苏城国际机场起飞。 傅砚辞回国第一站来到苏城本就引得多方关注,这会儿带走了苏梨月,让苏城的舆论八卦中心霎时聚焦。 苏府一大早就收到翟叔带来的话,大家知道苏梨月是傅砚辞带走的都不敢多话。 苏奇志回到书房独自静想了一早,心情复杂的像苏城突变的天气。 他这些年一直忧愁苏梨月的终生大事,怕她在外受委屈,所以一直想给她找个能依靠的人。 但这个人不能是傅砚辞。 傅砚辞的作风无人不知,阴暗狠辣是他的代名词,现如今还有不少人拿傅砚辞的名讳吓小孩,用现世活阎王来描述他都不过分。 月月如果跟着他,必定是受委屈的。 可…… 若是月月接近傅砚辞博得关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苏奇志命人带回三小姐的话就这么收了回去。 晌午时分,苏奇志接到了苏梨月报平安的电话。 “爷爷,我到京城了。” 苏奇志斟酌了下,还是开口提醒她,“好,你在京城当心点,注意安全。” 苏梨月知道爷爷暗指什么,“嗯,我知道的。” 挂了电话,苏梨月跟着傅砚辞从贵宾通道走到停车场,就连她都没意识到自己上傅砚辞的车已经到了熟练的地步。 车子驶出停车场,苏梨月笑意嫣然地对傅砚辞道谢,“谢谢三叔。” 傅砚辞不温不火地应了个鼻音。 苏梨月抿抿唇,“三叔也住在京城吗?” “嗯。” 她还在纳闷自己该怎么在京城和港城之间来回呢,这下连老天都在帮她。 欣喜地情绪溢上眉梢,“住几天呀,你什么时候回港城?” 或许一夜间这个姑娘的态度转变太快,也或许是她的问题太多叨扰了傅砚辞,他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没等他看过来,苏梨月先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在京城待几天,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要谢谢你的。” 傅砚辞长腿交叠,双手垂落于腹部,和以往的几次一样,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不用。” 苏梨月不听他的,沉吟道,“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傅砚辞拧眉“啧”了声,他睁开眼,不悦的声色如同昨夜苏城的雨气,带了丝寒意,“你很闲?” “不啊。”苏梨月摇摇头,“但我可以为了你空出时间。” 傅砚辞不懂女人的变化怎么这么大,他视线从她嘴唇划过,冷笑了声,“不怕被割舌头了?” “……” 瞧见姑娘身子明显一僵,傅砚辞笑意更深,他笑起来比不笑更可怖,像阴森洞穴里潜藏许久的怪物。 在她惊恐的注视下,他微抬下巴,“到了。” 苏梨月只好见好就收,为了能保住舌头不敢造次,离开前笑意溶溶地冲车里的傅砚辞说了句“我们会再见面的!” …… 苏梨月被傅砚辞带回京城这一举动,在苏城内外掀起一阵热议狂潮。 陈夕雯上瑜伽课听见学员聊及才知道此事,忙迭给苏梨月拨去电话。 苏梨月接到她的电话是在傍晚前往望江茶馆的路上。 “是我做梦了还是你断片了?敢情我跟你说的你全当耳旁风了?” 苏梨月听出陈夕雯的温怒,先软声软气哄了好一会儿,才冷静地和她分析,“我没事的,苏家和傅家再怎么样之间也有合作的桥梁,傅砚辞不会把事做绝的,我调查清楚就走,会保证自己安全的。” 陈夕雯才不吃她这套,“你打住你的想法,警告你啊,别把主意打在傅砚辞身上。” 苏梨月漂亮的眉微微蹙起,“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陈夕雯脸色难得严厉,“你不看新闻不看报难道还没听说过傅砚辞不好惹吗?这样的人你都敢去接近他,嫌命长是不是?” 苏梨月将车停进车库,戴着蓝牙耳机走进茶馆,“可不这样做我就一直调查不到爸妈的死因,十年了,即使是哥哥都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这步棋始终太冒险。”陈夕雯知道苏梨月的执念,但还是想劝她另辟蹊径,“要不去问问你哥的想法?” “……” 苏梨月神色微僵,“问他才是冒险。” 苏槿戈要是知道她去接近傅砚辞,不得原地炸掉。 幸好他现在在国外处理公司事务,不然知道她是被傅砚辞带走的,现在已经抵达京城抓她来了。 陈夕雯知道苏梨月在父母死因这件事上,一旦有想法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事已至此,她只好帮她盯着,省得她不留神就遭殃。 “行吧,你注意安全,有事开口。” - 望江茶馆固定日子会有京剧演出,苏梨月的带队老师许浊是个极爱传统文化的人,每当茶馆有演出,他都会带着舞团成员前来观摩。 苏梨月从侧面木梯拾阶而上,前方雅座传来清清浅浅地聊天声,她摘下耳机就听见为首的刻薄声音。 “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傅砚辞带她回来的,是她巴巴跟着人家回来的。” “可大家不都说苏梨月上了傅砚辞的私人飞机么,这还能有假?”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假,我怀疑她这个苏家三小姐的身份都是假的。” “元元!”许怡适时打断韦元珊的话,给她斟了杯茶,低声提醒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有一两个怕惹祸上身的纷纷出声。 “是啊元元,苏家虽不在京城,但势力庞大,我们还是不要惹的好。” “尤其是苏家那位大少苏槿戈,他疼妹妹的程度我不信你不知道,惹了他绝对没好果子吃。” “是啊,大一那年苏梨月被挂论坛造谣,那人的下场你忘了吗,听说他家也是数一数二的企业,现在都查无此人了。” “哎对了,小雅上回你涂的口红色号是什么来着。” 话题突兀被转移,大家感到莫名时,徐浅使眼色提醒。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觉转移了话题。 苏梨月走上最后一格台阶,径直走到茶桌旁落座,“不好意思,打扰大家谈心了。” 徐浅笑道,场面话信手拈来,“哪里的话,月月你瘦了哎。” “到的都挺准时。” 一道深沉的嗓音从另一侧木梯传来。 大伙儿见是老师来了,纷纷站起问好,许浊让大家都坐,喝茶间隙,围桌而坐的女生们都侃侃而谈,直到许浊问起—— “放假这几天有没有控制饮食?” “……” “……” 许浊一句话让气氛僵住,围桌而坐的女生们抿抿唇心虚地没有说话。 丁逸秀轻咳了声,保证道,“绝对不会耽误演出,老师放心。” 然后快速跳过此话题,“演出开始了。” 许浊也不是一根筋的人,知道小女生们放假会聚会也不会严苛她们,只是提出了下限。 京剧演员伴乐登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都落在舞台上,苏梨月虽眼看着舞台,但心里却在筹划该怎么和傅砚辞拉近距离。 演出结束,许浊端着一杯热茶提醒道,“下周去港城的演出敲定了,明天开始检查舞蹈情况,大家上点心。” 有人问:“下周,那不是临近过年了,我们还能回家过年吗?” 许浊放下茶杯,起身,“做好不能回来的心理准备,具体时间出来我再通知你们。” 一行人从木梯走下,大家都在谈论方才演出的观后感,提议舞蹈中如何加京剧元素,待许浊离开,女生们还是没忍住聊及下周演出不能回家过年的事。 苏梨月对回家的念头不深,她站在一旁给陈夕雯回信息,不经意的抬头,从侧面走廊看见从包间走出的几位男人,为首的男人气质廓然,饶是走廊略昏暗,苏梨月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仅是一秒的侧脸,她敢确定那人就是傅砚辞。 毕竟那样的气场和气质,她找不出第二个。 苏梨月正愁该怎么和傅砚辞碰面,他刚好出现,苏梨月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找了个借口脱身,从长廊走去,跟着他们从侧门离开茶舍。 屋外的天已是墨青色,暮色降临了。 茶舍门前人来人往,苏梨月没找到傅砚辞的身影,却在不远处的停车位看见了那辆熟悉的三地牌宾利。 她当即迈腿走去,却被身后稚嫩的嗓音叫住。 “月月姐姐!” 苏梨月转身便看见迎面跑来的小女孩,女孩穿着粉色公主朝苏梨月跑过来,苏梨月见状也张开双臂抱住她,笑容满面地说,“菲菲也来看演出吗?” “是呀。” 跟在身后的男人追出来,笑说,“菲菲快下来,别把你月月姐姐累着了。” 菲菲双手缠着苏梨月脖子,撒娇道,“不嘛,我都好久没有看过月月姐姐了。” 李德佑无奈,“不好意思苏小姐,菲菲比较任性。” 苏梨月摇摇头,“没事的李村长,刚看完演出吗?” “嗯。”李德佑点头,“这丫头非吵着要来城里找你,我担心你在忙就没好意思找你。” 李德佑是菲菲的爷爷,也是沙坝村村长,菲菲父母死于意外车祸,五岁后就由爷爷抚养长大,菲菲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唯独热爱跳舞,尤其无意在电视看过苏梨月的演出后,她对舞蹈更加热爱。 李德佑十分宠爱孙女,便带她来京城看苏梨月的演出,两人才有了交集。 苏梨月捏了捏菲菲鼻子,“小公主又耍脾气了是不是,姐姐这些天会很忙,下周在港城有演出,如果爷爷有空的话你才可以让爷爷带你去看,如果爷爷没空就……” “就不能耍脾气,我知道的。” 菲菲接过话。 苏梨月满意的点点头,“乖菲菲。” 李德佑适时提醒道,“好了菲菲,姐姐还有事要忙,我们也该回去了。” 菲菲再不愿,也只好从苏梨月怀里下来,恋恋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姐姐你跳舞要小心,我也会认真学习的。” “嗯,得空我去找你玩,好不好。” “好!” 末了,李德佑向苏梨月道谢。 其实每次见面,李德佑都会跟她说声谢,自从父母去世,菲菲整个人无精打采,小小年龄却有了不该有的沉默,后来看见苏梨月的舞蹈,她才对舞蹈起兴趣,也是从那开始,她开始好好吃饭,说要成为苏梨月这样的舞者。 苏梨月知道这些事,所以每当有假期,她都会去沙坝村找菲菲。 爷孙俩离开,苏梨月才想起原本要做的事,她往停车位看去,不出意外地没看见原先停在那的车。 机会错失,她失望地走下台阶,她低着头心情低落地看着地面,忽然一道炽白地车灯照过来,苏梨月下意识抬头看去,以为是自己挡住路,往后退了一步。 可车子却在她面前停下,后座车窗缓缓降下,男人的脸庞渐渐映入眼帘,苏梨月和他视线交融,眼底暗流涌动着各种情绪,而他被压在镜片后的眸子却平静无常。 “上车。” 8、第 8 章 傅砚辞回国主要目的除了处理公司的蛀虫,还有巩固华盛在京城的产业,第一桩便是收购沙坝村的开发案。 和李德佑约谈才知道金家也有意掺和沙坝村的开发,这让李德佑嗅到沙坝村的价值,趁机想敲一笔,但他千算万算,漏算了傅砚辞捉摸不定的性格。 他最不吃威胁这一套,所以在李德佑露出贪婪嘴脸的时候,谈判提前结束。 离开茶舍,傅砚辞坐进车里就把眼镜勾下扔在扶手的储物盒里,不经意的抬眸,他看见追出来的苏梨月,对方伸着脖子四处看,不知在找什么。 “等下。” 傅砚辞叫住预要启车的关默。 关默顺着傅砚辞的目光看去,瞧见李德佑和一姑娘有说有笑的。 作为老板的总特助,关默这么多年恪尽职守,当他知道老板把苏家三小姐从苏城带回来后,对苏梨月的事就上了心,在查苏梨月时无意得知苏梨月和李德佑的关系纽带,这会儿瞧见苏梨月,才斟酌着汇报:“老板,李德佑的孙女很喜欢苏小姐的舞蹈,因此两人关系交好,得了空苏小姐还会去沙坝村找李德佑孙女。” 傅砚辞沉声,“你的工作倒是做的越来越细致了。” 关默跟随傅砚辞多年,说不了解他都是假的。 当下的话听着是夸奖,实则是说他多事了。 …… 苏梨月轻车熟路上了车,见傅砚辞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她冲他笑,眼睛弯弯的,像一朵春日绽放的明艳花儿。 “好巧啊三叔,你也来喝茶吗?” 傅砚辞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苏梨月抿抿唇,礼貌道:“今晚又麻烦三叔送我回去了,谢谢。” 傅砚辞双手交握落于腹部,眉梢轻抬,“苏小姐的谢都只出于口头?” 苏梨月略怔,白天说请他吃饭不是还拒绝来着吗。 她试探道,“我请你吃饭吧?三叔什么时候方便呢。” “现在。” “好啊,我们去哪吃?” 随后,苏梨月听见傅砚辞向驾驶位说了个地名,在京城读书两年,她对这个地方略有耳闻,用一个字总结就是,贵。 是她承受不起的价格。 虽然苏奇志和苏瑾戈会定期给她打零花钱,但苏梨月始终觉得苏家能将她抚养长大是恩赐,对于他们给的零花钱她也只是用于日常所需,所以在听见饭店名字,她默默倒吸一口气。 但为了调查,她咬咬牙,忍了。 可苏梨月紧咬的后槽牙,在看见饭店的菜单时,“咔擦”碎了。 知道贵,但没想到贵的这么离谱,吃的是黄金吗?? 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想法,苏梨月做好向陈夕雯借钱的准备点了几样配得上傅砚辞的菜系。 服务员帮两人倒酒后退开,苏梨月端起盛有酒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敬他,“在苏城,谢谢三叔的帮助。” 傅砚辞没有动作,黑沉的眸子紧盯她握住的酒杯,“你不是酒精过敏么?” 苏梨月没想到爷爷寿辰那天她无意推脱的一句话都能被他记住,眼里载满笑意,坦诚地点头,“是啊。” “还敢喝酒?” 苏梨月解释,“用白开水敬您显得不尊重,我喝一点点没事的,大不了去医院住几天。” “……” 好一招忍辱负重。 他低估了这个女人。 不仅胆大,还是一名好演员。 只是演技太拙劣。 猎人设好陷阱等着猎物跳入,或许太过心急反倒露出了马脚,导致聪明的猎物反其道而行。 傅砚辞见她这么说,唇角微翘,端起酒杯和她的轻碰了下,然后抬了抬下巴,“喝吧。” “……” 苏梨月就是那个失足跌落陷阱的猎人,和傅砚辞面面相觑,她还是敛下了心中的讶异。 她故意端起酒杯只是为了试探傅砚辞,谁知他不仅不掉进陷阱反而推脱她喝酒。 但苏梨月也不傻,人设既然立下就没有自己推倒的道理。 她将酒杯放下,皱着眉头,嘴角向下瞥,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三叔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傅砚辞寒凉的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我说过我是善人吗。” 苏梨月控诉他,“可如果我真的喝了怎么办呢?” “给你叫救护车。” “……” 聊不下去了。 餐桌的气氛凝静,静得只剩留声机的古典乐。 沉重的气氛直到服务员将饭菜端上桌,苏梨月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歪着脑袋,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看着对面的傅砚辞,“三叔来找我吃饭不是单纯为了让我谢谢你吧?” 她的明牌让傅砚辞眉骨稍抬,示意她继续讲。 “沙坝村的开发案,对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傅砚辞面色从容地夸她,“你很聪明。” 其实苏梨月刚才在人群中不仅看见傅砚辞,还看见了李村长,能和傅砚辞走一起的除了利益她想不出其他的。 但为了接近傅砚辞,苏梨月没放过任何细节,当即让陈夕雯查了华盛和沙坝村之间的纽带,才知道华盛有意收购沙坝村开发,李村长对收购条件不满意,才迟迟没有同意。 而她能在茶舍门口遇见折返的傅砚辞,正是因为他看见了她和村长在交谈。 但被傅砚辞利用,苏梨月倒是不生气,反而内心的愧疚感减少了几分。 这样就算扯平了。 苏梨月开门见山,“如果我帮你搞定这个案子,有什么奖励呢?” 傅砚辞扶着酒杯底座,两指推动酒杯在桌上轻轻画圈,杯中的酒红色液体便随着惯性旋转出涟漪,他神色平静地看着被挂在杯壁又跌回杯里的液体,“说你想要的。” “你。” 话落,傅砚辞才缓缓掀起眼皮,一道审视地目光落在苏梨月身上,阴沉的眸色比冬夜的风还要凉。 苏梨月不敢造次,立即改口,“的微信。” 傅砚辞却忽的从鼻腔哼出笑,“你比我想的要大胆。” 苏梨月接过他的夸奖,“胆子不大怎么跟着你,对吧三叔。” 她的眼珠偏浅,琥珀色,一双盈盈动人的眼里满是真诚和清澈,傅砚辞不明白她明明生活在不幸的家庭里,为何眼里还总是充满光。 这么多年,她一点儿也没变。 和九岁时一样,明明害怕的要死,却还是会笑着祝他生日快乐。 一瞬的失神,傅砚辞很快又掩下眼底的情绪,清了清嗓子,“做到再说。” 抿了一口酒,他又补充,“没完成就把你丢海里喂鲨鱼。” “……” 吃过晚饭苏梨月跟在傅砚辞身后,熟练的上了他的车。 驾驶座的关默清楚傅砚辞的为人,就在他以为老板会冷着脸让苏梨月滚下车时,关默居然从老板脸上看见了无奈的表情。 傅砚辞没有一丝不悦的情绪,似乎已经习惯了苏梨月的存在。 真是活久见。 关默不敢多言,启动车子前询问苏梨月的住处后没再说话,但又时刻关注后面的动静。 后座的两人都没说话,傅砚辞习惯在车上闭眼假寐,也没管一旁的姑娘在干什么。 直到一声轻飘飘的惊叹语传入耳膜,他才掀开冷白的眼皮偏头看去,姑娘正趴在车窗,看着窗外飘过的雪花。 暮色下的雪花像夜空中的流星,有风吹过,一颗颗洁白的雪花像一串串珍珠坠在空中,车速不快,车窗上落了几片雪花,姑娘用手指抵住,隔着车窗和雪花相碰。 她不满于此,双眼载满希望地扭头看向傅砚辞,“我可以开窗吗?” “不可以。” 苏梨月知道在别人的地盘就要听话,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所以在礼貌询问后,他不同意便没再要求。 她隔窗观雪,被藏在心底的儿时记忆如破土的小草,不由分说地涌入脑海。 她从小跟着爸妈在安城生活,南方不见雪,所以她从小的愿望就是看雪。 后来放寒假,爸爸妈妈带着她来京城,正巧碰上京城的初雪,五岁的苏梨月穿着白绒绒的公主裙在雪中跳舞,爸爸妈妈在一旁相拥陪伴。 多么日常的一幕,现在却是奢求。 怕会深夜痛哭,她这么多年都不敢回忆那段记忆,现在或许想到要回到一个人的家感到孤独,也或许看见初雪触景生情,被她埋藏的记忆才又浮现。 耳边仿佛还留有五岁时和爸爸妈妈玩雪的笑声,可眨眼她却是一个人,连梦境都没有。 苏梨月也没了看雪的兴致,扶在车窗的手无力放下,低垂脑袋克制自己不去回忆。 在她深呼吸调整情绪时,面前伫立的车窗缓缓下降。 苏梨月反应慢半拍,困惑的回头看向傅砚辞,很快又转为雀跃,黯然的双眸堆着笑跟他说谢谢。 这么多年向来没人能牵动傅砚辞的心情,但刚才他确确实实看见苏梨月低落的表情心里不是滋味。 那双充满希望的双眼霎时晦暗无光,像明亮的天空被乌云笼罩一样。 但他没心思去搞懂自己内心的想法,只当是可怜她孤身一人在京城生活罢了。 见她这么爱看雪,傅砚辞难得主动搭话,“不冷?” “不会。”苏梨月摇摇头,而后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问他,“你冷吗?” 傅砚辞无声摇头。 但苏梨月还是将全降的车窗升上了些许,她趴在车窗上,仰头望着从空中落下的雪花,一点点给道路和树木穿上银白的装束。 “每年的初雪都好像是上天落下的惊喜。”* 苏梨月的嗓音轻轻软软的,像寒冷冬日的一杯热可可,“而且我们可以把难过都埋进雪堆里,来年一定会有新的希望。” 傅砚辞抓住重点,“有心事?” 苏梨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向他求助,便摇头否认。 她想询问傅砚辞有没有不开心的事,谁知双唇刚张还没说出话,眼前的男人忽然靠近,她下意识往后退,可身后就是车门,无处可退。 傅砚辞屈起食指抬起她的下巴,两人的距离挨得近,甚至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可被压在镜片后的眼眸却依旧透着疏离和探究。 窗外飘进的风吹乱了苏梨月的长发,发丝随风飘扬,落在他肩上,贴在他西装上。 他抬起她下巴打量了片刻,抿着的唇才微启,“妹妹,没人教你撒谎时要掩盖情绪么?” 9、第 9 章 黑色宾利在香榭园前停了又走。 驾驶位的关默大气都不敢喘,天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跟在傅砚辞身边,他见过形形色色对老板投怀送抱的女人,其中也不乏有胆子大的,但她们都因胆大付出了代价,不是企业遭殃就是玻璃心感觉受了屈辱,总之没一个女人能笑着从傅砚辞身边离开。 除了今晚的苏小姐。 她不仅无视老板的警告,反而竟然敢在那种情况下调戏老板。 “没人教,请三叔赐教。” 这是她当时的回答。 最诡异的是,老板居然让她完好的下车了。 尽管现在的老板心情似乎不太美丽,但发生刚才的事还能让傅砚辞保持这么冷静的心情,堪比老板喜欢男人还要震撼。 不知过去多久,手机铃声破开了安静的车厢。 “咩事?” (什么事?) 傅正平见惯了他这样冷冰冰的语气,拨通电话直奔主题,“你喺苏城嘅事,我都知啦,既然都喺京城,帮苏老头睇下阿妹。” (你在苏城的事,我都知道了,既然都在京城,帮苏老头照顾下妹妹。) 两人对话说的是粤语,傅砚辞嗓音低沉,跟他说普通话的腔调不一样,像老式收音机的声音。 听见那边的话,他无奈又压着脾气,一声“爷爷”像在提醒又像在妥协。 傅正平知道他想说什么,“争你数记阿爷这。” (欠你的人情记爷爷这。) 傅砚辞嗤笑,“你争我数仲少?” (你欠我的人情还少?) 听筒里傅正平的声音还在响着。 “行了。”傅砚辞打断他想打感情牌的话,扔了句“没有下次”把电话挂了。 手机被扔在一边,傅砚辞看着窗外飘下的雪花,从小到大他身边出现过各种各样的人,不管男女,甚至连亲人,接近他都是为了算计他。 他们渴望享有他的财富,却有忌惮他的权力。 久而久之,傅砚辞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突然出现的苏梨月。 直觉告诉他,她的出现也是带了目的的,只是这姑娘比其他女人厉害,她善于隐藏,会拿捏人心,甚至连傅老爷子都请得动为她说话。 傅砚辞从没遇见过能和他对手的女人,难得对她起了兴趣。 他倒是好奇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 次日,苏梨月起了早回学校练舞,寒假期间学校几乎没有人,除去最近有演出要回来练舞的学生。 昨夜下了雪,枝头覆上了一层洁白的雪,沿路走进京城舞蹈学院,像美丽的画作。 迎面吹来寒风,冷的刚从车里出来的苏梨月把下巴缩进围脖里,苏梨月走进教学楼,狂风被墙壁阻挡在外,她才把手和下巴伸出来,舞团成员纷纷到来,舞房回响着悠然的古典旋律。 直到时钟指针指向12,大家才结束了今天的练习。 苏梨月和唐一慧靠坐在墙边喝水,眼看着穿着统一工作服的人从外搬进一箱箱的咖啡和轻食餐,许浊跟着大部队一块进来,坐在苏梨月身旁,“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 苏梨月打趣,“看你这表情,坏消息也坏不到哪去嘛。” 许浊倚靠着墙,笑的慈眉善目,“对于你来说是坏消息,对我来说又不是。” 苏梨月眉心微皱,生出不妙的感觉。 “好消息是什么?” “你最喜欢的魏老师回国了。” “坏消息呢?” 许浊指着走廊尽头,“蒋少在等你。” “……” 难怪右眼皮一直跳。 偏偏这时,把餐食放下的工作人员特意对着苏梨月说了句:“蒋少说他心疼他的女人减肥不吃饭,替您请大家吃轻食餐。” “……” 苏梨月咬紧后槽牙起身。 唐一慧问她,“去哪呀?” “算账。” 蒋浩南作为蒋氏集团独生子被媒体广泛关注,导致他的行为也被大家密切关注,尤其在追求苏梨月这件事上,成了全京城世家子弟圈子里人尽皆知的秘密。 蒋浩南在追苏梨月,只有苏梨月不知道。 又或许,她是在装傻。 “小月月我就知道你会出来找我,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蒋浩南站在阳光下,一套简单的黑色棉服搭牛仔裤,耳垂上的耳钉被阳光照的反光,衬得他又痞又帅。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踩着阳光踏过地面的雪走到苏梨月面前,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 “你一天到晚没正事做吗?” 蒋浩南声音闲散,意有所指地说:“有啊,追你不就是正事。”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把你带来的东西都拿走。” 苏梨月的拒绝对蒋浩南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不厌其烦地继续邀请,“给个面子呗,追你两年了我送的花你不收,请你吃饭也不来,那帮孙子都快拿我当笑话,那些是轻食餐,不会胖的。” 苏梨月懒得理他,“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喜欢你,你不信非要做这些徒劳无功的事,被他们当笑话能怪谁,我警告你,再做这些扰乱我生活的事,以后我都不会再来见你。” 这两年,她说过无数难听和疏离的话,对蒋浩南都无用。 偏偏他最怕苏梨月不理他,以至于每回苏梨月都拿不去见他为理由威胁他。 听她这么说,蒋浩南再想邀请也不敢在说话了,只好软着语气让她不要生气。 “好了我不打扰你练舞了,你要是需要我call我,我随时在。” 苏梨月敷衍的点了两下头,“快走快走。” 然后目送他开着心爱的跑车扬长而去,她长舒一口气,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蒋浩南不在身边烦人,苏梨月心情愉悦地哼着歌回舞房,一行人午饭后又练了两小时才收拾东西离开。 苏梨月不急着回家便没叫车,打算沿路散步走一走。 她刚走出两百米,一辆贝壳粉迈凯伦停在她身侧,驾驶位降下车窗,男人欠嗖嗖地对她吹口哨,“嘿大小姐,要搭车么?” 苏梨月听出严斯的声音,打量一番他的新车,没忍住吐槽了句:“太骚了。” 严斯‘哎哟’了声,手肘搭在车窗上,脸上的笑意张扬又肆意,“真不懂欣赏。” “……” 严斯抬了抬下巴,“去不去威士盾?施晴已经到了。” “走呗。” …… 严斯和施晴是苏梨月在高中时期交的好友。 起初三人并不对付,个个桀骜不驯各有主见,谁都不服谁。 后来苏梨月被人黑上学校内网,还是严斯和施晴用自己黑客技术找出人给苏槿戈处理的。 按他们的话说,自己的狗不能被别人欺负。 一来二去,三个人拌嘴拌了十来年,也是为数不多知道苏梨月所有经历的人。 威士盾是一所私人马球俱乐部,三人所在的vip休息室能一览室外马场全景,室外马球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室内八卦声不断。 施晴双手托腮,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听陈夕雯说了,你现在可是傅砚辞的心尖宠。” 苏梨月一口咖啡差点呛住,“造谣犯法的,朋友。” 严斯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上,双手大咧咧放在扶手,略显玩世不恭,“你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被傅砚辞护着的么,这样的谣言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对啊对啊。”施晴附和道,“更何况傅砚辞对你是真的不同。” 严斯吊儿郎当地给苏梨月竖了个大拇指,“加油,你要是做的成功就是宋云栀。” 宋云栀这个名字,不论是在京城还是邻市都是响当当的名号。 但更多人关注到她,是因为她是季庭川的妻子。 两年前,京城的季家和沪城的宋家联姻一事,须臾攀登各大榜单头条,这件事的爆.炸程度持续了两年,热议只增不减。 至今都还有很多人赌他们必定会离婚,但季庭川却越来越爱宋云栀,不仅拍卖会为她点天灯,还为了哄她开心送一艘价值27亿的豪华住宅型游轮。 但近日听说两人在闹离婚,关于宋云栀利用季庭川帮宋家获得项目方案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当事人也没出来解释,像是默认了这一则新闻。 全世界都知道宋云栀在利用季庭川,只有他不知道。 又或者说,他在装不知道。 苏梨月唇角一扯,勾出一抹笑,“我可没打算跟傅砚辞结婚。”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结束了关于傅砚辞的话题,“约我过来,你俩不比一场是不是说不过去?” 严斯从烟盒里甩出一根烟衔在嘴边,声音含混道,“有比看我俩比赛更有趣的事。” “什么?” 苏梨月问。 严斯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齿轮咔擦划动,一道火焰从他的虎口窜起,点燃了他嘴边的烟,随着一团白烟吐出,严斯磁沉的声线也响起来。 “傅砚辞在隔壁观赛室。” …… 傅砚辞所在的观赛室是贵宾专属,场地很大,吧台酒水应有尽有,不但有一面宽敞的落地窗供大家看马球,还有一台显示屏实时播报马场比赛的情况。 在字正腔圆的播报声下,贵宾观赛室的门被侍应生推开,一抹颀长伟岸的身影先从外进来,宽肩窄腰后跟着一位精致优雅的女人,黑色披肩斗篷短款大衣穿在身上,和季庭川的长款黑色大衣相辅相成,贵气感拉满,两人的骨相十分优越,气质漠冷,像裹挟了屋外的寒风,让方才还热闹的观赛室须臾跌入冰窟。 大家对他去哪儿都带着宋云栀已经司空见惯,见他来了身为俱乐部老板的林灏先打趣,“季老板,今儿个怎么迟到了,是不是宋妹妹又闹脾气啦?” 季庭川牵着宋云栀落座傅砚辞身旁的位置,才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半眯的眸透着浓烈危险的气息,恶狠狠地掷下一句警告,“想死?” 林灏习惯了他这副凶狠模样,不再讨无趣,看向傅砚辞时,欠欠儿的声音回荡在观赛室。 “傅憬言知道你回国特意在苏城设宴款待你,结果你去砸人场子还教训了他的人,老三,你怎么能这样呢。” 字字都透着责怪,但语气却轻慢,说到最后尾音上扬,笑出声来。 傅砚辞三指捏着燃烧的雪茄,尾指的金徽章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晃晃的,像一团火球,他听见声音,懒怠的掀起眼皮,语焉不详地道了一句,“跟季总学的。” 季庭川靠坐在圈椅,微抬了下手,说得一口地道的京腔,“我做事可没您这么狠,傅憬言听说自己人被你教训后都快气死了,我怎么可能干得出这种刺儿头事。” “是干不成。”傅砚辞睇他,“你不留活口。” 傅砚辞说的一点也没错。 南有傅家北有季家,两个都是不好对付的角。 大家把傅砚辞和季庭川名字放一块时,傅砚辞都显得没那么可怖。 他待人温和礼貌,所以极少人知道他内里的真实性子,被称为笑面虎。 而季庭川是装都不装一下,把狠字写脸上。 当然,他也有少数温柔的时候。 比如面对身旁端坐的姑娘时,眉眼低垂地提醒她少喝点酒。 林灏每回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都忍不住调侃,“小宋妹妹不愧是我们圈内出了名的乖乖女,把老季这暴戾的性子都给调成啥样了。” 话落的同时,一个玻璃杯朝着林灏扔去。 林灏机敏躲过后骂了句,“我靠你真狠啊。” 季庭川冷眼觑他,唇角无声勾起清冷的笑,看了身旁姑娘一眼,缄口不语。 她宋云栀要能称得上乖乖女,那这个世界的女生都死绝了。 她就是一只装乖的黑天鹅,只不过披了层白毛装纯洁罢了。 旁人不知,季庭川清楚得很。 就像现在,她双眸清滢地看着他,扯着他袖子的动作不大却正好能被所有人看见,然后轻眨了下眼,递了杯高浓度的酒到他嘴边。 “老公,不要生气…” “……” 要不是昨晚宋云栀拿刀指着他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季庭川都差点被她这副乖柔的嘴脸迷惑。 “三爷,我听说你看上了沙坝村。”裴沧端了杯威士忌站在窗前,直到一场比赛结束,他才转身加入了话题,“金子默和傅憬言可都盯着呢。” 林灏没再去招惹季庭川,拎了几瓶酒到桌上调配,“你那位不让人省心的弟弟昨晚约李德佑吃饭了。” 傅砚辞半倚半靠,看似慵懒的坐姿脊背却挺直,他夹着雪茄的手拎着一只玻璃杯,杯中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起来,他也不急着喝,看着即将溢出又被摔回酒杯的液体,他玩味地勾了勾唇,“那又怎样。” 箫胜看准时机附和道,“也是,只要有眼光的都会选华盛,选了他们不就相当于和三爷作对么,全京城谁不知道三爷和傅憬言的竞争关系。” 林灏把调好的酒递给箫胜,哼笑了声,骂了句脏的,“妈的,他就像条疯狗似得,这些年老三参与什么合作他都来掺和一脚,每回都被老三教训,还没长记性呢。” 裴沧问,“三爷打算在京城待多久?” 傅砚辞漫不经心应声,“不确定。” 裴沧犹豫了几秒,还是试探出声,“你从苏城带回一姑娘满城都知道了,说不定金子默和傅憬言也都关注着呢。” 傅砚辞轻掀眼皮,透过镜片望向站在窗前的裴沧,眉梢挑起,浑身满是高位者压迫的气场,“你很关心我的私生活?” 即使室内暖气开的足,此时此刻也让在座的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尤其是裴沧,不敢再逾越了,“没有,没有……” 沉静下来的观赛室里播报赛事的声音变得尤为清晰,播报员声音略微激昂,大概是一名女生打马球赢了俱乐部的球队。 季庭川走到傅砚辞身旁,手搭在他肩上,低声感叹,“这不是你带回来的小姑娘么,追到这儿来了。” 箫胜直接鼓起掌来,“林灏你的球队还需要多练练啊,居然被一姑娘赢了。” “她是这儿的会员,常来。”林灏笑说,“这样,去让人把她请过来认识一下,这么厉害的姑娘少见。” 他的一语双关别人听不懂,季庭川和傅砚辞门儿清。 傅砚辞抬眼望过去时,窗外马场上的姑娘正穿着一身黑白马术服骑在马身上,脸上的笑容明媚得像夏日的太阳,烈焰又热情。 不多时,俱乐部管家出现在马场,不知和苏梨月说了什么,姑娘便被带走了。 几分钟后,和苏梨月一起到观赛室的,还有身后跟来的金子默。 “嗐原来是你们啊,我还寻思着请这位姑娘到我那坐坐呢,马球打这么厉害的女生我少见。” 金子默自来熟走进观赛室,拉了把椅子就坐下了。 林灏扯了抹礼貌又不失厌恶的笑,“金少也在啊,怎么不去陪你的朋友来我们这串门。” 金子默指了指苏梨月,“我说了,我是来请这位姑娘的。” 说完,他把目光落在傅砚辞身上,“我说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三爷,好像你从苏城带回来的小姑娘啊。” 苏梨月刚进来就悄然环视一圈,里面都是叫得上名字且活跃在圈内话题的人物,尤其是那位带了妻子出席的季庭川。 苏梨月只敢看他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他光是坐在那,气场凌厉的让人窒息,不像傅砚辞那般会隐藏,是直接把冷戾都摆在了脸上。 要说傅砚辞是上位者的压迫,那季庭川就是会走下高位,然后亲手掐死你的恶魔。 而他身边的女人,就是传闻沪城宋家的乖乖女,但苏梨月从她眼里看出了无尽的野心。 她的视线停在宋云栀身上不过三秒,就感觉季庭川的目光凝了过来,苏梨月立马挪眼,看向一旁的傅砚辞,适时出声,“三叔。” 傅砚辞压下杯口,将威士忌饮尽,然后把雪茄横放在烟灰缸上,没应声。 被忽视的金子默气得扯了下唇角,“小妹妹,傅砚辞他都不想搭理你,我们就不扰各位雅兴了,你跟我过去,我跟你交流交流马术。” 说着,他直接伸出手想去抓苏梨月手腕。 苏梨月侧身躲过了他的手,“谢金少抬举,您的俱乐部名号响亮,是我运气好罢了,” 屡次遭到姑娘的拒绝,金子默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要不是他想旁敲侧击看看这女的在傅砚辞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他都已经直接让人绑了去。 “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睁大眼看看这儿的位置你能坐哪,你配坐哪,我让你去我那都算给你面子的。” 在场的裴沧和箫胜都不敢出声,他们拿捏不准三爷的态度也不好出面,毕竟金家和傅家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苏梨月站在那没动,把求助的目光落在主位的男人身上。 可他低着头处理手机的工作,从她进来到现在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仿佛她的事不关他事,那次在南山府会真的只是看在爷爷薄面帮她,没有下次。 “三爷既然不表态,那人我就带走了。” 苏梨月隐忍地咬着唇,一双祈求的眸还留存希望凝在傅砚辞身上,可他孤傲淡漠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任凭苏梨月的视线要把他看穿,他也依然不为所动。 旁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苏梨月生的冷艳高贵,鸦羽下的一双浅瞳透着不容侵犯的傲骨,她有点儿不高兴了,刚才的那股委屈娇弱彻底消失,唇线微抿,说话时语气平淡却极具攻击性。 “虽说金家在京城名列前茅,但我是被林总请过来的,这间休息室里傅家,季家,林家都在场,金少强行将我带走,难不成是不给各位面子?” 好一句不给面子。 好一招明哲保身。 她都搬出不给三大家族面子的话了,金子默现在再敢对她动手,就是拂座上宾的面子。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金子默转瞬变得跋前疐后,前一步会踩到三大家族,后一步又会碰着自己,怎么走都是问题。 于是他择了迂回的方式,“三小姐,你这话可就言重了,我只不过是看你马球打的好请你过去探讨一下,更何况你瞧瞧,这儿哪还有你的位置呢。” 话音刚落,主位一直作壁上观的男人开口了。 “过来,坐三叔这儿。” 10、第 10 章 苏梨月落座傅砚辞身侧的沙发,声线低低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了句:“抱歉,又给三叔添麻烦了。” 完全没有刚刚和金子默对峙的傲气,又完全变回乖顺娇软的姑娘, 傅砚辞着实为她的变脸速度惊了半秒,将雪茄递到嘴边,腮帮凹进去,浅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青烟隔开了他和苏梨月的视线, 烟雾缭绕后,傅砚辞那张清隽矜贵的脸才慢慢变得清晰,薄唇轻勾,微带着凉意的声音传入苏梨月耳畔。 “苏小姐明哲保身的功夫了得。” 苏梨月听得出这并不是夸赞,而是阴阳怪气的说她拿傅家、季家、林家当挡箭牌。 他是在怪她。 但苏梨月不接他这一招,反把问题的根源指向他,“若不是三叔袖手旁观,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傅砚辞收回视线,淡如清水的掷下一句:“没有下次。” 彼时,林灏热情地把现调的鸡尾酒端过来,“小妹妹,给你试试我刚调的。” 苏梨月知道这儿的人没一个得罪得起,加上刚刚还拿他们说事,依然不敢拂了林少的面子,正当她准备接过放一边时,身旁的男人替她回绝了。 “果汁。” 林灏领会,耸耸肩后把果汁递过来。 傅砚辞把果汁给苏梨月时,落了句轻飘飘的话。 “想留在这就安分点。” 苏梨月捧着果汁没再说话,过了两秒,她听见身旁男人低沉的冷笑声。 傅砚辞冷冷的隔桌望向金子默,目光森冷的像刀锋尖锐,“金少既然死皮赖脸坐下了,我们没有赶客的道理,你要是诚心来看比赛,我们欢迎,但要是带着其他目的,别怪傅某不讲礼貌了。” 金子默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瞧三爷这话说的,我明确说过我是觉得这位小姑娘厉害才想邀请她过去坐坐的,要不是被你们截胡,我也不会过来不是。” “小姑娘。”金子默看向喝果汁的苏梨月,“既然你不肯过去我那边,不如和我打一场,如何?” 语毕,在场除傅砚辞外四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在担心,担心的不是技术,而是这场比赛的金子默挑起的,他绝没善意。 金子默是威士盾的会员,林灏知道他有几把刷子,在这开会员也只不过是为了撩妹,但其实下过的场次不多,可他接触马球很多年,就算再不会也比一个女孩子懂得多。 见状,林灏当即打圆场,“她只是业余的球员,在我这才学了几节课,金少这不是欺负小女孩么。” 金子默却不打算松口,持续咄咄逼人,“刚刚不是打的挺好,怎么,跟我打就不行?是不给我金某面子还是说三爷不舍得?” 他的每句话都充满了试探性,试探傅砚辞对苏梨月的态度和反应。 苏梨月看出他的目的,弯唇笑起来,软糯的声线道出锋利的话,“哪敢拂金少的面子,我是怕您输了下不来台罢了。” 在场的人听了倒吸一口气,倒不是因为她敢于应战,而是敢直面挑衅金子默的,她是为数不多的女性。 就连男人都极少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季庭川偏移目光看向苏梨月,他终于明白老三为什么对这姑娘格外上心了,气势颇有老三的意思。 在大家为苏梨月一句话感到震惊时,傅砚辞唇角虚勾,倒是欣赏她的胆识。 金子默被姑娘一激,气的牙痒痒又不能骂,最后只能站起来气得拍了两下手,“来,大家都来下注,看看这场比赛赢家是我还是这位从苏城来的三小姐。” 球赛下注是常见的游戏,但傅砚辞却没动作。 林灏瞧见苏梨月的表情,解释说,“不用理他,他来看过这么多场球都没下过的。” 桌上热闹下注,沙发上苏梨月坐在傅砚辞身旁,学着别人叫他的称呼在他耳边低语,“三爷,我不会让你输的。” 傅砚辞斜睨她,声线低沉悦耳,自携一股慵懒痞气,“我不打没把握的仗。” 苏梨月鼓了股腮帮,赌气地扔了句,“等着瞧好了。” …… 入冬的京城即使在艳阳高照的下午也依然冷风簌簌,但比晚上的风要温和许多。 宽敞的马场因两人的比赛空闲出来,苏梨月迎着阳光,长身玉立,一套黑加白的马球服被她穿在身上气质清贵优雅,马球靴裹着她的腿,让她的身形显得更加优越,一双长腿映入大家瞳孔,随即踩上脚蹬一跃而上稳坐在纯血马上。 她看样子确实是常来,马儿对她熟悉,和球员配合也默契。 骑在马背的姑娘眉眼舒展,隔窗望着观赛室,唇畔掠起一点笑,洋洋得意地像在跟傅砚辞说她会赢的。 傅砚辞轻嗤,“幼稚。” 金子默的为人苏梨月不是不清楚,她敢答应这场比赛除了她有十成的把握外,无非就是为了引起傅砚辞的注意。 比赛时,苏梨月多留了个心眼,为防止金子默搞小动作,她刻意和他保持了一根杆的距离,多次金子默想贴身而来,都被她巧妙躲开。 可这样的结果就是让金子默队接连进了三球,苏梨月利用私教常常说的‘不要骄傲’,让还沉浸在进球喜悦的金子默毫无防备进了三球,将比分拉了回来。 赛场上苏梨月左手持缰右手持马球杆,在和队员的配合下拦截金子默好几球,不论正手、左侧都能稳准狠把目标球击中传给队员,裁判口哨声响起,苏梨月队又得一分。 比分很快来到4:4,关键赛点的一球。 苏梨月一手举马球杆一手控制缰绳,看着脸色铁青的金子默,她歪着脑袋开口,“承让了,金少。” 观赛室的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裁判宣布最后一回合开始后,金子默像杀疯了的猛虎,把目标从其他球员转移至苏梨月身上,整场下来只拦截苏梨月杆下的球,好几次出现马贴马的截球的情况。 吓得施晴从沙发上站起来,“照这么比,这丫头会不会摔下去啊。” 严斯倒是相信苏梨月,“放心好了,她不做没把握的事,你忘了她从小就学马球了,换个角度想,我们还得感谢她那位恶魔的妈呢,不然这丫头怎么能在这比赛。” 金子默最终还是起了歪心思。从手套翻出早已准备好的针,试图靠近苏梨月时扎在马背上,但对方好像料到他会有小动作,在金子默靠近的前一秒挥动球杆将地上的马球带起,然后朝悬空中的马球稳准狠击去,手臂握着马球杆在空中旋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马球跌落,口哨声响起,苏梨月再赢一球。 所有观赛室的人还没来得及为她的反手后背击球鼓掌,马场的苏梨月为了躲开金子默的针稍用力牵动缰绳,令正在奔跑的马儿受惊,猝不及防高抬马蹄,险些将马背上的苏梨月甩出去,但即使她反应够快,也还是被马背失衡的突发情况翻了身,苏梨月紧抓着缰绳悬挂在马侧跑了一段路,用出所有力气才坐回马背。 所幸苏梨月有多年骑马经验,尤其系统学过碰上马儿受惊该如何应对,她冷静下来稍松了松缰绳,在马背上不停呼唤飓风的名字,牵着他在马场转小圈才渐渐控制住飓风。 候在一旁的管家在发生的第一时间便想冲进马场,可见苏梨月用着正确的方式控制飓风,他就没往前,担心再次惊着飓风。 好在苏梨月每次来都骑飓风,飓风也对她较为熟悉。 vip观赛室里的人心都悬了起来,尤其看见苏梨月被悬挂在马侧时,个个都急得站了起来。 林灏看着她沉着冷静地控制住飓风,不由得赞叹道,“这小姑娘有两下子。” 依旧八风不动的傅砚辞坐在主位,一双长腿交叠,目光不移地望着马场上的姑娘。 她的马术服主色以黑白为主,手臂的白色布料被染红,姑娘却好像没有痛觉似得,从马背上跳下来对着休息室的他挥杆笑起来。 山头的云层渐渐被染成橘黄色,大地洒下一片橙光,夕阳落在苏梨月身上,像一件镶着金丝的精品娃娃,容不得人触碰。 傅砚辞霎时分不清究竟耀眼的是她还是云边的夕阳,他顿了顿,牵起唇角,笑了出来。 箫胜同金子默一样,觉得苏梨月只是个弱女子不可能在马球比赛赢得过男人,所以赌的是金子默,比赛结果出来后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绿的。 “苍天,金子默居然输给一个女人。” “这不是普通的女人,是赢了金子默的女人。” 傅砚辞拿起椅背的外套站起来,不置可否:“走了。” 离开观赛室有条道路直通大门,可傅砚辞却绕到了更衣间,翟叔也不问缘由,但心里跟明镜似得。 苏梨月换好衣服跟在他身旁,“后不后悔?” 傅砚辞觑她,“后悔什么?” 苏梨月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后悔没赌我呀,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输的。” 傅砚辞没接话,见她蹦蹦跳跳地像个得到糖就满足的小孩,唇角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苏梨月见他没搭话,继续追问,“我赢了哎,没有奖励吗?” “我答应给你奖励了?” “没有。”苏梨月鼓着腮帮说,下一瞬她又笑起来,“但我脸皮厚,可以主动要啊。” 傅砚辞从鼻息哼出一丝很淡的笑,“你又知道我会答应你。” “不说怎么知道会不会啊。”苏梨月跟在他身侧景仰着,“所以会吗?” “不会。” “噢……” 苏梨月上傅砚辞的车已经可以用当做自己车的熟练度来形容,就连翟叔都已经习惯了后座多出这个姑娘。 车子驶出停车场,傅砚辞骨节分明的手按下扶手的按钮,漆面板应声滑开,苏梨月低头看见他尾指的金徽章戒指,不同于前几次的胆怯,这一次她大胆的观察起来,发现徽章上刻印了一个‘傅’字,看来这个戒指象征着傅家的权力。 可没等她再观察得仔细些,戒指的男人发话了。 “看够了没。” 偷看被抓包的苏梨月微微翘起唇角,带着一丝尴尬。 傅砚辞拿出小型药箱放在小桌板上,然后指了指她擦伤的手臂,未置言辞。 苏梨月知道他的意思,但没动药箱,反而卷起袖子把手伸了过去,语气中带了些恃宠而骄的意味,“你帮我。” 傅砚辞看得出她是在耍性子,因为他没下注赌她会赢。 他觉得她很无厘头,且幼稚。 就连翟叔都感到诧异,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敢命令少爷的人。 感叹间,当翟叔再次看向后视镜时,居然看见少爷拿起棉签和碘伏帮姑娘清理伤口。 静的落针可闻的车厢里,轻飘飘的响起他无可奈何的声音: “矫情。” 很荒唐。 特别离奇。 从没见少爷被一个女人拿捏成这样。 傅砚辞低头帮她把伤口的沙子清理出来时,对她说,“沙坝村的案子不用你跟了。” 苏梨月眨眨眼,“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意我吗?” 她像个胆大的进攻者,一点点试探男人的底线。 傅砚辞捏着棉签故意加重了力,警告意味浓,“别自作多情。” 苏梨月吃痛的一颤,声音细软却脆生生地响在他耳边,“那给我个理由。” 傅砚辞声线清冷,“怕不怕死?” 她不答反问:“三叔怕吗?” 傅砚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沙坝村的开发案多家盯着,类似金子默周锐立的人多的是,今天的比赛只是运气好,下回就没那么幸运了,这儿不是你玩游戏的地方。” 苏梨月沉吟了下,冲他笑道,“给我三天时间,如果拿不下我就不管,怎么样?”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不退出。 第一次在苏城碰见苏梨月,傅砚辞就知道她不会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姑娘,只是他没想到她比他想象的要大胆,明知有危险还要往前。 就像刚刚的马球赛一样。 见他不语,苏梨月继续说,“我不怕他们,况且我相信三叔会保护我的,对吧?” 傅砚辞把棉签扔进车载垃圾桶里,紧接着撕开一片创可贴给她贴上,才抬眼看她,“小猫卖乖是为了讨鱼干,你呢?” “我的目的难道不明显吗?” 苏梨月用没受伤的手虚撑在桌板上,倾身靠近傅砚辞,眨了眨清滢无辜的眼,在傅砚辞的审视下,她的目光显得十分真诚,“三叔这么聪明,该不会看不出我对你有想法吧?” 她的故意靠近想吓吓傅砚辞,可男人根本不为所动,他靠着真皮椅背,面对她的逼近淡定自若,好像一点儿都没受到影响。 还是那么金樽玉贵,高不可攀。 明明和他靠得近,那副金框镜片还是将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苏梨月看不清傅砚辞眼里的情绪,只看见他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想利用我。”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他不是在问她,而是告知审视的结果。 傅砚辞的回答在苏梨月意料之内,他这个人心思缜密,怎么都瞒不过的。 她唇角含笑,眉眼柔和地向他又靠近了些,白玉一样的手指抵在傅砚辞胸口,然后轻轻地点了点,说话时像一只勾人魂魄的小狐狸,“是,想利用你这颗心,爱上我。” 傅砚辞神情睥睨,见她大方顺着他的话承认了,眉宇间浮上凌厉和浓重的煞气。 他没看错,这个看似单纯无辜的女孩眼里有藏不住的野心和欲.望,即使被她掩下,可她的行为和言语都在昭示着她的手段。 高明的骗子骗人时是不说谎话的,这是蒙太奇效应,被这个姑娘玩的明明白白。* 苏梨月的指尖还放肆在他的胸口画圈,直到头顶砸下一声冷笑,她下意识抬头,颀长冷白的脖颈被大掌掐住,那只方才还在作乱的手被他桎梏重重按在车窗上。 须臾,双方交换了主动权。 苏梨月被他推到角落,再仰头看他时,男人的脸平时就冷的骇人,现在那双黑沉的眸更是危险凶煞,异常冷厉,她不知所措地吓了一跳,想要躲开他审视的目光。 可下一秒傅砚辞加重了力,掐着她的脖子往上提,逼迫她直视他,平冷的嗓音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叫得动老爷子,但我警告你,如果不想死就收起你的心思,我没空陪你玩游戏。” 11、第 11 章 次日一早,苏梨月去舞房练完舞回到家给自己做了杯薄荷拿铁坐在落地窗前眺望江景,计划着怎么找村长聊起沙坝村的事情。 她捧着傅砚辞助理给的沙坝村赔偿方案一筹莫展,忽而一旁的手机响了,是村长打来的。 “苏小姐今天周末你有空吗?” 苏梨月立即坐直身子,“有什么事吗村长?” 李德佑略感不好意思的说,“是这样的,菲菲今天在时代广场有小型的演出,她非吵着说要让你也来。” 苏梨月正愁没理由找李德佑,眼下机会送到手,当即问了地址就出门了。 到的时候菲菲刚好在候场,她看见苏梨月在台下时愁眉的小脸顿时洋溢粲然的笑容。 菲菲登台演出,苏梨月不吝赞扬道,“菲菲对舞蹈是有天赋的。” 李德佑笑道,“多亏了苏小姐,要是没有你菲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可把我头疼坏了。” 苏梨月摆摆手,“舞蹈能帮助菲菲转变性格我也很开心。” 随后话锋一转,“村长,有没有考虑过带菲菲来市区居住呢?” 见李德佑笑容僵了下,苏梨月继续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菲菲的舞蹈班在市区,您每天来回接送挺麻烦的,而且菲菲明年也要上小学了,说句实在话,村里的教育资源远不如市区。” 李德佑低眸看见苏梨月包里的蓝色文件夹,轻笑了声,“苏小姐若是有事可以直说。” 苏梨月也不拐弯抹角,把文件递给他,“沙坝村建立年份已高,近几年频繁发生自然灾害,我虽然是受华盛所托来和你谈,但我个人认为,把沙坝村交给他们对你和菲菲以及所有村民都有利的。” 李德佑知道苏梨月来见他的目的后,和蔼的笑脸被严峻代替,他防备心强的打量苏梨月,“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苏梨月笑道,“我是您这边的,村长,我刚来京城上学就认识您和菲菲了,若是这个赔偿方案对你们没利,我是不会拿到你面前的,请相信我。” 李德佑并不信她,“我凭什么相信你。” 苏梨月示意他翻开文件,“相信你看过金家给出的赔偿方案了,不妨也看看华盛给出的方案吧。” 人类对一个人的印象要么亲身体验要么耳耳相传,总之第一印象决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华盛找上李德佑前,他就听说过华盛和傅家的作风有多狠辣,以至于在和傅砚辞谈判时始终带了偏见,加上金家给出的金额实在太过迷人,在李德佑利用金家金额向傅砚辞加价被拒后,李德佑连华盛的赔偿方案都没看就走了。 现在翻开华盛的赔偿方案,他甚至很意外这居然是华盛的作风。 苏梨月看见他眉宇间的波澜,说道:“金家给的赔偿款确实诱人,也保证了给沙坝村村民们一户一套房,但这仅解决了居住问题,据我了解,沙坝村许多年轻人都还留在村里建设工作,村长您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害怕沙坝村被开发后,村民丢了工作,对吗?” 李德佑讶异眼前的女生居然能看准他的担忧,手微抬,示意她继续说。 “您看看华盛给出的赔偿方案,不仅解决了村民的居住问题,也给年轻人提供了就业方向,沙坝村一旦被开发,每位需要就业的年轻人都可以找到工作,这是傅砚辞给你们的承诺。” “爷爷!姐姐!” 演出结束,菲菲在老师的带领下来找李德佑,苏梨月见菲菲来了,给李德佑留离了一句“您考虑考虑”便结束这个话题了。 菲菲接下来还有课要上,几人没有在广场待太久,汇报演出结束李德佑带着菲菲离开了。 李德佑前脚离开,后脚金子默带了个男人拦住苏梨月去路。 “想不到傅砚辞居然连女人都利用,啧太上不了台面了。” 金子默双手环臂,黑色皮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吊儿郎当地看着苏梨月。 想起昨天比赛的盛况,苏梨月笑了笑,“金少找我有事吗?还是说想再比一比?” 输给一臭丫头金子默气的把昨天骑的马弃养了,可在苏梨月面前,他表现得不恼也不怒,在她身后叫住她,“喂,回去跟傅砚辞说,沙坝村的案子他就别想了,不管你们给出什么条件我们金家都以双倍奉上,你们有什么实力跟我们金家斗?简直痴人说梦。” 苏梨月停步回头,与他对视几秒才开口,“你肺活量多少?” 金子默被她问懵了,“什么?” 苏梨月笑容轻慢,“能把牛吹这么大,肺活量一定不简单吧。” “……” 发现被骂了的金子默骂了句脏的,“嘴巴那么会讲,要是哑了多可惜,要不这样,我给你三倍,你跟着我,傅砚辞有什么好的,你难道不知道大家是怎么议论他的吗。” 金子默轻佻的吹了吹口哨,“家喻户晓的大魔王,你居然相信他说的话,苏小姐,在傅砚辞身边有多少前赴后继的人都付出代价,你觉得你自己是个例外吗?沙坝村的案子一结束你的利用价值就没了,你觉得他还会护着你吗?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呢吧,傅砚辞的弟弟也在盯着这个案子,小姐,你很快就被盯上咯。” 苏梨月无畏的耸耸肩,“金少,我承认人活一世金钱很重要,但相比冰冷的金额,人情更为重要,啊我忘了这是你理解不了的,抱歉跟你说了这么多,虽然这大脑和直肠长得差不多,但咱也别啥都往里装,装点有用的吧。” 苏梨月说完转身就走,全然不顾几近愤怒的金子默。 金子默从小身边多的是拍他马屁的人,今天却被一个没身份的丫头骂,他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气的想把苏梨月抓回来却被身边的男人拦住。 “少爷,我们现在只知道她是苏家女儿,傅砚辞那边还不确定对她是什么态度,先不要冲动,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你放心,傅砚辞对女人不感兴趣,沙坝村的案子一结束她对傅砚辞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到时候想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 …… 日近黄昏,连轴工作了一天的傅砚辞才得以休息,他坐在宾利后座,眼镜被放在储物格里,衬衫顶端的纽扣被解开,靠坐在椅背翻看华盛的财务报表。 静谧的车厢内,响起关默汇报的声音,“老板,有人尾随苏小姐。” 傅砚辞抬眸,街道另一边姑娘穿了件长款白色羽绒服,她生的高挑,完全能驾驭各类长款衣服,她似乎是冷极了,下巴和嘴巴都藏进了围巾里,低头不知在回谁的信息。 视线偏移,苏梨月身后紧随的几位壮大男人十分显眼,对方是训练有素的保镖,伪装进人群中左顾右看,像是真的在逛街买东西。 “去看看。” 傅砚辞开口,关默带了几个手下拦截尾随的男人,随后翟叔踩下油门,最后将车停在苏梨月前方几米的位置。 苏梨月见是耀眼的三地牌立马小跑过来拉开车门上了车。 翟叔对苏梨月熟练上车的动作也习以为常,寒暄地对她说了声,“苏小姐,好久不见。” 苏梨月礼貌应声,“翟叔好。” 关默处理好尾随的人才上车,车子重新驶入主路。 开了五分钟,傅砚辞的视线才从平板挪到身旁女人身上。 照往常她上车不是对他说“谢谢”就是“对不起”,现在却异常地安静,端坐在那,看着车窗外向后移动的风景不知在想什么。 傅砚辞喉结滚动了下,声线清醇如酒,“怕了?” 苏梨月回头,她没有过多的打扮,眉眼生的十分张扬,只是略施粉黛就已经足够惊艳,傍晚的最后一缕夕阳从车窗照入,她将这明艳的光彩揽在身后,惊人而耀眼。 “不啊。”她的眼尾略略上挑,笑了起来,“我知道有人在跟踪我。” 傅砚辞眉骨上抬,示意她继续。 “他们如果真敢对我做什么,你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拿下沙坝村并讨伐金子默,对三叔很有利不是吗?”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苏梨月知道沙坝村的案子有多家都在盯着,她现在帮着傅砚辞无疑是在和其他人作对,但她为了接近傅砚辞顾不了这么多,她这一路都在赌,赌傅砚辞会对她上心,赌傅砚辞会帮她,所以才决定铤而走险。 傅砚辞见她明知危险还要继续的样子,心情复杂。 他不知该说她蠢还是夸她聪明,都被跟踪了难道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不,她知道。 只是她的目的值得她这么做。 时代广场距离香榭园不远,天边刚呈墨青色,车子停在香榭园门口。 苏梨月下了车,关默才娓娓汇报,“老板,尾随苏小姐是小傅总的人。” 傅砚辞戴上眼镜,那双凛厉的眸被镜片压着,直到苏梨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都迟迟没收回视线,昏黄的路灯倾泻而下,不偏不倚落在傅砚辞脸上。 他沉默了片刻,唇角翘了翘,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久没教训,又不老实了。” 关默看了眼苏梨月回家的方向,担忧道,“老板,眼下因为沙坝村苏小姐被金家和小傅总盯着,我担心……” 傅砚辞骨节分明的手在皮质扶手轻轻敲着,半响,他才吩咐一句:“你跟上去看看。” 停顿两秒,在关默准备开门下车时,后座又传来傅砚辞的声音:“算了。” 关默:? 在关默和翟叔困惑的注视下,傅砚辞下车了。 …… 苏梨月下了车收到苏瑾戈提醒她天气降温多穿点的关心信息,两人闲聊了几句,在苏梨月推开家门的一瞬被迫终止。 她看着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家,短促地深吸了一口气,刹那间大脑失去指挥的能力,双腿麻木地往后退了半步,没想到撞上了跟来的傅砚辞。 苏梨月下意识抬手攻击,被对方先握住了手腕。 “怎么回事?” 他的出现像是为迷失在黑暗的人带来了光亮,无形给予苏梨月放心依赖的安全感。 “开门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 姑娘说话声音轻颤,虽被刻意掩下慌张和无措,但紧紧交握着的双手以及因害怕而微微泛白的双唇都在彰显着她的不安。 傅砚辞朝里环视一圈,客厅几乎所有家具都被推倒,柜子被翻乱,他从遍地被蹂躏踩踏的鲜花中能看出苏梨月平日是个热爱生活且精致的姑娘,现在精心布置的家却被摧毁成一片狼藉。 玄关处被折毁的长骨伞,伞骨脱离伞布,像张牙舞爪的野兽妄图用尖锐的爪子刺伤进来的人。 结合白天苏梨月被跟踪的事,傅砚辞断定非法入室的不是傅憬言。 凭傅砚辞对他的了解,他的胆子还没有这么大,敢在他眼皮底下一天做两件出格的事。 白天派人跟踪只是傅憬言对苏梨月的警告。 而非法入室的始作俑者,除了金子默他想不出其他人。 “我送你去酒店。” 傅砚辞对她说。 苏梨月却摇摇头,“不要,我害怕。” 当苏梨月知道有人跟踪她后,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和傅砚辞捆绑上了,从她答应帮他搞定沙坝村的那一刻起,那些不敢对付傅砚辞的人都把怨恨倾泻到她这。 她不是没有一个人住过酒店,可在现在紧绷的情绪下,说什么都不愿意一个人去酒店住。 傅砚辞难得耐心地向她解释,“这短时间内住不了,你先去酒店住几天等我处理好你再回来,行吗?” 他的耐心倒成了苏梨月得寸进尺的资本,她嘴角向下撇,往日阳光明媚的姑娘在此刻像一朵焉掉的花儿,毫无生机。 “我真的害怕…” “万一我自己住酒店被人带走怎么办啊。” “很危险的……” 傅砚辞一错不错地凝视她,像位于高处的上帝观看她拙劣的表演。 可即使姑娘演技被识破,傅砚辞还是拿她没办法,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后,握住她的手腕下楼。 苏梨月思绪没跟上,恍惚道,“你要带我去哪?” “去我那,跟我住。” 12、第 12 章 傅砚辞带苏梨月回到水郡湾已经晚上九点。 在翟叔和关默诧异的目光下,苏梨月跟着傅砚辞走进了电梯,她站在傅砚辞侧后方,稍一抬头就能看见映在灯下的侧脸,下颌线轮廓锋利,宛若刀刻,他的眉眼都萦绕着明显的疲怠。 想来也是,方才在车上听见关默汇报今日总结,他开了一天的会又接着帮她处理了两件麻烦的事。 收回视线,苏梨月低垂眼睫思考接下来的计划,没发现身旁的男人缓慢地掀起眼皮,盯着电梯门里倒映的苏梨月,姑娘垂着眼睑,鸦羽般的睫毛像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印在下眼睑的位置,和春天绽放的花朵同媲美。 傅砚辞神色寡淡,盯着她的眸光平静的骇人,像位于高处的孤狼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这些年他身边不是没出现过刻意接近的人,但敢冒着危险接触合作的人,她是第一个。 纵使傅砚辞想忽视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但总归是只小猫,闹不出什么大动静。 他便由着她了。 “叮——” 电梯抵达。 苏梨月跟在傅砚辞身后进了门,里屋没开灯,客厅有一整面宽大的落地窗,从窗外透进的月光如一片星光铺撒在地面和沙发上,像是一幅精心绘制的艺术品。 可她还没来得及欣赏这绝美的月色,灯就被打开了。 这儿很大,虽然是顶层的套房,但一点也不输别墅的格局,甚至还要更宽敞。 整体格调偏暗,多以黑白灰为主,倒是和傅砚辞本人很像,整个人阴沉沉的,他的世界里好像只有这三个颜色。 傅砚辞换了鞋走进客厅,她站在玄关没往里走,局促又乖巧地抓着包包,“三叔,和你一起住会不会麻烦你。” 脚步声停住了,傅砚辞站在不远处望向她,似是听见了好笑的笑话,唇角虚实勾出了笑,“不是你想到我这来住?装什么。” 苏梨月也没否认,“我是怕自己有危险嘛。” 傅砚辞冷笑了声,他和独居酒店哪个更危险,看来这姑娘还没意识到。 “客房在那,有缺的拨1找管家。” 他说完,转身回屋。 苏梨月垂于身前的双手微微交握,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可轻声说出的话却充满逾越,“找你不可以吗?” 傅砚辞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脚步微顿,回头看她时发现姑娘笑意粲然,使他到嘴边难听的话都变了味。 “我不一定有空顾得上你。” 苏梨月知道点到为止,也没再追问,乖乖的点头,“我会乖的,谢谢三叔愿意收留我,三叔早些休息,晚安。” 苏梨月说完便率先转身进了客房,傅砚辞站在那儿看着关上门的客房,脑海的回忆慢慢浮现,他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出声来。 好一个收留。 不但谢了他,还强调自己的处境。 苏梨月,比他想的要聪明很多。 …… 洗完澡,苏梨月收到陈夕雯抵达阿拉斯加的信息,她本能给她拨去视频通话,打算自首。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你说。” “我在傅砚辞家。” “……” 听筒里破天荒没有响起刺耳的尖叫声,陈夕雯自打带她参加游轮舞会就决定帮她。 敢在苏城和认识一天的男人去酒店,如今住进傅砚辞家,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 更何况她知道对苏梨月而言,调查父母死因意味着什么,既然她铁了心要接近傅砚辞,她做朋友的只有支持,最起码这样还能知道她的处境。 听完苏梨月将今天的事和盘托出,陈夕雯坐在车里扶额,“所以村长那边你搞定了?” “或许?”苏梨月也不确定,“孰轻孰重村长知道,不出意外的话他过两天会有消息的。” “为了他得罪小傅总和金家,值得吗?” 陈夕雯问。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苏梨月平声纠正,沉默了一秒,又接话:“他会保护我的。” 连苏梨月都没意识到,她说出这句话的坚定。 陈夕雯笑她,“你倒是有那个能耐,都能让他带你回家,下一步岂不是能勾到他的心了?” 苏梨月扯了扯唇角,“我的目的不是让他喜欢我。” 陈夕雯竖起食指在镜头前晃了晃,“你太天真了朋友,傅砚辞是男人,你若想得到他的庇护除了让他喜欢上你,不然你还有什么身份值得动用他的权力呢?” “以他是我三叔的身份。” “可你不觉得这一路太漫长了吗?你哥会给你这么多时间吗?” 陈夕雯抵达酒店,下车前留给她一句嘱咐,“稍微提醒你一下,你哥下周就要回国了,你要抓紧时间喽。” “知道,你在那边注意安全。” 结束通话,苏梨月脑子一片混乱。 她从没想过要让傅砚辞对自己动心。 从始至终她都打算利用他的权力调查清楚就走,可她忽略了一点,该用什么身份待在他身边。 想到最后,苏梨月点开和苏槿戈的聊天框,敲下了一句试探的文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秒回:下周二,想我了? 苏梨月:想你带的好吃的了 苏槿戈:就你嘴馋,这么晚还不睡? 苏梨月:就睡了,哥哥晚安 苏槿戈:晚安 一周时间,苏梨月自知不可能完成,放下手机翻来覆去一整晚都在想该怎么和苏槿戈解释她和傅砚辞正在发生的关系。 照他的性子,他宁愿自己辛苦些调查也不可能让她接近傅砚辞的,更何况傅砚辞风评差的人尽皆知。 不知在床上翻滚多久苏梨月才被困意席卷睡下,这一夜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几小时前被翻乱的家,她站在里面不知怎么办,忽然一道很重的推背将她扔进回忆的漩涡里。 十岁那年父母接连出事,苏梨月被苏家收养,苏家人都心疼这个年幼失去父母的姑娘,对她都分外好,除了谢楚云和苏妗禾,她们总是找借口罚她,美其名曰为了她好不让她学坏,但其实就是嫉妒她抢夺了独属于苏妗禾的宠爱。 寄人篱下的苏梨月知道错的是自己,不敢忤逆,只能任由她们用鞭子抽打再扔进小黑屋里饿着。 她以为她的忍让会换来安宁,随着年龄渐渐增长,苏梨月学会了反抗。 可反抗的结果就是被苏妗禾丢在陌生的港城,在不知道怎么办时,她遇见了傅砚辞,那是她第一次这么大胆的抓住陌生人寻求帮助,就像前几天她大着胆子要求傅砚辞带她走一般。 梦的最后,苏梨月被卷进漩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傅砚辞长身玉立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苏梨月跌坐在地,和以往一样朝他伸出手,却不料男人忽然阴沉着脸色掐住她脖子,阴狠又充满戾气地问她为什么利用他。 “不要——” 苏梨月呼吸急促地睁开眼,她望着天花板不停深呼吸,直到惶恐的双眼逐渐平静下来,她才缓缓坐起身,劫后余生的长叹一口气。 “梦是反的梦是反的。” 她记不清梦里傅砚辞的表情有多吓人,但也能从他的气场和动作看出他的愤怒,梦里的他非常生气,生气的要她死。 苏梨月晃了晃脑袋,等思绪回笼才穿上拖鞋出去找水喝。 路过客厅,苏梨月被窗外的夜景吸引,她径直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夜色融融,夜幕笼罩着整座城市。 每当夜幕降临,京城cbd便换了副模样,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灯光交相辉映,尽管现在已经一点整,街道依然车水马龙,汇成一道熠熠生辉的道路,刚下班的人群穿梭其中,构成了一幅生动的画作。 傅砚辞刚结束和季庭川的电话准备出门,就看见在落地窗前蹲着的姑娘,他走前去,哑声问道:“你在干嘛?” 苏梨月闻言抬头,一双桃花眼被月光照的明亮,男人生的高,从她视角看上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和梦里如出一辙。 心下一惊,连呼吸都漏跳半拍,梦里被他掐住的窒息感瞬间遍布全身让她呼吸不上来气。 她蹲在窗前敬仰他许久,似乎已经将梦境和现实剥离开来。 在接近傅砚辞之前,苏梨月就已经做好目的败露被傅砚辞教训的后果,可真正梦见凶狠的掐着她脖子的傅砚辞,她才发现自己准备的还不够。 于是,抱着傅砚辞不会拒绝自己的心态,苏梨月朝他伸出手。 “干嘛?” 傅砚辞问。 苏梨月撇撇嘴,委屈溢于言表,“脚麻了。” 苏梨月自己也不确定眼前的男人会像梦里那样掐她还是扶她起来,直到她仰着的头略微酸痛,视线逐渐模糊,身形高大的男人八风不动的俯瞰着她,和梦里一样。 就在苏梨月意识模糊之际,她听见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俯身握住了她手腕,稍用巧劲,苏梨月被他轻松拎起,但因为蹲太久,双脚无力支撑身子,脚底一软往前扑去。 她刚站起脑袋晕乎乎的,像沉溺在海里的人紧紧抓着救生圈,他的黑衬衫被她抓出了一道不属于他的褶皱。 傅砚辞也没料到姑娘会站不稳,扶着她紧急后退两步,胯部抵住身后的沙发背,他才站稳。 她仰着的头还没来得及收回,在站定时因为惯性往前倾,双唇猝不及防贴上男人温热的喉结。 13、第 13 章 银白的月光从窗外倾泻而下,给昏暗的客厅铺洒了一道微光,微弱的月光落在沙发旁的二人身上,却又平添了几分旖旎。 姑娘的唇很柔很软,覆在他喉结上就像一块棉花糖。 一贯面无表情的傅砚辞在这一刻出现了空白,微微失神,他垂眸看去时,姑娘一改往日做错事就低头道歉的模样,此时她仰着脖子,唇角绽出一抹粲然的笑。 “三叔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傅砚辞也没有追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双眼,“哭过?” 这么多年苏梨月总是习惯把情绪藏起来,她知道不能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很多时候遇见不开心的事都会习惯自愈。 可人在受了委屈或有心事的时候,最听不得关心的话。 简短的两个字,把她伪装起来的情绪一一揭开,苏梨月鼻头一酸,就连声音都开始哽咽,“想爸爸妈妈了。” 听她这么说,一向不外露情绪的傅砚辞眼底涌起少有的波澜,被镜片压着的眼眸光影斑驳,起伏的情绪稍纵即逝,他低垂眼睑,温声问道:“还能走吗?” 苏梨月可怜巴巴的摇头,“要抱。” 好无理的要求。 几个小时前还说会乖不给他添麻烦。 面对她无理的要求,傅砚辞笑出了声,“苏梨月,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将她打横抱起,放在沙发上。 正当傅砚辞准备转身走时,手臂被苏梨月紧紧抱住,“别走,我怕黑。” 傅砚辞难得轻声安抚她,“我去开灯。” “不要,太亮了。” “……” 身旁的男人没再搭话,安静得令人不安。 就在苏梨月以为作过头惹他生气的说话,她听见头顶落下来的声音,很温和沉静,不同以往的冷冰冰,现在多了些亲近的人情味,温暖仿佛从背后慢慢包围过来,让她漂浮不定的心也安下来。 “抬头看。” 苏梨月听话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下一秒,她的头被傅砚辞双手掰正,迫使她望向窗外的夜空,耳边响起傅砚辞颇无奈的声音,“想他们就抬头看,他们会化作云化作风在辽阔的天空,无论如何都在保护你。” 苏梨月有些诧异,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可是傅砚辞,若想知道她的事只需要一句话,苏梨月也没想着要隐瞒过往,他知道更好,这对以后有求于他的时候有帮助。 “你到了晚上也会想妈妈吗?” 苏梨月问。 她虽不关注金融圈,但傅家的事这些年听爷爷和陈夕雯提过不少,尤其是关于傅家几位姨太之间的事甚至都不用人调查,翻翻港城小报都能知道发生过什么。 客厅静的连风声都停止,户外的车水马龙和喧嚣都被隔绝在玻璃外,不知沉默了多久,傅砚辞才娓娓道来,“与其无能为力的思念,不如做些实际的。” 声毕,他没听见苏梨月接话,传入耳膜的是她均匀的呼吸声。 偏头看去,姑娘靠在他肩头睡着了,鸦羽般的睫毛长又翘,笼罩下一片阴影盖住眼睑下至,好像试图将她哭过的痕迹保护起来不被发现,但眼角的泪珠已经出卖了她。 她睡着了还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不松手,像只容易受到惊吓的小鹿一样。 静静看了约半分钟,傅砚辞才放轻动作把苏梨月抱回客房。 或许连他没意识到在抱起她的时候,动作不自觉变得温柔、小心翼翼。 帮姑娘捏好被角,傅砚辞才关门离开。 他想了一晚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留下来跟她说这么多,好像在悄无声息间,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已经影响了他的生活。 他会想妈妈吗? 与其说不想,不如说他不敢想。 这些年他一直都用工作麻痹自己,坐上傅家掌权人的位置后,他有更多的权力调查妈妈失踪案,但身边却也随之多了魑魅魍魉。 每到深夜,他都会被梦魇所困,梦里妈妈在向他求救,可他却无力帮她。 …… 次日傍晚,傅砚辞结束会议驱车前往‘有空吗’酒馆。 他到的时候,林灏、季庭川和乔时翊都已经到了。 傅砚辞刚落座,林灏就揶揄了句,“老三,昨晚什么情况啊,是你约的我们还放我们鸽子。” 傅砚辞面不改色的应声,“有个会议耽搁了。” “老三,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帅了昂。” 说话的是乔时翊。 傅砚辞斜睨他,没搭腔,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乔时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道,“听说你身边带着一个小妹妹,你什么时候对异性感兴趣了?” “我不对异性感兴趣难道对你感兴趣?”傅砚辞把领带扯松了些,一双逆天的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地靠着沙发,“新婚燕尔,看来心情不错。” 林灏低头专注调酒,中肯地吐槽了句,“不是我说,你们怎么都爱整先婚后爱那套。” 季庭川坐在单人沙发,漫不经心地压低杯口,浅啜一口酒,才纠正道,“我和她没爱,各取所需罢了。” 林灏显然不信,“没爱你给宋云栀掷下27亿为她打造豪华游轮,我都没这待遇。” “……” 季庭川没接话,掀起眼皮凉飕飕的睇了过去,林灏便不敢多嘴了。 乔时翊把一沓资料放在桌上,将话题拉回,“科泰医疗上个月投资了一家小型新公司,法人是个加拿大人。” 林灏把调好的酒推给傅砚辞,哼笑了声,“最近倒是老实,没做出什么动静。” 傅砚辞拿起一份资料查看,清冷的嗓音徐徐响起,“没有动静是因为有人为他引开了注意。” 季庭川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按压着太阳穴,气质落拓沉敛,“你是说傅憬言?” “嗯。”傅砚辞没看见想要的信息,把资料扔回桌上,然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问,“那件事调查得怎么样?” 季庭川和乔时翊努力查了几个月,一点收获都没有,正当他们沉默之际,林灏打了个响指,“我找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他挺直脊背端坐着,“昨天我在酒馆里听说傅秦这半年都会定时雇保洁去郊外的一所厂房打扫尾声,如果说这不是一件奇怪的事,那么他让保洁进门之前都蒙着眼,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傅砚辞放下酒杯,“郊外?” “具体位置不清楚,但她说附近有水流声,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嗯。” 傅砚辞点了点头,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翟叔打来的。 “少爷,苏小姐昏迷了,现在在医院。” “……” 挂了电话,傅砚辞跟在场的人说了句“还有事先走了”就离开了。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是乔时翊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老三最近有点反常啊。” 季庭川哼了声,“何止是有点,自从从苏城回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得。” 乔时翊在宁城定居,不太常来京城,加上公司的事务,他没多余的精力关注傅砚辞在这边的私生活,所以不太了解。 “苏城遇见的事很棘手吗?” 他问。 林灏朗声笑起来,“傅憬言不棘手,棘手的是跟在老三身边的那姑娘。” 季庭川靠在单人沙发里,俨然一副太子爷模样,“棘手吗,我看他乐在其中。” 话音刚落,扶手上的手机响了。 季庭川就保持单手撑太阳穴的动作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划过接听。 “老公,你在哪呀?” 他眸色微沉,“又惹什么麻烦了?” “想你了啊,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另一边的姑娘声线细细的,柔柔的,像一杯清澈的白开水。 “没那么快。” 说完,季庭川挂断了电话,拎着酒杯递到唇边,默了两秒,仰头把酒饮尽后站了起来,“先走了。” 林灏一双眼看的贼门儿清,整个京城有这么大能耐能一通电话就把季庭川叫走的,除了宋云栀也再无第二人了。 “你们的各取所需都在晚上吗?” 林灏还没说完,原本想放下玻璃杯的季庭川忽然抬手,那只玻璃杯朝着林灏扔去。 林灏已经被他练出了只歪头就能躲过的技能,但还是没忍住骂了句,“靠,又来这招。” …… 苏梨月醒来时睁开双眼先看见了白花花的天花板,就在她以为自己上天堂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傅砚辞磁沉的声音。 昏迷前的记忆才如潮水涌出来。 临近演出,舞团成员都自觉每天到舞房集合,今天苏梨月闲来无事多练了一会儿,直到日落才离开舞房。 回到水郡湾她累的洗了澡躺床上睡了会,最后是被饿醒的。 觉得点外卖等待时间太久,于是苏梨月拨1找水郡湾管家送餐。 可她吃了没多久全身就起了红疹,她意识到自己是过敏的症状立马起身回房拿药,可她刚站起来就头晕目眩,脚底一软摔倒在地,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在昏迷前一刻,苏梨月用尽力气拨1找管家。 然后她就没意识,再醒来自己就在医院了。 傅砚辞的声音十分好认,他的声线偏冷,掺了些沙哑,与人交谈时严肃而冷峻,低磁的嗓音像刮片划过苏梨月耳膜。 “金子默”三个字就像鼓锤砸在鼓面迸发出的剧烈声响,她听见这件事和金家有关,倏地转头看去,先映入眼帘的是傅砚辞宽肩窄腰的背影。 他单手掐腰,另一只手好像拿着化验单,苏梨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从高大的背影感受到他的压迫感和威慑力。 在苏梨月失神之际,不远处的男人似是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转身看来,随后让翟叔先去忙。 他走到床边,把化验单放桌上,嗓音带着浅浅的倦意,“花生过敏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苏梨月五岁那年误食花生差点没命,从那之后爸爸妈妈不停跟她说她花生过敏千万不能吃。 但这件事除了爸爸妈妈以外,只有苏家人知道。 苏梨月不明白,即使金子默再想害她,又怎么会对她这么了解,甚至她连花生过敏都查的出来。 而他知道她对花生过敏无非就是买通了苏家的佣人,亦或者苏家的某位对她了解的人。 苏梨月虽没往下想是谁打破了缺口,但在心里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窗外暮色将至,病房内开了炽白的灯,从上方照下来,让病床上本就虚弱的姑娘显得更加苍白,她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向下的嘴角在昭示着她低落的心情。 傅砚辞站在病床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苏梨月抬头,与他视线在空中相溶,她笑起来,让本就惊艳的五官越发动人,“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去,傅砚辞你听好了,不管问多少遍,你和沙坝村的开发案,我都不会放弃。” 话落,傅砚辞轻佻眉梢,盯着她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很轻地笑了一声,一双被镜片压住的眼眸不知翻涌着什么情绪,声线被刻意压低,让本就性.感的嗓音变得更加撩人,有一种勾魂摄魄的意味。 “不叫三叔了?” 14、第 14 章 苏梨月误食不多加上及时送医洗胃,病情不严重,在第三天身上的红疹就已经消退,她便马不停蹄回舞房练舞。 华盛在京分公司里,傅砚辞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关默给他倒了杯威士忌,机械化汇报道:“老板,小傅总和金少见面了。” 傅砚辞从雪茄盒里拿出一根雪茄在手里摩挲,“樊宇呢?” 关默把酒杯放他手边后,笔直站在办公桌前,“还在小黑屋。” “咔擦” 傅砚辞剪下雪茄头,伴随着清脆的切块声,他的嗓音显得更加可怖,“送回华泰。” “好的。” 关默跟着傅砚辞多年,十分了解他的作风。 不阴暗不三爷。 这是圈内给他的评价。 把樊宇关在小黑屋几天,傅砚辞出奇的没派人用法子从他口中套取有用的信息,而是在几天后把樊宇完好无损的送回华泰。 把一个被发现的眼线送回去,就像把纸扔进火堆里一样危险。 傅砚辞拿起喷火枪,低沉开口,“华泰的财务报表拿进来。” “好的。” 关默关上门,傅砚辞划开喷火枪,火焰点燃雪茄头冒出滋滋的燃烧声充斥静谧的办公室。 片刻,空气中突兀响起一道铃声。 傅砚辞不紧不慢地等雪茄点燃了,把喷火枪扔回盒子里时抓过手机划过接听键。 “仲喺京城?”(还在京城?) 听筒里传来低缓清润的声音,像冬日的暖阳,和煦又温暖。 “嗯。” 傅砚辞靠着办公椅,轻轻吸了一口雪茄,仰头时,从口腔呼出一团烟雾。 侧面的大落地窗照进几缕阳光,携在烟雾上像一团掺了金线的棉花。 傅南岑能听出他语气的不满,用一口标准粤语解释道,“我不是来劝架的,但爷爷已经接到老二的投诉,说他专门设宴接待你,结果你去砸他场子。” 傅砚辞两指夹着雪茄的手去拎浮雕玻璃杯,食指微压,杯口向下推到嘴边,浅尝一口后,装模作样地问:“老爷子点话?” (老爷子怎么说?) “明知故问。”傅南岑说,“若是爷爷想教训你,现在和你通话的就不是我了。” 傅砚辞的食指在杯口边沿摩挲,唇角勾起,说出的话却比室外的温度还要低,“不知死活争我项目,没断他资金链已经是给面子了。” 傅砚辞和傅憬言这些年的内战全港城乃至京城几乎人尽皆知,傅南岑作为大哥不好多说什么,但还是偏袒的叮嘱他,“别闹出人命。” “我有数。” 听筒里传出旁人的声音,应该是家里佣人进来提醒他到点吃药了。 傅南岑吞了药才继续说,“对了,听说你身边多了个女孩?” “听谁说的?” 傅南岑略略无语,“你真当你很低调啊?大晚上的带人姑娘去你住宅就够你俩上娱乐新闻了。” 傅砚辞脸上的冷霜难得消失,听他这么说,傅砚辞低笑了声,“多谢。” “你不像是会这么大意的人,怎么会允许你和她的事情上娱乐新闻呢?要不是我听爷爷提了一嘴多留个心眼,港媒又乱写了。” 傅砚辞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雪花,“若没人指使,谁敢偷拍。” “你是说傅二?” 京城今年的冬天来的比以往要早,初雪落的也早。 外面刮着寒风,吹斜了慢悠悠落下的细雪,昨晚下了一夜的雪,现在地面树枝都堆积了一层厚重的雪。 寥寥无几的行人从雪面走过,留下两行足迹,给平整的雪面增添了如诗如画的一笔。 傅砚辞缄默,没接话。 傅憬言当然不可能,他们内斗这么多年,港媒和大陆媒体都看在眼里,当下谁都不敢明确站队,更别说有哪家媒体为了报道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得罪他傅砚辞。 清楚他和苏梨月行程的,除了他本人还能有谁。 没听见傅砚辞的回答,傅南岑也猜出个大概,“从未见你身边出现过姑娘,这突然出现的人还是要谨慎点好。” “知道了。”傅砚辞说,“你多注意身体。” “嗯,今年回来过年吗?” 傅砚辞抽雪茄的动作一顿,“再说吧。” 话落,关默敲响办公室门,傅砚辞给傅南岑留了句“先这样”就收线了。 他站在落地窗前,捏着雪茄送到嘴边吸了一口,呼气时身后的关默出声了。 “老板,金少洗钱的报表和资料都已经送到金家,他刚被金总叫回去。” 他接着汇报,“沙坝村李村长同意了。” 傅砚辞捏着雪茄立在窗前,玻璃窗上倒影着他微微翘起的唇角,浅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身后迟迟没有传来脚步声和关门声,傅砚辞转身看去,关默把财务报表放桌上后就保持直直的姿势站在那。 “还有事?” 傅砚辞问。 “苏小姐在楼下,说要见您。” “带她上来。” 关默为难地开口,“她说要您亲自下去接她。” “……” 如果换做是一个月前,关默会想也不想的就替老板回绝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苏梨月对老板而言是个特殊的存在,他观察了几天都摸不透老板的态度,所以不敢乱做决定。 见傅砚辞迟迟没回应,关默试探地询问:“我去替您拒了?” 傅砚辞沉默良久,才扔了一句“不用”,然后把雪茄横放在烟灰缸上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外的助理见老板匆匆的脚步以为出了什么事,叫住关默好奇地询问。 关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老板的事别瞎打听。” 小助理想了下,问了另一个问题,“默哥,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老板要把洗钱的证据交给金家,而不是像上次那样把金少带去小黑屋呢?” 关默双手环臂靠着桌沿,“金董最看重什么,名声、面子,他虽然手段也不好看,但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金子默被老板带去小黑屋对他名声没有损坏,他自然不生气,但现在传出自己儿子洗钱,不久这个消息就会上财经新闻,对他老人家而言,相当于被全国人民嘲笑,你觉得他还会心平气和和他儿子好好说话吗?” 小助理认同的点点头,“金少究竟做了什么让老板这么生气。” 关默吓唬她,“少打听,老板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 许浊今天难得给大家一天假,苏梨月起了个早给傅砚辞做早餐,然后用一个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饭盒的容器装好就来了华盛。 她没来过华盛在京城的分公司,也听严斯说过这里的预约制度很严格。 像她这样没有预约的根本连傅砚辞的影都看不见。 所以她没有碰壁去找前台预约,而是让她们转告关特助她来了。 苏梨月的出现让华盛分公司上下掀起一阵热议狂潮。 如果只是普通谈合资的见面大家都不会这么惊讶,惊讶在于这个人是苏梨月。 “我没看错吧,那个人是苏梨月吗?苏家不常露面的三千金?” “你没看错,就是她。” “你们都说了苏家三千金不露面,怎么确定这个就是苏梨月呢?” “你傻啊,人家不露面的意思是不出席苏家的商业活动,但苏家公布了这个三千金的身份,昭告天下她就是苏家的千金,为的是不让别人欺负她。” “我听说她巨难追,蒋家那位少爷你们知道吧,追了她这么久苏梨月都没答应。” “那可不,咱京圈里有多少世家公子追苏梨月,人家理都不带理的,果然漂亮的人干什么都有底气。” “她有个哥哥对她很好,我要有一个那么帅那么好的哥哥,我也看不上别人,苏槿戈都把她宠成骄纵的大小姐了。” “嘘别聊了,傅总来了。” 苏梨月在来的路上看见一则“如何吸引男人注意”的推文,她才会在关默下来接她时耍小性子执意要傅砚辞来接。 以傅砚辞的性格,苏梨月不用想都知道他会直接让她滚蛋,所以也不抱希望。 谁知道就在她准备自己上楼时,看见了从私人电梯出来的傅砚辞。 傅砚辞的出现把议论推向最高点,大伙儿不敢当着老板面八卦,全装的淡定自若,八卦群里打字速度却快到要冒烟。 【糯叽叽】:谁懂我现在的心率,这简直比我老公是个女的还震惊家人们! 【美女迪迦】:我的发,传说中的苏家那位骄纵难追的千金小姐今天居然会来给老板送早餐,我是不是没睡醒? 【doki】:想方设法接近咱老板的女人还少吗,但最最关键的!老板居然亲自下来接她了,可想而知这分量…… 电梯前的等待区站满了人,只有几人是出外勤回来的,其他的都是听见风声特意下来观望,但又怕太过明显,就都挤在了电梯前。 站在最边穿黑色毛衣的女人手肘撞了撞身旁的人,眼神示意她往大厅看。 大伙儿随着望去,看见傅砚辞从私人电梯出来走向苏梨月,后者见他来了脸上洋溢着又惊又喜的雀跃,举着手里的便当袋,“喏,你的早餐。” 傅砚辞敛眉,脸色沉了下去。 苏梨月声音清净,“是感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我亲手做的,学了好久呢。” 傅砚辞姿态挺拔站在她面前,眼风落下,一道磁沉的声音响起,“我没吃早餐的习惯。” 苏梨月上前半步,刻意压低了声线,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可是我都来了,三叔不会让我难堪的吧?” 她晶亮的眼珠子朝侧面看了眼,意思不言而喻。 想要吸引男人的注意,首先就得做出常人不敢做的事。 天知道她有多紧张。 众目睽睽下,傅砚辞把她扔出去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两百。 她在赌,赌傅砚辞会对她心软。 傅砚辞默了会儿,从鼻息探出一丝极冷的笑,“好玩吗?” 话刚落,苏梨月眼眶盈上泪水,两眼水汪汪的望着傅砚辞,“你怎么天天都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啊。” 傅砚辞神色复杂的看她,姑娘捏着他衣角,像第一天见面那样,表情委屈得要死。 “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 傅砚辞顶了顶腮帮,温怒的语气压着无奈,“亲自下来接你了,还想怎样?” 他往远处瞥了眼,眼底再度变得沉黑骇人,转身走向私人电梯前,对她扔了两个字:“跟上。” 等电梯的一堆人目视两人进了私人电梯,八卦的议论声才又接二连三响起。 苏梨月没察觉到,在走向私人电梯的那段路里,就连傅砚辞都没意识到自己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她。 跟着傅砚辞回到顶楼的办公室,苏梨月再次把饭盒给他,“不吃早餐对胃不好的。” 傅砚辞的神色恢复薄凉,平冷地吐了一句:“多管闲事。” 苏梨月没理他的疏离,把饭盒放桌上就没再催促他吃早餐了。 反正她来给他送早餐足够引人注目就已经完成目的了,吃不吃无所谓。 她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即使最终傅砚辞还是对她不上心,但现在的八卦传出去大伙儿知道她和傅砚辞有关,怎么也会看在傅砚辞的面子帮她点忙。 傅砚辞坐在茶桌前泡茶,苏梨月走过去时他正好将一杯茶放在对面的位置。 她装作没看见,落座在了他身旁的位置,“我帮你谈妥了沙坝村的开发案,准备怎么奖励我?” 傅砚辞将她的小心思都看在眼里,又倒了一杯茶放她面前,才不疾不徐开口,“想要什么?” 苏梨月单手支下巴,“什么都可以吗?” “不过分的话。” 苏梨月沉吟了下,“听说魏尔雅老师回国了,打算在港城开一场交流会。” 傅砚辞放下公道杯,“所以呢?” 苏梨月语气谄媚,“以傅董的能力弄张入场票不是问题吧?” 茶汤热气腾腾,傅砚辞眸中却没什么温度,“绕这么大一圈,你的目的不只是入场票吧?” 苏梨月眨眨眼,一脸纯净无害的模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傅砚辞眼里的黑海渐渐翻腾,紧盯着她,像要将她吞噬了一样。 “真的不明白吗?” 苏梨月这人向来遇强则强,她清楚观察到傅砚辞眼底的变化,反问他,“那傅董明白我的用意吗?” 傅砚辞微抬眉骨,未置言辞。 “你有没谈过恋爱?”刚问完,苏梨月故作恍然捂住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单身快三十年了。” “……” 挺不礼貌的。 难得见傅砚辞脸上浮现无语的神色,苏梨月肆意笑起来,“傅董你这么优秀,喜欢你的女人从京城排队到港城可以绕几百圈了,而我呢,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跳舞仙女,怎么敢跟那些名门贵女竞争呢,所以我只能耍点小心思来公司找你,正好也让那些惦记你的人不许再觊觎你,这叫宣誓主权。” 说话间,苏梨月朝他挪近了些,娇嫩的小手覆在他手背上,声音轻柔得像卷了春天的微风,吹进耳朵又酥又麻。 “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看着越靠越近的姑娘,傅砚辞眉骨微抬,反常地不再避着,他忽然往前的侵略动作,他的鼻尖和她圆润的鼻头相碰上,然后故意使坏地蹭了蹭,吓得苏梨月猛地往后退。 见姑娘被吓着,傅砚辞玩心兴起,放下茶杯的手搭在扶手上,攻城略地的倾身将她逼至沙发角落,一双手虚围,把她桎梏在自己怀里,像一只被禁锢的小鸟。 他觉得这样不够,低下头朝她蜜桃色的唇进攻,最终在距离两厘米的位置停下来,头微偏,轻轻地靠近她耳边,低沉地声音像羽毛轻扫在苏梨月心尖,酥酥麻麻。 “还要继续吗?” 15、第 15 章 小助理早有耳闻老板和苏梨月间的八卦,加上早上在群里看大家议论的事情,她端着接待客人的茶水站在办公室门口半响都没敲门。 她怕打扰了老板和苏小姐的独处。 但又怕是她多想,因为没送茶水被扣绩效。 想到被扣的工资,小助理立马敲门进去。 “……”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进门的那一刻,全数变成后悔。 她看见了什么? 沙发上,老板居然压着苏小姐! 这么暧昧的一幕是她一个配角能看的吗? 小助理用最后一点理智支撑着自己站稳,然后给他们鞠了个标准90°的躬,“抱歉老板,打扰了。” 说完,她一秒都不敢停,用最快速度逃离出去。 苏梨月羞红了脸,双手抵住傅砚辞肩膀把他推开,愤愤地盯着他,“傅砚辞!” 太过分了。 就是故意的! 傅砚辞却好像没受影响,坐直身子继续喝了一口茶,才看向气鼓鼓的苏梨月。 “小妹妹,就这点胆量你怎么跟我玩。” “……” 苏梨月不想理他,反问,“我刚刚说的,可不可行?” 傅砚辞端着茶杯,茶汤的热气给他镜片蒙上一层薄雾,让苏梨月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是过了几秒,他将茶杯放下,随即扔了两个字: “尽量。” …… 从华盛离开时间还早,苏梨月驱车去了舞房,直到傍晚,她才从京舞离开去和严斯、施晴约了顿饭。 “哟呵,不知道的以为春天来了,我们的大小姐怎么春光满面的啊。” 施晴一看见苏梨月就拿她开逗。 苏梨月也不留情面的回怼,“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 严斯笑说,“大概是思.春了。” 施晴拿起一块面包塞进严斯嘴里,然后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嘴巴,不说话。” “……” 然后扭头对着苏梨月重重叹气,“哎真是个没良心的,是谁为了能让你和傅砚辞登上娱乐头条辛辛苦苦的跟着你们偷拍了这么多照片,是谁为了满足你一家家找媒体发照片,是我!你的大宝贝施晴!” “是是是。”苏梨月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撸小狗一样,“我们家施晴最能干了,这波多亏了你。” “傅家这次的公关做的不到位啊,我还以为刚刊登就会被撤下,没想到持续了两天才有动作。” 施晴说。 严斯拿下面包吃了起来,“你以为是公关不到位,其实是有人任着咱大小姐胡闹罢了。” 这一点苏梨月没办法否认。 傅家和华盛的律师团都是个顶个的好。 网络上不是没有傅家的负面新闻,而是还没发表就被扼杀在草稿箱里。 这次她设计住进傅砚辞家,一来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二来则是给自己留了后路,这样即便傅砚辞不认,大家也都认为她和傅砚辞有关系,多少能照拂着点。 “哦对了,金子默被禁足的事你知道了吗?” 苏梨月摇头,“不知道。” 施晴喝了口咖啡后,跟她细细说道,“我听说是傅砚辞把金子默洗钱的证据资料都拿给金总了,金总那人好面子,又怎么会就这样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呢,所以只能先演一场大义灭亲,把金子默禁足在家咯。” 严斯身体微微前倾,附和道,“那么你猜猜,傅砚辞这么做是为了谁呢?” 这都不用问。 金子默和傅砚辞作对这么多年,也不见傅砚辞出手教训过他,金子默洗钱的资料也绝不会在这几天收集的。 能让傅砚辞把藏了这么久的资料交出去,足以说明苏梨月在傅砚辞心中的地位了。 施晴给苏梨月竖起了大拇指,“你是这个,傅砚辞都能被你攻略下了。” “道阻且长。” 苏梨月托着下巴,略显疲惫,“傅砚辞这人防备心重,虽然表面温和但面具下是一张很恐怖的脸,只能加快进度调查完赶紧抽身。” 席间苏梨月收到陈夕雯发来极光的照片,几人和她视频了一会儿,晚上九点三人才各回各家。 以往大部分时间傅砚辞都十点过后才会回来,苏梨月习惯了每天回来他都不在,一边哼着歌一边计划着等会泡澡敷面膜。 可当她推开门看见玄关处的一块鲜红血迹时,嘴边哼着的歌戛然。 苏梨月第一个想到金子默,但一秒后又想起今晚严斯和施晴和她说金子默被禁足在家的事,她瞥见血迹旁的一双男士皮鞋,是傅砚辞的。 知道他在家,苏梨月莫名安心不少。 然而当她随着血迹看去时,心头猛地一颤。 红艳艳的鲜血从玄关一路滴到傅砚辞房门口,房门没关紧,里屋一片漆黑,像一处幽深可怖的洞穴。 苏梨月没有多想,循着血迹走了过去,轻轻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她便推门而进。 里面的窗帘拉的紧,密不透光的房间里仅开了床头微弱的壁灯,其他地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没进来过,不知道布局如何灯的开关在哪,只好伸着双手向前摸索。 往前挪了两步,苏梨月感觉踢到了一个箱子,低头借助微弱的灯光才发现是一个敞开的药箱,里面的棉签、纱布、碘伏散落一地。 苏梨月呼吸顿了顿,更加确信受伤的是傅砚辞,于是加大步伐朝光源靠近,等她慢吞吞地挪到床边,窗外冲上一团火焰,在空出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绚烂的烟花簌簌落下。 刺眼的光像要将黑夜劈成两半,苏梨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有些腿软,下意识低头,才看见床上躺着的男人。 男人的领带被随意扔在一旁,此时傅砚辞只穿着一件简约的黑衬衫,领口微敞,要露不露的锁骨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也不怪这么多女生前赴后继接近傅砚辞,他人虽然冰冷,但确实有几分姿色,简直是女娲炫技似得,身材和样貌都十分惊艳。 涌入鼻腔的血腥味强行打断苏梨月飘远的思绪,她看见他手臂上简略包扎的纱布,即使穿着黑色衬衫,也依然能从较深布料的一处看出血流过的痕迹。 苏梨月没去细想原因,从药箱拿出一片纱布弯身靠近他,试图帮他处理伤口。 可没等她碰到他,苏梨月的手腕被一股猛力扯过,一阵天旋地转,她背贴着床头,脖前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又一团火球直冲夜空,匕首被照的发光,刀面上倒映出傅砚辞阴戾的面容。 “说!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黑夜压着大地,狂风大作,一道刺眼的光像一把利剑劈开大地,紧接着响起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眼前的男人靠的近,近到她第一次看清他眼底翻涌的黑潭。 傅砚辞双眼猩红的像失去理智的野兽,握住匕首的手背青筋凸起,将冷白的皮肤撑了起来。 “砰——” 又一道烟花在黑夜炸开,吓得苏梨月身子一颤,头皮发麻。 流光溢彩的光照进来,照亮了卡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和傅砚辞尾指的金徽章戒指。 苏梨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傅砚辞,脸上的表情近乎疯魔,一身黑色衣服几乎融入黑暗里,和第一次在停车场见到他那样,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冷怒。 阴鸷狠戾,冷的可怕。 当下苏梨月也不知道是被吓得心跳如擂鼓,却还是强装镇静,“我看你受伤了,想进来帮你包扎伤口。” 她说话时,紧贴在脖子的匕首就好像在划她的肌肤,两瓣嘴唇说话时都在打颤。 声毕,卡在苏梨月脖子的匕首收紧了力,她吓得阖上了眼,眼泪沿着脸颊滴落在刀面上。 空气凝静了片刻,握着匕首的手才松了劲移开,一道沉冷又倦哑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出去。” 苏梨月惊魂未定睁眼看过去,傅砚辞背光而坐,弓着背,模样略显颓然和病态。 她晃神之际,男人转过头来,搭在额前的刘海即使挡住了双眼,苏梨月也依然能从他眼里感受到阴霾。 她被吓得浑身一僵,慌忙下床跌跌撞撞跑出了房间。 客厅的大落地窗窗帘没拉,整面大窗户能看见京城的夜景,可她没有心情欣赏,赤脚站在客厅,冷汗一滴接一滴从额头滑下。 她不是不知道傅砚辞是什么样的人,和他接触的这些天她也都多留了个心眼。 可当傅砚辞撕开温和的面孔用匕首卡着她脖子时,苏梨月还是被吓得两腿发软。 她不知道站在客厅出神了多久,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惊魂未定地身躯一颤。 苏梨月想转身回房,在她转身的同时,一双粉色拖鞋放在她面前,在刚刚落在傅砚辞房间的鞋子。 正当她怔愣之际,头顶落下出奇温和的声音。 “吓到了?” 苏梨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说没吓到是假的,可她知道承认了害怕傅砚辞就又会让她放弃,将她推远。 于是苏梨月一鼓作气,叫住准备回房间的傅砚辞。 “傅砚辞,你不喜欢我过问的事我不问,但是你需要我时,我一直都会在的。” 傅砚辞侧身看她,姑娘站在不暗不亮的位置,明明没有灯光,她却好像本身就是一盏灯,能照亮这片寸土和他。 姑娘指着他手臂的伤口,娇柔的嗓音中掺了些命令的语气,“过来,给你包扎。” “……” 或许从没女人敢这么命令他,尤其经历了刚才的惊心动魄之后,是个正常人都会离他远远的,偏偏这个姑娘像初生牛犊似的什么都不怕。 傅砚辞觉得特新鲜,这姑娘胆子不是一般大。 见她轻车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药箱坐在沙发等他,傅砚辞无奈地摇摇头,还是提步走了过去。 她对包扎步骤娴熟,一边包还不忘嫌弃他的包扎技术,从头到尾都没开口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傅砚辞越来越看不透她,跟在身边这么久有什么目的也该露出尾巴了,可这姑娘对他受伤的缘由好像都并不关心。 难道她的目的真的只是单纯待在他身边? 思及此,傅砚辞沉声叫她,“苏梨月,我跟你说过我不是善人,让你离我远点,你怎么就不听。” 苏梨月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摇摇头,“你不是恶人,你帮了我这么多次,还为我出面处理金子默的事,怎么能说不是善人。” 见她不听劝,傅砚辞眉宇间浮上一丝温怒,“你这孩子怎么一根筋呢。” 苏梨月帮他包扎好后,才抬头与他对视,一脸认真,“我就一根筋,很多事情不是你认为怎样就怎样的,我说你不是坏人你就不是。” 傅砚辞懒得和她争,俯身在雪茄盒里拿了根雪茄和雪茄剪,两肘撑在膝盖上,冷白的手指捏住雪茄剪在头部剪下,落下的碎片掉落进垃圾桶。 把雪茄剪放回,正要去拿雪松木片时,被一只瘦小白皙的手抢先一步。 “嚓——” 一支雪松木片底部划出一团烈焰的火,苏梨月拿着雪松木片靠近他手里的雪茄,见傅砚辞无动于衷,她索性拿过他手里的雪茄。 傅砚辞透过镜片紧盯帮他点火的苏梨月,她点雪茄的动作娴熟,一看就不是新手,就连雪松木片距离雪茄的距离、匀速转圈的速度都掌握的刚刚好。 模样跟小时候相差不大,只是稍肉的脸精瘦了些。 本事倒是见长。 苏梨月把点好的雪茄递回给傅砚辞,唇角挽了抹笑。 傅砚辞接过她手里的雪茄,和她的指尖相碰,他自身带了寒意,而她在有暖气的屋子里,肌肤热的像个火炉。 他的目光和她的对上,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沉的笑,“苏梨月,你是真不怕我。” 说完,傅砚辞捏着雪茄往沙发倒了倒,懒怠的靠着,骨感漂亮的手指勾住领口的扣子,一用力,扣子又被他解开一颗。 嘴里呼出的烟气缭绕在镜片前,隔开了和苏梨月的对视。 坐在地毯上的姑娘克制不住咽了下口水。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帅的有点东西。 矜贵、高级这些词汇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过分。 难怪有这么多人对他倾心。 “砰——” 窗外炸开的巨大声响吸引了苏梨月的注意。 她看过去,恰好撞见一束流光溢彩的光冲向云端,一大颗绚丽多彩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她没顾上傅砚辞跑到窗边看。 原本乌黑的天空被烟花衬托的如诗如画,一朵接一朵在空中炸开,或许所处环境不一样,和方才相比,现在的烟花更加赏心悦目。 苏梨月满心喜悦地指着窗外的烟花,“你看,烟花耶。” 傅砚辞摘了眼镜,捏着雪茄的手随意搭在扶手上,漫不经心的应了声鼻音,“看到了。” 苏梨月站在落地窗前笑意盈盈的对他说,“我可喜欢烟花了,小时候表演结束爸爸妈妈都会给我放烟花,我已经好多年都没见过烟花了。” 傅砚辞未置言辞,他近视度数不深,或因刚摘眼镜的缘故,窗前的姑娘身影模糊,她生的高挑,有165的样子,一身粉白色的羽绒服把她衬托的娇小,她的背后是散不尽的烟花,簌簌落下的星火像下坠的流星。 他一时竟分不清漂亮的是烟花还是烟花下的她。 直到苏梨月走前,傅砚辞模糊的视线才有了焦点。 “傅砚辞?” 傅砚辞敛了敛眉,“干什么?” 苏梨月弯腰朝他靠近,“你没戴眼镜看得清吗?” “看清你绰绰有余。” 苏梨月故意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弯唇笑道,“那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身后的烟花陆续往天空升,绚烂五彩的光照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衣领松松垮垮地,漆黑如墨的眼眸倒映出彩色的烟花和靠近的姑娘。 傅砚辞两指抵住她额头,将她推开了些,“收起你谄媚的嘴脸。” 他把雪茄递到嘴边吸了一口,下巴朝玄关处扬了扬,“入场票,没看见?” “什么?” 苏梨月反应过来立马跑过去,才在玄关的台面看见了两张魏尔雅交流会的入场票,她拿着票蹦蹦跳跳跑回沙发,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刚刚看见血忙着担心你就没发现,谢谢三叔!你简直是天使,太棒了!” 傅砚辞抬手拦住她,“差不多了。” 窗外一朵接一朵的烟花绽放在夜空,她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捏着入场票的双手交握。 傅砚辞见她一副虔诚的模样,问她,“干嘛?” 苏梨月睁开一只眼瞧他,“许愿呀,烟花下许愿可以成真哦。” “迷信。” 傅砚辞保持靠坐的姿势没变,眼里的疏远却渐渐消散,被少见的温和柔情代替。 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巨大声响中,傅砚辞的声音却尤为清晰。 他说:“许愿不如找我,我比烟花管用。” 16、第 16 章 窗外最后一束烟花在空中炸开后簌簌落下,天空很快又变回原本的模样,漆黑而寂静。 客厅里,苏梨月听他这么说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其实我一直在找一匹马。” 傅砚辞:“?” 苏梨月拿出手机,“你的微信二维码。” “……” 傅砚辞虽无奈,但也还是拿出手机给她扫了二维码添加好友。 苏梨月在对方通过时给他回了个‘hi’的表情包,对面的男人发了一串数字过来。 她茫然抬头,“嗯?” 傅砚辞收起手机,“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找我,不用麻烦翟叔。” 说完,他放下雪茄起身,临走前对她说,“明天我回趟港城,这里你要是想继续住就住着,不想住让关默送你回去,香榭园的安保是我的人,不用担心。” 或许连傅砚辞都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在意苏梨月,情不自禁的,不受控制的。 傅砚辞走后,苏梨月没有留在水郡湾,次日睡醒便回了香榭园。 她乘坐电梯下一楼的途中,接到了苏槿戈的电话。 “醒了吗?” 那边呼啸着剧烈的风声,风像裹挟着苏槿戈的声音,可他沉稳的嗓音却在风声中格外清晰。 “嗯,准备去练舞。” “在哪?” 苏梨月走出电梯,随口扯了个谎,“在家呢,怎么啦?” 那边的风声愈来愈大,大到苏梨月听不清苏槿戈说了什么。 他不是在澳大利亚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声? 没等苏梨月把困惑问出口,从水郡湾走出就看见了一辆非常熟悉的黑色路虎揽胜,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姿态挺拔地靠着车子,像是料到她会出现,见到苏梨月时,握着手机的手扬了扬,嘴角噙着笑,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恍若京城的寒冬一样让人脊背发凉。 苏梨月表情一滞,站在那儿像个提线木偶一动不动,微张的嘴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哥”字。 苏槿戈原定下周回国,可在昨晚谈生意听人八卦提起苏梨月和傅砚辞住一起了,他就什么也顾不得连夜买机票飞回来确定真假。 亲眼见苏梨月从水郡湾出来,什么话都不必问了。 看见苏梨月呆滞的表情是他意料之内的事,他没心情和她周旋,转身打开副驾驶车门,语气不容置喙:“上车!” 车内暖气开的足,可苏梨月还是感受到一阵刺骨的低气压萦绕着她。 她吞了吞口水,嗓音轻软地唤他,“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呀。” 苏槿戈手扶方向盘,听她这么说冷笑出声,“我不过来怎么知道你原来这么厉害,敢瞒着我去接近傅砚辞,还和人家住一起了,苏梨月你知不知羞的。” 苏梨月早就知道会有被他发现的这一天,深呼吸了一口气,打算和他解释,“哥,我是迫不得已的,爸妈的事情这么多年一直查不出来,傅砚辞有我想要的权力,他可以帮我。” “我也可以帮你,你怎么不想法设法接近我呢?” “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苏槿戈觑她,“他是男人,我也是,什么事是你和他能做和我却不能做的?” 见他说话越来越模糊边界,苏梨月厉声打断他,“哥!” 停顿了下,她继续说,“我们是兄妹,一辈子都是,调查的事我不能拖累你,你也不要再帮我查了。” 苏槿戈也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失控,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动转向灯,随即他将车子停在路边,深呼吸了一口气,等情绪稳定了才对她说,“朵朵,我理解你想要替叔叔阿姨讨回清白的心情,但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会帮你查,给我点时间,好吗?” 苏梨月摇摇头,“我知道事情复杂,所以十多年了都没有心急,可是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查这么久都查不到有用的信息吗?” 她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知道的说出来,“因为妈妈从中作梗,她有意阻拦你我的调查进度,让这件本就复杂的事情变得更加艰难。” 说到最后,苏梨月叹了口气,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不过不能怪她,因为这件事错综复杂,妈妈担心苏家被牵扯也是正常,我已经打扰苏家太多年,不能再因为这件事牵连苏家,哥,你也不要再查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十年前苏梨月被带回苏家,为了顾及苏妗禾的心情,她始终都以叔叔阿姨称呼,只有在外镜头前,她才会喊爸爸妈妈。 这么多年,苏槿戈十分了解苏梨月,她是个倔脾气,知道谢楚云不待见她,她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叫她妈妈,现在她会主动称呼她为妈妈,不过是叫给他听的罢了。 因为她是她妈妈,所以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也就只能把那份不该有的心思永远藏在心底。 缄默良久,苏梨月没有察觉苏槿戈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只听见他清冷的嗓音问她,“和他到哪一步了?”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怕苏槿戈不信,苏梨月一脸认真地竖起三根手指,“我接近他只是为了调查。” 苏槿戈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苏梨月,灼热的目光像要把她看穿。 他刚启唇想要说话时,中控的屏幕跳动着来电显示。 苏梨月见是苏妗禾的来电,倒松了口气。 苏槿戈按下接听键,对方脆生生的声音从车载音响传出来。 “哥哥你回来了吗?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呀?” 苏槿戈疲倦地捏了捏鼻梁,“嗯,回来了,今晚到。” “好,妈妈知道一定很开心,我让管家做些你爱吃的给你接风!” “我在忙,先这样。” 挂了电话,苏梨月顺势接话,“你快回去吧,要让苏妗禾知道,她肯定又来找我麻烦,我懒得应付她。” 苏槿戈了解苏梨月,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的事怎么都不会改。 况且她唯一的念想就是为了替爸爸讨回真相,这件事于她而言像是执念。 可现在他却无力帮她。 苏槿戈看着阳光下的苏梨月,波涛汹涌的心湖归于平静。 有些秘密只能是秘密,一旦宣之于口不但会将她推远还会使现在的关系破灭。 算了。 苏槿戈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声叹息,重新启动车子。 他把苏梨月送回香榭园,临走前最后嘱咐了一句:“傅砚辞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多想想他为什么把你留在身边,十年前那件事和他有没有关系,凡事多留个心眼。” “嗯,知道的。” …… 傅砚辞离开京城的这些天,苏梨月都在为演出紧锣密鼓的集训,但也不忘每天给傅砚辞发信息问候。 三天后,许浊为了让大家适应港城的水土,提前出发去港城。 魏尔雅的舞蹈交流会到访的有舞蹈行业的翘楚和各地热爱舞蹈的舞者以及喜欢魏尔雅慕名而来的粉丝。 苏梨月和唐一慧到的早,坐在屏幕前欣赏魏尔雅的舞蹈作品。 “听说港城有好多本土美食的,我们演出结束后去试试看吧。” 唐一慧给苏梨月拿了杯果汁,提议道,“这段时间为了演出,好多好吃的都不敢多吃。” 苏梨月笑着应声,“你前几天不是还因为没得回家过年沮丧呢吗,想通啦?” “害,既来之则安之算了,不能回家就不能回家吧,在港城玩玩也不错。” 唐一慧是个恋家的,京城本土人,所以大学才没考太远留在京城本地,今年得知没得回家过年悲伤了好久,想通后又马上做起港城游玩攻略。 很快,参加交流会的人员陆续到达,会场变得热闹起来。 苏梨月和唐一慧坐在位置等待魏尔雅的到来,过了约五分钟,她们没等来魏尔雅,倒是等来了是非。 苏梨月作为苏城苏家的三千金独自在京城舞蹈学院上学无人不知,再加上蒋浩南的追求,让苏梨月的知名度一夜间攀登世家公子哥和千金茶余饭后的话题。 长桌旁,站了三两个穿着优雅礼服的女人。 先开口的是端着一杯橙汁的白裙子女人,“苏梨月啊,京舞舞团的副队长吗?我听说她能进京舞校舞蹈队是靠家里关系的。” “预料之中的事,苏槿戈这么宠着她,有可能连c位都是靠关系得来的。” “不会吧,我看过她的演出,跳的确实出神入化很好看,说是队长都当之无愧。” 白裙子旁走来一位穿着浅蓝色礼服的女人,嗤笑了声,“算了吧,她就算不是靠家里也是靠的蒋浩南,谁知道她是不是被别人睡过了,就蒋浩南那傻子才天天追在屁股后面,人傻钱多。” 这些年因为苏家三千金的身份苏梨月习惯了被谈论,当下她们的话并不能在她心中掀起什么波浪,直到她听见‘傅砚辞’的名字。 “哎你们说话注意点儿,我听说她现在可是攀上傅家高枝了,前些天我看见她从傅砚辞住处出来。” “对对对,那次的八卦你们没听说吗,她去公司给傅砚辞送早餐,傅砚辞还亲自下来接她了呢。” 于筱竺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一抹红色晚礼服和杯内的液体相辅相成,衬得她皮肤白皙,娇艳动人。 “没坐实的事你们也信,傅砚辞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吗?唯利是图,从不做对自己没利益的事,他能让苏梨月去公司就是利用她搞定开发案罢了。” 杨琦雯适时开口拍马屁,“小于姐消息好灵通啊。” 于筱竺不屑地轻哼,“等着看吧,苏梨月的下场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她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现在不就搬出来了?” 因为于筱竺的加入,大伙儿从小声议论转为光明正大,更有甚者开始提及苏梨月的家庭。 “她不就仗着自己是苏家千金才拿下这次港城演出的c位角色,谁知道她这个千金是真是假呢,说不定是捡来的,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弃婴。” 不管旁人如何抨击她,苏梨月都可以当做没听见,因为她不想在这个场合闹不愉快,可提及父母的话语越来越难听,她没再隐忍,款款走上前,嘴角含着笑,双眼却不含一丝温度,“各位打扰一下,听说金海大厦有电动牙刷的活动。” 大家被她突兀的问话问住,没人搭腔。 苏梨月用手在鼻前扇了扇,秀气的眉头微皱,“你们的嘴巴这么臭,建议都去买牙刷把臭气去一去。” 于筱竺听出她的阴阳怪气,被呛得接不上话,心中的气涌成一团,但脸上还是露着温婉端庄的笑容,“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魏老师常说舞者没国界,你怎么还排斥考不上京舞的人呢,雯雯虽然没考上京舞,但她很喜欢跳舞,你怎么能说没上京舞的人不配来这交流会?” “……” 她说话时故意加大的音量让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她的目的是什么。 苏梨月没恼,唇边的笑意更深,说话时语调柔的像江南吹来的微风,“姐姐戴的是什么表,百达翡丽吗?好表啊。” “你!” 于筱竺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气结的顿时忘了礼仪课所学的优雅,愤怒的指着苏梨月。 旁边有人没听懂,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我什么?”苏梨月笑意没减反升,“造谣全凭一张嘴,你怎么知道傅砚辞不要我了,你趴我们床底偷听了?” 刚才跟杨绮雯说话的几个女生都见识过苏梨月的伶牙俐齿,现在都不敢吭声,生怕苏梨月把炮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毕竟她真的是第一个能在傅砚辞身边留这么久的女生。 大家都摸不透傅砚辞对她的态度,不敢吱声。 于筱竺被气的口不择言,“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蒋浩南的女人?哦,还是被傅砚辞利用的棋子?” 在不远处观战的唐一慧瞧见于筱竺话还没落地,苏梨月的表情立马阴沉下去,嘴角的笑意僵在那,比不笑更可怕。 她看得出苏梨月要开大了,正准备上去劝架时,不知为什么,苏梨月张了张嘴又合上,脸上的阴沉骤然被委屈替换,说是个专业的演员都不为过。 沿着苏梨月的目光看去,唐一慧才发现围观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魏尔雅穿了身牡丹亲绣旗袍走过来,身旁还跟了个男人。 他的气场十分强大,强到他一出现在场所有人都噤了声,包括还想继续刁难的于筱竺。 苏梨月看见傅砚辞来了,嘴角往下瞥,像个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小孩看见了靠山般委屈起来,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几分。 魏尔雅说话温声温气地,“怎么了这是,好好的交流会怎么会闹起矛盾?” 于筱竺不知该怎么解释,苏梨月也没敢去看傅砚辞审视的眼神,因为她也不确定傅砚辞的出现是会帮她还是来拆穿她的真面目。 就在大家心怀各异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傅砚辞不冷不热的开了口: “还不过来。” 大家不明所意,但也能从傅砚辞的眼神看得出他在对谁说这句话。 在场所有人把目光都移到苏梨月身上,她正缓慢的挪到傅砚辞身边,没等她站定,肩头压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力。 傅砚辞把手搭在她肩头,声线淡薄吐了两个字:“道歉。” 他的姿势随意且松弛,像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这让刚才议论傅砚辞和苏梨月关系的几个女生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于筱竺旁边的女人都忌惮傅砚辞,拉着于筱竺示意她有台阶就下,于筱竺家境虽然庞大,但傅砚辞也是她得罪不起的,纵使她再不服气,当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弯下腰给苏梨月道歉。 “对不起。” 傅砚辞没给苏梨月接受歉意的机会,揽着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走之前偏头对魏尔雅留了一句:“人我带走了。” 这句话看似对魏尔雅说,实则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苏梨月,他护下了。 17、第 17 章 港城的冬天不比京城,这儿没有四季,位于南部,即使冬天也比京城要暖和许多。 这座城市总是错落着复古的红色和绿色,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人们穿的不厚,都只是简单披了件大衣。 街边的霓虹灯从车窗映入,照在窗边姑娘身上,她穿了一双镶钻的细高跟,洁白的抹胸长裙铺了钻,腰际收拢设计,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如玉似得脖颈又白又长,俨然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傅砚辞知道她刚刚的委屈是演的,以她的伶牙俐齿完全可以独自应付。 但偏偏不知怎么,看见她可怜得要死的表情,克制不住帮了她。 镜片后的眼一抬,落在苏梨月侧脸上,“在我面前不是挺能讲,怎么刚才被欺负成受气包?” 苏梨月转头看过来,窗外的霓虹灯分外妖艳,却把她照映地更加清纯,“在魏老师的交流会闹大,对大家都不好。” 傅砚辞轻嗤,“你还挺有礼貌。” 模棱两可的话不知是在夸她还是阴阳怪气骂她蠢。 苏梨月没去细想,转移了话题,“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傅砚辞未置言辞,示意她继续说。 “明晚我在大剧院有演出,想请你来看。”苏梨月冲他眨眨眼,意图明显,“可以吗?” 傅砚辞还是那句:“尽量。” 苏梨月拿不准他的想法,也不知他的尽量是去还是不去。 很快,车子抵达她住的酒店,下车前她还抱有希望地给他留了一句:“明晚见。” 傅砚辞口中的‘尽量’二字分量有多重,苏梨月不知,但驾驶位的翟叔知道。 少爷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在他口中几乎没出现过‘可能’、‘尽量’这类不确定性的话。 他刚刚能对苏梨月说出‘尽量’,就是拐着弯答应了人家。 至于为什么不直说可以去,他也不知道这场游戏究竟是猫抓耗子还是耗子逗猫。 苏梨月下了车,翟叔重新将车开回主路,知道不合时宜,但还是走流程提了一句:“傅总和三姨太知道您回来,说要在家中为您接风。” 傅砚辞摘下眼镜丢到身旁座椅上,语气不容置喙,“让他们滚出去。” “是。” “去加多利山。” - 加多利山区内多以低密度豪宅为主,隐私性极高,居住的多数为隐世望族,四周绿树成荫,宛若闹市中的绿洲。 傅砚辞来加多利山的次数比去太平山顶要多,翟叔知道他想去哪,一路无言将车开往宁府。 傅砚辞到的时候,陈宝君刚吃过晚饭坐在沙发上翻看风水学,听见菲佣唤少爷,她才迟疑地摘下老花镜朝傅砚辞招手。 “食饭呀?” (吃饭了吗?) 傅砚辞冷硬的五官在见到外婆的那一瞬都变得柔和了些许,他到陈宝君身旁坐下,“食咗啦。” (吃过了) 陈宝君尤其钟意这个外孙,每回见到傅砚辞都眉开眼笑的,“今年留港城过年吗?” 照顾陈宝君的管家胡妈蹲坐在茶几旁沏茶,见陈宝君喜笑颜开的模样,心底也跟着高兴,“阿砚出国这三年,老太每天都在盼着你回来,前些天听说你回国了老太差点急的去京城找你。” 母亲失踪后,傅砚辞更多时间是待在宁府。 相较傅家叔伯姑姑间的虚情假意,外婆这儿所有人都真心待他。 就连管家都亲昵唤他一声‘阿砚’。 在国外这三年,傅砚辞鲜少回港,即使回来短暂待几天,也几乎都留在加多利山陪外婆。 听胡妈这么说,傅砚辞笑道,“外婆而家似细路仔一样,胡妈多费心思了。” (外婆现在跟个小孩子一样,胡妈多费心了) 胡妈斟茶,把茶杯送到傅砚辞面前,“边,分内噶事。” (哪里,分内的事) 外婆把风水学的书放在茶几上,询问,“你今晚不是去参加阿雅的交流会么?” “嗯,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了。” 话落,从门外传进来一道洋洋盈耳的声音。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你和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关系。” 魏尔雅还是穿着今晚交流会的牡丹亲绣旗袍从外走进来,傅砚辞见她脚步匆匆,扯了扯唇,“没有关系。” 魏尔雅自然是不信的,“没有关系值得你出面护她?还破天荒找我要交流会的门票。” 她还以为他转性了,没想到是有异性了。 陈宝君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就在她和二人面面相觑之时,刚睡醒刷到头条的林书漫从楼上哒哒哒跑下来,“外婆外婆,我哥拍拖啦……” 尾音徐徐减低,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林书漫在看见傅砚辞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时,有一种背地八卦被当事人抓包的心虚感。 傅砚辞阴寒的眸光扫了过来,“你很闲?” 林书漫吞咽口水,慢慢地往陈宝君身边挪去,“表哥,你几时返嚟噶。” (表哥,你几时回来的) 陈宝君听的稀里糊涂的,“究竟乜事?” (到底怎么回事?) 林书漫不敢去看傅砚辞极具威慑力的眼,挨着陈宝君坐,把手机头条的照片给她看,“事情是这样的,表哥刚回国替傅爷爷去苏城参加宴会,然后带了个女孩回来,刚刚妈妈的交流会上,表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个女孩带走了,她叫苏梨月。” “哦对了,”林书漫趴在陈宝君耳边低声说,“表哥还让她住进水郡湾了。” 她刚说完,就听见傅砚辞凉飕飕的笑声。 “看来工作还是安排少了。” 林书漫吓得差点跪在他面前,“不要啊表哥,你这么多年身边从未出现过女孩子,外婆关心你又不会上网,我才帮她看着你的。” 半年前傅砚辞在德国陪季庭川参加宋云栀的发布会,以他极少参加宴会的性子,出席发布会须臾就成为了焦点,这通消息很快就传回港城,当天晚上陈宝君的电话就打到傅砚辞的手机,问他是不是拍拖了。 想都不用想是谁通风报信的,傅砚辞不动声色的帮林书漫接了个野外逃生类目的真人秀,那半个月林书漫都待在野外,苦不堪言。 她知道,那是傅砚辞给她的警告。 但林书漫好了伤疤忘了疼,过后还是会关注他的私生活,因为她有陈宝君撑腰。 譬如现在,尽管傅砚辞想收拾她,只要陈宝君开口,傅砚辞就一句话都不敢说。 “好了,漫漫也是为了你好。”陈宝君忽然笑道,“真拍拖啦?” “……没有。” 魏尔雅端起一杯茶浅抿了下,一语中的,“不是现在进行时也是未来进行时。” 傅砚辞平冷的嗓音压着无可奈何,“小姨。” 陈宝君了解傅砚辞的性子,这么多年身边从未出现过异性也是因为他爸妈的事,导致他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她心疼他,但这事不管催了多少年,傅砚辞都敷衍她说好,结果还是孑然一身。 眼下好不容易出现个女孩,陈宝君也不敢表现过激,当即只是拍拍傅砚辞手背,“你做事向来有分寸,外婆相信你。” “只是大师说过今年你的正缘会出现,眼看着就要年底了,要多留意。” 若他对她没感情,就不会让这样的言论继续。 这一点陈宝君清楚,林书漫和魏尔雅也知道。 唯独当事人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傅砚辞缄口几秒站起来,眼风落下,凝在林书漫错愕的脸上,“过来。” 林书漫警惕地抱着陈宝君胳膊,“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可以啊。”傅砚辞爽快答应后,唇角掠起的笑意瘆人,“正好把梁……”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林书漫噌的站起来往后院去,“走吧。” …… 次日晚上。 大剧院后台,苏梨月换好舞剧服装出来也没收到傅砚辞的回复,她捧着手机坐在化妆台前,想着再给他发个表情包,就在她认真找表情包时,被忽然出现的一大束萨尔曼莎月季下一跳,苏梨月下意识往后躲,后脑勺抵住来人的胸膛。 “小月月,预祝你演出顺利,送你的。” 苏梨月扶了扶后脑的发饰,对着镜子左右观望确保没乱才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蒋浩南对她永远笑意盈盈,“你的演出我哪一场缺席过,来这当然是来看你演出的啦。” 说到最后,他眉眼微压,满面愁容,“对不起小月月,是我来晚了。” 苏梨月:“?” 蒋浩南满脸愧疚,“都怪我没跟着你一块来,害你被傅砚辞那个恶魔欺负了,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他当众把你带走后有没有欺负你?” 一旁戴好头饰的唐一慧听不下去了,“他要是欺负月月你要怎么着啊,傅家的势力你对抗的起吗?” “对抗不起但我们躲得起。”蒋浩南说的一本正经,“只要我和小月月结婚了,小月月就是我蒋浩南的妻子,他多少会看着蒋氏集团面子的。” “……” 苏梨月踢他,“出去。” 蒋浩南不把唐一慧的话放心上,面对苏梨月重新堆起笑,把花塞她手里后说了句“待会见”就离开了休息室。 一直到演出开场,苏梨月也没等到傅砚辞的回复。 京舞代表舞剧《孔雀》在第二个,后台候场时苏梨月望着沿斜式观众席,一千多个座位座无虚席,前方的位置空了几位,苏梨月不知还有谁没到,但她知道傅砚辞没有来。 他还是他,和传闻中的一样雷厉风行。 不像他做的事从来都不会做。 就像他这种人从不会出现在大剧院一样,就算是她邀请,他也不会来。 苏梨月也搞不清此刻心底泛起的情绪是何意,但都被她强行压下。 第二个节目《孔雀》上台,她昂首挺胸,和身上翠绿色的孔雀舞服搭衬,活脱像一只遗留在人间的孔雀美人。 《孔雀》最考验形体和基本功,站于中心位的苏梨月一颦一笑,一挥一动都尽显柔软。 灯光暗下时,中心位的孔雀翩翩起舞旋转起来,音乐节点卡停,起舞的孔雀站定,宽大的裙摆挥动在空中,镶嵌着孔雀羽毛的裙摆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栩栩如生。 苏梨月卡着节奏仰头,无意看见高台座后的身影,那一抹身影稍纵即逝,很高大,和她一直翘首以盼的身影很像,可等她再次望过去,那儿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身影是她的错觉。 于是,直到演出结束,她都没再往高台看去一眼。 同成员回休息室换了衣服出来喘口气,几人途径长廊,长廊尽头的窗户面朝维多利亚港,阮倩薇想拍维多利亚港的夜景,拉着谢元元一起去,大伙儿对港城的维多利亚港好奇,就一块跟着去了。 “嘭——” 几人脚步刚站定,一道美丽的弧线冲上夜空,漫天飞舞的烟花终结了夜空的宁静,盛开一束束金色光线,在夜幕中噼里啪啦炸出绚烂多彩的火树银花。 站在窗边的几人下意识拿出手机记录这罕见的一幕,唐一慧感叹了声,“我只在网上刷到过这样的视频,没想到现在居然亲眼瞧见了,果然震撼啊。” 苏梨月把拍到的视频发给傅砚辞看,没附加文字,对方不回信息的行为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发了视频后迅速关了屏。 阮倩薇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烟花盛宴,不禁附和起来,“今天不是港城的新年,怎么会忽然放烟花呢,奇怪。” 唐一慧点点头,“碰巧在我们演出结束就开始了,该不会是为了……” 她环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苏梨月身上。 苏梨月:“?” 谢元元猜测,“会不会是蒋浩南放的?” 苏梨月把聊天群热心网友分享的视频给她们看,“他在酒吧泡妹呢。” 蒋浩南从来不是一个老实的人,追她有诚意是真的,爱去酒吧玩也不是假的,他只是在开场给她送了花就被叫去了酒吧。 唐一慧单手托腮,“在维港放烟花是要提前申请的,难不成是哪个霸总为了哄他的小娇妻,顺便便宜了我们这些npc?” 几人在窗边又拍了好几段视频,夜风从窗外灌进来冷的大家直哆嗦,没一会儿时间大伙儿抵不住冷就都回休息室了。 苏梨月站在原地等对岸的烟花全部绽放完,才慢悠悠地离开。 走在出口和休息室的分岔路口,苏梨月和翟叔打了个照面,对方站的笔直,依旧一身灰色中山装,翟叔见到她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 苏梨月跟着翟叔走进贵宾通道,大剧院的演出还没结束,出口几乎没人,以至于她一眼就看见了前方靠墙而立的男人,即使灯光昏暗,她也能一眼认出他,身形高大,气质清贵矜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人有这样的气质。 苏梨月提着裙子小跑过去,站定在傅砚辞面前朝他粲然一笑,脸上彩绘妆容浓厚,却遮挡不住她的稚嫩之气,“没想到你真会来。” 傅砚辞低垂眉眼,面上无波无澜,语气格外虚柔,“高兴了?” 苏梨月用力点了两下头,“刚刚维港放烟花了,你看到了吗?” 傅砚辞屈指推了推眼镜,“你发给我了。” 话语未落,苏梨月秀气的眉头顿时拧起一道褶皱,娇媚的嗓音充斥着不满,“你看到了为什么不回我信息啊。” 傅砚辞眉梢轻抬,他有些讶异她居然会这么跟他说话,但莫名,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于是到嘴边“我为什么要回”就变成:“在忙。” “噢……” 傅砚辞站直身体,“走吧,送你回去。” “傅砚辞。” 她轻声唤他。 傅砚辞低头就瞧见她晶莹的眼眸蒙了层雾气,好像只要他一拒绝她就能哭出来,任谁看了都觉得他在欺负她。 “怎么?” 苏梨月朝他张开双臂,眼神透着一丝期待,娇软地语气掺了些撒娇的意味,“要抱。” 出口的壁灯呈暖色,把苏梨月整个人烘托的暖洋洋的,她眼眸含情,柔声细语说话时容易让人乱了心。 傅砚辞平静的面容掺杂了一点无可奈何,他反常的没拒绝她,脱下商务大衣披在她肩头,然后弯腰抱着她上了车。 小猫卖乖无非是为了点小鱼干,有人即使知道小猫是带着目的而来,也任由着自己清醒的沉陷了。 18、第 18 章 贵宾通道出口停着一辆挂着港城定制车牌的古思特,翟叔先一步打开后座车门。 通道距离出口不远,但即使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抱着苏梨月的傅砚辞脸色越显苍白,苏梨月无意抬头瞧见他额头冒汗,下颌微鼓起的腮帮他不难看出是在紧咬牙关。 她问:“你怎么了?” 傅砚辞没搭话。 难道她变重了? 苏梨月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我很重吗?” 傅砚辞弯腰把她放进后座,然后绕到另一边,等他坐进车里着手解西服扣子时,才徐徐道来,“这些天小心点。” 苏梨月不明,“哈?” “过年猪肉涨价。” “……” 翟叔坐进驾驶位,目光担忧地看向傅砚辞,“少爷……” 车厢里灯光不明不暗,唯有车顶的星空配置发出微弱的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摘下的眼镜放于中央扶手处,然后双手虚握落在腹部,手的主人靠着椅背闭眼假寐,看起来很疲惫。 他说话和以往不同,没了寒霜和疏离,呼吸比平时重了一些,声音也沙哑的厉害,“我没事,先送她回去。” “好的。” 苏梨月察觉出傅砚辞的异常,但又说不出哪儿有异样。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爱说话,上了车不是拿着平板看数据就是工作邮件亦或是闭目养神。 哪天主动和她说话才是真的反常。 心底时而泛起的直觉就这么被苏梨月强行压下,她想找话题和傅砚辞聊天,又在看见他倦怠的面容时咽回腹中。 古思特驶过繁华的中环金融中心,饶是一向谨慎驾驶的翟叔也差点没抵住在马路驰骋飙车的各辆跑车。 改装的引擎声和急剧刹车的刺耳声前后涌入苏梨月耳膜,翟叔为躲避飞速行驶的跑车紧急变道靠边停车,车子也因为猝不及防的方向变动也左右晃动起来。 没有一点儿准备的苏梨月吓得手机摔落在地,还没等她弯腰去捡,车子再次摆动,慌乱间她抓住了一只胳膊,苏梨月没多想,害怕地抱着对方手臂寻求支点。 待车子停稳,翟叔回头询问情况,“少爷,苏小姐,你们没事吧?” 傅砚辞已经睁开眼,眉梢微压,眼里布着红血丝,像只可怖的野兽。 可这只野兽一反常态地没有应声,而是看向身旁受了惊吓的姑娘,“没事?” “我没事,谢……” 松开手臂的苏梨月想道个谢,稍一垂眸就看见自己双手掌心流淌着鲜红的血液,使本就没稳定的心跳再次鼓动起来。 她记得她没有受伤,那这些血…… 苏梨月募得抬头,双瞳睁得圆鼓鼓的,粉嫩的唇张了又合不知该如何开口。 傅砚辞料到了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才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没说话,在她震惊的注视下,他两指夹了张湿纸巾递给她,绷直一线的唇依然保持沉默。 季庭川的人查出母亲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在港城一处郊区,谁知今晚他们赶到时那早就没了踪迹,结果还中了对方的埋伏,打斗中他的手臂被对方划伤,离开时在车里简单上药包扎后就赶到大剧院,可惜他到的时候她的演出已经快结束,索性就到出口等了。 到现在傅砚辞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要赶过来,更不知道为什么手臂受伤了还要抱她上车。 他没有去想,也懒得琢磨。 任由自己这么做了。 苏梨月接过湿巾把掌心的血擦拭干净后,向翟叔要来纱布,然后俯身撑在中央扶手上朝他靠近,“我不问你发生了什么,因为你肯定也不会跟我说的。” 说话间,她用一根手指挑开他的西服外套,“脱掉,我先帮你止血。” 傅砚辞低眼撞入她双眸,她眼里倒映着星空顶射下的星光,那双琉璃瞳格外晶莹,好像沉在水里的黑水晶,她双颊泛起一层惊吓后的红晕,却显得动人怜爱。 傅砚辞挪开眼的同时,将受伤的手臂从西服袖子里伸出来。 苏梨月低头帮他捆绑纱布,“车上的药有限,我去你那帮你上药可以吗?” 专心驾驶的翟叔听了这话,没忍住瞄了眼后视镜。 他不知道现在该继续往酒店开还是回石澳半岛。 拿不定主意之际,他从后视镜看见他的少爷竟然盯着帮她包纱布的姑娘出了神,等姑娘重新坐好,他已经敛下眸中情绪,连语调也恢复如初,像是从没被牵动情绪一般吐了两个字:“随你。” 苏梨月不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翟叔心里清楚的很。 傅砚辞是他从小照看着长大的,自从太太离开后,少爷的情绪稳定的异于常人,那年他才十岁,本还应该依赖父母的年纪结果独自一人承担了不该承担的。 那年后他被交由傅老爷照顾,生性就越发不爱说话,面上心里都很难再有情绪,又因为傅家近亲旁亲都觊觎掌权人之位,他不再信任傅家任何一人。 这段时间看着少爷和苏梨月的相处,翟叔亲眼看着他的变化和退让,不止脸上有了显而易见的情绪,就连冰封的心也似乎有了裂痕。 同方才因为猛打方向盘而在路面留下的车轮印,即使行人不当一回事,但印子仍然还在。 苏梨月被吓得没了困意,不知道车子开了多久,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她对港城不熟悉,一下车就被眼前的南洋风别墅吸引了注意。 别墅和庭院的过廊地面都采用黑白相间的地砖铺贴,夜幕降临,院子里亮起灯光,搭配着古典低饱和的地砖,每一处都充满复古情调。 她跟着傅砚辞从大门走进,穿过前院才来到别墅内门,里屋装饰依然采用黑白相间地砖铺贴,黑白色调和原木家具呼应,矜贵复古感扑面而来,意外的和傅砚辞的气质尤其贴合。 傅砚辞进了客厅就把脱下的外套扔到沙发上,然后单手将衬衫顶端的两颗扣子解开。 苏梨月站在水晶吊灯下没挪步,眼看着站在沙发旁的男人一颗颗扣子全部解开,她吞咽了下口水,“你、你脱衣服干嘛?” 傅砚辞把脱下的黑衬衫扔进脏衣篓,双手掐腰看向怔在原地的姑娘,嗓音磁沉,“你说干嘛?” 话落,他指向身后的复古黑木柜子,“药箱在那。” 他的话切断了苏梨月所有胡思乱想,忙迭跑去拿出药箱回到傅砚辞身边。 她跪坐在地毯上,有条不紊地帮他把原有的纱布取下。 随着纱布揭开,触目惊心的刀伤映入眼瞳,秀气漂亮的眉头紧紧皱起,娇嗔出声,“你怎么总是受伤也不好好包扎,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呢。” 傅砚辞受伤的左手搭在扶手任她处理,他松松垮垮地靠着沙发背,整个人歪斜,姿态懒散又矜贵。 苏梨月埋头帮他把伤口处理干净后用纱布轻轻裹住,完成了才抬头和他四目相对,“旧伤还没好,新伤要多注意才行,知道吗?” 傅砚辞看着被她以蝴蝶结收尾的纱布,唇角扯了下,“知道了。” 苏梨月把医疗垃圾收拾干净,见傅砚辞靠坐在沙发没动,她再次蹲下来,轻轻捏着他裤子,再抬头,一双清透好看的眼睛眨了眨,嗓音绵软,带着一丝缱绻的拖长尾调,“傅砚辞……” 她是故意的。 要说前几次是无意,那么这次她就是故意的。 傅砚辞闭了闭眼,咬着后槽牙警告她,“闭嘴。” 苏梨月哪里会乖乖听话,继续攻略,“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干什么?” 苏梨月抿抿唇,“我不想回家过年,可以留在这吗?” “……” 见傅砚辞没回应,苏梨月继续道:“明天带队老师就回去了,我如果回京城过年苏妗禾肯定又会找我麻烦,但我在港城人生地不熟很害怕,去哪儿玩去哪儿吃都不知道,也没有一个能依靠的人,万一我出事该联系谁呢?” 傅砚辞起了玩心,也不急着戳破她,靠着沙发看她演。 苏梨月扁起嘴,一秒的时间潋滟的眼眶酝酿出泪水,像只无人认领的小猫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带了祈求的成分,“傅砚辞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你在京城收留我,在交流会护住我,你可不可以再帮帮我。” “你这么帅,这张脸简直是女娲经典之作,哪哪都是完美的,你还对我这么好,从苏城到京城你帮了我这么多次,给我个感谢你的机会,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你的手都受伤了生活起居肯定不方便,我不会打扰到你的,我保证。” 为了显得更加真诚,说到最后苏梨月举起了三根手指头作保证。 但即使这样也没得到傅砚辞的回应,她跪起来靠近他。 傅砚辞看着突然凑前来的姑娘,神色淡定的只是轻眨眼,然后食指抵住她额心推开,“差不多行了。” 苏梨月像看见希望曙光一样双眼发光。 没有明确的拒绝就是可以。 傅砚辞起身从衣帽架上随手取了件衬衫穿上,带着苏梨月从旋转楼梯上了二楼。 他推开二楼第一间房门,“有事找我。” 说完,傅砚辞转身下楼,袖子被身后的姑娘轻轻扯住。 “那个,我寒假的论文还没发给老师,可以借用你的电脑吗?” 苏梨月没听见傅砚辞说话,隐约听见他深叹了口气,随后又带她到过廊尽头的书房。 直到旋转楼梯上看不见傅砚辞背影,苏梨月才松了口气关上书房门,她不敢反锁,怕引起他的怀疑。 她在门前四周观察,确保书房没有监控摄像头又到落地窗前丈量距离,确认楼下□□院看不见书桌的位置后,才放心坐下。 苏槿戈无意的一句话,苏梨月想了很久。 她不知道爸妈的事和傅砚辞有没有关系,但她知道傅砚辞的电脑里一定会有她想要的东西。 所以她刚才厚着脸皮要住下来,为的就是用他的电脑。 苏梨月知道傅砚辞是个多疑敏锐的人,不会把重要文件就这么大喇喇放在电脑里。 可她翻遍了抽屉柜子都没找出第二台电脑和u盘。 难怪刚刚她说要用电脑他都没犹豫就让她进来了。 果真什么都没有。 但好不容易进来一趟,苏梨月不甘心无所收获,于是单手托腮百般无聊地在电脑硬盘打开又关闭一个个没用的文件。 过去许久,虚握鼠标的手猛地顿住,光标停留在e盘的一个命名是乱码的文件夹上,双击点开,里面有两段加了密的文件和视频,分别命名为【7.25】、【7.26】。 苏梨月直觉感到不对劲,她像沉溺在水中的人,不管伸来的是浮萍还是救生圈,都一股脑的抓住,和从前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7.25,就是她父亲出事的日期。 这么敏感的数字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反复检查视频属性确认不是病毒,苏梨月才从口袋拿出u盘将这文件和视频拷贝进去。 进度条从0到100进展得十分缓慢。 书房很安静,静的落针可闻,她甚至能隐约听见□□院傅砚辞打电话的声音。 他好像很生气,说话的语气不像刚才温和,比京城落下的霜还冰冷。 苏梨月焦急得站起来,目光不停在窗户和屏幕之间转换。 □□院的声音戛然,苏梨月悬着的心如擂鼓跳的剧烈,耳边的说话声转换为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近书房,她紧张地不停舔下唇,两手握拳拜托老天再进度条再快一点。 终于,进度条加载至90%,可门外的脚步声也停了。 傅砚辞要开门了。 情急之下,苏梨月只好站在书桌前用身体挡住u盘的位置。 “写完了?” 苏梨月装模作样的伸了伸懒腰,“还差一点,坐久了不舒服,起来活动活动。” 傅砚辞不知信没信,睇了她一眼,“弄好了就出来。” “好。” 或许是苏梨月神色过于慌张,傅砚辞目光带了审视朝她走近,一步又一步像踩在空旷的山洞似得,回音绕梁,每个回音都精准击在苏梨月心里,让她剧烈跳动的心脏跳的更加猛烈。 他停步,脚尖和她的对碰,薄唇轻启,却在刚吐出一个“你”的发音后,又重新闭上。 准确来说,是被迫被堵上了。 因为,苏梨月仰头吻住了他的唇。 第19章【VIP】 第19章 第19章他握着她的脖子往前推,…… 顶灯的光落在两人身上,熟悉的雪松木香萦绕在鼻端,少女的唇瓣很柔软,贴着男人的下唇轻轻动了下,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故意的。 缱绻的氛围,少女撑在桌沿的手缓缓移动,小心翼翼地按下关机键后拔下U盘,然后半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从男人的唇上离开,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狐狸。 “对不起,我……” 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话没说完就低着脑袋跑走了。 “……” 看着逃走的姑娘,傅砚辞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心情。 他从落地窗倒映中看见脸上的情绪,镜片后的眸底闪过一丝愕然,一贯平静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他不知道苏梨月的接近是别有所图吗? 他知道。 即使是知道苏梨月目的不纯,也任由自己走进她的圈套。 起初他只是对这个善于伪装的女孩感兴趣,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越到后面,情况就越无法控制。 直到她先逾越了城池,这一夜,傅砚辞难以平复内心。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到自我控制力差的一晚。 他从抽屉拿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后用力吸了一口,用不喜欢的尼古丁刺激肺部,强迫自己冷静。 傅砚辞慵懒地靠着交椅扶手,一手随意地撑着脑袋,一手捏 着烟,摘了眼镜阖上眼,呼吸沉沉的。 “叮铃——”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宁静,傅砚辞用夹着烟的手划过接听键,缄默不语。 对面的林书漫先开了口,说得一口地道的粤语:“哥,烟花好睇呀?” (烟花好看吗?) 傅砚辞想起苏梨月和他说起烟花时满心欢喜的模样,唇角虚勾,但还是给了中肯的回答:“仲得。” (还行) 林书漫揭下面膜扔垃圾桶里,照着镜子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后,才说:“我话呢,你从不钟意烟花,寻晚点会突然毕我出位喺维港申请烟花盛宴。” (我说呢,你从不喜欢烟花,昨晚怎么突然让我破格在维港申请烟花盛宴) “我唔知你原来钟意睇烟花,应该唔会系为咗喺交流会带走噶女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喜欢看烟花,该不会是为了在交流会带走的女人吧?) “……” 林书漫脆生生笑了两声,见傅砚辞没说话,她开始肆无忌惮嘲笑起来,“表哥你都多大人,仲玩纯爱啯套丫。” (表哥,你都多大人了,还玩纯爱那一套啊。) 傅砚辞哼笑了声,没再用粤语接腔,“你没事做了?” 林书漫可了解这个表哥,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次笑,笑声倒是听的不少,不是嗤笑就是冷笑,还有眼神攻击,看她像在看傻子一样,不说话又好像骂的挺脏的…… 但说到底都是表哥,傅砚辞对林书漫这个妹妹还算疼爱,最大的惩罚无非就停她的零花钱。 还有那次的野外逃生…… 林书漫察觉到他的不耐烦,还有恃无恐地继续说,“有,你答应我的限量包别忘了嗷。” 说完,林书漫先挂了电话,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 傅砚辞握着手机的手垂落在腹部上,左手将烟捻灭,清冷的光从上洒下,落在纱布上精致的蝴蝶结,他的视线偏移,落在手臂的纱布上。 一抹似雪的白和挽起的黑衬衫形成色彩差,像崖洞开出的茉莉花,清纯又危险。 和苏梨月一样。 这一晚傅砚辞几乎整夜未眠,他想是因为母亲的线索断了才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他才认命,承认了就是因为苏梨月的接触才导致他心神不宁。 而始作俑者回到房间就联系了严斯说拿到加密文件,然后享受了个热水澡开开心心睡觉了,和没事发生一样。 …… 次日早。 傅砚辞换好衣服下楼苏梨月已经在餐厅等着了。 在她身后的餐桌摆着各类早点,见到傅砚辞从旋转楼梯下来,她悉心帮他拉开椅子,笑意堆满脸,“三叔,早啊。” “我不知道你早餐喜欢吃什么,昨晚特意上网查了港城当地的特色早餐,今天一大早起来点的外卖,你尝尝?” 苏梨月把一盘猪肠粉推到傅砚辞手边,“你如果不喜欢咸口,这里还有菠萝包和西多士。” 见她殷勤的模样,傅砚辞仍然面无波澜,“无事献殷勤。” 苏梨月抢答,“那一定是我喜欢你。” “……哪学的。” “这哪里要学的。”苏梨月梅开二度,“遇见你就无师自通啦,就像今天你早起我早起,我们迟早在一起。” “……” 傅砚辞靠着餐椅背,也不急着打断,想听苏梨月还能说些什么花样。 仰头,左手缠绕的黑色领带被他修长冷白的手捏着绕到脖子上。 黑色领带被他捏着绕了圈,没等傅砚辞系上,身前压下一道影,苏梨月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领带。 姑娘认真起来的眉头微蹙,两小块鼓起的肉球在眉间,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帮她抚平。 她系领结的速度很快,看样子非常熟稔,系好后故意不松手,抓着领带抬头看傅砚辞时,一双笑眸清冽柔风,粉唇微微张开,用非常蹩脚的粤语对他说,“白贝、扇贝、北极贝,我系你嘅小宝贝。” 傅砚辞认为所有人的眼睛都能被看穿,尤其是揣着目的的人,眼睛更是不单纯, 可他从没见过一双这么透亮清纯的眼睛,她没化妆皮肤就很白嫩,一双眼睛漂亮的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珠。 琥珀色的眼睛像不经世事的小孩,让他洞察不出一点异常,就好像她说的都是发自内心。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傅砚辞嘲弄地笑了下,仿若蚊蚋吐了两个字:“傻猪。” 他说的是粤语加上声音小,苏梨月没听清,拉着领带顺势靠过去,“嗯?三叔你说什么?” 傅砚辞凤眸稍眯,握住领带的手腕向下施了力,姑娘落在他腿上。 苏梨月下意识挣扎,两条修长的腿被他手臂桎梏住,她去推他的手臂,耳边就落下一道沉重的呼吸声。 苏梨月才想起来傅砚辞手臂负伤,她不敢动了,唯唯诺诺坐在他腿上,如坐针毡、如芒刺背的模样和刚才撩拨他的仿佛是两个人。 傅砚辞低头,将两人的距离拉近,“都亲过了还叫三叔?” 眼前的脸庞越来越近,近到苏梨月能数清镜片后的睫毛,她紧急闭上眼,两手撑在他胸膛试图拉开距离。 “傅砚辞!” 耳畔飘进低沉的笑,隐匿着撩人心骨的意思,把苏梨月的耳骨染的红红的,像一块熟透的水蜜桃。 “不叫三叔了?” 傅砚辞松开她,等苏梨月小跑到餐桌对面安分坐好,他又低低地笑了一声,“胆小鬼。” 苏梨月没管他,拿起筷子自顾自吃早餐。 吃了几个蒸虾饺,傅砚辞就放了筷子,他拿餐巾压了压唇角,才说:“住这可以,有两点。” 苏梨月咬了口港式蛋挞,听他接着说,“第一,屋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但必须归原位。” “第二,我不在家除关默翟叔以外,任何人来了都不许开门。” “明白吗?” 苏梨月举起手,一双圆鼓鼓地眼睛充斥了好奇,“我有个问题。” “讲。” “为什么任何人来了都不能开门?” “老师没教你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苏梨月不解,“万一是你的家人来了也不开吗,会不会不礼貌?” 傅砚辞嗤笑,“如果是傅家人,你最好躲起来。” “为什么?” “被抓走我不带你回来。” 姑娘笑容僵住,傅砚辞故意吓唬她,“傅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傅家没有善人,若你被带到小黑屋或扔到郊外,我不会管你。” 苏梨月吓得把最后一口蛋挞放嘴里,腮帮鼓鼓的应声,“知道了。” 傅砚辞见她吓得像只受了惊的仓鼠,人性未泯灭的安慰她,“只要你听话,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苏梨月眨了眨眼,“真的吗?” 傅砚辞挑眉,“不信?” “当然信!”苏梨月说,“傅砚辞的女人谁敢欺负呀,对吧。” 傅砚辞唇角轻扯了下,倒是会给自己找身份。 吃过早餐傅砚辞就去公司了,关默早已经开车在外等候,他等了十分钟仍没见傅砚辞出来,本想打电话询问情况,被后来的翟叔拦下。 关默才知道老板把苏小姐带来了石澳半岛。 难怪一向最重视时间的老板居然也会晚点。 傅砚辞把翟叔留给苏梨月,傅家的人找到这是迟早的事,翟叔跟在傅砚辞身边最久,知道怎么应付傅家人,他在傅砚辞也能安心些。 上回在交流会把人带走满港城闹的沸沸扬扬,这次他把她带到这,无疑是个冒险之举。 傅砚辞走后,苏梨月把餐桌收拾好坐在沙发回复严斯的信息,放手机时瞧见翟叔如松柏似得站在一旁,便问了句:“翟叔,傅砚辞在港城都住在这吗?” 翟叔点头,“是的。” “这是哪儿?” 苏梨月又问。 “石澳半岛。” 她问一句翟叔答一句,话不多又好像在防备什么。 苏梨月知道大家族是非多,也没兴趣掺和进去,她的目的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要傅砚辞名义上的保护。 只要有他的庇护,她的调查会比在苏家顺利许多。 苏梨月环顾一圈别墅的装潢,基本以黑白为主调,水郡湾一样,家居多以木为主,面积很大,家具不多显得空旷且没有人气。 她灵光一闪,扭头问翟叔哪里能买花。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梨月让翟叔带她到购物中心采购,给这个没人气的家购买鲜花和置办小物件。 忙忙碌碌到太阳西沉才返程,苏梨月把买来的摆件放在各个桌柜上和没有生机的角落里,然后坐在矮桌前修剪鲜花。 直到窗外光线慢慢变暗,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矮桌上,给桌上的澳洲腊梅染上一片橘红,映得妩媚动人。 太阳缓缓隐入云间,天边的光被带走,客厅也越来越暗,最后一缕橘光消失之前,苏梨月用手机拍下了落地窗外夕阳的照片。 美的像一幅精美的油画。 她用遥控器开了灯,把插了鲜花的花瓶摆在桌上和柜子上,连卫生间的台面都没放过。 客厅灯缕温柔,姑娘做完一切才靠着沙发休息,看着焕然一新的装饰,苏梨月满意地拿起手机拍下几张照片准备发给傅砚辞看。 没等她找到傅砚辞的聊天框,先看到了许浊的信息, 许浊:今晚我带队回京城,你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留在港城? 苏梨月:你们先回去吧,我有别的事。 碍于牵扯的人物惹不起,许浊没有指出姓名,配合她打哑谜。 许浊: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舆论中心,做事前要三思,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吧。 苏梨月: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哥那边还要麻烦您帮帮忙。 “……” 您都使出来了,他还能拒绝这位大小姐的要求吗? 许浊叹了口气,给她回了句:你哥的性子不比那位好到哪儿去,尽快回来。 退出聊天框,苏梨月看见八卦群里聊的热火朝天,出于好奇点进去才发现八卦的中心点是她和傅砚辞。 有人知道的多,爆料说苏梨月和傅砚辞早在苏城就已经有交集,看到过他们一起从水郡湾出来。 有人不服输,甩出大剧院演出那晚,苏梨月娇小的身子被傅砚辞抱上车的照片,并大放厥词说了一句: [他们早就有痕迹,谁说三爷不近女色的,我看男人都抗拒不了主动的女人。] 有人提醒她:[谨言慎行,你忘了李语一家是怎么从圈内消失的吗?] 李语一事苏梨月还是后来向陈夕雯打听才得知,李家人想和傅家攀亲戚,把女儿送出去给傅砚辞,结果不知怎么的惹怒了他,一夜之间李语一家被收购,半年内又被转出去,至今怎么样了也没人知道。 大家不提,但也都知道是傅砚辞的手段,他的手法向来阴暗,惹了他的人都没好下场。 因为李语的事,许多想主动靠近的女人都断了这个念头。 苏梨月除外。 她迫不得已接近他,就是为了如今闹得满城风雨的传闻。 也不枉她和陈夕雯精心的布局。 媒体和传播的人都不傻,若非经过本人同意,这些照片不可能出现在大家视线里。 但苏梨月不知道傅砚辞是真的没听到这些传闻,还是他也在任由她这么做。 不过这都没关系。 她的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傅砚辞关系不一般,这样调查的阻碍会少很多。 到最后,那张原本要发给傅砚辞的照片都没发出去。 到了晚上,苏梨月听翟叔说傅砚辞今晚不回来吃饭,她也不饿,索性上楼回房了。 回到房间的苏梨月第一时间锁门,检查屋内没有监听监控设备才给严斯发信息询问U盘的情况。 今天她去购物中心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昨晚就和严斯计划好找时间溜出去把U盘交给他,现在严斯已经带着U盘回到京城。 “真不愧是傅砚辞,做事风格一如既往的严谨。” 电话那边传来施晴的感叹声,苏梨月问,“怎么了?” 严斯解释道,“文件设置了多道防火墙和密码,加上文件的特殊性,破译还需要时间。” 苏梨月清楚傅砚辞的为人,重要文件他若是没有加密,她反而不敢碰,因为不像是他这么严谨的人能做出的事,倘若有,那就是明晃晃的圈套。 调查这件事她已经进行了十年,也不差这一时,苏梨月安慰道,“没事不用着急。” 听筒里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忽然停止,施晴八卦的声线挤出来,“月,你和傅砚辞的关系全世界都知道了,这盛世,如你所愿啊!” “还不够。”苏梨月笑容浮脸,“现在大家都只是猜测,我要让这段关系坐实。” “坐实?!”施晴没忍住加大了分贝,“你要本垒打吗?” 苏梨月没忍住对她翻白眼,“口头上的坐实而已,把你满脑子的废料收一下。” 也就是让傅砚辞当众声明他们的关系。 有交流会那次作为基建,再有一次就足以让这件事发酵成她想要的事态。 挂电话前,严斯提醒她,“你在港城要小心,你和傅砚辞的事闹这么大,傅家人不可能不知道,我猜傅秦和三姨太也盯上你了。” “嗯,知道。” 放下手机,她抱着浴袍进了浴室。 苏梨月洗完澡肚子饿,下楼找吃的听见**院有动静,走过去看见躺椅旁的桌上放了瓶快要空瓶的威士忌,玻璃杯的冰球逐渐融入酒里,体积越来越小。 躺椅上的男人头枕手臂,脑袋歪歪的不知道是睡着还是喝醉了。 港城温度比京城要高许多,但入夜后的冷风很湿,从肌肤滑过像在击打每一个毛孔。 苏梨月见傅砚辞穿着单薄,从客厅拿来毯子给他披上。 毛毯挂在身前,她圆润的指尖轻轻从他肩头滑过,惊扰了小憩的男人。 “呀——” 男人忽然睁眼,一双如墨的眼睛看着她,吓得苏梨月下意识往后退。 可他快一步,手臂揽过她盈盈一握的腰,稍用巧力就把她压向自己。 受到惊吓的苏梨月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要跳出来,猛又烈地在胸腔里鼓动,她被腰后的手臂压着无法动,被迫和他胸膛紧贴,抓住他衬衫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凸起、泛白。 傅砚辞枕着的手掌锢着她的脸,宽大的掌心覆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只要一用力就会像捏死一只蚂蚁简单。 他的拇指在她唇珠上摩挲,傅砚辞没戴眼镜时身上那股凌厉感淡下几分,可当和他四目相对,就会被他眼里的漩涡吸引。 苏梨月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傅砚辞,喝了酒的缘故他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睫毛垂下了道暗影盖在眼下,**院夜灯是暖色调,洒在他脸上将刻薄的五官都照得柔和了。 她还在痴痴地愣神,傅砚辞已经仰起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下颌线清晰可见,在脖侧笼罩下一片阴影,他的拇指移到苏梨月下唇,看着微张的粉唇,任微风裹挟着酒气萦绕住她。 呼吸的下一瞬,傅砚辞往前倾,朝她的粉唇凑去。 在他的唇快要碰上她时,苏梨月往后躲了一寸,同时她的后脖颈被傅砚辞握住,桎梏住她的退路,然后用力握着姑娘的脖子往前推,送到自己唇边。 说话时嗓音又低又哑,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苏梨月,欲擒故纵玩一次就够了。” 第20章【VIP】 第20章 第20章吻。 月色朦胧,给大地笼罩下一片薄纱。 空气中飘着独属港城湿冷的微风,风裹挟着酒精飘进苏梨月鼻腔。 浓烈的酒精中含有浅淡的雪松木香,两者相结合,异常的好闻。 傅砚辞身上的味道非常好闻,她不是第一次和他靠这么近,却是他第一次主动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先前接近的每一次苏梨月都有欲擒故纵的成分,但这一次没有。 她会躲是被傅砚辞眼里盛大的侵略性吓到才会下意识往后推。 没想到傅砚辞居然握住她的脖子把她的唇送到他唇上,就在相贴之际,苏梨月双手撑在他胸前,拉开了少许空隙。 “我,我酒精过敏。” 起初这 个谎言只是为了在傅砚辞面前博可怜才随口扯的,就连苏梨月都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再搬出来用。 傅砚辞似是反应了过来,咬着后槽牙闭了闭眼。 苏梨月双手还撑在他胸口,娇软出声,“三叔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 看着她清纯无害的脸庞,傅砚辞唇角扬起一抹无声的嗤笑。 亲近时候叫他全名,现在故意喊他三叔无非就是想提醒他不要越界,这场游戏的主导人还是她。 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他。 他分不清现在莫名出现的情感是为什么,思忖片刻被他统统归为自制力失控。 他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情绪,被苏梨月短短一个月打破。 一定是他自制力下降了。 苏梨月不知傅砚辞安静了多久,就在她准备强行起身时,压在她脖颈后的大手松了劲,男人依然半躺的姿势,朝她伸出一只手。 真是活妖孽。 苏梨月心里腹诽,行动还是乖乖的将他扶起来送回房间。 有了前车之鉴,苏梨月只是把傅砚辞送到房门就止步,跟他道晚安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 作息一向规律的苏梨月在今晚破天荒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坐在傅砚辞腿上的画面,他今晚没戴眼镜,那双冷沉的眼眸像一块沼泽,只要和他对视就容易深陷其中。 褪去冰冷的外衣,他活脱一个勾人心魄的妖孽,一笑一话都让人无法忘却。 在床上翻来覆去两小时,苏梨月依然没有睡意,她想起严斯的提醒,于是调查起傅家的资料来转移注意。 傅家关系的错综复杂早有耳闻的事,在她接近傅砚辞之前就已经做过背调,但没想到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严斯也没猜错,早在她出现在傅砚辞身边时,傅家人就已经盯上她了。 只是,比傅秦先找上她的,是傅老爷子。 前一晚失眠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睡到正午才起床,苏梨月下楼时傅砚辞已经去公司了。 和昨日一样,他把翟叔留给她。 吃过午饭,苏梨月闲着没事给**院的花草浇水,她刚起身,身后的翟叔叫住她。 “苏小姐,老爷请。” 老爷? 苏梨月怔了下,耳旁再次落入翟叔的声音。 “这一天总会来,或早或晚的问题,我已经通知少爷过去了。” 她从决定接近傅砚辞那一天就知道要面对傅家的人和事,虽然小时候跟着爷爷来港城见过一次傅老爷子,但就凭傅家冷血的手段和心计,说不害怕是假的。 为了爸爸妈妈,她咬咬牙忍了。 傅砚辞的名字像定心丸,让苏梨月慌张的思绪安稳下来。 他在,傅老爷子就算想灭她口也会手下留情吧? 更何况还有爷爷这层关系在。 傅家老宅位于太平山顶,翟叔驾驶车子进入一条油柏路,路边两侧种植了四季常绿的树木。 港城的温度和苏城相差不大,倒是和京城有着天壤之别。 冬季的京城不是大雪纷飞就是寒风刺骨,而港城的冬天是暖和的,四季如春。 这条通往山顶的路和苏梨月记忆的某处重叠,白加道虽然经过改建和记忆中不同,但她看着两侧的景色,越发确定来过这。 可就在她闭眼搜寻更深的记忆时,车子停住了,翟叔帮她打开车门,“苏小姐,到了。” 苏梨月下车,望着气势磅礴的豪宅,深处的记忆像罐中沉睡的蝴蝶忽而醒来,正活跃地煽动翅膀预想冲出。 她用力压住太阳穴,头疼感缓解后才发现这儿只有一栋房子,准确来说是一套,分为了四栋。 山顶景色宜人,背山面海,门前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背后是人人向往的维多利亚港,这座伫立在黄金地段的房子有君临天下的气势,一如宅子的主人。 苏梨月跟着翟叔进入傅家府邸,绕过庭院中央的雕塑喷水池,傅家的菲佣见是客人鞠躬问好。 翟叔刷卡进了里屋,四面高高的墙壁压下暗沉的阴影,宽阔又冗长的走廊两面挂了数不尽的名画,可即使名贵的装潢作揖也遮不住这幢房子的压迫气息和冷清。 长廊尽头到了客厅,内里家居采用庄重威严的檀木,沙发主座旁站着几位菲佣和一位正在沏茶的本地佣人。 翟叔上前,用磁沉的粤语道,“老爷,人到了。” 苏梨月听不懂粤语,只听见翟叔和傅正平低语了几句就示意她过去。 她自小礼仪体态都十分得体,走过去的步伐极稳,面上含笑地先唤人:“傅爷爷好。” 传闻傅老爷子最是不苟言笑,傅家三个子孙就傅砚辞最像他,苏梨月如今见了真人,觉得传闻不假。 哪里是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气质。 阴翳、暗黑。 就差写脸上了。 傅正平面上没有笑意,唇绷直一线,眉目间都透着高位者的威严,他微抬手,指向桌面的黑白棋盘,言简意赅道:“你来。” 翟叔心领神会,命走几位菲佣给两人留空间下棋。 苏梨月从没有过这么想感谢谢楚云的时候,她被接到苏家,谢楚云怕她和苏妗禾争宠便给她报满了兴趣班,琴棋书画骑射一样不落,其中就包括围棋。 她先观察棋盘中的布局,才捏起一粒白棋下在空角位置。 傅正平肃穆的神情并没有舒展,一粒黑棋下在白棋对角,营造出包围圈,只给白棋留了最后一口气。 枷吃是相对高级的吃子战术,他并没有直接堵住白棋的气,而是营造出包围的假象再进行围捕。 苏梨月看出傅正平的战术,唇角微抿,接着一子落在棋盘上,放弃营救被包围的棋子,转而将黑棋双打吃,让对方的棋子剩最后一口气。 一旁的翟叔和佣人从未见过有女生识破老爷子的棋盘和战术。 又或者说没人敢。 能和傅正平一同下棋的大多都不敢忤逆他,更别说赢了。 这盘棋是傅正平精心布置的,白棋奄奄一息死路一条,却能在苏梨月手里起死回生,还把他的黑棋压的剩一气。 这个姑娘聪明,她不主动吃他的子,但从包剿的棋盘也不难看出胜负。 佣人替苏梨月提心吊胆,生怕老爷一个不开心扔她出去。 可她再看过去,老爷不怒反笑,板着的脸温和了些,抬手示意斟茶。 苏梨月接过茶道谢后,对傅正平笑道,“傅爷爷承让了。” 傅正平端起茶杯,茶面升起的雾气染上他黑沉沉的眸,“叫什么名字?” 苏梨月知道傅家在找她之前不可能不做背调,但即使知道,她依然温声答复:“苏梨月,梨花落日溶溶月的梨月。”* 傅正平沉声夸赞她,“你很有胆识,不愧是苏老头教出来的。” 场面话苏梨月精通,接下来该说的一定是‘是您谦让’。 但她偏不走寻常路,大大方方接受了傅正平的夸奖。 “傅爷爷过誉了,爷爷常念您,若有空欢迎到苏城玩。” 傅正平抿了口茶,“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 “傅爷爷不妨直说。” 傅正平见状也不再遮着,抬起眼皮,眼底的疏离转为客套,“相信你听过傅家的事,傅砚辞是华盛掌权人,傅家当家主,他只有变得更加冷血和狠辣才能站稳脚,身边不需要女人。” 他的话直白明了,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得懂是让她远离傅砚辞的意思。 苏梨月沉默了几秒,以问作答,“您觉得他没有感情和情绪更像机器还是人?” 短暂的停顿,她继续说,“我认为一个鲜活的人不是这样的,傅砚辞是独立的个体,他不属于华盛也不属于傅家,他是他自己,他可以有他的情绪和价值,不是被操控的木偶。” 此言一出,就连翟叔都怔住。 这些年来傅老爷子作为话事人从没人敢逆他的 鳞,即使卸去重任在家也依然有威严,更何况出现被一个小姑娘说教的场面。 傅正平也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强大的震慑力,她说起话来眼神坚定,像在维护极其珍贵的东西。 傅正平放下茶杯,陶瓷杯底撞上大理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苏小姐难道不怕我强行将你和他分开?” 苏梨月莞尔,看了看桌上的棋盘,“傅爷爷权势滔天,一句话就能让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傅砚辞,但他是个人,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他可以有喜怒哀乐,即使面对的那个人不是我,但这些都是他的个人自由,傅爷爷您没权干涉。” 接到电话便往傅宅来的傅砚辞赶到时就听见苏梨月坚若磐石的一句话。 姑娘坐在傅正平对面的单人座椅上,姿态挺拔,背部漂亮的线条绷直一线,像一朵不服输的雏菊。 “爷爷。” 他走进客厅,轻声唤道,然后走到苏梨月面前悄无声息将她护在身后,“您有事找我就好,何必为难小孩。” 傅正平知道傅砚辞会赶来,但他一来就把苏梨月护在身后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他是说让傅砚辞在京城多照顾这个妹妹,但以傅砚辞的臭脾气,他最多敷衍了事,可没想过他居然为了这个小姑娘改变了这么多。 苏梨月正襟危坐,一丝也不敢懈怠。 就在她寻思该怎么接下去应付时,坐在对面的傅正平忽然笑起来。 “向荣,我说的没错吧,这小子确实变了不少。” 傅砚辞看出他的意图,半无奈半肃穆地唤他,“爷爷。” 傅正平敛起严肃的表情,温和慈蔼的笑脸和刚刚阴森的模样判若两人。 “妹妹仔,有没有吓到你?” 苏梨月摇头,“没有。” 你现在才是最吓人的。 不苟言笑只是平静的吓人,现在笑起来更加渗人。 和傅砚辞一样。 “早就听闻苏老头培养的孩子了得,如今一看还真是,但你的心思没有藏好。” 苏梨月不解,“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傅家当家母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你现在所承受的所有都是靠近傅砚辞给你带来的,你确定还能承受吗?” 苏梨月明白傅正平的意思,这些在她决定接近傅砚辞前就已经预料过的,甚至比这都要凶残的情况都想过。 可她为了调查,别无他路。 没等她应声,面前的傅砚辞替她回了话。 “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落,他握着苏梨月手腕,“先走了,晚些再跟您解释。” 从苏城到京城,苏梨月接近的目的都过于明显,翟叔警惕心强,多留了个心眼,直到她成功住进水郡湾再是石澳半岛,翟叔对这个姑娘的能力叹为观止。 迄今为止接近少爷的女人数不胜数,存活率为零就算了,还能住进水郡湾和石澳半岛的女人,仅她一个。 现如今居然还敢为了帮少爷说话公然和老爷子开腔,这要换做其他女人恨不得帮着老爷子怎么诋毁少爷,怎么可能还有胆这么和老爷说话。 回石澳半岛的路上翟叔不停往后视镜看,后座的男人习惯闭眼假寐,从傅宅出来后不发一言,而姑娘靠着车窗发呆,不知是魂没归位还是在想其他的。 车子抵达别墅,傅砚辞率先进屋,才看见原本黯然无生机的房子多了许多陌生的摆件,他眉头不禁一皱,“你的杰作?” 苏梨月这才想起那张没发出去的照片,“是啊,喜欢吗?” 她换鞋进屋,指着各个角落摆放的插花,“其实我更喜欢萨尔曼莎月季,可惜没买到。” 要说心底没感觉是假的。 傅砚辞从不在意家居的摆放有没有人气,这几年工作忙他经常早出晚归,回来简单洗个澡就睡了。 所以再冷清的房子对他来说和酒店没两样。 只是被苏梨月这么一闹,这座房子倒真有几分家的感觉。 他明明心里很喜欢,嘴巴说出口的却是:“一般。” 傅砚辞脱下西服外套,低头睨她,“看不出来,你胆子能大到和老爷子那样说话。” 苏梨月仰着头撞入他深邃的视线,像只邀功的小猫,“我哪样说话?” 傅砚辞看出她的心思,故意不顺她意,“坐着说话。” “……” “你好无聊。”苏梨月努努嘴,走到吧台倒水喝,等她喝完一杯水了才继续说,“我当时腿都软了,傅爷爷的气势真的好强大,我都不敢跟他对视怕死被看穿。” 姑娘喝过水的嘴唇泛着水光,在暖黄的吊灯下像颗诱。人的果冻。 傅砚辞看怔了眼,强迫移开视线后,朝她摊手。 苏梨月故意用自己喝过的杯子重新接了杯水递给他。 她只是起了玩心,没想到傅砚辞会真的接过喝下。 他把杯子放下时,被温水润过的嗓音一同响起,“在我面前胆子不是挺大的么,只知道窝里横?” “哪里叫窝里横。”苏梨月声线渐渐降低,“我都没进过你的被窝。” 傅砚辞觉得好笑,没忍住笑腔问她,“你说什么?” 苏梨月怂了,摇了摇头,“没什么。” 傅砚辞双手环臂靠着台沿,并不打算放过她,“你对我的被窝很感兴趣?” 苏梨月往前走一步靠近他,仰头,与他四目相对,“哪能啊,只是我这儿有一块会发光的夜光手表,不知道傅董您想不想看?” 好一个傅董。 三叔和全名都不叫了。 傅砚辞忽然弯腰朝她靠近,在两人鼻尖相碰时停住,一双勾人心魄的双眸透过镜片紧盯着苏梨月清澈的眼,“苏梨月,我警告过你的,不要引火上身。” 他所说的“火”是指那方面还是接近,苏梨月没有去想,她装傻去蹭他鼻尖,像只存了坏心思的狐狸,“傅董靠这么近是想要亲我么?” 苏梨月看见傅砚辞唇角微微扬起一道弧,只是没等他开口,桌面的手机响了,她看过去时只看见一只大手盖住屏幕,随即耳边落下他的声音。 “若想继续在这住就安分点。” 说完,傅砚辞接通电话上楼了,他们沟通说的粤语,苏梨月听不懂,于是拿出手机给陈夕雯发了一条信息。 :我要学粤语。 …… 傅砚辞回到书房换成视频通话,电脑屏幕里傅砚辞和季庭川两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分布在两侧。 镜头里季庭川拎了杯酒,姿态懒怠地靠在伊姆斯躺椅上,一双天生淡漠的眼看似不近人情,但在视频通话接通时,眉梢微挑,笑了出来。 “老三,这可不像你啊。” 傅砚辞靠在休闲椅上,两手虚握落于腹部,调笑道,“我又怎么了?” 季庭川拎着酒杯摇摇晃晃,橘色的壁灯透过酒红色液体折射出一道光在季庭川脸上,他骨相优越,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大家是怎么传你和那小姑娘的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知道,照以前,但凡有一点这样的传闻,你不得把始作俑者抓出来,现在怎么不了?” 傅砚辞左手覆在右手尾指的金徽章戒指上细细摩挲,眼尾微挑,玩味十足,“有人费尽心思想让所有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我若出面制止岂不是不给人面子?” 季庭川没见过这样的傅砚辞,震惊地直接“嚯”了一声,“你傅砚辞居然会给人留面子?” 傅砚辞懒得理他的调侃,“别光说我,你也一样。” “我怎么了?” 傅砚辞哼笑,“明知宋云栀和你结婚带着目的,你还是依着她,因为什么?” “爱咯。” 季庭川没有犹豫的回答却让傅砚辞陷入了沉默。 他的两个字又好像当头一棒敲醒了还在迷雾里迷茫的傅砚辞。 他这些天对苏梨月的那些猜不透的情愫,该不会就是爱吧? 屏幕里季庭川将杯里的酒饮尽,似乎戳中他心底的伤心,继续说起来,“她来找我结婚的时候我难道不知道她是有目的的吗,我知道,即使知道她是骗我的我也接受了,只要她愿意留在我身边,骗一辈子又何妨。” 傅砚辞见过季庭川的所有面,唯独没见过他为了爱情这么卑微的一面。 他多么高贵骄傲的人,居然为了个女人说出被骗也接受了。 在感情事里,傅砚辞没办法安慰季庭川,因为他自己都自顾不暇。 而季庭川也没有啰嗦的习惯,只是简单提醒他几句后,挂断了视频。 自从苏 梨月出现在他身边,每一天傅砚辞都会提醒自己要提防,可尽管如此,姑娘的接近还是让他平静的生活变了样。 心里乱成一团,傅砚辞难耐烦躁心情,从盒子里拿出久久没动过的核桃,他先前有盘核桃的习惯,大多出现在心烦意乱的时候。 上一次盘核桃还是因为妈妈的事件没有进展。 傅砚辞站在落地窗前,低垂眼眸看着后院路灯下的花花草草,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两颗包浆红润的核桃,旋手式让两颗核桃顺时针转动。 不知站了多久,他浮躁的思绪才渐渐稳定,门外忽然传来尖锐的声音。 “傅砚辞——” 姑娘叫的急促又慌张,傅砚辞以为有急事连核桃都没放下就夺门而去。 傅砚辞随着声音来到一楼公共浴室,就看见穿着睡衣的苏梨月包着干发帽站在浴室门口,她没穿鞋,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姑娘看起来冷极了,浑身都在哆嗦。 傅砚辞见状路过沙发时把刚才放的大衣顺手捞起,然后走到苏梨月面前扬手将大衣披在她肩上,问:“怎么了?” 苏梨月冷得拢紧大衣,说话时两片唇都在抖,“没热水了。” 傅砚辞回头看了眼浴室,见里面没有水雾和热气,抬步准备去叫维修,袖子被身侧的姑娘拉住。 “傅砚辞,帮我吹头发好不好?” 傅砚辞眼眸微眯,听见她的要求没忍住发出闷笑,掺了些无奈,“你没手?” 苏梨月听言把手藏进他大衣宽大的袖子里,仰头看向傅砚辞时,笑意堆满脸,“是啊,没手。” “……” 傅砚辞几不可闻地吐了一口气,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后,唇边浮起一抹笑,妥协意味浓。 他转身两手撑着姑娘将她放在盥洗台上,然后弯身从柜子拿出吹风筒站在她面前,哑着声线吐了三个字:“娇气包。” 他的声音和吹风筒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以至于苏梨月没听见他给她的称呼。 她乖顺地坐在盥洗台上,微微仰着头顺应傅砚辞吹头发的角度。 傅砚辞长这么大就没给人吹过头发,就连林书漫小时候哭着闹着要他给她吹,傅砚辞都无动于衷。 手法生疏的傅砚辞第一次感受到女生和男生的差别,苏梨月是中长发,即使头发柔顺,但吹起来还是需要时间。 姑娘和他面对面而坐,像个听话的陶瓷娃娃,乖乖地坐在那任由他吹动她的发丝,只是秀气的眉头偶尔会皱一皱,然后嘀咕一句好烫。 她刚洗过澡,一张小脸白皙得透亮,尤其头顶的吊灯灯光撒下来,将她整个人照的发光发亮,像一块被精心雕刻的白玉。 傅砚辞不经意的低眼,被安静的苏梨月吸引短暂地出了神,握着吹风筒的手也停住了。 “嘶——” 苏梨月被热风烫得缩了缩脖子。 傅砚辞的思绪回笼,又听见苏梨月说:“等一下。” 她从身侧储物柜里拿出一瓶护发精油放傅砚辞手里,用粲然的笑代替语言。 傅砚辞看着手里的精油,无奈失笑,“你倒是不怕麻烦我。” 嘴上不情愿,但手还是把吹风筒放下帮她抹精油。 傅砚辞帮苏梨月涂抹精油时,苏梨月的手机响了,傅砚辞没等苏梨月的眼神暗示,转身帮她把架子上的手机拿起,顺手帮她按下接听键。 苏梨月接过手机,拇指误触免提键,陈夕雯脆生生的声音从扬声器挤出来。 “小月月,进展怎么样呀?傅砚辞有没有被你出水芙蓉的样子迷倒!” 苏梨月吓得手机险些掉地上,她手忙脚乱想关闭免提,掌心的手机却被面前的男人夺过。 无奈之下,苏梨月只好对陈夕雯说:“我等会再跟你说。” 陈夕雯察觉出她语气不对,“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快挂电话。” 陈夕雯云里雾里,“啊?” 苏梨月急得想去抢手机,可她目测她和傅砚辞身高的距离,只会是徒劳。 于是她咬着后槽牙对陈夕雯说,“你再不挂我人就要挂了!” “……” 那边彻底知道情况不对,反应过来慌忙挂断了电话。 浴室再次恢复宁静,苏梨月怕傅砚辞看她和陈夕雯见不得人的聊天记录,着急得上手就想抢手机。 她坐在盥洗台上不敢乱动,只好扶着傅砚辞肩膀借力,谁知傅砚辞不打算把手机还她,在她即将碰上手机时,男人伸了伸手臂,手机又被举高了些。 傅砚辞俯身,迎面压下他的脸,细细打量她的五官,“出水芙蓉?” 短暂的停顿,他认可地点点头,“确实。” 话落,傅砚辞双手撑在她盥洗台边沿,将她半包围在盥洗台上,上身微微前倾,看着她的眼神像一直具有侵略性的野兽,“我的话你全当耳旁风是吗?” 他往前倾一分,苏梨月就往后退一寸,直至脊背贴在镜子前无路可退了,她才被迫迎上他的视线。 想要转移注意力,苏梨月把目光落在间隔在两人之间的眼镜上,她抬手想去碰,刚有动作意图就听见男人冷硬地警告声。 “苏梨月,你敢碰试试。” 两人靠的近,就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暧。昧掺杂进空气里,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苏梨月像是受到了蛊惑,鬼迷心窍地伸手摘了他的金框眼镜。 浴室的旖旎似乎随着她的动作抽丝剥茧发酵,傅砚辞身子顺势下弯,在一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苏梨月下颚被他虎口卡住强迫抬头。 下一秒,他低下头来—— 吻住了她的双唇。 20-30 第21章 第21章她被压在旋转楼梯的栏杆…… 浴室的吊灯洇出一片暖光,光线投射出两人密不可分的剪影,苏梨月瞳孔猛睁,不由得蜷了蜷手指,抓着盥洗台沿的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炽白的灯落在尾指的金徽章戒指上,折出一道略略刺目的光,顿时晃醒了逐渐下坠的傅砚辞。 他猛地睁开眼,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像一汪黑潭,和从前一样冷漠不近人情,又和从前不一样,因为苏梨月从他深沉幽暗的眼底察觉出从未出现的情愫。 傅砚辞缓缓站直,低眼看了她几秒,未置言辞,拿走她手里的眼镜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上位以来身边的人都虚与委蛇,怀揣目的,所以他从不酗酒爱烟,就是为了时刻保持冷静。 可在这一晚,他彻底破戒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自制力在什么时候被苏梨月瓦解,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刚刚会脑子一热吻她。 这些,纵使傅砚辞读再多书,多会揣测人心,他都无法获得答案。 沉重的夜色笼罩着幽静的庭院,忽然一阵强劲的夜风吹过,院里的树木大弧度摇曳起来,紧接而来的是倾盆大雨,一颗颗强有力的雨滴拍打着窗户,让沉静地房间变得喧闹起来。 傅砚辞坐在窗前的躺椅里,拎着一只浮雕酒杯静静地望着轰隆作响的天空,他对港城的雨天并不觉得稀奇,这么多年的天气在他心里都没多余的记忆,唯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多月前,苏城的雨夜。 他在路边捡回一姑娘,那人趴在他膝盖上可怜巴巴地叫他带她走。 或许命运的齿轮在那时就已经转动,只是傅砚辞没察觉。 思及此,傅砚辞嘲弄地笑了一声,捏着香烟递到嘴边,深吸一口后吐出一团迷雾,烟雾在他脸前缭绕又散去,他终于卸下淡漠的神情,松松散散地靠坐在躺椅里。 他看着窗户上不断往下的滑的雨水,一杯接一杯酒入肚,不知过去多久,静谧的房间响起一道妥协的叹气声。 港城的冬天时常都有雨水,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冲刷了庭院的汀石和草木,让整座建筑物都焕然一新。 同样洗刷了屋里两人内心的变化。 这一晚傅砚辞不停歇的处理工作邮件,试图尝试用工作的忙碌麻痹自己。 而另一间房里的苏梨月同样遭遇失眠,闲来无事调查起傅家往年的所有新闻。 两人对失眠的原因都避之不及,不敢细想。 …… 次日,苏梨月再一次因为失眠起晚了。 她以为傅砚辞和之前一样早早起床就去了公司便没在意,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楼,连睡衣都没换。 走到餐厅听见厨房传来的声响,苏梨月提步走去,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在料理台前处理鱼虾,她问,“请问您是?” 女人抬头,笑的慈眉善目地,“你好苏小姐,我叫陈润华,负责少爷的餐饮,您叫我陈姨就好。” 苏梨月点点头,“陈姨你好。” 她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刚喝下一口就瞥见后院不断出入的工人,好奇地询问道,“陈姨,他们在做什么?” 陈姨把处理好的鱼虾装盘,两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笑意盈盈地回答,“哦他们在翻修后院,少爷托人在国外运回一种叫萨什么莎月季的种子,说是建造花房。” 苏梨月疑惑出声,“萨尔曼莎月季?” “对对对,就是这个。”陈姨连连点头,聊开了话题不由得多提了几句,“我在傅家工作了大半辈子,自从那件事后,难得见少爷对这些花花草草感兴趣,也是蛮好的。” 苏梨月敏锐地抓住重点,“那件事?傅砚辞怎么了吗?” 陈姨后知后觉自己多嘴了,上扬的笑容僵住几秒,正当她想着如何圆回来时,从客厅传来一道声音。 他一字一句都像港城冬夜里湿冷的风,让人不寒而栗。 “对我的事这么好奇不妨直接来问我。” 他的嗓音就像一杯冬天的冰水,从头到脚侵袭着苏梨月,纵使室内开足了暖气,她也仍然感到寒冷。 苏梨月讷讷地捧着杯子转身,视线闪躲不敢和他对视,昨晚浴室里的画面还一帧帧从脑海闪过。 她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低着脑袋绕过他跑上二楼。 傅砚辞瞧见逃跑的姑娘脸上漂着一抹嫣红,他无声扬唇,然后边系领带边出门了。 苏梨月入住石澳半岛这些天,冷清空旷的房子随处可见的多了不少东西。 从精美的台面摆件,再到细小的发绳、发夹以及阳台晾着属于她的漂亮衣服,傅砚辞对这个入侵他生活的姑娘不再抵抗。 时间飞快,转眼迎来新年。 这些天苏梨月都还在为了浴室一事一直躲着傅砚辞,只要他在客厅,她就缩在房间不出来。 她起初的计划只是接近傅砚辞,求得他的庇护而已,从没打算要做跨越城池的事。 可这些天事情越来越往无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她还没做好准备该怎么面对傅砚辞。 除夕夜,按傅老爷子的规定,傅家所有人都必须回傅家吃团圆饭。 当晚天色暗下,苏梨月开始在石澳半岛的南洋别墅忙上忙下。 她把桌面柜面的摆件都替换成提前购买的新年摆件,红彤彤的各类摆件将暗沉的房子格调烘托得喜庆洋洋的,她站在客厅环臂巡视自己的战果,这时陈姨从厨房忙完出来瞧见,当即惊呼了一声。 “嚯,苏小姐好有心。”陈姨惊讶之后,犹豫了几秒还是出声提醒道,“但是少爷不喜欢太艳的东西,我担心……” 苏梨月笑说,“他会喜欢的。” 其实苏梨月也不知道傅砚辞喜不喜欢,因为除夕夜晚上他回来时苏梨月已经回房间了,两人交错的时间似乎已成习惯,谁也没再进一步。 回到房间,苏梨月给爷爷拨去电话问候,“爷爷,新年快乐,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越活越年轻!” 苏奇志听了笑呵呵地,“谢谢月月,有心了,我听傅老头说你去了港城?” “是。”苏梨月有自知之明,知道瞒不住,索性和盘托出了,“前几天演出结束就留在这边玩一段时间,等开学了再回京城。” “嗯,蛮好。”听筒里背景吵杂声大,苏奇志浑厚的声音就显得模糊起来,“趁着假期放松放松也好,你在港城要听话,不准给三叔惹麻烦,知道吗?” 已经惹了怎么办? 苏梨月抿抿唇,应声,“知道啦,爷爷家里是不是来了很多客人亲戚,你先去忙吧,注意身体哦。” “好,那先这样。” 挂了电话,苏梨月同时收到三声信息提醒。 第一条是苏槿戈给她发的新年红包。 第二条是苏奇志发来的电子红包。 第三条是陈夕雯的。 她一一领过道谢,最后将对话框停在陈夕雯的聊天上,苏梨月看着满屏58秒的语音陷入了沉默。 距离上次她一次性给她发这么多条长语音还是两年前分手的时候。 现在不是在阿拉斯加看极光么,怎么突然…… 苏梨月给她回了通视频电话,对方接听了,她才着手敷面膜,还不忘调侃她,“怎么了大小姐,谁惹你了这是。” 陈夕雯躺在床上,未施粉黛的脸素净白嫩,双眼略显疲怠,微微皱起的眉头却昭示着她的不满,“我今天刚到京城就遇见一奇葩,拿错我行李箱就算了,还强词夺理,害我浪费一晚上时间,刚到家。” 苏梨月问,“男的女的?” “是个自恋又臭屁的丑八怪。”陈夕雯提起他眉头的褶皱更深,“说什么他的行李箱里有机密的文件必须要我送过去,难道我的行李箱就不贵重了啊。” 苏梨月细声安抚道,“别烦啦小心加速衰老哦,为了一个路人不值得,只要你没受伤箱子回来了就好。” 她适时转移话题,“你玩完啦?在阿拉斯加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陈夕雯也懒得和那人计较,接着她不知收到谁的信息,镜头里乌云密布的脸上忽然晴空万里,也没管苏梨月的问话,自顾自的敲键盘回信息。 直到苏梨月扔掉膜布洗了脸回来,才发现她还在笑嘻嘻的打字,满脸春意。 “……” 苏梨月暗暗翻了个白眼,“哈喽,陈大小姐,我还在呢。” 过了约莫半分钟,陈夕雯才反应过来,重新望向镜头,“嗯?怎么了?” 苏梨月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半眯眼睛,“网恋啦?这一脸春意盎然的模样。” 陈夕雯起身倒水喝,“oi朋友,你这么说就肤浅了,我只是交了个灵魂特别契合的朋友。” “展开说说。” “半年前打游戏加的好友,放在微信里都忘了,上周我发的朋友圈极光他评论了几句,我们就聊上了,他对游戏、极光、旅游都和我特别聊得来。” 陈夕雯是出了名的理智,就连前任恋爱都被苏梨月吐槽太过理智。 也正因为她的理智,很多追求他的男人都入不了陈夕雯法眼。 这么多年,苏梨月没从陈夕雯嘴里听说过哪个男人,更别说能让她称上契合的。 嗅到八卦的苏梨月停住涂抹护肤品的动作,好奇地望着她,“所以你们……” “哎打住啊,我们只是朋友。” 陈夕雯打了个哈欠,“别说我了,你和傅砚辞怎么样了啊?” 提及傅砚辞,苏梨月笑容微僵,然后支支吾吾把浴室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扬声器预料之内的传出了陈夕雯尖锐的声音。 “我靠——我才出门几天,你们这发展也太迅速了吧。”她眯着眼睛,怀揣着玩味对苏梨月挑眉,“宝贝,傅砚辞被你拿下了!” 苏梨月却叹了口气,“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朋友,先捅破窗户纸的是你,你先亲了人家哎。” 苏梨月解释,“那是迫于无奈,书房那种情况我要是不亲,U盘就被发现了。” “可你怎么解释傅砚辞主动亲你呢?” 这个问题苏梨月也不知该怎么办。 她把所有情况都预料到了。 包括傅砚辞会把她和其他女人归一起赶走,甚至都想好傅砚辞对她冷漠的态度,万万没想到会真的勾到傅砚辞心弦。 见苏梨月满面愁容,陈夕雯短暂笑了一下,“这么纠结吗?难道你也喜欢上他了?” “我没有。” “照现在的发展,你在调查事上会更顺利不是吗,如果你只是求得他的庇 护,现在就可以和他说你的目的了,看你的选择。” 挂了电话,苏梨月站在窗前想了半个小时都没下定决心要不要和傅砚辞说明她的目的。 她没有信心保证傅砚辞不会生气,也不敢确信他会帮助自己。 …… 次日,年初一。 苏梨月还在为要不要挑明这件事纠结,白天她索性在家找事做,先是帮着打扫后院动工留下的垃圾,再是帮着陈姨给后院的花草浇水,忙碌的时间飞逝,直至日薄西山,苏梨月才回房间洗澡。 洗过澡她掐准时间给微信列表的好友发送新年祝福,期间,她抬头问陈姨,“陈姨,傅砚辞今晚回来吗?” 陈姨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没听少爷说要回来吃晚餐,大概率是不回的。” “哦。”苏梨月听言,绷着的弦才敢松懈下来,“不回来就好。” 话落,耳边响起关门声。 苏梨月玩手机的手顿在空中,她用两秒的时间反应过来,噌地弹起来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往旋转楼梯走。 她以为会和前几日那样,两人不约而同地避着对方。 可苏梨月万万没想到,她的右脚才刚踩上台阶,手腕就被快步而来的男人握住,紧接着一道平冷地声音闯入耳膜。 “在躲我?” 苏梨月呼吸一窒,头都不敢回得否认,“没有。” 她能清晰听见身后傅砚辞的冷笑,然后他握着她的手腕稍用巧劲旋了半圈,她被压在旋转楼梯的栏杆上。 男人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栏杆上,微微俯身的动作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的衬衫解开了两颗纽扣,明明西装革履,浑身却散发着不经意的痞气。 苏梨月低着的脑袋被他曲起的食指轻轻挑起,他的嗓音微微沙哑,似笑非笑地磁沉尾音蕴含着危险的气息。 “苏梨月,这场游戏是我允许你开始的,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停。” 第22章 第22章大手轻轻包住她的小手。…… 苏梨月的下巴被傅砚辞强势挑起,他温热的呼吸肆意喷洒在她脸上,鼻息萦绕着凛冽的松木香,是属于这个男人独有的香味。 她在他手上就像一只弱小无助的小白兔,无力反抗。 听他这么说,苏梨月也不装傻了,顺着杆子往上爬,“傅砚辞,你的意思是允许我喜欢你啦?” 傅砚辞眼底暗沉盯着她几秒,松开她后勾了勾唇,“自己悟。” 苏梨月看着走到吧台喝水的傅砚辞,忍不住腹诽。 话不能一次说明白了吗。 还让她悟。 她要是悟的明白还用问吗?? 就在苏梨月内心吐槽傅砚辞时,门铃响了。 她提步去开门,双开大门拉开,眼眸映入一位穿着白色毛衣的男人,他站在屋檐底,门庭灯的橙光撒在他头顶,微风轻拂,额发轻掠,一双深邃的眸和傅砚辞有几分相似,可眉宇间的温和之意却和傅砚辞的冷漠有着大相庭径。 “你好,请问你是?” 苏梨月问。 男人见是苏梨月并不感惊讶,嗓音轻缓地自我介绍:“我是傅南岑。” 姓傅? 苏梨月心里响起警报,经过这些天查询傅家的新闻,她越发觉得这个能在港城站稳脚的傅家不是简单的角色,所以她特别谨记傅砚辞的话要提防傅家人。 苏梨月脸色骤变,“夜深了少爷不方便见客,请回吧。” 傅南岑眉梢轻抬,讶异地问,“我是客?” 苏梨月张了张嘴,驱客的话还没出口,身后传来傅砚辞的声音。 “哥。” 哥?! 苏梨月左看看走出来的傅砚辞,右看看门外的傅南岑。 也不能怪她。 据她所查的资料,傅家长子鲜少露面,前些年还会配合出席活动,傅砚辞上位后,傅南岑不参与家中的决策,就彻底隐了起来,以至于苏梨月在查傅家消息时基本没有傅南岑的照片,加上她调查时发现傅家人都觊觎傅砚辞的权势没一人是真心的,所以下意识也把傅南岑也归于那一类人里。 就在苏梨月在脑海里复盘时,耳畔落下傅砚辞清浅的声音,“这是傅南岑,大哥,不是坏人。” “……” 话落几秒,见苏梨月没搭话,傅砚辞转头看去,见身旁的姑娘头压的低低的,他问:“你在干嘛?” “在找地缝。” 太尴尬了!! 姑娘羞红的脸被傅南岑看在眼里,他失笑了两声,“还真是个有趣的妹妹仔。” 三人从玄关走进客厅,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的陈姨见来人,恭敬地唤道:“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吃晚餐了吗?” “没。”傅砚辞说,“大哥一起在这吃。” 陈姨性子好,每回见她脸上都洋溢着笑,“好,你们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可以吃了。” 陈姨进了厨房,傅砚辞顺手把手里的水杯递给苏梨月,“我和大哥去书房聊点事。” 傅砚辞习惯的动作和报备的语气让傅南岑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他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哪里都好,唯独性格冷漠的要死。 傅砚辞从小遭遇的经历让他变得不近人情,不相信任何人。 但这些现在都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 傅南岑瞥见后院的变化,说了句:“书房太闷,去后院吧。” “嗯。” 后院的推拉门关上,傅南岑踩过木质地台坐在藤编椅上,望着侧面空旷的施工地,打趣道:“老二,你几时有养花嘅爱好?” 傅砚辞自然听得懂他一语双关的话,语气悠悠地用地道的粤语搭腔,“净化空气。” 他坐在藤编椅上,长腿交叠,双手虚握落于腹部,“最近身体怎么样?” “没大碍,倒是你,”傅南岑神色沉重,说他,“那件事急不得,前两次就是因为太过心急吃了亏,挨了两刀好受吗?” 傅砚辞冷笑了一声,“也没白挨两刀,有人阻拦就证明调查方向是对的。” 陈姨适时端着茶水和水果进来,推拉门一开一合,屋外的冷空气挤了进去,窝在沙发的少女被冷的打了个颤。 傅南岑看了眼客厅的苏梨月,下巴微抬,“她呢?你把她留在身边不怕有心人利用她威胁你吗?” 人一旦有了在意的人就有了软肋。 而对傅砚辞地位虎视眈眈的人一旦发现他的软肋,便会想方设法的威胁,这就是傅南岑最厌恶的尔虞我诈。 傅砚辞从手边架子上拿出一罐鱼食,捏了一小把撒进鱼池里,“你不能因为害怕鱼会死就不敢养鱼。” 短暂的停顿,傅砚辞抬眼睇过去,“再说了,你觉得她是任人摆布的小鱼么?” 傅老爷子约见苏梨月的事傅南岑后面听傅老爷子说过了。 也确实,能被傅砚辞带在身边的人哪有几个是没本事的。 聊及此,傅南岑还是没忍住多提醒了一句:“这姑娘你查清楚了吗?” 傅砚辞端起一杯热茶,茶面升腾的雾气染白了他的镜片,就像他的内心,没人能看得懂。 半响,偏冷的声线才徐徐响起,“她就是安家消失的女儿。” 傅南岑听了虚握的五指在桌上轻敲,以示警告,“你知道怎么还把她带在身边?” 起初是因为愧疚,后来傅砚辞也无法控制的想靠近她。 见傅砚辞没说话,傅南岑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的问,“她知道是你做的吗?” “不知道。” “多留个心眼,我不信你没有怀疑过她接近你的目的不是为了那件事。” 傅砚辞从小到大的伪装很完美,但就是瞒不过傅南岑。 他确实想过种种可能,包括十年前的那件事,但即使他知道,他也任由自己清醒的沦陷了。 推拉门再次被打开,姑娘站在门里拢紧了外套,和煦的声音融化在夜风里,“吃饭了 。” 姑娘回屋后,傅砚辞站起来,“我有分寸。” 晚餐席间,苏梨月保持沉默是金的态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她忘了,傅砚辞吃饭时不爱讲话,以至于傅南岑把注意放她身上。 “小妹妹你多大了?” “在京城上学吗?” “来港城住的还习不习惯?” “他有没带你出去走走?” 苏梨月跟打乒乓球似得,来一个问题回答一个,绝不多话,生怕说多错多。 吃过晚餐傅南岑离开,苏梨月以为终于能解放时,门外进来了两个男人和一女生。 为首的是穿了一件红色短款羽绒服的女人,羽绒服下搭配了条短裙和长靴,长短的视觉结合下把她整个人拉的颀长,她步伐轻快地走进来,肩后的大波浪卷发跟着晃动起来,头顶精心搭配的红色发箍为点睛之笔,给她平添了俏皮的气息。 林书漫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沙发旁,然后小跑到傅砚辞面前,歪着脑袋笑意溶溶,“哥哥新年快乐,心想事成,身体健康,青春永驻。” 傅砚辞双手抄兜,“嗯,知道了。” 林书漫眨眨眼,奉上双手。 傅砚辞无视她的暗示,假模假样地关心道:“手不舒服?” “……红包咧?” 傅砚辞低头睨她,“如果我说不给呢?” 林书漫立马把笑容收回,“如果你不给我就会很不开心,如果我很不开心那我就没有食欲,没有食欲就会变瘦,瘦了妈妈就会问我原因,我就跟她说你欺负我!” 末了,她似乎觉得没过瘾,又补了一句:“都多大的人还不结婚就知道欺负我。” “……” 苏梨月认得她,是傅砚辞的表妹,出了名的港星,近两年才开始在内地发展。 不经意的转头,林书漫的注意被傅砚辞身后的苏梨月吸引,她瞪圆了眼下意识用粤粤语惊呼:“表哥!这就是那个烟花!?” “……” 傅砚辞忍无可忍地敲她脑袋,知道苏梨月听不懂粤语,特意切换成普通话:“没礼貌,见人不叫准备回去抄家规?” 林书漫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走到苏梨月面前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林书漫。” 然后回头问傅砚辞,“表哥,我要叫姐姐还是嫂嫂啊?” “……” 苏梨月的视线越过林书漫看见傅砚辞忍着脾气闭了闭眼,她为了圆场,快一步接话:“我叫苏梨月,你叫我名字就好。” “好的姐姐。” “……” 早已落座沙发的林灏适时出声,“老三,这风格不像你啊。” 林书漫环顾一圈才意识到这幢暗沉无生机的建筑物变了样。 原本只有黑白绿的布置如今增添不少绿植和新年的装饰,相比以往的死气沉沉,现在的更像是人住的地方。 看了一圈,林书漫口无遮拦地赞扬,“好看,像婚房。” 苏梨月:“……” 傅砚辞舌尖顶了顶腮帮,平冷的声线掺杂了警告的气息,“林书漫。” 林书漫知道他这副样子显然是耐心告馨,她不敢再造次,拉着苏梨月做挡箭牌到茶几旁的毯子坐下,“人数刚好,我们来玩牌吧?” 季庭川靠着沙发背,听她这么说环视一圈后,才说:“小妹妹,五个人怎么是刚好。” 林书漫下巴朝傅砚辞抬了抬,理不直气还壮地控诉,“他不准玩,那人玩牌算概率的,我玩不过。” 傅砚辞对她的理由感到荒谬,他笑了下,妥协地点头,“行。” 林灏拿出两副扑克,转头问苏梨月:“好久不玩掼蛋了,小妹妹你会玩吗?” 苏梨月抿抿唇,“试一试。” 发牌期间,傅砚辞慢悠悠地走到苏梨月身旁坐下来,然后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 再抬眼,他看见姑娘抓着一手牌,秀眉轻皱,两团小肉球鼓鼓的在眉头,似乎不太满意手头的牌。 苏梨月不太常打牌,上一次玩还是高中的时候,她也没想到许久不玩手气居然这么差。 彼时,耳旁轻飘飘的传来傅砚辞低沉悦耳的声音。 “输了算我的。” 苏梨月回头,和他视线交融,“那赢了呢?” 傅砚辞看着眼前狡诈的狐狸,搁下茶盏,唇角虚勾,“你的。” 苏梨月冲他乖柔一笑,笑意漾到了眉眼,“谢谢傅老板。” 有了傅砚辞的撑腰,苏梨月打牌底气都充足许多。 但就算有傅砚辞坐镇,也抵不住手头的烂牌。 她手上最大的牌型连六炸都没有,不出所料,第一把苏梨月和对家林书漫输了。 获得头游的季庭川把玩着手里的玉杯,欠欠儿地吐了句,“老三,让你破费了。” 林灏坐直了身子,赢来劲了,“苏妹妹你不要有负担,这家伙先前赢了我们不知道多少,你就当他现在输了是在做慈善好了。” 下一把,苏梨月逐渐步入正轨,握着牌正襟危坐,一双晶亮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观察桌面的牌局,然后用手里的小牌把林灏的大牌逼出来,却中途被季庭川一个同花顺截胡。 苏梨月静默思考了几秒,决定用六炸压下,她的手刚碰上牌,手背覆下一只温热的大手,大手轻轻包住她的手背,她呼吸一窒,身子一软往后倒,不偏不倚倒在男人胸膛。 她被前后包裹无处遁行,而男人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指尖轻敲桌面,言简意赅示意:“过。” 他们的动作被季庭川看在眼里,他知道她有牌,连续两轮用大牌想把她的六炸逼出。 苏梨月知道傅砚辞打法的用意,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时机,于是每轮到她都会回头看傅砚辞,渐渐地,她由背对傅砚辞转为侧对傅砚辞方便他看牌,就连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他两手包围在怀里都没察觉。 直到林书漫也出了对同花顺,傅砚辞才示意苏梨月把天王炸出了压住季庭川出牌的机会。 瞧见季庭川无奈地扣手喊‘过’,傅砚辞把手搭在桌沿,微微俯身,在她耳边懒懒的开口,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记住,不管什么时候有底牌才有底气。” 他说话时,苏梨月视线聚焦在手里的六炸牌上,又看了看台面已经出完的六炸。 顿时明白他的用意。 林灏见最大的牌型都出完了,挺直腰杆准备肆无忌惮出牌,可他刚出了两轮,就被苏梨月单张级牌压住,然后顺势扔出一组六炸,以头游赢的积分升级。 “……” 林灏顶了顶腮,“苏妹妹你跟他学坏了,这招忒阴。” 苏梨月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无比喜悦的笑,眼里透着一丝得意,学着季庭川的样子欠嗖嗖地对他们说,“抱歉,二位破费了。” 然后转头想跟傅砚辞分享胜利的喜悦,用惯用的击掌方式。 可苏梨月举起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傅砚辞。 怎么会和她做这么幼稚的动作。 就连牌桌旁围坐的三人都面面相觑,傅砚辞一贯隐藏情绪,他们认识傅砚辞这么久鲜少见他有喜悦的情绪和庆祝的动作。 眼下苏梨月主动的要求击掌明摆着会吃闭门羹。 客厅气氛沉静了良久,林灏试图用洗牌缓和,可他还没说出口,神色一贯冷硬的傅砚辞像块融化的冰,眉眼柔和地抬手和她轻碰。 末了,轻缓地说了句粤语,“劲。”(厉害) 苏梨月眉眼弯弯地接过夸赞,“多谢。” 傅砚辞眉骨微抬,“听懂了?” 苏梨月下巴抬了抬,一脸傲娇,“别小瞧人了。” 接下来几把牌局苏梨月在傅砚辞手把手的教导下,接连赢了林灏和季庭川不少广告位和商铺。 见天色暗的差不多,林书漫伸了个懒腰,提议出去放烟花结束了酣畅淋漓的对局。 季庭川有事找傅砚辞,三人先去了后院。 林书漫熟稔地挽着苏梨月手臂,悄声对她说,“梨月姐,你带我赢了他们这么多,我送你一个秘密吧。” 苏梨月不明,“嗯?” 林书漫是典型的骨相美女,即使素颜也 面容惊艳,她红唇微扬,拉出一道笑弧,“维港的烟花好不好看?” 她指了指后院的傅砚辞,“是他为你放的哦。” …… 季庭川站在木质地台上,望着不远处建到一半的阳光房,眸色晦沉,“有人在破译文件的防火墙。” 傅砚辞不疾不徐地倒了杯酒递给他,“IP在哪。” 季庭川接过的同时转身,后院的路灯撒下一片光芒,照亮了他们手中的酒杯和傅砚辞尾指的戒指。 “京城。” 林灏松散地坐在藤编椅上,适时出声,“很显然,她就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傅砚辞看着跑出来玩烟花的两人,最终将视线定在苏梨月身上,他摩挲着戒指的徽章,指尖划过,面上的‘傅’字在光的照射下越来越清晰。 他启唇,声色淡淡的,“知道。” 林灏不理解他的行为,“知道你还由她继续查,不怕出事么?” 傅砚辞仰头把杯中的柠檬利口酒饮尽,再看向苏梨月时深沉的眸子里蕴着探究,瞳孔倒映的姑娘正在和林书漫玩烟花,她的笑声悦耳,笑意溶溶的脸庞耀眼的如烟花媲美。 似是察觉出目光,她转头看过来,猝不及防和傅砚辞灼热的视线在空中相融。 苏梨月视线落在他略显孤寞的身上,下一秒,傅砚辞抬手,朝她勾了勾手指。 苏梨月:“?” “过来。” 苏梨月满面困惑走过去,脚步站定,肩头压下一道力,傅砚辞把手搭在她肩上,顺势弯了腰,贴近她耳郭低语,“想不想看烟花?” 第23章 第23章牵着,别再走丢了。 苏梨月猛的转头,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可以吗?” 傅砚辞眉峰微挑,他没说话,两指打了个响指,一朵朵灿烂的烟花把乌黑沉重的天空照亮,那一声声震耳欲聋吸引了后院的所有人。 唯独傅砚辞的目光还停在苏梨月身上。 巨大的烟花在空中曼妙地展开,像一朵朵流光溢彩的蒲公英,这幢南洋别墅坐落石澳半岛位置极为佳,前方就是一片石澳海滩,缤纷的烟花不仅照亮夜空,同时也照亮了静谧的海面。 五颜六色的光映在苏梨月的笑脸上,她唇角微僵,眼底闪过一丝踌躇不决的情绪。 她仰着头,竟然一瞬间从烟花绽开的形状看出是傅砚辞在浴室亲她的场景。 吓得苏梨月连忙闭上眼,两秒后睁开强迫自己抛去乱七八糟的思绪。 算了,让她现在跟傅砚辞坦白是不可能的,玩过火就过火吧。 然后她学着傅砚辞的模样朝他勾勾手,等傅砚辞弯腰靠过来,苏梨月在他耳边轻飘飘地说,“谢谢哥哥的烟花,还有上次在维港的,也谢谢你。” 傅砚辞听言唇角翘了翘,“光口头谢?” 苏梨月眨眨眼,“要不我给你展示一下我的一字马?” “……不必了。” 话落,傅砚辞拿出红包在她面前晃了晃,声色蛊惑性浓,“再叫声哥哥来听听。” “哥哥!” 清脆又谄媚的声音破开冷空气,但这句话不是出自苏梨月,而是林书漫。 “……” 傅砚辞站直身子,搭在苏梨月肩上的手改为揣兜,低眼看向林书漫时连声线都低了几分,“林书漫,咋咋呼呼的一点没有大小姐的样子,今晚回去抄心经。” 林书漫瞪圆了眼,“抄心经?!” “有异议?” 林书漫知道她敢再说什么,傅砚辞就可以说出口明天检查,于是她乖乖的闭上嘴拿走红包。 两人拿了傅砚辞的巨额红包高高兴兴地去看烟花了。 傅砚辞坐在藤编椅上,又给自己倒了杯柠檬利口酒,他端着利口杯,食指在管状的杯脚轻轻敲着。 季庭川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傅砚辞极其异常的表现。 他不知道是好事坏事,但确实认识苏梨月后,他变得更像个人,有血有肉的人。 从小去国外深造,身边连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就连亲生父亲都想杀他,也难怪他会变成现在这副冷血的样子。 傅砚辞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苏梨月,姑娘站在烟花下许愿,她的衣服浅色系居多,一身米白色斗篷大衣搭配米白色裤子,乖巧又文静,像冬天开出的一朵人间富贵花。 她和上次那样,低头许愿的模样真诚又虔诚。 傅砚辞很不想顺应,但不得不承认,她比烟花要绚丽璀璨许多。 在烟花燃尽之前,林书漫用手机拍下这美不胜收的一幕,不经意间她看见苏梨月在烟花下许愿的背影,找好角度帮她拍了张照。 就在林书漫准备拿给苏梨月看的时候,她收到一条信息。 傅砚辞:[把你刚刚拍的照片发给我] 林书漫给他回了个:? 傅砚辞没在回她文字,缄默地给她转了笔钱。 林书漫数完后面的五个零,双瞳瞪大,低低说了句,“我靠。” 她一秒也没敢耽误,选相片时识趣的只挑有苏梨月身影的照片发过去。 烟花落尽,后院又恢复宁静。 林书漫和苏梨月玩累了坐下休息,静谧的氛围突兀响起手机铃声,季庭川不紧不慢接通电话,不知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噌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准备走。 “宋云栀那边出事了,先走了。” 他离开没一会儿林灏见傅砚辞靠坐在藤编椅上,眼珠子在他和苏梨月身上来回看了两眼,然后抬起腕表,对林书漫说,“老妹,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林书漫是个机灵人,秒懂林灏的用意,回屋拿了包跟后院的两人说再见。 所有人都离开,好不容易热闹的房子再次落入孤寂,苏梨月环视一圈,从地上玩过的仙女棒和桌上空了一半的酒瓶能看出方才有人来过的痕迹。 她看向坐在对面的傅砚辞,男人姿态难得不那么笔挺,他闲散地倚在座上,墨色的大衣敞着,有些少在他身上见到的随意感。 苏梨月借着柔和的门灯,看见了从他冷白肤色泛起的酡红,他的右手似有力又似无力地搭在圆桌上,在他手边摆着两三个空酒杯和一个饮了一半的酒瓶。 喝醉了吗? 苏梨月眨了眨眼,正在犹豫要扶他进去还是找陈姨来帮忙时,他忽然睁开眼,眼尾嫣红,酒意入眸使他一贯冰冷疏离的眼睛变得温和几分。 他醉眸微醺的对上她的视线,然后很轻地笑了一声,“好看吗?” 苏梨月点点头,绵软的嗓音带了些哄人的气息,“好看。” 说完,苏梨月像被他少有的一面蛊惑到了似的,去扶他回房休息。 和上次一样,她送到房门口没再往前。 谁知傅砚辞忽然用力,握着她肩膀把她拉进房间。 “砰——” 房门将走廊的灯光关在外面,里屋没开灯,窗帘紧闭,一点儿灯光都没有。 苏梨月驻足在原地,她没进来过这儿不知道里面的格局如何,想往前走又怕撞上桌子,伸手想摸索扶住的支撑,黑暗中,她摸到一只大手,大手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 “傅砚辞……” “啪——” 她的声音和开关的声音同时响起,床头的壁灯被打开,橙调的光洒在靠坐在床头的男人身上,苏梨月看进眼里,竟然感觉他变温柔了些。 下一瞬,她看见傅砚辞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匕首,立马又把傅砚辞变温柔的错觉统统甩掉。 傅砚辞无力的靠着床头而坐,手里把玩着匕首,匕首在壁灯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和他主人一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吓人。 “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枕头下放匕首吗?” 他问。 苏梨月摇摇头。 兴许被酒精麻木了理智,傅砚辞居然主动和她提起心里的事。 “在我十岁那年,我的母亲刚出事父亲就娶了个带着孩子进门的女人,十一岁,我的亲生父亲趁我睡着想掐死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没得逞后对我说的那句为什么我不死,也是从那以后,这把匕首被我随身放在枕头下,苏梨月,我说过我不是善人,因为我的经历不允许我是善人。”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梨月白嫩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试图给予他安慰,娇软 的嗓音轻轻地哄慰道,“你不是恶人,很多不辨是非的人只觉得你冷血,但我知道这是你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像你对我就一点也不坏啊,你对我很好。” 傅砚辞嗤笑了声,觉得她可爱。 她能有这样的感觉,别人未必有。 因为他只对她一个人无限放低底线,不停让步。 “傅憬言认识吗?” 他问。 苏梨月点头,“听说过一些,他是你的弟弟,但是到处和你作对。” “嗯。”傅砚辞把匕首放在枕头边,“还记得在苏城的第一次见面,我在做什么么?” 短暂的停顿,他声色冰冷地接上,“那个人是华盛的员工,但却因为一点钱被傅憬言收买,背叛我,利用公司的员工调取公司的资料。” 声毕,他掀起冷白的眼皮,隔着镜片看过来,像一颗滚烫的火球,要把苏梨月烫出个洞来。 “我最恨被利用背叛。” 苏梨月听见他骤冷的声音心底一颤,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百密一疏,即使脸上的情绪掩盖下去,但下意识躲避的眼神还是被傅砚辞捕捉。 他没揭穿她,嘲弄地笑了下,“回去休息吧。” 苏梨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露出了马脚让傅砚辞有所怀疑,可她都还没做什么,目的也都没显露出来,怎么会被怀疑呢。 她当晚躺在床上想了好久,天花板的灯亮了又暗,终于在一小时后,她在黑暗中猛地坐起来,给严斯发去信息让他先暂停破译文件的密码。 …… 翌日,傅砚辞一如既往起了早去公司。 苏梨月早起在观影房看了一早上的舞蹈赏析,吃过午饭见天气不错打算出门走走,便让翟叔送她去中环。 到了中环,苏梨月给严斯拨了通电话。 “傅砚辞大概率已经发现了,我怀疑文件是个饵,不用破译了,把U盘一起扔掉。” 严斯停下敲键盘的动作,用肩头夹着手机,“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目前没有,放心吧。”苏梨月边说边扬着脖子找店铺,“算了,他做事谨慎,如果平白停止破译反而更容易让他怀疑。” 严斯应声,“明白了。” 苏梨月走进珠宝店,给他留了句“交给你了”就把电话挂了。 店里的服务员见是苏梨月,立马热情洋溢地涌上来,店长毕恭毕敬做了请的手势,“苏小姐你好,这边请。” 店长带着苏梨月到珠宝展示柜,不停给她介绍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苏梨月心知肚明她们对她的态度差别是因为傅砚辞,她这些天在傅砚辞身上努力的成果逐步显现。 可面对店长推荐的各式款式,她都提不起兴趣。 最终视线定格在墙面的展示柜,被里面的一对袖扣吸引目光。 店长善于观察,瞧见苏梨月看着那儿,便带着她上前看,“苏小姐眼光真好,这一批是刚到的,每一样都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您看看。” “苏小姐是给傅董买吧?这一款怎么样?半宝石类型的袖扣看着会精致又大气。” 苏梨月摇摇头,不太满意。 店长又给她介绍了凯尔特结绳款和齿轮盘,色系几乎都以黑色为主。 在一众沉色系中脱颖而出的是角落里的白色袖扣,经过店内白光的照射下,袖扣表面反射出别样的色彩。 她指尖点了下柜台面,“那个拿给我看看。” 店长一边拿一边笑意融融的赞美道,“小姐好眼光,这一款材质主要是白色母贝,简约大气,也是非常不错的。” 苏梨月看着相似的款式,不由得摸了摸耳垂,笑说,“就要这个了,帮我包起来。” 她从珠宝店出来恰好一缕阳光从偌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前些日子港城下了几天雨,乌云压城让苏梨月看着心情压抑,现在好不容易放晴,她站在窗前惬意的感受冬日的暖阳。 只可惜来了位煞风景的不速之客。 苏妗禾从她侧面走来,手上只拎了个限量款包包,没有其他奢侈品的购物袋,说明她的目的不是来购物,而是明确的奔着她来的。 “妹妹,最近关于你的绯闻可谓满天飞,你知道这对我们苏家的名声有多大的影响么?” 对她的颠倒黑白早已司空见惯的苏梨月当即只是哼笑了声,“影响不见着,若是当事人换做是你,谢楚云指不定开心成什么样。” 苏妗禾凝注着她,似有笑意的唇微张,“最开始是我出现在傅砚辞身边的,是我不愿意跟这个冷冰冰的人待在一起现在才轮的上你,你要搞清楚这一点。” 她双手环臂,说话时下巴微抬,一副施舍的模样,“作为你的好姐姐,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傅砚辞他不是好人,这是众所周知的,那么你想想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查不到关于你父母那件事的蛛丝马迹,有没有可能对方势力庞大,又为什么傅砚辞会这么照顾你,你难道没发现从你开始接近他后他对你都异常的宽容,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其他的,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得出来。” 苏梨月对上她不善的目光,歪了歪头,“凡事讲证据,你没有证据凭空诬陷他人,真不怕吃官司?” 苏妗禾冷笑,“少套我话,证据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你的。” 苏梨月没再和她周旋,离开前甩给她一句:“那就是没有,白瞎。” 走进直梯,苏梨月看着苏妗禾因为生气而紧皱的眉头,她从小到大都这样,即使她不要的东西也不会给苏梨月,更何况苏梨月因为傅砚辞让富家子弟们都敬让几分。 苏梨月自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她从没往那方面想,又或者说不敢。 如果是别人,她可以借助傅砚辞的势力,可对方是他,她该怎么办? 如果爸妈的事幕后推事人真的是傅砚辞,她拿什么和他抗衡? 不管苏妗禾今天跟她说的这些话是有真证据辅助还是单纯因为嫉妒胡编乱造,都在苏梨月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她宁可多怀疑一个,都不想最后功亏一篑。 苏梨月独自乘坐直梯,看着一点点往上移动的商铺,目光沉重而迷离,双手紧握着礼品袋的绳子,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她静静地凝视前方,液晶屏的数字不停往下减少,直到显示4时,她好像想通了什么,伸手按下了楼层1,然后给傅砚辞拨去了电话。 铃声响了约莫十秒,那边才接通。 苏梨月先开口,“傅砚辞,你在干嘛?” “有事吗?” 苏梨月沉吟道,“你能来接我吗?” “翟叔不是在吗?” 电梯抵达一楼,苏梨月和上电梯的人流相撞,艰难走到空旷的位置又发现门外下起了大雨,再开口时鼻头一酸,委屈地差点哭出来。 “可是我想你来接我。” 即使过去那么久,苏梨月也没把握傅砚辞一定会来,只是她现在就是想闹下脾气让他过来,没有别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筒里才徐徐响起男人略略温和的声线,“好。” 在一楼等傅砚辞时,苏梨月也给翟叔发去了信息解释不用他送回去。 大概十几分钟,傅砚辞的古斯特出现在中环IFC正门,苏梨月习惯的钻进副驾驶座,一如既往的向傅砚辞笑道,“谢谢。” 傅砚辞眼尖,电话里就听出了不对劲,再加上她此刻的笑容和以往不一样,现在的笑比哭都难看。 他启动车子打转向灯驶入主路,方向盘回正时,他余光瞥了眼身侧的姑娘,磁沉出声,“受欺负了?” 苏梨月头靠着 车窗,眼睛看着前挡风玻璃不断工作的雨刷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干嘛?” “工作。” 苏梨月看他,“还有呢?” “没了。” 她低声嘀咕,“还真是个工作狂魔。” “你呢?” 傅砚辞问她。 苏梨月想了下,“我啊,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听雨观雨啊,雨声有时候还蛮治愈人的。” 话刚落,头顶的天窗缓缓拉开,从天而降的雨珠像一颗颗豆子似得砸进来。 苏梨月被吓得肩膀一缩,“啊!你干嘛呀——” 傅砚辞把天窗关了,喉间溢出很轻的笑声,“你不是心情不好么?” 苏梨月噘了噘嘴,“我又没说我心情不好。” “我没瞎。” 其实苏梨月的坏情绪在他答应来接她时,就已经消散了大半。 见他这么关心自己,苏梨月顺着杆子往上爬,欠嗖嗖地俯身,手肘撑在中控,双手托腮望着他,夹着嗓子撒娇,“geigei是在关心我吗?” “……” 傅砚辞推开她,“舌头捋直了说话。” 苏梨月重新坐好,有恃无恐地光明正大吐槽他,“真是无趣又不解风情。” 傅砚辞懒得和她计较,忍了她一路。 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她的。 刚刚明明还有一场会要开,可听见她委屈巴巴的语气他就是拒绝不了她,就这么直接开车出来接她了。 结果还被说不解风情? 扶着方向盘的手越握越紧,但又无奈做不了什么。 港城的天气变幻莫测,阵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车子行驶十分钟后,雨势减小,渐渐地雨停了。 苏梨月在低头玩手机,发现停雨是因为车停了她才抬起头,身旁的傅砚辞已经解开安全带下车了。 车子停在一条老巷子前的停车位,苏梨月觉得这里很熟悉,但就是找不出那段记忆,直到她跟着傅砚辞来到一家“金華”饼店,熟悉的装潢霎时唤醒她心中沉睡的记忆。 她兴奋地拉着傅砚辞的手,“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蛋挞,来港城这么久我一直想着曲奇蛋挞,好久没吃了。” 傅砚辞被她的笑容感染,眉宇间肃穆的神情松了些,然后给她几张港币,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带了些宠溺,“去买吧。” 苏梨月一口气跟老板要了十个曲奇蛋挞,她拎着心心念念的蛋挞走回来,对傅砚辞说,“你不觉得这家店很眼熟吗?” 为了让傅砚辞快速想起那段记忆,苏梨月还特意走回了之前的位置,“五年前在这里,我抓着你衣服让你送我回家。” 对于傅砚辞这种日理万机的人,苏梨月本以为这些不足挂齿的小事会被他彻底遗忘,却没想到男人清清浅浅地应了一句:“我记得。” 苏梨月眉梢上抬,略诧异,“你还记得啊。” “嗯,当时我以为是一只野猫想吃蛋挞,没想到是家猫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傅砚辞。” “嗯?”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啊?你捡了我两次,这两次在我人生过程中,是最重要的转折点。” 傅砚辞眉骨轻抬,对她的话起了兴趣。“重要的转折点?” “嗯啊,”苏梨月跟在他身边边走边点头,“五年前要是没有你,我被坏人抱走了怎么办?在苏城没有你,我就认识不了你了。” 傅砚辞停下脚步,侧眸睨她,“能不能认识我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苏梨月不经意的仰头,和他的视线相交,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澄亮又真诚,“当然重要啊,在你身边我很开心。” 她明媚又充满生命力的笑倒映在他镜片上,雨过天晴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不知是不是阳光加持的原因,苏梨月竟然在傅砚辞脸上看出怜惜的神情。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态。 傅砚辞站在她身前半步远的位置,侧着身子,朝她伸出手。 苏梨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耳畔落下男人低醇的声音,尾音上扬,莫名有几分缱绻,“牵着,别再走丢了。” 声毕,傅砚辞先握住了她的手。 下午的阳光不烈,巷子口种了棵大树,阳光落下,稀稀疏疏从树叶中挤出来,在水泥地铺洒了一片光影,傅砚辞牵着苏梨月从光影走过,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的颀长,长到让二人都从把时间定格在此刻。 第24章 第24章脸怎么这么红? 港城气温比京城要高许多,但这些天突然遭遇冷空气,倒显得下午的阳光都没那么毒辣了。 苏梨月被傅砚辞牵着上了车,金色的阳光从前挡风玻璃照下来,落在苏梨月身上,明明温和的阳光此刻她却觉得异常炽热,尤其被傅砚辞牵过的手像一道滚烫的火流淌过,又热又麻,时刻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事不是幻觉。 苏梨月抿了抿唇,偷偷用余光瞟身旁的男人,沉吟出神:“你等会有事吗?” 傅砚辞启动车子,手指轻轻拨动转向灯驶出停车位,“回公司开会,怎么了?” “我可以去你公司看看吗?” 问完,苏梨月怕他多疑,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听见男人很轻的笑声。 “又想给我送便当?” 苏梨月知道他在笑她在京城的行为,哼了一声,“你又不爱吃,我不送了。” 然后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待在一起,回去也是一个人太无聊了。” 说话间,她面上浮起委屈之色,小嘴撅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看起来可怜极了。 这是她一贯用的手段,从第一次在苏府遇见他就看得出来。 可偏偏傅砚辞最吃她这套,二话不说点头应下了。 华盛总公司在港城最繁华的国际金融中心路段,她跟着傅砚辞从大厅走到私人电梯,一路上不断有佩戴工牌的员工问好。 “傅董。” “苏小姐。” 大家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她,直至她和傅砚辞进了电梯,才敢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那位就是咱傅董带在身边的女人吧?实话实说,站在一块还挺般配的。” “是啊,我听京城的朋友提起过,傅董还带她去了京城的分公司呢。” “人家是京舞校舞蹈队的,那身材没话说。” “虽然但是,你们觉得傅老董事长会同意么,傅家不是普通的豪门,里面的水深着呢。” “这是我们该担心的吗?你们还是想想待会Stella的会议该怎么办吧。” 出了电梯,苏梨月亦步亦趋跟在傅砚辞身旁,她被他带到顶层的办公室,这儿的面积比京城的要大,布局相似,不同的是这儿的两面墙都被打通做落地窗,视觉上宽敞许多,没有多余奢侈的装潢,简单的灰色低调又不失大气。 傅砚辞没留太久就被助理通知去开会了,离开前他让苏梨月有事就拨1找特助,他一会儿就回来。 傅砚辞离开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位男人端着一份甜点走了进来,待他走近,苏梨月才认出是关默。 “关特助,你好。” 关默弯了弯唇,露出礼貌的微笑,“苏小姐,这些甜点是老板为您准备的,” 然后五指并拢指着桌下抽屉,“这里面有茶叶,需要我现在给您泡吗?” 苏梨月摆摆手,“不用了,等会我自己来,你先去忙吧。” “好的。”关默站起身,“您有事找我就行。” “嗯,谢谢。” “客气了,苏小姐。” 关默离开,苏梨月没动桌上的甜品。 马上就要开学,按照以往的惯性,开学第一周许浊会检查大家假期的控制情况,加上苏梨月也养成了习惯,大多东西只是一点点就满足了。 她慢悠悠地吃了一个曲奇蛋挞后,端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 苏梨月很喜欢高处,仿佛只有在高处才能看清人类有多渺小。 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整座港城,恰好逢落日,夕阳西斜,天空渐渐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晕,太阳像一颗耀眼的明珠缓缓隐入云层,将天边的云朵染成了橙红色,金灿灿的光普照大地,鳞次栉比的大楼便透着一种神秘而朦胧的气息。 下班高峰期,底下密密麻麻全是人和车,苏梨月垂眼看去,再次感叹人类的渺小。 可现在她觉得有的人类渺小,可有的人类却能只手遮天。 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 这么多年,她每次感到无助时,都很深刻体会到当年爸爸妈妈的心情,他们被诬陷被媒体那样乱写却没人停下来听他们**,他们该有多无助。 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落去,天空渐渐染上墨色。 空旷的办公室霎时间失去光源,陷入不明不暗的沉静。 苏梨月站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她才不紧不慢地去寻找开关。 走回落地窗前,她不经意看见办公桌后的柜子里,在一众书籍中十分突兀的放了一个被扣下的相框。 她觉得是被不小心碰倒了,便想顺手替他摆正。 当苏梨月拿起相框看见里面的照片时,秀气的眉头轻轻皱了下。 这是一张男女的合照。 男人苏梨月十分熟悉,是傅砚辞。 而女人,生的十分秀丽,穿着一身旗袍温婉娴淑。 虽然苏梨月没见过她,但也从小报中了解过一二。 这位是傅家的二姨太,傅砚辞的亲生母亲,宁慧云。 在傅砚辞十岁那年患上抑郁症,在家里人不注意的一个夜晚,留了封自杀信后便消失了。 宁慧云出事时苏梨月还不记事,后来偶尔听爷爷提起都会说一句年纪轻轻太可惜了。 苏梨月双手捧着相框,迟迟没按原来的想法把相框摆正。 或许这倒下的相框不是无意碰到,而是有人刻意将它扣下。 就像她过去这么多年都无法面对爸爸妈妈的照片,每当看见他们,苏梨月总会怪自己没本事。 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苏梨月的叹息声,她把相框扣着放回去,转身看见办公桌的电脑亮着屏,她立马敛下情绪,从包里拿出早就备好的手套,戴上手套才握着鼠标点开电脑。 傅砚辞的电脑桌面很空,像是有强迫症似得把文件一个个按颜色和类型分好。 文件名放眼看去一众的开发案决策、会议议题以及项目名称等,都是苏梨月不感兴趣的工作。 可她不想放过任何线索,开始了百无聊赖地挨个点开文件看。 许多文件夹里都有各类文档,苏梨月看的太阳穴胀痛,就在她准备放弃时,点开的最后一个文件里居然不是项目文档,而是另一个命名为【开发案】的文件夹,苏梨月虚握鼠标,轻点两下,界面转换,又弹出一个命名【案件】的文件夹。 苏梨月再次点开,终于在第五层文件夹里看见一张没命名的图片。 她点开,是一张非常模糊拍摄的照片,一张沾满泥土的名片。 苏梨月凑近看才勉强看清“项目工程负责人”、“钱衡”以及一串手机号,她想去拿手机拍下来,可刚挪动脚,敏锐的听见电梯抵达的声音。 她来不及拿手机,只好随手在办公桌的笔筒抽了只笔,在桌上的本子上快速记下名字、号码、公司,听见门外脚步声愈来愈快近。 苏梨月手脚麻利的把笔放回,把电脑恢复原样,然后把纸撕下,警惕的把后几页纸全部撕下,同手套一起塞进口袋。 她做完这一切后像个没事人似得站在窗前欣赏夜景,办公室门被拉开,她回头见是傅砚辞,笑意堆上脸,“你终于回来了。” 傅砚辞没脱大衣,径自走向她,“饿了?” “嗯…有点。”苏梨月装模作样摸了摸不饿的肚子,对他笑道,“主要是有东西要给你。” 傅砚辞站在办公桌旁,轻轻倚着桌沿,在她转身去拿东西的时候,机警地观察到办公桌被人动过。 不仅鼠标位置移了,就连笔筒和笔记本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傅砚辞的眸沉下去几分,心里的警惕再次浮现。 苏梨月拿了个丝绒礼盒朝他小跑过来,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声音闷闷的。 “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快看看喜不喜欢。” 傅砚辞接过礼盒的手微抬,对她说了句:“谢谢。” 礼盒打开,吊灯下的母贝散发出镭射的彩光,苏梨月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我一眼就看中它和你很配,你的袖扣大多都是黑色的,不妨试一试白色呢?” 傅砚辞把礼盒握在手里,抬眼时不经意看见姑娘耳垂的耳钉,也是白色母贝材质,款式相似。 他顿时明白她送这对袖扣的意图。 但傅砚辞没拆穿她,只是无声地扬起了唇角。 “走了,回家。” …… 当天晚上,两人心怀各异吃过晚饭后便各回各房了。 苏梨月坐在床上把刚刚抄到的线索拍给严斯和施晴。 苏梨月:[这个有可能就是当年隐起来的负责人,你们查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别打草惊蛇] 严斯:[明白] 苏梨月正准备询问上次U盘的事情,从通知栏弹出了傅砚辞的信息。 :[过来书房] 苏梨月套了件外套走出房间,来到书房才发现傅砚辞穿着家居服。 在她记忆里鲜少有见过傅砚辞穿除去西装之外的衣服,家居服还是少数在京城水郡湾看到过。 他洗过澡,头发耷拉在额前,坐在书桌后低着头不知在写什么,暖色调的光打在他身上,将冷硬无情的傅砚辞烘托得柔和许多。 不像手段狠辣的三爷,更像是清纯的大学生。 思及此,苏梨月想到他这张冷酷的脸被迫穿校服的囧样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门外的笑声打断了写字的男人,他戴上眼镜抬眼看去,“进来。” 苏梨月拢紧外套走前去,“三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傅砚辞放下笔,向后靠了靠,“法语会么?” “略知一二。” 傅砚辞把手边的文件递给她,“帮我翻译份文件。” 苏梨月警惕性,没伸手接,调侃道,“工作上的事三叔还是找专业的人来做吧,我恐不能胜任。” 傅砚辞也没为难她,苏梨月见他未置言辞放下文件以为他放弃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傅砚辞轻抬下巴示意她看手机。 苏梨月打开微信消息,和傅砚辞的对话框里亮橙橙的显示着一笔转账,后面密密麻麻的零没等苏梨月数清,就听见男人轻敲桌面的声音。 “这下可以翻译了?” 苏梨月跟谁过意不去都不会跟钱过意不去,她拿起文件,玩笑道,“这文件重要么?万一泄露了机密三叔不会怪我吧?” “不会。”傅砚辞声音悠悠的,“我会把你丢海里喂鲨鱼。” “……” 被傅砚辞吓唬了一顿,苏梨月也懒得理他,抱着翻译词典和文件到书桌对面的矮桌前认真翻译。 过去半小时,伏案沉思的苏梨月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一个单词的意思,她单手托腮,求助地望向傅砚辞。 “傅砚辞,有个单词我不会。” 傅砚辞头也没抬地应声,“过来。” 苏梨月翻译得脾气上来了,见傅砚辞头都不抬一下,开口说话的语气连她都没察觉出撒娇的意味,“你过来嘛,每次都是我过去。” 傅砚辞诧异,抬头望过去,姑娘坐在地毯上,趴在矮桌上的下巴支着手背,满脸愁容。 他很轻的叹息了声,然后妥协地起身走过去。 “哪个?” 傅砚辞坐在她身边,手肘习惯地搭在桌沿,俯身去看苏梨月指的单词时,在不经意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tout,toute,tous,toutes用于带定冠词,指示形容词,生有形容词的名词前,是整个的,所有的解释。”* “哦…所以它的意思是所有的股……” 苏梨月领悟了整 句话的意思,迫不及待想询问正确与否,可她刚刚认真看单词,没察觉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 她一转头,双唇停在距离傅砚辞脸颊一厘米的位置,近到他们稍有动作就能亲上。 苏梨月眨眨眼,她看见他高挺鼻梁上挂着的眼镜,回想起浴室那次她摘下他的眼镜,他低头亲下来,双唇相贴、缱绻又暧。昧。 她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羞红了脸立马正回头趴在桌上认真的继续翻译,生怕被傅砚辞察觉出来。 可脸颊飘起的一大片绯红实在惹眼,饶是傅砚辞再想无视也无法忽略。 他甚至没放过她,贱嗖嗖地明知故问:“脸怎么这么红?” 第25章 第25章痛吗? 苏梨月把头压的低低的躲开他的视线,“热的,你们港城温度太高了。” 说完,她站起来,“我翻译完了,先走了。” 苏梨月离开书房后,傅砚辞的目光落在矮桌上翻译文件,但没停留,继而缓缓移至桌上摆放的另一份文件。 要她翻译文件只是幌子。 想测试她对公司事情感不感兴趣才是真。 谁知苏梨月看都没看一眼,文件纹丝不动。 而书房外,苏梨月出了书房迟迟没动脚。 她凝着紧闭的铜门,眉宇间是少有的沉重和警觉。 苏梨月知道傅砚辞是个非常敏锐的人,也深知他不会蠢到把重要文件交给她翻译,桌角那份不起眼的文件才是他的目的。 她十分清楚今晚他叫她来就是为了试探,所以才故意演那么一出。 但她不知道,傅砚辞叫她的另一层目的只是单纯想和她待在一起。 …… 在港城过完初五,苏梨月心里想着回学校练舞没再多待。 回京城那天,傅砚辞和翟叔都被叫回了傅宅,像是有什么急事,送苏梨月去机场的任务就交给了司机。 抵达机场,苏梨月推着行李箱到达出发层,虽然现在年还没过完,但排队值机的队伍还是络绎不绝。 幸好苏梨月有先见之明提早几小时来机场候着,她排了好久才排到,却听见柜台的工作人员说:“小姐您是头等舱可以直接进去候机。” 苏梨月瞳孔微怔。 除了去国外的长途飞行她会给自己买头等舱,国内航班苏梨月一概都以经济实惠为主。 况且她们因为来港城演出,来回的机票都是学校出的,她更不可能订头等舱了。 知道她今天航班的只有傅砚辞,想必也是他给她升的舱。 苏梨月跟工作人员道了谢,一边推行李箱往头等舱柜台走一边拿出手机给傅砚辞发信息。 她低着头,拇指刚点开和傅砚辞的对话框,前面的路被几双脚拦住。 苏梨月抬头,眼前乌泱泱站了两排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所有人背手而立,面无表情,来势汹汹。 为首的男人先开了口,“小傅总想请苏小姐喝杯茶。” ‘小傅总’的名讳能众所周知,完全是因为傅砚辞。 前者就像依附在后者身上的毒虫,他们之间的斗争连不关注金融圈的苏梨月都知道。 她知道对方来者不善,悄悄把握着手机的手背到身后,按下语音键后才对面前的男人说,“我不认识你所说的小傅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方一板一眼,什么也不愿多说,反反复复还是那句:“小傅总想请苏小姐喝杯茶交个朋友。” 苏梨月下巴轻抬,看向他身后凶神恶煞的男人,“我看你们这样不像来交朋友的。” 男人没再理苏梨月,耳机里似乎传出了声音,他偏头听完,然后给了身后的男人一记眼神。 苏梨月再醒来,是在一间昏暗的房子里。 她被扔在沙发上,双手被捆绑在身后,一睁眼就看见两面如墙高的窗,而窗外林立着层峦的山,不知是山高还是屋子矮,苏梨月抬头看过去时,莫名感到强烈的压迫感,这一座座高山像一张张巨人的脸在注视着她。 加上夜幕低垂,黑纱笼罩着大山,像神秘的面纱又似它的瘴气。 今晚的云层很厚,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盖发不出一丁点儿光,苏梨月仅凭借不远处的壁炉看清四周的摆设。 这里应该是客厅,她所在的空间很宽敞,大到墙上的挂钟滴答走动时还会传来回音。 “我点听讲老爷子都搵过佢,佢点都安然无恙。” 一道标准的粤语从远至近,跟着清脆的高跟鞋声敲了过来。 苏梨月没听懂她说了什么,倒是在几秒后,看见了传说中的‘小傅总’。 他没开灯,双手抄兜熟稔地朝她的位置走过来,停步时,弯下腰左右打量她,继而怜香惜玉地叹了口气,用标准的普通话对她说,“我都跟他们说了要轻点,真不懂得爱护漂亮妹妹,没弄疼你吧?” 苏梨月靠手肘撑着扶手才坐起来,冷哼一声,“我和小傅总素不相识,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哎。”傅憬言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皮质沙发倏地往下凹陷一块,他把食指抵在苏梨月唇上,才说,“怎么能说素不相识呢,太让我伤心了,你和我弟走这么近,搞不好以后是我弟妹,我想跟你交个朋友怎么了?” 苏梨月觉得他不去演戏真是可惜,这么能演。 她无语地想翻白眼,扭头躲开他的手,然后侧了侧身,将身后被捆绑的手给他看,“这就是小傅总交朋友的态度?” “别生气嘛。”傅憬言从口袋掏出定制香烟和打火机,‘咔擦’一声,齿轮滑开,一股橙黄色的火焰从虎口窜出,昏暗的客厅,猩红的烟头格外显眼,且刺鼻。 他浅吸了一口,半眯眼睛看向她被捆绑的双手,“早听说苏小姐是个有个性的人,我若不使点办法,你怎么能乖乖的在这跟我聊天呢?” 苏梨月闻见呛鼻的烟味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你费尽心思绑我过来,不是单纯想跟我聊天交朋友吧?” 能知道她今天回京城的航班,想必背后也调查过她。 说不定在港城的这些天,他早就盯上她了,正如严斯所说。 “个仔,唔好同佢废话,傅砚辞若发现咗我哋都走唔甩。” (儿子,别跟她废话,傅砚辞若发现了我们都走不了。) 是刚刚说粤语的女人,苏梨月随声看去,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根蜡烛,她站在壁柜旁,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胭脂红的指甲衬着艳红的连衣裙,即使只借烛火,苏梨月也能感受到女人的娇艳,她好像很喜欢红色,就连口红都搭配了正红。 但也因为借着烛火,苏梨月看清了她的面容。 她就是傅家三姨太,傅憬言生母,娄丹秋。 苏梨月看清她的同时,娄丹秋的目光也睇了过来。 但她没说话,眼底睥睨,不屑和她说话。 傅憬言往后靠了靠,姿态松散地靠着沙发背,仰头又吸了一口烟,说话时轻蔑地笑了声,“他来又怎么样,我对她怎么了吗?” “这样,”傅憬言指了指苏梨月,“苏小姐,我是真的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不如我先拿出我的诚意,如何?” 语毕,他拿出几张照片放在茶几上,两指按着照片推到苏梨月面前,“苏小姐认识他吗?” 苏梨月看过去,摊开的几张照片场景一致,不一样的是照片里两人的动作。 放在最上面那张,是侧面的监控录像截图,能清晰看见对面而坐的两人是谁。 傅砚辞和…… 爸爸!? 他们怎么会认识。 又怎么会坐在一起呢? 苏梨月观察到照片里爸爸穿的衣服和出事那天穿的一样。 难道爸爸的死真的和傅砚辞有关吗? 苏梨月的理智告诉她,如果这是真的,她必须要相信并且按原计划进行。 但理性却不断驱使她找出这不是真的的线索。 好在,在她仔细观察下,苏梨月看见了几张照片都出现的挂钟。 晚上九点。 根本不可能。 如 果是同一天,爸爸下午就在坍塌的建筑物出事了,怎么可能晚上九点还能和傅砚辞见面呢。 这不是同一天的事。 思及此,傅憬言的声音破开思绪传进耳膜,“苏小姐,你搅乱我收购沙坝村开发案,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关于这些照片,我这儿还有更全面的,我想你会感兴趣。” 苏梨月觑他,“说你的条件。” “很简单,凭你和傅砚辞的关系,去他公司把公章拿出来是件很简单的事吧?” “……”苏梨月沉了沉气,“这是违法的。” “帮我还是继续傻傻的待在他身边,做个选择吧。” 苏梨月忽然笑了声,反问:“小傅总,这张照片能说明什么?你如果想唬人起码要用点心。” 傅憬言吸了口烟,扭头,故意朝她脸庞吐了口白烟,听见被呛得咳嗽的声音,他才勾了勾唇,“不用跟我打哑谜,我能把这张照片给你看说明我知道的比你多,你认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傅憬言站起来,走到高大的落地窗前,如巨人般的高山堆在他面前,“这里是港城的郊区,三不管地带,在这出事的人数不胜数,今天苏小姐误入进来坏了规矩被处置,也在常理之中。” 话说到一半,傅憬言叼着烟转过身,半眯着眼睛望着苏梨月,傅憬言虽说和傅砚辞是兄弟,但他没一处像傅砚辞,除了现在的阴翳。 他站在薄弱的光线里,笼罩出一片阴影盖住苏梨月,他的背后是耸立的大山,像是在为他撑腰般,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既然前面的选择题难选,我给你第二题,”他再开口,轻佻的语气眼神恣睢,声音听起来异常地冰冷森寒,“选一种死法。” 苏梨月不相信中国还有法外之地。 听他这么说,看向站在壁柜旁的女人。 见娄丹秋听见儿子这么说没有反应,想来他能这样和她脱不了干系。 算了。 苏梨月悄悄看了眼挂钟,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小傅总,不如你好好想想,给你照片的人是什么目的?” 苏梨月稳住气息,不让他们听出她的慌张。 傅憬言冷笑,走到苏梨月面前弯下腰,烟头洇出的烟就这么朝她脸上喷,“那你觉得,得罪傅砚辞是什么下场?若是被他发现你利用他,你猜猜看,你的死法会不会比在我这更难看?我这个弟弟啊,一向不懂得怜香惜玉,可没有我这么温柔喔。” “我没有利用他,至少我对他的感情是真的。”苏梨月恨不得把他嘴边的烟扔了,奈何手被困住动不了,她丝毫不惧怕地和他对视,“倒是你,把我绑在这,你猜我们俩谁先遭殃。” 傅憬言咬烟蒂的唇轻轻一颤,眉头微蹙。 这丫头眼里的轻蔑之色怎么和傅砚辞如出一辙。 是他看花眼了? 傅憬言启唇想再说什么,一位黑西装的男人从外快跑进来,大气都来不及喘对着傅憬言汇报:“小傅总,三爷来了。” 娄丹秋惊呼了句‘什么?’,然后嘀咕道,“怎么会这么快。” 傅憬言却好像刹那间知道了什么,扭头对黑衣人扔了句,“拦着他。” 然后把苏梨月口袋的手机拿出来,对着她的脸解开屏保,赫然看见她和傅砚辞的聊天记录,不仅把在机场的语音发出去,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的定位都发给了他。 一气之下的傅憬言扬手把手机往地上砸,继而伸手掐住了苏梨月的脖子。 他被怒气驱使,连带着沙坝村的开发案一起,恶狠狠地捏着苏梨月脖子往上提,说出的话都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苏梨月,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就凭你还配跟本少爷讲条件,痴人说梦!” “走了!再唔走来唔切啦!” 娄丹秋抬步预想阻止傅憬言,可比她脚步快的,是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 石子精准砸中握着苏梨月脖子的手背,应该是打到神经,傅憬言倏地扔开苏梨月抱着手吃痛的沉吟。 就在苏梨月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气息越来越稀薄的时候,被傅憬言扔在沙发上,她的脸被掐的涨红,张着嘴和鼻子一同大口大口的汲取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拼尽全力的寻找稀薄的空气。 她因为窒息感而头皮发麻,眼前一片眩晕,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傅砚辞。 苏梨月跌坐在沙发上,双手还未松绑动弹不得,昏暗又静谧的客厅里,须臾响起男人的痛呼声,以及一拳接一拳实打实落在身上的撞击声。 一声声交错的声音如空气盘旋在苏梨月耳郭,她望过去,傅憬言已经被掐着脖子抵在窗前,从他痛苦惨白的脸色和嘴角的淤青足以说明刚刚苏梨月听见的声音是真实的。 “点?将我嘅话当耳旁风?” 傅砚辞说粤语的腔调,像一台老式收音机,每次他说粤语苏梨月都听不懂,但又觉得非常好听,沉缓又悦耳。 他说完,掐着傅憬言的手松了劲,朝身后的保镖伸手,保镖意会,将一把瑞士军刀放在傅砚辞掌心。 娄丹秋见了急忙上前,“砚辞!阿言只是想替你把把关,你身边平白无故出现个女人,要小心!” 傅砚辞唇边挽起浅浅的笑意,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此时此刻的笑绝无善意。 他拿着瑞士军刀转而指向娄丹秋,语气像啐了冰,“小心什么?小心你们吗?” 娄丹秋被突如其来的刀尖吓得不敢动,“我们是一家人……” “闭嘴!” 傅砚辞又把刀指向傅憬言的心脏,“你们最好乖乖躲在浅水湾别出来,不然,我新仇旧恨一起算。” 话音刚落,空旷的客厅响起吃痛的尖叫声。 “啊——” 傅憬言抱着血流不止的右手,剧痛使他的脸拧作一团。 而傅砚辞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正低头慢条斯理地将瑞士军刀上的血迹擦掉,像有洁癖似得,擦完把布扔傅憬言身上,“小傅总右手受伤签不了合同,加拿大的案子我替你拒了,不谢。” 傅憬言痛的脸色苍白,愤怒却又虚脱无力地喊他,“傅砚辞!” 傅砚辞没理他,侧过身把瑞士军刀给保镖,然后走向苏梨月。 经过这一晚的折腾,苏梨月紧绷的心弦在傅砚辞出现的那一刻,才得以松懈。 眼睛和耳朵接连受到冲击,她精力不佳,在傅砚辞蹲在沙发前时,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就连傅砚辞急切地唤她名字,苏梨月都无法给予回应。 …… 苏梨月醒来,是在石澳半岛的房间里。 眼前出现熟悉的吊灯,视线从模糊至清晰,脑海里的回忆如海水涌了出来。 从被傅憬言掐脖子,再到傅砚辞出现。 她昨晚在完全没意识前,好像听见他说了句“对不起”? 傅砚辞这么高傲的一个人,居然也会说出那三个字吗? 苏梨月躺的头晕目眩,想撑着坐起来,谁知双手软的像张纸,根本支撑不起来。 彼时,听见动静的陈姨连忙小跑着进来,“苏小姐,你醒了,我这就通知少爷。” 苏梨月看着陈姨用家内电话告知傅砚辞后,才轻柔出声,“陈姨,我是怎么回来的?” “少爷抱回来的呀。”陈姨扶她坐起来,贴心的给她腰后垫了个枕头,” 家庭医生检查过了,说你是因为饥饿加上惊吓过度才晕倒的,这几天注意补充营养就没事了。” “……” 饥饿…… 话说回来,她到机场的时候还早,确实是想到候机室吃东西的,谁知道被那群不速之客打乱了计划。 “陈姨,昨天傅砚辞带我回来他有不高兴吗?” 苏梨月问。 但接话的不是陈姨,而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傅砚辞。 “我说过,你想知道的事可以直接来问我。” 陈姨见他来了,识趣地退出了房间,还十分贴心的带上房门。 傅砚辞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黑色西服套装,虽然没穿外套,但苏梨月也能从内衬马甲看出是一套的材质和设计。 她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唇,声音又轻又软,“你没换衣服吗?” “嗯。”傅砚辞双手抄兜走向她,然后停步在床边,低垂着眼眸看她,他现在没戴眼镜,一双漆黑的眸平静得柔情,和以往高深莫测不同,甚至掺杂了邀功的意思,“昨晚照顾了你一宿。” “啊…” 苏梨月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本想跟他道谢,又听见男人略略委屈的声音。 “本想放下就走,谁知你拉着我怎么也不让我走。” “……” 苏梨月低着头,等她听见动静抬头,看见的是傅砚辞放大的脸。 她被吓得往后退,“你干嘛。” 傅砚辞伸手捏住她的脸往左边侧,苏梨月不知道也没看到,他在看到她脖子的掐痕时,眼底募得冷沉了几分。 须臾,他松开她,在苏梨月不解的目光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盒药膏和棉签,棉签沾了药膏冰冰凉凉地落在她滚烫的肌肤上,让苏梨月猝不及防缩了缩肩膀。 傅砚辞轻轻地帮她吹了吹,柔声问道:“痛吗?” 苏梨月摇头。 紧接着,耳畔传来他压得很低的声音,“抱歉,让你受惊了。” 第26章 第26章吃醋。 那件事后,苏梨月被迫在港城多留了两天。 这两天陈姨一天也没闲着,不断给她做营养补品补身子。 第三天,家庭医生来检查身体,尤其着重检查了四肢无大碍才肯让她回京城。 苏梨月本不想打扰傅砚辞自己打车去机场,可她推着行李箱从大门走出,才看见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门外,黑色的车身在阳光下低调又耀眼。 为什么耀眼? 因为苏梨月认出了这是港城拍卖会的绝版车。 苏梨月虽震惊,但不过三秒。 傅砚辞是什么人物,全港城、内地甚至是欧洲他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收一辆绝版车对他来说就像买菜一样简单。 在她出神之际,后座车窗缓慢下降,露出男人清隽矜贵的脸,他的五官实在太过优越,高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镜片后的双眸一如既往地深而冷,他的目光落在苏梨月身上,开口的声调却平淡低缓,“上车。” 话落,翟叔已经下车帮她把行李箱放进车,然后帮她拉开后座的车门。 苏梨月跟他道了谢,弯腰坐进卡宴后座,车厢萦绕着雪茄燃烧后遗留的雪松木香味,不难闻也不刺鼻,相比于傅憬言那天吐在她脸上的尼古丁味,她更喜欢这个味道。 她转头看向傅砚辞,“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傅砚辞略颔首,“讲。” “傅憬言为什么叫你弟弟?” 据她查到的资料,傅家三个姨太是按顺序进的门,三姨太娄丹秋进门时,傅砚辞就已经在傅家了。 关于傅家三爷的称呼,单纯是因为傅砚辞不喜欢‘二’这个数字,所以才称作三爷。 但向外,所有人都知道傅砚辞在家中排行老二。 傅砚辞曲着手指,轻敲着扶手皮面。 翟叔没想过这个丫头胆子居然会越来越大,在被傅憬言绑走后还敢打探傅家的事。 但碍于傅砚辞没出声,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示意司机给二人升起隐私板。 静谧的封闭空间,苏梨月听见傅砚辞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我的事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安全。” 她不傻,听得出傅砚辞婉拒的意思,也没厚着脸谱往下问,只是淡淡的“哦”了声。 安静下来,苏梨月下意识想从包里摸手机看信息,才想起她的手机被傅憬言摔烂了。 这两天她有想过出去买,但没手机付款又不好意思找傅砚辞借港币,只好忍两天回京城再说。 就在苏梨月无聊得差点数手指时,从一旁递过来一个盒子。 苏梨月看过去,是最新款手机的包装盒。 她有些讶异,“送我的?” “嗯。”傅砚辞拿着盒子的手往上抬了抬,等人接过,他才说,“因为我你才会被傅憬言找上,就当做给你的赔礼。” 苏梨月还是那句:“谢谢。” 还有那天晚上,也谢谢。 傅砚辞短促的笑了一下,“苏梨月,你谢谢人都光口头谢?” 苏梨月澄净的眼望向他,“要不我请你吃饭?” 那顿死贵死贵的饭。 她以为傅砚辞会点头或者直接拒绝,谁知他略颔首,沉吟了句:“想好再跟你说。” “好。”苏梨月莞尔,“你找我我随时都有空!” 只要不是吃昂贵的饭菜就行。 苏梨月以为傅砚辞只是送她到机场门口,于是下了车拿过行李就跟他说再见。 谁知道男人不紧不慢地也下了车,边往里走边扣西服外套的纽扣,苏梨月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身后,直到前面的男人停步,她停下才发现她被带到私人飞机的专属机场。 那架略略熟悉的湾流G550像只展翅的雄鹰停在宽阔的停机坪上等待发号施令。 这是上次从苏城回京城,她坐过的那架属于傅砚辞的私人飞机。 机长和乘务员以及一排穿黑西服的男人并排站在飞机前等候,傅砚辞送她上飞机前同她说:“他们都是我的人,不用怕,到京城跟我说。” “嗯。”上飞机前,苏梨月站在梯子上回头看他,“你什么时候来?” 空旷的停机坪刮起了一阵微风,傅砚辞双手揣兜站在那,他面容清淡,阳光下身形颀长挺阔,西装外套的衣角被风吹起,他的目光扫过来,唇角蕴着淡淡的笑意。 “怎么?” 苏梨月头一歪,冲她嫣然一笑,“我想你呀。” 她扬唇轻笑时总有一股魔力,能感染身边的人,宛如春日绽放的花朵,明媚又动人。 于是傅砚辞到嘴边的“再说”就变成了:“处理完事情就过去。” “嗯,那我等你哦。” 上次从苏城飞京城的航班中,乘务组的所有人都知道苏梨月对傅砚辞而言不一般。 如果说那时候大家都不敢确定傅砚辞对她什么态度,那么她现在能踏上这架飞机第二次,且亲眼目睹傅董跟他说话的语气,就足以证明苏梨月在傅砚辞心里的地位,远比大家猜测的要重。 在傅砚辞特意的安排下,大家一点儿都不敢怠慢苏梨月。 飞行期间,乘务员事无巨细地照顾好苏梨月,隔一会儿就来询问需不需要水。 而苏梨月在要了毯子和WiFi密码后就专注在手机下载必要软件。 她每次换手机都习惯先把陈夕雯和严斯、施晴三人的手机号存入通讯录,输入名字时,施晴的字打错了,苏梨月点开通讯录修改,才发现早在她存号码之前,就已经有一个人的手机号被存入通讯录。 备注为:不用谢 “……” 能打开这个手机的不用想都知道只有傅砚辞。 只是苏梨月没想到傅砚辞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 苏梨月离开的第三天,傅砚辞起了早前往傅家祠堂。 按傅家祖上的规矩,每年年后开春前,全家人都必须去祠堂上香。 最开始是因为傅砚辞曾祖父创立华盛初期在港城黑白通吃,手上沾了不少血,后来随着年纪增长开始信佛,也不知是怕遭报应还是为后代积德,慢慢的传下来,这便成了傅家惯有的规矩,这天不管傅家人在哪在做什么,都必须来祠堂上香。 而港城人最信风水和佛神,这么多年来从没人缺席。 那天后,傅憬言在医院待了两天,傅砚辞还是手下 留情了,没往他掌骨下手,只是在他手臂划了几刀,看似没事,但伤口伤的深缝了好多针。 去祠堂上香那天,傅憬言特意穿了大衣来掩盖伤情,恰好举香插香都用的左手才没被看出破绽。 仪式结束,傅砚辞连多余的目光都没分给傅秦和娄丹秋,等傅正平走出祠堂,他才迈步离开,尽管身后的傅秦唤他“阿辞”,他的脚步都没停下,仿佛不是在跟他说话。 娄丹秋则伸手拦住傅砚辞去路,拿出长辈地模样对他说:“阿辞,你阿爸叫你唔理,冇礼貌。” 傅砚辞眼一抬,落在娄丹秋保养得极好的脸上,鼻息探出一声冷笑,“你系用咩身份同我讲野。” “阿辞!”傅秦阔步走前来,加重了语气喊他,脸上愠色渐浓,“丹秋点都系你阿妈,咁多人喺呢点可以咁讲。” 他稳了稳气息,换了种关心的语气同他说,“我收到风你身边多咗个女,系边锅。” 这才是傅秦叫住他的目的。 傅砚辞看着他苦口婆心的模样都嫌他装的不像。 这么多年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平日对傅砚辞不管不问,现在却突然关心起他身边人,无非就是想利用苏梨月试探他的反应。 傅砚辞手放进大衣口袋,面无波澜地看了他们一眼,“你唔觉得佢同妈妈好似?” 不出所料,傅秦在听见傅砚辞口中“妈妈”二字时,眼底微微一颤。 虽被他迅速掩下,但还是被傅砚辞捕入眼,他唇角虚勾,继续道:“前冇几耐阿妈托梦比我让我救吓佢,唔知佢有无搵你。” (前不久妈妈托梦给我让我救救她,不知有没找你。) 不经意的停顿,他的视线缓慢偏转,落在娄丹秋脸上,“或者你。” 娄丹秋猝不及防和他视线交接,他的目光透过镜片压过来,平静却又充满了剧烈的震慑力,她心下一惊,脚底险些没站稳,好在傅秦悄悄在后托住了她才没在傅砚辞面前露出马脚。 傅秦见状,脸上的温怒被心疼代替,“阿辞,我知你好放唔落你阿妈,但系都过去咁多年,你系时候要放低了。” 傅砚辞敛眸,“你放嘅下吗?” (你放得下吗?) 扔下这句话,傅砚辞懒得和他们周旋,转身离开了祠堂。 在祠堂大院的角落里,傅砚辞看着傅秦和娄丹秋重重的吐了口气,即使是长辈在傅砚辞面前,也逃不过被压的命运,因为他的气质太过磅礴,那股威慑力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他左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嗤笑了声,“你的那位好姐妹可不好骗,你给的照片未免太拙劣。” 苏妗禾坐在音乐房里,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然后拿起一块松香给小提琴琴弦涂抹,脆生生的笑了声,“我了解她,仅仅凭几张照片她当然不会相信你。” 傅憬言听言双眸眯了眯,“你耍老子?” 苏妗禾爱护地给琴弦里里外外都涂上松香,末了,才满意地举起来看,“小傅总别生气,我们的目的不是要让她相信,而是要让她对傅砚辞的信任一点点崩塌,我们只需要时不时给她一点提醒,她自会对傅砚辞有所怀疑,到那时候,苏梨月还不是任由我们操控。” 傅憬言沉默了两秒,冷哼了声,“果然是好姐姐,一点也不肯放过你的妹妹啊。” 苏妗禾目光沉了沉,“是她不肯放过我。” 这么多年,苏梨月不光分走了爷爷对她的爱,还分走了爸爸和哥哥的。 这些都只属于她一个人,她凭什么要和这个外来者共享。 …… 从祠堂离开,傅砚辞去了趟公司进行了一场收购谈判,忙到黄昏,他才难得下了个早班。 回到石澳半岛,他站在玄关换鞋才发现家里的一切摆件还是原来苏梨月放的新年物件,到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仿佛过年期间的欢闹还历历在目。 唯有不同的是,苏梨月不在,别墅里少了很多声音。 傅砚辞喜静,苏梨月走后他也不常在家吃饭,就让陈姨回傅家干活了。 他换好拖鞋走进客厅,静的落针可闻。 苏梨月离开港城后,傅砚辞忙于和海外供应商谈判,因为有时差,他前几天都在公司忙很晚才回家,到家就直接回房睡了。 所以他都没发现,原来苏梨月在和不在差别这么大。 他环视一圈,这里到处都留有她存在过的痕迹,随处可见的橡皮筋和夹子、她喜欢的香薰以及台面水养的鲜花。 这些花是她住进来后买的,一直都被养得精神饱满,可这几天没人打理,饱满的花朵耷拉下来,恹恹地,就连外圈的花瓣都枯黄了不少。 傅砚辞踩着拖鞋走到推拉门前,望向初见成型的阳光房。 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 他居然开始不习惯没有苏梨月的日子。 没有她在耳边的叽叽喳喳,没有她好动的身影,没有她演技九分的表演。 口袋的手机忽然传来振动,傅砚辞在解开屏之前都以为是苏梨月发来的信息。 屏幕被解开,一条软件的推送赫然显示在通知栏,傅砚辞眼底黯淡了几分,想锁屏的手鬼使神差的点开了和苏梨月的聊天框。 这些天苏梨月每天都给他发信息,早安午安晚安一句没落,得了空就给他分享日常和刚刚发生的事,今天她似乎比较忙,除了中午寥寥几句后就没再找他了,最后一条是她回复的动态表情包。 傅砚辞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头像上,悬在屏幕上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摁了几个拼音,似觉得不妥,删除重新输,又再次按下删除。 就在傅砚辞犹豫该怎么给她发消息时,心里的警铃忽然发出剧烈声响,顷刻将他的理智拉回。 傅砚辞把拇指挪到锁屏键,在他按下的前一秒,苏梨月的头像接连弹出来几条信息。 【在干嘛呢?】 【吃饭了吗?】 下一条是她发的图片,照片里摆着一份蔬菜莎拉,姑娘握着手机对着练舞房的镜子自拍。 【我刚休息,好累喔】 【不过今天纠正了一个动作,老师说我有进步了耶!】 傅砚辞凝着手机屏幕,短促的笑了声,给她回了个表情: [棒] 附加一句:吃过了,刚到家 …… 苏梨月回到京城就赶忙回到舞房,把放假没压的腿没下的腰都补回来。 隔天,陈夕雯从阿拉斯加回国,特意转来京城和苏梨月约了顿饭,当晚,苏梨月把严斯和施晴也叫了出来,四人约在陈夕雯投资的酒馆里。 许久不见的老同学们叙起旧来总是滔滔不绝,每回都必提起苏梨月和严斯相识如何打杀的过程。 末了,严斯才把话题转到调查本身上,四人就这么聊天南地北聊到深夜才分开。 还没开学,苏梨月的练习任务较轻松,次日她睡到自然醒才出门去舞房,还没走出香榭园大门就看见穿着运动套装的蒋浩南,他身姿懒散地站在布加迪旁,偏着头叼了根烟,见到苏梨月后立马把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冲她露出笑。 “好久不见小仙女。” 苏梨月随意搭腔,“什么事?” “我过年去英国奶奶家了,回来才听说了你在港城住了几天,还是和傅砚辞住的,”蒋浩南讲的一脸严肃,握着苏梨月肩膀郑重道,“月月,你要是被他威胁了一定要跟我说!” “……” 苏梨月推开他,“你都听了哪些版本的故事啊。” “难道我理解的不对吗?” 苏梨月甩甩手,“你找我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要去练舞了。” 蒋浩南想起今早收到的邀请,拉住苏梨月,“有事,待会有一场高尔夫球会,一起去?” 苏梨月的‘不’字还没说出口,蒋浩南似早料到她会拒绝,抢先她一步接话:“傅砚辞也在。” …… 高尔夫球会沙龙主办人是棕澜岛的老板。 球会沙龙邀请了许多各行各业的精英,美其名曰来放松打球,实际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傅砚辞。 蒋浩南和苏梨月乘 坐高尔夫球车到的时候,草地上和练习场上都没见到傅砚辞的身影。 她和蒋浩南下了车,望着绿草蓝天,顿时心旷神怡。 宽广无尽的草地与一片湖水相接,天蓝色的湖镶嵌在广阔草地之间,宛若自然绘就的蓝宝石。 球道上有三两个人开始挥杆,随着高尔夫球进洞,球童都会给予令人满足的情绪价值。 在名利场里,一个人的地位越高,身边会说话的人就越多。 譬如现在在打球的林灏,林氏地产的太子爷,身边就围了不少人,即使球没进洞,也依然有人夸的上天下地,他们就差帮他把球放进洞里。 这些苏梨月在苏家的这些年看的最多,她没瞧见傅砚辞身影后兴致缺缺的。 蒋浩南时刻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四处张望后神情失落,揣在口袋的双手攥紧了些,余光瞥了右边一眼,问苏梨月:“月月现在外面有些晒,要不我们先去休息区坐会儿?” “嗯。” 就在她迈出第二步,就听见身后林灏扬着的声音,盘旋在球场上空。 “老三,你来不来?” 苏梨月立马顿足回头,沿着林灏的视线,她终于在休息区的人堆里看见了傅砚辞。 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坐在他身旁的女人。 两人坐得近,女人侧着头不知说了什么,竟然让傅砚辞笑了起来。 那是苏梨月鲜少看见的笑容,甚至可以说没见过傅砚辞这么笑。 低眉顺眼的,笑起来连眉角眼梢都柔和了几分,和平日疏离淡漠的他完全不一样。 苏梨月把目光偏移至女人身上,她穿了件米白色的高尔夫外套,一条贴身的黑色裤子将她傲人的身材包裹着,简素的运动装穿在她身上,一点儿也不失气质。 她不知道现在泛起的情绪是为什么,但她能真实感受到自己很不开心。 就像被一只手捏住心脏,让她怎么也喘不上来气。 这是她第一次用恶意去揣度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她知道这不礼貌,但一看到她和傅砚辞亲密的贴耳沟通,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内心很矛盾。 “你怎么了?” 蒋浩南见她不走了,洋装不知情地问她。 许是目光太过灼热和明显,导致休息区端坐的男人向她投来了视线。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傅砚辞似乎有些诧异她会出现在这,眉骨不由得往上抬了抬,可没等他招手让她过来,姑娘第一次见人没叫,扭头就走。 第27章 第27章我不喜欢三叔这个称呼。…… 棕澜岛高尔夫球场是傅砚辞前些年在国外拓展时投资的项目,这些年发展的都不错,听说傅砚辞有意来京城,老板便做东举办了一场高尔夫球会沙龙。 看着渐远的身影,傅砚辞听见余鑫磊阿谀地话,懒得搭腔闲散应了个鼻音,然后拿出手机看,才发现没回苏梨月信息。 他在来的飞机上利用时差和海外公司开了个线上会议,落地在车上又听关默汇报京城这些天的风向,手机就交给翟叔保管了。 加上他习惯静音,以至于没留意到这些信息。 她还是和前些天一样,几乎都是给他分享日常的照片和文字,除了最后一句: 【棕澜岛举办高尔夫球会,你也在吗?】 …… 冬日下午的太阳像一床暖烘烘的被子,不偏不倚铺盖在球场的草地上。 傅砚辞坐在休息区,遮阳伞笼罩下一块阴凉,目光追随球场的身影,姑娘扎着高马尾,走路的脚步飞快,牵着后脑勺的马尾左右摆动,同她身上的运动服相衬,活脱高中生的青春模样。 身边不断有人来和傅砚辞搭话,余鑫磊甚至给他介绍起了自己新入的黄金球杆,可傅砚辞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个。 有人眼尖,瞧见傅砚辞手里握了个高尔夫球把玩,立马示意余鑫磊收声。 圈内人都知道,傅砚辞一心情不好就盘核桃,同现在玩高尔夫球是一个道理。 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好像在昭示他的不爽,届时谁再多说什么,无疑就是往枪口撞。 耳边落了清净,茶歇区的声音便清晰了起来,随风飘入傅砚辞和林雪耳膜。 “哎,那是苏梨月吗?” 邱可儿捏着陶瓷杯耳,浅抿了一口杯里的红茶,眼都没抬地说,“如果跟在蒋浩南身边的话,就是她。” 耿慧妍鄙夷地轻哼,“真不知道蒋浩南看上她什么了,成天围着她转,我听说年前苏梨月在港城演出,他还追着去给人送花了。” “这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吗?”关娇娇手持气垫忙着给自己补妆,也加入了闲聊,“在京城谁人不知他蒋浩南在追苏梨月,追了这么多年了苏梨月都不答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欲擒故纵。” “苏梨月怎么说也是苏家的三千金,就算苏妗禾不待见她,她的哥哥可宝贝着呢,”邱可儿端着陶瓷杯,终于把目光从球场收回挪到她们身上,“谁又知道蒋浩南喜欢的是苏梨月还是苏家呢。” 耿慧妍抿了抿粉唇,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苏梨月这边在吊着蒋浩南,那边又在跟别人玩?” 邱可儿放下杯子,笑道,“你就差报那位的身份证了。” 说话间,她往傅砚辞所在的休息区瞥了眼,意思不言而喻。 “难道我说错了吗?”耿慧妍说,“不仅是京城,就连港城都在传,苏梨月追在傅砚辞屁股后面,跟个跟屁虫一样。” “可是那位跟屁虫可是上了傅砚辞的私人飞机,”邱可儿伸出两只葱白的手指,裸色系美甲显得她的手指更加纤长,皮肤娇嫩得没有瑕疵,缓慢地补充道:“两次。” 听见这个就莫名来火的关娇娇眉头微微蹙起,满脸都写着不满,说话也就心直口快了些,“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说不定她早就出卖了自己身子呢。” 她把气垫盖子合上,手肘撑着桌面,“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清纯的女人,保不准她都和蒋浩南发生过关系,只是摆着架子罢了,她那种…啊——” 关娇娇话没说完,气垫和一颗高尔夫球应声倒地。 她捂着被高尔夫球砸痛的手背,痛的五官都拧在一起,却又碍于公众场合,只好愠色温怒地唤来管家。 “你们这的设计是不是不太合理,怎么茶歇区会有高尔夫砸进来。” 管家看了眼滚到角落的高尔夫球,一眼便认出这颗球是谁的,当下弯身捡起来,对于关娇娇的怒气,他只是温声提醒:“关小姐,祸从口出。” 管家把球送回来时,林雪正在笑傅砚辞。 “弟,你还挺沉得住气,”她下巴朝着球场扬了扬,“不去哄哄?” 傅砚辞没接话,冷冷地觑了她一眼。 林雪翘着二郎腿,理直气壮道,“按辈分,林灏叫我声姐,你也是,按年龄,我大你两岁。” 傅砚辞十指虚合,落在腹部,依然没出声,鼻息透出一丝淡笑。 林雪顺着傅砚辞的目光望过去,才发现苏梨月在不远处的练习场里,姑娘身形高挑,一双修长的腿包裹在白色运动裤里,上身微倾,手臂带着上身从起杆到收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拖沓,球进洞,蒋浩南给足情绪价值,一边赞扬一边给她递水。 明明在暖阳下,林雪还是感觉到莫名的阴寒。 她转头看去,傅砚辞不知和球场工作人员说了什么,没一会儿,练习场里的蒋浩南便被人叫走了。 …… 苏梨月自小就接触高尔夫,后来家里出事去到苏家,谢楚云也给她报上了高尔夫球课程,并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谢楚云怕带出去丢脸。 升高中后学习压力大,苏梨月减少了许多体力类的课程,其中高尔夫也落下了。 多年没碰球杆,苏梨月对高尔夫提不起兴趣,但今天不知为何打了好几个球,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乱七八糟的心情抛之脑后。 蒋浩 南走后,耳边终于没了叽叽喳喳的聒噪,她弯腰从篮子里拿出一颗球放在球tee上,双手握着球杆做起杆姿势,却迟迟没再往下。 她看着满草地散落的球,又忍不住往休息区瞄,视线刚落定,她又马上挪开,心底一窒。 她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可即使是在证据确凿面前,苏梨月也不敢承认她的想法。 她开始变得胆怯。 因为她怕幕后的人是傅砚辞。 如果是他,到那时她该怎么办呢。 本以为找他庇护就可以调查,可如果庇护她的人正的凶手,她又要怎么办。 苏梨月闭了闭眼,抛开乱糟糟的思绪,摆动手臂,一气呵成,被击中的高尔夫球像一头出了笼的野兽猛地冲了出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像这颗球,被打出去就不能再自己回来。 她也一样,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停的道理。 苏梨月看着满地的球有些失神,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道磁沉的嗓音划破了她的思绪。 “高尔夫不是用来撒气的。” 苏梨月瞳孔微颤,这么独特的嗓音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但她没理他,也没搭话,像个小孩子还在堵着一口气。 苏梨月重新放一颗球,调整好站姿继续专注打球。 今天参加沙龙的人多,傅砚辞再怎么样也不会乱来。 她是这么觉得的,可她忘了他是傅砚辞。 即使球场的人再多,他依然可以光明正大地走上前,然后从后包围她,两手覆在她手背上,握着她的手纠正她的挥杆动作。 苏梨月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下意识弯腰从他臂弯下站开,和他保持礼貌距离。 不知怕被人看见还是在赌气。 苏梨月把球杆放回杆桶里,语气礼貌又生疏,“我累了,三叔您打吧。” 傅砚辞眯了眯眼睛,抓住赌气想走的姑娘,口吻沉稳却不容置喙,“我不喜欢三叔这个称呼。” 苏梨月偏要和他对着干,仰头与他对视,眼里都多了平日不见的挑衅,“三叔,爷爷说按辈分我理应喊你一声三叔。” 傅砚辞被她气笑,“这时候你想起这句话了?连名带姓叫我的时候怎么不提辈分?” 苏梨月今天是铁了心要耐他脾气,听他这么说,干脆弯腰给他道起歉来,“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逾越向您道歉。” 傅砚辞舌尖顶了顶腮帮,低眸看着她这样和他对着干破天荒没有气恼,又气又觉好笑。 他抓着她的手臂,语气都不自觉放轻了几分,“你在生什么气?” 苏梨月不看他,“没有。” 林灏和林雪两人在休息区见机出现,两人过来时,林灏大咧咧地把手放在林雪肩上,正准备开口,被林雪毫不留情地拍了下去,接过话笑着对苏梨月说,“你好,我叫林雪,林氏企业总经理,” 说着,她指着林灏,“这是我亲弟,”然后指了指傅砚辞,“这是我干弟。” “……” 了解真相的苏梨月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脸顷刻间涨红。 尴尬! 大乌龙! 她到底在气什么啊。 “余老板设宴款待我们,走吧,一起去餐厅。”林雪熟稔地邀请苏梨月一起走,两人并肩走出练习场,她才低声对苏梨月说,“小妹妹,你在吃醋。”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苏梨月想解释,就见林雪摇了摇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停顿了下,她不疾不徐补充了句:“你和他都一样,爱而不自知。” 苏梨月听的云里雾里的,“谁?” 迎着夕阳,林雪扬起的笑意融进落日里,“你说呢?” …… 余鑫磊举办这次沙龙聚会目的就是想让傅砚辞看看他经营的结果,好以此推进再多给点投资金额,可一个下午傅砚辞对打球都不感兴趣,心情也阴郁的不行,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好不容易等到晚宴,他特意在最大的晚宴厅举行,每一张桌面都摆放了名字牌,主桌除了余鑫磊和傅砚辞还有棕澜岛的一些合伙人。 他以为晚餐席间可以找个话题引出投资,但没想到傅砚辞居然会让蒋浩南入座主桌。 余鑫磊看着蒋浩南带着苏梨月坐下时,虽然不明白傅砚辞的想法,但碍于蒋家在京城的地位,他也不好说什么。 余鑫磊不明白的,翟叔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得。 傅砚辞让他去叫蒋浩南过来主桌,无非单纯是想让苏梨月过来。 而为什么不单独请苏梨月,是因为他怕旁人说她闲话,带上蒋浩南,不仅可以当挡箭牌,还能让他认清自己的地位。 余鑫磊善于说场面话,知道今晚谈不成投资,表情一点儿也没露出失望,反之堆着笑和后来的蒋浩南和苏梨月举杯,“蒋少,苏小姐,今天玩得还尽兴吗?如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望海涵,来,我们碰一个。” 蒋浩南从小跟着爸爸走过不少场合,对这种酒桌文化已经司空见惯,他熟练地端着酒杯站起来,见苏梨月还坐着,碰了碰她的肩膀示意她。 可苏梨月只是微微弯了下腰,“抱歉”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接去了话。 “小朋友喝不了酒,不如由我代劳,余老板介意吗?” 傅砚辞的嗓音十分清冽,明明是一句很有礼貌的询问,却给人一种不易察觉的压迫气息。 嘴巴问着介不介意,手却已经把自己的果汁跟苏梨月面前的酒杯交换,然后捏着酒杯的手微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在座的男人见状急忙端起手边的酒杯,紧随其后一饮而尽,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没缓过神来的苏梨月感觉到手机振动,她本不想理会,可抬眼撞上傅砚辞睇来的目光,他略颔首,示意她可以看。 苏梨月低头查看信息,才看见锁屏通知栏上,显示着傅砚辞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没回你信息,是我的错】 第28章 第28章在这,现在。 在全厅人的注视下,傅砚辞慢条斯理地饮了口酒,然后坐在主位,即使因为他的举动而掀起热议风波,他也充耳不闻,手里把玩着手机不知在给谁回消息。 在座的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或是圈内精英亦或是家族企业的子女,一个消息比一个灵通。 自打傅砚辞有意回国发展后,各家公司都紧盯,连媒体在内都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争先恐后想要个独家,可傅砚辞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刚坐上傅家话事人那时接受过一次采访,后来就没过。 如果说年前京城娱媒传出傅砚辞和苏梨月的桃色新闻,大家是半信半疑的状态。 那么现在傅砚辞为苏梨月挡酒,就彻底坐实了传闻的真实性。 想来也是,他这样有绝对决策权的人物一向不喜欢出现在媒体面前,金融圈都极少,更别说娱媒了。 前段时间能频繁出现他和苏梨月的传闻,一定是被傅砚辞默许的,不然以华盛的行动力,照片在刚被拍下就已经没收了,哪里还有机会传出给大家看。 整场晚宴下来,大家都心怀各异。 棕澜岛各位合伙人心心念着投资,苦于没机会开口切入话题。 虽然开餐后傅砚辞和苏梨月再无交流,两人就像不认识一样,但开局傅砚辞不仅帮她挡酒还替她饮酒这个举动,就足够大家消化一晚了。 最难以消化这件事是是蒋浩南。 他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这两人之间的事,这件事若是傅砚辞主动的,他可以安慰自己苏梨月是被迫的,可他听见的全部版本都是苏梨月主动的,甚至刚刚在球场,他能感受到苏梨月莫名升起的情绪,就是吃醋。 原本他还想骗骗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方才他真切的看见傅砚辞对待苏梨月的态度,他好像忽然明白,他才是外来者。 他和傅砚辞的差距太大了,像小丑一样。 可到底是为这些年的追求感到不甘心,蒋浩南不服他用了这么多年都没追到的女人被别人轻松夺走,心里暗暗和傅砚辞较劲。 从给 苏梨月夹她爱吃的菜,到吩咐侍应生把苏梨月不爱吃的菜都换成她爱吃的,事无巨细,将她照顾得像宝贝,嘴里还不停念叨:“月月,这么多年你的口味还是老样子。” 他在向全世界宣告他和苏梨月认识的时间更久。 于他而言,似乎只有这件事能战胜傅砚辞。 主位的男人把他这些较劲幼稚的行为都看在眼里,只是扯了扯唇角,未置言辞。 晚宴进行到尾声,傅砚辞用餐巾压了压嘴角,他坐在那里,宛如挺拔的青松,抬手看了眼腕表,告知还有事要先走,才结束了这一场非凡的晚宴。 苏梨月抬眼看过去时,傅砚辞已经站起身扣西装外套的纽扣,他不经意的低头,融入她那双清澈的亮眸中,苏梨月见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而后把视线移到蒋浩南身上,继而没落话就走了。 晚宴随着傅砚辞的开口终于结束,好似在座的人都已经吃饱喝足,就等着他开口结束这一切。 傅砚辞走后,人们才敢小声的讨论,苏梨月也没兴趣再留,拿了包想走,被蒋浩南拉住。 “我送你回去吧。” 苏梨月推开他的手,“不用,开学后有演出,今晚要回去扣细节。” 蒋浩南还想再争取,“我送你去。” 苏梨月眉头微蹙,“我说不用,蒋浩南,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可……” 他的话没说出口就被苏梨月接了去,但她顾着他蒋少爷的身份,刻意压低了声音没让旁人听见,“我知道你要说你喜欢我,你愿意,可我不愿意,你有时间多去听听关于我和你的传闻,关于我的部分有多不堪入耳,你的喜欢已经给我造成了困扰。” 摆脱了蒋浩南,即使苏梨月用最快的步伐从宴会厅赶到门口,她也觉得未必能赶上。 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还是快步追了出去。 大门前候着两排送客人的侍应生,苏梨月站在门前大灯下,胸口起伏,微微喘气,但却忽然笑了起来。 因为在不远处,她看见了在车里坐着的男人。 和之前一样,车窗下降,露出一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那双深沉的眸正隔着镜片望过来,带着极端的吸引力。 他像磁铁的正极,而苏梨月则是负极,一见到他笑意顷刻爬满脸,笑着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动作熟练地像上自己的车。 “我以为你走了呢。” 话刚落,苏梨月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她看见是陈夕雯来电,连忙接通。 以至于她没听见傅砚辞轻飘飘的一句,“在等你。” 不知她和谁在通话,笑容嫣然,和傅砚辞平日看见的不同,此刻的似乎更加放松和亲昵。 想必电话那边的人和她关系非常好。 “嗨宝贝儿,是不是好消息?” “哇你太厉害了吧!” “我膜拜你,改天请你吃饭,爱你!” 碍于傅砚辞在身边,苏梨月只是简短聊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她把手机放回包里时,问一旁的男人,“嗯?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苏梨月“哦”了声,然后满面雀跃地跟他分享她的喜悦,“雯雯帮我弄到了伦敦的舞台话剧门票,我太开心了。” 姑娘开心起来眼睛弯弯的,眉梢嘴角的笑意开心的都要溢出来。 傅砚辞被她浓烈的笑感染,眉目松了几分,“别人帮了你你会说什么?” 听见他突兀的问话,苏梨月有些茫然,“谢谢啊。” “撒谎。” 苏梨月:“?” 车子驶入一段林荫路,路灯洒下的光从树叶缝隙中挤出来,影影绰绰的光落在苏梨月身上。 她在明,他在暗。 傅砚辞像一头孤独的狼,静静地纵观着这世界的变化。 他缓慢转过头来,凝住她的眸,平声提醒她,“你刚刚跟她说的不是谢谢。” 再开口,他的声线往下沉了沉,带了些沙哑和蛊惑,“我帮了你这么多次,怎么不对我说?” 傅砚辞是一个出了名的善于隐藏情绪。 苏梨月在他身边这么久,他也只是过年那晚在酒精的作用下跟她说了为数不多的心里话。 她非常讶异他现在会如此直白的把心里话说出来,脑海里忽然浮现林雪对她说的那句“你和他都一样,爱而不自知。” 苏梨月眉骨稍抬,像只狐狸似得嘴角含笑靠过去,冲他wink,样子妩媚极了,“爱你,我最爱你。” 说完,苏梨月听见从傅砚辞鼻腔哼出的笑声,很轻,却又清晰的听得出是嗤笑。 好像在笑她做作。 苏梨月手肘撑着中控扶手,软玉般的食指戳了戳他手臂,正准备和他辩驳。 可没等他看过来,车子突然急刹,强烈的推背感让车里的所有人往前倾,苏梨月重心不稳下意识抓住傅砚辞的衣服,没受控制地扑进了他怀里。 鼻腔涌上一股浅浅淡淡地伏特加香味,是今晚宴会上浅酌的酒味,来自俄罗斯的蒸馏酒,香味清淡,没有浓烈的刺激感,伏特加原有的味道带有肉桂、柠檬和巧克力香气,与他自身带的松香味相叠,增添了丰富的香味层次,苏梨月没忍住多嗅了几下。* “不好意思老板,前面冲出一只猫,你们没事吧?” 司机怕傅砚辞怪罪,连忙真诚地道歉,他想透过后视镜看看傅砚辞有没有黑脸,结果看见苏梨月扑在他老板怀里,而老板,似乎心情还不错? 司机不敢多看,确认野猫跑远了,他才重新启动车子,全程没再敢瞄后视镜。 静了约半分钟,才从后座传来傅砚辞的没有情绪的声音。 “没事。” 听言,司机更加断定老板今晚心情很好。 要换做以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不是应个鼻音就是问他工号。 而那些被问过工号的员工,不是被扣钱就是直接被开了。 华盛才流传一句:老板的关心比鬼都吓人。 车子稳定行驶后,苏梨月撑着傅砚辞胸膛想坐起来,不料在他白衬衫上看见了一抹粉。 他的白衬衫都熨烫的十分整齐,昂贵的面料清洗的也很干净,然而在这么干净平整的衣服上,被他捏的皱皱的,还在那上面留了一块唇印。 “……” 苏梨月立马松开抓着他衬衫的手,“要不你脱下来我拿去清洗,不好意思吼。” 傅砚辞挑了挑眉,“在这,现在?” 然后点点头,开始单手解扣,“也不是不行。” “等下!” 苏梨月抓住他解扣的手,脸色通红的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要脸红就会把头压的很低,上次在书房是,现在也是。 傅砚辞起了玩心,故意低头去看她,“说两句怎么又脸红了,这么不经逗。” 苏梨月是个不服输的,见傅砚辞两次三番故意挑逗她,她也不甘示弱,倏地仰起头同他对视,眉尾微微挑起,柔顺的乌发似瀑布散在身后,有几缕从肩头溜下,落在白皙的手臂上,她顺势往他身上靠,“因为我对你没有抵抗力啊。” 说完,她还觉得不够,伸手勾住了他的领带,纤细葱白的手指将藏蓝色的领带缠绕住,她像一枝虞美人,全株剧毒,粉唇微启,“你呢,我对我有没有抵抗力呢?” 即使知道她毒性极强,有人也心甘情愿落入她编织的陷阱里。 傅砚辞唇角微扬,俯身靠近她,在和她鼻尖相碰的距离停了下来,见姑娘想往后退,他伸手摁住了她后脑勺,温热的指尖轻轻地抚她的耳垂,被刻意压制的嗓音变得黯哑而缱绻。 “想知道我对你有没抵抗力,你不妨大胆试试。” 第29章 第29章别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 “想知道我对你有没抵抗力,你不妨大胆试试。” 话音落地,驾驶座的司机非常识相地升起隐私板,一板之隔,将后座分割成密闭空间,昏暗且安静。 苏梨月被他桎梏住,一抬眼撞入他黑的深沉的眸中,虽隔着镜片 ,但距离近到她稍微一有动作就能碰上他的镜框。 他一贯没有情绪的眼里,竟像一片沼泽,苏梨月只看了一眼就再没挪开视线,粉唇虚勾,食指在他下唇点了点,拖长尾调,“怎么试都可以吗?” 傅砚辞只是静默地看着她,没有松劲也没有其他动作,那双漆黑的眸只是微眯了眯。 苏梨月难得见他这么好说话的模样,又嫌隔在两人之间的眼镜碍事,抬手想摘掉他的眼镜,可手移到镜腿旁,她募得想起上次摘了他的眼镜后发生的事。 氤氲的场景, 湿润的唇。 苏梨月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然后不着痕迹地把手移至他桎梏自己的手臂上,稍用力,她把后脑勺的手拿下来,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可我不敢,我怕你生气。” 她往后靠,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后,才说:“我怕三叔把我扔海里喂鲨鱼,所以我们才是保留边界感好一些。” “……” 又来了。 她若是真怕他,就不会明知道他讨厌‘三叔’这个称呼还故意在这个时候这么叫他,摆明了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度。 一边说害怕一边做着会让他生气的事。 这种事只有她做的出来。 换言之,傅砚辞只会这么纵容她一个人。 所以即使傅砚辞又生气又无奈,也只能咬咬后槽牙,一句话没说。 抵达香榭园,苏梨月下车后礼貌又故显生疏地对他说:“谢谢你,晚安。” “……” 车子再次启动,车厢里随着姑娘的离开陷入寂静,傅砚辞靠着椅枕闭眼假寐,却被突兀地手机铃声打扰。 他拧着眉接通电话,声音冷冽,“什么事?” 听筒里很安静,同他这边一样,傅砚辞看了眼屏幕,确定是季庭川的号码才又贴回耳边,正想开口说什么,那边徐徐传来季庭川的声音,沙哑且无力。 “老三,我离婚了。” …… 季庭川和宋云栀一年前的婚讯轰动了全国乃至海外,连续霸榜将近半年。 这一年多来,两人是人尽皆知的模范夫妻,不管季庭川再忙都会抽空陪宋云栀,甚至在宋云栀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掷27亿为她打造一艘住宅型游轮,被称为海上的移动宫殿。 两人先前有多恩爱,如今离婚的消息就有多震惊四座。 苏梨月知道的时候是刚上完基训课坐在舞房休息时看手机看见的。 消息一经证实,各家媒体营销号疯狂传播,迅速霸占热搜榜第一。 她边看微博边听舞房的成员议论: “太突然了吧,过年我还看见季总带宋云栀去瑞士玩呢,怎么突然就离婚了呢。” “你们还不知道啊,我听我爸爸说是宋云栀是为了季家的机密才接近季总的,现在败露了呗,你没看季总多生气,放出狠话以后宋云栀的事都不关他事,可想而知他有多愤怒。” “唉,跟季总在一起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惦记那些身外之物,之前有人说他们是假结婚我还为他们辩解来着,我才是那个小丑。” “谁说不是呢,之前看他们这么恩爱我还感慨呢,世界变化太快了。” “真不知道宋云栀是怎么想的,凭季总婚内对她的宠爱程度,她想要什么季总不会给,偏偏想着利用人家,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季庭川和傅砚辞就是一类人,南有傅北有季不是说说的,傅砚辞起码还会伪装,季庭川是坏的人尽皆知,宋云栀惹了他,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咯。” 听到后面,她们扯出了傅砚辞,苏梨月听的心烦意乱的。 她不知道现在的宋云栀会不会是以后的她。 但苏梨月没有回头路,既然招惹了,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思及此,苏梨月才想起上了一早上的课还没给傅砚辞发消息。 从晚宴后和他分开没几天,京舞学院便开学了。 开学后苏梨月忙着训练、编排,这些天都没去找傅砚辞,但微信聊天每天都不落下,依然是分享日常发生的事和吃了什么。 她习惯了和他分享。 而傅砚辞也习惯了每天收到她的信息。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词。 它能让一个人的生活发生变化。 就好比从前的傅砚辞从没有看手机的爱好,最多只是回个消息或者处理工作,可今天从早上开始,关默就发现他时不时就拿出来看,似乎是在等消息。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老板。 就连傅砚辞都没意识到,他开始习惯了有苏梨月的存在。 中午开完会回到办公室,他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天空中时而飞过的小鸟和瞬息万变的云层,不知道静静地站了多久,掌心的手机传来振动,他抬手看了眼,发现是软件推送后,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继而嘲弄地笑了声。 他居然在等苏梨月的信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苏梨月的痕迹,或许从她帮他搞定沙坝村开发案开始,又或者从她住进水郡湾开始,或者更早。 意识到这点的傅砚辞也只是扯了扯唇角,没有和从前一样做些什么把这些习惯改掉。 他站了约莫五分钟,被丢在办公桌的手机响起。 是苏梨月的来电。 “傅砚辞,你在干嘛?” 姑娘脆生生地声线从听筒传入傅砚辞耳膜,悄无声息将他眉宇的肃穆抚平。 傅砚辞坐在伊姆斯老板椅上,声色淡淡的,察觉不出情绪,“什么事?” 女孩淡淡地“哦”了声,“我刚上完基训课准备回家,你可以来接我吗?”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沾了些撒娇的意思,“大家都有人接,我也想你来接我。” 缄默半响,傅砚辞才应声:“……好。” 挂了电话,傅砚辞用线内电话让关默替他参加会议,然后拿起大衣和车钥匙往外走。 三月的京城,已经有回暖的迹象。 寒潮走了,春意渐渐萌芽,路边行人的着装也变得没那么厚重,直到傅砚辞把车停在京城舞蹈学院门口,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来接苏梨月。 他正准备给她打电话,不经意的转头在学校门口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正在和一男生聊天,不知说起什么,苏梨月笑了起来,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宛若春日绽放的一朵蔷薇花,妖艳美丽。 可不知为什么,傅砚辞越看她身旁的男生就越觉不顺眼。 下一秒,苏梨月似乎认出了他的车,和男生说了几句同他挥手再见朝他跑了过来。 傅砚辞坐在驾驶位,隔窗感受到车外男生不善的目光。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产生敌意,要么利益纠纷,要么感情纠纷,这个人显然是后者。 他眸光微沉,忽然挑唇一笑,继而将车窗降下,正面应上他不善的目光。 站在门口的男生见到车里的是傅砚辞,瞳孔猛地一缩,方才的锐气顿时被傅砚辞压迫了大半,但他还是坚韧地盯着他。 他不服输的模样倒影在傅砚辞镜片上,渐渐地被走过来的苏梨月代替,她上了车,傅砚辞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眼底一片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梨月边系安全带边笑着对他说,“谢谢你专程来接我。” 然后转头冲他wink,尾音微扬,“爱你。” 傅砚辞短促地笑了下,未置言辞。 香榭园离这儿不远,当初苏槿戈为了方便给苏梨月买了附近的房子。 不一会儿,车子驶进主路,在红绿灯路口停下。 傅砚辞察觉到一道视线随之 看去,见副驾驶的姑娘好奇地看着他尾指的戒指。 恰好有一束金灿灿的阳光从前窗照进来,不偏不倚落在他尾指的金徽章戒指上,他举起右手给她看,而后声线平缓地问,“喜欢?” 见姑娘点头,傅砚辞弯了弯唇,“想要吗?” 苏梨月听陈夕雯提过关于这个家族徽章戒指的事,大概就是这个戒指刻了‘傅’姓,是傅家话事人才能有的,也是权力的象征。 要是问她想不想要,她必定是想的。 于是苏梨月又一点头,就听见傅砚辞不疾不徐吐了句:“想得美。” “……” 苏梨月实在忍不住,偏头背着他翻了个白眼。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傅砚辞平冷地嗓音再次响起,“刚刚那个是你的同学?” 终于问出来了。 苏梨月今天打电话让他来接她回家并不是一时兴起,只是想试探傅砚辞对她的态度,碰巧夏学长路过,苏梨月就和他多聊了几句,为的就是想看傅砚辞会不会吃醋。 但傅砚辞实在太会隐藏情绪,刚才她若不是感觉到他和夏学长的对视中的电光火石,一触即发的光芒,她就差点要相信八风不动坐在车里的傅砚辞。 他看似只是淡淡地扫了夏学长一眼,但当时的气场和往日的都不同,除了本身存在的压迫感之外,还多了一分无法抗拒的压力。 “说是也不是,”苏梨月装作茫然地看着他,然后给他介绍起来,“他叫夏喻澄,是隔壁民族大学的学长,大我一届,这两天我们和他们有合作舞蹈,所以来这一起编排。” 说到最后,苏梨月瞥见脸色黑沉的傅砚辞,补了一句:“他人很好,也很体贴,这几天编排都会给我们买水呢。” “……” 故意停顿了几秒,见傅砚辞没接话,她转过头看他,试探地问,“你吃醋啦?” 傅砚辞只是冲她身侧稍抬下巴,答非所问:“到了。” 苏梨月也并非一定要得到他的答案,刚刚和夏喻澄碰面感觉到傅砚辞对他的不友善,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所以听他这么说,苏梨月也没再留,跟他说了再见便下车了。 回家洗了澡,苏梨月满身疲惫地躺在床上准备睡个午觉,但拿着手机刷微博看了半小时都没有睡意,就在她准备放下手机时,接到了严斯的电话。 “在忙吗?” “没,怎么了?” “有进展,老地方见。” “行。” …… ‘深夜’酒馆。 苏梨月到的时候严斯和施晴以及没回苏城的陈夕雯都已经到了。 她落座,施晴将桌上刚调好的自由古巴推到她手边,“喏,照你的口味刚调好的。” 苏梨月给她飞吻,“最爱你了宝贝。” 然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转头问陈夕雯,“你跟你那位灵魂搭档什么情况?” 陈夕雯端了杯金菲士抿了一口,“还不错,他也喜欢旅行,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你们说巧不巧,他也在京城。” 严斯觑她,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怪不得说有事要留在京城。” 陈夕雯也不多做解释,“这不就是正事嘛,既然碰巧都在京城,约出来见见咯。” 施晴问,“所以你们见面了?” “没有,”陈夕雯唇角向下压,浑身都在昭示着心情不美丽,“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前天和他约了见面,结果一出门被狗追了。” 见三人瞪圆了眼,陈夕雯摆摆手,“没有咬,就是腿被抓伤了,已经去打疫苗了。” 说完,她用力放下酒杯,吐槽道,“这都没什么,主要是狗的主人是那天跟我拿错行李箱的家伙,虽然他第一时间跟我道歉也带我去打疫苗,但他真的是个自恋狂,临走前跟我说什么,他的狗审美超好,因为每天和他待在一起的缘故,狗狗只喜欢漂亮的人。” 到尾声,陈夕雯无语地用力闭了闭眼,“因为这个意外,我们的见面没见成,我还挨了针。” 苏梨月笑完自恋狂为狗的幽默发言,才搂着陈夕雯安抚她,“没关系,只要你俩有这段缘,早晚都会再见的。” 陈夕雯吐了口气,“不说他了,一提我就气,” 她朝严斯抬了抬下巴,“什么情况?” 严斯把一张照片和纸条放在桌面,“当年的项目负责人,钱衡,据说他是十年前回到村子里生活的,前几天我去村里打探了,村民们都说他刚回去时像个暴发户,但是没过多久就把钱霍在喝酒赌。博上,很快家徒四壁,老婆带着孩子和他离婚,现在一个人在村子里浑浑噩噩的。” 苏梨月看着桌上的照片,事发那年她才十岁,等她几年后长大想收集信息时,所有消息都已经被封锁,她甚至都不知道最后约爸爸见面的是谁,只是后来在苏槿戈的调查下,苏梨月才知道有个人叫钱衡,其他线索都一无所知,所以在傅砚辞电脑发现这个人的名片,立马抄下来了。 默了一分钟,苏梨月缓缓启唇,“他在哪?” “郊外的一个小村子里。” 苏梨月站起来,“去找他。” 对于这件事,严斯、施晴和陈夕雯帮了苏梨月许多,她们知道这件事是苏梨月心里的执念,也没劝她放弃,一旦有线索几人就会拼尽全力。 所以查到这,陈夕雯也只是叮嘱大家路上要小心。 从市区前往京城郊外的下河村,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出发恰好碰上下班高峰期,愣是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 几人到的时候暮色已至,严斯上回来过钱衡的家,对路线较熟,走过一条黄泥路拐两个弯就到了。 只可惜,四人到的时候钱衡不在家,邻居路过瞧见有人找他顺嘴提了一句,“又来找老钱啊,他不在家,估计又在村口赌呢。” 说完,大婶抱着小孩回家了。 四人准备往村口处走,刚走了两步就遇上买了酒回家的钱衡。 他警惕地看着在家门口的四人,“你们是谁?” 严斯不答反问,“是钱衡吗?” “是,找我?” 严斯点头,“对,找你了解十年前的事,方便进去聊吗?” 钱衡听了脸色大变,“什么十年前的事,我不知道。” 苏梨月紧盯着他的眼睛,像一台测谎仪一般,“我爸爸十年前万景工程上班,但是老板拖欠薪水导致我爸爸的病没有及时医治落下残疾,我去万景工程找人要说法他们都说项目中断了,听说您是负责人,所以想来问问您当年项目为什么会中断,我现在该找谁要说法呢?” 苏梨月说的动容,眼眶盈了一圈泪,说到最后声音微颤,差点哭出来。 钱衡见她可怜,烦躁地哎了声,然后从穿到起球的衣服里拿出钥匙开门,“进来说吧。” 四人跟在钱衡身后进屋,这儿房子很小,一房一厅,因为许久没打扫的原因,酒瓶和花生壳满地都是,进了屋没有能落脚的地方,狭窄的空间蔓延着浓郁的酒气,整间屋子压抑沉闷。 钱衡对这样的环境早已司空见惯,进了屋把买来的啤酒放桌上,然后点了根烟,“十年前的事牵扯到的人太多,你们现在去万景工程要说法是要不到的,因为万景工程已经不存在了。” 苏梨月被他的烟酒味呛得猛咳了几声,她把一个黑袋子放桌上,随后问:“那我们要找谁。” 钱衡翘起二郎腿打开黑色袋子,瞧见里面的人民币双眼放光,随即开了一瓶酒自顾自的喝起来,“安元良你们听过么?” 苏梨月听见爸爸的名字心弦紧绷,情绪压抑不住想往下深问,被陈夕雯及时拉住,替她接话,“倒是听过一些,当年项目工程主要是他负责的嘛,我们就是想找他找不到。” “挺可惜的一个人。”钱衡吸了口烟,然后举起酒瓶灌了一大口,满足地打了个酒嗝,像是见几人可怜,善心大发的告诉他们:“当年他负责的项目出问题,是因为动的别人的蛋糕,那时我记得还有一家工程在争这个项目,那家公司的老板在安元良死前见过他,就是不知道 那人说了什么,安元良最后就死在坍塌的建筑物里。” 苏梨月平复了情绪,凝神望着在喝酒的钱衡,渴望能从他嘴里得知有用的线索。 “哪家公司?” “华盛。” “当年万景是金家投资的工程,华盛和金家一向水火不容,华盛没抢过项目就从中作梗,这不,结果害死人了。” “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找不到人要说法吗,因为消息都被封锁了,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那件事。” ……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稍见阳光就会猛烈的生根、发芽,直至结果。 回市区的路上,苏梨月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没说话,她望着往后退的夜景,视线渐渐地变得模糊。 眼前闪过一桢一幕这些日子在傅砚辞面前做过的所有,从第一次在苏城地下停车场碰见他教训人,再到她主动接近让他带她走,再到港城和他过年,最后定格在苏妗禾在港城提醒她的话。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查不到一点线索。 为什么傅砚辞会这么纵容她。 是愧疚还是爱? 如果说种子是那时种下的,过后傅憬言拿着照片来和她交换条件以及这次亲耳听见当年的案子和华盛有关,这两件事就像养料不断滋养着种子发芽。 事已至此,苏梨月不得不面对现实。 如果背后的人是傅砚辞,她不知该怎么办。 他在国内外都有伸手遮天的本事,她拿什么和他斗? 这么多年,调查真相已经成了苏梨月心中的刺,这根刺不拔她这辈子都不能安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有了线索方向,她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很奇怪的感觉。 苏梨月疲惫地闭上了眼,手指按压着疼痛的太阳穴,她无力解开脑子里缠绕成团的思绪。 静了半小时的车里,施晴不知第几次观察苏梨月的心情,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苏梨月靠着车窗,冷白地眼皮无力睁开,像一只空洞的木偶娃娃,“除了继续,我没得选择。” 严斯问,“即使那个人是傅砚辞,你也选择继续吗?” “什么意思?” 苏梨月问。 “你的行为和情绪骗不了人,”陈夕雯坐在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喜欢他。” “我没有。”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梨月立即否认了。 或许她只是骗住了自己。 陈夕雯没再说下去,只是摊摊手表示尊重她的意思。 而严斯则边开车边提醒了一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只是如果那个人是傅砚辞,我们调查的阻碍会更多,你在他身边要更加小心。” 施晴还是没忍住吐槽,“怪不得这些年调查的阻碍这么大,如果背后的人是傅砚辞,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陈夕雯赞同的点点头,“难怪连苏槿戈都没查出来。” 三人感受到苏梨月低压的心情,随着话题的展开,几人悄无声息的把话锋转移回到陈夕雯的网聊对象上,为了活跃气氛,陈夕雯甚至牺牲了两人的聊天内容。 可苏梨月靠着车窗依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车子行驶接近一个小时终于回到市区,她望着熟悉的街景,过了很久才平缓出声,“送我去水郡湾。” …… 半小时后,苏梨月乘坐电梯上到水郡湾顶层。 她站在入户门前将近五分钟,才好像做了某种决定似得抬手摁响门铃。 很快,入户门被打开,傅砚辞穿着深灰色家居服站在门后,他应该刚洗完澡,身上隐约还有热气携着沐浴露香味飘出来,家居服的衣领被他穿的松松垮垮的,在玄关顶灯的照射下,他胸前的线条十分明显,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材。 苏梨月仰头看着他,眉宇间的难过尽显,流露着凄凉,“傅砚辞,我心情不好。” 今夜京城起了风,姑娘却没穿外套,傅砚辞想到她去港城都怕冷得穿上了羽绒服,现在却只穿了毛衣来找他,乌黑的长发没有扎,风轻轻吹过扬起来,显得她整个人破碎而凄美。 他拧着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苏梨月不答,朝他伸出双手,两行晶莹的泪顺着脸庞滑了下来,哽咽道,“要抱抱。” 话落,她不等傅砚辞有所反应,先往前迈一步,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侧脸贴着他胸膛的位置,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苏梨月抱得紧,生怕被他推开,脸埋进他胸前闷声恳求,“就一会儿,拜托了。” 她紧闭着眼贪婪地闻着独属于他身上的香味。 他身上的香不是单纯外用香水喷洒的香气,更像是习惯用香烘衣服时残留的气味,结合刚刚用的沐浴露,飘进苏梨月鼻腔,竟让她漂浮不定的思绪渐渐安定下来。 苏梨月感觉傅砚辞没有要推开她的意思,才敢稍微松了松劲,在察觉他要抬手推她的时候,圈在他腰间的双手又加紧了力。 过了一会儿,男人都没推开她,正当苏梨月感到疑惑时,她的背后覆上了一只手。 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拍着她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 在察觉怀里姑娘情绪逐渐稳定,他才轻声对她说,“外面冷,先进屋,好吗?” 苏梨月吸了吸鼻子,“嗯。” 傅砚辞牵着苏梨月到沙发前坐下,然后回房给她拿了块毛毯,继而去吧台给她倒热水。 姑娘安静坐在沙发上,肩上披着她年前留在这的白色毛毯,她不知在想什么,呆呆的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宛若易碎的陶瓷娃娃一般。 傅砚辞把热水放到她手里,顺势蹲在她沙发前与她平视,轻轻地开口询问,仿佛怕惊扰了面前的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苏梨月听见声音,才缓缓转回头看他,瞳孔倒映出傅砚辞焦急却有耐心的神色,她没见过这样的他,就像他没见过这么失魂落魄的苏梨月一样。 她不想跟他说发生了什么事,也懒得编造谎言,索性转移了话题。 苏梨月和傅砚辞的视线平接上,唇畔掠起一点儿笑,声线细软地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 傅砚辞不喜亮,客厅的大灯没开,只开了几盏暖黄的小灯。 夜深沉,客厅静谧的落针可闻,只剩挂钟指针走向的声效萦绕在偌大的客厅,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直至一道极轻地笑声打破这沉寂的氛围。 紧接着,苏梨月听见傅砚辞撩入人心的嗓音: “我有说不喜欢吗?” 第30章 第30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傅砚辞的声音像一片轻盈的羽毛,飘进苏梨月耳朵酥酥痒痒的。 她下午在‘深夜’酒馆喝了杯施晴特调的自由古巴,伏特加的后劲大,加上今晚信息量超载,她突然间无法适应。 苏梨月错神须臾,视线里的傅砚辞渐渐变得模糊,而他说出的那句“我有说不喜欢吗”却愈来愈清晰。 她敲开这扇门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开始接近傅砚辞只是想获得他的庇护,她没想过利用傅砚辞的感情,可事情发展到这越来越无法控制。 她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和傅砚辞有关,但她知道,除了和傅砚辞在一起,她无路可走。 只有得到他的爱,她就能从他身上调查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思及此,苏梨月抿抿唇想说话,就看见傅砚辞抬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低声哄她:“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先睡觉吧,好吗?” 苏梨月脑袋混沌,怔愣得点头答应了。 春季雨水多,昨晚的京城下了一整夜的雨,这一晚苏梨月睡的特别不安稳,眠浅梦多。 她总是想起当年爸妈去世的新闻,想起当年他们是怎么诬陷爸爸贪污受贿的,想起当年在苏家被欺负的样子,每一帧一幕都仿佛历历在目,像放映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不停的来回播放。 直 到后半夜,雨水渐小,苏梨月才抵不住困意睡着。 次日,傅砚辞准备出门时在玄关遇见苏梨月,送她去学校才去的公司。 下了车,关默跟在傅砚辞身侧汇报今日行程:“老板,华盛董事们有事找您,五分钟后在三号会议室,中午约了恒丰银行的陈董,下午去沙坝村。” 傅砚辞走进私人电梯,无波无澜地应了个鼻音。 走到三号会议室门口,里面的人似乎都到齐,已经聊了起来。 傅砚辞正准备推门进去,听见某人提及‘苏梨月’,他收回手,站在门外没往里走。 “季总和宋家千金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吗?” “谁人不知啊,那可是轰动全京城的事,到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呢。” “宋云栀这回真惹到不该惹的人了,换做以前,热搜上但凡敢出现对她不好的词条,季家公关不得连夜工作,现在能在上面挂这么久,我看八成是季总默认的。” “宋家也真是舍得,为了机密把女儿送出来,亏他想的出来。” “看来老话说的没错,来路不明的女人不能接近,谁知道是人是鬼呢。” “要这么说起来,咱这位掌权人身边不就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吗?” “那位苏城苏家的三千金?” “对,说不定她就是苏家送来给傅董的呢。” 话落,会议室陷入几秒的安静,须臾,才有人出声提醒。 “冯董,谨言慎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冯董不以为然,“怎么不知道,我们这次来找傅砚辞开会不就是为了那丫头的事吗,华盛不是他一个人的,我可不想眼睁睁看着华盛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毁了。” 有人附和,“是啊,再说了,苏梨月什么身份都不知道,敢到现在还平安无事出现在傅董面前的绝非常人,说不定傅董只是被蛊惑了,那种老道的女人最会的就是勾引,蒋家那位不是也在追她,说不定背后烂成什么样。” 话音还没落地,会议室的雾面玻璃门被推开,傅砚辞从外走进,从容地坐在主座的位置,他低头整理袖口,挺拔地坐在那,宛若暗夜中的豹子,浑身自带的低气压让整个会议室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才掀起眼皮扫视一圈,仿佛一股无形的压力席卷而来,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禁吞咽口水。 傅砚辞启唇,声音沉稳有力,像一把铁锤敲击着每个人的骨头,“怎么不说了,不是都很能讲吗?” 在座的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有的后悔刚才的发言,有的脑筋疯狂转动思考下策,有的则—— “傅董,我们也是为了公司好,那丫头一直跟在你身边,我们怕她是有什么不纯的目的。” 傅砚辞向后靠,双手落于腹部,左手拇指覆在右手的徽章戒指上摩挲,看似认真在听,又好像没听进去。 直到冯董硬着头皮说完,他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目光如雄鹰般锐利,像是要把他看穿,“她是谁?” 冯董茫然,“苏梨月啊。” “这不是知道人家的名字么,一口一个那丫头,我以为冯董不识字儿呢。” 傅砚辞端坐在椅子上,说话的声调不高,但每句话都好似刻在冰上逼着别人生吞下去,压迫感十足,“她就算有目的也只是对我,你们操什么心?” 有人起身帮冯董说话,“傅董,话不是这么说的,她一直跟您待在一起万一让公司损失惨重,这个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 傅砚辞听了猝不及防地冷笑一声,“一个小姑娘若是能让华盛损失惨重,那是她的本事,也是华盛的失职,” 短暂的停顿,他把目光凝在站起来说话的两人身上,“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是华盛的老董事,先前是跟着爷爷,会怕一个还在上学的姑娘?” 冯董和李董语塞,两人对视良久才好像想起该怎么说,可还没等他们说话,傅砚辞的手机响了。 他抬手示意过后,接通了电话。 来电显示是苏梨月,可接听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男人。 “你好请问是苏梨月家人吗,我是她的带队老师,她在上课时晕倒现在在中心医院,麻烦您来一趟。” 傅砚辞挂了电话,懒得和他们继续周旋,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沿,上身向前倾,像一只匍匐的野兽,就连声音都带了不容置喙,“苏梨月是我的人,今后我不想再听见任何不利于她的话,后果你们清楚。” 扔下这句话,傅砚辞和关默没再多语,下楼驱车前往医院。 …… 中心医院病房里,唐一慧给病床上还在昏睡的苏梨月捏好被角,就见许浊拿着病例单回来。 她走上前,询问,“什么情况?月月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说是最近心事重压力大导致的,加上最近一直下雨受了寒发烧,又有些低血糖就晕倒了。”许浊把病例单放桌上,“不用担心,我已经给她的家人打过电话了。” 唐一慧看着病床上的苏梨月,叹了口气,“压力大是确实的,自从加入舞团,她和于筱竺之间的关系就不停被拿来说事。” 许浊作为舞团的带队老师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事,他当即也只是叹了声,“这些是无法避免的,你们在学校吃过的苦,出了社会就会少吃,她们之间的争执只有她自己才能抚平,舞团C位不是谁都能胜任的,苏梨月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使是假期她也没有休息每天坚持在舞房练舞,只是这孩子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他转身对唐一慧说,“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等她的家人到了再回去。” “好。” 唐一慧拿了包准备出门,和开门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惊诧得浑身一僵。 许浊听见有人进来,转身看过去,瞳孔猛地瞪圆。 傅砚辞穿着黑色西服走进来,第一眼先把视线放在病床上的人儿身上。 唐一慧和许浊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不是月月的家人吗?怎么是傅砚辞?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事发突然,我拿苏梨月手机拨通的紧急联系人,还以为是她哥哥,这…… “哪位是她的带队老师?” 清冷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震惊。 语气像是在问,是谁把她弄成这样的。 许浊也只是听说过傅砚辞的为人作风,还没真正和他碰过面,如今见了,他比照片还要骇人,眉宇间稍凝就显得十分威严,浑身散发的气场无形中给人窒息的压迫。 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继而把病例单交给他,如实道,“医生说她心事重压力大,加上有些低血糖,受了寒发烧抵不住晕倒了,刚打完吊瓶。” 傅砚辞接过病例单,听他说完才应声,“嗯,辛苦你们了。” “没事,应该的。” 许浊看了眼腕表,“傅董,我还要回学校处理事情,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许浊带着唐一慧快步离开了病房。 傅砚辞并没有怪他们,但他自带的气场太过强大,在病房里就比被针扎了都难受。 …… 苏梨月醒来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才发现自己在医院病房里。 她记得自己在进行课前压腿,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失去了意识,只隐约听见耳边不断传来同学的呼唤声,可那时候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应她们。 思绪飘远之际,一抹穿着西服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苏梨月眼前。 她不真实地眨了眨眼睛,“傅砚辞?你怎么在这?” 傅砚辞双手抄兜站在窗前,听见她的声音转过头来,今天的下午没有阳光,外面的天空被乌云压住,雾蒙蒙的一片,他站在那,即使背着光,也掩不住矜贵的气质。 他走到病床前,把她的手机给她,“你们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你发烧晕倒了。” 老师打电话? 苏梨月将信将疑,看见手机有信息弹出来,她点开看才发现是唐一慧的轰炸信息。 ——月月,你说实话你和傅董是什么关系啊? ——不要骗我哦,你连手机的紧急联系人都是他,你们关系肯定不寻常 ——我靠,刚刚他进来的时候你不知道他多着急,直 奔你去 ——不行,我还是好震惊啊,傅董比照片上要帅很多耶 紧急联系人? 苏梨月没有在手机设置这些的习惯,见唐一慧这么说,她点开设置查看,才发现紧急联系人果真是傅砚辞的号码。 她想开口问,才募得想起这台手机是傅砚辞送的,想必是在送出之前就设置了。 于是到嘴边的问话就变成了:“谢谢你。” 傅砚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瞧见她瘦弱的身子,平缓出声,“舞者最重要的是身体,控制饮食保持身材可以,但不要盲目节食减肥,医生说你营养不良才导致抵抗力下降发烧晕倒。” 苏梨月低着脑袋嘟囔,“知道了。” 再抬起头,她眼里灿然,“傅砚辞,我想吃水果。” 傅砚辞从桌上拿了个苹果给她,苏梨月却摇摇头,“不喜欢吃。” 她哪里是不喜欢吃苹果。 她只是不喜欢吃没削好切块的苹果。 苏梨月知道,傅砚辞更清楚。 但他没拆穿她的小伎俩,反而纵容地帮她削皮,一双冷白地手握着红润的苹果,他的指节修长,水果刀被他捏在手里像在雕刻精美的艺术品,在苏梨月痴痴地注视下,一个红润饱满的苹果被削去外皮,他还贴心地给她切了块,喂到嘴边。 苏梨月内心纠结地接受着傅砚辞对她的纵容,吃下半个苹果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鼓足了勇气唤他,“傅砚辞。” 话音刚落,他口袋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傅砚辞擦了手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后对苏梨月抬了抬手示意等下,然后走到窗前接电话。 通话他说的是粤语,但大多都听对面的人说,只偶尔冒出几个字音。 很快,他结束通话走回来,问她,“你刚刚叫我什么事?” 苏梨月苍白略干的唇微动,“我想喝水。” 傅砚辞视线向左边偏移,落定在床边柜的水杯上,看着那杯距离她不到一臂远的热水。 见他没打算动,苏梨月嘴唇一撇,模样委屈得不得了,“我想要你喂我。” “……” 傅砚辞无可奈何地笑了声,收了电话弯身去拿水杯递到她嘴边,平静的语气掺杂了一点宠溺,“喝吧,小娇气包。” 苏梨月心满意足地喝了半杯水,下巴微抬,宛若高傲的白天鹅,“我可不是对谁都这样的。” 傅砚辞挑眉,“意思是我该感到荣幸?” “嗯哼。” 在不断挑战傅砚辞耐心之后,苏梨月仰着头,对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点,我有话想跟你说。” 等傅砚辞附身倾靠过来,苏梨月贴在他耳侧低声问了一句:“我喜欢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她的声音很柔,轻盈悦耳,像是擅使蛊的少女,一根根的丝线有计划地将他缠绕住,却又让他没有反抗的意图。 30-40 第31章 第31章欲擒故纵。 陈夕雯收到苏梨月的信息连忙从健身房赶过来,她急匆匆地跑进病房,看见苏梨月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知在搞什么。 她走前去,气还没喘均匀,“傅砚辞呢?” 苏梨月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地,“走了。” 陈夕雯把包包放一边,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才问:“怎么回事?” 苏梨月掀开被子坐起来,白嫩的脸上飘着两团红晕,不知是闷的还是羞的,因为感冒鼻音很重,声线微哑地说,“我向他提出要不要进一步的想法。” 陈夕雯听言来了兴趣,“他怎么说?” 苏梨月摸了摸鼻子,想起方才那段令她羞耻的回忆。 在她说出“我喜欢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后,傅砚辞便站直了身体和她保持距离,他生的很高,一米八五往上,苏梨月抬头看着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令人捉摸不透,眼帘微低,整个人透着一股雷厉风行,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样。 “这次我当没听见,下次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苏梨月睁了睁眼睛,疑惑他会这么说,“为什么?” “不合适。”傅砚辞声音低缓寡冷,不像从前和她说话那样含着虚柔,再开口,声音都往下沉了几分,像在跟她说一件非常严肃的事,“纵容你是因为老爷子托我在京城多照顾你,你叫我一声三叔,我理应照顾你这个晚辈,但是不该有的心思不准有。” 苏梨月设想过很多个傅砚辞拒绝的回答,唯独没想过他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她眼里充盈着委屈,仰着头看他,“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接到你家,陪我过年,还亲我。” 他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留下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走了。 陈夕雯听完全过程,托着下巴沉默了许久,才悠悠出声,“他不会在欲擒故纵吧?” 苏梨月哼笑,“最好是,但他不是那样的人。” 跟在傅砚辞身边这么久,他做事风格她大概也了解一点。 傅砚辞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从一开始就警告她不准有不该有的心思,就算这中间他们还发生了什么,他也依然还是那句话。 但苏梨月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难驯服的人。 她喝了口水,问道,“上次你说傅砚辞手上的戒指有什么作用来着?” “家族传承。”陈夕雯沉吟道,“代表着权力,是傅家掌权人才能戴的,我看过照片上面刻着傅家的姓,两边还有两条龙围绕,据说是傅家提醒后辈戒骄戒躁才以这枚戒指作为传承的,不过这些都是听我爸说的,他们都说傅砚辞不允许任何碰他的戒指,先前有个女的献殷勤给他倒酒不小心碰到了,傅砚辞用烟头把那人的手背烫伤了。” 难怪每回她好奇的看向他戒指时,他都十分警觉。 陈夕雯观察着苏梨月的情绪,见她脸上没有一点儿伤心,反而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有些好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苏梨月握着水杯靠坐在床头,有的血色的唇没那么苍白,她咧嘴笑时,一双桃花眼弯弯的,狡黠又美丽,像一只狐狸在勾人心魄。 “晾着。” 陈夕雯:“?” “人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我成天围着他转已经让他习惯了,接下来就看老天愿不愿意帮我了。” 她在赌,赌她在傅砚辞心里有一席地。 她从一开始就在赌,赌傅砚辞对她会不会上心。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苏梨月不相信傅砚辞对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 从医院离开,关默接上傅砚辞便驱车驶出市区。 傅砚辞坐在后座,看着傅南岑发过来的卫星定位,眉间紧锁。 他总感到莫名的不安。 刚才傅南岑打电话来,说他妈妈的手机最近开机过一次,卫星定位显示在京城的郊外。 傅砚辞直觉一向敏锐,这么多年手机都没动静,现在却突然在京城的郊外开机,事情绝非简单,或许牵扯的人比他想的要复杂。 “傅秦在哪?” 傅砚辞摘了眼镜丢到储物格里,疲怠地闭上了眼。 关默应声,“加拿大,科泰医疗投资的公司出现了资金问题。” “这么巧。” 因为是晚上,市区开往郊外的道路通畅,用了不到一小时便到了。 定位的地方是偏僻的居民区,坐落在远离城市喧嚣的郊外,在凹凸不平的山坡上,搭了一间间土坯筑的小屋,经过前些天春雨的洗刷,黄泥路上踩满了脚印,一大片坑坑洼洼的积水蔓延到村庄里。 关默走在傅砚辞前面,拿着卫星定位寻了过去,才在一块石头后发现鬼鬼祟祟的小男孩。 他见来了陌生人想跑,被关默拦住,“小朋友,你手上的手机是哪来的?” 小男孩左右打量关默和傅砚辞,最终把目光停在不远处的傅砚辞身上,沾了少许泥巴的手指着他,“这个手机是你的吗?” 他把手机屏幕对向他,“里面都是你的照片。” 傅砚辞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是我的,我的手机丢了所以来找。” 他走到小男孩面前,弯腰同他说话,“可以还给我吗?” 小男孩紧紧攥着手机迎上傅砚辞的视线,圆鼓鼓的眼里强撑着倔强,可即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抵不住傅砚辞具有震慑 力的威严。 几秒后,他泻下气来,不情不愿的把手机还给傅砚辞。 关默走前来,“小朋友,手机你在哪儿捡的?” 小男孩手指了指前方漆黑的小路,“那儿。” 小男孩带着两人来到捡手机的具体位置,是一处较为空旷的道路口,两边连路灯都没有,晚上一片昏暗。 “我今天早上在这玩泥巴的时候看见的,村子里都是老人,很少有人有手机,还以为是不要的才拿来玩,” 小男孩说完,从村庄里扬出穿透力极强地嗓音,对方说着本地话,应该是叫男孩回家。 小男孩走后,关默左右巡视,“老板,这儿不像能藏人的地方。” “这儿不像。”傅砚辞沿着小男孩离开的方向,看向不明不暗的村庄,“那儿呢?” 春季的雨接连下了几天,将村庄前黄泥路上留有的脚印都冲散,有的深的只留了几个不成形的印。 傅砚辞看了一圈并未发现有用的线索,便上车离开。 返程的路上,傅砚辞坐在后座缄默,拿着刚归还的手机翻看,里面没有任何社交软件,只有相册里三两张他的近照,应该是从某个软件下载的,右下角还留有水印。 在他十岁那年,一向阳光爱笑的妈妈在一夜之间消失,只留下一封诀别信。 那时的傅砚辞还小,大家都骗他妈妈出去旅游了,可随着时间推移,谎言终被识破,上了初中,傅砚辞在爷爷的教育下,学习了很多商科知识,他初次接触华盛就调查清楚当年妈妈根本没有患抑郁症,就连阳光型抑郁都没有,又何来的留诀别信自杀呢。 他不禁联想起九岁那年发现傅秦出轨秘书,因此傅秦趁他睡着动了想掐死他的念头。 而那位秘书就是现在的三姨太——娄丹秋。 这些事一直是傅砚辞心里的刺。 所以这些年调查的方向始终围绕着傅秦,他和娄丹秋嫌疑最大。 可这么多年他甚至连国外他都花时间去查了,消息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今天妈妈的手机能再次出现,对于傅砚辞来说是绝对的好消息。 只要还活着,一切都有办法。 傅砚辞把手机放在扶手上,摘了眼镜闭眼假寐,声线沉重,“找人盯着,加大范围。” “好的。”关默扶着方向盘,向后视镜看了眼,“老板,有没可能是掩耳盗铃?” 不管以什么角度思考,这台手机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么偏僻的村庄。 绝大可能是背后的人想试探傅砚辞还在不在调查这件事罢了。 “不排除。” 傅砚辞拇指摩挲着戒指的徽章面,港澳是傅家的地盘,没人敢在港澳地区为非作歹,更何况想困住傅砚辞的妈妈这么多年都不被发现。 京城由季家管,华盛的业务拓展到京城也是近几年傅砚辞接手后才开始的,先前没留意,反倒被人趁虚而入了。 在他思绪飘远之际,驾驶位的关默再次出声,“老板,苏小姐找到了钱衡。” 不由想起今天下午在病房里她对他说的话,傅砚辞头疼地用力压了压太阳穴,眉宇间缭绕着疲乏,“别让她查到金家,其他都由着她。” “好的,回水郡湾吗?” 傅砚辞缓缓睁开眼,眸子黑沉沉的见不着底,他没戴眼镜的眉眼都变得温顺不少,在无人的地方才短暂的卸下防备。 看着路上车河汇聚的光,他迟疑了半响,才给出回应:“去医院。” “好的。” …… 车子回到医院已经晚上九点三十,傅砚辞上楼前想起白天的病例单,给苏梨月买了份炸酱面才进住院部。 可他回到病房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就连桌上属于苏梨月的东西也都没了。 护士站的护士等了一晚上,终于等来傅砚辞。 她把苏梨月交代的纸条拿给傅砚辞,“傅董,这是苏小姐给您留的字条。” 傅砚辞接过,展开纸条时眉头轻轻皱起,随着他看完字条的内容,眉宇间的不悦溢于言表,捏着纸条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使平整的纸张变得褶皱难看。 【既然三叔认为我们不合适,那我不再纠缠您,曾经发生的一切我会全部忘掉三叔不用担心,今后就当我没出现过吧。——苏梨月】 第32章 第32章清醒沉沦。 傅砚辞是个自控力极强的人,这十九年来,他很少袒露心情,也从没因为一个人一件事情绪失控。 可认识苏梨月这短短的三个月,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自控力越来越差。 从一开始无条件对她的纵容,再到情不自禁亲了她,最后连知道她有目的接近自己都能忍。 这一切都变得无法控制,他心里平静了这么多年的心湖被人闯进来,还种下了许多花花草草,以至于在她离开后,他很难再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傅砚辞意识到的时候,是在三天后。 苏梨月在纸条中说的不会再纠缠他,果真就没再出现在他面前,就连每日必问候的微信都没再弹出她的聊天框,像从他的世界就此蒸发了一样。 傅砚辞在办公室结束了一场视频会议,整理资料时瞥见一旁放着的手机,他犹豫了几秒,才点亮屏幕,并没在通知栏看见期待的信息。 等他慢条斯理地把资料收好,手机响了一声。 傅砚辞连忙拿起来,当看见通知栏显示的软件推送时,眉眼黯然了几分,将手机调至静音才扔在桌上,然后起身去倒水喝。 喝了半杯水,似又觉得不妥,放下杯子回到办公桌又把静音模式关掉。 他站在办公桌旁,手掌撑着腰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眼一低,凝在安静的手机上。 不知他保持这样的姿势看了多久,直到助理进来汇报工作都没听见。 “傅董?” Ocean抱着待处理的文件站在办公桌前不知第几次耐心又忐忑地唤他。 就在她打算放弃时,傅砚辞的意识终于回笼,偏头朝她看过来,无声询问。 Ocean把文件放在桌上,公式化汇报:“傅董,这些是待签的文件,法务部已过审。” 傅砚辞坐回伊姆斯老板椅,浅淡地应了个鼻音。 Ocean汇报完毕便离开了办公室,一秒不敢多待。 关默回来见她这模样,还没等他询问,Ocean就忍不住开口了:“哎默哥,老板今天怎么了?我感觉他状态不对啊。” 何止是今天。 这几天的状态都不对。 准确来说,是从医院出来后。 关默看在眼里,但没说出来。 Ocean托腮猜测道,“咱老板和季总是朋友,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季总离婚了,他也跟着难过呢?” 关默冷不丁嗤笑了下,“是不是最近骂的少你都忘了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工作去,别在这八卦领导。” 把Ocean支走,关默站在办公室门前叹了口气。 老板是多恶魔的人全公司上下无人不知。 关默觉得,做事这么狠的人不可能会因为别人难过。 但这都是以前,现在他觉得,如果那件事牵扯到苏梨月,那么老板难过就说得过去了。 办公室里,一道和煦的阳光从落地窗没拉紧的纱帘里挤进来,不偏不倚落在桌面的手机上,过了约莫半小时,傅砚辞才伸手去拿手机。 可点开和苏梨月的聊天框,他又望而却步了。 是他拒绝了她,现在又要以什么身份去找她呢? 朋友?伪家人?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心里在为自己找身份,手指却已经在屏幕敲下了一句:你在干嘛 按下发送的那一刻,傅砚辞觉得自己疯了。 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就像现 在他不知道这条信息会不会被她回复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不给内心思考的时间便做下了决定。 然而…… 屏幕赫然显示的红色感叹号映入傅砚辞瞳孔,连带底下的一排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被拉黑了? “……” 关默敲门进来提醒中午的饭局时间,一走进来就看见傅砚辞把手机扔在桌上。 清脆的碰撞声压抑着他的怒气,本就天生清冷的脸庞愈发地阴沉。 关默斟酌着开口,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办公桌后的男人先向他提问,“女生把人拉进黑名单代表什么?” 关默回答:“生气了。” 傅砚辞眸光森然地看向他,“生气了怎么解决?” “女生生气就像打了死结的绳子,要想解决问题就要找到打结的位置解开。” 可这个死结,对于现阶段的傅砚辞而言,是个棘手的活。 “嗯。” …… 和宋云栀离婚后的一周时间里,季庭川为填补她闯下的祸,每天都在公司处理事务,到最后索性住在公司,像一台工作永动机。 也不知想借工作的忙碌忘掉某些事还是单纯想报复宋云栀。 这天晚上,他没再留公司过夜,而是驱车去了山顶的私人别墅。 他从酒柜里拿了两瓶珍藏的酒去了前庭,刚放下就接到傅砚辞的电话。 “开门。” “?” 季庭川坐在前庭的沙发上,用遥控器打开大门,继而不疾不徐地倒了两杯酒。 等傅砚辞走进来,他用地道的京腔“嚯”了声,“您是不是知道我这儿有好酒,闻着味儿就来了。” 大伙儿都知道季庭川名下的房产数不胜数,但唯独山顶这套别墅只有傅砚辞知道。 只要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季庭川就会来这里待着。 傅砚辞今晚能找到这不难。 他阔步走过去坐下,熟稔地拎起一只酒杯推到鼻前闻了闻,才搭腔,“我不来怎么知道季总在偷偷喝酒。” 季庭川眯了眯狡黠的眸,以他对傅砚辞的了解,这家伙善于隐藏情绪,可今晚从踏进这儿开始,他脸上的情绪明显的季庭川不用看都能感受到。 他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下,“什么情况?” 傅砚辞睨他,“她有没把你拉黑过?” “有啊,”季庭川将杯中的麦卡伦饮尽,口感醇厚且余味悠长,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说,“拉黑无非就是闹闹脾气,没得到她想要的结果罢了。” 说完,季庭川拎着酒杯递到嘴边,他募得反应过来,转头看着傅砚辞,略诧异,“苏梨月把你拉黑了?” “嗯。” “不应该啊,那姑娘这么喜欢你成天围着你转,怎么舍得拉黑你。” 傅砚辞把杯里的酒喝完,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雪茄,然后松了力靠坐着,浅吸了一口雪茄,仰头吐出薄烟时,嘲弄的笑声跟着洇出来,“她说要跟我在一起,我拒绝了。” 季庭川靠着沙发背,眺望前方层峦叠峰的山,低垂的乱云弥漫开来,山间不必市区热闹,这儿恬静,时而飞过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为之平添色彩,月色之下,季庭川低沉的嗓音划破空气。 “因为那件事?” 傅砚辞点头,“这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突然出现在郊外的手机无非就是块饵,想看我还在不在追查罢了。” 季庭川前些天听傅砚辞提及郊外手机的事,目光骤然凌厉起来,像潜伏在树丛里的野豹,鄙夷地冷笑了一声,“敢在老子地盘撒野,找出来我不弄死他。” 声毕,季庭川翘起二郎腿倒酒,不经意瞥见身旁傅砚辞颓然的模样。 他从没见过他这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然后笑出了声,“老三,你拒绝她是因为怕她受伤吧?” 傅砚辞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既然范围在京城,对她有威胁是迟早的事,与其这样不如不要开始,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季庭川望着夜幕中悬的月亮,静了很久,静得耳边只剩夜晚的微风,和傅砚辞倒酒的声音。 这儿是季庭川特意开辟出建立别墅,暂无外人开发,僻静的很,周身的空气被宁静裹挟,不知过去多久,这寂静的空气才被划开。 “你喜欢她吗?” 声音随风飘进耳膜,勾起傅砚辞心底想掩藏起来的回忆。 最开始,他看在老爷子的面子收留这个姓苏的姑娘,在她求着他带她走的时候,也是看她孤苦伶仃。 回到京城,姑娘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他面前,帮他搞定沙坝村开发案、带她去石澳半岛、一起过年,她像个胆大的进攻者一点点跨入他的城池。 可这些都是他默许的。 她才能这么大胆。 傅砚辞扯了扯唇角,承认了,“有一点吧。” 季庭川脸色有稍纵即逝的诧异,很快融入夜风中,他双手交叠枕于脑后,轻飘飘的落下一道笑声,“不得了,能从你口中说出这一点的人可不一般,你傅砚辞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动过心。” 傅砚辞用夹着烟头的手去拿酒杯,喝酒时,燃烧雪茄升起的烟缭绕在他眼前,他看不清夜空中的星星是什么形状,模模糊糊瞧见又好像苏梨月的脸。 他承认对苏梨月起了恻隐之心。 即使现实不允许,即使知道她目的不纯,他也依然任由自己清醒着沉沦了。 这天晚上,季庭川也喝了很多酒,到最后两人心怀各异都没再说话。 入了夜,空荡荡的山间刮起大风,吹动树丛的叶子沙沙响,惊扰了泳池边停歇的小鸟,季庭川枕着双臂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傅砚辞感到手机振动拿出来看,就没再放回口袋。 夜色沉重,亮白的屏幕光打在他脸上,将他深邃分明的五官照的更加立体白皙,镜片倒映着和苏梨月聊天框的界面。 时间停留在一周前。 她已经一星期没出现在他生活里了。 …… 另一边的苏梨月在离开医院当晚把傅砚辞拉黑后就投身到舞蹈排练中。 中国舞蹈协会创办的‘荷花奖’一年一次的赛事即将开展,苏梨月在上学期得知这个消息就已经报了名,目前在最后排练阶段,她每天几乎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地彩排,一刻也没有耽误。 晚自习后的舞房里,提前来了三两个准备扣细节动作的同学,其中包含苏梨月。 唐一慧下了课来到舞房,就看见做完拉伸运动的苏梨月正在对着镜子跳跃起舞,她穿着米白色的纱裙,一组很标准的四位转将她的纱裙带起随风飘着,在顶灯的照射下,她像一只白天鹅在舞池自信地起舞。 唐一慧没忍住用手机给她录了一小段视频,才走进去打趣,“月月公主真美,公主吃晚饭了吗?” 苏梨月见她回来,才停下旋转的动作,走到唐一慧身旁压腿坐下,“我不饿,晚上吃了根能量棒。” 唐一慧对着镜子边盘发边神秘兮兮地八卦,“月月,你和傅董是不是谈啦?我看他那天好紧张你哦,你可别再减肥了,小灵通都说了你现在的体重刚刚好,只需要保持就好了。” 面对她的好奇,苏梨月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我们只是朋友。” 语毕,她想起病房里傅砚辞居高临下对她说的话,她又补了一句:“或许朋友也算不上,他会照顾我是因为我们两家有合作的关系。” “啊…只是这样吗。” 见唐一慧面露失落,苏梨月没忍住笑出声,“你怎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唐一慧盘好头发后靠着苏梨月,举止亲昵,“我觉得你们俩很般配啊,这么多年都没有女人能在傅砚辞身边待这么久的,只有你,我还以为傅砚辞喜欢你呢 。” 苏梨月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柔声提醒,“嘘,有些话不能乱说,隔墙有耳。” 话音刚落,唐一慧看见从舞房外进来的几人,她领会苏梨月话里的意思,立马拿出手机,丝滑地转移话题。 “对了月月,你爱看漫画吗?” “偶尔。” 唐一慧把手机给她看,“我超爱看念一的漫画,他停更好久了,今天早上发现终于更新了。” 苏梨月看着唐一慧给她看的漫画界面和画风,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思绪愈飘愈远。 拉黑傅砚辞已经一星期了,她不知道傅砚辞会不会不习惯,但她已经习惯了每天起床给他发消息,吃饭或下课都会和他分享,以至于这些天少了个分享日常苏梨月总感到生活中少了些什么。 视线偏移,她看向一边放着的手机,从最开始她幻想过傅砚辞来找她,可过去第三天,她都没见他的身影。 想来也是,他这么忙的一个人,她的消失对他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 可是想到这,苏梨月心里莫名难受,像一块浸满水的海绵让她无法呼吸,沉重地没听见一旁阮倩薇几人的阴阳怪气,她的思绪被扯回是唐一慧忍无可忍的想站起来和她们争论,被苏梨月拦了下来。 唐一慧不明,“月月你干嘛拉着我,你没听见她们的话有多难听,我家狗放屁都没有那么臭!” 她是个直性子,一旦开口吐槽就滔滔不绝地,“她们居然说你之前拿的十几个奖杯都是假的,都是什么人啊,自己得不到就诋毁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于筱竺是她们妈妈呢,一天天的小于姐长小于姐短的,你要是不拉着我,我去跟她们口水大战八百回话她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苏梨月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狗咬了你一口你还要咬回去吗?” 意指不明的话落入阮倩薇耳朵,她气愤地转身准备找苏梨月聊聊,被从外进来的许浊打断了。 “同学们,收拾一下,等会和投资人吃个饭。” 谢元元听闻双眼睁大,“我听说前不久有人出巨款投资咱们舞团,原来是真的啊。” 许浊微颔首,“三十分钟后校门口集合。” 他离开,舞房里练舞的同学们都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投资方。 唐一慧走到苏梨月身旁,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咱这位投资人咖位很大,等会吃饭一定要小心行事。” 所有人得知是投资人请吃饭都不敢怠慢,不约而同的都补了妆,然后快速前往校门口。 苏梨月到校门,一眼就看见路灯下的夏喻澄,他骨相优越,穿着一件黑色夹克外套搭配宽松牛仔裤,正倚着路灯杆低头玩手机。 不知是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夏喻澄抬眼望过来,和苏梨月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见她来了,他收了手机提步过去。 “今天怎么样?进阶版的后卷腰攻克了吗?” 苏梨月点头,“小小动作,拿捏。” 夏喻澄朝她伸出手,“包给我,我帮你背吧。” 唐一慧是个爱看八卦不嫌事大的,瞧见夏喻澄对苏梨月不单纯,拉着谢元元凑前来,“oioioi,你俩干嘛呢。” 苏梨月瞥了她们一眼,然后把包挂在唐一慧肩上,“这么闲,多背一个呗。” 等唐一慧走远,她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疏离又不失礼貌的对夏喻澄挽起一道笑,“不好意思,她爱凑热闹。” 然后问,“你怎么在这?” “我们舞团私下聚个餐,一起吗?” 苏梨月莞尔,“不了,我们也有饭局。” 面对她的拒绝他也没感到尴尬,收了手和她并肩走着,“顺路,一起走吧。” 为了寻找共同话题,夏喻澄提及荷花奖的比赛,和编排小技巧。 可苏梨月心不在焉的,垂着脑袋一边踢石头一边走,思想混沌,仿佛置身于一片满是迷雾的森林,什么都看不见却又什么都看得见。 她想起前不久在这打电话对傅砚辞撒娇让他来接她的场景,揣在口袋的手紧紧握着手机,她在克制自己不去找他。 这一星期,她每天都给自己加强度练舞,就是怕一停下来会想去找傅砚辞。 她搞不明白这样的情绪,但为了能让傅砚辞上钩,她不得不忍住。 可是她怕,她怕在傅砚辞心里压根就没有她的位置,她怕这样做的结果是徒劳。 苏梨月的思绪飘忽,就连斑马线是红灯都没察觉,低着头就打算往前走。 夏喻澄将她拉回来,“你在想什么?” 苏梨月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想对他谎称,“想动作。” 她不经意的抬头看见对面路边停放的宾利,车前灯在前方洒下一片银光,车头悬着的三张车牌虽处于暗处,也依然像流星般耀眼。 苏梨月呼吸一滞,怔愣了好一会儿。 在京城她不是没见过宾利和三地牌的车,而是极少有从港城来的车牌,尤其苏梨月对这三张车牌非常熟。 这是傅砚辞的车。 苏梨月望着后座的车窗,她并不知道傅砚辞是否在车里,漆黑地车窗倒影出这些日子的回忆,最终停在医院他对她说的那句“不合适”。 她的眼神从期待转为无奈,一贯爱笑的嘴角微微下垂,整个人看上去落寞极了。 宾利车里。 坐在后座的傅砚辞正偏头隔窗看着路口的姑娘,一窗之隔,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眸都如墨般浓厚的化不开。 直到斑马线的绿灯响了,姑娘从路口走远,视线中的人儿愈来愈远,傅砚辞都迟迟没收回视线。 等候绿灯的时候,翟叔斟酌着出声:“少爷,您别怪我多嘴,若您对苏小姐有情,就遵循自己的心吧。” 傅砚辞头疼地摘了眼镜闭上眼,“翟叔,九岁的事你还记得吗?” 他突兀地转移话题让翟叔不明所以,“嗯?” 傅砚辞从鼻息探出一丝很轻的笑,“她就是当年来傅宅给我庆生的姑娘。” 第33章 第33章钟意你。 夜色沉酽,饭局地点离京舞学院不远,拐个弯就到了。 苏梨月一路都在低头想事情,到了餐厅门口才察觉到一直跟在身旁的夏喻澄,她抬头看了眼餐厅牌匾,然后对他说,“我到了。” 夏喻澄笑了笑,“我们几个也在这儿聚餐,一起进去吧。” 为了显得更加有诚意,校领导和校舞团的人都提前到达餐厅等候,苏梨月到包间的时候,校领导和许浊也刚到。 这家餐厅是栋别院,在繁华的京城都市寻了静谧之处,从大门进来整栋院子都具有中式文化,大圆桌的主位后,设立了一面如墙高的屏风,上面是水墨画构成的山水和仙鹤,将中式文化融入每一物。 苏梨月视线凝在空着的主位良久,才低声问身旁的唐一慧,“唐唐,你知道投资人是谁吗?” 唐一慧爱凑热闹,小道消息多,但关于这次的投资人她是真一点儿信息都不知道。 她摇摇头,“这次的信息封锁严得很,我也只是知道在几天前有人投资了咱们舞团,再多的都不知道了。” 苏梨月另一边的谢元元听见声音悄声搭话,“我也觉着奇怪,不过听说这位大佬投资的数目庞大,这不,校长和各领导都来了。” 苏梨月对背后的投资人倒不是很感兴趣,只是不知为什么她从进来后就总感觉心神不宁,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她调整呼吸让自己平复心绪。 有人投资是好事,于她们而言,有了更多能展示的舞台,这样毕业也不愁找不到心仪的工作了。 等候期间,入座的各位都忍不住好奇,纷纷侧耳交流起来,苏梨月今天起的早,现在有些犯困,她拿出手机看陈夕雯和她分享同网聊男人的趣事,耳朵听着唐一慧和她八卦学校的新鲜事。 不知苏梨月打了第几个哈欠,包间的门被服务员推开,包间内骤然落入一片静,苏梨月和所有人一起把目光投向门口。 傅砚辞从外面进来,商务大衣肩头落了细密的雨珠,垂在身侧的手戴了皮手套将他好看的手包裹住,他阔步走来,在苏梨月不设防的时候和他看过来的目光相撞,她呼吸一滞,装作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端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 校长见来人,连忙走离位置迎上,笑意盈 盈地,“傅董,您这边请。” 在场所有人家里不是从商就是从政,对这些场景早已司空见惯,她们见投资人终于到来,都立即站起身作迎接状,一直到傅砚辞落座主位,舞团的女孩们都没缓过神来。 投资人居然是傅砚辞? 那个大名鼎鼎,从不做亏本买卖的商人傅砚辞。 他怎么会来投资她们这个校舞团呢? 傅砚辞只要不说话时,浑身都是自带的震慑力,无声无息却又让人胆战心惊。 苏梨月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但一个多星期没见面,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他,忽然有种做了亏心事被抓包的错觉。 傅砚辞慢条斯理地把手套摘下递给身后的关默,他的鼻梁很高,冷硬的脸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显得更加不近人情。 镜片下的眼皮轻掀,目光扫视在座的所有人,声音像一潭深潭,散发出冰冷的寒意。 “各位久等。” 校长摆摆手,场面话说的好听,“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刚到。” 傅砚辞平静的眸巡视一圈,却没忍住在苏梨月的位置多停留了两秒,才开口:“今晚的菜系都以轻食为主,各位不必担心热量。” 许浊作为带队老师,自然接过话,“谢谢傅董款待,我替女孩们敬您一杯。” 一杯酒下肚,许浊的思绪才慢慢清晰。 他知道有人要投资舞团,但没人跟他说是傅砚辞,偏偏他还知道一些关于苏梨月和傅砚辞的内幕,眼下两人好像谁都不搭理谁的状态,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 他是左右为难。 晚宴因许浊的一杯酒开始,席间,校长和校领导不停找话题和傅砚辞聊天,好在傅砚辞今天心情还算好,偶尔应声,偶尔向他提出问题,有来有回的,看似融洽。 苏梨月从傅砚辞坐下后,就不停偷瞄他,看见他和校长聊天微微翘起的唇角,看见他金边眼镜框折射出的光,看见他举止优雅地端起酒杯。 直到—— 他转头看过来。 苏梨月像个被抓包的小偷,忙不迭低头喝汤,她不知道傅砚辞还有没在看她,但联想起这些天拉黑的失联,现在又被抓到偷看他,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偏偏这时候,唐一慧热心肠地来告诉她:“月月,傅董在看着你哎。” “……” 她低着脑袋,刻意压低了声线对她说,“不是,他斜视。” 唐一慧:?? 苏梨月尽可能在傅砚辞眼前降低存在感,脑袋虽然低垂垂的,但脊背却是挺直的,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她默不作声地低头喝汤,以为自己不说话就不会摊上事。 谁知下一秒,她却听见校长唤她的名字—— “苏梨月同学,你过来一下。” 在饭局上被点名不是好事,但如果主位的人是傅砚辞的话,则相反。 如果世界是个巨大的金字塔,那么傅砚辞就是站在塔尖的人。 这么多年,多少家族多少人想接近傅砚辞,他都不带看一眼。 这个饭局就是机会,但这个机会给到谁,全靠运气。 或许不全是。 校长善于察言观色,尤其在对待傅砚辞这种不可松懈的人物,自打他进来后,校长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和他交流期间,校长发现傅砚辞的目光时常会望向苏梨月,再结合先前听到过的传闻,校长才把苏梨月叫过去。 然后热情地给傅砚辞介绍道:“傅董,这是我们舞团的中C,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入我们京舞,入学以来斩获20多项比赛冠军,是个难得的跳舞奇才。” 傅砚辞听了,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眸色如窗外的夜般黑沉,带了些苏梨月看不懂的情绪,微颔首,应声道,“略有耳闻。” 校长顺势推舟,“苏梨月同学,傅董身边还有个位,你坐在傅董身边吧。” 苏梨月骑虎难下,她既不愿为此得罪校长,更不想坐在傅砚辞身边。 她站在原地踌躇几秒,最终泄了一口气,认命地走到傅砚辞身旁的位置坐下。 和他们第一次在苏府见面时那样。 校长用意过于明显,明显到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于筱竺坐在她对面,放在腿上的手攥紧成拳,视线追随坐在傅砚辞身旁的苏梨月,双瞳的嫉妒都集聚在她身上,尽管握紧拳头的手指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她脸上依旧笑容端庄,仿佛未被牵动情绪。 苏梨月坐下,校长起身举起酒杯,“我先提一个,感谢傅董看重我们舞团愿意投资,我们一定不会让傅董失望。” 围桌而坐的人见校长起身,也都拿起酒杯跟着站起来敬酒,苏梨月脑袋混沌,没想着找果汁,捏着高脚酒杯随之站了起来。 隔空碰杯后,她忘记了在傅砚辞面前的伪装,仰头就想把酒杯的酒饮下,可杯口还没碰上下唇,手里的酒杯便被身旁的男人拿走,在她没反应过来时,手里被塞回一个装了橙汁的玻璃杯。 “小孩不准喝酒。” 他轻飘飘的在她耳边留下这句话。 这个行为傅砚辞不是没做过,况且苏梨月现在也不打算对他主动,所以表现的较为平静。 反之在座的人见了这一幕,一整晚都没消化。 但之后的晚宴席间,苏梨月和傅砚辞没有过眼神交流,就连校长想攀亲带故提起两人在苏城就认识后,苏梨月礼貌且点到为止地解释道:“他是我的三叔,大家误会了。” 傅砚辞顺势接腔,“说起来我还没苏小姐的微信呢,介意加吗?” 苏梨月很想说介意,但看了看校领导的表情,她头皮硬了硬,还是没勇气说出口。 “怎么会介意,是我的荣幸。” 场面话她从小就会说。 但场面话归场面话。 苏梨月拿出手机对傅砚辞说“我扫您”,可只有傅砚辞能看见,她连微信都没点开,做做样子扫码添加了,然后把手机放回包里,动作一气呵成。 “……” 傅砚辞无语地扯了扯唇角,未置言辞,脸色募得沉了几分。 整顿饭下来,大家心怀各异,脸色变了又变。 晚宴在傅砚辞起身的动作下宣告结束,苏梨月见终于散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像极劫后余生似得。 可她见校长和傅砚辞的聊天并没结束,眼看着两人并排走出包间,苏梨月担心到了楼下校长会让她去傅砚辞的车,索性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离开了大部队,全程不敢看傅砚辞一眼。 苏梨月知道别院的餐厅普遍都有后门,向服务员询问过后,悄悄往后门通道离开。 餐厅大堂和后门间隔了一条长廊,苏梨月脚步轻,柔柔的踩在地毯上没让感应灯亮起来,她不以为然,一边祈祷别碰上傅砚辞一边加快了步伐。 可上天偏爱逗她。 就在她快走到后门时,看见了倚墙而站的男人,他的身形高大,肩头披了件商务大衣,从敞开的后门照进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拉的气场。 苏梨月不敢确定就是他,无视他的存在脚底生风地快速通过,可在路过他身前时,被男人抓住了手臂。 他稍用巧劲,苏梨月旋了半圈,背贴墙,黑暗里,他盛气凌人地靠了过来,霸道地将她置身于他和墙之间的位置。 苏梨月以为他会生气的掐她脖子质问,又或者满身戾气地警告她,就在她心里已经想好说辞回怼的时候,肩头忽然压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力。 傅砚辞弯身靠在她颈窝,扶在她腰侧的双手努力克制着自己不逾越,他的呼吸沉重,嗓音很轻,夹杂了些化不开的委屈,“你知唔知,我喉钟意你。” (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 第34章 第34章鼻间全是男人呼出的酒气…… 昏暗的长廊隔绝开了人来人往的热闹,苏梨月鼻间全是男人呼出的酒气,很淡,和上次那样掺杂了雪松木香,不难闻。 他说的是粤语,加上声音含糊,即使苏梨月学过几句粤语,她也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但苏梨月认为,傅砚辞这种纵横商圈的老狐狸,今晚这点酒量他不可 能会醉到说胡话。 她双手撑在他胸膛,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脆生生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三叔,您喝多了,请自重。” 傅砚辞双手撑在她身侧的墙上,低下头,凝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上,质问的话语变得异样柔和,“为什么拉黑我?” 他是以一种无处可逃的禁锢姿势欺身压着,让苏梨月即便想逃也无处可避,她被困在他双臂中,面色仍旧淡然,和以往见到傅砚辞就笑容灿烂的苏梨月判若两人。 让傅砚辞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她抬头看着他,眼里显而易见的生疏,同第一次见面那样,带了拘谨和陌生,“三叔,是您说我们不合适的,既然不合适我认为我们没必要浪费各自时间,那微信留着又有什么用?” 说完,苏梨月再次将他推开,才得以从他双臂钻出来,见傅砚辞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苏梨月遵循钓鱼法则,打算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刚迈开脚步,手腕被身后的男人握住,他的手微凉,沾满了室外的冷空气。 苏梨月心中暗喜,以为是自己的冷落起了作用,可等了半分钟,身后的男人都没出声。 她偏头,平冷地乘胜追击:“说不合适的是你,现在做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苏梨月感受到握住她手腕的五指微微用了下力,很快又松了劲,然后放开她。 看着傅砚辞脱下肩头的商务大衣披在她肩上,才低缓出声,“关默送你回去。” 为了对他进行欲擒故纵,苏梨月这几天上网查了很多资料,也向陈夕雯和施晴讨教了方法,但她忘了,傅砚辞就不是正常人,正常的手段对他来说根本没用。 看着他平静的面容,苏梨月忽觉这一周的冷落和内心低落像个笑话,心中的无名火渐渐升腾,气鼓鼓的一声不吭地走了,连他安排了关默的车都没坐。 当晚,傅砚辞接到傅南岑管家的电话,连夜回了港城。 傅宅在太平山顶设立了三栋独立豪宅,傅南岑喜静,住在最靠里的一栋。 傅砚辞到时,夜虽已静,但屋子却灯火通明,他快步进了屋,迎面碰上从傅南岑房间出来的家庭医生。 “李医生,什么情况?” 李医生摘下口罩,先是尊敬地唤他一声“傅董”,然后才说:“傅大少爷手臂被生了锈的刀划伤,好在干预及时打了破伤风和阻止病症复发的治疗,接下来需要静养,一周内没复发就算稳住了。” 傅砚辞微颔首,“辛苦。” 吴叔送客,傅砚辞推门进了房间。 里屋的吊灯亮白,整所房间被照的亮堂,炽白的灯光将床上半躺的男人照的更加虚弱,他靠着床头在看书,因为服药的关系,傅南岑的身体略消瘦,刚进行治疗后双唇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颓然的美感。 但瞧见推门进来的傅砚辞,他照常咧开嘴笑了笑,“咩风将你吹咗返嚟呀。” (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傅砚辞径直走向床边,路过顺手拉了把椅子,手臂旋转,被反着拉的椅子瞬间转正摆在床边,他解开西服外套的纽扣坐下,下巴朝着他包扎的手臂微抬,以问作答:“咩事?” (怎么回事?) 傅砚辞坐在加尔椅上,双腿交叠,面色很淡,自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场。 傅南岑知道他的脾性,也没想着瞒他,便和盘托出了,“我如果话无端端喺街上被刺,你唔会信,因为我都唔信。” (我如果说无缘无故在街上被刺,你不会信,因为我也不信。) “人抓到了吗?” 傅砚辞问。 “嗯,但口口声都说是报复社会,”傅南岑把书合上放在枕头旁,“跟你调查出那件事有关系吗?” 傅砚辞双手虚握落于腹部,食指在手背上轻敲,默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倘若那件事真和那对狗男女有关,娄丹秋不会让傅憬言知道的,他这么做无非是报复我给他的那一刀。” 傅南岑猛地坐直,“怕是有诈,你快回京城,我这儿没事。” 傅砚辞见他脸色逐渐红润有血色,听他这么说,眉间的担忧转为打趣,“大佬,我啱啱即刻喺京城赶返嚟,张凳冇坐热你就赶我走?” (大哥,我刚急急忙忙从京城赶回来,椅子还没坐热你就赶我走?) 傅南岑难得听他多说几句话,没忍住笑了起来,却引发喉咙的不适,剧烈咳嗽起来。 傅砚辞及时把床边的水杯递给他,等他气息平稳了,傅砚辞听见他含笑的话:“你由细都唔钟意讲嘢,而家变化咁大,睇嚟我要多谢嗰个细妹嘞。” (你从小都不爱说话,现在变化这么大,看来我要感谢那个小妹妹了。) 傅砚辞觑他,“讲到你细个嘅时候钟意讲噉。” (说得你小时候爱说话似得。) 傅南岑没和他争这个问题,反抓着重点继续问,“同那个妹妹怎么样了?” “……” 见傅砚辞没回答,傅南岑也猜出了他的顾虑,轻轻叹息,“若是为了那件事,你不必这样惩罚自己。” 傅砚辞缄默了良久,几不可闻叹了口气,“走先了,你好好休息。” 他站起来,临走前给傅南岑留了一句:“有事讲。” “嗯。” 傅砚辞走后,傅南岑用遥控把房内大灯关了,只留了盏壁灯。 他已经习惯在昏暗的环境下生活,就像他的存在,从最开始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一样。 傅南岑侧头看着推拉门外的夜景,入了夜的港城时而会吹过一阵风,给升温的天气带了一丝凉。 微风刮过,带动枝头的树叶,吹动泳池的水,月光洒下,水面波光粼粼,颇像傅南岑第一次有意识躺在手术台上,无助地望着头顶那盏刺眼的手术灯一样。 他的妈妈是傅秦第一个迎娶的妻子——魏桂芝。 在他出生时难产死亡,守孝期一年后,又娶了二姨太,宁慧云。 傅南岑是个早产儿,因身体免疫系统失衡患上败血症,幸好发现及时加以治疗,病情随着年龄的增长才稳定下来,偶尔需要喝中药调理身子。 自他有记忆开始,他都交由管家佣人带着,从没感受过母爱,也没从傅秦身上感到过父爱。 小时候傅南岑最常听见的就是管家对他说要乖,要听话,不然会被赶出傅家。傅秦娶宁慧云后的几年里,傅南岑每天都在羡慕傅砚辞,因为他有爱他的爸爸和妈妈,而傅南岑,像被上天遗弃的孤儿,随意丢到人间后就不管不顾。 后来,他才从管家和佣人口中得知妈妈和爸爸会结婚完全是因为商业联姻,妈妈按部就班在计划内生下他,可计划之外的他早产了,而妈妈因为难产永远留在了手术台,但这或许这才是妈妈想要的归宿。 与其没血没肉的留在傅家,不如早些解脱。 傅家的人势利又现实,见魏桂芝去世后,对傅南岑这个大少爷更是不闻不问,所有的关注点都转移至傅秦新娶的老婆身上。 按顺序继承法,傅家的产业本该有傅南岑继承,可他听闻父母联姻的事后,厌恶商圈的尔虞我诈,不再接触商圈内的事,傅正平心疼他的遭遇,便应允了。 因为从来没有过,所有傅南岑对亲情,尤其是傅家的人都没太多的感情。 除了九岁那年,他被傅秦罚跪,傅砚辞在雨中给了他一把伞,大伞替他挡去重重落下的雨珠,如同挡去往后的荆棘。 那时的傅砚辞把他扶起来,对他说:“哥哥,没人喜欢你,我喜欢你,以后我来保护你。” 那晚是傅南岑活了九年,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亲情的关心。 虽是童言无忌的话,但傅砚辞却遵守到了现在。 自那之后,他和傅砚辞之间的关系缓和许多,宁慧云心疼他,也多照顾着他,傅砚辞有的都少不了他一份。 可他似乎天生命运多舛,才刚接触幸福的第三年,宁慧云留信自杀,傅秦接着迎娶了三姨太,娄丹秋。 思及此,傅南岑收回视线,仰头闭着眼往后靠了靠,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或许在最初查出患有败血症的时候,他就不该被救。 不然怎么会活的这么辛苦。 …… 从太平山顶离开的傅砚辞没有立即返程回京城,而是去了地 下小黑屋处理行刺被抓的人。 第二天中午,才抵达京城国际机场。 他坐在车里,不经意瞥见腕表的时间,对驾驶座的关默说:“去京舞。” 最为称职的特助,关默时刻关注老板和苏梨月的状态,以备不时之需,他知道傅砚辞去京舞的目的,便道:“苏小姐不在学校,去伦敦看话剧了。” 傅砚辞没搭腔。 关默觉得有必要提醒,又补充了一句:“和苏小姐同行的,还有民族大学的夏喻澄。” “……” “订机票。” 关默:“明天吗?” “现在。” 第35章 第35章他的吻重重的落下。 苏梨月知道夏喻澄也来伦敦是抵达伦敦的第二天晚上,在歌剧院内场遇见他时才得知的。 在官方宣布魏尔雅将在伦敦开展古典舞演出时,苏梨月就马上托陈夕雯帮忙买票。 只是她没想到夏喻澄也是魏尔雅的舞迷,恰好座位还在她旁边,因此两人才难得有了共同话题,开场前一来一回聊的欢。 很快,灯光暗下,台上洒下一道光束,一位姿态优美的女人踏入舞池,宛若一朵绽放的白莲,每一个动作都定的恰到好处,舞姿柔美、双臂轻盈似蝴蝶,举手投足都在向观众展示舞剧中的内核世界。 歌剧院壁画用了暗淡的颜色,大理石也凿出许多豁口,灯光暗下时,给台上的舞蹈增添了非凡的美感。 直到舞剧结束,演出者上台谢幕,苏梨月都还意犹未尽地眨眨眼,感叹道:“魏老师太厉害了,真所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能看得出魏老师为舞蹈事业贡献了很多。” “是啊,魏老师能被称为艺术家,名不虚传。” 夏喻澄站起来,抬手把带来的大衣给苏梨月披上。 苏梨月却摇摇头表示:“我不冷,谢谢学长。” 夏喻澄也不觉尴尬,他笑了笑收回了手,“行吧,冷就跟我说,比赛将至千万别感冒喽。” “知道了。”苏梨月莞尔,回了他一抹礼貌的笑,然后站起来整理身上的大衣,心中还感到惋惜,“一直想和魏老师见面,上次在交流会能面对面说话的机会被几个煞风景的扰乱了,真可惜。” 两人一同离开位置,夏喻澄绅士地站在她身侧,替她隔开拥挤的人群,轻柔温润的嗓音飘进她的耳膜,“你这么喜欢魏老师的话,下次我安排你们见个面吧?” 苏梨月诧异地看着他,“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夏喻澄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我姐的公司跟她们舞团有合作,小问题。” 苏梨月张了张嘴,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前方出现一位工作人员微抬手臂拦住二人去路。 “Miss,pleasestay.” 苏梨月问他:“What‘sup?” 穿西服的工作人员将拦人的手势换为请的姿势,毕恭毕敬地用流利的英文表示:“Someoneislookingforyou.” (有人找您。) 苏梨月疑惑,“Excuseme,mayIaskwhoitis?” (不好意思,请问是哪位?) “Whitney.” …… 苏梨月怎么也想不到,来看魏尔雅的演出居然有幸被她本人请来见面。 直到被工作人员带到休息室门口,她都还没缓过神来。 工作人员替她敲响房门,得到应声朝她点头示意可以进去。 苏梨月紧张地在门外做深呼吸好几次,等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才推开休息室门。 “魏老师您好,我是苏梨月。” 进门后,苏梨月轻声细语地问好介绍,双手交握垂于身前,微微抿唇,尽显名门闺秀的温婉。 魏尔雅坐在沙发上泡茶,见她来了,唇边带笑地唤她过去。 她身穿定制旗袍,经过严格裁剪的香云纱在她身上尽显高雅,她的言行举止都保持着一种从容的端庄,联想起台上无可挑剔的舞蹈,让人不禁心生敬意。 苏梨月走过去,坐在她身旁的位置,魏尔雅给她递了一杯茶,说话时声音婉转轻柔,“我记得你,当年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进京舞的好苗子,我还看过很多场你的比赛视频呢。” 苏梨月受宠若惊,仍保持得体的笑容,“谢谢魏老师的夸赞,我一直很喜欢您,您的舞蹈总是能将人带入身临其境,我看过您每一场演出呢。” 魏尔雅出身书香世家,又因自幼学舞,她的仪态娴静婉约,颈如天鹅,手指纤长,端起茶杯地动作慢而温婉,她浅浅抿了一口茶才说话,声如莺啼,“苏小姐有兴趣加入我们国剧院吗?” 这句话和方才的夸奖相比,苏梨月刚才的受宠若惊就像餐前菜。 苏梨月惊诧地瞪圆了眼,“我吗?” 魏尔雅点点头,从夹子包里拿出一封邀请函递给苏梨月,“是的,我向你发出邀请。” 见苏梨月接过邀请函,怔楞不知说什么的表情,魏尔雅轻轻笑了声,“不用怀疑别的,你很优秀,所以我才会邀请你,但真正能不能进入还要经过几轮的考核,我听说你在筹备荷花奖的比赛,好好比,如果你想好了,可以联系我。” 苏梨月从小接触舞蹈,所有教过她的老师都说她天赋极高。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松懈的每天练习,就算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进京舞,获得二十多项比赛冠军,她也没有骄傲,仍然保持勤恳的练习。 只是她没想到,魏老师会向她发出邀请加入国剧院。 国剧院是每个热爱舞蹈人的罗马,也是苏梨月一直奋斗的目标。 所以当这个消息抵达,甚至是最喜欢的偶像口中说出,苏梨月的思绪许久都平复不了。 离开时,她再次向魏尔雅表示喜欢,最后向她说了声“谢谢”。 休息室的门被关上后,魏尔雅才放下茶杯,用粤语对里屋说:“出嚟啦。” 见傅砚辞从里屋走出来,魏尔雅一边给他倒茶一边打趣,“以前我都唔见你系边个姑娘咁上心,上回交流会你唔同我好讲呢个姑娘嘅事呢。” (以前我都没见你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上回交流会后你还没跟我好好说这个姑娘的事呢。) 说着,她抬头睇了眼傅砚辞,“钟意人哋?” (喜欢人家?) 傅砚辞信步到落地窗前站着,缄默了一会儿,才轻飘飘的应了个鼻音。 “嗯。” 魏尔雅算是看着傅砚辞长大的,从第一次他开口向她要交流会门票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再到交流会明目张胆护下人姑娘,魏尔雅直觉知道这俩人有故事,可奈何多的傅砚辞不肯讲。 现在好不容易见他遵循内心的想法承认了,魏尔雅急的说普通话,“真是难得听你说喜欢一个人,喜欢就大胆追啊,搞这些背后烂好人的事做什么,她可不知道这些是你为她做的。” 傅砚辞八风不动地站在窗前,双手抄兜,低垂着眉眼不知在看什么,声音沉闷地传出来,“我的喜欢会害了她。” 魏尔雅知道他这些年的经历和顾虑,轻轻叹了口气后,走到他身旁,“那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背后的人真和傅家有关,以你的能力难道会没有把握吗?” 她拢了拢手臂上的披肩,继续说,“若你真觉得有危险,从一开始就不该纵容她待在你身边,阿辞,这么多年来你的心情小姨都看在眼里,说句实在话,我认为苏小姐出现后,你才活的像个人,有血有肉的人。” 傅砚辞咬了咬后槽牙,“最初照顾她是因为安叔叔的嘱托。” 停顿的时候,他嘲弄的笑了下,“喜欢上她是意料之外的事。” 魏尔雅感受到他自身散发 的低气压,随着他视线看下去,落定在歌剧院门口前的马路边,夏喻澄在楼下等到了苏梨月,苏梨月把邀请函给他看,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有说有笑的在马路边等车。 “咁优秀嘅姑娘,钟意佢人肯定好多。”魏尔雅挽起一道笑弧,语调悠闲,“你再唔出手,一定要畀人抢走罗。” (你再不出手,可要被别人抢走喽。) …… 当晚,苏梨月拿着魏尔雅给的邀请函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因为要倒时差,她干脆第二天一早就起来了。 洗漱完收到夏喻澄邀请一起出门逛逛的信息,苏梨月换好衣服就下了楼。 她从酒店下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不是夏喻澄,而是不知在这等了多久的傅砚辞。 他这次用黑色的大衣代替了西服外套,里面穿了件白色衬衫搭配黑色领带,中规中矩的穿搭在他身上却同模特媲美。 见他站在大堂,苏梨月知道他在等她,故意什么都没说绕过他想走。 然而,从他身边刚走过一步,他握住了她手臂,低沉的嗓音破开冷空气落入苏梨月耳畔。 “去哪儿?” 苏梨月看都没看他,“关你什么事?” 傅砚辞耐心地表示,“我送你。” “不用。” 傅砚辞深吸了一口气,“苏梨月,我有话跟你说。” 彼时,夏喻澄从门外进来,见到傅砚辞和苏梨月的姿势,他识趣地停在门外没往里走。 苏梨月看见他,脑子灵光想到了什么,便推开傅砚辞的手,扔下一句“我没空听你说”就朝夏喻澄走去。 同为男性,傅砚辞第一次见夏喻澄就能感觉到他对苏梨月的好意,并非单纯友谊,他看她的眼神实在不清白。 夏喻澄和蒋浩南不同于,他还是学生,较为纯情,愿意花时间在苏梨月身上等她答应,因此苏梨月才愿意和他走近。 傅砚辞看向门口时,瞧见苏梨月和夏喻澄并肩走在马路边,两人挨得近,近到傅砚辞觉得刺眼。 不知她是不是在故意气他。 但她的目的达到了。 傅砚辞气的攥紧了拳,在关默过来询问去哪的时候,他咬着后槽牙应了一句:“跟着他们。” 关默从没见老板有这样控制不住情绪的一面。 往日他就算再生气,也从不怒形于色。 但傅砚辞今天的反常不单表现在情绪,还有行为。 在关默的记忆中,傅砚辞是个非常看重效率的人,他善于利用碎片化时间做事情,飞机上、车上他都可以抽空开个视频或电话会议。 但今天在伦敦街头,他却让他没有目的地的开了一天的车,只为了跟着苏梨月和夏喻澄。 他们跟着苏梨月二人去了W1S2QG的餐厅,看着两人在餐厅里侃侃而谈的吃早餐。 关默不知道苏梨月是不是故意的,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以外,还和夏喻澄坐一排,不知聊到什么,她笑的肩头乱颤。 吃过早餐,两人去了特拉法加广场散步,午餐还是去的靠窗的餐厅,用餐过程中虽没早餐欢快的氛围,但两人说起话还是络绎不绝。 下午,苏梨月和夏喻澄去了大本钟和剑桥游船。 关默实在看不下去,询问后座的傅砚辞:“老板,继续跟吗?” 傅砚辞目光不移地凝在游船上的姑娘身上,脸上面无表情,但握在手里把玩的雪茄被他折断,一句“继续”重重落入车里,像一颗炸。弹丢进水里,让关默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苏小姐这回真玩过火了,保重。 …… 游玩了一天的苏梨月早已精疲力尽,从游轮上岸后,她和夏喻澄去了伦敦眼附近的咖啡店休息。 夏喻澄贴心地给她点了份低卡甜品,“喏,解解嘴馋,蓝莓燕麦酸奶慕斯,低卡的可以放心吃。” 苏梨月心不在焉地单手托腮,余光飘向马路对面停着了迈巴赫上。 黑色漆面车顶被晚霞折射出金灿灿光彩,这辆迈巴赫苏梨月只见过一次,是在去年拍卖会上,她听陈夕雯说是被一位有钱的大佬以五千万拍下。 后来苏梨月才知道得主是傅砚辞。 而那辆拍卖会的限量迈巴赫今天频繁出现在她视线中,他跟了她一天。 苏梨月故意和夏喻澄走近游玩了一天,就是为了气他。 她实在猜不透傅砚辞内心的想法,一边说和她不合适一边偷偷跟着她,不知什么意思。 苏梨月低头叹了口气,意识回笼才听见对面的夏喻澄不知叫了她多久。 她茫然地眨眨眼,“嗯?” 夏喻澄关切地看着她,“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先回酒店休息会?” 苏梨月摇头,“不用,现在回去的话赶不回来看烟花了。” 爸妈去世后,苏梨月对烟花期待又害怕,她喜欢看漫天烟花盛开的样子,但又怕触景伤情。 上回在水郡湾和傅砚辞一起看过烟花后,她似乎对烟花没有那么抵抗,过年在石澳半岛看海边的漫天烟花,她被封闭的心扉才慢慢敞开。 本应在昨晚回去的行程,她特意等到今晚,为的就是伦敦眼今晚的烟花盛典。 虽然苏梨月提前做好人满为患的心理准备,可到了现场,她还是发觉自己准备的少了。 随着晚霞褪去,夜幕无声无息降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洒落在泰晤士河两岸,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潮水涌动,夏喻澄礼貌且绅士的伸出手臂虚环在苏梨月身后,一边带着她在人群中移动一边替她隔开异性的贴近。 无数的人头在泰晤士河两岸留下了热闹的痕迹,开场前一小时,两人都还没到达蓝区,跟随着人潮缓慢移动。 在这片人的海洋里,人人都焦急往前走,生怕赶不上盛典的开场,在暗流涌动的人群中,苏梨月和夏喻澄走散了。 眼前唯一熟悉的亚洲面孔不见,苏梨月扬着脖子寻找,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听见一声声呼喊她的普通话,在熙攘的英文交流声中夏喻澄的普通话显得尤为突兀。 可苏梨月没在人群中找到他,那一声声的呼喊声也渐行渐远。 她没办法往回走,被拥挤的人流迫使往前方移动,情急之下,苏梨月只好拿出手机,尝试着给夏喻澄打电话。 低头拨号的手指还没按完一串手机号,她的手臂被一股力扯住,随即,她脱离了密不透风的人群。 在苏梨月没反应过来时,她被男人拉着进了一条小巷子,男人生的高,长身玉立,如青松挺拔,他的大衣衣摆被风吹了起来,像救世主降临一般把苏梨月在窘困的境地带出来。 有这样君王气质的男人,苏梨月想不到第二个。 她认出了对方,思绪立马拢回,停步挣开他的手。 “三叔您这是干什么,我要回去。” 傅砚辞停步回头,声调平缓,“你往那儿走到不了。” 苏梨月却表示:“我要回去找夏喻澄。” “……” 在苏梨月转身的同时,傅砚辞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耐着脾气叫了一声:“苏梨月。” 苏梨月充耳不闻,打算快步离开这儿,可她脚步没迈出几步远,手臂被他扯过,她整个人靠着墙,眼前是男人放大的脸,她的目光定住,紊乱的气息落在他衬衣上。 傅砚辞将她困在他和墙之间,垂眼看她时,从紧咬的后槽牙里挤出三个字:“不准去。” 他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无不在彰显他的怒火,可苏梨月知道,傅砚辞在克制。 她仰头问他:“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管我?” 见男人没有回答,苏梨月赌气的推开他就要走,可她刚走两步,肩膀被两只手用力按住往墙上靠,紧接着那双手托着她的脸,逼迫她仰起头,下一瞬,他的吻重重的落下。 憋了一天的怒火以及来势汹汹的醋意一并从这个吻宣泄出口,和上次在浴室的蜻蜓点水不同,恍惚间,他拇指捏住她下巴往下扣,强势让她松口,让她没有半点儿逃避的余地。 吵嚷的声音不停地从巷口挤进来,傅砚辞含混的声音却尤为清晰地传进苏梨月耳膜。 “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够格吗?” 第36章 第36章亲一个。 傅砚辞的强势让苏梨月应接不暇,下意识伸手去推他。 可不料却被他单手握住手腕举在上方的墙上,他像头猛兽般进攻,让从未经历过这些的苏梨月很 快就缴械投降了。 苏梨月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裹着迷离的潮气,仰头看他,眼尾绯红,俨然如一只清纯却又撩人的狐狸。 她被亲的有些懵,眼前傅砚辞的面容渐渐模糊,连他说的话都融入巷口的喧闹里,讷讷地点头后,苏梨月被傅砚辞带进酒店套房里。 怔楞的神思在进入套房后,被里面的暖气吹散,她环顾一圈,没往里走,“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傅砚辞脱了大衣坐在皮质沙发上,回头见她站在原地没动,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苏梨月走过去,脚底还没站定就被男人捞过腰,紧接着她被他搂着坐在他大腿上。 她不满地推了推他胸膛,娇嗔道:“是你说我们不合适的,我不明白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姑娘的粉唇被他弄的有些红肿,精致的口红晕了妆,映入傅砚辞眼帘,让他不禁想起方才的场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她说完,傅砚辞双手搂着她,娓娓道来,“傅憬言不是弟弟,他在傅家排老二,比我大,是傅秦带回来的三姨太所生。” 苏梨月思维敏捷,很快就反应过来,但讶异得不知怎么措辞,双唇张了张没出声。 傅砚辞轻笑,“就是你想的那样,傅秦早就出轨了,他野心大,一心想做出一番事业给老爷子看,可老爷子专注培养我做继承人,不肯承认傅憬言,傅秦便动了杀我的念头,趁我睡觉掐死我,所以从那之后我的枕头下都会放一把匕首防身,像他这样六亲不认的人傅家多的是,他们想要我的权,又怕我的势。” “华盛这些年树敌多,类似傅憬言、金子默的人比比皆是,和我在一起这些危险都有可能出现,现在我把决定权给你,要不要跟我你决定。” 话还没落地,苏梨月抱着傅砚辞的脖子,将嘴唇轻轻地贴在他双唇上。 她丝毫没有犹豫的动作让傅砚辞紧绷的心才得以放松,他闭上眼,臂弯收紧,预加深这个吻。 苏梨月歪着头,眼皮掀开一条缝看着动了情的男人,她的粉唇微微勾起。 大鱼终于上钩了。 就在傅砚辞禁锢住她后脑勺准备加深这个吻时,苏梨月包里的手机叮叮咚咚响着信息声,铃声彰显着对方的急迫。 苏梨月退开,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信息,发现这些连环信息都是夏喻澄发的。 ——月月你在哪? ——人流量太大了,我打电话一直没有信号,信息也不知道发出去没有 ——你看到了给我回条信息 ——怕你找不到我,我现在在我们下午的咖啡厅 苏梨月才想起和她走散的夏喻澄,连忙给他回了句:我没事,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先回酒店了。 她刚按下发送键,下巴被屈起的食指挑着,稍用力,她抬头和傅砚辞对视。 “你还没回答我。” 苏梨月歪了歪脑袋,像一只得了便宜卖乖的狐狸,“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都不怕。” 傅砚辞被她逗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刀山火海你都不用经历。” 说完,他低下头朝她嘴唇进攻。 与此同时,窗外的烟花在整时准时绽放,墨色的天空顷刻间被烟花填满。 苏梨月听见声音,忙不迭跑到落地窗前看。 这儿的视角极好,甚至比她买票的蓝区都好上几万倍,这儿位居人群高点,观看烟花时没有人群的阻挡,看起来更加曼妙。 烟花如一朵朵金丝菊在空中炸。开,给沉寂黑暗的夜空增添了光彩,伴随着洪亮的烟花声,观众席的所有人都举着手机录下这绚烂的一幕。 烟花在空中飞舞,一颗流光溢彩的烟花落下,另一颗紧接着冲上天空,玻璃窗映着漫天的烟花,像一幅人们送给夜空的画卷,苏梨月被这美不胜收的画面吸引,举起手机录了一段视频。 她全神贯注欣赏烟花,全然没察觉到朝她走近的傅砚辞。 傅砚辞从后抱住苏梨月,弯下身,下巴抵在她肩头,让猝不及防的苏梨月吓得“呀”了一声,手一抖,手机垂直掉落。 傅砚辞手快接住了她的手机,在怀里姑娘怔楞的时候,他把手机放回她手上,头微偏,在她耳旁很轻的说:“在许愿?” 苏梨月往后靠了靠,依在他怀里,“没有啊,我想要的已经在我身边了,没有什么可许愿的了。” “苏梨月。” 苏梨月向后仰头看他,双唇微张发出轻轻地“啊?”声。 窗外灿烂的烟花倒影在她瞳孔,灿若星河,傅砚辞吞了下口水,低哑又克制的嗓音划开烟花的绽放声,落入苏梨月耳畔。 “亲一个。” 空中各样的色彩交织在一起,璀璨又夺目,一束束绚丽的烟花接二连三冲上夜空,照亮这片泰晤士河以及伦敦眼,这一晚,成为了两岸边人们的美好回忆。 以及窗内拥吻的二人。 他们在绚烂的烟花下相拥,室内的暖气裹挟着两人,这个吻漫长而缠绵,没有了方才在巷子里的强势和怒火,只剩下温柔的缱绻。 在他的攻城略地下,苏梨月扶在他双臂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衬衫,揪出几道不属于傅砚辞的褶皱,她忘了思考,仰头迎着他的吻。 在傅砚辞的人生计划中,他不打算找伴侣。 像他这样的人树敌过多,加上傅家内不太平,他不想因此牵连任何人,苏梨月的出现在他意料之中,但往后发生的所有事,都在他意料之外。 尤其是无法自拔爱上她这件事。 但,他认了。 …… 第二天,苏梨月醒了个早。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是欧式风格的吊灯和墙纸,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眼瞪圆,环顾了一圈,才想起昨晚她好像和傅砚辞在沙发看烟花,看困了直接就睡了。 回忆之时,苏梨月听见套房客厅隐隐约约传来声音,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出去,才看见真皮沙发上的男人意懒心慵地靠着,拎了只玻璃杯的手搭在扶手上轻轻摇晃。 他听见脚步声,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过去,见姑娘赤脚站在房门口,他眉头微微蹙起,朝她伸出手。 苏梨月小跑过去,动作熟稔地跨坐在他大腿上,瞥见沙发上的被子,她搂着他的脖子问:“昨晚睡得还好么?” 傅砚辞眯了眯眼,把她的诡计收入眼里,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轻哼,“明知故问。” “我……” 苏梨月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夺去了话端。 “我去,这还是我认识的三爷嘛。” 苏梨月困惑转头,才发现沙发前的矮桌上摆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而电脑屏幕分格了三个框,一个是她,另外两个分别是林灏和季庭川。 “……” 想到她还跨坐在傅砚辞腿上,苏梨月霎时羞红了脸。 说话的是林灏,见苏梨月看见他,他主动和摄像头挥手打招呼,“哈喽小妹妹,我们见过的。” 苏梨月不失礼仪,硬着尴尬的头皮应声,“早上好。” “怪不得我说老三怎么会突然去伦敦呢,原来是开启新副本去了昂。” 说话多的一直是林灏,在他旁边格子的男人始终没开口。 季庭川嘴边衔着一根烟,姿态懒怠地靠着老虎椅,望向镜头的眼神却意味不明,苏梨月听见他哼笑了一声,未置言辞。 见怀里的姑娘把脸埋进他胸膛,傅砚辞唇角虚勾,对电脑里的两人说了一句“先这样”,俯身挂了视频。 然后低头捏了捏姑娘的脸,“刚刚不是还挺大胆的么?” “我不知道你在跟他们视频。”苏梨月演戏有一套,小嘴一扁 ,柔弱又无辜,“季总看起来好凶。” 傅砚辞放下酒杯,笑道,“不是看起来,他本来就很凶。” “可我看先前他不是这样的啊。” 苏梨月刚睡醒,秀发披散着,几缕发丝贴在脸颊,傅砚辞帮她抚至耳后,才徐徐道来,“没人能困住一只百兽之王,除非是他心甘情愿,结婚后季庭川对宋云栀百依百顺,以至于人们都忘了他的本性。” 想起宋云栀离开的原因,苏梨月心虚不敢再问下去,默默转移话题,“三叔,你今天有工作安排吗?” 傅砚辞眉梢轻抬,慢悠悠的语气却充满了警告,“叫我什么?” 苏梨月才反应过来自己叫错了称呼,连忙抱着他的脖子找补,“哥哥,你今天有空吗?” “我来伦敦不是因为工作。” 苏梨月眨眨眼,明知故问,“那你来这儿干什么,旅游散心吗?” “……” 傅砚辞想起昨天她和夏喻澄游玩的一天,磨了磨后槽牙,挤出几个重音:“你觉得呢?” 苏梨月起了玩心想逗傅砚辞,顺势试探他的耐心底线在哪,可没等她接话,被她拿出来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傅砚辞和她同时低眼看过去,“夏喻澄”三个字跳入两人瞳孔。 苏梨月偷瞄傅砚辞的反应,不知是他有高超的隐藏情绪的技能,还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心平气和地把手机拿给她,就连语气都如刚才般温柔,没变化。 “接吧。” 苏梨月迟疑地接通了夏喻澄的电话,开了外放,那边焦急的声音便从扬声器传了出来。 “月月,你身体好些了吗?”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逛逛?” “你吃早餐了没,要不我来接你吧。” 苏梨月想跟他说自己没事了,可还没说出音,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禁锢,她吓得抬起头,就看见傅砚辞摘下眼镜低头吻了下来。 他温热的舌顺势从她微张的嘴巴里滑入,和她的缠绕摩挲,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这突如其来的强吻和刚才平静让她接电话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苏梨月来不及思考,仰头顺从他的吻。 他的大手插。进她乌黑的发丝里,客厅萦绕着氤氲的氛围,掉落的手机得不到回应,困惑地不停唤着苏梨月的名字。 傅砚辞许是听得烦了,在苏梨月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引得姑娘猝不及防呻吟了一声。 “唔嗯……” 他额头和她相抵,离开的距离产出暧。昧的细丝,傅砚辞挂断了扰人的通话,然后把苏梨月压。在沙发上,加深了这个吻。 第37章 第37章bb,这样才叫刺激。…… 苏梨月也不知沙发的吻持续多久,她只知道在她快要呼吸不上来气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她像只惊弓之鸟推开傅砚辞,光速跑回了房间。 站在门后,她听见傅砚辞沉稳地应声,好像是关默进来给他讲某家公司的近况,苏梨月对他的公事不感兴趣就没往下听。 走到镜子前,看着被亲肿的嘴,苏梨月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人们给傅砚辞的评价还真一点也不假。 典型的笑面虎。 表面装没事,但其实介意的很。 嘴巴说让她接电话,却在电话接通的时候堵住了她的嘴,还故意咬她让她发出声音给夏喻澄听见。 真是…… 苏梨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片刻,才悠悠吐出一句:“闷骚的老狗。” 洗漱时苏梨月正为没有更换的衣服发愁,洗漱好准备打给酒店管家,才发现在衣帽架上,放了成套的衣服,甚至贴心的把帽子和配饰都搭好了。 关默刚汇报完近期京城和港城注意的动向后,苏梨月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伦敦初春早晨的阳光和煦,透过纱帘薄薄一层洒进来,飘渺地映在苏梨月身上。 她身穿一件米白的大衣,披着白色毛呢斗篷披肩,乌黑的长发上搭配了同色系的毛毡帽,脖子和耳垂是成套的珍珠饰品,让本就白皙如玉的苏梨月更添几分精致。 阳光落在她身上,像一丝丝金线环绕着她,似有烟霞轻笼,照得姑娘的肌肤更加透亮。 傅砚辞适时敛眸朝她走去,夸赞道:“很漂亮。” 苏梨月牵住他伸过来的手,莞尔,“谢谢。” 然后踮起脚附在他耳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爱你哦。” 傅砚辞无法克制地扬唇,动作轻柔地捏了下她鼻尖,嗓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带你去吃早餐。” 尽管一旁的关默知道老板对苏小姐的心思,也感受到老板的改变,但当亲耳听见他用这样的嗓音说话时,关默还是难以置信。 但作为合格的特助,关默仅有一秒的诧异便收敛,送二人去了W1S2QG餐厅用餐。 和昨天一样,关默化身最透明的司机带二人又游了一遍伦敦。 吃过早餐,傅砚辞和苏梨月去了特拉法加广场、大本钟和剑桥游船,关默坐在车里看着老板半弯着腰给苏梨月拍照的背影,和许多男人给女朋友拍照的姿势一样,看似极其日常的一个举动,曾经却是怎么都不会在傅砚辞身上出现的。 关默这辈子都想不到,居然有一天会看见老板弯下腰给一姑娘拍照。 他驱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怎么想怎么觉着这趟路线熟悉。 发现行程熟悉的不止关默,还有苏梨月。 临近正午,河面波光粼粼泛着金光,一艘艘载了乘客的小船在康河面上缓慢飘荡,远处的欧式建筑倒影在水面,微风拂面,吹起苏梨月肩后的秀发。 她将贴在脸颊的发丝夹至耳后,看破不说破地望着岸边美如油画的风景。 反倒坐在她对面的傅砚辞见她心情愉悦的模样,没忍住问了句:“好玩吗?” 苏梨月点点头,“当然。” 傅砚辞追问,“昨天好玩还是今天好玩?” 苏梨月手肘搭在小船边,坐姿略慵又不失礼仪,“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听言,傅砚辞眉骨稍抬,“故意的?” 苏梨月粲然一笑,“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她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以为傅砚辞会和之前一样哼笑一声不搭话。 谁知他沉重地说了句:“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苏梨月稍纵即逝地蹙了下眉头,她怎么觉得傅砚辞像变了个人。 和她刚认识的冷面魔王差远了,现在的傅砚辞变得柔和,连冷硬的脸庞都变得没那么锋利,亲和了许多。 孤狼有了变善的迹象,狐狸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笑着试探道:“那如果我骗了你呢?” 傅砚辞短促地冷笑了声,还是那句:“丢海里喂鲨鱼。” “……” 白夸了。 苏梨月没再搭话,掌心的手机传来振动,她开屏就看见林书漫的信息。 她发了一张朋友圈的截图,是苏梨月五分钟前发的朋友圈,四张图片里有两张是她的照片,还有两张是风景照。 风景照中看似不经意却又意图明显地露出了傅砚辞的肩膀和手表,没露面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男人。 [梨月姐,你这衣服真好看,是谁的眼光这么好] 苏梨月笑着轻敲出三个字:[你哥的] 林书漫:[他?他能有这眼光也不至于大晚上来吵我了] 苏梨月双眼微眯,看着林书漫发过来的聊天记录截图。 昨晚在她睡着后,傅砚辞已经替她想好了第二天着装的事。 记录中傅砚辞给林书漫转了一笔钱,林书漫才肯把衣服搭配好给她,末了两人还聊了几句。 林书漫:[表哥,以后还有这种事我给你打折] 傅砚辞:[从你的零花钱折?] 林书漫:[谁教你这么折的,上回照片我可是发了原图给你,你还没给我好评呢] 苏梨月问道:[什么照片?] 林书漫把过年拍的照片发给她:[喏,我给你拍的照片,我哥花了一笔大钱从我这买过去的,我可真 是个经商奇才] 游船靠岸,苏梨月给林书漫回了个表情包结束了聊天,两人前往中餐厅吃饭的路上,苏梨月无意瞥见傅砚辞的手机屏保居然就是她过年放烟花的照片,她唇畔微弯,抱着傅砚辞的手臂娇柔说道:“傅老板爱慕我很久了吧。” 傅砚辞偏头,眉梢微抬,无声地询问她什么意思。 苏梨月抬起下巴朝他手机的方向点了点,“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傅砚辞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身后的另一道熟悉的声线夺去了话语。 “月月。” 苏梨月双眼猛地一睁。 完了! 她连忙松开傅砚辞的手,和他保持友好的安全距离后,才转身看向西装革履的苏槿戈。 苏梨月乖顺地把双手背在身后,柔声唤他:“哥哥,你也来出差吗?” 苏槿戈走向她,应声搭腔,“嗯,倒是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上学吗,怎么会在这?” “我来伦敦看魏老师的演出呀。”说完,苏梨月朝后看了眼,“今天就回去了,出来逛逛遇到的傅砚辞。” 苏槿戈先是批评她不恰当的称呼:“不能这么没礼貌,按辈分他是你三叔,怎么能直呼其名。” 意有所指地提醒苏梨月她和傅砚辞的辈分问题,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掀眼皮看向傅砚辞,“我带月月去吃饭,傅董要一起吗?” 傅砚辞不知什么时候把双手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面对苏槿戈的客套话,他像没听懂似得,竟然点头答应了,“好。” “……” 苏槿戈略略无语地舌尖顶腮,傅砚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看不懂脸色了。 苏梨月左看看苏槿戈右望望傅砚辞,怕他们之间产生不必要的电光火石,急忙圆场,“哥哥你对这儿熟,你带路吧。” 趁苏槿戈往前走时,她悄声回到傅砚辞身边跟他解释:“我们家有规定大学没毕业不能谈恋爱,所以得委屈委屈傅老板。” 傅砚辞哼笑了声,“我演戏片酬很高的。” 苏梨月用力闭了闭眼,“你开个价。” 傅砚辞帮她整理吹乱的头发,“今晚和我一起回京城。” “行。” 只要不被发现一切好说。 她当初跟他保证的是只接近傅砚辞,可没敢说要和傅砚辞在一起。 午餐苏槿戈就近择了家中餐馆,等待上菜期间,苏梨月殷勤的给二人倒茶,苏槿戈面色冷淡地看着傅砚辞,声色平淡,“听说傅董投资了舍妹的舞团,从没听说傅董也对舞蹈感兴趣。” 傅砚辞靠着椅背,双手虚握落于腹部,睇向苏槿戈的眼里看似噙了笑意,实则幽深地可怕,声音懒怠而漫不经心,“苏总很了解我?” “还需我多了解么?傅董的事迹不仅内地知道,就连欧洲都略有耳闻。”苏槿戈捏着茶杯把玩,看着茶汤升起的雾气,他虚勾唇角,“月月的舞团不需要投资者,她喜欢舞蹈的目的很纯粹,我不希望纯粹的事惹上利益的恶臭味。” 傅砚辞忽的冷笑了下,“就算我撤资,苏少敢投资吗?” 从刚刚他就看出苏槿戈看苏梨月的眼神不对劲,看他的眼神更加不对。 喜欢一个人能从眼睛看得出来,讨厌一个人更加可以。 苏槿戈对他比蒋浩南对他的态度更加强烈,说明他对苏梨月产生了不恰当的情感。 苏槿戈的性子温和的人尽皆知,大伙儿都称他为温润公子。 现在却为了苏梨月公然和他挑事。 苏梨月也察觉出哥哥的戾气,怕他踩着傅砚辞尾巴闹出什么事,想开口圆场,碰巧服务员端着菜肴上桌,她借此转移话题。 “哥哥,这是你爱吃的松鼠鳜鱼,尝尝和苏城的有什么区别?” 苏槿戈性子虽温,但骨子里是个倔的,看在苏梨月的面子上,他没在逆傅砚辞的鳞,拿起筷子给苏梨月夹了块樱桃肉,“这么久没回家知道你想家乡的味道了,这是伦敦比较正宗的苏菜馆,快吃吧。” 苏梨月莞尔,“谢谢哥哥。” 看见两位男人动筷吃饭,苏梨月才松口气,结果樱桃肉还没吃到嘴里,她就又听见苏槿戈的不浅不淡的声音。 “忘了傅董是港城人,吃不惯我们苏城的饭菜,要不再给你点份云吞面?” 傅砚辞面不改色地给苏梨月夹了块鱼肉,轻掀唇角,“之前没试过,现在蛮喜欢的,不牢苏总费心。” 苏槿戈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可思议从眼底划过,再抬眸看过去时,瞧见苏梨月一脸娇羞地接受傅砚辞给她夹的鱼肉,声音低低的说了句谢谢,不知什么时候她悄无声息的坐在了傅砚辞身边,在他对面。 苏梨月见哥哥还预想再说些什么,在心里已经打好怎么转移话题的草稿,就在她准备接话时,苏槿戈起身接了通电话。 看着苏槿戈走到一旁接听,苏梨月才敢转头望向傅砚辞,一双眼睛灵动顽皮,还携着隐隐的笑意,“傅董刚才指的不是苏帮菜吧?” 傅砚辞弯唇,“你觉得呢?” 苏梨月见他这样信心更盛,头一歪,道了出来:“当然是我啊,你早就喜欢我了,对不对。” “你说的都对。” 话落,苏梨月感觉到有人悄悄勾住了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指,她吓得正要缩回,对方宽大温热的手掌便穿过指缝紧紧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手像带了电流,苏梨月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部分是因为被傅砚辞牵着,另一部分是因为不远处的苏槿戈。 这要是被他看见,指定知道她已经和傅砚辞在一起了,要是被哥哥知道,他肯定会勒令她停止行动。 当初答应他的只是调查,可没说要和傅砚辞在一起啊! 她慌张的神色被傅砚辞收入眼底,他唇角小幅度地弯了下,然后低头附在她耳边低语:“怎么感觉我们像在偷。情。” 察觉出傅砚辞的心情还不错,苏梨月见苏槿戈还在打电话,才敢搭腔调侃,“这样多刺激,傅董不喜欢么?” 傅砚辞轻轻捏了下她虎口的肉,笑道,“你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苏梨月也学他的模样呛他,“你嘴不硬吗,不硬的话当时怎么会拒绝我,现在又追到伦敦来?” 下一句接话的不是傅砚辞,而是结束通话走回来的苏槿戈。 “在聊什么呢?” 苏梨月吓得想缩手,好在傅砚辞不动声色地拿过一旁的西装外套盖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将这撩人的罪证掩在外套下。 苏梨月也装作没事发生接过苏槿戈的问话,“我们在聊魏老师呢,哥哥,魏老师向我发出邀请,邀请我加入国剧院。” 苏槿戈似是习惯性的动作,又给苏梨月夹了块虾仁,夸赞道:“我们月月最棒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的。” 席间傅砚辞没再开口说话,台面只有苏槿戈和苏梨月偶尔聊及的家常话,桌下,被外套盖住的双手紧紧交缠,傅砚辞拇指指腹轻轻揉捏着苏梨月的指尖。 片刻过后,傅砚辞刚放下手机,苏梨月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bb,这样才叫刺激] 第38章 第38章你抱我。 吃过中饭,苏槿戈本想带苏梨月到伦敦分公司看看,无奈接到一通紧急电话不得不离开了。 当晚,傅砚辞带着苏梨月前往伦敦国际机场私人飞机坪,从摆渡车下来,苏梨月站着不动。 傅砚辞转身问她:“怎么了?” 苏梨月指着湿漉漉的地面,骄纵地朝他张开手,“地板湿了会弄脏我的裙子,你抱我。” “……” “……” 在飞机前站成一排恭候的机组人员看见苏梨月这般任性的模样,都不禁为她倒吸一口气。 虽说她是第一个坐上傅董私人飞机的女生,但傅董说到底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按她如此胡闹的程度,傅董下令把她丢海里都算仁慈的。 然而,在机组人员的注视下,傅砚辞竟然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然后面带笑容地走向苏 梨月,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走上飞机。 所有人震惊于此,因为她们在傅砚辞脸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宠溺。 这样无奈、顺从、宠溺地词语从不可能在傅砚辞身上出现,他的世界根本没有这样的字眼。 但自从苏梨月出现后,他的世界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飞机起飞后,苏梨月和傅砚辞一同吃了晚餐,继而傅砚辞接了通电话,苏梨月听是工作内容便没打扰他,躺在沙发上追剧,直到抵不住困意才睡下。 苏梨月再睁眼是被傅砚辞叫醒的,湾流G550已经抵达京城国际机场。 傅砚辞轻轻的吻落在她额心,然后伸手替她将散乱的头发挽至耳后,鼻腔溢出的嗓音透着几分柔,像寒冬的一杯热可可,醇厚又温暖。 “公司有事要赶回去处理,我先送你回家,好吗?” 于是,苏梨月睡眼惺忪地被傅砚辞送回香榭园,分开前,傅砚辞对她说了句“微信联系”,苏梨月刚睡醒头脑转不过来,直到回了家躺进浴缸里玩手机,她才明白傅砚辞那句微信联系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居然趁她睡着拿她的手机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苏梨月看着被他置顶的微信号,不禁笑出了声。 “傅砚辞谈恋爱居然是这样的。” 她喃喃了句,然后点开与他的对话框给他敲了一句话发送。 [你好,哪位?] 那边过了一会儿回复:[傅砚辞,你的男朋友] 浴缸升腾的热气萦绕着苏梨月,将她的皮肤烘的泛红,她和傅砚辞聊了几句,见对方去忙了才慢悠悠结束了泡澡。 时差没倒过来,苏梨月也不打算强迫自己睡觉,窝在客厅看了几部电影,直至天光微凉,她给自己做了份早餐后才去学校上课。 后两节舞蹈训练课,在休息期间许浊带了几位抱着箱子进来的人,场面十分熟悉。 唐一慧挪到苏梨月身边,压低了声音对她说:“这个场景我怎么觉着这么熟悉呢,似曾相识。” 苏梨月对着镜子整理头发,透过镜子看向不停把东西搬进来的人,没等她说什么,唐一慧忽然打了个响指,“对,上次是蒋浩南为了给你送吃的,给我们所有人都点了轻食餐,这次不会也是他吧。” 话音刚落,许浊拍手招呼大家过去,“姑娘们都来,这是投资人给大家点的下午茶,大家辛苦了。” 大伙儿自从上回饭局知道投资人是傅砚辞后,个个心怀各异,有担心害怕,也有喜悦期待的。 大家都知道傅砚辞从不做对自己没利益的事,他能下血本投资舞团就说明这个舞团对他来说有利用价值,或给舞团接许多演出,又或是看上了某一个人。 只是后者的可能性没人敢信。 除了唐一慧。 唐一慧给苏梨月递了杯咖啡,轻轻用肩膀撞了下她,“月月,傅董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苏梨月搭腔,“嗯,因为他送的是咖啡。” “……” 唐一慧觑她,“少打岔,我就没听过傅砚辞会投资对他没赚的项目,我们舞团还不是盈利状态他为什么会投资,总不能因为做慈善吧。” 苏梨月忽而笑起来,捏了捏唐一慧高挺的鼻梁,“小脑袋瓜还挺聪明,你这么聪明,那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保密性吧?” 她的回答侧面证实了唐一慧的猜想,她立马用力点头,然后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手势,表示她不会说出去。 “哦对了。”唐一慧从音响后拿出一个快递,“今早去拿快递顺便帮你拿了。” 苏梨月不解,“我没快递啊。” 唐一慧上道的给她使眼色,“说不定是某人给你买的呢。” 唐一慧单纯是爱吃瓜的性子,尤其是对行踪神秘的傅砚辞。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次的外向会换来一辈子的内向。 因为那个被她说是礼物的快递,是一条带血的假腿。 苏梨月保持开快递的姿势,捏着箱子两侧,神色淡然,似乎没有受到恐吓快递的影响。 唐一慧心感愧疚,起身打算帮她把快递扔了,却被苏梨月拦住。 “扔了干嘛,人生第一次收到这么好玩的快递,不得拍照记录一下呢。” 说话间,苏梨月拿来手机对着每个角度都拍了几张照片。 唐一慧略讶异,震惊之余又开始感叹苏梨月的精神状态。 挺好。 但苏梨月清楚,她能收到恐吓快递最大可能要么触及了别人的利益,要么是她调查的事。 可寄过来的不是其他,而是假腿,指向性明显跟舞蹈有关。 与舞蹈有关的就是过段时间的荷花奖比赛了。 唐一慧不放心,劝说她报警处理。 苏梨月一边应下,一边把照片都发给了傅砚辞。 这位可比警察好使多了。 在当晚,那个带血的快递出现在施晴和严斯的视线中。 施晴见了坐不住,拍桌起身,“我靠哪个龟孙子敢做出这种事,看我不查他个祖宗十八代!” 苏梨月见她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的架势,立马按住她,“别冲动,这种无名快递贸然去查怕是会被反将一军。” 严斯点头附和,“苏梨月说得对,这种只敢躲在背后搞动作的人就跟阴沟老鼠似得。” 施晴愤愤坐下,“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任由人家欺负啊。” 苏梨月笑说,“等他什么时候坐不住了会自己出洞的。” 她喝了口酒,问,“陈夕雯呢?” 施晴一手托腮,一手按着酒杯在桌面摇了摇,“她啊,今晚被她爸拉着去参加个晚宴去了。” 苏梨月了然,“得,美其名曰晚宴,就是相亲去了。” 施晴点头,“要我说啊,她才22岁她爸这么着急做什么呢。” 严斯看不爽快递,让人把快递丢了,才说:“从见面到确定还要考察一段时间呢,你们看陈夕雯一副不碰情爱自由的模样,她爸不着急才怪呢。” 说完,他叹了口气,“豪门婚姻哪个能够自己做主的。” 苏梨月低眼看着手中的特调酒,喃喃了句:“陈董这么着急也是怕以后出事女儿有个能托付的人吧。” 施晴对这些不感兴趣,翘着二郎腿看向苏梨月,“你怎么样?在伦敦玩的可还行?” 苏梨月哼笑,“一天天娱乐新闻光顾着看我的版面了吧。” 施晴恃宠而骄地抬了抬下巴,“那可不。” 苏梨月也没打算瞒着他们,如实道来,“在是在一起了,但是获取信息还需要点时间。” 严斯还是那句:“注意点,凡事多留个心眼。” 苏梨月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对施晴来说,在八卦面前其他都不值一提。 她紧盯着苏梨月,追问道:“小月月,你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把傅董哄的一愣一愣的,我在京城这么多年,傅砚辞的名号向来是不近女色,有多少人上赶着追他他都不看一眼,这下倒好,他居然为了你追到伦敦去了,牛啊苏梨月。” 末了,施晴问她,“你真的对傅砚辞一点喜欢都没有?” 苏梨月摇了摇头,不语。 她不知道。 又或者说她在克制,她怕查到最后的结果真的和傅砚辞有关,到那时她不知该怎么处理和他的情感。 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苏梨月不敢太贪婪。 想到这,一整天没睡的苏梨月头痛,提出先撤。 可她刚站起身准备下楼,在二层走廊尽头看见从贵宾室出来的几位男人,为首的男人一席黑色长款风衣,身材挺拔,走起路来似裹挟着 风,和这里吵嚷的人群格格不入。 苏梨月瞅着眼熟,但因楼道来往的人多,她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 与此同时,施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人好像是傅砚辞哦。” 苏梨月闻言猛的又望了回去,恰巧这时他身边的人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对方也抬头看过去。 好在苏梨月反应迅速,立马装醉趴在桌上,利用铺散的长发盖住脸。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苏梨月脑子飞快思考该怎么办。 彼时,严斯和施晴悠悠的声音接连飘进耳膜。 “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他怎么朝我们这过来了。” 苏梨月闻言透过乌黑的头发看过去,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和第一次在苏城见面那样,每一个脚步都似踩在空谷里,荡起的回音在敲击着苏梨月的骨头,让她不由得心生恐惧。 见他径直往这边走来,苏梨月用力闭了闭眼,想死的心都有。 “……” 第39章 第39章胸前的衬衫被她捏出几道…… 开春后,傅憬言消停了一段时间,但傅砚辞的忙碌并没有因为他的消停而减少。 去伦敦是行程以外的安排,在决定去伦敦前,傅砚辞有连轴转的会议和应酬,但因临时起意的伦敦行,让这些事务不得不往后推。 抵达京城的一整天,他都没合过眼,轮番在华盛的会议室开会、听汇报以及检查沙坝村进度。 夜幕降临,他结束了最后一场会议,又接到林灏电话说是调查有新进度,这才来到了苏梨月所在的清吧,离开时林灏瞧见了熟悉的身影,对傅砚辞说了句:“诶那不是小苏妹吗?” 傅砚辞犀利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你和她很熟?” “……” 林灏舌尖顶了顶腮帮,知道这老狗吃醋了,不敢多言。 傅砚辞也察觉到角落喝醉的身影,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没等他走近,口袋的手机响了。 他解开屏,屏幕上赫然显示苏梨月发来的微信。 [傅砚辞,你在哪儿?] 傅砚辞抬眼看了下还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人,回了句: [怎么?] 苏梨月:[我下课了,来接我呗] 利用头发长的优势,趴在桌上的苏梨月侧着身子屏住呼吸给傅砚辞发信息。 直到坐在一旁气定神闲的施晴对她说傅砚辞走了,苏梨月才敢大口呼吸。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施晴一边笑她一边给她口喷,“你当心玩过头了。” “放心。”确定傅砚辞离开后,苏梨月冲进独属的更衣室把有烟酒味的衣服换下来,然后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扔给严斯,“从这里去京舞要十五分钟,我们从后门离开,考验你和傅砚辞司机车技的时候到了。” 严斯酷爱赛车,对京城的路段熟的像他开发的似得,清吧到京舞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程,严斯只用了十分钟,他把苏梨月送到京舞后门,离开前再次提醒她口喷喷多些才走。 苏梨月从后门进去,然后从舞房的方向再往大门赶,她跑到校门口时,傅砚辞的宾利刚到,她快步跑上前,假模假样地对他说:“这么快到了呀,刚刚在排练耽误了点时间。” 见她跑的气喘吁吁,傅砚辞张开双臂拥住她,“跑出来的?” 苏梨月乖顺地点头,“嗯,为了能早点见你。” 傅砚辞被哄开心了,唇角虚勾,“饿了吗?” “有点。” 傅砚辞牵起她的手走向停车位,“想吃什么回家让管家做。” 苏梨月却摇摇头,“可我想吃你做的。” 傅砚辞思忖了几秒,帮她拉开车门的同时,应声道:“行。” 驾驶位的翟叔了然,立马给水郡湾管家打电话购买食材。 两人回到水郡湾,管家把所需的食材送上门。 傅砚辞站在料理台前处理食材,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石榴问苏梨月,“吃吗?” “不吃。” 苏梨月换了鞋就回房把有味道证据的衣服换下来。 她在换好衣服后在客房里反复确认无异味后,才回到厨房。 傅砚辞高大的身影系着围裙站在料理台前,苏梨月募得看恍惚了眼。 在她的印象里,傅砚辞一直是个雷厉风行、不近人情的人,现在却为了她一句想吃在厨房忙活。 这个画面,她这辈子都不曾想过。 她停步于岛台前,傅砚辞便转过身来,把手里的碗放到她面前,“现在呢?” 苏梨月讶异地睁了睁眼,很快又敛下复杂的情绪,盛了一勺石榴放进嘴里,抬头时,她的脸上绽开粲然的笑,“嗯,男朋友剥的石榴真甜。” “是吗?”傅砚辞眉尾轻扬,“我尝尝。” 苏梨月天真地舀了一勺石榴喂他吃,谁知男人突然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他像在品尝美食似得,细细地吮吸着她的下唇,好一会儿才松开她,低头笑道,“确实甜。” 苏梨月靠着岛台,芊芊玉手捏着勺子将石榴喂进自己嘴里,仰头望向傅砚辞的目光含着浅浅的水雾,似喜似羞,唇上沾了石榴的汁水,像一颗饱满的樱桃,漾出说不清的媚态。 她开口时,眼波扫向傅砚辞,像极了狐狸故意挑逗猎物,“还想吃吗?” 傅砚辞看出她是故意为之,可偏偏他就吃她这一套。 姑娘站在灯下,白皙的皮肤被照的透亮,她穿了件宽松毛衣,领口因她的动作而微微往下掉,露出圆润的肩头。 看着姑娘媚态横生的模样,傅砚辞垂着的手悄然握紧,最后忍无可忍地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用力环着她的腰,让她密不可分的贴向自己,他吻得很霸道、很重,不一会儿苏梨月就被他猛烈的进攻吻的喘不上来气。 静谧的空间让荷尔蒙肆意绽放,缠绕的唇齿间蔓延着香味,一时间分不清是石榴汁的清香还是姑娘本身的香味,他贪婪地加深了这个吻,舌尖在她口腔里继而探秘。 暴风雨般的亲吻让苏梨月应接不暇,她的身子不一会儿就软了下来,像一滩水似得倒在傅砚辞怀里,修长的脖颈向后倒弯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倒映在地上的影子似一只白天鹅。 她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直到她呼吸不了傅砚辞才放过她,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鼻尖和她相蹭,亲昵又暧。昧。 傅砚辞呼吸沉沉地看着苏梨月,眼底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绪,“身上什么味道,这么香。” 苏梨月的心‘咯噔’漏了一拍,幸好早准备了应付说辞。 她故作疑惑地闻了闻,然后说:“噢是唐一慧新买的香水,味道很奇特吧。” “后调是果酒香,确实奇特。”傅砚辞洞察人心的一双黑眸凝着苏梨月,语气却轻快地表示:“我还以为你喝酒了呢。” 面对对方的质疑,苏梨月装作听不懂,就连脸色都没出现一点纰漏,好似今晚在清吧喝酒的真的不是她。 她眨眨眼,“我喝不了酒,你是知道的。” 傅砚辞没能从她脸上找出破绽,索性放弃了。 捏了捏她的脸颊,低低地笑了声,“知道,先去坐着吧,我下面给你吃。” “……” 苏梨月捧石榴碗的手猛地顿住,沉默了两秒,猝不及防笑出了声。 刚走离两步远的傅砚辞听见身后脆生生的笑声,似乎也秒懂了什么,转过身,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心。 “小脑袋瓜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苏梨月不觉尴尬反而光明正大笑了起来,像个被偏爱而有恃无恐的孩子。 见她捧着碗笑得肩头乱颤的模样,傅砚辞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带笑意,“想吃?” “……不。” 苏梨月不笑了,捧着碗到客厅地毯坐着玩手机,转过身背对傅砚辞的同时,唇角的笑弧倏地收敛,随后长舒一口气。 对付傅砚辞这样严谨的人,苏梨月自知换衣服和喷口喷作用不大,所以才会回到舞房又从舞房跑到校门口,为的就是把身上的味道散一散,再沾染舞房的味道。 可她周密的心思还是有一疏。 她没想到他居然用吻来试探她喝没喝酒。 苏梨月舀了一勺石榴塞嘴里,望向傅砚辞背影的双眸,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老狐狸。 等苏梨月义愤填膺地把一碗石榴吃完,傅砚辞的拉面也做好了。 餐厅传出扑鼻的香气在空中弥漫,刚吃完石榴的苏梨月又被饥饿支配,空中 的香味一点点儿在勾起她的食欲。 苏梨月走到餐厅时,傅砚辞正好把切好的橙子也端了上桌。 餐厅的柔光灯下,桌上的拉面显得愈加诱人。 席间,苏梨月不忘给予情绪价值,一边吃一边夸,夸得傅砚辞浑身不自在。 他轻咳了声,转移话锋,“最近和舞团的人有矛盾吗?” “最近没有,但有一个长期把我视为敌人的人,算吗?” 傅砚辞放下筷子,捏起餐巾轻压唇角,略颔首,“她有能力从海外寄假肢快递给你么?” “有,但没必要。” 苏梨月喝了一口汤,才说,“以我对她的了解,对我有不满会当面阴阳怪气,犯不着大费周章从海外寄一个无名的包裹给我,若她真想吓我又怎么会不让我知道这是她干的,她可享受看我被吓坏的样子了。” 傅砚辞听她说完,只是浅淡应了声,“知道了。” 苏梨月托着腮一脸好奇,“你的意思是,你查到快递是谁寄的了?” 傅砚辞动了动唇角,隔桌看她,含笑道,“我有说查到了吗?” “以傅董的能力,查这点小事情不是手拿把掐的,”拍完马屁,苏梨月追问道,“是谁啊?” “傅憬言。” 苏梨月眉头微蹙,没忍住吐槽了句:“这人还挺记仇,开春的事记到现在。” 傅砚辞没搭腔,摩挲着尾指的徽章戒指,心中涌起了漫天的疑团。 傅憬言会对付苏梨月不奇怪。 他能做好和她交往的打算,就证明做足了安全准备。 可他往后查,发现傅憬言和苏妗禾联系格外密切。 原本没交集的两人忽然走得近,让傅砚辞心里莫名翻涌着浓烈的不安感。 上次绑架只是开始,才过去多久,傅憬言竟然还敢把手伸到苏梨月这来。 思及此,戴着徽章戒指的手已经攥成拳,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明显凸起,昭示着他的怒气。 心中的怒火刚萌芽,姑娘娇软的声音不疾不徐传了过来,拖长了尾音。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这么恐怖的快递,傅砚辞你说他要是知道我独居的话,会不会把恐吓快递寄到我家去,我好怕喔。” 苏梨月说正经事和有求于他的神态语气完全是两个样,细软的嗓音落入傅砚辞耳畔,他唇角略扬,看出了她的意图。 “接着说。” 苏梨月起身朝傅砚辞走去,“我一个人住害怕,这次是快递,万一下次有人闯进我家我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可怎么办,所以,我想了个万全的法子,” 刻意的停顿,苏梨月坐在傅砚辞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子,歪着脑袋冲他眨了眨眼,“要不我住过来吧。” “可以。” 傅砚辞单手托住她的腰肢,“想住过来不用绕这么大个圈子,你现在是我女朋友,只要你开口,我能满足的一定都满足你。” 苏梨月眼波微动,“什么事都可以吗?” “当然。” 应允完,傅砚辞低头去亲她的唇。 可这次还没碰到,就被苏梨月推开。 姑娘站起来,匆匆地对他留了一句“我要洗澡了”就跑进客房了。 接触傅砚辞这么长时间来,每当傅砚辞给苏梨月承诺时,苏梨月意志都会不坚定一次。 他说的太过真诚,以至于苏梨月都快忘了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曾几何她动过无数恻隐之心,想把调查的事同他说要他帮助她。 可一秒后,她被理智抽回现实。 她分不清哪个时候的傅砚辞才是最真实的他。 她怕当年的事真的与傅砚辞有关。 如果真和他有关,那么告诉他无疑是自断活路,连带着施晴和严斯一起葬身火海。 苏梨月躺在浴缸里,她闭着眼脱了力任由自己浸入水中,直到濒临死亡的感觉涌入脑海,她才猛地坐起来,晶莹的水珠从眉骨、鼻尖、发梢滴落。 洗过澡的苏梨月本想躺床上玩手机,可想到住进来要和傅砚辞拉近关系后,她随手抽了件睡袍披上就去了客厅。 傅砚辞正懒怠地坐在沙发看手机,界面暗暗的,好像在微信聊天框,不知和谁发消息。 苏梨月放轻脚步走前去想看得清楚一些,可还没等她靠近,立马有察觉的傅砚辞握着手机反扣在沙发上。 苏梨月的神情状态切换自如,立马像受了天大委屈似得撅起了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傅砚辞回头看他,眉目间浮起困惑之色,微抬的眉梢在无声地询问。 苏梨月走到沙发旁,娇嗔道:“我们都在一起了,还这么见外。” 傅砚辞仰头看她,唇畔掠起一点笑,嗓音磁沉,“你如果愿意,我也可以不见外。” “?” 正当苏梨月不解之际,手腕被一只大手抓过,猝不及防旋了半圈后,她坐在傅砚辞腿上,还没等她缓过来,他微凉的唇吻在她嘴角,像是羽毛轻扫过。 短暂的分开,他抬眼看着她,漆黑的眸中蕴着隐忍的情动,他的手移到她脑后,头微偏,唇再度覆了上去,与饭前不同的是,这回的吻比较柔和,很快,苏梨月跟着他进入了状态,胸前的衬衫也被她双手捏出几道显眼的褶皱。 苏梨月仰头承受着他循序渐进的吻,他们的脸靠的很近,近到她能闻见他身上的松木香,特别好闻,这一瞬间的悸动让两人抛去了所有束缚和心事,仿佛这个世界都是他们的背景板。 情迷间,苏梨月不知不觉环住傅砚辞的脖子,任由他加深这个吻。 傅砚辞的手在她背后游走,似乎在强制的隐忍和克制,可无奈怀里的姑娘太过勾人,在苏梨月抬头承受他的吻时,傅砚辞心中最后一根防线崩断。 “唔——” 身前冰凉的触感让苏梨月倏地挺直腰,酥酥麻麻地感受让她跌落另一个处境,但比起神奇的感觉,更多的是抗拒。 苏梨月用力推开傅砚辞,瞪圆了眼“你”了几声,又被傅砚辞捧着脸咬住唇。 唇齿交缠间,苏梨月隐约听见傅砚辞的声音从赤贝中挤出来。 “bb,我候中意你。” 第40章 第40章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寒潮走了,京城迎来了初春的暖朝,白日的京城阳光和煦,天气暖和,但入了夜,空中依旧弥漫着寒流。 室外微风浮动,室内暖气供给。 苏梨月的两颊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霎时间红彤彤一片。 就在男人准备下一步动作时,她口袋的手机不合时宜响彻客厅,暂时将情。迷的二人拉回现实。 苏梨月不敢直视傅砚辞如火炙热的眸,顶着通红的脸低着头跑回了房间。 她开了窗,站在窗边任冷风吹进屋,强行使自己冷静才接电话。 “什么事?” “明晚,澳城地下拳场。”- 当年万景工程项目负责人有五个,上回在下河村见完钱衡,严斯和施晴总觉有蹊跷,便顺着这条线索调查下去,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前些天,钱衡离开下河村见了个人,对方看起来也是个赌徒,两人聊天内容十句有九句都关于下注和赌钱。 严斯带着宁多查不查错的原则,把那个人的资料调查出来。 没想到居然是个目标人物——樊文康。 樊文康是当年万景工程施工单位项目负责人,他同钱衡情况相同,当年过后忽然变得富有,迷上了赌拳,还为此卖掉老家的房子,现在住在澳城一城中村子里,每天都会去澳城地下拳场,一去就是一天。 苏梨月几人前来碰碰面,看是否能得到些线索。 然而在她找到樊文康的同时,也碰上了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人。 傅砚辞。 昏暗的地下拳场纸醉金迷,拳台上正在举办沸腾滔天的格斗,狂欢轰鸣声阵阵如浪潮传了过来,此起彼伏。 一旁,贵宾休息区,一位身穿皮大衣的男人身姿略懒怠坐在主位,低头玩弄尾指的徽章戒指,他不语,身前的人便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生怕惹面前这位爷不高兴。 从樊文康佝偻的背,苏梨月能看出来他很怕傅砚辞,他像高位的统治者,稍一指,那人便会消失。 想来也是,这才是真正的傅砚辞,令人害怕的,恐惧的三爷。 “哎苏梨月,”施晴撞了撞苏梨月手肘,示意她看傅砚辞的手,“瞧见那枚戒指了没,你要是能拿到那枚徽章戒指,在华盛和傅家就等同于拥有傅砚辞的同样地位。” 道上对傅砚辞这枚戒指的说法众说纷纭,施晴消息多,知道的也较多。 苏梨月玩笑道,“都什么年代了,傅家难不成只看物不看人?” 施晴摇摇头,“傻孩子,这枚金徽章戒指象征着权力,是傅家老头子专门找人定制的,只传给继承人,所以傅砚辞不允许有人碰他的戒指,我听说先前有个女的不知死活非要碰,结果手臂遭殃了,也不知道在医院养了多久,有没有后遗症。” 苏梨月漫不经心的模样,看似没把话听进去,实则内心已经盘算着找时间碰一碰这个传闻中的徽章戒指。 她明知道就算拿到戒指也不会有用处,可还是想试一试。 也不知是想测试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还是真觉有作用。 拳场吵杂,加上离傅砚辞所在的位置有些距离,三人不知道傅砚辞和樊文康说了什么,只看到樊文康卑躬屈膝地弯腰鞠了个躬,离开了休息区。 苏梨月见状,立马追出去,可刚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侧身对严斯和施晴说:“你们去追他,我怕跟傅砚辞有关系,留下来观察一下。” 她换了个离休息区较近的位置,终于能听清里面的声音,可第一句落入耳畔的却是尖锐跋扈的阴阳腔调。 “现在舞团里可乱着呢,我听我朋友说啊,芭蕾舞团的现象就是,男女组合上台前要互相解决一次,不然男的抱着一女的怎么可能会没感觉。” “不光是芭蕾舞团,京舞那位中C不也是,她这么浅的阅历,怎么可能还在上学就能轻松拿到这么多荣誉,不是出卖身子是什么,这都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了。” “唉,哪个圈子不是这样,金融圈更乱哩,我们女生啊,生来就是为男人服务的,只是别人比我们会作,命比我们好罢了。” “你有这身材还怕什么,床上扭一扭什么想要的不都来了。” 女人的聊天募得戛然,站在傅砚辞身后的保镖朝端着醒酒瓶的女人招手。 女人盼了一晚终于有机会接近傅砚辞,故意把包臀短裙往上拉了拉,踩着高跟鞋婀娜走过去给主位的傅砚辞倒酒。 苏梨月受不了她这种里外两副面孔的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见女人优雅又妩媚地帮傅砚辞倒酒,心里莫名的情绪越来越浓,非常不是滋味。 正当苏梨月要离开时,耳旁传来惊声尖叫,她扭头看去,傅砚辞捏着根燃了一半的雪茄摁在女人手背上,镜片后的眸缓缓抬起,凝在女人惨白的脸上,见她痛得花容失色,他不但不收手,反而更加大力摁住雪茄。 就算传出火烧肉的气味,周围也没一个人敢阻拦。 没人知道傅砚辞为何发怒,即使没有理由这么做,也没人敢拦着,因为大家都怕被牵连。 女人手里的醒酒瓶在被雪茄烫上的时候就被吓得没拿稳往下掉,不偏不倚砸在自己脚上,玻璃碎片划破白皙的脚背,酒和血黏糊糊地挂在脚背上,手背和脚背一同传来剧烈痛感让她嘴唇泛白。 可尽管这样,傅砚辞也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见女人精致的脸因疼痛而扭曲,他扯了下唇角,低沉的声线透着不悦,“你刚刚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女人不知道哪句话惹这位爷不高兴了,但手脚的痛觉让她没有精力思考,她想推开傅砚辞捏雪茄的手,可又不够胆去碰他,只好抓着自己被烫的手腕痛苦呻吟,“傅董我错了,我不该在工作时间窃窃私语。” 傅砚辞冷笑了声,加重了力,“你诋毁的不仅是苏梨月,更是所有女性。” 听他点出名字,女人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事被烫,她懊悔地闭了闭眼,弯腰认错,“对不起傅董,我不知道她是你的……是我口不择言,我该死,求您放过我吧,我保证我不会再乱说话了。” 担心傅砚辞不肯放过自己,为表诚意,女人边说边扇自己巴掌。 不知她扇了多久,苏梨月看着她越来越红肿的脸,没人敢为她发声。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散步谣言的人,确实该死。 苏梨月不想理这些腌臜事,目光从女人的脸平移到傅砚辞镜片上。 居然和他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按她对傅砚辞的说辞,她现在应该在学校集训,不可能会出现在这。 于是,苏梨月像老鼠见了猫似得,在和他视线对上的一刹那,弯腰躲进人群,利用熙攘的人潮离开了地下拳场。 …… 苏梨月回到京城先去了趟严斯那儿,了解了樊文康的情况后,才回到水郡湾。 她到家先把身上的味道洗干净,傅砚辞都还没回来。 苏梨月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被车灯连成条的河流,回想起严斯向她汇报的结果: “问过话了,这个樊文康和那件事没有关系,他就一旁支人物,那笔钱是钱衡给他的封口费,樊文康说当年出了事他也是后面才知道的,但因为他看到最后一个见安叔叔的人是钱衡,钱衡才给了他一笔钱封口。” “最后一个见爸爸的是钱衡?” “对,我们已经在开始重新调查钱衡了,我总觉得上次他跟我们讲的话不太对,太完美,反而有问题。” 偌大的客厅静的落针可闻,苏梨月的影子被灯光拉的颀长,她望着底下的车流,瞳孔的聚焦模糊了又清晰,最终定格在玻璃窗倒映的自己。 苏梨月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这么巧的事,他恰好今晚出现在拳场,又恰好找到樊文康。 今晚出现在拳场的傅砚辞绝对不是巧合。 思及此,她柔和的眸光顿时冷冽,却在下一秒听见开门声时,又隐了下去。 苏梨月转身,看见扶着墙换鞋的傅砚辞,她装模作样地问,“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 对方没有接腔,脚步虚实地走过来。 苏梨月察觉他的状态不对,等他走近了才闻到浓烈的酒气,赶忙扶住站不稳的傅砚辞,“怎么喝这么多啊。” 傅砚辞紧紧抱住她,消瘦的下巴抵在她肩头,“工作。” 苏梨月才不信,就凭他在圈内的地位,有谁敢这么灌他酒,除非他自己想喝,否则没人能让他喝。 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苏梨月扶着他到沙发坐着,然后起身想去给他倒杯水,可她还没站起来,就又被男人从后抱住。 傅砚辞喝了酒变得特别黏人,一双手臂紧紧环着她,下巴靠在她肩上,薄唇微动,轻声地吐出两个字,“抱抱。” 苏梨月安抚性的拍拍他的手臂,柔声哄他,“我去给你倒杯水,很快就回来,乖。” 傅砚辞摇摇头,不肯松手。 她没了法子,只好由着他。 “bb。” “嗯?” “你会不会骗我?” 话语落地,像一块大石头重重砸进苏梨月的心湖,溅起了许多水花和涟漪,她微怔,心虚地抿了抿唇,没等她给出答复,又听见傅砚辞磁沉的声音。 “我好爱你。” 面对他的告白,苏梨月呼吸有些急促,她慌了。 相处的这些天,她能感受傅砚辞对她的好与特别,她怕辜负了他的真心。 明明这么高傲的一个人,她以为他不会为她动情,才会为了调查接近他。 可接触后才知道,傅砚辞原本也是个性情柔弱的人,傅家内斗,连他的亲生父亲都想杀了他。 苏梨月不敢往下想,她怕自己会动摇,于是只回复了他后面的告白,“我也爱你。” 然后扶着他进房间,把男人放在床上后, 苏梨月才去客厅给他倒水。 她端着水回到房间,发现床上躺着的男人不见了,倒是听见浴室传出淋浴的声音。 “傅砚辞,酒后不能洗澡。” 她什么也没想,赶紧推门而入。 可里面的男人已经洗着了,她看见衣不蔽/体的傅砚辞,惊慌的叫了一声,然后重重把浴室门关上。 “服了。” 羞红脸的苏梨月放下杯子就想走,可走到房门口她忽的停住脚,回头环顾卧室一圈。 苏梨月还是第一次瞧见傅砚辞房间的布置,冷冷清清,只有陈设的家具,没有多余的点缀和装饰,和他人一样,神秘又冷漠。 她的视线从桌上的电脑扫过,最终落定在半关的柜门上,她轻步上前,拉开衣柜门,里面果真有一个上了锁的保险柜。 苏梨月是个做事细微谨慎的人,她考虑到保险柜会有密码痕迹,没有贸然尝试输入密码,而是蹲在那儿托腮思考哪些数字会和傅砚辞有关。 没等她想出结果来,浴室里的水声停止,苏梨月连忙把柜门恢复成原先的模样,然后把杯子拿回手上。 傅砚辞见到她,像失忆了一样,“在干什么?” “怕你洗死在里面,所以我在外面等着,随时进去救你。” “……” 傅砚辞气笑了,“你穿成这样在我房间里,不怕我对你做什么么?” 听言,苏梨月才发觉刚刚蹲下时,把睡袍领口扯开了,她里面穿着单薄的吊带裙,这一开胸前的风景变得若隐若现。 她立马拉紧衣领,脸像熟透的水蜜桃,白里透红。 偏偏傅砚辞还不放过她,弯下腰端详她的脸,“我的大小姐,脸还是这么容易红。” 苏梨月把杯子塞他手里,“你这暖气太热了。” 她快步想离开这个房间,走到房门口,又回头看向傅砚辞,“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关了灯的客厅,只剩电视映出的光亮。 苏梨月特意选了部恐怖片,播到恐怖惊人的片段时就顺理成章地窝在傅砚辞的怀里,然后不起来。 傅砚辞刚洗完澡,穿的是一件宽松的睡袍,因为室内有供暖的关系,他打底只穿了裤子,睡袍里的上身是真空的。 经过苏梨月做作地一套害怕动作,傅砚辞的睡袍领口已经被她扯开,她趴在傅砚辞胸膛前,一边听着他逐渐紊乱的心跳声一边看电影。 傅砚辞低眸看着怀里不安分的脑袋,抬手轻轻地拍了下,低声警告道:“提醒你,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苏梨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乖乖的不敢造次了。 两人刚安静看了几分钟,沙发上傅砚辞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拿起查看,看见是徐晚宁来要零花钱,他没回她,将手机静音打算继续看电影,就听见怀里的姑娘轻飘飘的声音,“傅砚辞,你手机的锁屏密码是什么啊?” 见傅砚辞没接话,苏梨月又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看别人谈恋爱都可以互用对方手机,但是因为你工作的特殊性……” 她的话还没说完,食指被握起在微凉的屏幕上轻点,傅砚辞拉着她的手在解屏界面输入了六位数字。 苏梨月顺着杆子问,“这些数字有什么含义吗?” “我们第一次在苏府见面的日子。” 苏梨月仰头看他,继续打探:“这个日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嗯。” 傅砚辞放下手机,双手紧紧环住她,鼻腔萦绕着姑娘身上的香味,和他身上的沐浴露是同一款,两人用着同一种沐浴露,相拥在沙发一起看电影,这样的场景是傅砚辞不敢幻想的,他把脸埋在苏梨月头发里,声音闷闷的唤她,“bb。” “嗯?” 傅砚辞抱紧她,“我好爱你。” 他再一次的告白,苏梨月心里已经平静了不少。 “我也爱你。” 她淡定的接话。 电影进入尾声,苏梨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傅砚辞捏了捏她的脸颊,“去睡觉吧。” 话音刚落,苏梨月一头钻进傅砚辞怀里,缱绻绵软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 “我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傅砚辞眸光微顿,唇角小幅度地弯了起来,只是很轻的应了个带着疑惑的鼻音,让姑娘说下去。 在他怀里的苏梨月抬起头来,泛着水光的眸子看着他,给这静寂的夜色增添了缠绵和缱绻。 “我想跟你一起睡。” 40-50 第41章 第41章宝贝儿,你还挺招人喜欢…… 渐入尾声的电影响起了轻缓的音乐,姑娘的话语伴随音乐飘入耳膜。 傅砚辞摘下金框眼镜,轻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怎么了,我跟我男朋友一起睡觉都不行吗?” 苏梨月双手环着他的腰,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小鹿,“还是说你不愿意?” 傅砚辞低声笑了下,微抿下唇,扔出一个“行”,然后单手将苏梨月公主抱起,另一手拎着她的拖鞋,阔步回了房间。 苏梨月为了更能摸透傅砚辞房间的秘密,在提出和他一起睡觉时就已经做好了牺牲一些东西的准备。 可意料之外的是,傅砚辞把她放在床上后,只是关灯钻进被窝,搂着她就睡了,没有下一步动作。 苏梨月抱着胸前的被子,暗自松了口气。 嘴巴说自己不是正人君子。 但行为还蛮绅士的。 苏梨月唇角微弯,暂时抛掉冷血无情的标签,给他安上了温柔绅士的新标签。 可这一晚,苏梨月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睡着。 她不认床,只是活了20年,第一次被人搂着睡觉,她实在是不习惯,在傅砚辞臂弯下不知翻来覆去了多久,她都仍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苏梨月背对着傅砚辞,不习惯的想再翻个身,腰上的手却忽然收紧,男人的脸埋在她颈窝,在她肩头落下轻飘飘的吻后,蔓延到脖侧,最后在耳垂的位置停下,轻轻地开口,声线微哑,带着浅淡地倦意,“再不睡,你就没机会睡了。” 刚说完,搂着苏梨月的手稍用力,她和傅砚辞之间的空隙被填满,苏梨月背部紧紧贴着傅砚辞的身体,不出意外的也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苏梨月才明白,他根本不是没有谷欠,只是在强忍罢了。 “……” 她不敢再乱动,索性装死- 往后的一个星期,苏梨月都是在傅砚辞的房间睡的。 起初两人都不太适应,但傅砚辞没拒绝,苏梨月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到点了就去傅砚辞房间睡觉。 久而久之,两人都习惯了这种模式。 一周后,荷花奖比赛拉开帷幕。 这次参赛的舞蹈苏梨月选了独舞《花神》,她在后台完成妆造后,问傅砚辞到了没,与此同时,收到了苏槿戈的信息。 :[月月,祝比赛圆满成功,哥哥公事出差没能参加,实在抱歉,给我们家小公主赔礼道歉] 底下附上了转账。 苏梨月笑着给他发了条语音:“谢谢哥哥,也祝哥哥事事顺利,钱我就收下啦,不必抱歉。” 苏槿戈:[小财迷,你在外地上学不够钱跟我说,照顾好自己] 苏梨月:[嗯,我知道的] 苏槿戈:[明天什么日子,你没忘吧?] 苏梨月:[你忘了我都不会忘,我明天就回去了] 苏槿戈:[行,我提前去机场接你] …… 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灯光暗下,下一位参赛者登台。 苏梨月从后台走出来,一席量身定制的粉色长裙款款开道,多层的裙摆在她走路的步伐下缓缓摆动。 昏暗的舞台,苏梨月摆好姿势,音乐紧接奏响,她一身舞衣,头插鲜花,踩着每一个节拍翩翩起舞。 姑娘轻盈的双手美若蝴蝶,伸手、抬腕,将每个动作的轻重都拿捏到位,圆润的指尖捏着一支鲜花,妖娆又清纯。 活脱一位活花神 。 苏梨月看见了坐在第一排的傅砚辞,她并没感意外,他如今是学校的投资人,坐在那儿是情理之中,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她的演出。 曲毕,苏梨月在掌声和光芒中提着裙摆鞠躬退场,她原想回到后台换下舞蹈服再去找傅砚辞,可她刚从舞台下来,就迎面碰上了翟叔。 翟叔像上次那样,恭敬地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并说:“少爷在休息室等您。” “谢谢翟叔。” 翟叔把苏梨月带到休息室门口,帮她打开门后,自觉离开了。 苏梨月脚步极轻地走进休息室,本想偷偷吓一吓傅砚辞,可没想到休息室里空无一人,反而在桌上看见了一束夺目的萨尔曼莎月季花。 是她喜欢的鲜花。 苏梨月走近,才发现有张贺卡,她弯腰拿起来看,行云流水的字体和低沉的嗓音一同传来。 “祝美丽的苏小姐演出成功。” 她落入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傅砚辞从后将她环住,下巴轻抵她的肩,头一歪,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苏梨月脖颈的肌肤上。 “跳得真好,宝贝儿。” 苏梨月侧头,在他的鼻尖亲了下,莞尔,“谢谢三叔。” 听出是故意,傅砚辞扶在她腰间的手挠她,“叫我什么?” 苏梨月怕痒,顿时像只毛毛虫似得扭来扭去求放过,“我错了我错了,傅董。” 傅砚辞还是不满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苏梨月抓住他作恶的手,“男朋友,谢谢你,我的男朋友。” 傅砚辞和她面对面,双手搭在她肩上,弓着背与她平视,“我刚刚怎么叫你的,学给我听听。” 他的嗓音像带了蛊惑,语气格外虚柔,轻轻地就勾住了苏梨月的心弦。 苏梨月微抿唇,心里憋着一股坏朝傅砚辞靠近,在他耳边很轻的唤他:“宝贝儿。” 然后在傅砚辞侧头看她时,吻住了他的唇。 傅砚辞身体一顿,瞳孔倏地震了下,讶异过后,他双手从后抱住她,两人密不可分的贴着,傅砚辞张开嘴迎接着姑娘的吻。 苏梨月很快就进入佳境,软软的倚靠在傅砚辞胸前,她仰着头迎合他,可在下一秒,不合时宜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意识到身在何处的苏梨月被吓一跳,拉着傅砚辞就往内设的更衣间跑。 她刚关上更衣间的门,就看见许浊从外进来,对着空旷的休息室唤了几声“傅董”。 幸好躲得及。 她的口红已经被亲花了,要是被小灵通看见像什么样子。 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苏梨月松了口气,身子就被一双手改变位置,她被傅砚辞抵在墙边,狭窄的更衣间里,姑娘口红晕到唇边,被男人以霸道的姿势圈着,旖旎的氛围愈来愈烈。 傅砚辞瞧见这样的场景,不由哼笑了下,“苏梨月,你怕看还是我怕看,有我这样的男朋友很见不得人吗,嗯?” “不是的。”苏梨月压低声音跟他解释,“我没有隐瞒我们的关系,只是现在我和你孤男寡女在休息室,你的嘴上还有口红,我们怎么说都说不清。” 话落,许浊自言自语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进来,“奇怪,傅董的助理不是说傅董在休息室吗。” 傅砚辞弯下腰看着苏梨月,唇角稍抬,眼里满是戏谑和玩味,“亲我一口,我就去搞定他。” 苏梨月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连着亲了好几口,然后双手合十,“拜托,别让他知道我在这。” 傅砚辞反手用拇指抹掉唇上的口红印,唇角含笑,“等着。” 傅砚辞边整理外套边走了出去,面对许浊邀约比赛结束吃晚饭,他游刃有余的以还有工作为由拒绝了,然后同许浊边说话边离开休息室,给苏梨月留时间。 苏梨月重新回到化妆间,比赛也将近结束,她换好衣服忙不迭从工作人员通道离开,傅砚辞的车就停在门口。 她钻进车里,对傅砚辞说,“我明天要回趟苏城,哥哥生日。” “好。”- 次日一早,苏梨月便坐上傅砚辞的私人飞机离开了京城。 她到苏城时,正值中午。 苏城比京城暖和的多,苏槿戈接上苏梨月回到苏府,管家及佣人早已在门口站成排恭候。 “欢迎小姐回家。” 管家帮着提行李,苏槿戈带着苏梨月进屋,“好久没回来了吧,爷爷在后院种树呢,我去叫他。” 苏梨月站在客厅环视一圈,这儿几乎没有变化,苏府的物品和佣人流动率都低,在苏梨月的印象里,现在的苏府甚至和她刚来时候的苏府,几乎都没太大的变化。 老爷子是个念旧的,家具摆哪习惯了就不愿意变。 苏梨月望向内厅外的月洞门,同样的场景,恍如和时空重叠,在她的记忆中,她第一次踏入苏府的心情还历历在目。 苏锐锋和爸爸是好友,当年见她可怜,苏锐锋把她带到苏家养着。 当时的苏梨月在踏入月洞门时就知道,她以后要在这里生活,要乖,要听话,不然会没有人要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长大了。 可心中惦念的事却一直没有着落。 正当苏梨月陷入自责的情绪中时,从楼梯口传来一道阴阳腔调的声音。 “喲稀客啊,李妈呢,怎么这么不懂事,客人来了还不给客人倒茶。” 苏梨月没搭腔,径自走到吧台前,倒了杯水喝起来。 苏妗禾双手环臂,见她不理自己,抬步就往吧台走,“苏梨月我最讨厌你这样,苏家的家教你全忘了,真是丢我们苏家的脸,不知道别人跟你说话你要回应的吗?” 苏梨月放下杯子,四处张望,“人在哪?我没看见人啊,倒是看见一条乱吠的狗。” “你!” 苏妗禾气急败坏的指着她,“伶牙俐齿的,一点都不淑女。” 苏梨月推开她的手,“你淑女,如果被谢楚云看见你这副模样,你猜你又要被加补几节礼仪课?” “你少拿我妈压我。”苏妗禾双手撑在吧台边沿,忽的冷笑一声,“想攀上傅砚辞的计划失败了吧?” 苏妗禾前段时间出国封闭进修小提琴,对国内的事还是前几天回来和朋友聚会聊起来的。 只是听说苏梨月和傅砚辞的关系没有太大的改变,她断定,傅砚辞是看不上苏梨月的。 接话的不是苏梨月,是从后院回来的苏奇志。 见到子孙回家,他每次都是笑意盈盈地迎上,“月月回来啦,饿不饿,快,让王叔上菜。” 席间,谢楚云和苏锐锋都在,苏妗禾暂时收起了利爪,安静温婉地坐着吃饭,时而夸赞几句苏梨月。 苏槿戈在给苏梨月夹菜时,也不忘照顾到苏妗禾的情绪,只要苏梨月有的,他也给苏妗禾也夹一块。 谢楚云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从落座开始,就一个劲儿的夸苏梨月,从样貌、身材再到学习成绩。 “月月,我听说你昨天刚参加了荷花奖的比赛啊,那个奖的含金量很高,要是能拿奖我们月月真的是爸妈的骄傲。” 苏锐锋补充道,“不拿奖也是爸妈的骄傲,没事的,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苏妗禾笑道,“妹妹,你在京城有没有交到朋友啊,你这么不爱说话,姐姐真怕你被人欺负。” 苏梨月优雅弯唇,“谢姐姐关心,如果没人来添乱,我的生活会更好。” 苏妗禾装作听不懂她的话,看似帮妈妈解围,实则想把话题往苏梨月身上引。 “我听说,你在京城和傅家那位走的很近,是吗?” 在说话时,苏妗禾就细心地观察所有人的表情,最终她把注意力落在苏槿戈身上。 “哥哥,你不是说过我们过了22岁才能 谈恋爱吗,妹妹不仅现在谈,还找了个年纪这么大的。” 苏槿戈放下筷子,扭头看向苏妗禾,如墨的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严肃,“小禾,吃饭时就专心吃饭。” 末了,他才补充:“苏家确实有未满22不能恋爱的规定,但没说不能交朋友,我相信月月和傅砚辞的关系是清白的。” 战术停顿时,苏槿戈看向苏梨月,“是吗?” 是询问又像肯定。 面对爷爷和爸爸的关注,苏梨月就算和傅砚辞真心相爱,她也只能否认,因为苏家确实规定了没满22不能恋爱。 “是,爷爷和傅爷爷关系好,上回傅砚…三叔参加爷爷寿宴后,傅爷爷就托三叔在京城多照顾我,只是这样,没有多余的。” 事实确是如此,苏梨月也没算撒谎。 只是往后的事,就无法启齿了。 其实在上回苏梨月被傅砚辞带上私人飞机去京城之后,苏奇志实在不放心找过傅正平,表示孙女在京城上学,傅砚辞人好,还让他的孙女搭乘私人飞机回去,便让傅砚辞在京城多照顾他的孙女。 其实他是怕傅砚辞这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去傅正平那要一个照顾,总好过苏梨月被傅砚辞欺负了。 他开口:“好了,都吃饭吧,是我找傅老头让人家多照顾月月的。” 苏奇志知情这件事,苏妗禾掀不起波浪,也就闭口不说话了。 午饭后,大家开始张罗今晚的生日宴。 苏妗禾怕苏梨月比她快,所以抢在她前面把精心准备的礼物拿给苏槿戈,苏梨月看在眼里,无语地吐槽了句:“幼稚。” 因为苏槿戈在圈内的地位,他的生日收到了许多祝福和礼物,以及有些人特意为他办了场盛大的晚宴,都被他统统以要陪家人为由拒绝了。 晚上却来了位让苏家人无法拒绝的不速之客。 苏槿戈不喜欢高调,成年后的每一次生日都在家和家人一起过,他喜欢家人围着蛋糕一起吹蜡烛的温馨场景,这些年因为工作忙碌,好几次都在国外一个人过的生日。 今年好不容易齐人,苏府上下忙碌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大家爱吃的饭菜。 在开席前,管家前来汇报。 “老爷,有贵客。” 能在苏家被称贵客的人很少,苏奇志似乎猜到对方是谁,连忙叫管家迎进来。 苏梨月一头雾水,坐在位置支着下巴望向门口,没一会儿,管家带着一位身形高挑的男人走进来,男人穿了件黑色风衣,内搭了成套灰色系的西服,他阔步走来,走路似带了风,衣摆轻轻摇曳,为他添了些神秘感。 他深邃的眸压在镜片后,嘴角挂着一丝很淡的笑,即便这样,他的气场仍让人感到压迫和害怕。 苏梨月瞳孔倏地睁大,傅砚辞?他怎么会过来。 不可置信地和他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没一秒,她就避开了,生怕被苏妗禾发现什么端倪。 坐在苏梨月身旁的苏槿戈一点儿情绪都不想藏,见到来人是傅砚辞后,低语了句:“靠,他怎么来了。” 苏奇志带头上前欢迎,“砚辞好久不见了,来,里面请。” 傅砚辞把带来的礼品交给管家,黑眸微转,睨向苏槿戈,“恰好在苏城办事,听说今天是苏总生日,不请自来,大家不会介意吧?” 站在最后的苏梨月听了抿抿唇,忍住没笑出来。 谁敢介意他傅砚辞? 别人都巴不得他去参加,请都请不来。 说这话明显是故意的。 真是老狐狸。 苏奇志笑呵呵地,“怎么会呢,来者是客,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傅砚辞在苏梨月对面的位置坐下,就听见身旁的苏槿戈说话:“希望傅董是真的来苏城办事。” 傅砚辞扭头和他对视,唇角虚勾,“当然,特意来参加苏总的生日也算正事。” “……” 苏槿戈越来越觉得傅砚辞变了个人。 以前听见这样阴阳怪气的话,傅砚辞向来是不理会的。 现在不但不理,还学着阴阳腔调回击。 生日会因傅砚辞的到来,有些人变得多话,有些人变得沉默。 谢楚云想在傅砚辞面前讨个好形象,席间好话说尽,表现出好夫人、好妈妈的模样。 她一边夸赞两个女儿,一边给苏梨月夹了块花生酥。 “我这个小女儿啊,在京城舞蹈学院,傅董应该知道吧,她啊,因为要控制身材,很多东西都不吃,我可愁死了。” 傅砚辞视线凝在苏梨月碗中的花生酥,语气清冷,“贵女对花生过敏,苏夫人难道不知道吗?” 他的眼就像一只匍匐在地准备进攻的猛兽,漆黑地不见底,神秘又令人恐惧,尤其在他说话时,嗓音带了几分斥责。 谢楚云没想过他会让自己如此下不来台,眼神示意苏妗禾圆场,苏妗禾才开口替她解释,“不是的,因为姐姐去京城上学后不常回家,这好不容易回一次家,妈妈太高兴了,所以就弄巧成拙了。” 说罢,她困惑地看着傅砚辞,“不过傅董,你是怎么知道我妹妹对花生过敏的啊?” 傅砚辞反问,“想了解这个很难吗?” 苏梨月见情况不对,担心傅砚辞越说越多暴露了,索性找个借口离席,“我去拿瓶酒。”、 她慢吞吞走到地下酒窖,边走边给傅砚辞发信息让他过来,她刚点击发送,就被一双手搂入怀。 苏梨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挥拳,手腕被傅砚辞抓住,委屈说道,“谋杀亲夫啊。” 苏梨月见是他才卸下防备,开门见山质问他,“你来我们家干什么?” “想你了啊。” 傅砚辞捧起苏梨月的脸,低头在她嘴唇亲了下。 “我……” 苏梨月启唇想说话,听见地窖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她立即噤声,见脚步声渐行渐近,她拉着傅砚辞躲在两面酒柜间的缝隙。 脚步声越来越近,对方走进来还唤了苏梨月的名字,苏梨月听见是苏妗禾和苏槿戈,紧张的心脏差点漏半拍。 “月月,你在吗?” 苏槿戈停步,又叫了几声苏梨月的名字,见无人回应,才说,“估计拿到酒回去了。” 苏槿戈转身想离开,被苏妗禾拦下,“哥,苏梨月和傅砚辞前后脚走的,你难道就没有怀疑什么吗?” 苏槿戈表情倏地严肃,“小禾,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知道,不要再乱说话了。” “他们怎么样你比我还清楚,只是你不愿意接受罢了。” 苏妗禾递给他几张照片,“你是信苏梨月嘴巴说的,还是信这些清清楚楚的照片,她和傅砚辞早就搞在一起了。” 苏槿戈把照片还给苏妗禾,语气略淡地问她,“你跟我说这些目的是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对苏梨月做什么,我觉得她跟傅砚辞搞在一起是件好事,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回苏家,也不用跟我分享一个哥哥和家人了,多好啊。” 苏妗禾打听过了傅砚辞是什么样的人,按照他这样笑面虎的性格,苏梨月跟着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苏妗禾,够了!” 从小到大,苏槿戈几乎没凶过苏妗禾,少有的几次还是因为苏梨月。 之后,苏妗禾对苏梨月意见很大,她把哥哥的严厉都归到苏梨月身上,认为是苏梨月害的。 以至于现在莫名被苏槿戈吼,苏妗禾委屈地眼泪决堤,气愤地冲苏槿戈吼道,“你才够了!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苏梨月是什么心思, 你喜欢她!对不对?” “你跟她是不可能的,你觉得爸妈会同意吗,趁早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 苏妗禾尖锐地声音稳当落入苏梨月耳畔。 她先前怀疑苏槿戈有那样的想法,所以上回点到为止提醒他了。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连苏妗禾都看出来了。 正当苏梨月的思绪越来越沉重之时,站在她身后的傅砚辞伸手扶住了她的脖颈,拇指稍用力,用指尖顶起她的下巴,破使苏梨月直视自己。 “宝贝儿,你还挺招人喜欢。” 苏梨月眨眨眼,迎上傅砚辞的视线,像只邀功的小狐狸,“可我只喜欢你呀。” 傅砚辞低下头,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口,以作惩罚,“可我怎么像你藏起来的情/人。” 苏梨月抱着他的腰,撇嘴撒娇,“家里人不允许我22岁之前谈恋爱的,要是被发现的话我要被禁足,这样我们就见不了面了,谅解一下嘛,宝贝。” 傅砚辞最受不了她撒娇,她小嘴一撇,他恨不得命都给她。 握着她脖子的手微微用力,抬起她头的同时间,他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身后酒柜上摆满了酒,苏梨月不敢往后靠,只好往傅砚辞身上贴。 他微凉的唇,熟练地分开了她的双唇,握着脖子的手缓缓移至后脑,在这样狭窄的环境,每一处空气都充斥着缱绻。 唇齿交缠,苏梨月心跳紊乱,但不是因为亲吻,而是害怕被发现。 她扶着傅砚辞结实的手臂,欲想推开他,可又怕推开的动作太大反而惊扰苏槿戈,只能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仰头迎合。 人在紧张情况下,耳朵就变得灵敏起来。 苏梨月发现苏槿戈和苏妗禾的争吵不知道什么时候听了。 “什么声音?” “谁在那。” 苏槿戈听见某处的酒柜有声音,存疑地往前走去。 苏梨月被越来越近的脚步吓得不敢呼吸,低头躲开傅砚辞的吻。 “不管他。” 头顶冷冰冰落下一道声音,苏梨月就被男人抬起下巴,霸道的吻再次落下来,这次他双手托着她的脸,让她无处可躲,只能乖顺地承受着他的吻。 第42章 第42章攻城略地。 偌大的房间,回响着一阵接一阵铃声。 而手机的主人,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对于一直作响的手机她置若罔闻,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涂抹护肤品。 又过去了几分钟,手机另一端的人还在不放弃的拨打电话。 苏梨月被他吵得烦了,跺了下脚走到床上捞起手机接通了响了一晚上的手机。 电话刚接通,那边的男人率先开口,生怕她再把电话挂了。 “bb我错了。” 苏梨月想骂人的气瞬间消了大半,“错哪儿了?” 傅砚辞认错态度十分诚恳,“不该在那种情况还亲你。” 苏梨月沉默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开口,“傅砚辞,我们家的氛围没有你看到的这么和谐,有些事一旦公开,你护得住我吗?” 听筒里清晰传来傅砚辞低低的笑声,“把吗字去了,我肯定能护得住你。” 即使苏梨月已经消气,但还是傲娇地‘哼’了一声,“我困了,再见。” 往后两天苏梨月都没搭理傅砚辞,就连他发来的早安晚安,苏梨月都是敷衍回复。 原本计划第二天回京城的计划也推迟了。 借口说还在生气,实则回了趟老家看望爸爸妈妈。 她回京城那天,是傅砚辞亲自开车来接的。 苏梨月上了车没说话,傅砚辞捏了捏她的脸颊,笑说,“还气着呢,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气性这么大。” 苏梨月瞪圆眼看他,双手抱臂,“你的意思是说我小气?” “不敢。”傅砚辞沉沉的笑了声,启动车子前,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地对她说,“这样挺好的。” 比刚认识的苏梨月更有趣- 当晚,傅砚辞带苏梨月出席了一场私人宴会。 当苏梨月挽着傅砚辞进入会场,不出意外的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虽然今晚只是小型私人的好友聚会,但傅砚辞身边人都十分了解他的脾性,身边连个异性都没有的傅三爷,身边居然多了个姑娘。 林灏看见这活久见的一幕,和身旁的乔时翊面面相觑,然后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三爷,闷声干大事啊。” 乔时翊虽不常来京城,在宁城倒也刷到过关于傅砚辞的花边新闻。 这些捏造的新闻对傅砚辞来说太常见了,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样貌,身边根本不缺女人。 只是他这个人性格毒辣,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更别说女人了。 乔时翊哼笑,“这就是传闻老三娇养的那朵富贵花。” 林灏双手抄兜,看着不远处刚走进的一对俊男靓女,“可不嘛,这些天关于两人关系的讨论越来越多,老三带她参加宴会,不就等于昭告圈内他和苏梨月的关系,走,看看去。” 入场后,傅砚辞在苏梨月耳边给她介绍在场的人,许多都是苏梨月在新闻或是杂志周刊看过的人才,直到她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陈夕雯?” 陈夕雯站在长桌旁,闻声转身时,身后的波浪长发随风扬起,而后落回雪白的背后,看见两人挽着的手,她装作讶异地捂嘴,“月月,傅董,你们……” 苏梨月偏头偷笑,觉得她演技好,在她启唇想要介绍傅砚辞时,身后传来调笑声。 “老三你这可不讲义气啊,都和小苏妹在一起了还不告诉我们。” 林灏姿态散漫地抄着兜,嘴角浮起浅浅的弧度,他站定在两人身旁,侧身想和苏梨月说话时,余光瞄见另一旁的陈夕雯,悠哉和散漫都转化为震惊。 “你怎么在这?” 陈夕雯从他出现就没给他好脸色,不咸不淡地开腔呛他,“关你屁事。” 林灏不可置信地‘嚯’了声,“陈家大小姐这么泼,难怪没人要跑去相亲呢。” 陈夕雯放下酒杯,走到他面前,稍抬下巴看着他,红唇亲启,“我再说一遍,关你屁事。” 眼看着两人就要掐起来,苏梨月赶忙拉着陈夕雯先去一旁冷静。 问了才知道,那个和陈夕雯网聊的对象和前段时间在机场拿错行李的自恋狂是同一个人。 都是林灏。 “我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网上聊天看起来文质彬彬,还爱旅游爱看书,跟这样的自恋狂居然是同一个人,我的天呐。” 陈夕雯气的扶住额头,用力的深呼吸。 苏梨月笑说,“这么说你俩还挺有缘分的。” “缘分。”陈夕雯嗤笑,“孽缘就有份。” 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陈夕雯又继续道,“还有,上个星期我去相亲,你猜他怎么着,他居然跑去跟人家说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很相爱,害的人家尴尬离场,也害的我挨了我爸一顿呲。” 苏梨月说:“林灏不会是喜欢你吧?” 陈夕雯食指在苏梨月面前晃了晃,“我问他原因,他说单纯不想看见我幸福。” 说完,陈夕雯气的舌顶腮帮,就差叉腰回去找林灏算账,还是苏梨月拉住才没让她走。 接下来的宴会时间,苏梨月都怕一个不留神陈夕雯和林灏掐起来,整晚密切地关注二人,幸好两人都知道分寸,尽管再不爽对方,也只是远远地怒视- 晚宴结束,翟叔驱车将两人送回水郡湾。 作为傅砚辞的管家,傅砚辞的所有行程翟叔都应当知情,即使傅砚辞没和他说苏梨月住在水郡湾,但经他悉心的观察,两人的关系早就进一步了。 所以在苏梨月上车后,他也没多嘴问送回哪里,而是默认一起回水郡湾。 翟叔车技稳当,一路车子都开的平稳缓和,让喝了些酒的傅砚辞少了难受。 他如往常一样,靠着椅背闭眼假寐,沉默了一路。 苏梨月看见他喝了不少酒,坐在位置隔三差五地朝他睇过去。 最后没忍住开口关心,“傅砚辞,你喝醉了吗?” 傅砚辞没睁开眼,但握住了她的手,轻声接话,“你说呢。” “傅董久经商圈,像你这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会醉,都没人敢灌你酒。” 傅砚辞听言,缓缓睁开了眼,斜睨她,“明里暗里说我老是吧?” 专心开车的翟叔听见后座的对话,强忍笑意。 从前可没人敢这么对少爷阴阳怪气说话。 少爷可算碰上硬茬了。 苏梨月笑呵呵地抱住他手臂,“哪能啊,我的意思是傅董这么厉害,怎么会轻易就醉了呢。” 停顿了下,她仰起头看着他,“不过,你今晚带我参加晚宴,把我介绍给你朋友认识,是为什么啊?” 傅砚辞屈指轻轻弹了下苏梨月额头,“用你聪明的小脑袋想想。” 苏梨月想听他亲口说出来,故作想不出摇摇头。 傅砚辞搂着她肩膀,低头在她耳边,磁沉地吐出四个字:“宣誓主权。” 说完,他使坏地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吓得怀里的姑娘身子一颤。 苏梨月下意识望向驾驶座,看见翟叔正在专心倒车入库,没察觉后座发生了什么,她才松口气,娇嗔地给了傅砚辞胸膛一拳,“不想理你了。” 逗的傅砚辞仰头笑起来。 下车后,苏梨月羞得不想面对翟叔,下了车就走,也不等车里的傅砚辞。 还是翟叔跟上来劝说,“苏小姐,我还有点事,还需要麻烦您扶少爷上楼。” 苏梨月停步回头,看见傅砚辞坐在车里没动静,“他又没喝醉。” 翟叔还是那句:“麻烦您了。” “……” 无奈,苏梨月只好扶着傅砚辞上楼。 这一路她都计划着一进家门就把他扔在玄关,看他怎么装下去。 可当她关上门后,屋内的情形就由不得她控制了。 厚重的大门关上,苏梨月就被拥进宽厚的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她,在他高大的怀里,苏梨月显得格外娇小,尽管她一米六几,也仍像只小手办似得。 傅砚辞一语不发,将脸埋进她的肩头,双臂收紧,加大了力抱紧她。 察觉到他异常的情绪,苏梨月双手从他臂弯下穿过,交缠在背后紧紧地回抱他,试探性询问,“你怎么啦?” 他夹杂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脖侧,又热又痒,酥麻的感受一点点蔓延全身。 感觉怀里姑娘浑身战栗时,傅砚辞才缓慢抬起头,和她额心相贴,一贯清冷的黑眸浮动着温柔的波光,双唇微动,被压低的嗓音,带着某种引。诱的意图。 “帮我把眼镜摘下来。” 苏梨月不设防的看着他,单纯以为他戴着眼镜头晕,才抬手帮他把眼镜摘下。 可下一秒,他低头吻住了她。 “唔——” 在男人的刻意撩拨下,没有经验的苏梨月很快便软了下来。 傅砚辞拉着她的手环住自己脖子,结实的手臂托住苏梨月的臀,转身走了两步,苏梨月被放在餐桌上。 没等她缓过来,傅砚辞的吻再次追上来。 他站在桌边,欺身压了下去,像在品尝一样,将她的唇含。/住然后轻轻地吮,酒精夹杂着凛冽的松木香在苏梨月口腔和鼻腔萦绕。 “bb。” 傅砚辞捧着她的脸,短暂的放过她的唇,没了镜片,苏梨月清晰看见他幽黑的眸里像藏了一片海,而海的中央,是她。 “bb……” 傅砚辞一边低声唤她,一边在从她肩头吻至颈侧。 苏梨月今晚的宴会礼服是傅砚辞挑的,是一条香槟色吊带晚礼服,肩带拉下早已被他拉下,胸前的风景若隐若现,他开始攻城略地的落吻,像在宣誓主权。 密密麻麻的触感从颈侧蔓延到身前,苏梨月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进攻,双手往后撑,才勉强支撑住柔软的身子。 “傅,傅砚辞…” 苏梨月抱着傅砚辞的头,一双眼被欺负得水汪汪的,在黑夜里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球,闪烁着光,两片被吻得红润的唇一张一合,温软的嗓音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进傅砚辞心中的弦上。 “去房间,好不好?” 第43章 第43章老当益壮。 寂静的夜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和屋内荡着此起彼伏的闷声融在一起,像一曲精彩的乐章。 玻璃窗上的水迹丝丝缕缕,一滴接一滴的滑落,形成一道水痕。 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桃花在今晚悄然绽放,和这场雨一起,交融、相拥、相爱。 …… 第二天苏梨月醒来,已经是中午。 她翻个身想继续睡,身上的酸痛感让惺忪的大脑立刻清醒,苏梨月猛地睁开眼,地上散乱的衣裤映入瞳孔,连同昨晚的记忆一起,如浪潮般涌入脑海。 昏黄的环境,相拥的两人,旖旎的氛围。 以及酸痛的身体。 苏梨月嚎了一声,把脸埋进被子里。 昨晚被傅砚辞亲的糊里糊涂的,明明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可最终理智输了,她控制不住和傅砚辞的接近,便随了心了。 现在脑子清醒过来,她懊恼地想给自己两拳。 怎么就这么容易被傅砚辞的眼神蛊惑了呢。 明明昨晚只是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就发生了不可逆的事。 就在苏梨月捶床批评自己的时候,房门被推开,傅砚辞端了杯温水走过来,“醒了?喝点水吧。” 苏梨月羞的没脸面对他,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我不渴。” “不渴也喝点,昨晚叫了这么久。”他说。 “……” 苏梨月掀开被子,露出个脑袋怒视他,“傅砚辞,你真是个斯文败类!” 她都记不清昨晚来了几次。 每一回结束她都精疲力尽的躺着,还是傅砚辞抱着她去冲洗的。 苏梨月气不过,又补了四个字:“老当益壮。” 傅砚辞稍抬眉骨,讶异的眸子含着几分笑意,“你说什么?” 苏梨月知道他记仇,不敢在这样的环境招惹他。 怕他兽性大发又要来几次。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拿过他手里的水喝了大半杯后塞回给他。 “你的这枚戒指设计的挺特殊的。” 她转移话题。 傅砚辞低头看了眼,问,“喜欢?” 苏梨月点头,“可以给我玩玩吗?” 傅砚辞没有半分犹豫,将右手尾指的戒指摘下放她掌心。 然后起身到衣柜里拿衣服给她换。 苏梨月捏着戒指细细端详。 这枚就是大家望尘不及的家族徽章戒指? 对傅砚辞来说好像不重要啊。 不然怎么会在她说要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就摘下来给她了。 苏梨月拇指覆在徽章的‘傅’字上摩挲,她想,既然和傅砚辞的关系发生了变化,是不是可以尝试问问如果有一天她骗了他,他会怎么样。 在内心纠结了好一会儿,直到傅砚辞拿着一套衣服走回床边,苏梨月才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双唇微张打算开口。 却被一道突兀的铃声打断。 傅砚辞没发觉她的动作,低头接通了电话。 “说了?” 他在工作中和在苏梨月面前完全两个样子。 这么久的接触苏梨月发现,他对自己永远眼底有笑,说话也柔和许多。 但面对其他人,他始终都像大家口中的那样,冷血无情,语调无波无澜,令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把笑面虎演绎的淋漓尽致。 苏梨月听出他在处理事情,就没出声打搅。 “我最恨欺骗,你知道该怎么做。” “别折磨死了,留口气丢警察局门口。” 他的语调骤变,黑眸覆上几分薄怒,给人莫名的恐惧和压迫感,苏梨月捧着水杯喝水,明明是温水,在这一刻却好像在喝冰水似得。 她哪里还敢问。 还是尽快完成任务跑吧,否则小命不保。 傅砚辞挂了电话,阴狠的神色褪下,瞧见苏梨月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他轻柔地开口,仿佛方才通话的人不是他。 “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梨月把戒指还他,“没事,我有点困。” “那你再睡会儿,醒了让管家 给你送餐。” 傅砚辞附身在她额心落了一吻,然后帮她整理好被子才起身,“公司有点事,今晚会回来的比较晚,等我。” “嗯,你去忙吧。” 苏梨月脸上的笑意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瞬间敛下。 她用最快速度穿好衣服,趴在房门上听见门外的关门声,她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确定傅砚辞已经离开,才重返房间,直奔保险箱。 她把保险箱的型号拍照发给严斯,接着给他打了电话。 “这种没有密码痕迹。”严斯说,“但是输错三次后要等24小时才能再试,并且会报警到连接的手机。” 苏梨月想了想,将傅砚辞的锁屏密码输入进去,显示密码不正确就没再试了,“一天试一次,保险些。” 严斯打趣,“你现在能这么轻易碰到重要的东西,看来和傅砚辞的进展可观。” 苏梨月哼笑,“那是因为傅砚辞出去了。” 严斯‘哦’了一声,然后对她说,“今晚老地方,跟你说点事。” “行。” …… 当晚七点,苏梨月到‘深夜酒馆’时,严斯和施晴已经到了,依旧选了二楼角落的位置。 施晴刚调制一杯可乐啤,就看见苏梨月坐在对面的沙发,本想问她喝不喝,可一抬头就看见了苏梨月脖侧的红印,于是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调侃。 “嚯苏大小姐,你俩够激烈的啊。” 苏梨月用食指拨了些头发挡住脖子,随着摆手,“一边去,别拿我开涮。” 施晴连说了三个‘好’,然后笑着把可乐啤推到苏梨月面前,“尝尝,刚研究的新品,可乐味重,绝对不留气味影响你和傅董亲亲。” “……” 苏梨月忍无可忍抄起身后的抱枕朝施晴丢过去,见施晴还想说话,苏梨月指着她,从嘴里蹦出一句:“小嘴巴,不说话。” 施晴抱着抱枕,猛点头,“行,不说了,快尝尝。” 等她安分,苏梨月才端起杯子饮一口,然后给予中肯的评价,“不错。” 施晴不满意她的点评,“就这?” “味道不错,但可乐太多了,一口下去光喝到可乐味,一点儿酒味都没有。” 苏梨月放下杯子,还是给她提供情绪价值,“陈夕雯不请你来这调酒真是浪费人才。” 施晴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她倒是想请我,我不想来,眼下你的那件事还没查完,哪有空啊。” 聊到这,苏梨月不跟施晴掰扯了,看向在看热闹的严斯,“你说找我有事,是有什么新线索吗?” “金家和傅家要重启当年万景工程的项目。” 严斯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上次在澳城见过樊文康后我总觉得他有问题,这些天一直暗中调查他,发现樊文康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他不嗜赌,反而省吃俭用到处打工,赚到的钱都拿回家给老婆女儿了。” 施晴适时接话,“没错,他有老婆和一个女儿,但这件事没人知道,估计是怕被人找麻烦才隐婚,还装成赌性很强的赌徒。” 苏梨月听完,择了重点问,“你刚刚说金家和傅家要重启当年的项目?” “嗯。”严斯把照片给苏梨月看,“樊文康提供的消息,他突然改口,说安叔叔最后一个见的人是傅砚辞,这是照片,安叔叔在坍塌建筑出事后,第一个到现场的也是傅砚辞。” 苏梨月不解,“樊文康最开始为什么要撒谎最后一个见爸爸的人是钱衡呢?” 施晴说,“我查过了,那笔钱不是出自钱衡账户,打款人的账户查不到了,是海外的账户,我认为钱衡没有这个能力,能让一个海外账户消失。” “樊文康说他不敢得罪傅砚辞,所以拿钱衡垫背,后来怕坐牢才说的实情,但他话的真实性还有待考察。” 苏梨月看着手里的几张老照片,喃喃低语,“可傅砚辞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去现场,又为什么要重启当年的项目呢?” 苏妗禾跟她说过,傅砚辞不是好人,没准她寻找的大树,会成为掐死她的藤蔓。 傅憬言也给她看过照片,是爸爸和傅砚辞见面的证据。 种种证据都指向傅砚辞,就算苏梨月想为他开脱,可又怎么解释他同意重启当年项目这件事。 苏梨月捏照片的手猛地收紧,平整的照片被她揉成团攥在手心,眸光转冷,就连音色也沉了沉,“找个时间去碰碰樊文康。” 施晴叹了口气,“见不了了。” “为什么?” “樊文康死了。” 严斯说。 按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来看,就在他和严斯见面的当天晚上,严斯前脚刚走,他就被迷晕绑上石头丢河里了。 被打捞起来是在三天后,一个野钓者发现的。 苏梨月举着手中的纸团,顶上橘黄的氛围灯照下来,投射出黑影在木桌上,她垂眼看着桌上的黑影,缄默不语。 樊文康这条线一定牵扯到了某个重要的人,否则他不会被灭口。 默了好一会儿,苏梨月仰头把一杯可乐啤饮尽,才冷冷地说,“这个项目不能重启。” 施晴又叹了声,“可惜了那对母女,没想到沦为资本家的牺牲品。” 苏梨月能代入她们的心情,她知道这样的感受有多绝望,就像当年她没了爸爸那样,一个完整的家庭就这样被拆散,阴阳两隔。 心底深处的情绪破土,压得苏梨月心里难受。 她不由得多喝了几杯酒。 施晴和严斯见她触景伤情,连忙找了个八卦同她讲。 “陈夕雯和那位网聊好友见面了,你晓得不?”施晴问。 见苏梨月不搭话,一向不爱八卦的严斯也难得加入,“那个人你指定想不到,居然是她口中拿错行李箱的自恋狂。” 苏梨月轻笑,“你们怎么知道。” 她有了反应,施晴就说得更来劲了,“那天她拉着我们在这儿骂了林灏一晚上,什么纨绔子弟,什么二世祖,什么变。态狂臭屁虫都说过了,没有一句重复的。” 苏梨月靠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两指拎着酒杯,食指轻轻地在杯口画圈,漫不经心地,似笑非笑地,“林灏目前为止做的唯一好事,就是替陈夕雯挡住了不必要的相亲。” 严斯觉得有道理,“那倒是,林家在京城的地位还是数一数二的,陈董见是他搅乱的相亲局,自然是觉得他俩有戏,就不会再给陈夕雯安排相亲了。” 苏梨月短促地笑了声,把杯中的酒喝完,让施晴又给自己调了杯大都会,她拿到酒后,先喝了一口,然后才说,“还得是你,喝了你的特调酒,其他人调的我都喝不惯了。” 施晴伸手,“打住,啊,休想pua我,又想让我给你做专属特调师吧,没门。” “给我做专属特调师委屈你了啊?我给的薪资可比外面高多了。” 苏梨月说。 施晴嗤笑,“不是薪资的问题,是命,您别忘了您在傅砚辞那儿立的人设是乖乖女,要是被他发现你天天喝酒,他第一个宰了我。” 苏梨月给她保证,“你放心,他发现不了。” 话音刚落,从侧边响起冷冷淡淡的声音。 “苏梨月。” 他的声音沉冷低磁,尽管在吵杂的酒馆苏梨月也能马上分辨出是出自谁口。 完蛋。 苏梨月手里还端着没喝完的大都会,她不确定傅砚辞来了多久,听到了哪些,但她知道,她乖乖女的人设是立不住了。 这人设只是为了营造她软弱形象立的,倒了也无所谓。 可傅砚辞最讨厌别人骗他,这下好了,当场被人抓包。 死的不是施晴了。 是她。 苏梨月大脑飞速思考,可没等她想出狡辩的说辞,手臂被一股蛮力拽起来。 “跟我走。” 他重重扔下三个字,拉着苏梨月就去了走廊尽头的雅间。 严斯和施晴跟苏梨月见面这件事本就是秘密,他们为了不让傅砚辞注意,都默契的闭口 不语,尽可能当透明的背景板。 心中为苏梨月捏一把汗,望着关上的房门,替她祈祷。 傅砚辞把苏梨月带到雅间,重重将门关上,然后两手握着她的肩膀把人抵在门后。 苏梨月以为他要骂她,亦或是揍她,闭着眼做好准备迎接他的折磨手段。 可傅砚辞却只是用食指撩开她额前凌乱的头发,慢慢的,帮她把头发挽至耳后。 雅间里有些昏暗,微弱的光源来自橘黄的壁灯,灯光洒在傅砚辞背上,使他原本就毫无表情的脸变得更加难以辨识的复杂。 他平静的反应让苏梨月更加害怕。 垂在身侧的手慌的紧紧抓着裤子,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刚压低脑袋,头顶落下冷冷的嗓音,缓慢的细数她的罪。 “乖乖女,酒精过敏,怕黑。” 停顿时,傅砚辞捏住了她下颚,用力地强迫她抬起头,阴翳目色透着狠戾,“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姑娘不语,他就加重力,音色渗着薄怒的低吼,“说话!” 第44章 第44章苏梨月,你玩儿我。…… 今晚,傅砚辞刚处理完公司的事务到‘深夜酒馆’和季庭川见面,来安慰他这个被离婚的受伤心灵。 结果从雅间出来就看见在喝酒的苏梨月,他以为看错人了,可走近又听见对面的女人说她天天喝酒,傅砚辞不知该怎么形容当下的复杂心情,把姑娘拉到没人的雅间问话。 “对不起。” 苏梨月说。 倒是老实。 傅砚辞眼睑一低,视线落在苏梨月的面容上。 他没说话,静静地看她怎么编。 和傅砚辞相处这么久,苏梨月每天都有在总结,她知道傅砚辞最吃哪套。 她扁扁嘴,眉头微蹙,模样委屈的不得了,声线轻颤,还带着胆怯之意,“我怕你知道这些后,会觉得我和爷爷口中不是一样的人,嫌弃我不要我…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才不得已跟你说谎的,对不起……” 傅砚辞咬了咬后槽牙,心里就算有气都不知怎么说出来。 她的演技还是和以前一样精湛,可还是被傅砚辞识破了。 但即使知道她是演的,傅砚辞也还是被她这套表演拿捏。 她明知道他最受不了她哭。 傅砚辞握着她肩膀的手劲儿松了松,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清冷的语气带了些妥协,“我又没骂你,哭什么?” 苏梨月挤出几滴眼泪,“你凶我。” 傅砚辞气笑了,“你骗了我,还不准我有情绪了?” “可是你都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她说。 傅砚辞终于知道为什么季庭川说女人是一种很特别的生物了。 还真是,没理还不饶人。 “还不是因为你的形象太可怕了,在认识你的时候不敢跟你说这些,你知道刚刚的你有多吓人吗,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面前的姑娘喋喋不休地控诉他刚刚的行为和气场有多恶劣,傅砚辞仰头活动了下脖子,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强行终止了她的控诉。 …… 次日,傅砚辞临近十点才到公司。 关默不知道这些天老板的作息为什么会发生变化,换做以前,就算熬夜开会第二天他也会早早到公司,就像一台工作永动机一样。 现在却连着好几天晚来早走,实在不正常。 于是本着关心老板的原则,关默开口了,“老板,您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听言,关默也就没存疑,离开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傅砚辞接到关默连线的电话。 “老板,楼下有人找。” “谁?” “苏小姐。”关默说。 “带她上来。” “她说要您亲自下去接她。”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话。 今早在傅砚辞出门后,苏梨月点了份外卖,然后用便当盒装好跟在他身后就来华盛了。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她和傅砚辞确定关系后,虽没人拍他们照片登头条,但傅砚辞多次带她出席公众场合,并且在公众场合维护她,但凡是个人都看得出他们关系不一般。 所以华盛的前台也就没敢拦。 但大家对八卦依然好奇,比上次聚集的人更多,都假装外出堆积在电梯门口看热闹。 “叮——” 私人电梯门开了。 傅砚辞阔步走来,等他停步时,苏梨月把便当举起来,露出和当时相同雀跃的笑,“喏,你的早餐。” 但这次,傅砚辞的脸色没往下沉,反而唇角虚勾接过便当。 苏梨月快一秒收回,“我听说傅董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还是算了。” 笑意从傅砚辞的眼底溢出来,带了几分温柔溺爱。 他牵着苏梨月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他附身,在苏梨月耳边轻飘飘的留下一句:“我现在不光吃早餐,还爱吃你。” 苏梨月痒的缩缩脖子,推开他娇嗔道,“在公司呢,没羞没臊的。” 瞥见姑娘绯红的脸,傅砚辞难得清朗笑出声,搂过她肩头,“好玩吗?” 也是同样的话。 可语调和氛围完全不同。 苏梨月傲娇地抬抬头,“凑合吧。” 傅砚辞把苏梨月带到办公室没多久,关默便敲门进来向他汇报工作,他跟在傅砚辞身边最久,从老板最近的表现就能看出他对苏小姐的不同情感,但碍于项目的特殊性,他还是默了几秒,见傅砚辞没有动作,他才开始汇报: “关于重启工程项目的事宜,各位董事在1号会议室等您商讨。” “知道了。” 离开前,傅砚辞把Ocean安排给苏梨月,让苏梨月有事就呼她。 确认傅砚辞离开,苏梨月马上起身,一边从包里拿手套穿,一边走向他的办公桌。 她站在办公桌前,温热的阳光照在身后,切割出一块块不规则的图案印在桌面。 在苏梨月的翻找下,她终于在抽屉最下层发现了重启万景工程项目的方案,以及各类项目的交接书。 临近夏日,早晨的阳光不再和煦,渐渐变得热辣,金黄的光透过苏梨月照在交接书的末端,那儿剑拔弩张的签了名。 傅砚辞。 这三个字比屋外的太阳还刺眼,晃的苏梨月眼睛不适。 他居然真的打算重启这个项目。 苏梨月有些生气,可她不知道自己该气什么。 她接近傅砚辞不就是怀疑他害死了爸爸吗,现在有线索了应该高兴才对。 把文件全部放回原位,苏梨月面向落地窗,迎着阳光拨通了一串号码。 “把金子默约出来。” 挂了电话,苏梨月闭眼仰起头,任热辣的光照在脸上,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 第二天中午,金子默如期赴约。 只是他没想到约他见面的,居然是苏梨月。 面对金子默的震惊,苏梨月莞尔,“金少,我们又见面了。” 金子默不屑地打量一番,讥笑,“你还敢来找我,不怕我杀了你么?” 因为这个死丫头,傅砚辞把他洗钱的证据交给金老头,害得他被打了十几棍,还被送出国禁足了三个月。 回国后,金子默第一时间找苏梨月报复,可京城的天早就变了,大伙儿都在传苏梨月和傅砚辞的关系,让他不好下手。 傅砚辞那个人阴得很,谁知道得罪他又会有什么下场。 就在金子默准备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时候,苏梨月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苏梨月唇角的笑更深,深至眼底,可却看不见一点儿笑的意思,她的表情很淡漠,眼角眉梢都散发着冷漠和无情。 金子默不语,只是观察她的细微表情。 他怎么感觉这么像一个人。 傅砚辞。 面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丫头,现在一言一行都像极了傅砚辞。 然而,须臾后苏梨月轻轻道出的话,让他更为惊讶。 “金少,我今天是诚心来和你谈合作的。” 金子默皱眉,一 脸提防,“傅砚辞让你来的?” 苏梨月不答反问,“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看傅砚辞不顺眼,处处和他争项目,但没一个争的赢,包括现在的重启项目。” 不经意的停顿,苏梨月环抱双臂,观察金子默的表情变化,继续说,“我和你一样,也看他不顺眼,既然这个项目你得不到,不如和我合作,把这个项目毁了,如何?” 金子默没有答应,提出质疑,“你不是傅砚辞养的金丝雀么,怎么,他满足不了你?让你这么对付他。” “我对付他自然有我的理由,金少若能借此绊倒他,您在您父亲面前也能改一改往日形象。”苏梨月像头捕猎的雄鹰,眼神精准瞄准猎物,瞥见金子默眼神微动,她乘胜追击,“当然,金少有顾虑也没关系,合作是双向的。” “可以。”金子默点了根烟咬在嘴边,“虽然不知道傅砚辞怎么招惹你了,但只要看到傅砚辞难受,我就开心。” 苏梨月缓缓弯唇,“合作愉快。” 傅砚辞不会因为失去了项目就难受。 但他要是知道他的女人背叛他。 想到那个场面,金子默就想开香槟庆祝。 …… 和金子默见完,苏梨月回了趟香榭园拿东西,才去的水郡湾。 她刚坐下,就接到陈夕雯的电话。 “你在哪呢?” “家啊。”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已经把水郡湾当做自己的家了。 听筒里环境吵杂,陈夕雯的声音从杂乱中挤出来,略焦急的问,“你怎么在家啊。” 苏梨月觉得好笑,“今天放假,我不在家应该在哪啊。” “不是,你不知道吗,傅砚辞和蒋浩南干起来了。” 苏梨月倏地坐直身子,“什么意思?” “蒋浩南知道你和傅砚辞交往的事后,不死心的还向大家宣布你是他的人,扬言看谁敢跟他争,好巧不巧被傅砚辞听见了,就把人约到赌场,现在蒋浩南输的估计只剩苦茶子了。” “……我马上过来。” 苏梨月以为蒋浩南那种身边不缺女人的人,在知道她和傅砚辞的关系后,会放弃纠缠。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越挫越勇那一类。 全京城都知道苏梨月和傅砚辞的关系,没人敢招惹苏梨月,就连队里的于筱竺都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他蒋浩南居然还敢去碰傅砚辞的逆鳞。 也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还是喝醉酒的脑充气。 苏梨月一边往赌场赶,一边在心里骂了蒋浩南千万遍。 如果因为他这茬事搅乱了计划,她绝对饶不了他。 她到时,陈夕雯已经在门口等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 苏梨月问。 陈夕雯边带她往里走边解说现状,“还有谁不知道傅砚辞玩牌算概率的,谁能从他手里赢走一点钱算他厉害,蒋浩南这种小蝼蚁,现在正在输项目呢,赌注越加越大,我真怕他一上头把蒋氏企业都输给傅砚辞。” 苏梨月听完就能猜出傅砚辞是什么心思。 惹了他的人没有一个好过的。 蒋家家大业大,输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的。 但现在蒋浩南输到开始划项目,就说明傅砚辞认真了,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那点钱,还有整个蒋氏。 看来蒋浩南把他气够呛。 苏梨月进到地下赌场的时候,隔着人群就听见蒋浩南气势磅礴的声音。 “追加帕讯科技项目,傅董,跟吗?” 苏梨月加快速度从人群中挤进去,等她拨开人群走到里面又听见睥睨的声线。 “就一个?不如加个睿航。” 此话一出,不仅是苏梨月和陈夕雯,在场大多人都倒吸一口气。 谁不知睿航是蒋老最得意的项目,蒋氏当年就是靠睿航科技这个项目闻名,才做大到如今的蒋氏,如果蒋浩南拿这个做赌注,无非是把蒋老的心血拱手送人。 苏梨月虽不喜欢蒋浩南,但她在京城上学这么些年,蒋老对她都很照顾,实在不忍心让老人家的项目就这么被嚯嚯了。 “傅砚辞。” 苏梨月及时制止了蒋浩南欲要点头的动作,不大不小的分贝,因直呼三爷全名而飘荡全场。 大家认为苏梨月再得宠,也只是一时而已。 全内地和港城就算是谁见了傅砚辞都得尊称一声三爷或傅董,他们就没见过有谁敢直呼三爷名字的,即使关系好的朋友,调侃时也只敢说一句老三。 可大伙儿害怕的动怒并没有出现,反而傅砚辞瞧见苏梨月来后,朝她伸出一只手,牵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在她耳边低语:“怎么来了?” 接话的是对面的蒋浩南,“你想要我追加睿航,那么你的赌注呢?” 他坐在对面气的牙痒痒的,他追了这么多年都没追到的苏梨月,居然就这么水灵灵的坐在傅砚辞大腿上了。 关键是他居然在傅砚辞脸上看出了挑衅和胜利者的得意姿态。 蒋浩南气得不打一处来。 傅砚辞一手搂在苏梨月腰间,一手搭在桌上,食指漫不经心地在牌面上轻敲,眼眸清冷,俨如夜空的雄鹰,唇角轻扬,像见到猎物似得志在必得。 怕傅砚辞说出控制不了局面的话,苏梨月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蒋浩南,睿航和帕讯都是蒋叔叔的心血,你作为蒋家独子,我希望你能尊重蒋叔叔和蒋氏集团的所有董事。” 蒋浩南出走的理智在听见苏梨月严肃对他说出这番话时回归。 他作为蒋氏独子,在家里备受关爱,在外因公子哥身边也有很多虚与委蛇的人,从小到大他的世界里只要想要什么,都必须会得到手,所以他认为爱情也是。 只要坚持,苏梨月就一定会和他在一起。 可没想到,短短时间她的女神就被傅砚辞抢走了。 这口气他怎么都咽不下去,才有了现在被理智冲昏头脑的行为。 见蒋浩南脸色有些动容,苏梨月轻覆上傅砚辞的手背,柔声细语地对他说,“不玩了,我们回家吧。” 既然姑娘开了口,傅砚辞就没有不从的道理。 沉默了几秒,傅砚辞才应声:“行。” 他牵着苏梨月离场,路过蒋浩南时刻意停步,凉飕飕地撂下一句:“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若今天的话再传进我耳朵,要的就不是几个项目这么简单了。” 直到离开赌场上了车,苏梨月以为这场闹剧终于结束。 可回到水郡湾她才发觉,蒋浩南的闹剧是结束了,后半夜痛苦的就是她了。 门刚被关上,她就被男人抵在墙角唇角厮磨,模糊的字眼从唇齿间漫出来,“你和蒋浩南,要不要解释一下?” 苏梨月推开他,才有了片刻的呼吸时间,“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和他没关系,只是他爸爸在京城有照顾过我,才不想让蒋氏的项目就这么被他嚯嚯了。” 话落,苏梨月就再没机会说过话,她被傅砚辞抱回房间。 苏梨月恍如躺在一艘船上,整个世界都在晃动,冲击着她的每一处神经。 她眼神迷离地望着摇晃的吊灯,心里却在筹备一盘棋。 傅砚辞,真的是你吗? 她寻找的大树,真的会长出掐死她的藤蔓吗? 苏梨月缓缓闭上眼,须臾又睁开,眼里多了几分坚毅。 不,她不允许。 她好不容易从火场死里逃生,决不允许再步入错误的结局。 宁错一个,也不放过任何可以行动的机会。 想起当年爸妈一个含冤而死一个抑郁而终,苏梨月心里发恨,指尖不自觉屈起,指甲划伤了傅砚辞后背。 傅砚辞闷哼一声,更加用力了。 …… 两天后,苏梨月拨通了金子默的电话。 “一个月后,华盛会参加招标会,但这次参与标书的人员全程保密,金少有法子吗?” 金子默不屑的笑了声,“没有人的嘴是用钱撬不开的,你想怎么做?” 苏梨月站在落地窗前,俯视整座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轻飘飘的说,“不知漏掉盖章的标书,还能不能中标呢。” 金子默听了忽的大笑了几声,“论狠还是你狠,也不知道傅砚辞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害他。” 知道金子默心里还存疑,面对他的套话,苏梨月只好编一套说辞让他信服。 “他在伦敦新收购的项目,原本是属于我哥哥的,却在最后关头被他截胡了,你猜我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说起这些事,金子默倒十分感同身受,连着点了点头,“那确实可恨,傅砚辞那个土匪,他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挂电话前,苏梨月不忘叮嘱了一句,“我们没见过面,也没通过话。” “知道。”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的生活。 苏梨月的日常也回归两点一线,早上去学校上课练舞,直到傍晚才回水郡湾,自从喝酒的事被发现,她去酒馆的次数就更多了。 这些天傅砚辞在公司忙着竞标的事,每天回到家都很晚,他有提过早点回来陪苏梨月,但苏梨月也有要事每天去酒馆找严斯、施晴和陈夕雯商量,就跟他说她也要练舞所以没关系。 两人就这么心怀各异地过了一个月。 招标会当天。 傅砚辞和往常一样早早出门,但这次出门前苏梨月却主动帮他系领带,她的手法依然熟稔,同她第一次献殷勤给他系领带时一样,认真起来的眉头微蹙,眉间鼓鼓的团成了小圆球,嘟嚷着,“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给你系领带是什么时候?” “当然,你那时候还学了一口蹩脚的粤语。”傅砚辞笑。 苏梨月努起嘴,不满地吐槽他,“明知道我听不懂粤语还故意说粤语骂我。” 傅砚辞没忍住伸手抚平了她眉间的圆球,“我说的傻猪,可不是骂人的话。” “那是什么?” “爱称。” “……” 苏梨月系好领带,推着他出门,“快走吧,等会儿晚点了。” “那我走了。” “嗯。” 苏梨月应声后,又拉住傅砚辞袖子,等他回过身,她踮起脚在傅砚辞唇角亲了一下,然后说,“路上小心。” 傅砚辞眼里含笑地摸了摸她脑袋,“等我回来,有个礼物给你。” “好。” 傅砚辞刚走,苏梨月就开始收拾行李离开水郡湾。 她知道傅砚辞这个人最讨厌被骗和背叛,偏偏这两样她都做了。 在苏梨月决定插手重启项目招标书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和傅砚辞的下场是什么样。 但她不得不这样做,招标书只是个开始,若当年的事真和傅砚辞脱不了干系,她就算和傅砚辞对着干,也要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出意外,华盛的招标书因为漏盖章导致标书作废,华盛从而损失了900万。 以傅砚辞的严谨程度,在中标前所有负责过招标书的员工都不能离开,很快嫌疑目标就锁定在了最终审核之一的何飞鹏。 关默把人抓到小黑屋问话,半小时,何飞鹏不堪重负道出了实情。 “老板,交代了。” 关默实时关注老板的情绪,他站在落地窗前,玻璃倒映出了立体的面容,“是…苏小姐。” “哪个苏小姐。” 他明知道是谁,心里却似乎还存有一线希望。 傅砚辞眼神一暗,饶是此刻艳阳高照,也抵挡不住从傅砚辞身上散发出可怕的压迫感,关默硬着头皮继续说,“苏梨月和金子默合作,买通何飞鹏在标书做手脚。” 傅砚辞许久没说话,拿过桌上的手机给苏梨月拨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对方没接,关默见傅砚辞又重拨过去,这下对方的手机直接关机了。 “……” 完了。 傅砚辞气地把手里的玻璃杯重重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散了一地。 一股难压的怒火顿时侵袭着办公室,关默静静地站在那,看见傅砚辞的眸变得犀利又冷冽,浑身散发的压迫感像沉睡的猛兽被扰醒,愤怒的张开獠牙。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但眼里没有一点儿温度,像酝酿着一场风暴。 “苏梨月,你玩儿我。” 第45章 第45章(微修)苏梨月跑了。…… 在调查爸爸案件这件事上,苏梨月几度见光明又被推进谷底,所以当线索都指向傅砚辞时,她也多留了个心眼,从侧面继续调查,可没想到,越是深入调查,指向傅砚辞的直接证据就越多,纵使苏梨月想为傅砚辞辩解,但在众多的证据下,她只能选择相信。 毕竟这件事,是她这么多年的心魔。 宁可查错,也不能放过一个。 招标会当天,苏梨月回了香榭园,她给自己倒了杯波多拉甜红酒,站在落地窗前一边品尝杯中红酒一边等待电视播报傅砚辞招标会损失的新闻。 不管傅砚辞是否是杀害爸爸的人,但他想要重启当年项目,她就不允许。 苏梨月一手微抬,捏着杯柄轻轻地摇晃,倾泻而下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的颀长,倒映在地面被沙发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 她等了十分钟,没等来新闻的播报,倒是把陈夕雯等来了。 “苏梨月,你真对傅砚辞的招标书做手脚了?” 陈夕雯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连鞋都没顾得上换,径直走到苏梨月面前。 苏梨月回头看她,“怎么了?” 陈夕雯见她这样,想也不用想肯定已经做了手脚,她重重地吐了口气,“还是来晚一步。” 然后坐在沙发扶手上,对苏梨月说,“傅砚辞压根就没打算重启这个项目,最开始是金子默不惜花重金要重启,傅砚辞才和他争,这个项目当年是金家负责的,金子默肯定知道一些真相,他想重启完全没有好意,只不过想把当年的事再一次揭露在大众视野,他已经知道你就是安思芸,但傅砚辞看穿了他的意图,才把项目抢在手里。” 苏梨月眉头微蹙,“怎么会这样。” 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陈夕雯知道牵扯的人多不好调查,可万万没想到,即使动用了陈家的势力也调查不出什么,她颇无力地道,“其他的还是毫无进展,傅砚辞这条线堵死了。” 苏梨月把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心烦意乱的放下酒杯的同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走过去要接电话,看见来电显示是傅砚辞时,浑身募得一僵,陈夕雯见状凑前去看,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索命的来了。” “……” 苏梨月把手机反盖在桌上,打算眼不见为净。 可对方还在坚持不懈的拨打,苏梨月索性把手机关机了。 虽然没证据能为傅砚辞洗脱当年的嫌疑,但她害傅砚辞损失这么多钱,按傅砚辞这个性子绝对饶不了她。 好在她提前就已经规划好了逃跑计划。 陈夕雯把带来的袋子给她,“喏,你让我买的机票和住所都安排好了。” “谢了。” 当天下午,苏梨月坐上飞往意大利的航班。 飞行十一个小时后,航班抵达佛罗伦萨是当地晚上八点。 苏梨月推着行李低着头走出来,耳边飘荡着不熟悉的意大利语,她才深刻感受到自己离开了京城,到了另一个国家。 意大利人非常热情,出口站了很多来接机的人,苏梨月看了眼热闹的场景,唇角无力的扯了扯,不知为什么,想起以往的这个时候,她基本都是和傅砚辞在水郡湾看电影,她心里控制不了的空落。 苏梨月不敢细想,推着行李快步离开了这里。 “月月。” 在异国他乡听见刻入血脉的普通话,苏梨月怔楞了两秒,转身看去。 “哥哥。”苏梨月瞧见苏槿戈穿了一身休闲装站在身后,略显诧异,“你怎么会在这。” 苏槿戈头发没有打发胶,随意的耷拉在额前,随意又显气质,他阔步走来,习惯的接过苏梨月手里的行李,温声解释,“我在意大利出差,前些天不是跟你说过吗,又忘啦?” 苏梨月眨眨眼,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每回苏槿戈出差去哪去多久都会跟她说。 起初她以为苏槿戈只是出于对家人的报备,后来在酒窖听见他和苏妗禾的对话,这些报备就变了味,苏梨月也就不怎么敢回复他。 见她不说话,苏槿戈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她脑袋,以示惩罚,“你这小脑袋瓜能记住什么,年纪轻轻的这么健忘。” 苏梨月不想戳破关系纸,学着小时候的样子瞪他,“你出差出到机场来工作啊?我是说你这么晚怎么在机场。” “正好送朋友上飞机,碰巧就看见你咯。”苏槿戈一手推行李,另一手抄兜,意气风发的模样和高中时相差无几,他斜睨苏梨月,“倒是你,来意大利做什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一个人出国很危险的。” “参加完比赛学校给我们放假,我出来玩啊。” 苏梨月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苏槿戈点点头,没有拆穿她。 因为他也不是来出差,更没那么凑巧来机场送朋友碰见她。 她上飞机后,陈夕雯给他打了通电话,简明扼要说了京城的事,托他在国外看好苏梨月,他才临时从罗马赶过来。 帮苏梨月把行李放上车,启动车子前,苏槿戈问道,“有找好住的地方吗,要不先去我那?” 苏梨月边系安全带边摇头,“不用,雯雯在这有套房子,我住她那。” “行。” 怕吓到苏梨月,苏槿戈没有采用激进的方式。 苏梨月住在佛罗伦萨这些天,他每天都微信询问她吃饭没,但其实担心她的安全,暗地派了人保护她。 刚到佛罗伦萨第二天,苏梨月没有出门,不知是在倒时差还是怎么,直到第三天,她才出门闲逛,去了乌菲兹美术馆、圣母百花大教堂和学院美术馆,最后在中央广场看街边跳舞唱歌的路人,直到晚上才在中央市场买了些吃食回家。 日复一日,她都像个没事人一样吃喝玩乐,将佛罗伦萨的所有景点去了一遍,把美食也都尝了一遍,但苏槿戈看得出来,她的开心是装的。 从她空洞的瞳孔,以及对吃到美食没有两眼发光的雀跃,到后来,她常常坐在中央广场一坐就是一天,街边演出的人走了又来,她依然坐在那,双眼无神地不知在想什么。 苏槿戈知道她因为小时候的创伤,很多心事都不愿意宣之于口,从前苏槿戈以为只要和她找到共同话题打开她心扉,她就会跟她说她的心事,可自从苏梨月不让苏槿戈调查那件事后,苏梨月就变得越来越陌生,心里藏事也不愿和他说了。 苏槿戈怕她憋出心病,思考再三按响了她住处的门铃。 苏梨月打开门,见到是他后,拉起了一道笑,“哥,什么事?” 苏槿戈见她皮笑肉不笑的脸,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楚,他举了举手里的餐食,“怕你吃不惯这边的饭菜,这是我合作的一个苏城老师傅炒的菜,带给你尝尝。” “谢谢哥哥。” 进了屋,苏槿戈在客厅看见茶几和地毯上都放了接近十个酒瓶,大多已经空了,他才闻见苏梨月身上浓郁的酒气,眉头猛地皱起,方才的温和荡然无存,“喝了多少?” 苏梨月知道他这模样要生气了,企图蒙混过关,拇指掐着尾指指尖,笑着说,“不多,就一点点。” 说完,她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为了在傅砚辞面前立人设,我都好久不敢喝酒了,现在终于可以做自己咯。” 她的语气和表情都在极力演出开心的样子,仿佛现在自由的她是快乐的。 可她越急于掩饰就越显得笨拙,让苏槿戈一眼就看出她不快乐,甚至心里还是在意傅砚辞的。 苏槿戈蹲在她面前,“月月,安叔叔的事,我帮你。” 苏梨月低眸看着他,只是摇摇头,“不用,苏家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连累你们。” “可现在你独身一人,打算怎么查?” “不知道。” 对苏梨月而言,若不是因为心中执念,她或许早在那场火海就和妈妈一起死掉了。 这么多年支撑她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要帮爸爸澄清真相。 她也知道仅凭她一人完全不可能调查,但随着这段时间调查,她发现这件事牵连的人实在太多,她不想连累苏家。 所以才会想依附傅砚辞这棵大树,试图借用他的势力去调查,可后来她发觉,这棵要依附的大树会慢慢生出掐死她的藤蔓,或许当年就是因为他,爸爸才会被害。 苏梨月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在一夜之间崩塌,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槿戈几不可闻叹息,“月月,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你可以哭或者发泄出来,但是不要憋在心里,好吗?” 苏梨月的双眼依旧没有神色,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像个木偶人似得,好像那些事都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大哭一场了。 上一次她记得是刚到苏家的三个月,那时苏妗禾欺负她,谢楚云不分青红皂白骂了她一顿,苏梨月觉得委屈哭了出来,却遭到谢楚云更加严厉的批评,把她关在小房间里反省。 从那之后,苏梨月不敢哭,起初是怕又被关进小房间,后来是淡漠了,也就没眼泪了。 许久没见苏梨月启唇,苏槿戈摸摸她脑袋,和小时候那样,对她说:“不怕,哥哥在。” 然后帮她把空酒瓶收好,摆出带来的饭菜,“喝了酒胃会不舒服,吃点东西。” 苏梨月吃了半碗饭,苏槿戈才放心离开。 次日,苏梨月本想在家呆着不出门,可中午刚睡醒苏槿戈就来了。 苏梨月打趣,“哥,你确定你是来出差的吗?” 苏槿戈答非所问,“换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想出门。” “这个地方保你喜欢。” “我……” 苏槿戈竖起两根手指,“20万,去不去?” “……” 谁会和钱过不去,苏梨月丢了一句“等着”就上楼换衣服了。 苏梨月以为苏槿戈只是带她去吃饭,路上也就没有问要去哪儿。 可她下了车,被苏槿戈带到地下层,苏梨月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被苏槿戈带到了拳馆。 苏槿戈递给她一对拳套,“不想说的话让拳头替你发泄出来。” 苏梨月盯着拳套默了片刻,拿过拳套边戴边跨步上台,将心里的不明白和无能为力都化作了攻击的拳头。 接下来一周,苏槿戈每天都带着她去拳馆打拳,去蹦极、跳伞、骑马、攀岩等极限运动,让她把心里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事实证明,他的方法很受用。 苏梨月从开始的心不在焉到现在脸上起码有些正常人的笑容,尽管因为骑马太快险些坠马,回去时她依然面带笑意的说,“太刺激了。” 苏槿戈见她肉眼可见的开心,不由跟着笑起来,“明天想玩什么?” “过山车。” 苏梨月说完,余光偷瞄苏槿戈的表情。 意料之中,僵住了。 连握方向盘的手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几秒后,苏槿戈像做好了心理建设,应声,“好。” 苏梨月朗声笑起来,“逗你的,不玩过山车,明天去拳馆。” 苏槿戈发觉自己被耍了,可看着苏梨月开心的大笑,他不气反乐,跟着她笑起来。 第二天,苏梨月换好运动服准备出门等苏槿戈,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妗禾推门闯入,怒气冲冲地环视客厅,似乎没看到想看的人,她又准备上楼,被苏梨月叫住。 “喂,真把我这当 自己家?” 苏妗禾生气时眼睛瞪得圆鼓鼓的,紧握的双拳和微抬的下巴都在昭告她的不满,“我哥呢?” 苏梨月觉得好笑,‘嚯’的一声,“你找你哥不打电话给他,来我这找是几个意思?” “苏梨月,你得罪了傅砚辞逃出国的事家里已经知道了,我想你是忘了吧,你不是我们苏家的孩子,你自己招惹的祸也请你不要连累我们苏家。” 苏梨月离开京城时交代了陈夕雯他们,若京城和苏城有什么动静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她,可这些天她都没收到信息说明苏家还不知道,对苏妗禾的话也存疑。 她没有跳进她的言语陷阱里,环抱双臂反问,“有事吗?” 苏妗禾见她不搭理自己上一句话,气的手指指着她,“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天和我哥哥去玩了很多东西,苏梨月,我警告你,苏槿戈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不是你的,明白吗?” 苏梨月咬了咬后槽牙,忍着怒火拍掉苏妗禾的手指,“是是是,你一个人的哥哥,全世界都是你的哥哥,然后呢?” “他去哪了?” 苏梨月笑她,“你的哥哥耶,你不知道在哪儿?” 苏妗禾被她气的抓狂,跺了下脚,分贝也逐渐尖锐,“啊啊啊,苏梨月,我讨厌你!” 她这些言行举止倘若被谢楚云瞧见,苏妗禾免不了一顿批评。 这一系列动作和言语以及分贝,苏家只有苏梨月见到过她这样。 苏梨月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谢谢,我也不喜欢你。” “自从你出现在苏家,分走了家人对我的爱,我就讨厌你,你这么讨厌的一个人,难怪没有爸爸妈妈!” 苏妗禾被她气的开始口不择言,“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哥哥他喜欢你,你明知道他对你有意思,还接受他的好意,苏梨月,你是不是贱啊!” 在她提及已故父母的事时,苏梨月唇角的笑已经敛下,眼眸像覆了层冰霜,冷冽又凶狠。 偏偏在气头上的苏妗禾没察觉到,还在继续说。 “你为了攀上傅砚辞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攀上了傅砚辞又怎么样,现在不还是像个落魄的小丑,连京城都回不去,你费尽心思靠近傅砚辞,白白给人睡了这么久。” “苏妗禾!” 按照约定时间来接人的苏槿戈见门敞开,进来就看见苏妗禾说这些不得体的话,他气的怒斥她。 可苏妗禾却不听他的,见他凶自己,反而火气更盛,“我说错了吗?难道不是她故意接近傅砚辞,现在又故意接近你,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她就是一个下贱……” “啪!” 苏妗禾的话还没说完,脆生生的巴掌声响彻客厅。 她捂着发疼的脸震惊地看着苏槿戈,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够了!” 苏梨月忍无可忍的吼道,指着苏妗禾下逐客令,“这是我家,你给我滚出去。” 见苏妗禾不肯走,她抄起角落的高尔夫球棒架在肩上,作势要打她,“不走是不是。” 苏妗禾怒气冲冲离开后,苏梨月才扔下高尔夫球棒,坐在沙发上头痛的按压太阳穴,对想来安慰她的苏槿戈说,“你也走。” 苏槿戈想跟她解释,“月月,我……” 苏妗禾的骂声还在耳边周旋,苏梨月脑袋像戴了紧箍咒似得发疼,实在不想听苏槿戈解释,“管好你妹妹,别让她跟条疯狗似得到处咬人。” 她生疏的表情和语气让苏槿戈第一次感觉到陌生。 这些天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知道她在气头上,苏槿戈知道此时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好出门去追苏妗禾了。 屋内从吵杂又回到寂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苏梨月蜷缩在沙发角落,痛苦的抱着脑袋,可苏妗禾的话却像空气一样始终环绕着她。 这些天被努力藏起来的记忆也随着一个名字又暗流涌动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蜷缩了多久,后来是施晴的电话才让她分散注意。 “被发现了。” 施晴说。 苏梨月平复了情绪,才张口问,“傅砚辞没对你怎么样吧?” 施晴如实说,“很出奇的居然没有。” 要是换做以前,她在被发现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抓走了。 苏梨月没精力去猜傅砚辞是怎么想的,给施晴留了一句:“你最近小心点,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 “成。” …… 苏妗禾走后的三天里,苏梨月又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去。 这回苏槿戈也没有来找她。 电视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苏梨月却躺在沙发上望着水晶吊灯出神。 不知桌上的手机响了多久,她才伸手去拿。 “苏梨月,你还在意大利吗?” 是许浊。 苏梨月游离的思绪回笼,应了个鼻音。 “是这样的,我们舞团接到意大利剧院的邀请去演出,舞团部分成员已经出发,你们将在意大利集训一周,一周后开始演出,你带队。” “好。” 接下来一周里,苏梨月忙着集训练舞,心中的杂乱事就全都抛到一边,这一周身边没有复杂的人,她眼里只有舞蹈,只要音乐响起,她跳起舞来才感觉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 荷花奖公布成绩那天。 苏梨月在海边散心,听着电话里唐一慧恭喜她获得第一名,还兴奋的告诉她小道消息,“你知道吗,你参加荷花奖跳的那支舞要被纳入京舞教材了!” “砰——” 苏梨月被头顶巨大的轰鸣声所吸引,听筒里唐一慧激动的声音渐渐地变得模糊。 一朵朵彩色的金丝菊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像要把这沉重的黑幕撕开一道口子,绽放后的火星缓缓坠落,最后隐没在浩瀚的夜空里。 绚烂的烟花持续在夜幕中绽放,为黑夜增添了不少色彩和生机,这一朵朵璀璨的金丝菊,和港城的烟花很像。 烟花下,傅砚辞站在木质地台上,接听关默的电话。 “老板,苏小姐跑了,这些天您让人盯着的是一个假扮苏小姐的人,她叫施晴。” 傅砚辞八风不动的脸庞看不出一点儿情绪,面无表情地捏着雪茄往烟灰缸里摁,褶皱的雪茄以及被熄灭的火苗都警告着万物。 他生气了。 他微微点头,鼻息露出一丝冷笑,“喜欢玩是吧,我陪你玩。” 说罢,傅砚辞扔下被摁灭的雪茄抬步准备回屋。 身后紧接又响起一声接一声烟花绽放的声音。 他转身看去,竟从烟花中看见了苏梨月嬉笑的脸。 “许愿呀,烟花下许愿可以成真哦。” 想起第一次看她在烟花下虔诚许愿的模样,傅砚辞觉得那样很傻,他从不迷信,也不相信在烟花下许愿就能成真的鬼话。 可在这一刻,他竟缓缓闭上了眼,学着苏梨月的样子在烟花下许愿。 …… 一周后,距离演出还有一天,大家按原先计划提前一天去彩排给大剧院的工作人员看。 一早开始,大剧院后台开始忙忙碌碌化妆更衣,有的舞者紧张的还在复杂动作。 苏梨月坐在化妆台前,戴好最后一个发饰,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知想从前上台的感受还是在前两次演出后傅砚辞来接她的场景。 都说习惯是个很可怕的词。 如今苏梨月深有体会。 “苏梨月,你和傅砚辞是不是闹别扭啦?” 卢喻走到苏梨月身边,边整理发饰边好奇发问。 苏梨月不明所以,“什么?” 庄怡宁听见八卦也加入群聊,“你还不知道啊,傅砚辞取消了对我们舞团的投资,大家伙儿都在猜测你俩是不是闹不愉快了。” 难道她们还不知道? 苏梨月猜测是傅砚辞封锁了消息,粉唇微微上扬,模棱两可地接腔,“没有。” 不知是在说她和他没有关系,还是没有闹别扭。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但她害他损失900万,以傅砚辞的性格完全不像是会替她封锁消息的人。 相反,她认为他会让大家都知道这个消息,从而所有人都知道她得罪了他,这样大家才能欺负她,更能如他愿。 “下一个节目,苏梨月。” 后勤人员来催场,苏梨月敛下不该有的情绪,深呼吸了几下才站起来同舞团成员一起走向舞台候场。 登台时,剧院全场一片漆黑,所有人定好开场姿势等待音乐,苏梨月 站在圆中心,身姿挺拔,双手微微扬起,亮白的灯光亮起,她宛若一只灵动的孔雀。 音乐响起,大家按照排练的节拍舞动,苏梨月演绎的孔雀踩着鼓点转圈,定住,伸手抬腕。 她跳的入神,不知在何时原本漆黑的观众席中央亮起一束灯,而灯下坐着一位男人。 苏梨月定睛看去,先是一愣,紧接着心脏跳动频率紊乱,指尖发颤。 傅砚辞,来了。 第46章 第46章(大修)吻我。 事发后,在苏梨月不接电话时,傅砚辞就已经准备去找她。 可他刚离开华盛就接到电话,妈妈那边有重要线索,不得已就先派人盯着苏梨月,自己先去处理事情。 经过长时间的秘密追踪,终于在港城三不管的偏远地带发现了一所废弃仓库。 傅砚辞赶过去时里面空无一人,但却留下了很多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医疗器械,正当傅砚辞又以为一无所获时,他在地上看到了妈妈的手链,在傅秦当年送她的。 傅砚辞记得,在他小时候妈妈同他说过这条手链的意义,是在他出生的那天,爸爸为了纪念他的到来和妈妈的辛苦,特意亲手制作的。 虽然当天的线索又断了,傅砚辞却是松了一口气,这条手链妈妈一直戴在手上,能出现在这就一定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于是,他在废弃仓库附近加大了搜查力度。 这一周他都在疲于调查和处理招标书遗下的事务,好不容易处理得差不多了,又被告知保镖跟了一周的女人不是苏梨月。 是那个叫施晴假扮成苏梨月的样子进出水郡湾演给他看,好掩护苏梨月顺利出国。 …… …… 苏梨月坚守舞蹈者的基本素质,就算是看见傅砚辞在台下,她也依然硬着头皮跳完这一支舞。 音乐结束,同大家一起鞠躬退场后,她连外套都来不及拿就从后台通道逃走。 但可惜,她晚了一步。 苏梨月跑到通道口时,好几个黑衣人早就已经堵在那了。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被一股蛮力抓过,将她扯进了昏暗的更衣室里。 更衣室只开了几盏壁灯,苏梨月被傅砚辞抵在墙角,他的虎口卡住她下颚,神色十分阴翳,黑眸染上一丝怒火,还带了点儿狠,说的话音都是从牙缝中一字一字挤出来。 “苏梨月你够胆,敢算计我。” 这一天迟早要到来。 即使苏梨月心里害怕得要死,但还是表现得非常冷静,“项目的事是我的错。” 说完,她仰起头闭上眼,像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傅砚辞被她气笑了,“我没说项目的事。” 苏梨月一改往日娇柔,平静地看着他,“三叔,大家都是成年人要懂得放下。” 她平常连名带姓的叫惯了,现在这样的场合她觉得直呼大名不礼貌,思来想去找了个最适合的尊称。 有诚意,有礼貌,又显得他尊贵的称呼。 可这个称呼是傅砚辞最讨厌从她嘴里听到的。 这个姑娘把剧目舞演绎的栩栩如生,像是会变脸术似得。 现在的她和从前跟在他身上阿谀奉承的苏梨月简直判若两人。 傅砚辞真想给她颁个好演员奖。 以前那只会讨好的狐狸达到目的后翻脸就不认人,现在迫不及待和他划清界限的嘴脸,傅砚辞真想撕烂。 “放下?”傅砚辞从鼻息探出一丝冷笑,“你不如做梦。” 他掐着她下颚缓缓抬起来,接着微弱的光端详她的脸,脸上化着灵动的舞台妆,同上次粉嫩的妆容不同,这次多以蓝绿为主,刻画得她更魅惑美艳。 “当我这是哪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苏梨月抬眸,就看见男人低头吻了下来。 他的吻比之前的都凶狠,像是要把这些天憋的怒火都一并释放出来。 一手禁锢她的腰,一手按住她后脑勺,不给她一点儿躲的余地,力气大的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样。 苏梨月被他吓得下意识挣扎,“唔,三叔……” 她的抗拒和尊称让傅砚辞心中的火气达到了顶点,双手捧着她的脸,咬牙切齿丢了一句:“我说过,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说完又重重吻了下去。 不得已,苏梨月痛哼出声,“好痛……” 傅砚辞果然松开了,上下打量她,“哪儿?” 苏梨月猜到了他肯定吃这招,在他问出声时立马推开他跑了出去。 但她忘了,他可是傅砚辞,既然是来抓她的就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她刚夺门而出就看见守在外面的层层保镖,个个身材魁梧,一身黑色西装搭墨镜肃立在那的架势,就连一只蚂蚁都走不出去。 “你觉得我会让你跑第二次么?” 身后倚在门框的男人森冷出声。 就这样,她被抓回港城石澳半岛的南洋别墅里。 从上飞机到抵达目的地,傅砚辞都没说一句话。 把她放在别墅,他接了通电话就出门了。 苏梨月在客房露台前目视他的车辆离开,便急匆匆地跑下楼就想走,却被门口的黑衣保镖拦住。 “苏小姐,老板吩咐这段时间您不许踏出大门一步。” 保镖机械化的腔调让苏梨月莫名恼火,“他凭什么软禁我,这是犯法的!” “原则上是不能软禁您,但他就是原则。” 陈姨从苏梨月身后走过来,一贯慈眉善目的脸上洋溢着笑,她把苏梨月带到客厅同她说明情况。 “苏小姐,少爷说这些天让您在这休息,哪儿都不能去,但您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会买给您。” “……”苏梨月闭了闭眼,“傅砚辞呢?” 陈姨摸不透少爷对她的态度,不敢多言。 苏梨月见她为难,也没再追问,转身上楼了。 回到露台,苏梨月看着底下层层守卫的保镖若有所思,这架势她是不可能从正门出去了。 她思考了半小时无果,给陈夕雯拨了通电话。 “雯雯,我被抓到港城了。” 陈夕雯先是“啊”了声,而后叹息,“速度比我想的还要快。” 苏梨月坐在露台的编藤摇椅上,“他现在把我关在石澳半岛,你有没有办法。” 陈夕雯惊呼,喝进嘴的咖啡差点呛住,“祖宗哎,那可是傅砚辞,被他抓住我没有法子的。” 苏梨月知道,全港城和内地没人敢忤逆傅砚辞。 她无助地叹了口气。 陈夕雯还是不放心,“现在你落在他手上千万不要硬着来,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他没有马上处置你,说明他还是有些心软的。” 苏梨月冷哼,“他教训人从来都是温水煮青蛙,更残暴。” 在苏城第一次见到傅砚辞在处理背叛他的人,他一手掐脖子一手拿匕首,当时若不是她正好撞见,傅砚辞可能就悄无声息把那人解决掉了。 后来还有一次,她想跟他坦白的时候,傅砚辞接了通电话,对方似乎也欺骗了他,当时傅砚辞就命令手下折磨他,留一口气扔警察局门口。 这些都只是苏梨月知道的下限,她不晓得上限在哪。 但她知道,如果傅砚辞真想解决她,绝对也是悄无声息的,过后再命人给苏家送口信。 毕竟是她得罪他在先。 陈夕雯倒认可她的话,“我想办法去港城看你,你这些天每天给我发消息报平安,知道吗?” “嗯。” 和陈夕雯结束通话后,傅砚辞都没有回来。 她尝试询问什么时候能放她走的消息也都石沉大海,两天了都没有回复。 不得已,苏梨月只能做出下策。 因傅砚辞坚持拿过万景项目而损失900万,间接导致港城总公司股票不断下跌,他一边稳定公司内部董事,一边封锁苏梨月而为的消息。 但即使这样,也逃不过傅正平的视线。 他刚回到港城的当晚,就被叫回了傅宅。 接下来几天都在处理公司亏损事务以及紧跟妈妈失踪的案件,今天刚结束一场高层会议,就接到陈姨的电话。 “少爷,苏小姐腹泻呕吐、呼吸困难,我们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挂了电话,傅砚辞立马往私家医院赶,他到的时候医生已经给苏梨月检查完,碰巧听见医生和陈姨的对话。 “我们查了过敏源,苏小姐对花生过敏,幸好食用的不多身体没什么大碍,留院观察几天吧。” 傅砚辞径自走进病房,病床上有躺过的痕迹,但那上面没有人,他问:“人呢?” 陈姨拿着检查单,“去做最后一项检查了。” 傅砚辞感觉不对劲,转身下楼了。 检查结束,苏梨月借口要去洗手间躲过了医生的视线逃到楼下,她看着医院每个角落都是傅砚辞的保镖,两眼一黑。 难怪来医院陈姨会被让保镖跟着,这所医院一看就是私家的,这些保镖程度恐怕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当然也不怕她不见了。 只是傅砚辞来的速度比她想的还要快,苏梨月还没琢磨出逃跑路线,刚上楼的傅砚辞很快又折了下来。 迫不得已,苏梨月猫着腰打算先躲起来,她刚挪了一步,身后响起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犹如地狱索命的阎王般,冷的瘆人。 “好玩吗?” 苏梨月知道自己跑不出去了,认命的泄了口气。 傅砚辞走到她面前,打量了一番她的脸色气血才开口,“真吃花生了?” 苏梨月不敢看他,“一点点。” “自己花生过敏多严重不知道?!”傅砚辞第一次这么大声的斥责她,脸色沉下来,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苏梨月你有种,为了逃走连命都可以不要。” 苏梨月使出之前最受用的一招,两手一抬就开始演戏,难受的像是真的想吐,“我好难受。” 她以为傅砚辞会和以前一样马上来关心她,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看着她演。 然后凉飕飕地吐出一句:“演完了?” 苏梨月软下脾性,用水汪汪的双眼看着他,模样惹人怜爱,“放我走吧,求求。” 傅砚辞不吃她这一招,扯了下唇角,丢出两字:“做梦。” 然后扛着她回病房,把她放在病床上时,右手从口袋拿出一副手铐‘啪嗒’一只被铐在床头,然后偏头,一双虎豹狼眼看着她苍白的脸,似笑非笑地威胁道,“再跑就别怪我限制你的行动。” “……” 这一天,傅砚辞没再离开,一直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看平板和处理文件。 苏梨月前几天一直盼着他能回家是想和他谈谈放她走的事,可今天沟通未果,她觉得他还不如住在公司呢,在她旁边她连呼吸都局促了。 只要想到当年爸爸的案件可能和傅砚辞有关,现在又被他关着,苏梨月一股子怒火,脾气硬的连晚饭都不肯吃。 傅砚辞出去打了通电话回来听陈姨说她不肯吃饭,他挂了电话走进来,眉头微蹙,“又闹什么?” 苏梨月不想看他,扭过头看窗外,“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吃了饭才能吃药。” “我不饿。” 傅砚辞的声音深沉,听起来没有波动,但却透着一种无法反驳的压迫感,“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陈姨知道傅砚辞耐心告馨,低声劝说苏梨月,“苏小姐您就把粥喝了吧,别惹少爷不高兴。” 苏梨月知道自己走不了,是铁了心要惹傅砚辞不快,不管陈姨怎么说,她的头一扭,就是不肯吃。 傅砚辞面色异常平静,“陈姨,你先出去。” 陈姨也不敢多话,把粥放下便离开病房。 傅砚辞端着粥坐在床边喂苏梨月,语色没有起伏,“张嘴。” 苏梨月软硬不吃,就算是傅砚辞亲自喂她,也还是咬紧牙关,甚至扭过头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像只长了刺的小猫。 她不知道傅砚辞会怎么收拾她,等了几秒,苏梨月只听见饭盒放下的声音,以及傅砚辞妥协的声音。 “行。” 声落,苏梨月的脸被一股蛮力掰过,紧接堵住了她的唇。 这次的吻带着怒气,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将她撕碎研磨,他用力捏着她下巴往下扣,强迫她张嘴,姑娘奋力挣扎,用力的推搡着傅砚辞,被推恼了,傅砚辞一手握着她双手手腕举过头顶,将她抵在床头,不让她有半点儿后退的余地。 他强势的吻让苏梨月怒火更胜,趁他舌头深入之际,用力咬住他的舌尖,觉得不够,又在他下唇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 傅砚辞吃痛的闷哼,单手掐住她脖子,声音极冷,“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嘴巴这么硬。” 苏梨月仰头,把脖子往他手里送,“要杀就痛快点。” “杀你?”傅砚辞觉得好笑,“苏梨月,我说过这场游戏是我允许你开始的,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停。” “可我现在不想玩了。”苏梨月忽然睁眼,目光陡然锐利,“傅砚辞,我说我不想玩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之前那都是为了接近你我装出来的,我不怕黑,对酒精不过敏,也不怕打雷闪电。” 傅砚辞不说话时,压迫感就如一只手掐着心脏,令人窒息,他眸底掠过危险的讯号,缄默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可怖又阴森。 “我说,不准停。” 苏梨月继续说:“我不喜欢你,就算你把我囚禁在你身边一辈子也没有用,我不会喜欢你只会更厌恶你,懂吗?” 傅砚辞双眼充血红的吓人,他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尽管苏梨月被他阴翳的模样吓到,但还是打算张嘴说些什么。 可她刚张嘴,就再次被他强行堵住。 他的吻像一场狂风暴雨,强势席卷她身体每一寸神经,打的她应接不暇。 这次他都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从嘴唇亲到耳朵,暴力地扯开她的病号服,然后在她锁骨上发狠地咬了下,以示警告。 苏梨月痛的眉头皱在一起,傅砚辞双手捧着她的脸端详了几秒,起身时抓过铐在床头的手铐锁住她的手,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苏梨月,我死都不会放你走的,你这辈子只能属于我。” …… 过后到出院,傅砚辞都没再来过。 而她一只手被铐着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到出院。 苏梨月因为食用花生的量少没大事,留院观察了几天就回石澳半岛了。 回到家的两天里,她表面正常如初的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还会在前后院散步,实际她又在谋划逃离的路线。 第三天,陈夕雯发消息告诉她已经到港城,当晚,苏梨月确定傅砚辞不会回来后,吃过晚饭就去了二楼最靠里的客房。 这儿除了定期打扫,平时不会有人进来,正因为这样,保镖和陈姨遗漏了这一处。 这儿的窗户下面是后院的暗角,没有灯光没有监控,前天苏梨月发现这儿有一道小门,兴许是不起眼,保镖没有把重心放在这。 苏梨月轻手轻脚推开窗,一只脚跨上窗台往下看,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这高度跳下去虽然不是死,但大概会受伤吧。 她转头看了眼大门外正在换班的保镖,心一横,纵身跃下。 算了,保命要紧。 在她咬紧牙关往下跳的同时,一束亮白的车灯扫了过来,那辆眼熟的宾利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大门口。 并且发现了她。 “苏梨月!” 傅砚辞低吼声和苏梨月落地声几乎同时响起,后者听见他的声音吓得扭头就跑,也顾不上扭伤的脚,踉踉跄跄往小门去。 可她刚蹦跶两步远,手臂就被傅砚辞抓住。 “去哪?” 他的音色像索命的饿鬼,苏梨月压根不敢看他,声音低低地说,“我说我在看风景你信吗?” 傅砚辞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严肃,“看见我跑什么?” “我…没跑啊……” 苍白又无力的辩解。 傅砚辞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可双眼睁开,阴翳还是占据了全身,尽管语气平静,也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闹够了吗?”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满和气氛,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怨气都宣泄出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做什么的?脚对你来说不重要了是吗,这么高 你也敢跳下来。” 苏梨月被关了这么多天,心态变得复杂混乱,被他这一吼,鼻头酸酸的,她忍着泪水和他呛声,“我说过无论如何我都要走,你关不住我的。” “走?”傅砚辞冷笑,“你认为你能走哪儿去?没我的允许,你连港城都出不去。” 说罢,他抬手示意保镖送她回房- 苏梨月躺在床上,望着顶上的吊灯心情许久都平复不下来。 明明前些天他都不回来,偏偏是今天,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就被撞见了。 本来她可以顺利走掉的。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叹息。 傅砚辞说的对,港城是他的地盘,就算她逃到关口也没用。 从口袋掉出来的手机发出几声震动,她才想起陈夕雯还在等她消息,于是给她简单讲述刚刚发生的事,就把手机扔下了。 “叩叩——” 房门被敲响,陈姨轻柔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 “苏小姐,少爷叫您去书房。” 刚平复的心又立马响起警报,苏梨月故意打哈欠,“我累了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门外的陈姨有些为难,“苏小姐,您不去少爷就会过来。” 言下之意,要是等他过来你就完蛋了。 苏梨月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几秒后,妥协似得又松开,“知道了。” 她用力闭了闭眼,紧张的情绪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不知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她才迈着沉重的脚步推开房门,像奔赴刑场一样一瘸一拐朝书房走去。 这次是你自己找上门的。 一定要问清楚。 可当她站在书房门口时,又胆怯了。 站在门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苏梨月才推门而入。 刚推开房门,迎面飞来的一根飞镖针让本就紧张的苏梨月吓得怔楞在那不敢动,下一秒,飞镖针从她脸侧飞过,正中身旁的靶心。 苏梨月心里打了个寒颤,书房内让人窒息的气氛犹如深海巨浪铺天盖地而来,让她禁不住害怕。 她心有余悸地抬眸看去时,傅砚辞坐在皮质沙发上,双脚搭在桌上,身体微微往后仰,手里还拿着飞镖针,见她来了,朝她勾勾手,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冷淡又神秘,可嘴角的笑弧又显得他整个人慵懒且漫不经心。 苏梨月慢慢的挪过去,软声软气地说,“你找我。” 傅砚辞微抬下巴,沉冷的嗓音懒懒散散,又促狭又轻谩。 “吻我。” 第47章 第47章(大修)你爱我一下会死…… 苏梨月怔楞在那,短暂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当她和傅砚辞漆黑的眸对视上,她抿了抿唇,照做了。 苏梨月弯腰在他唇上亲了下,如蜻蜓点水很快就离开,却被傅砚辞按住脑袋压在沙发上汲取更深的吻。 下意识想要挣扎的苏梨月很快便顺从了,她的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能忤逆傅砚辞。 想要他放她走,就必须软硬兼施。 可被他搂在怀里,苏梨月控制不住的情感却很喜欢他这样,虽然不想承认,但苏梨月很想念傅砚辞的拥抱。 同样想念的,还有另一个人。 傅砚辞捧着她的脸闭眼咬她的唇,又怕姑娘疼,他最终没敢用力。 情深时,傅砚辞的手悄无声息移到苏梨月腰间,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怀里的姑娘开口了。 “我可以满足你,但我有个要求。” 傅砚辞埋在她颈窝,冷笑出声,“上次你跟我说要一起睡,是因为保险箱里的东西,苏梨月,你求人都用这种方式么?” 苏梨月瞳孔微怔,她没想到傅砚辞早就知道了她的行动,只是一直都没有拆穿她罢了。 也是,他是什么人,做什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呢。 傅砚辞松开她坐了起来,还是给了她机会,“说说看。” “放我走。” “换一个。” “就这一个要求。” “不可能。” “那我问你,”苏梨月抬眸和他对视,“十年前的万景工程项目,和你有没有关系?” 狐狸尾巴终于肯露出来了。 傅砚辞认为,只要苏梨月开口,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会为她去做,因为对他而言,多大的事都是一句话能搞定的。 可她偏偏防着他,不管他暗示几次,她仍不愿相信他,还把那点心眼子全用在他身上了。 傅砚辞眉骨稍抬,“接近我就是想利用我调查这件事?” “不是。” 她的否认让傅砚辞松了口气,可苏梨月接下来的让他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我怀疑是你害死了我爸爸。” “……” 傅砚辞气的站了起来,两手撑着腰骨,眉宇间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温怒,他在书房来回踱步了几圈后,无奈又生气的嗤笑了声,“苏梨月,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扔下这句话,傅砚辞头也不回离开了书房。 苏梨月听得出他最后一句话是咬着后槽牙说的,一头雾水的她坐在沙发上,捉摸不透刚刚傅砚辞是不是承认了。 思考了好一会儿,未果,苏梨月整理好衣服准备起身,瞥见桌上的药箱。 他叫她来不会是想帮她上药的吧? 苏梨月拍了拍脑袋,警告自己不能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姨适时进来,拿过桌上的药箱蹲在苏梨月面前,要帮她上药。 苏梨月缩了缩脚,“不用麻烦陈姨。” 陈姨笑说,“是少爷叫我来的,苏小姐不要怕,少爷他就是面冷心热。” 陈姨一边帮苏梨月上药一边向她娓娓道来,“虽然少爷他看着很凶很吓人,那都是他保护自己的伪装罢了,苏小姐和少爷相处时间也不短,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啊。” 话毕,药也上好了,陈姨只是点到为止,再多的也没有多言。 回房后,苏梨月几乎整晚都没睡,脑子一直回味傅砚辞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他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漆黑的房间里,响起重重的叹气声,苏梨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 次日早晨,苏梨月的脚不肿也几乎没有了痛觉,她不知道傅砚辞给她用了什么药这么见效,一边下楼一边想找他要个链接。 陈姨已经备好早点,见她下来,一贯笑意盈盈地道,“苏小姐早上好,请用餐吧,这是少爷特意吩咐我做的您爱吃的。” 特意吩咐? 苏梨月看向餐桌,确实都是自己爱吃的,还有几个她每次来港城都心心念的曲奇蛋挞。 她从小就很喜欢吃蛋挞,但已经五年来几乎没吃过。 因为在五年前,苏家一家人到港城游玩,苏妗禾骗她说带她去吃蛋挞,结果把她一个人扔在路边,苏梨月记得那天的雨很大,她以为自己被抛弃了,情急之下抓住了一个人的裤腿。 那个人就是傅砚辞。 再后来是傅砚辞带她去吃蛋挞,那时的苏梨月是在父母去世后第一次有人特意给她买蛋挞吃。 她以为傅砚辞会不记得,没想到她的爱好口味都记得一清二楚。 陈姨给苏梨月端来一杯咖啡,“少爷等会回来,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和您说。” 他们昨晚是因为提及当年案件才不欢而散,现在傅砚辞说有重要的事要和她说,苏梨月猜到是和案件有关,所以吃过早饭她就坐在客厅等了。 可她等了一个早上,不知在第几次望向大门时,那儿安静的只有鸟叫声,傅砚辞还没回来。 苏梨月等的无聊,彼时正值正午,一束金灿灿的光线从后院照进来,她偏头看过去,才发现后院建了一间透明花房。 前些天她光顾着逃跑,都没留意到这居然是间花房,里面种植了很多种类,蓝雪花、蝴蝶兰、里格海棠、山茶等等,在最显眼的地方,苏梨月看到了萨尔曼萨月季,灿烂的阳光照进来,每一朵花都在歪着头沐浴阳光。 “看不出来傅砚辞也喜欢养花。” 苏梨月说。 陈姨正在花圃旁悉心浇水,听见声音轻声搭话,“我想或许不是少爷喜欢花,是有个人喜欢花,少爷爱屋及乌。” 陈姨虽然不知道昨晚书房发生了什么,让少爷这么怒气冲冲的开车走了,但她知道少爷心里是有苏小姐的,于是自作主张帮他说话 。 “少爷年后就让人连夜赶工把这间花房弄好,还专门从国外运回来种子。”瞧见苏梨月略错愕的神情,陈姨莞尔,“半个月前,少爷跟我说要带一位姑娘回来看花房,可后来说有事来不了了,我还可惜着呢,现在花朵开的最盛的时候,少爷特意为那位姑娘置办的花房,若她没看到多可惜呢。” 半个月前? 苏梨月算算日子,不就是招标会那几天吗。 难道他那时候是想着带她来看他为她准备的花房吗? 从花房离开,苏梨月独自坐在前院的秋千椅发呆。 高中那几年,谢楚云为了不让她跳舞想尽办法停掉她的舞蹈课,好在苏奇志爱惜人才,他知道苏梨月对舞蹈有天赋造诣,才保住了苏梨月上舞蹈班的机会。 自从考上京舞,苏梨月变得更加勤奋,平时只要没事做就去舞房练舞。 被接到苏家后谢楚云给她安排了很多体力课程,浑身疲惫下她仍然在房间练习舞蹈动作,这么多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高压强度的生活, 日复一日,直到苏梨月离开苏城也都习惯把自己往高强度逼。 在石澳半岛这几天,她难得放松下来,感受大自然的风和脚边的草,才发现时间原来过的这么慢。 春天走了,迎来了闷热的夏。 苏梨月闭着眼仰头,感受阳光洒在脸上的舒适感。 可她的思绪却像被风吹乱缠绕的线团,意乱如麻,每当想起和傅砚辞过往的点滴,她都会警告自己清醒点。 但接近傅砚辞这个行为,本身就不是清醒的。 她以为傅砚辞会不受影响,以为他那样的人不会对她动心。 可事情慢慢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发现傅砚辞比她想象的陷得还要深。 她宁可傅砚辞不会对她动心,宁可傅砚辞和传闻一样冷血,这样就算他真的是杀害爸爸的凶手,她也能冷眼报复。 可傅砚辞比她想的还要细心,小到她随口提的事,大到她想要的东西,他几乎都记在心里想尽办法满足她。 苏梨月缓缓睁开眼,望着头顶的石榴树,喃喃自语:“到底是不是你呢……” 她的心情很复杂。 希望是。 这样一切功夫就没白费。 可她又希望不是。 这样她的心会舒服一些。 苏梨月坐在秋千椅上不知叹息了多久,大门终于传来动静,是陈姨的声音: “大少,少爷唔喺屋企。” (大少爷,少爷不在家。) 接着是男人清朗的声线。 “个细妹喺唔喺屋企?” (那个小妹妹在家吗?) 苏梨月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只是没等她想出来是谁,对方已经过来了。 傅南岑走进前院瞧见不该出现在这的秋千椅,嚯了声调笑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爱好了。” 经他这么一提,苏梨月才骤然忆起,是上次她无意间提起想在这坐着秋千椅上看日出。 苏梨月内心被触动了下,她没想到傅砚辞能把这么小的细节都记住。 见到来人,苏梨月站起来迎客,“你好,傅大少爷。” 她斟酌了片刻该怎么在傅南岑面前称呼傅砚辞,于是用最初的尊称,“三叔不在家,还没回来。” “我知道,就是他叫我来的。” 傅南岑落座沙发单椅,下颌轻抬,示意她坐在对面的位置,“坐吧,和你聊点事情。” 陈姨适时前来,放下茶水糕点后离开。 苏梨月坐下,傅南岑一手虚握圆桌上的白瓷茶杯,食指在杯口处画圈,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他矜贵淡然的脸上,他很瘦,瘦的下颌线格外锋利,薄薄的一层皮肉包裹着流畅的棱角,唇角虚勾,意味不明地说:“你还蛮厉害的,能让老三亏这么多钱还不跟你计较。” 傅家没有一个是善茬。 这一点苏梨月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 虽然傅砚辞跟她说过傅南岑是自己人,但她刚害他弟弟公司损失了近千万资金,自己人现在才是最恐怖的。 不知道傅南岑斯文的外表下会有多暴戾,苏梨月不敢揣度。 她开门见山:“任何事情都有因果,该来的一定不会少,若傅砚辞清清白白,我就不会这么对他。” 傅南岑眉梢不由得轻挑,眼前这姑娘看起来端庄乖巧,说出的话却满是力量,眼里的坚韧像一块磐石,磐石后像蛰伏了一只凶狠的野兽,随时张开锋利的爪牙。 他半眯眼,觉得这个模样的苏梨月很像了一个人——傅砚辞。 她此时此刻的表情、气势以及散发的威慑力都和傅砚辞如出一辙。 傅南岑很轻地笑了下,把带来的文件袋放于桌面,推到苏梨月面前,“我想你误会了。” 苏梨月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才打开文件袋,里面有一沓照片和一个U盘,照片里有当年事故发生的监控,清晰拍到爸爸和钱衡见面的时间,正是出事前的时间。 苏梨月眉心猛地蹙起,顿时心生不安。 要是傅砚辞害死了爸爸,这么短的时间他和爸爸根本就见不了面。 她翻看了所有的照片,有爸爸和傅砚辞合作握手的合影,有很多日常照,以及一张十分眼熟的照片。 傅憬言绑架她时给她看过。 但仔细看,苏梨月发现这些照片和傅憬言给她看的不一样,爸爸穿的衣服完全不一样。 她存疑,“我怎么相信你的照片没有合成痕迹呢?” 傅南岑料到她会这么说,下巴朝文件袋示意,“里面有检测报告。” 然后浅啜一口红茶,才缓缓道来,“今天本来是傅砚辞亲自跟你解释这些的,但他有急事要去处理,就叫我过来跟你说了。” 他又给了她一份文件,“知道樊文康去世原因吗?他早在你查到他之前就被傅憬言买通了,所以他才会给你提供假线索,故意误导你以为当年的事就是傅砚辞做的,如果不照做,老婆孩子都会死,可傅憬言可不是个善类,即使樊文康照做了,他怕樊文康把他爆出去,还是把他杀了,这里是樊文康老婆去报警提供的线索,是樊文康藏起来的关于当年的线索。” 短暂的停顿,傅南岑喘了口气才继续:“傅憬言花钱买通钱衡,钱衡又去买通樊文康,所以这中间你查不出任何关于傅憬言的消息,但钱衡知道的信息更多,在樊文康出事后,他就被带到港城保护起来,傅憬言不敢动手,才留了他一条命。” 话落,陈姨正好将电脑拿来,苏梨月急切地把U盘插入,因为紧张不安,连握鼠标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 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苏梨月点开,她日思夜想的面容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安元良略显疲惫的坐在镜头前,确认开始录像后,才回到沙发端坐着,“朵朵,我亲爱的宝贝女儿,爸爸在你出生的那天就幻想过我们朵朵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共度余生呢,你总说要一直陪着爸爸,可爸爸知道,我能陪着你的时间不多了,公司项目出了事,工程工地有人意外坠楼身亡,项目负责人钱衡受贿、瞒报,私自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导致死者原本有救命的时机却白白丢失了,爸爸等会就要去找钱衡谈话,若成功爸爸会一直陪着你,若不成功爸爸会锒铛入狱,但不论如何,希望朵朵都不要伤心,照顾好妈妈和自己,如果你看到这个视频,往后的日子要是有困难,就去港城找傅家的傅砚辞,我请求过他要照顾好你,原谅爸爸不能一直陪着你。” 错了,全都错了。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苏梨月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想去拿照片再仔细的看,可她的手是抖的,拿了好几次照片都拿不起来,散落在桌上和地上。 原来傅砚辞不是害死爸爸的凶手。 那她这段时间对傅砚辞做的这些,究竟在干什么。 她无助地扶着桌沿,连声音都在颤,“为什么 我一点都查不出来。” 傅南岑见她这样,不免产生怜爱之心,“这件事牵扯的人很多,傅砚辞怕你暴露在他们视线中有危险,所以封锁了消息。” 难怪她一直都查不出线索。 原来是被傅砚辞封锁了起来,她想过阻碍会很多,但从没想到设置阻碍的人就在身边。 可他的目的不是害她,而是想保护她。 因为爸爸的请求。 她却误会傅砚辞是杀人凶手,被傅憬言和金子默当枪使,还破坏人家的标会,让他平白无故损失了900万。 苏梨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头痛欲裂地抱着脑袋伏在桌上。 傅南岑缄默半响,才说:“苏小姐,你是聪明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在调查钱衡樊文康以的线上,我们还查出另一个人,苏妗禾,她虽和万景工程项目没关系,但这段时间她和傅憬言走得近,你多留个心眼。” 傅南岑起身准备要走,踌躇几秒,还是决定说出来,“我说的牵扯的人多,是因为当年的事情牵连的不光是傅家和金家,还有谢家都在名单之中。” 苏梨月募得抬头,“谢家?” “就是你想的那个谢家,苏城从前最大的府邸,谢楚云的谢。”傅南岑温和地细细道来,“她和案子没有直接关系,在你父亲去世后,是她去刺激你母亲,你母亲才会抑郁症复发放火自杀的。” 苏梨月垂下头,无意间从散落的照片中看见傅砚辞的半张脸,问道,“傅砚辞人在哪?” “在处理他妈妈的事。”傅南岑如实道,“晚上就会回来,你在家不要乱跑。” …… …… 傅南岑离开后,苏梨月的心情始终都不能平复,她这些年建立的精神支柱正在慢慢的坍塌,跟当年压倒爸爸的建筑物一样,一念之间成了废墟。 她怀疑了身边的所有人。 唯独没有怀疑过谢楚云。 难怪她要阻止哥哥调查,原来是怕查到自己身上。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在决定接近傅砚辞,利用他滔天的权势时的忐忑。 在逐渐发现凶手有可能是傅砚辞时的慌乱。 再到现在得知真相时的不知所措。 都让她应接不暇。 这段时间她的努力就像个笑话。 奋力保护自己的人,却被她伤害,还跟他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 这些年,傅砚辞一边忙着处理自己妈妈的事,一边还要帮她封锁爸爸的案件,还要提防傅憬言把这件事披露出来。 苏梨月思绪混乱地躺在浴缸里,太阳穴直发疼,她崩溃的向下滑,让自己淹没进水里,直到承受不住憋气的痛苦才从坐起来。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心中的杂乱和痛楚。 洗完澡,苏梨月坐在沙发等了一晚,傅砚辞都还没有回来。 等到晚上十二点,苏梨月困得差点睡着,她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醒醒神,刚站起就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响。 苏梨月连忙放下杯子,匆匆小跑过去,“你终于……” 她的声音在看见地上的一片血痕时戛然,客厅里只开了几盏壁灯,玄关顶上的橘色吊灯影影绰绰照在傅砚辞身上,鲜红的液体涌出,顺着他的掌心滴在瓷砖上,傅砚辞虚弱地嘴唇有些苍白,一手捂着受伤的腹部一手借力撑着墙。 苏梨月见状立马搀扶他到沙发坐下。 傅南岑下午说他去处理妈妈的事了,怎么又受着伤回来,难道之前几次都是因为调查他妈妈的事而受伤的吗。 把傅砚辞扶到沙发上靠好,苏梨月起身就去拿药箱,她刚转过身,手腕就被一只薄凉的大手握住。 傅砚辞用另一只手撑着沙发才勉强坐起来,脑袋低垂,像是跌落一片无尽灰暗中,颓然的身体里已经没有生气,声音沙哑地说出了一句请求: “抱一下,可以吗?” 今夜云层厚,月光没有洒下来,仅靠微弱的壁灯看清了半坐半靠的傅砚辞,他今晚没穿正装,只是一套简单的黑色休闲服,黑色衣服蹭了点灰,腹部受伤的位置被鲜血染暗了一大片,加上沙发真皮也是黑色的,苏梨月不知道他流了多少血。 偏头看着他垂着脑袋,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她还是没忍心松开他的手,蹲下抱住了他。 傅砚辞全身无力地靠着她,把脸埋在她颈窝,贪婪地吸取属于她的香气,弥补这些天的空虚。 他的声音很闷很轻,又带了些许自嘲。 “苏梨月,你爱我一下会死啊。” 第48章 第48章洗澡。 夜晚的大海与白日不同,抛去明媚的阳光,入了夜的大海神秘又阴森。 “妈妈,妈妈你不要走……” 傅砚辞独自一人沉入海里,不停的呼唤他的妈妈,不停的寻找她的身影。 可晚上的海就像无尽的黑洞,远处海天相连,黑夜连着海浪吞噬着傅砚辞的身体,毛骨悚然黑海下,他却像感觉不到凉意,还在奋力寻找他的妈妈。 他不相信妈妈会留下他离开,妈妈没有抑郁症又怎么会好端端的自杀呢。 偏偏傅家觉得这件事报道出去上不了台面,还放弃了搜救。 不知过去多久,面对一望无际的黑海,傅砚辞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任海浪推着他飘远。 忽然,几米高的海浪从天而降,重重将傅砚辞拍进海里,窒息的沉溺感席卷而来,十岁的傅砚辞在面对浩渺无垠的大海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他放弃求生的时候,一只手紧紧抱住了他,像海里抛来的救生圈,将他从噩梦中拉出。 傅砚辞募得睁眼,一双清墨的眸子惊恐地望着吊灯,呼吸的下一瞬,惊恐的眸又恢复如初,淡淡的,再也没能从中察觉出情绪。 被轻纱遮挡的阳光从缝隙中钻进来,光影斑驳落在墙面。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这二十年来,他只要对妈妈的事查无所获的时候就会梦见夜晚的大海,和之前不同的是,他每次梦中都是自救,这次却是被一双手拉回现实。 而那双手此时此刻正轻轻地搭在他腰间。 傅砚辞平静的双眸闪过一丝诧异,视线落向睡在身旁熟睡的苏梨月。 似是刺眼的阳光扰到她了,蹙着眉心就往他怀里钻,和从前那样,睡着了就喜欢往他怀里钻,小小的一只惹人怜。 这样的场景是傅砚辞这段时间日思夜想的。 甚至无数次梦见苏梨月的笑脸,和求抱的谄媚模样。 他无比珍惜此刻的温存,生怕这是一场梦,恍惚间梦醒了,苏梨月也走了。 傅砚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温热的指尖掠过她额头,帮她拨好散落的发丝,然后拥住了她。 姑娘身上甜渍的香味让他安神,傅砚辞缓缓阖眼。 自从苏梨月离开后,他没睡过整觉。 昨晚傅砚辞回来后就晕倒了,苏梨月照顾他到后半夜才睡,可这一晚她都睡的不沉,所以在察觉到身旁男人有动静就马上惊醒。 “唔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 傅砚辞松开她,撑着床沿坐起来,无声摇头。 苏梨月这才松口气 。 傅砚辞问:“大哥昨天来了吗?” “来了。” 苏梨月知道他想说什么,先发出了疑问,“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接近你有目的的?” “从你在这拷贝U盘的时候。” 苏梨月想过会被发现,但没想到是这么早。 她有些惊讶,傅砚辞居然这么早就看穿她了。 又有些羞愧,觉得她的演技像个小丑。 她的神情被傅砚辞尽收眼底,他轻轻地从鼻息探出一丝笑,意味不明,“现在知道害怕了,利用我的时候胆儿不是很大么。” 苏梨月小声嘟囔,“我那时候是走投无路才放手一搏的,现在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我怕你……” 她的声音仿若蚊蚋,越说越小声。 傅砚辞单手撑着床褥,俯身靠近她,追问:“怕我什么?” 苏梨月不敢看他,在他的注视下将头又压低了些,“怕你会杀了我。” “……” 傅砚辞颇无语地用舌尖顶了顶腮帮,然后笑出声。 扯的腹部伤口发疼,他轻捂伤口,眼尾微微上挑,“你是这样想的。” 原来在她心里,他就是这么残暴的人。 苏梨月咬着唇没说话,像是在斟酌说什么才能让他不生气。 她小心翼翼不说话的模样偏偏侧面表明了答案。 傅砚辞无可奈何,“话说到这,我不杀岂不是让你失望了。” “等一下!” 苏梨月伸出双手挡在他们之间,“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你有让我消失的手段,但是法网恢恢,这么做不值得。” 她刚振振有词的说完,就听见傅砚辞短促的笑声,“你也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 “那你不会对我动手了?” 苏梨月再三询问。 傅砚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笼罩了一层暗色,“我要真想让你消失,不会等到现在。” 确实,以傅砚辞的势力,要真想让她消失,早就在招标会那天,她就已经没了。 但是为什么会没动手,苏梨月不敢往那方面想。 可陈夕雯的话连拽着过往的回忆挤进脑海,让她不想相信也不得不接受。 忽然,苏梨月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她没有挣扎,怕扯动傅砚辞腹部的伤口。 “不离开我了,好不好?” 苏梨月担心,“可是你说了当年的事牵连太多,我怕你也受连累。” 傅砚辞手臂收紧,抱的更用力了,“我要是怕,当年就不会参与进来,这些年不让你知道是怕你有危险,但既然你已经参与,那就跟在我身边,只有我才护得住你,知道吗?” “嗯…” “乖。”傅砚辞摸摸地脑袋,“扶我起来。” 傅砚辞行动不便,苏梨月为了弥补愧疚对他言听计从,扶着他到衣柜前拿衣服,又帮着他更换衣服,瞥见他腰部缠绕的纱布时,苏梨月还是没忍住,问:“你昨天怎么受伤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之前也受过两次伤,每次都伤的不轻。 难道都和他妈妈有关吗? …… 傅砚辞被苏梨月搀扶着下楼吃午饭,在客厅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林灏困得直打哈欠,“老三你不够仗义啊,苏妹妹在家里也不说,我说你怎么昨晚受了伤不去医院非要回家呢,原来家里有人等。” 傅砚辞吝啬地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你怎么在这。” 苏梨月急忙替他解释,“昨晚是林灏带医生过来给你缝的针,我见太晚就让他留下了。” 昨晚傅砚辞在她怀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就晕倒了,就在她束手无策要找陈姨帮忙的时候,林灏带着私家医生进来了。 医生说傅砚辞伤口很深,缝了八针。 苏梨月听后眼尾泛红,“怎么会这样。” 不知在问林灏还是自说自话。 她背对着林灏,后者没发现她红着的眼眶,但还是跟她说了一句:“这件事有些复杂,等老三醒了你在自己问他吧。” 傅家二姨太的事是禁忌,苏梨月是知道的。 她也不会傻到去追问林灏。 当即就点了点头,跟他说辛苦了。 林灏双手环臂靠在墙角,哼笑中调侃道,“我说受了伤不肯去医院怎么着都要赶着回家,原来小金丝雀在家呀。” “……” 给傅砚辞翻了个白眼,林灏才小声的吐槽,“忒没良心。” 苏梨月开口,傅砚辞也就没计较了。 林灏起身就看见被搀扶的傅砚辞,脑袋像被雷轰了一样,五官都难以置信的挤在一起。 老三哪能有这么虚弱的时候,在国外搏击场上,身上多重的伤没有受过,他都熟练到可以自己包扎伤口,甚至敬业到就算前一天缝针住院,第二天依然能出差开会。 看着现在柔弱不能自理的傅砚辞,林灏一脸看破不说破。 果然是只老狐狸,挺能装。 落座时林灏故意拖着腔调,漫不经心地调侃,“小妹妹不得了,对老三做了这么绝的事情还能活着的,你是第一个。” 说完,还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 苏梨月知道他指的什么,有些窘迫的笑了笑,没接话。 林灏却来劲儿,“幸好老三及时封锁了你对他做的事情,不然你现在指定京城和苏城都回不去了。” “但是关于昨晚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老三会把你丢海里喂鲨鱼喔。” “得了,瞧老三那样儿,我看也舍不得。” 主位的傅砚辞手指微曲轻扣桌面,打断了他的自说自话,“有完没完。” 被警告后的林灏十分安静。 很快,三人便用完餐了。 傅砚辞让陈姨给他拿来西服外套,对苏梨月说他去趟公司就和林灏上车走了- 港城的夏天很闷,炙热的阳光蒸干了地面的水汽,炎热潮湿扑面而来,偶有微风吹起,牵动姑娘肩后的黑长发。 金色的阳光被窗棂分成碎片,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也随之浮现。 苏梨月坐在秋千椅上,忆起方才傅砚辞跟她讲的故事。 傅家大房儿子傅秦,总共迎娶了三任老婆。 傅秦年轻时,傅正平就不看好他这个大房,总觉他性格不够沉稳,没资格做继承人,就把注意都放在二房傅瑞身上。 那时的傅秦产生了逆反心理,他不屑傅家的产业,放下狠话要自己开创新公司。 创业时期傅秦需要资金,也急于向傅正平证明自己,就和魏家千金魏桂芝联姻,他能拿到资金,也能稳住他在傅家的地位。 之后两人按部就班生下傅家长孙傅南岑,魏桂芝却在那场手术中没再醒来。 过后傅秦又将心中的白月光宁慧云娶进家门。 而傅南岑便丢给管家带大。 听说当年傅秦原本没打算娶魏桂芝,而是想娶宁慧云的。 但因为宁家没有势力,傅家不需要没用的联姻对象,傅正平怎么都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迫不得已,傅秦才娶了魏桂芝。 傅秦和宁慧云婚后十分恩爱,傅砚辞在大家的期待和欢笑中降生,但却在他十岁那年,一切的幸福都被按下永久的暂停键。 宁慧云没有征兆的留下一封遗书就跳海自杀了,大家都说宁慧云产后抑郁了好几年,这次是抑郁症复发才会想不开。 但傅砚辞清楚,他妈妈压根就没有病。 以傅家的势力又怎么会死不见尸,是傅秦,不肯搜救队继续找下去,说是不愿妻子被难堪的打捞起来,她喜欢海,一直留在海里或许是她的心愿。 在宁慧云死后不到一年,傅秦又娶了第三任妻子——娄丹秋。 他们结婚后没多久,傅秦居然对傅砚辞产生了杀心,趁傅砚辞睡着,悄悄掐住了他的脖子,好在路过的翟叔听见动静进来,才救了傅砚辞一命。 从那之后,傅砚辞和傅秦的关系变得水火不容,娄丹秋带进门的傅憬言又处处和傅砚辞作对。 幸好,傅正平最看重家风,在得知傅憬言比傅砚辞还要大两个月的时候,一气之下把傅秦赶出家门,至今都没认傅憬言这个孙子。 傅砚 辞接手华盛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傅秦的科泰医疗,成为傅家话事人后,他下令不准傅秦和娄丹秋进出傅家。 才有架空亲生父亲的传闻。 傅砚辞一直都没放弃寻找宁慧云的下落,他找遍港城乃至海外,动用了所有关系都查不出一点儿妈妈还在世的消息。 就在他自己都以为妈妈是不是真的死在了那场海浪里,重要线索浮出水面。 他查到傅秦投资了一家小型医疗公司,随着深入调查,他在京城郊区发现了一处废弃仓库,里面虽没人,却发现了宁慧云的手机。 接着又找到了她的手链。 紧跟傅秦和娄丹秋几个重要嫌疑人查了近半年,终于在昨晚,他们确定了现场,赶到的时候被一群训练有素的雇佣兵挡住,搏斗间傅砚辞受了伤。 可打倒雇佣兵后跑进厂房,里面并没有人。 扑鼻的消毒水味漫天,炽白的手术灯摇摇晃晃的挂在那,偌大的厂房内放置了几张手术床和操作台,台面、地上散落很多医疗器械,有的上面还残留血迹,未干的,鲜红的血刺入傅砚辞瞳孔。 阳光偏移,落在苏梨月身上,她不觉热,反而温热的阳光将她发冷的身体烘暖了些。 她苦苦找了十年都没找到能证明爸爸清白的证据,苏梨月以为自己就是最可怜的人,但她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她的身世和傅砚辞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苏梨月闭着眼,怎么也忘不了不久前傅砚辞神色黯淡,对她说的那一句:“她一定是在怪我太久才找到她,所以躲着不肯见我。” 那是傅砚辞最绝望的模样,一贯八风不动享有至高权力的他,竟也有无助的一面。 仿佛全世界的蛇胆都在他的肚子里,不能吐,硬生生的咽了,一口的苦涩跟随了他一辈子。 …… 港城,华盛总公司。 宋闻璟和乔时翊先后抵达董事长办公室。 林灏见少了个人,看向宋闻璟无声询问。 后者摊摊手,“他在京城处理宋家的烂摊子呢。” “哦…” 想起季庭川和宋云栀的事,又回头看了傅砚辞一眼。 这俩难兄难弟,命运陡然。 都栽在女人手里了。 思及此,他替他们感到可惜,不禁叹了口气。 再抬眸时,傅砚辞冷冰冰的视线看了过来,他没说话,目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林灏知道他那双野兽般的眼睛能看穿人心,不敢乱想了。 宋闻璟从公文包拿出几份文件,把其中一份递给主位的傅砚辞,“血迹化验结果出来了,是你妈妈的。” 在最后几个字说出来之前,办公室里的几人呼吸都停滞。 期待的答案闯入耳膜,傅砚辞悬空的心才敢稍稍稳了些。 还活着就好。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乔时翊微颔首,示意大家看桌上的文件,“通过现场的医疗器械,我们查出一家公司,在迪拜,法人和负责人都是当地人,和傅秦没关系,但娄丹秋的账户每个月会定期向一个账户汇款,经过几手,那笔钱最终流到迪拜的负责人名下。” 林灏接话,“也就是说,那家公司是娄丹秋的。” “没错。”宋闻璟适时接过话,声音沉稳,“莱瑞集团从创立初期资金链就非常充裕,项目都集中在迪拜、柬埔寨和金三角地带,包括但不限于器官禾多木直、出卖、基因编辑、销售提供假药等等不法事件。” “我靠。” 乔时翊骂了句脏的,“难怪这些年傅憬言不管怎么亏损资金链都还能运转,他不会也参与了吧。” “不会。”傅砚辞即刻否认,“以娄丹秋的性子,她不会让傅憬言沾手,也绝不会让他知道。” 话毕,镜片后的眼皮掀起,视线落在宋闻璟身上,“傅秦呢。” “目前证据指向娄丹秋一人,傅秦投资的小型公司在加拿大,和这些事没有相交。” 傅砚辞冷笑,眼里溢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是他的手段。” 傅秦多精明的一个人,他在做每件事之前,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全身而退的后路。 让傅砚辞没想明白的是,他既然能给自己留后路,怎么会不给娄丹秋安排一条。 他还是那样,为达目的亲人都可以牺牲。 末了,乔时翊附带提醒了句,“傅憬言已经知道苏梨月就是当年的安思芸,在水郡湾花生过敏是他安排的,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苏梨月花生过敏,就要去问问她的姐姐,苏妗禾了。” 傅砚辞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单椅上,左手附上右手,轻轻摩挲尾指的金徽章戒指,那枚金色的戒指藏匿于阴影之下,却依旧散发着凌厉逼人的压迫,上面刻着的‘傅’字和傅砚辞一样,仿佛一只蛰伏在黑暗的猛兽,时刻准备进攻。 他拨通了一串号码,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说,“把傅憬言在澳大利亚赌场的事,透露给老爷子。” 挂了电话,他看向乔时翊,一双眼睛如同深渊般,让大家不禁心头一窒。 “给苏槿戈也送个礼物。” 苏槿戈对苏梨月什么心思他不会不知道,苏妗禾的事交给他处理最合适不过。 林灏扫过他的脸庞,瞧见傅砚辞嘴角微翘的弧度,倒吸一口气。 猛兽伺机而动,发起进攻了。 …… 从前院离开,苏梨月又一个人在后院的花房待了一个下午。 日近黄昏,陈姨过来同她说,“苏小姐,少爷说从今天开始不再限制您的自由,如果您要回京城他会安排私人飞机送您回去。” 苏梨月心不在焉地应了个鼻音,缓了一会儿,她叫住预要离开的陈姨,“陈姨,你在傅砚辞身边工作多久了?” 时间久远,陈姨认真回忆了下,才答:“我是少爷的生活管家,从少爷出生后就服侍在少爷身边了。” “这些年傅砚辞过的开心吗?” 苏梨月又问。 陈姨待人和善,眼角皱纹藏着她对岁月的见解,笑起来,眼里透着慈祥和关爱,“身在傅家,又有哪个是真正开心的呢。” 是啊,傅家掌权人看似风光无限、高高在上,但实际承受的压力比任何人都大。 更何况傅砚辞是在傅家腹背受敌的情况下。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陈姨能看出自家少爷对这位姑娘不凡的态度,她也喜欢苏梨月的性格,不免多话了几句。 “自从少爷坐上傅家掌权位后,傅家所有亲戚都想着法子和他攀关系,又忌惮他的势力,那件事后少爷枕头下一直放着匕首,他很没有安全感。” “但少爷认识苏小姐后,是我见过最有血有肉的状态了,苏小姐,不瞒您说,因为家里发生的事少爷很少与人交往,命运使然,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也无法被牵动情绪,像个冷漠的机器,自从你出现在少爷的世界里,我发现他改变了很多。” 苏梨月垂了垂眼睫,“可是我害了他。” 陈姨忽然笑道,“人活一世,不能总看着过去的苦难,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以他的性子,换做是别人或许是同一种下场,但那个人是您,所以他破例了。” 声落,陈姨又缓缓补充,“其实少爷为您破例很多次了。” 其实不止是陈姨这么说,陈夕雯和施晴甚至苏妗禾都向她提及过。 傅砚辞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底线。 陈姨回到厨房烹饪晚餐,苏梨月给陈夕雯拨去了视频电话。 “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两人在视频接通的那一刻,瞧见对方的愁容异口同声的问。 而后双双笑了起来。 陈夕雯先开了口,“脚没事了吧?” “没事,傅砚辞的药还挺有效的。”苏梨月用遥控器打开花房的灯,暖色调的顶灯将透明花房烘托的像一个小烤箱,“我知道真相了。” 听完苏梨月简单讲述昨天知道的事,陈夕雯差点急的跳起来,“我靠,我以为谢楚云那个女人只是单纯不喜欢你住在苏家而已,没想到是真的恶。” 她看向屏幕里的苏梨月,“那现在知道不是傅砚辞做的,你还逃吗?” “他说 不再限制我的自由,可是为什么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有点难受呢。” 苏梨月靠坐在藤编椅上,沮丧快要溢出眼角。 “宝贝,我说你已经爱上傅砚辞了可别不承认啊。” 爱吗? 苏梨月不知道。 之前是怕傅砚辞真的那案件有关,所以有意回避他给予的真心。 可现在他和那件事没关,苏梨月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心了。 提及爱,比苏梨月更先叹气的是陈夕雯。 陈夕雯是恒丰银行独生女,从小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和最优的物品,或许过的最苦的日子就是被催婚的这段时间。 但以往陈夕雯和苏梨月聊到催婚相亲,她都是无奈,从没见过她眉眼低垂,垂头丧气的。 苏梨月第六感感到不对劲,“陈夕雯你有情况,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以为陈夕雯会笑着说,姐向来都是被追的那一个。 可陈夕雯反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是喜欢?” 别看陈夕雯每回都给苏梨月指点迷津当军师,但她只谈过一次恋爱,所以情况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作为当局者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的问题也让苏梨月沉思了好久,久到大门外的路灯都纷纷亮起,天边最后一点白都隐入夜色。 “当你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很想参与他的生活,会希望他是你的,他的一言一行都十分关注,心情也会被他牵动,会开始期待和他的下一次见面。” 说到最后,苏梨月被尘封的情绪像是觉醒的狮子,猛地撕破那一张朦胧的纸,让她看清楚纸内的世界。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傅砚辞让她走的时候心里会难受了。 通话的最后,电话两边的人都沉默了。 两人心怀各异,又寒暄了几句才收了线。 直到吃完晚餐,苏梨月都没走。 她用餐后又坐在花房里发呆,陈姨见她有心事便没过去打扰,只帮她开了几盏驱蚊灯。 路灯洒下的光晕直落落降在地上,偶有一阵风,旋起地上的灰尘,无数颗细小的灰尘飘荡在空中,慢慢的,那些灰尘在苏梨月眼前,仿佛汇聚成一张矜贵高雅的脸。 她的思绪随着风飘远,过往的记忆也一同涌入脑海。 她求他带她走。 想方设法和他住一起。 制造机会和他见面。 笨拙的用她的伎俩向大家证明他们的关系。 得知线索指向傅砚辞时的心慌。 他请求她抱他,吻他时的悸动。 一桩桩一件件都昭告着傅砚辞对她的重要。 只是姑娘并未察觉。 “怎么没走。” 沉缓的声音落入耳畔,苏梨月从沉思中抽离,她低着头缓神,直到视线中出现一双私人订制的手工皮鞋,她的眼神才慢慢恢复了焦距。 苏梨月抬头看他,下唇轻动,“你之前说会护着我的话,还作数吗?” “我对你说的话永远都算数。” 看着姑娘低落的眉眼顿时噙上笑意,傅砚辞紧绷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 他转身进屋,“进来,我没有养蚊子的打算。” 苏梨月跟在他身后,发现傅砚辞路过客厅要上楼,没打算吃晚餐,于是开口问他,“你去哪?” “洗澡。” “我帮你。” 上一秒还在因为愧对傅砚辞想做些什么弥补的苏梨月,下一秒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这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的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实际她说完就后悔了。 但傅砚辞却停步回头,浓墨般的眸掠过一瞬的诧异,“你帮我?” 然后扬唇轻轻一笑,“行。” 第49章 第49章说你爱我(吃醋版) 浴室里水汽弥漫,整个空间闷潮湿热。 苏梨月怯生生地帮傅砚辞解衬衫纽扣。 他今天穿的丝质衬衣,面料微凉,葱白似得手指轻轻捏着纽扣从扣眼钻出,从上至下,她站的近,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光景。 衬衣下是健身留下的肌肉,隐约还能看见腹肌线和人鱼线,解到最后,苏梨月没忍住咽口水。 太诱。人了。 只可惜…… 苏梨月眼眸稍黯,手指轻轻地抚上缠绕在腰间的纱布,动作轻似羽毛,生怕弄疼他,“傅砚辞。” “嗯?” 傅砚辞双手漫不经心地搭在腰骨上,视线凝着姑娘泛红的脸上。 她还是很容易脸红。 但这次,脸颊的红晕染开,连鼻尖眼尾都沾上了点儿红意。 姑娘的喉咙干涸,声音带着轻颤,“对不起。” 她在向他道歉,“我不应该利用你,更不应该怀疑你,害你损失了900万,对不起。” 姑娘娇软的声音带了明显的哭腔,傅砚辞听了心头一紧,双手托起她的脸,“我问你,你有没有,哪怕是一点点喜欢我?” 话落,空气凝滞,浴室静的只剩彼此纠缠的呼吸声。 傅砚辞面上看着没有波澜,实际紧张的要死。 那双一贯不受情绪影响的黑眸破天荒的透着不安和焦虑。 他在害怕。 害怕苏梨月摇头,害怕她拒绝。 他是位于高座的孤狼,身边从来不需要累赘的人,可是在这一刻,他渴望身旁的人,是苏梨月。 苏梨月不知该怎么回答,在她缄默的一分钟里,傅砚辞把最坏的结果都设想了一遍。 直到姑娘轻启唇瓣,茫然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我不想和你分开。” 傅砚辞暗松了口气,唇角虚勾,“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语毕,他低头要吻她。 苏梨月偏头躲开了,一脸忧心地看着他,“可我害你赔了这么多钱。” 傅砚辞把她的头掰正,气息沉稳的落下一句:“900万而已,就当买你开心了。” 然后吻住了她还想说话的唇瓣。 窗外刮起了风,树与树挨得近,风起时两端树枝交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玻璃窗上挂着一层雾气,须臾就变成水珠滚了下来。 …… 医生建议傅砚辞静养半个月,最少也得等10天后拆了线再走。 可两天后,傅砚辞就带着苏梨月坐私人飞机去了京城。 陈姨和翟叔都早已司空见惯。 少爷的行程向来无须向他们汇报,八针,对他来说也只是小伤。 小时候傅老爷给少爷安排的拳击课程里,比现在还重的伤都受过,哪一次他是有乖乖遵医嘱的。 但苏梨月不知道这些,尤其她还看过他那血淋淋且触目惊心的伤口,即使上了飞机她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医生说了你的伤口需要静养,怎么现在就回京城了呢。” “万一伤口再撕裂你又要挨一遭,有什么急事不能过几天再处理吗?” “傅砚辞,这都第几次了,每次受伤都不当一回事,你不知道有人会担心你的吗。” 傅砚辞欲要拿雪茄的手顿住在空中。 担心? 好陌生的词汇。 这么多年,关心他的人不计其数,但那都是虚与委蛇,不怀好意的。 成年之前,傅家的亲戚听闻傅正平有意培养他接班人,那些从不出现在傅砚辞眼前的无名亲戚一夜之间都涌了出来。 但傅砚辞知道,他们担心的只不过是傅家话事人的地位,而不是他。 他们渴望他的投资,又忌惮他的势力。 所以傅砚辞也习惯了。 苏梨月的出现像是一缕暖阳,照在一直被困于冰川里的傅砚辞身上,让他久违地感受温暖。 姑娘的娇嗔响彻休息区机舱,傅砚辞少见她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去拿雪茄的手偏移了方向,轻抚在她发顶,柔声哄道:“我会注意的,让你担心了,抱歉。” 苏梨月气哼了声,才问,“这么急着回京城是有什么急事吗?” 傅砚辞将她揽入怀里,下巴抵着她头顶,点了点头,“林灏生日。” “……?” 她怎么记得前两天林灏跟傅砚辞提起生日宴的时候,傅砚辞只是懒怠的睨他,扔了句“没空”拒绝了。 怎么男人变脸也这么快的吗? 在她记忆里,傅砚辞从来不参加宴会,他嫌吵也懒得去应付想来攀关系的资本家。 拒绝林灏是他们意料之中的答案,可现如今他却是因为林灏生日不管医生的嘱咐特意从港城飞到京城,未免也…… 苏梨月咬着下唇,才勉强压住上扬的唇角。 有点暧。昧。 就在 她要打开脑洞浮想联翩的之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台手机,聊天记录赫然映在她浅棕色的瞳孔中。 林灏:【回来发现大家都在议论苏妹妹在招标会干的事,我怀疑是傅憬言那孙子干的】 林灏:【你什么时候过来,再不收拾他我心里堵的慌】 傅砚辞:【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林灏:【我懂了】 但苏梨月还不太懂。 直到生日宴当晚,她被傅砚辞牵着入场,看见到场的几乎都是圈内名门望族之子之女,苏梨月才明白傅砚辞的用意。 那些窃窃私语的挖苦讽刺,在傅砚辞牵着苏梨月到来的一刻戛然。 有人看不懂局势,“这还是我认识的傅三爷吗。” 以前那个最恨利用的傅砚辞。 居然在被苏梨月利用又欺骗后,就这么水灵灵的牵着她出席宴会了。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们的到来,让苏梨月被抛弃的谣言不攻自破。 苏梨月才知道,以傅砚辞的影响力,今晚他只需带她到场,一句话也无需多说,光凭她站在他身边,还被他亲昵的牵着,那些令人咂舌的900万,转念都成了苏梨月驯服傅砚辞的勋章。 须臾间,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因此转变了态度。 毕竟惹了傅砚辞还能站在他身边享尽宠爱的,只苏梨月一个。 那些从一开始就期待苏梨月被抛弃的人,一夜之间像消失了一样。 林灏对傅砚辞的影响力是认可的,听着耳边转了风向的议论声,他的唇角无声扯起了一个讽刺的笑。 他走到傅砚辞面前,压声交谈,“傅憬言和金子默这俩最近走得近,怕是在酝酿什么坏点子。” 傅憬言三个字飘进苏梨月耳朵的同时,连带着苏妗禾的名字。 苏梨月想起傅南岑曾提醒她,苏妗禾和傅憬言这段时间走的很近。 她一直很疑惑,傅憬言怎么会知道她花生过敏。 居然忘记了,知道她花生过敏又看不爽她和傅砚辞走得近的,也就只有苏妗禾了。 苏梨月短暂地晃了下神,忽然腰间一紧,那只宽厚炙热的手掌横在她腰间,低缓的嗓音从她头顶落下来。 “有想法?” 苏梨月拥有一张标致的瓜子脸,明眸皓齿,一双眼睛总是透着无辜和单纯,不管林灏第几次看他都觉得这个小妹妹单纯的和他们格格不入,她不是这个圈子的,现在却被牵连进来,简直是玷污了这朵洁白的玉兰花。 可这朵清纯的玉兰花此时此刻眉宇间透着一股藏不住的锐利,宛如雪山悬崖边的寒梅,那双灵动的眼可变得凌厉几分,和从前不设防的小白兔形象天差地别。 她粉嫩的唇瓣抿着,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废物利用。” 傅砚辞和林灏同时轻抬眉梢,感到诧异。 苏梨月紧抿的唇微微扬起,带了几分挑衅,“傅憬言一心想证明给傅爷爷看,他不是想要医疗的项目吗,我这有一个。” 太过急功近利的人往往容易适得其反。 傅砚辞倒是能猜到她的心思,“莱瑞集团?” “嗯哼。” 苏梨月的面容冷眼迷人,微微翘起的唇角有些得意,又有种不经世事的无辜,“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林灏在这一刻才彻底明白,老三为什么会为了这个姑娘跌落神坛,即使知道她在利用他,也心甘情愿被她利用。 他们根本不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是同类人。 刚刚苏梨月的笑,某种程度上比被称为笑面虎的傅砚辞还要可怕。 不知酝酿着多少更坏的心思。 林灏冷硬的五官顿时松了几分,他笑出了声,“不愧是跟在老三身边的富贵花,果然有几分像他,都那么毒辣无情。” “立于皓月之边,不弱星光之势。”* 傅砚辞沉冷的磁嗓回荡在两人耳畔。 苏梨月眼眸微怔,对傅砚辞的话感到诧异。 侧面否认了林灏认为她是附属品的言论,又将苏梨月的清醒独立归全于她。 傅砚辞认为,有野心、有狠劲才是真正的苏梨月。 从苏老爷子寿宴那晚,她利用他去气苏妗禾他就发现了。 这个姑娘不是传闻中那样乖。 她眼里分明藏着狠辣和决绝,乖巧懂事只是她的伪装。 生日宴即将开始,林灏被管家唤了去。 他走后,苏梨月才大大方方往傅砚辞怀里靠,面上狡诈后的神情被娇柔取代,她弯唇笑起来,眼弧弯弯的,像只动人的狐狸,“谢谢傅董。” 傅砚辞喉咙一紧,握着她腰的手没忍住收紧,衬衫下紧绷的肌肉像要冲破袖箍,禁欲又迷人,他低头,隔着金丝眼镜的镜片看她,语气格外虚柔,“谢我什么?” 苏梨月生的不矮,但即使是踩着9厘米的高跟鞋,站在高大伟岸的傅砚辞身边,也仍然显得娇小。 她微微踮起脚,凑近到傅砚辞耳边,唇瓣轻轻从他耳垂擦过,热气扑在颈侧,粉唇轻启,吐出一声轻飘飘的话语。 “谢傅董的托举,和爱。” 微微上翘的唇角和勾人魂魄的眼尾,无一不在昭告她的心思。 她是故意的。 故意这样撩拨他。 明知道他对她没有抵抗力。 被镜片压着的眼眸半眯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苏梨月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了一抹翻涌而来的火焰,正吞噬他的理智。 同时,横在她腰间的手募得向上提,她猝不及防贴在他胸前,柔软的身体弯出一道弧线。 宴会的灯光照在他镜片上,恍惚间,苏梨月再没能从镜片后那双黑眸看出一点儿暗流涌动,仿佛刚刚是她的错觉。 傅砚辞低下头,那个一直位于高处的孤狼,正逐步向她靠近,直到他的鼻尖碰到她的,才停下,声色缓慢地对她说: “你缺少的能力,我帮你补齐。”- 生日宴开场。 苏梨月才看见姗姗来迟的陈夕雯,姐妹俩有话要聊,傅砚辞便自觉退开,择了处安静的露台处理工作。 上次通话后,苏梨月就越发觉得陈夕雯不对劲。 从前她的朋友圈不是在旅游就是发她的各种赛车和游戏队。 但这段时间,光苏梨月看见就三次发了心情低落的酸涩文案,在发出后的半小时,又被她删除。 这一点儿都不像陈夕雯。 苏梨月甚至以为她被盗号了。 本想今晚问问什么情况,直到苏梨月无意撞见陈夕雯看向宴会厅中央的眼神,那是一种掺杂着忧伤与酸涩的秘密。 苏梨月顿时明白过来,好像知道了这些天陈夕雯莫名的情绪因谁而起。 少女的心动,宛若微风轻拂树梢,无声的张扬。 但陈夕雯却想方设法不让自己陷入矛盾的心境,刚萌芽的种子被她掐断,不敢让它见光。 苏梨月掌心轻轻搭在她肩头,“大胆些,如果真的动心,就勇敢去追求吧。” 陈夕雯收回视线,转身走向酒水区端起一杯酒,饮尽了才说,“就算跟他说了又能怎样,结局都那样。” 也不怪陈夕雯会胆怯。 家庭环境使然。 在陈夕雯上初二的那年,爸爸妈妈就离婚,爸爸再也没娶,但身边总会出现不同的女人,妈妈改嫁,听说过的很好。 两人过节都会来找陈夕雯,一起出门的场景路人见了都羡慕的程度。 但陈夕雯知道,那是他们演给她看的,实际两人一见面就会吵架,她不知道他们哪来这么多架可吵,就像磁铁的两端,只要碰上就会出现相斥反应。 所以后来,陈夕雯不渴望婚姻,甚至是厌恶。 过程再好,结局都那样。 看着陈夕雯一杯接一杯酒下肚,苏梨月连忙拦住她,“好了,酒不是用来消愁的。” 她拿走她手里的酒杯放回台面,叹了口气,“你一直说你是不婚主义,但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不婚主义,而是幸福主义,通往幸福的道路是需要敲门的,如果你连敲门的机会都不给自己,那扇门就永远不会开, 你就不会知道门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 主厅传来欢呼声,灯光随着此起彼伏的声音暗下,只留了一束照在寿星公身上的光。 陈夕雯白若冷瓷的手轻扶着桌沿,她的眼睛失去了往常的欢快,静静地望着在众人的欢笑声吹蜡烛的林灏,眸底像是黄昏里最后一抹朝阳,映出无尽的悲伤。 光影斑驳,她微微低下头,柔弱的脊背也随着弯了下去,无助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声音很轻很轻地吐了两个字,“算了。” 蜡烛被吹灭,宾客们纷纷鼓起掌,还有的在起哄林灏新的一岁赶紧找个女朋友。 耳边越来越嘈杂,苏梨月只见陈夕雯唇瓣动了动,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苏梨月见陈夕雯情绪不佳,扶着她到沙发坐着。 她们都没发现,从主厅投去的一道目光。 林灏站在蛋糕前,面对问他愿望是什么的好友,只是笑着说保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但没人知道,他在看向陈夕雯的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意。 当时的陈夕雯不知道,那晚的一句算了,不仅仅是胆怯,也是他们往后的命运- 生日宴的后半场,林灏组局玩牌 陈夕雯借口身体不适想先离开,被林灏叫住,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我这坐。” “干嘛?” 陈夕雯问。 “不需要你玩,当我的缪斯女神就行。” 自从上次被傅砚辞和苏梨月合作从他这赢去了钱,林灏就一直想着再来一局,这下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苏梨月。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士别三日,这小姑娘技术见长,在没傅砚辞的辅佐下,居然从他这赢走几十万。 苏梨月瞧见林灏神色难看,对他说,“你**农场来消息了。” “?” “菜死了。” 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嘴里说出侮辱性极强的话,林灏气的舌尖顶腮,又无可奈何,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这小孩子,跟在老三身边怎么净不学点好,36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呢。” 裴沧和萧胜玩到最后觉得没劲先走了。 临走前萧胜拍了拍林灏肩膀,“走,去玩深水炸弹,去不去?” 林灏拍开他的手,“滚开,我嫌恶心。” 裴沧笑着附和,“还有俄罗斯转盘哦,玩不玩?” “滚远点,别逼我在最快乐的日子扇你们。” 两人把林灏惹毛都笑着扬长而去。 他们知道林灏不会去,偏要临走前恶心他一下。 苏梨月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深水炸弹她倒知道,施晴特意给她展示过,不就是一种高浓度的酒么,怎么会恶心。 她偏头好奇的低声问傅砚辞,“什么是深水炸弹啊?” 傅砚辞喝了点酒,声色有些沙哑,像老式的收音机播报音一样,有点儿颗粒感,蛊惑又撩人,“小孩儿别了解这些。” 然后抓起抱枕就往林灏脸上丢,像是在责怪他在苏梨月面前聊这些。 林灏手快抓住飞过来的抱枕,注意却放在身旁的陈夕雯身上,“你等会什么安排?” “我不玩。” 林灏在她脑门轻弹了一下,“你想什么呢,我是想说你要是有空就陪我回趟家,我姐要结婚了,今晚带那个男的回来吃饭。” “然后呢?” 陈夕雯面容清冷,眉骨稍抬,好像在说关我屁事。 “我看那家伙不顺眼,总觉得有什么目的,所以想让你帮忙看看,再说了,你和林雪都是女的,好沟通,你的话她或许还能听一点儿,我的话那个女人是一点都不听,烦死了。” “……行。” 生日宴随着林灏的离场,宣告结束。 从正厅走出,几个声称和傅老爷子相识的男人叫住傅砚辞。 念在傅老爷子的面子,傅砚辞没有转身就走,但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同他们周旋,苏梨月去上洗手间了,正好他在这等她。 可过去十分钟,去洗手间的姑娘都还没回来。 傅砚辞怕她出事,丢了句“抱歉”从交谈中抽身。 他阔步往洗手间方向走,在拐角处听见了苏梨月不悦的声音。 “哥,你弄疼我了。” 傅砚辞加快脚步走过去,在看见走廊尽头的一幕时,眼眸眯起,目光分外阴翳。 苏梨月从洗手间出来正准备回去找傅砚辞,被苏槿戈拦住了去路。 她闻见他身上的酒味,问他是不是喝酒了。 谁知道苏槿戈二话不说上前抱住了她,苏梨月力气不敌他,怎么挣都挣不开,被他牢牢桎梏住,力气大的像要将她揉碎按进身体里。 苏梨月被他这样吓到,不停的推搡,“哥,你弄疼我了。” 苏槿戈最讨厌他这么称呼自己。 这个称呼是困住了他想进一步发展的枷锁。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不停的叫他哥哥,以此来提醒他,他们是不可能的。 同意苏梨月去接近傅砚辞,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在得知他们在一起的消息有多难受,知道她惹怒了他就有多开心。 可从意大利分开,苏槿戈没再见过苏梨月。 他想她想得要死。 他以为只要他有能力帮她调查当年的事,苏梨月就会一直待在他身边。 可迎接他的,又是苏梨月和傅砚辞重归于好的消息。 今晚他知道苏梨月会来参加林灏生日宴,特意在这等她。 可当他看见她和傅砚辞一同牵着手出席,心脏就像长满了藤蔓,那一根根粗壮的藤蔓缠绕得他要喘不上来气。 只有抱着她,抱住苏梨月,他才好受一些。 所以她不管怀里的女孩挣扎的多凶,他都不肯放手。 “砰——” 就在苏梨月没力挣扎的时候,苏槿戈被迫松开了手。 他挨了一拳,脚底不稳后退两步靠在墙边。 出手的人站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将她往后拉。 苏梨月看着挡在面前的高大身影,莫名感到心安。 傅砚辞身形颀长挺阔,牵着她的动作轻又柔,“弄疼你哪儿了?” 苏梨月摇摇头,说没事。 呼吸的下一瞬,那双被压在镜片后的眼皮轻掀,眸色骤冷,睨向苏槿戈的眼里透着无情的肃杀之气。 他和苏槿戈明明差不多高,苏梨月却感觉傅砚辞在睥睨对方,就像看垃圾一样,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仿佛看多一秒他都嫌脏了他的眼。 “苏总,安思芸现在我护着,你如果学不会放尊重,我不介意请苏老教教你。” 话还未落地,苏槿戈在听见‘安思芸’三字时,眼眸微颤,绷直的唇嘲弄的笑了声。 原来这个秘密不再是他们的小秘密。 傅砚辞知道了,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还要护着她。 他看着躲在傅砚辞身后的姑娘,第一次从她眼里看见对他产生的恐惧,看样子是真的吓到她了。 他的朵朵,真的彻底不属于他了。 傅砚辞牵着苏梨月离开了俱乐部。 屋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细雨,夜晚随着雨水来袭,骤然降温了。 傅砚辞把裁剪得体的西装外套脱下披在苏梨月肩头,替她挡去风雨。 而后,他们一起上了车。 从头到尾,傅砚辞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他坐的位置恰好处于阴影,黑暗下,他更像一头杀意露骨的野兽,闭着眼,浑身气息冷到极点,愈发阴翳阴戾。 翟叔不知道是谁把少爷气成这样,好几次透过透视镜观察他的表情,他八风不动坐在那,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那副眼镜,金丝的镜腿在黑夜中泛着光,宛若漆黑的洞穴里伺机而动的野兽。 苏梨月斟酌过后,伸手勾住他的小尾指,放缓了声音问他,“你怎么了?” 话还没落地,傅砚辞睁开那双幽暗森冷的眸,修长的手指在漆面板上按了下,中间的挡板应声升起,在挡板 完全升起的同时,他欺身压了上去,忍无可忍地吻上她的唇。 那双指节修长的手撑在车窗上,青色的筋脉微微凸出,在影影绰绰路灯的照耀下,过分的迷人。 苏梨月被他困于座椅角落,她知道他吃醋了,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 他亲吻的很用力,很深,苏梨月鼻子好几次撞到他的眼镜,舌间的交缠很快便让苏梨月身体发软,一双嫩白的手臂缓缓环住他的脖颈,闭上眼睛承受他如暴风雨般的深吻。 炽热缠绵间,苏梨月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在两人之间炸开,好似融化的酒心巧克力,让她欲罢不能。 “bb…” “说你爱我…” 第50章 第50章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裤腿。…… 窗外的雨已经下了半个多小时。 夜风裹挟着雨水,绵绵密密地落在车窗,然后滑了下去。 姑娘被傅砚辞压于后座角落,逼仄的窝在他臂弯下。 她仰着头,鸦睫之下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滢着迷离的水光,仿佛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都落进了她眼里,动情后的眼尾薄红,微张的唇轻轻喘着气,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像是可以掐出水来,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她。 “爱你…” “最爱你…傅砚辞,我爱你……” 苏梨月每说出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轻轻敲击着傅砚辞的骨头,酥酥麻麻的。 呼吸一沉,再次低头噙住了她的唇,夺走了她还没喘匀的呼吸。 苏梨月不知他们亲吻了多久,她感觉车子开开停停,窗外的雨声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他们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傅砚辞终于肯放过她,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稍空出的空间,拉出一道旖旎的银丝,“下周有一场生日宴,来不来?” 苏梨月意识渐渐回笼,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好久没发动,应该是到达目的地了。 她软在傅砚辞怀里,红肿的唇轻轻蠕动,娇柔地问他,“谁生日?” “我。” …… 这一周的时间过的很快。 傅砚辞恢复力较好,提前拆了线。 苏梨月和傅砚辞的关系在林灏生日宴后,成为了名媛贵公子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中心。 其中不乏很多对苏梨月感到敬佩的话语。 苏梨月直观感受到傅砚辞震慑力是在回到学校上课的第一天,一向和她水火不容的于筱竺都像变了性子一样,路过不呛她,说话也不夹枪带棒了。 她没放心上,反倒唐一慧没忍住吐槽了句,“还是傅董威力大,什么妖魔鬼怪都镇得住,就连于筱竺以前那股嚣张劲儿一夜之间就被扑灭了。” 苏梨月拍拍她肩膀,安抚道,“别管她了,马上就暑假了,你实习计划想好了吗?” “我啊,先跑跑场积累经验咯,”唐一慧笑说,“不过我是想成为舞蹈老师的。” 末了,她问,“你呢?上次听你说魏老师邀请你进舞剧院,考虑的怎么样啦?” 苏梨月一边收拾包一边应声,“嗯,学期结束就要准备报名的考试了。” “真羡慕你哎,期望的舞剧院向你抛出橄榄枝,一毕业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苏梨月背起包,冲她莞尔,“你也很棒。” 唐一慧和她会心一笑,“等会儿你去哪?你们家傅董来接你吗?” 这些天每天都是傅砚辞接送苏梨月上下学,慢慢的,全校都传开了。 苏梨月也没藏着,大大方方地说,“他生日快到了,我去给他买个礼物。” 换来唐一慧脆生生的笑。 傅砚辞生来喜静,但他知道苏梨月爱热闹,所以破例叫来林书漫和林灏等人来水郡湾。 可在生日当天,傅砚辞被傅正平的一通电话,叫回了港城。 老爷子能亲自打这通电话给他,傅砚辞就已经料到找他什么事。 临走前,在苏梨月额心落下一吻,对她说,“很快就回来,等我。” 傅憬言两个月前出现在在墨尔本皇家赌场的事,傅砚辞已经派人把消息透露给傅正平。 墨尔本皇家赌场,外人或许不知,但傅正平清楚的很。 虚有赌场一名,其实都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将少女作为物品送上台拍卖,任意拍得者怎么处置,消遣也好,器官禾多木直也好。 除此之外,上层的房间更是纸醉金迷。 三大雷区,皇家赌场几乎占全。 这是圈内都知晓的事。 但还是客如云去。 傅家虽在七八十年代杀伐果断,即使手头沾了血,也绝不允许后代沾上黄和du,傅憬言出现在皇家赌场,不可能是进去借洗手间,其中的作为不用多言,大家都清楚。 傅正平本就看不顺眼这个私生子,眼下因为他出入皇家赌场而登上港媒日报,傅正平一怒之下命保镖把傅憬言带回傅宅,让他跪了一天,差点撤去他的职位。 傅憬言知道是傅砚辞透露给老爷子的,鱼死网破地把苏梨月的身世也告诉给傅正平。 傅砚辞到的时候,傅正平正坐在高墙压地的客厅首位,他的身后站着两名菲佣,桌面搁着刚沏好的茶,袅袅白烟悬浮在空中,和压抑一起弥漫着整间客厅。 大伙儿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老爷的怒火就像个巨大的嘴巴,仿佛要将他们吞噬了一样,每个毛孔都不寒而栗,就连察觉到事态不对的翟叔都不敢多言。 在来的路上,傅砚辞就听翟叔精简讲述在港城发生的事。 他进门,一道磁嗓破开了令人窒息的氛围。 “爷爷。” “喺而家开始,唔准同苏梨月有任何行。” (从现在开始,不准和苏梨月有任何来往。) 傅正平言简意赅,语气里没有一点儿商量,更像是下命令。 “不可能。” 傅砚辞想也没想,丢去三个字。 在场的佣人们包括翟叔陈姨在内都为他的回答倒吸一口气。 少爷在外再怎么权势滔天,在家待老爷很尊重,对老爷说的话,他向来是没有反驳过。 更别说现在在老爷生气的时候,他态度这么强硬的拒绝他下的命令。 傅正平面容威严,双手撑在骨雕鹿头权首上,这是一把用骨头雕刻出的鹿头,材质非凡,就连置地声都余音绕梁。 他用力的用拐杖敲地,眼里愠色渐浓,浑厚低沉的嗓音压抑着怒火,“放肆!” “傅家当家主母可以不门当户对,但必须家世清白,绝不会让爸爸受贿之女踏足,你若是狠不下心,我帮你。” 傅正平说。 傅砚辞眉间透着不悦,他向来做事有度,极少在傅正平面前动怒,当下却为了苏梨月顶撞傅正平,而后又平缓了气息,耐心向他解释: “安家受贿之事还有待调查,在事情水落石出前,爷爷您先保留态度。” 傅正平子孙众多,却唯独重视傅砚辞。 除开他确实有能力继承他的位置外,还有一个傅正平始终都不愿提及的原因。 他太看重门当户对,导致傅秦和魏桂芝产生了一段错误的婚姻,害了魏桂芝也害了傅南岑,间接导致宁慧云进门时间偏差,让两个小孩从小便无父无母。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后悔,但于事无补。 所以对傅砚辞的让步里,掺杂了对他们母子俩的愧疚。 “……三个月。” 傅正平掷下时间期限,便拄着拐上楼了。 陪同的管家和菲佣跟在身后,留一位本地佣人弯腰在茶几前斟茶。 傅砚辞没有留下的打算,说了句不用了转身就走。 和从大门进来的傅憬言打了个照面。 本地佣人:“……” 傅家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 她快速撤下茶水,不敢多待。 傅憬言和傅砚辞生的差不多高,可站在傅砚辞面前时,他还是需要仰头看他,撞上对方那双睥睨众生的脸,傅憬言觉得他特装逼,讥笑了声。 “弟弟,有些事情早已经注定,就像我比你早出生一样,这辈子都无法改变无法推翻。” “你永远都斗不过我,我跟你说过 ,你留苏梨月在你身边就是自寻软肋任人捏,哥哥的忠告你不听,就别怪哥哥教你做事了……” 话音落地,从门外进来两名身材魁梧、训练有素的保镖,迅速将傅憬言擒住。 傅砚辞站在不远处,八风不动的睨着他,一副金丝眼镜的镜片隔开了他们的距离,他们之间像有一道任凭怎么努力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一个被狼狈的抓着。 一个风光霁月站在那。 一眼便知局势偏向谁。 傅砚辞唇角扯起一个冰冷的笑,“游戏的输赢,我说了算。” 傅憬言这些年他小心翼翼的讨好傅正平,兢兢业业经营华泰,为的就是想要傅正平的一句认同。 他善于隐藏,不管是情绪还是心思。 但刚被家法伺候过的傅憬言,恼怒地一时逞嘴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莱瑞集团的项目,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 傅砚辞唇边笑意更深,他未置言辞,抬步离开了傅宅。 路过傅憬言时,连眼神都没分给他,恍若他不存在。 傅砚辞坐上车,保镖就把傅憬言从傅宅扔了出去。 驱车的翟叔向傅砚辞汇报道,“少爷,航线申请已经通过,现在去机场吗?” “嗯。” 傅砚辞落于后座,上了车便把眼镜摘下扔在一旁,疲怠地阖眼,用力按压太阳穴。 从离开京城后,他就总感到莫名的不安。 所以飞机落地,他就马上赶回家。 可傅砚辞还没回到水郡湾,就接到了林灏的电话。 “老三你快来市医院,苏梨月被刺伤了。” …… 当天早上,林灏收到傅砚辞生日的邀约,欣喜万分。 这位爷从来不过生日,今年好不容易破天荒过一次,他一定要帮他大办一场。 于是,林灏从傅砚辞去港城后就在筹划晚上的生日会。 中午,他被叫回家吃了顿饭。 到家才被告知,林雪居然和那男的订婚了。 在他不同意且不知道的情况下。 林灏当场和林雪吵了一架,两人闹的不可开交,甚至到要断绝姐弟关系的一步。 因林灏这么多年守着他的威士盾俱乐部和游戏公司,林家人都认为他不务正业,对于这次他的反对也一并认为是舍不得姐姐出嫁而无理取闹。 从林家离开,林灏命人找来私家侦探,给了丰厚的酬劳让他们去调查要跟林雪结婚那男的。 私家侦探离开,他驱车去了投资的赛车俱乐部,在清空的场地驰骋了几圈,心中憋屈的怒火才终于发泄出来。 从赛场上下来,林灏一边换下赛车服一边接过俱乐部管家递过来的手机。 陈夕雯焦急地在电话里跟他说联系不上苏梨月,林灏顿感不妙,发动林家势力把京城翻了个遍,终于在郊外的一片树林里发现了苏梨月。 “我赶到的时候,看见金子默的人在后面追苏梨月。” 讲述事情的过程中,即便处于酷暑的病房里,气温还在不断下降。 傅砚辞站在病床旁,如同一座高耸巍峨的冰山,听到最后,病房里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 他站在那没动,冷漠的眸睨在唇色苍白的姑娘脸上,巴掌大的脸颊上盖了一小块纱布,映在他如墨般深沉的眼里,分外的刺眼,垂在身侧的手青筋隐隐跳动,散发的杀气像要把屋子里的人吞噬,让人窒息。 “有伤到腿吗。” 他压着几分冷意问。 “没有。”林灏如是答,“伤的手臂和脸,伤口都不深,身上多处淤青看样子是跟人搏斗时留下的。” 这是医生的原话。 林灏方才听见的时候错愕了很久。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居然还能和金子默的保镖进行搏斗。 她手臂的刀口不深,不知是搏斗时不小心划伤还是金子默故意在她手臂留下的伤痕。 傅砚辞面含怒气,他不说话时周身的压迫感更甚,林灏不知说什么,心里已经把金子默骂了千百遍。 压抑的病房里,随着苏梨月醒来,那些令人窒息的气息才逐渐消散。 麻醉效果还没退,苏梨月浑身提不起劲儿,她看见站在床边阴沉着脸的傅砚辞,无力的朝他伸手,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裤腿。 “傅砚辞…” 傅砚辞见她醒了,立马坐在床边,俯身去听她说什么。 “不……” 苏梨月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连张嘴都显得那么艰难。 但好在病房里够安静。 林灏在心里把金子默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在听见苏梨月虚柔的声音后,微微皱眉。 她不会打算让老三什么都不做吧。 不? 不要? 还是不要对付金子默。 金子默这些年在京城干的腌臜事,要不是金家和林家有合作,林灏势必要教训他。 现在送上门的机会,他不会放过,傅砚辞更不会轻易饶了他。 但老三的态度取决于,病床上的姑娘。 就在林灏以为苏梨月不去计较的时候,落入他耳畔的话犹如一颗地。雷在他脑子炸开,眼里闪过一丝惊愕。 “不要放过他。” 还是那个阴狠的苏梨月。 傅砚辞附身帮她掖好被子,口吻温沉却不容置喙,“放心,你挨的痛我会替你讨回来。” 苏梨月的视线透过他,看向墙边的挂钟,再挪回眼时,她让他低一下头。 傅砚辞不明,但还是照做了。 “再低一点儿。” 苏梨月笑容拂面,和从前那样,只要看见傅砚辞永远脸上挂着粲然的笑。 她抬头,将自己的唇瓣贴向他的唇,很轻,如蜻蜓点水般,声音也很轻,“生日快乐。” 支撑在床上的手微微收紧,被压在镜片后的猝不及防轻颤了下。 她的嗓音很轻很软,像棉花糖一样。 傅砚辞好像听见了断裂的声音,心中紧绷的弦成了两段。 他这么多年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坚硬的心随她的嗓音一起,慢慢地变软。 50-60 第51章 第51章该还债了。 傅砚辞撑在床上的手攥紧了又松开。 今天他在港城和京城之间来回赶,本就身心俱疲,在看见她受伤的那一刻,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也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苏梨月一句轻飘飘的生日快乐,恍惚间将他拉回十年前。 十岁生日后没几天,宁慧云留信自杀。 自那之后,傅砚辞对生日没有期待,甚至是厌恶。 他责怪当年的自己没有发现妈妈的反常,才会导致她狠心离开他。 十八岁那年,娄丹秋公开给他过成人礼,办的隆重,全港澳京浙沪都在列邀范围内,甚至多家媒体记者都到场。 表面上,她是人人称赞的好继母,但实际的阴险狡诈只有傅砚辞知道。 港媒日报向来爱夸大其词,对傅家的家事更是好奇,所以在娄丹秋邀请记者时,各大媒体涌了上来。 那一天,傅砚辞忍着厌烦的心,出席了这一场生日宴。 因为对他来说,那是通往掌权人的基石。 在成人礼当天,傅正平任命他为傅家新一任掌权人,而傅砚辞也给傅秦送了一份礼物。 当场架空了他。 并下令他不得进傅家家门。 那天的港城十分热闹,铺天盖地的报道漫城飞。 意料之外的是,生日会出现的一个小女孩。 她蹲在走廊哭,说找不到房间。 后来在得知傅砚辞是寿星的时候,把自己的平安锁摘下来送给他。 女孩的眼睛通透,像浸在水里的琥珀,非常漂亮。 那句甜腻娇软的生日快乐,傅砚辞记了十年。 视线里,躺在病床上的苏梨月和十年前稚嫩的女孩,重叠在一起。 苏梨月的麻醉还没消散,在对他说完生日快乐后,又睡了回去。 …… 灯火通明的金家别墅院里。 金子默怒不可遏地将桌面所有东西都横扫到地上,桌角摆放的收藏级花瓶也一并掉落,碎了。 他气的胸腔剧烈起伏,冲电话那边的人骂了一句:“扑街,你不是说他今天回港城不会回来吗——” 傅憬言心情烦躁,面对金子默的发怒,他只是嗤笑了声,“谁让你做事不利落,怪得了谁?” “我只是让你绑架苏梨月,让没让你在她身上动手?” 金子默听出他要撇清关系,气的握紧了手里的酒杯,“耍老子是吧?” 傅憬言懒得跟他浪费时间,直接收了线。 “操!” 伴随着一声怒吼,金子默愤怒地把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 一周前,是傅憬言找到他,说在傅砚辞生日那天会想办法让傅砚辞离开京城。 届时,就让金子默派人抓走苏梨月,拍下她的羞辱照,这样不仅会坏了苏梨月的名声,还会让傅砚辞在华盛乃至傅家都站不稳脚。 金子默本就看傅砚辞不爽,就同意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苏梨月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孩,居然是练过的。 保镖还没碰到她的衣服,苏梨月就醒了,灵活躲开后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金子默还是忌惮傅砚辞,命保镖不能下死手。 苏梨月最终还是三拳难敌四手,在被保镖制服的前一刻,从仓库的小门洞逃走了。 而她手臂和脸颊的伤,是昏迷时金子默拿刀划的。 是他对傅砚辞无声的警告。 只是金子默怎么都没想到,傅砚辞的人比他想的还要快找过来,偏偏这个时候,傅憬言把他撇的干干净净。 后知自己被利用的金子默,眉宇间爬上无法压制的怒火。 “来人!” 他厉声唤保镖。 “砰——” 大门被一脚踹开,屋外黑云压城,与亮堂的客厅产生明显的割裂。 金子默站得离门远,没看清从外阔步进来的男人,但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气场,十分压抑,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呼吸停滞。 男人越走越近,等金子默看清他面容的时候,傅砚辞给了金子默一脚。 瞬间,黑压压的保镖把金家里里外外围住,架势大的惊扰了楼上休息的夫妻俩。 金母下楼就看见自己儿子倒在地上,背后和手肘上都是玻璃碎渣,她忙迭小跑过去扶他,“这是怎么回事,保镖呢?” 金父在看见傅砚辞的那一刻,脸上的愤怒顿时消散。 他虽不知道这么晚这位爷怎么会在这,但瞧这阵仗就知道是金子默惹了他。 傅砚辞表面工作一向做的好,即使金子默处处和他作对,看在双方有合作的面子傅砚辞也不会捅破两家的关系。 但是今晚他带着保镖把金家围住,架势就是要和金家闹掰。 像是在告诉金家人,谁才是主导者。 金家顿时像围场的猎物一样,没有一点儿还手的余地。 客厅洋溢着无比复杂的气氛,愤怒、害怕、担忧、压抑等混杂在一起,充斥着每个人的神经。 金子默却突然仰头笑起来,“傅砚辞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为了个女人这么大动干戈,真是新鲜。” 金父还在想该怎么让这位爷消气,他紧盯着傅砚辞的脸色,生怕他一个不开心直接抄了他家。 所以在听见金子默的出言不逊后,转身给了他一巴掌。 “胡闹!” 他沉重的低吼声响彻客厅,惊醒了笼子里歇息的鹦鹉。 “我看你是酒还没醒!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净给我添乱!” 说完,金父转身看向傅砚辞,讪讪地赔笑,一向挺直的脊背也在这一刻为了求得金子默安全而弯了下去,“傅董,若是这混小子哪里让您不开心了,我马上教训他,明天,不,现在我就送他出国,这辈子都不准他回来,绝不会在您眼前出现。”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就连日常多话的鹦鹉也不敢开口。 客厅的温度随着傅砚辞的怒火骤然下降,那紧绷的唇角和冷冽的眼神如同一场无形的风暴,肆意在所有人身上蔓延。 傅砚辞没给金父面子,布了层寒霜的黑眸从始至终凝视着金子默,像在看一头必死的猎物,他的声音低沉冷淡,每个字却又充斥着怒意。 “金老,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你要是不会教育儿子,我来替你教育他。” 话落,保镖把金子默抓走,任凭夫妻俩在后面怎么叫喊,冷酷的保镖充耳不闻,用力将金子默扔进车尾箱,然后扬长而去。 当晚,金子默被傅砚辞抓走的消息名闻遐迩。 天还没亮,这个消息已经传到港城。 林书漫刚下了夜戏,就听见助理跟她讲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林书漫听完唇角露出一抹讥笑,“金子默应该庆幸他伤的不是苏梨月的腿,不然以我哥那残暴的性子会直接废了他,不死,也得落个终身残疾。” 小助理温吞补了句:“进了傅董的小黑屋,离终身残疾也不远了……” 金子默被抓的事,只一晚便在京城及多处都传开了。 大伙儿都在批判金子默的愚蠢,明眼人都看得出谁对傅砚辞重要,他偏要去惹,怪得了谁? 这件事的舆论有多大,众人对苏梨月在傅砚辞心中的地位就有多大的改观。 能让傅砚辞和金家撕破脸的,也就只有她了。 利用了傅砚辞还被宠在心尖的苏梨月。 傅砚辞向来以笑面虎自居,就连教训叛徒嘴角依然可以挂着笑,他好像很难被牵动情绪,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没有情绪。 直到苏梨月受了伤,这只笑面虎才撕开了伪装,大开杀戒。 …… 苏梨月伤的不深,在医院留了两天就回水郡湾了。 出院后,傅砚辞跟变了个人似得,像个移动挂件一样粘在苏梨月身边。 就连苏梨月上厕所,他都无微不至的陪在门外,让苏梨月又气又好笑。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心狠手辣的傅三爷,谈起恋爱居然这么粘人,颇有种君王不早朝的感觉,反差感大得苏梨月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某天晚上,苏梨月拿了衣服准备洗澡,身后的傅砚辞就又跟了上来,她停步看他,“干嘛?” 傅砚辞下巴朝她受伤的手轻抬,“你手受伤了不方便,我帮你洗。” “……不用。” “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傅砚辞抱起她就往浴室走,把她放在洗手台面,然后转身到浴缸帮她放水,冒着热气的水流落在他修长白皙的手上,湿润的指尖倒映着光,让苏梨月不由得看呆了眼。 他的手骨很好看,修长匀称,小臂延伸到手背的薄薄皮肤下是隐隐凸出的青筋,苏梨月想到每回在床上和自己十指相扣时也是这样的,充满了性。弓长力。 傅砚辞试好水温走过来,便看见低垂着脑袋的姑娘,仔细看,脸连着耳根泛起了一片红晕,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坐在那,一双长又白的腿挂在那摇摇晃晃的,映入傅砚辞瞳孔,连带着他的心开始摇摆不定。 他强压下心里的火苗,抬步走过去,用湿润的手背贴在她没受伤的脸颊上,故作不知地问,“水温太热了?脸怎么这么红。” “……” 本就浑身燥热的苏梨月被他用热水浸过的手背贴上,脊背募得僵了下,怔怔地抬眸看他。 “我受伤的时候bb也是这么照顾我的,所以……” 傅砚辞微微俯身,故意在她耳边呢喃,“我该还债了。” 他说话时轻吐的气息萦绕在苏梨月耳畔,浴室里的雾气愈来愈重,苏梨月视线模糊得都要看不清傅砚辞的脸,只听见他在她耳边不停的唤她。 紊乱的呼吸下,傅砚辞帮她拉下拉链,然后把她放在浴缸里。 看着手上挤了沐浴露要帮她擦拭的男人,苏梨月脸红得像熟透的水蜜桃,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她抬手推了推傅砚辞的小臂,软声软气地对他说,“不用…我自己来…” 浴缸里的姑娘白软乖巧,眼眸氲着雾气,湿漉漉的,就连拒绝的声音都显得有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 傅砚辞抬起她受伤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然后俯身将手心的沐浴露涂抹在她光滑的肩头,慢慢往下。 “别动。” 傅砚辞语调无波无澜,如同浴缸里的水,表面平静无澜,其实水面下早已暗流涌动。 “医生说这段时间不能碰水,要遵医嘱。” 也不见你那会儿遵医嘱。 苏梨月嘴 唇微嘟,透着不满。 可下一秒,男人手掌带来的酥麻感遍布全身。 “唔…” 苏梨月没忍住从嘴角溢出了一声闷哼。 氤氲的浴室气温不断升高,浴缸里的水如同海浪拍打着苏梨月,也不知是水温太高还是男人的指尖作祟,她的身体微微泛起旖旎的红。 傅砚辞半跪在浴缸旁,一只手撑在边沿,一只手探入水下,正帮她谋划新的世界。 苏梨月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说不上来,每一次触碰都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只觉得浑身软软的,她的头不自觉往后仰,任水浪在她身上流转,迷雾的视线里,苏梨月看见一旁的傅砚辞。 他穿的白衬衫,袖口被挽高,露出的一截小臂精瘦又有力,而另一只手的袖口,早已被水浸湿。 苏梨月被身体驱使已经无法思考,她听不清傅砚辞说了什么,海浪愈来愈平缓。直到男人收手,刚被填满的心脏忽然空了,她急切地抓过他的手。 傅砚辞如她所愿。 他衣冠楚楚地跪在那,连头发丝都是整齐的,而水里的苏梨月脸色绯红,目光迷离望着摇摇晃晃的天花板,和他像不在一个图层。 讨厌。 她讨厌傅砚辞这副斯文败类的样子,把她弄的这么狼狈,自己还光风霁月地看着她。 可是又很喜欢。 喜欢他这么对她… 雾气升腾的浴室里,一次次嘤出姑娘的软声,空气中掺杂着暧。昧在不断发酵,风暴来袭,海浪变得波涛汹涌,一次次撞击在心头,令人应接不暇。 不知过去多久,海浪终于平息。 苏梨月虚柔无力地躺在浴缸里,看向在盥洗台前洗手的男人,亮白的光照在他身上,还是那么矜贵高雅,和刚刚在她身上做的事一点儿都沾不上边,他就像天边悬挂的月亮,高不可攀。 傅砚辞洗完手,才走过来帮苏梨月冲洗干净,而后裹上浴巾抱出浴室。 苏梨月被放在床上,就立马扯过被子把自己捂起来。 真是羞死人了。 以后还怎么直视那双手。 她缩在被子里,隐约听见男人的脚步声出去了又进来,然后坐在她身侧,说了句:“这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苏梨月才将被子压下一些,露出一双晶莹澄亮的眼,看在他手里的精致礼盒上,应声:“嗯。” 那是她在他生日前几天特意去给他挑的领带。 幸好出事那天没带在身上,不然就被弄丢了。 苏梨月原本是打算洗完澡再亲手送给他的,但现在因为方才发生的事,她不太想见他。 直到—— “除了大哥给你看的线索,保险柜里还有一样东西,想不想看?” 好奇心驱使着,苏梨月还是点了头。 她把巴掌大的小脸从被子里露出来,看向傅砚辞递过来的绒锻首饰盒,里面装了一条做工精细的平安锁项链。 苏梨月瞳孔微怔,感到不真实地取出平安锁项链仔细观察。 这是爸爸送她的。 只不过后来被她送给了一个过生日的哥哥。 苏梨月记得是在九岁的秋天,那是立秋,可港城的天还是热的要命,微风吹过,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气。 九岁的安思芸从小在京城长大,初次来到港城就被这火辣辣的酷热逼出了一身汗。 车子驶出大路,开进了一条蜿蜒的油柏路,这儿即使入了秋,两边的绿植和大树都依然绿油油的,仿佛和京城是两个世界,超出了安思芸的认知范畴。 她以为全世界都和京城的天气一样,到了秋季落叶掉下,天气转凉。 车子很快拐进一座看似庄园又似城堡的建筑物,安思芸还没来得及欣赏这座美丽的房子,就听见爸爸安元良的叮嘱。 “朵朵,等会你上二楼去玩,爸爸妈妈在楼下忙完了就上去接你,不准乱跑,要懂礼貌讲礼仪,见了人要称呼,知道吗?” 安思芸乖巧点头,“知道了。” 她不知道这场生日会的主人公是谁,进了庄园便被安排在二楼的一间小房间,里面的玩具都是女孩喜欢玩的,安思芸玩了十分钟觉得无聊,可她不敢去找爸爸妈妈,生怕乱了规矩失了礼仪。 又待了几分钟,她因为想上厕所才不得不踏出这间小房间。 从卫生间出来,安思芸记忆偏差拐错了廊口,找不到回房间的路,她越走越急,听见楼下宾客们聊天的声音,她担心在别人家乱走不礼貌,加快了寻找房间的脚步。 可走了一会儿,安思芸发现这里的每一间房门都长的一样,她好像离房间越来越远,脚步变得急切,嫩白的小脸因为着急通红了一片,哭了起来,“呜…怎么办……” 就在她无助得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有一个穿着裁剪得体的白色西服的男生走了过来,冷漠的声音砸在苏梨月头顶。 “你哪位?” 安思芸懵懂抬头,双颊还挂着两行泪,“一位。” 她吸了吸鼻子,“哥哥也是来参加生日会的吗?我找不到回房间的路了。” 他朝她伸出手,声线柔了几分,“我带你回去。” 安思芸点头,规规矩矩的跟在他身后。 回到房门前,他欠身给她递了张纸巾,难得温和的提醒,“有事找佣人,别自己乱走。” “谢谢哥哥。”安思芸接过他递来的纸巾,“哥哥也是被爸爸妈妈带到二楼来的吗?” 她看见面前的哥哥好像轻轻笑了下,说不是。 话音刚落,从楼下上来一位中年男人,径直走向他,“少爷,生日宴要开始了,宾客都在等您。” “知道了。” 安思芸圆鼓鼓的眼睛睁了睁,“你是今天生日的寿星呀?” “嗯。” 九岁的小女孩最讲究过节的喜悦,可她没有提前准备礼物,就把脖子上的平安锁项链摘下送给了面前的帮助过她的哥哥,并笑意溶溶的对他说: “哥哥生日快乐,祝哥哥天天开心。” …… 后来突发事故,接连遭遇父母的离世,苏梨月因为受刺激过度,大脑开启保护系统,导致十岁前的记忆都不太深。 难怪她第一次去傅宅见傅爷爷的时候太阳穴隐隐作痛,总感觉去过。 记忆中她只记得,她给一个哥哥送了平安锁项链。 没想到那个人就是傅砚辞。 那位过生日的男孩和五年前在港城被她扯住裤腿的男人,两张脸在这一刻重叠在一起。 沉睡的回忆被连根拔起,苏梨月想起那天回家的路上,她听见爸爸妈妈聊到过生日的男孩命运多舛,年纪轻轻就没了妈妈,家里也没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飘走的思绪最终汇聚到半年前,苏梨月在苏府第一次见到傅砚辞的场景,以及她趴在他腿上,求他说带她走的时候。 原来老天早就将他们安排在一起。 苏梨月看着傅砚辞,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疼从心底泛起,她坐起来抱住了他,“傅砚辞,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来对你好,行吗?” 傅砚辞平静的眸微怔,用力回抱住她,“嗯。” …… 临近期末,苏梨月最近都忙着准备面试和期末的考试。 傅砚辞比她还担心手臂和脸颊的伤会不会留疤,每天追着她涂药膏,好几次被苏梨月调侃他现在没有一点儿傅三爷的样子。 这天,傅砚辞去华盛开会,苏梨月收拾好东西在校门口等严斯来接她去酒馆和施晴聚一聚,结果,比严斯先到的是一群黑压压的保镖。 保镖下了车迅速在苏梨月面前围出一道弧,形成半包围状。 为首的保镖只是浑冷地对她说了句:“抱歉三小姐,冒犯了。” 苏梨月再醒来,是在苏府的房间里。 经过被金子默绑架后,她对黑衣人变得非常警惕。 睁开眼的同时,她从床上弹了起来,确认在安全的环境下才稍稍松了口气。 苏梨月想不出绑她的人除了谢楚云还有第二个,于是黑 着脸找她要说法 却没想到恰好碰见爷爷对保镖说的话,浑厚略沙的嗓音压抑着怒火,还带了几分斥责。 “看住三小姐,不准她踏出家门半步。” 苏梨月不明,走过去问他,“爷爷,您这是做什么?” 苏奇志见她来了,语气倒轻了几分,却还是透着不可违抗的震慑力。 “既你已经进入实习阶段,以后就回苏城发展,忘掉京城和港城发生的所有事,若你不想上班就去哥哥公司帮帮忙,或是出国旅游。” 说到最后,苏奇志的语色冷硬了几分,表明了他的态度。 “总之,不准和傅砚辞再有来往。” 第52章 第52章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从苏梨月在苏城被傅砚辞带走后,苏奇志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即使苏梨月有意隐瞒在京城发生的事,还是瞒不住苏奇志。 这次强制把苏梨月带回苏城,原因左不过是他不认可傅砚辞,这样的人待在苏梨月身边,始终是个地。雷,随时都会爆。炸。 更别说这回还和金家扯上了关系,他担心苏梨月深陷泥潭,于是替她做了决定。 苏梨月十分了解爷爷的性子,知道是他亲自下的令,也不敢明着拂他面子,只好乖顺地待在苏府,就当给自己放几天假了。 谢楚云倒是开心,自打苏梨月和傅砚辞走得近,她每天都在担心苏梨月的势头会越来越大压住苏妗禾,又怕她借傅砚辞的力查出当年的事。 被关第二天,苏梨月站在院子里喂池中的锦鲤,太阳从云层冒出头来,暖洋洋的落在苏府后院,她捧着鱼食,享受这片刻的宁静祥和。 “苏梨月。” 耳旁传来一道冰凉声音,像即将炸毛的小野猫。 “……” 忘了家里还有个煞风景的了。 苏妗禾刚结束演出,踩着细高跟走了过来,“我问你,是不是你告诉哥哥我做的那些事?” 苏梨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漫不经心地低头喂锦鲤,“你做的事这么多,指哪件?” 苏妗禾气哼,“别装了,你对花生过敏是我告诉傅憬言的,你现在不没出事么,至于吗?” “仅此而已?” 苏梨月掀起冷白的眼皮看向她,眸光锋利。 “当然啦。”苏妗禾别起脸侧垂落的发丝,眉眼间流露着清冷高贵,像不可一世的公主,瞧不起这世间的东西,“他那个人阴晴不定的,我才不要跟他有过多的接触呢。” 一开始傅憬言找到她的时候,说是可以对付苏梨月,当时苏妗禾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便答应了。 可后来傅憬言常常无视她,对她又凶,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苏妗禾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怪脾气,于是甩甩袖子终止了合作。 “从意大利回来哥哥已经让我罚跪抄家规还关禁闭了,现在又让他知道是我让你花生过敏,都已经停掉了我的零花钱。” 说到最后,苏妗禾也不顾大小姐的优雅,冲苏梨月翻了个白眼,“真是讨厌。” 这些年,苏妗禾虽哪里都不让着苏梨月,但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无非就是大小姐当惯了,忽然被她分走了宠爱,把她当成假想敌罢了。 苏梨月看着这张只在她面前袒露的幼稚嘴脸,话里含讥,“你还委屈上了。” 苏妗禾昂了昂白皙精致的下巴,朝苏梨月走近几分,刻意压低了声线问她,“你真不喜欢我哥?” 又来。 苏梨月把鱼食塞她手里,纤眉轻轻一挑,故意逗她,“如果我说喜欢呢?” “苏梨月!” 意料之中,换来了姑娘的尖叫声。 苏梨月平静地对她做了个噤声手势,“嘘,要是被你妈听见了,又要罚你去上礼仪课喔。” 苏妗禾听见谢楚云已经有点应激,担心她从哪里冒出来又对她说要有大小姐的样子,不能这么粗鄙无礼。 真是受够了。 见苏妗禾被吓得面容失色,在她问出是不是想死之前,苏梨月笑着离开了后院。 苏妗禾发觉自己被耍了,气愤地把鱼食放在桌上,踩着细高跟追上苏梨月,飞扬跋扈的骂声终究没抵过好奇,到嘴边的呵斥全变成了一句:“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他,是不是啊。” …… 被关在苏府的这几天,苏奇志防止苏梨月和傅砚辞有来往,把她手机也没收了。 这些天苏妗禾刚好结束一场演出在家休息,苏梨月的乐趣便是拿她取乐。 生日宴那晚被苏槿戈醉酒抱住后,苏梨月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幸好今年他都在拓展海外事业,回来的次数鲜少,苏梨月才松一口气。 第四天,苏梨月在侧院的舞房练舞,陈妈带着几位佣人敲门而入,她们的手上拿着高定的晚礼服和首饰,恭敬道:“三小姐,太太说今晚带您出席晚宴,我们来帮您更衣。” 苏梨月眉心微微皱起。 什么晚宴会带她出席? 谢楚云巴不得把她藏在家里让谁都不认识。 从前的晚宴也好聚会也罢,她都是带苏妗禾出席,哪里轮的上她。 更衣时,苏梨月听佣人说,今晚“了不起的盖茨比”珠宝璀璨之夜的晚宴举办者是裴家夫人,说是给回国的儿子接风,特邀大家一聚。 裴家在苏城也是名列前茅的名门,圈内不论是谁得知是裴家的邀请,就算有重要的事都得推了过来参加。 但都不是为了珠宝盛宴,而是那位刚回国的继承人——裴樾。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摆放着数不尽的收藏级珠宝,璀璨的灯光下钻石被照的如夜空繁星,熠熠生辉。 前来的几乎都是女生,偏偏此次宴会取题为“了不起的盖茨比”。 苏梨月觉得很讽刺。 女孩在这个世界最好的出路,就是当一个美丽的小傻瓜。* 这句话映射了社会对女性的一种陈旧期待。 本应该推翻废弃的旧社会,在今晚又好像成了值得称赞的焦点。 苏梨月跟着谢楚云走进会场,不少富太们端着酒过来打招呼,谢楚云都充耳不闻,带着她径直走向休息区首位的女人。 “这位是裴夫人。” 谢楚云介绍道。 苏梨月轻轻莞尔,得体地唤道,“裴夫人好,久仰大名。” 段思卉闻声站起来,端庄而亲昵地牵过苏梨月的手,“你就是楚云说的月月吧?真乖,出落的亭亭玉立,非常漂亮。” 苏梨月虽不常回苏城,对裴家的事也了解一点儿。 裴启年轻时娶过一任老婆,只可惜年纪轻轻因病去世,他不忍儿子没了妈妈,于是迎娶了现在的妻子,段思卉。 但听圈内好友说,段思卉和裴樾关系不和,成年后裴樾就去英国发展,几乎不回苏城。 段思卉的皮肤白皙透亮,衣香鬓影,丝毫不露岁月痕迹,一席简洁的黑丝绒长裙尽显低调,肩头蜿蜒而下的水钻却又平添了几分艳丽。 她说话语调柔柔的,但苏梨月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尤其是段思卉上下打量的眼神,像是在 观察物品具有多大的价值,眼底的狡黠和算计藏都藏不住。 苏梨月善于说场面话,忍下心中的不适,笑道,“裴夫人保养的真好,不知道以为您和我一个年纪呢。” 段思卉被她哄的掩嘴直笑,顺道还夸了句谢楚云,“楚云,你养的闺女可真会说话。” 谢楚云和苏梨月挨得近,她的手轻轻搭在她腰间,看起来像极了一对关系非常好的母女。 她的靠近让苏梨月浑身不适,但好在只是简单聊了几句,谢楚云就和段思卉进了私人休息室。 苏梨月才得到喘息的空间。 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财富和权力如射灯折出的光交织在觥筹交错间,舞台上,知名乐队开始奏乐,宣告宴会正式开始。 苏梨月不知道谢楚云出于什么目的把她带过来,又是为什么要介绍裴夫人给她,以及方才段思卉打量她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她想不明白,觉得室内闷的慌,于是到露台躲清静。 可没一会儿,她便被侍者唤了回去。 段思卉站在台上,笑语盈盈地感谢所有到场的人,而谢楚云站在台侧,同样眉眼弯弯地朝她招手。 苏梨月冷淡地扯了扯唇角,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等她走近,才发现在谢楚云身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 他站的位置恰好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套黑色西服的标准三件套穿在身上,将他本就高的身影衬得更加颀长挺阔。 他懒散不羁地靠在墙边,眼睫低垂看着手里把玩的瑞士军刀,深阔硬挺的脸上冷若冰霜,嘴角一压,仿佛对周身的环境感到不悦。 苏梨月停步在谢楚云身边时,他掀起眼皮,朝她看过来。 接触到他的视线,苏梨月被他眼里满是阴翳的神色吓得挪开了眼。 跟在傅砚辞身边这么久,苏梨月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都没有傅砚辞可怕。 眼前这个,眼里是藏不住对猎物的围剿,眸子流转时,都好像在思考怎么把猎物分尸。 如果说傅砚辞是杀人不吐骨头的狼王,那这位就是手段残暴的狮子,享受于一口一口撕咬猎物的皮肉,然后舔舐他们的血。 苏梨月别过脸后,再没往那看。 呼吸的下一瞬,台上段思卉宣布的一则消息,如同惊涛骇浪砸在苏梨月身上,把本就思绪混沌的她顿时拍醒,连同今晚所有想不通的事情也都一一明了。 “今晚邀请各位到来,主要是想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裴樾和苏梨月小姐的婚事将在下个月举行。” 摇曳烛光下,是众人错愕的面容。 谁不知道苏梨月现在是被傅砚辞护着的,港城那位刚因为苏梨月抓走了金子默闹得满城皆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裴家宣布了裴樾和苏梨月的婚事。 这不是明着和傅砚辞作对吗。 底下的人又不敢拂裴家面子,此起彼伏的响起掌声和祝福。 水晶吊灯折下的璀璨星光下,苏梨月沉下去的眸如同桌面摆放的银质餐具闪耀着冷冽的光芒。 这是谢楚云对她的警告。 谢楚云一定是知道了她还在调查当年的案件,并且已经得知她做过的事。 所以才想尽办法把她嫁走,而裴家能同意…… 苏梨月掀起眼皮,寒着一张脸望向台上的段思卉。 一定是这位裴夫人有什么把柄落在谢楚云手上了。 怪不得突然带她出席晚宴。 怪不得刚刚段思卉会用那样的眼神打量她。 原来在计划这么大一盘棋。 只要她嫁给裴樾,那么她这辈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结婚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是谢楚云一个能决定的,爸爸和爷爷一定知情并且同意了。 念在苏家的面子,苏梨月没当众拒这门婚事,但在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才能退婚。 有了。 裴樾。 那个裴家的掌权人,他的权力一定比段思卉大。 没等苏梨月思索对策,在这个熙攘的宴会厅里,她清晰地听见不远处男人落下的一声冷笑。 苏梨月抬眼看去时,只看见晃动的帘子- 晚宴在宣布婚事后,恢复如初。 在段思卉向大家介绍她名下的珠宝时,谢楚云抬手唤来一名侍者,“带小姐去裴总休息室。” 临走前,谢楚云拉住她胳膊,好声提醒,“给我安分点,去了休息室和裴总好好培养感情,别想着要退婚,这是爷爷的指令。” “知道了。” 苏梨月和苏妗禾有一点相像之处就是,面对谢楚云的话,向来都是只应不做。 她被侍者带到休息室,看着金樽玉贵的男人,好好培养感情就变成了: “裴总,我们从未见过面也不认识,这么稀里糊涂结婚是对对方的不负责,还请您解除婚约。” 坐在沙发单椅上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挑眉看她,平冷的嗓音夹杂了些促狭,“没见过面不代表婚后不可以培养感情,我不介意为了你回苏城发展。” “……” 我介意! 苏梨月用力闭了闭眼,抿抿唇斟酌语句,耐着性子徐徐道来,“您久未在苏城生活,不知这儿的变化,我有喜欢的人了,港城傅砚辞您肯定听说过,他是您惹不起的,还望裴总成全。” 裴樾手里还把玩着瑞士军刀,眼风落下,伴随着很轻的笑声,“是么,没听说过。” 苏梨月端凝着眉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裴樾好像在故意逗她。 只一秒,她又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 传闻裴樾成年后都在英国生活,没听说国内的事也正常。 苏梨月不想跟他浪费时间,樱唇轻启,绵软的请求就变成了冷硬的交谈。 “说你的条件,怎么样才能解除婚约。” 连您都不用了。 裴樾眼一抬,落在苏梨月脸上。 这张看似清纯的脸,其实就像罂。粟花,暗藏着危险,她眼里不再是刚才求全的柔软,微微沉下的黑眸颇有几分眼熟。 好像今天他不跟她解除婚约她就不会罢休。 僵持的气氛,被一道温沉的嗓音划破。 “行了别逗她了。” 声音从屏风后传出,苏梨月偏头看去,傅砚辞高大伟岸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话里带着半分笑半分警告,“弄哭了你帮我哄?” 裴樾眉梢一抬,语气促狭,“你不介意的话。” 看着傅砚辞从屏风后走到她身边,苏梨月思绪忽然跟不上进度,她懵了。 这两个本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她扯了扯傅砚辞袖口,低声问他,“你们认识?” “嗯。” 苏梨月被傅砚辞牵着落座沙发,听他娓娓道来才得知,他和裴樾是在国外认识的,两人都喜静,从不参加聚会,国内也就几乎没人知道他们认识。 这次裴樾会同意回来参加这场晚宴,是因为傅砚辞猜到了谢楚云会有所行动,事先找过裴樾。 不巧的是,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段思卉是娄丹秋隐藏信息的表妹,娄丹秋为了让傅砚辞分心无法继续调查她,利用裴樾和苏梨月的婚事搅乱调查进度,好趁机消灭所有违法证据。 傅砚辞干脆将计就计,陪她们演这一出戏。 苏梨月听完原委,更加确信裴樾刚刚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在故意逗她的。 她侧眸,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还是觉得傅砚辞在场有靠山,横了裴樾一眼。 裴樾:……? 这就是大家口中的乖乖女? …… 早在苏梨月接近傅砚辞开始,谢楚云就在盘算着怎么除掉苏梨月。 直到半个月前段思卉找到她,提出联姻。 谢楚云骤然顿悟,或许不一定要除掉苏梨月这个拖油瓶,能牢牢控制在掌心为她所用,才是物有所值。 但谢楚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在同意和裴家联姻前,她就派人调查了段思卉,发现这个人人称赞的好继母,居然是逼死裴樾亲生母亲的杀人凶手。 谢楚云手里有段思卉的把柄, 知道能拿捏住她,才会同意这场联姻。 其实这场设计好的联姻,不论苏梨月同不同意,谢楚云都想好了后路。 只要她不接受,谢楚云就会马上给她安一个不听话的罪名,再在苏奇志面前说几句她为了傅砚辞忤逆不孝,趁机送她出国再也不准回来。 无论如何都会清掉她。 只是谢楚云没想到苏梨月居然会乖乖的应下这桩婚事。 甚至在晚宴次日。 裴樾前来苏府接苏梨月,说是对出去培养感情,苏奇志自然是愿意的,难得见苏梨月这么积极,也没拦着。 实际那辆黑色卡宴在离开苏府后拐了弯,去了傅砚辞的私人酒庄。 酒庄包间主打优雅的美式老钱风,墨绿色皮质沙发与深棕胡桃木酒柜交织出低调奢华。 角落一盏琥珀色吧台灯洇出微光,黑胶唱机流出摩登腔调的音符。 裴樾接过关默递来的平板,短促的冷笑砸在音符上,“金家的丑闻,已经发酵上了热搜。” 末了,他捏着雪茄轻搭在扶手上,吐烟的时候吐了一句,“够快。” 他指的是傅砚辞的行动。 金子默被傅砚辞的人带走,明晚人都看得出来爆金家丑闻的事是谁的手笔,大家怕被牵连,就连以往和金家称兄道弟的好友也都全部隐身了,没一个敢和傅砚辞对着干。 关默沉冷着声音汇报:“小傅总已经出发迪拜和莱瑞集团洽谈合作事宜,金陆昨天到港城约见老爷子,想必是聊金子默被抓一事,老爷子叫你回去一趟。” “老爷子那找个借口推了。”傅砚辞手持雪茄剪,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清缓的包间里突兀响起略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下点手段撬开金子默的嘴。” “是。” 关默退出包间,裴樾的嗤笑便压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决绝。” 傅砚辞睇他一眼,“彼此。” 他裴樾又比他好到哪里。 旁人不知他在国外干的事,傅砚辞清楚的很。 要说他吃人不吐骨头,那他裴樾就是会把骨头细嚼慢咽的人。 变态。 是傅砚辞对裴樾的初印象。 裴樾只是回应了他一道没有温度的笑,似承认似威胁,苏梨月没能听出来。 因为他下一秒就起身出去接电话了。 方才交谈前,侍酒师将新产的酒品送上来,苏梨月口渴没忍住喝了一杯,感觉甜甜的,在傅砚辞和裴樾说话时,小口细抿,不知不觉又一杯下肚。 裴樾离开包间,傅砚辞才发觉身侧的姑娘脸颊绯红,单手托着腮,对上他目光时,傻笑了起来,俨然一副喝醉酒的姿态。 傅砚辞拿过她手里的酒杯,沉声道,“这种酒的度数很高,别贪杯。” : 苏梨月扑过去就要抢,但和对方身体悬殊太大,傅砚辞手微举,她连杯子都碰不到。 醉酒的姑娘委屈得呜出了声,“呜…你欺负我…” 傅砚辞有苦没得说,无奈地笑了下,低头撞见苏梨月蒙了层水雾的眼睛,喉咙一紧,抬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醉了?” 苏梨月摇摇头,甩开了他的手,“没有。” 她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喝了酒的苏梨月身体瘫软趴在他身上,傅砚辞背靠沙发角,手臂捞起欲要往下滑的姑娘,一手横在她腰间,一手拖住她的臀。 有了支撑的苏梨月怕再掉下去,一双白皙的手臂紧紧环住傅砚辞脖子,她像在酷热的夏天被扔进温泉池里,氤出的热气蒸的她浑身不舒服。 热。 好热。 苏梨月趴在傅砚辞丝质衬衣上,冰凉的材质让她短暂感到舒适,于是不停的去蹭。 “难受吗?” 磁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 “嗯…” 苏梨月两眼多了些迷离,粉嫩透亮的唇微微嘟起,仰头看着傅砚辞时,媚眼如丝,“难受…” 傅砚辞安抚地摸了摸她脑袋,一道充满蛊惑地嗓音徐徐响起,“我有个办法能帮你不那么难受。” “是什么?” 苏梨月真的醉了,视线里的傅砚辞有些模糊,有些摇摆,恍惚间她看见傅砚辞那双好看修长的手微微抬起,然后落在他的下唇上。 苏梨月现在难受的想把自己扔进冰窖,她疯狂需要可以让她冷静下来的东西。 当下也顾不得起来,两手撑在傅砚辞肩上,仰头亲上了他的唇。 她的吻技并不熟练,像小鸡啄米一样。 因醉酒而发软的身子支撑不住,不断的往下滑。 傅砚辞单手横在苏梨月后腰,将她捞到自己腿面上,宽大的手掌压在她腰上,不动声色地阻断了她后退的路。 苏梨月学着傅砚辞亲吻她的样子,抱着他脑袋笨拙且急躁地啃咬,可是怎么都学不会。 被欺压的傅砚辞掀起狭长的冷眸,目光一错不错的落在门口。 从没关紧的门缝透进来的一抹颀长的身影,苏槿戈站在门外,脸色黑沉,那双鹰眸愠色渐浓,傅砚辞对上他的视线,眉骨上抬,充满了挑衅和胜利者的得意姿态。 在苏槿戈的注视下,傅砚辞按住了苏梨月的脑袋,偏头加深了这个吻。 第53章 第53章带去开房。 苏槿戈知道上次他喝醉酒的冲动行为吓到了苏梨月,所以改变了回国的计划,又出国待了一段时间。 这些日子他在国外不停用工作麻痹自己,可即使这样,每到深夜他都会想起苏梨月那张笑意盈盈的脸,甚至好几次她都不由分说闯入他的梦。 他还没接受苏梨月和傅砚辞在一起的事实,苏槿戈就又接到苏妗禾的电话,告诉他妈妈给苏梨月安排了婚事。 还是和裴樾那个畜。生。 苏槿戈急的马上从国外飞回来,刚到酒庄门口就看见裴樾站在那,冲上去给了他一拳。 裴樾接住他甩过来的拳头,眉头微拧,“发什么神经?” 苏槿戈面沉如冰,压低了眉骨看他,“裴樾,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她是我妹,不是你们游戏的玩具。” 裴樾侧过脸,冷笑出声,“现在会说她是你妹了?” “……” 苏槿戈这两年专注于海外的拓展,和裴樾认识是两年前的拳击馆,两人关系交好,也算是彼此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恰恰是因为他是他的好友,所以在得知苏梨月要和他结婚时,气的打飞的回来了。 苏槿戈没有理会裴樾的阴阳怪气,问出包间号后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可当他走到包间门外,透过门缝看见里面激情拥吻的两人,脚底如灌了铅,举步维艰。 姑娘趴在男人身。上,娇柔地依附在他肩头,那双白得透亮的手臂紧紧抱着男人的脑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旖旎是谁先主动的。 苏槿戈快要疯了,心底压抑了多年的占有欲在此刻如雨后春笋疯狂生长,尤其是视线里那只搭在姑娘纤细腰间的手,非常刺眼。 这样的场景本该是属于他的。 他和苏梨月认识的时间最长,从她幼儿园开始他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甚至在他们儿时,安家和苏家都还定好了娃娃亲,可这些都在安家出事后变了。 彻底变了。 这扇虚掩的门板,就像隔在他们中间的墙。 他不能也没有立场推开。 裴樾接完电话回来,见苏槿戈站在门外问了一句怎么不进去便抬手推门而入。 落座时,裴樾瞧见了靠在傅砚辞臂弯下微醺的姑娘,姑娘粉唇又红又肿,和她脸颊尚未消散的红晕相衬,正常人都知道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裴樾无声挑起眉梢,缄默不语。 寂静的包间因为苏槿戈的到来变得更加安静,侍酒师送了两杯白开水进来又退出,裴樾不语,只是低头剪开雪茄,点燃,然后递到嘴边。 他吐了口烟,烟雾缭绕后的冷眸微微眯起,烟雾散尽前,裴樾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两指夹着雪茄放于桌面,指尖似有若无地轻敲,观赏着这张圆桌上的电光火石。 他们之间的视线相碰,像磁铁的两极,谁也不让着谁。 靠在傅砚辞怀里的苏梨月察觉出危险的气息,勉强睁开眼,在瞳孔猝不及防映入苏槿戈的冷脸时,打了个寒颤。 苏家家规森严,未成年之前她和苏妗禾滴酒不能沾。 成年后虽口头同意,但还是以‘女孩要优雅’为由,不让她们喝酒,怕酒后影响形象。 苏槿戈更是为了她的安全明令禁止她喝酒,苏梨月成年那晚,偷偷和施晴出 去喝酒被苏槿戈发现,他当场动怒把她带回了家,罚她一星期不准出门。 那是苏梨月第一次见苏槿戈这么生气,以至于后来她到京城才敢喝酒。 这会儿酒后看见苏槿戈就坐在自己对面,从前恐惧的记忆涌入脑海,应激的倏地坐直了身体。 “哥哥…” 话音未落地,扶在她腰间的手又把她按了回去。 苏梨月重新倒在傅砚辞怀里。 她想动,可男人的手臂收紧了力,让她无法抗拒。 苏梨月知道苏槿戈对自己的那点心思,从前不敢让他知道和傅砚辞的关系左不过是怕他拿苏家的家规说事,现如今连爷爷都知情了,她也就没打算瞒着了。 更何况,只要在傅砚辞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苏梨月的表情都被苏槿戈收入眼底。 相较于她又重新依偎在傅砚辞怀里,她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的惊慌才像一把开了刃的匕首,狠狠刺进苏槿戈的眼睛。 他甚至可以接受她不喜欢他。 可他接受不了他的朵朵现在居然在害怕他。 缄默片刻,裴樾将雪茄捻灭在烟灰缸里,磁沉的嗓音破开了诡异的寂静。 “怎么提前回来了。” 他在问苏槿戈。 明知故问。 苏槿戈剜了他一眼,没有好语气,“你说呢?” 然后问,“到底怎么回事?” 最后几个字被加重了音,如炸。雷一般,回旋在苏梨月耳边。 在他们进来前,傅砚辞喂苏梨月喝了杯醒酒汤,加上刚刚被吓到,所以她现在的意识还算清醒。 苏槿戈冰冷有力的几个字砸下,她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他生气了。 在她的记忆里,对她和苏妗禾,苏槿戈极少有生气的时候。 这么多年除了成人礼她偷喝酒,再就是她去接近傅砚辞的时候。 平日温和惯了的人一旦生起气来,便是如狂风暴雨,显而易见。 担心连累傅砚辞和裴樾,苏梨月先开口解释,“全是假的,我和裴总只是在演戏,这是谢楚云和裴夫人的计划,把我嫁过去既能和裴家强强联手,也能一辈子将我控制在她掌心。” 整件事情不长,苏梨月很快就讲完了假结婚的前因后果。 包括是谢楚云去刺激穆雅香才导致她妈妈放火自杀的事。 苏梨月喝了酒看不清楚,但傅砚辞观察得一清二楚。 在苏梨月说出谢楚云所做的事情后,苏槿戈并没有感到惊讶或是愤怒。 他早就知道了。 傅砚辞的视线落在苏槿戈身上,浓云覆盖的眼里多了几分审视,目光如刀逼人。 苏槿戈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我会让她给你个交代”,然后端起手边的酒杯,仰头饮尽。 这些年他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谢楚云在事发前找过穆雅香的事,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查到了。 当时他生气的去质问谢楚云,问她那场火和她有没有干系,谢楚云哭着对他发誓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我发誓,她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我只是怀疑她和你爸爸有染,所以去说了些可能不好听的话,可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脆弱,就这么自杀了。” “小槿,这件事千万不能让苏梨月知道,她好不容易走出那场火灾的阴影,若是被她知道,她不光会承受不住,还会恨我们。” “同意收养苏梨月是我对她的弥补,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不会在苏家住,我们怎么保护她呢。” 这件事被苏槿戈压在心底,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告诉苏梨月,因为他怕说出来他们连兄妹都没得做。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还是被苏梨月查到了。 …… 从私人酒庄离开,已经入夜。 傅砚辞不好送苏梨月回去,是由裴樾和苏槿戈一起送回去的。 车子抵达苏府门前,苏槿戈先解了安全带下车,欲想抱起在睡觉的姑娘,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她,苏梨月却忽然惊醒,越过他的手自行下了车。 她的醉意还没散,但意识已经回笼了一大半。 站在车身旁,苏梨月冲苏槿戈露出了一抹礼貌又疏离的笑,“谢谢哥哥,不用麻烦。” 然后对裴樾也说了声谢谢后,摇摇晃晃的走进苏府。 橘黄的路灯透过夜色,在地面投出两道颀长的黑影。 裴樾倚在车旁,双手抄兜,顺着苏槿戈的目光望向路都走不稳还拒绝他帮助的姑娘,徐徐沉沉开了口,“你跟我说放不下的女孩就是她?” “嗯。” 苏槿戈生的出众,那双一贯清冷出尘的眉眼此时稍稍低垂,像被打碎的美玉,孤寂又脆弱。 裴樾站在他身后,很轻地落了道笑,“你从不做没把握的事,知道不可能就应该及时止损。” 不用裴樾提醒,苏槿戈也十分清楚他和苏梨月是不可能的。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从小到大,苏槿戈自诩自控力满分,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分心。 可这些平静在苏梨月被傅砚辞带到京城之后,心就像碎了的镜子一样。 他第一次嫉妒一个男人,嫉妒他可以光明正大站在苏梨月身边,搂着她的腰,亲吻她,做着他不能做的事。 明明他也可以这么做的。 苏槿戈闭着眼轻叹了声,“安家没出事前,或许有可能。” 读幼儿园的安思芸就是个小霸王,在明知苏槿戈不好惹的情况下,还要三番五次的招他生气。 可那时的苏槿戈只是觉得她幼稚,没放在眼里。 儿时,安家和苏家交好,安元良夫妇常常会带她来家里玩,每次玩过家家苏妗禾和安思芸都会拉着苏槿戈一起,就是在那一场场过家家里,安思芸对他说,以后要他的新娘。 这些尘封的记忆他还小心翼翼的保存着,可故事的女主角却早已遗忘。 他像回忆长河中的拾荒者,抓着这一点儿回忆久久不肯离开,独自守着那段回忆过了二十多年。 直到今天,苏槿戈看见苏梨月依偎在傅砚辞怀里,眼角眉梢的幸福满的都要溢出来,他知道,他该放下了。 不过是小孩子的一句游戏话,又怎能当真。 即便是曾经定下娃娃亲,可就因为她现在叫苏梨月,他和她永远都不可能。 他是被命运遗弃的孤儿。 …… 苏梨月酒醒后对前一晚的记忆不深,但依稀记得在她说完,苏槿戈好像说了句需要他帮忙尽管开口。 次日,吃过午饭,苏梨月和昨天一样出门和裴樾“培养感情”。 临出门前,谢楚云叫住了她,“昨天进展怎么样,听说你喝了酒回来的?” 苏梨月懒懒的抬眼,眼底划过一抹厌恶,语气无澜地反问,“你想问什么?” “一点用都没有!喝了酒还能被送回来。” 谢楚云恨铁不成钢的睨她一眼,“如果你不想被送出国去,就牢牢抓住裴樾这棵大树,稳住和他的婚事,在他还没有反悔之前,趁早怀上他的孩子。” 短暂的停顿,谢楚云往她手里塞了一小袋像是粉末的东西,“如果裴樾反悔不肯娶你,你就会被冠上退婚没人要的头衔,到时就别怪我不念旧情送你走了。” 苏梨月眼神淡淡地瞥她,眼尾向上微挑,“哦?念谁的旧情,我爸爸的,还是我妈妈的?” 话落,谢楚云脸色顿时沉了几分,虽然很快又恢复如初,但还是被苏梨月捕捉到。 谢楚云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自顾自的叮嘱她,“今晚找个机会让裴樾喝下这个,趁早坐实你们的关系,知道没?” 苏梨月烦闷地扯了扯唇角,敷衍道,“知道了。” 那包被寄予厚望的药物,在苏梨月上车后经过的第一个拐角处,从车窗投出,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老板,金子默开口了。” 餐馆私人包间里,关默沉声汇报着。 时间不过才 一晚,金子默就开口了。 至于下了什么手段,大家都心知肚明。 关默把视频投影到宽大的屏幕上,视频里环境昏暗得瘆人,金子默手脚被绑在老虎椅上,浑身湿透,盐水混杂着血水直往下淌,身上多处鞭伤和苏梨月分辨不出什么利器所致的伤口。 隔着屏幕都似乎闻见了从阴暗空气飘来的血腥味。 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下,是金子默孱弱无力的气息。 “是…是傅憬言…” “十八岁那年,我爸给了我一个项目,跟我说做得好就让我进公司,可没想到这个项目被傅砚辞截胡了,他甚至垄断了在娱乐圈里的所有合作,害我的项目没有一点起色,也没做出成绩,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就不会这么多年被那个老不死的看不起。” 他的出言不逊,换来了一盆热水。 冒着热气的水从他头顶浇下,不一会儿的功夫,金子默撕裂的衣服口子里裸。露出的皮肤,通红了一片。 金子默却像着了魔一样大笑起来,“后来是傅憬言找到我,跟我说有人坠楼出事的万景工程是傅砚辞投资的,我才会买通钱衡瞒报,但我只是让他瞒报,等死者家属闹大了再买个热搜,这样傅砚辞的名声就会臭掉。” 他突然停顿,一双惨白又冰冷的眼睛紧紧盯着摄像头,“要怪就只能怪那个安元良命薄,敢和傅砚辞合作,惹了傅憬言,你们不知道吧,安元良约钱衡去的建筑物会坍塌,是傅憬言的杰作,只能怪安元良不死心非要调查个水落石出,傅憬言本想设计让钱衡和安元良都死在坍塌的建筑物里,没想到钱衡那家伙命大,躲过了一劫,可安元良就没那么幸运了。” 视频的结尾,是金子默丧心病狂的笑声,关默按下关闭键,笑声如风消失在空中。 苏梨月坐在那儿,精致的眉眼染了层寒冰,被傅砚辞握着的手在不断收紧,握紧的拳锋像一把被撑开的伞骨,锋利且充满攻击性。 她苦苦查寻的真相,就像一个被线团缠绕的纸团,她花了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解开线团,可纸团里却写满嫉妒。 因为傅憬言嫉妒傅砚辞能当上掌权人。 因为金子默嫉妒傅砚辞能力太强。 偏偏他们还不自省,把自己的无能归加到旁人的优秀里,为自己找了卑劣的借口,然后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以来抚慰心中的自卑。 而她的爸爸就是他们商战的牺牲品。 积攒多年的怒气终于绽开。 关默每次见苏梨月,都见她笑容拂面,极少不笑的时候,那张天生清纯的脸也都一副未经世事的模样。 他从没见苏小姐这么生气过,那张清纯的脸现在爬满怒气,像是要下一秒就要爆发,将视频里的金子默生吞。 关默透过苏梨月的身影,仿佛看见了他的老板。 一样的冷血,视所有为猎物的野心勃勃。 苏梨月冰冷的目光凝在被熄灭的黑屏上,阴沉的嗓音带着压制不住的愤怒,“华泰和莱瑞的合作怎么样了。” “敲定了。”关默应声,如实汇报,“因为小傅总谈下莱瑞集团的项目,傅总和三姨太已经连夜回港城了。” 傅砚辞掌心扶上苏梨月肩头,轻轻地拍了拍,安抚道,“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苏梨月咬紧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不轻不重的一句:“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傅砚辞像哄小孩一样连应了三声“好”,直到苏梨月情绪稳定下来,他才抬眸对关默说: “联系机场申请航线,今晚回港城。” “好的。” 关默退出包间后,傅砚辞将苏梨月抱到腿面上坐着,捏了捏她因怒气而染红的脸颊,“好了不气了,嗯?” 他在她唇角亲了下,又说,“他们没几天好日子了,我说的。” 苏梨月有些累了,顺势趴在他怀里,“阿姨的事,有消息了吗?” “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们的这两桩事,都是他们母子所为。” 一个傅憬言。 一个娄丹秋。 傅砚辞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传进苏梨月耳膜格外清晰,她仰起头看着傅砚辞,没在他眼里捕捉到伤心的神色,才又放心的趴着,“他们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一定。” 话落,苏梨月紧紧抱住了傅砚辞,“你回到港城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不然我会担心你的。” “嗯。” 傅砚辞指尖从她发丝穿梭而过,勾起她的发尾在指尖把玩,唇角虚勾,“回去看个热闹。” 他在她发顶落下轻轻一吻,柔声道,“我不在苏城有事就找裴樾,等我回来,一切就都解脱了。” “嗯…” “谢谢你,傅砚辞。” “让你卷入这样的纷争里,我……”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因为她的双唇被傅砚辞捏住,被迫噤声。 “再说对不起,我现在就带你去开房。” 他恐吓道。 苏梨月芊芊玉指拿开他禁锢着嘴巴的手,然后十指相扣,仰头看他时,那双桃花眼眼尾上勾,双目含情,只是唇角上扬,就浑身散发着妩媚娇柔的模样。 在傅砚辞的注视下,她撑起身子,将自己的唇贴在他的喉结上。 明晃晃的撩拨。 做完这些,她还一脸无辜地望着他,“我现在是裴总的未婚妻,傅董自重哦。” “……” 绝对是故意的。 她在故意气他。 傅砚辞气的哼出了笑,舌尖顶了顶嘴侧的肉,双手捧着她的脸就吻下去。 他们的唇还没相碰,包间外飘来的声音终止了他们的调。情。 “裴夫人苏夫人,这边请。” 是服务员引路的声音。 谢楚云和段思卉来了。 一定是不放心她会不会用药,来监视她和裴樾的进度来了。 脚步声愈来愈近,苏梨月惊慌的想坐起来,被男人又按了回去。 “现在知道怕了,刚刚招我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么?” 说完,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第54章 第54章故意撩拨。 苏梨月从苏府离开后,谢楚云放不下心,在院子里踱步两圈后,叫上段思卉去了裴樾和苏梨月约会的餐馆。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两人推开以裴樾名义订的包间。 里面空无一人。 谢楚云生性多疑,将注意放在吃了一半的餐食上。 确认餐具只有两副,且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后,她才稍松了口气。 气息还没落地,门外传进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跟踪我?” 接到消息折返的裴樾,看见两位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眉间一沉,没有好脸色。 谢楚云接过话,笑说,“哪能啊,我和你妈妈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们,月月呢?” 裴樾眸光往紧闭的内门瞥了眼,不悦道,“洗手间。” 而此时的洗手间里,苏梨月把傅砚辞堵在门后的墙角,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压在自己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姑娘的掌心嫩又软,浅浅的玫瑰花香沁入鼻尖。 掌心下的唇虚勾,而后亲了亲她的手掌。 明目又张胆。 苏梨月被掌心的酥麻感吓得收回了手,一双漂亮的眼睛生起气来圆鼓鼓的瞪着他,无声宣告她的不满。 傅砚辞轻轻启唇,抱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苏梨月踮脚封住了唇。 门外不断传来谢楚云和段思卉的声音,苏梨月怕傅砚辞说话被她们发现,情急之下只好吻住了傅砚辞的唇。 可渐渐地,她递交了主动权,被傅砚辞压在盥洗台加深了这个吻。 …… 傅砚辞回港城后,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苏梨月还是装模作样跟裴樾出去了几天,但很快就回来了。 然后借口裴樾要工作,短暂的获得了几天的自由。 苏奇志因为她乖乖和裴樾订婚,没再对她禁足,在解开禁足的第二天,苏梨月接到施晴的电话,说她和陈夕雯回苏城了,三人当晚约在南山府会见面。 雅间里,苏梨月靠坐在沙发上,圈着抱枕仰天长啸,“我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施晴用脚想都知道她被抓回苏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换做以前她肯定心疼她关心她,但现在苏梨月身边有那个万事都能办成的傅砚辞,她的关心也就变成了打趣。 “瞧你说的,傅董在的时候你就呼吸不了空气啦?” 陈夕雯附和调侃,“有可能 是亲嘴亲的呼吸不了空气,施晴这就是你的不懂了。” “是,我们这些母单无法懂。” 施晴说。 苏梨月不动声色转移了关注目标,“你母单可别拉着我们陈大小姐昂,” 她凑到陈夕雯身边,抱着她胳膊,“你和那个自恋狂情况怎么样了?” 这件事施晴也知情,还曾在京城多次给他俩制造机会见面。 但可惜,水花平平。 面对两道好奇的目光,陈夕雯两手一摊。 “就那样。” 施晴是个直性子,见她这样扭捏的模样都替她着急,“有些话就是要说出口对方才会明白,你要是不说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别搞到最后你俩都在暗恋,谁也没说出口。” “我相信命运。” 陈夕雯端了杯酒抿一口,“有些人缘浅,只够相识不够相恋,有些人命中注定,不管怎么错过最后还是会在一起,所以自己决定不了的事,就交给老天吧。” “更何况……” 陈夕雯把一杯酒饮尽,嗓音很低很轻地吐了句,“表白等于失恋。” 自信明媚。 是施晴对陈夕雯的印象。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这样,核心强大不会内耗,追她的男人无数,但她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从来不会在没有结果的事上浪费时间。 现在却因为感情,变得谨慎小心。 这一点儿都不像她认识的独立女王陈夕雯。 果然,爱情这条河,谁淌过都得掉层皮。 施晴在心里告诫自己,绝不能入爱河。 苏梨月只是无声地拍了拍陈夕雯肩膀,缄口不语。 她们都知道陈夕雯的顾虑。 身为陈家独生女,她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想要什么都有,虽然离婚后陈国辉女人不断,妈妈改嫁,但对她依旧很好,将他们的爱和钱都给了她。 陈夕雯想要天上的星星,陈国辉就真的给她买下了一颗以她名字命名的星星。 正是因为她要什么都太容易了,以至于长大后的陈夕雯不敢面对失去。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和林灏告白,苏梨月还在意大利的那段时间,她去了林灏组局的聚会,穿着挑了一天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妆容。 可到了门口,她却听见林灏说:“你喜欢我?别搞这些,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太麻烦了。”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在他说出那句话时,再次被掩埋了起来。 在劝导苏梨月对傅砚辞的真心时,她曾对苏梨月说过,爱是让高傲者低头,让胆怯者勇敢。* 可如今到了她这里,爱让勇敢者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她非常不喜欢自己这样。 情绪总是会被牵动,处于被动局面。 祈求别人的爱,可怜又贪婪。 见陈夕雯一杯接一杯酒下肚,苏梨月连忙转移话题。 “我听说今晚楼下有帅哥驻唱,一起下去看看?” 施晴也在活跃气氛,笑话她,“傅董走了你又开始野了?” “趁他不在该玩的玩,快点啦,他要是回来我可就玩不了了。” 苏梨月拉着陈夕雯和施晴到一楼酒吧区,在吧台择了处最佳观看位,还没来得及欣赏舞台上帅气的歌声,面前的视线被遮挡,她和迎面走来的周锐立打了个照面。 上次和他在这发生过不太愉快的交集,苏梨月知道他不是善茬,不想现在和他产生矛盾,便移开视线,装看不见他。 她以为那次他被傅砚辞教训后会收敛一些。 可没想到—— “哟这不是苏家的三小姐么。” 周锐立讥讽的声音穿越人群和歌声,传了过来。 在他身边跟着几个和他玩的好的朋友,都是出了名的二世祖。 “哪个苏小姐?” “哦,年前找过来要和你结婚的那个?” 跟在周锐立身边的几个人一言一句配合着。 周锐立双手插在口袋里,摇头晃脑地逆着灯光走过来,说话的语调带着一股轻浮,“就是那个上回要和我结婚没结成,跑到京城去勾搭傅砚辞又被人甩掉,现在巴结上了裴家的,苏梨月,苏小姐,苏小姐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还是说,你生在苏家的作用就是去联姻的?好惨啊。” 他走近了,苏梨月才从他身上闻到了浓郁的酒气,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路都站不稳。 他自上而下打量的目光直白到冒犯,都不用苏梨月仔细看,都能感觉到赤。裸。裸的无礼。 苏梨月对他的视女干感到厌恶,也不理他的冷嘲热讽,转过身端起吧台的酒喝了起来。 像是听不见也看不见他们一样,视若无睹。 周锐立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无视,快步上前抓住苏梨月手腕,酒杯因他粗暴的动作而掉落,碎了一地。 “别他妈在这跟我装高冷,现在全世界谁不知道你得罪了傅砚辞,迫不得已才找到裴家做依靠,”说到一半,周锐立看了眼被撒掉酒水打湿的鞋子,唾了一口,“跟我喝酒就酒精过敏,看着男。模喝酒就不过敏,要让裴家和苏老爷子知道你这个浪。荡的样子,会对你怎么样呢?” 苏家家规严是全苏城出了名的。 而裴家更是,名门望族哪一个事不多的。 他们都希望嫁进来的姑娘清清白白,乖顺又听话。 却忽略了对自家儿子的品行教育,好像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就能扯平他儿子的缺陷。 陈夕雯拍掉周锐立的手,她喝的有些微醺,半身靠在吧台边上,一手端着酒杯在周锐立面前晃,作势就要往他脸上泼去,开口说话时声线懒怠,与民谣歌声融为一体。 “我说周公子,您家网速不行就趁早换了,不然别人都上飞机了,您还在地上玩泥巴。” 陈夕雯的夹枪带棒让周锐立脸色黑了几度,眉间的轻浮染上几分愤怒,连分贝都忍不住的往上扬,“陈大小姐,我念在和陈总的交情给你几分薄面,不要蹬鼻子上脸。” “哦?蹬鼻子上脸的不是你吗?” 陈夕雯一点也不领他的情,陈家和周家不分轩轾,也不存在谁怕谁,更何况陈夕雯今天心情不好,周锐立正好撞枪口上,被当成了发泄的靶子。 “你说苏梨月上赶着要嫁给你,可我怎么听说是因为你干了太多混蛋事,你爸不想替你收场了,所以求着苏家和你们联姻呢,周公子,杜若芷这个名字,耳熟吗?” “哦,我还听说,上回你就是在这,被傅砚辞的保镖扔出去的吧?让我想想,当时你是怎么跟傅砚辞求饶来着。” 周家这几年因为独有的新能源技术在苏城势头正猛,那些不敢得罪周家又想同其合作的人,都成天围着周锐立阿谀奉承。 一直高高在上的周锐立就在年前,因为苏梨月,被傅砚辞的保镖当众从南山府会扔出去。 傅砚辞这只笑面虎,向来分得清怎样才能让人痛苦到极致。 他知道周家势头猛,不会直接对周锐立动手,以免落个蛮不讲理的称呼。 但当众把他丢出南山府会,对周锐立来说比打一顿更丢脸。 而且因为那件事,傅砚辞取消了和南山府会的合作,毕鸿伟把怒气都撒在周锐立身上,也终止了和周家的合作,周父一怒之下抽了周锐立几鞭子。 背后的伤仿佛还未痊愈,火辣辣的痛感在陈夕雯的提醒下,又蔓延开来。 周锐立气的面目开始狰狞,他本就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被怒气驱使,也不顾和陈家的交情,用力扯过陈夕雯的手臂,夺过她手里的酒杯家往地上摔,溅起的液体和他的火气一样,直线上升。 “我说过,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周锐立咬着后槽牙警告她,“别他妈仗着你是陈夕雯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替朋友出头也要看是谁,得罪了我你和你爸,都不会有好下场!” 周锐立收紧五指,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而恶心,“我可知道你爸最近都在头疼你的婚事,你要是把老子惹不高兴了,明天我就去你家提亲,我这个人手段多的很,不介意慢慢玩死你。” 陈夕雯这些日子陷入感情漩涡中,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陈国辉催婚催的紧。 成天跟她说怕有意外不能看见她结婚的样子,陈夕雯听的烦,耳朵都要生茧了。 现在周锐立还敢提起催婚的事,甚至恬不知耻的说要去她家提亲,陈夕雯感觉胃里的食物正在翻涌,差点吐出来。 她勃然变色,骂了句脏的,甩了周锐立一巴掌。 “周锐立我警告你,你要是让我不痛快,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不信就试试看。” 说完,陈夕雯起身就要走,又被怒火中烧的周锐立扯了回来。 他长这么大就没在一个姑娘手下丢这么大的脸。 周锐立自尊很强,强到他现在能感受到周遭朝他看来的都是鄙夷的目光。 他用了蛮力把人硬生生扯回来,可没想到陈夕雯喝了酒脚底不稳,高跟鞋踩了空,从他面前摔了下去。 苏梨月和施晴忙迭去扶,两人的手举在空中,陈夕雯就被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托住,不偏不倚挡在周锐立和陈夕雯中间,仿若一面高墙。 周锐立还没骂出声,就被林灏带来的保镖拖走了。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好友见形势不对,趁乱隐入人群,也不管周锐立被带走会遭遇什么样的痛苦。 林灏扶着她双臂,因生气不自觉加大了些力,惹的面前的姑娘皱着眉不知道嘟囔什么。 “伤哪儿了?” 他低眸问。 酒劲上来了,陈夕雯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是谁在说话,五颜六色的射灯从林灏脸上扫过,一瞬紫一瞬红,却将他深邃的轮廓映的十分好看。 陈夕雯晃晃悠悠的,以为自己在做梦,便说了真心话:“伤心。” 苏梨月:“……” 施晴:“……” 林灏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喝大了?” 陈夕雯没回应他,眼睛一闭倒在了他怀里,不省人事。 苏梨月识趣,把陈夕雯的包交给林灏,顺势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京城处理他姐姐的婚事么。 “老三不放心你们,叫我过来看看。”林灏接过包,森肃的脸上挂着一丝不羁,“苏妹,你不乖哦。” “……” 在苏梨月沉默的几秒钟里,林灏设想过她会让他别告诉傅砚辞在酒吧喝酒的事,可没想到对方只是眯了眯眼睛,直白地威胁道,“你要是敢告诉傅砚辞,我就把你丢海里喂鲨鱼。” 得。 跟着老三什么都没学到。 这股吓人的劲儿倒是拿捏的挺到位- 凯瑞酒店顶层。 落地窗前,林灏挂断了电话,低睫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苏城的天很闷,厚重的乌云压天,见不得一点儿星光,就连悬挂在天边的弯月也被云层遮盖起来,散发不出一丁点光。 夜幕降临,整座城市就显得十分压抑。 像狂风暴雨前的闷热。 林灏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眸光暗了几分。 苏城,要变天了。 “唔…” 姑娘的闷哼声,划破了林灏的思绪。 他回头看去,视线一错不错的落向在床上抱着被子睡觉的陈夕雯。 离开南山府会时,他打算叫司机送陈夕雯回家,被苏梨月拦下了。 “她醉成这样回家也不好交代,要不这样,今晚你帮我们照顾照顾她?” 扔下这句话,苏梨月和施晴就走了。 陈夕雯看起来醉的不轻,两侧的脸延伸至耳根,红的发烫,她不知道一直在嘟囔什么,林灏走近弯腰去听,才勉强听清楚一些。 “林…林灏…” 林灏虚勾一侧唇角。 “我讨…讨厌你…” 刚扬起的唇角仅在呼吸的下一瞬,又绷直了。 静的落针可闻的房间里,林灏保持弯腰的姿势在床边站了良久。 久到他已经把陈夕雯的面容刻入骨髓。 然后直起身子时,语焉不详地落了句:“算了。” …… 而那位说要回去看热闹的人,此时正站在楼梯口接听电话。 “不是我说老三,你养的这朵富贵花还真有几分你的模样,都爱吓唬人。” “苏妹这么乖巧听话的一孩子,你别带坏人小姑娘了。” “今天她还说要把我丢海里喂鲨鱼,嚯,多大的口气啊。” “没有你给她撑腰,她敢这么跟我说话吗。” 傅砚辞听完,只是轻轻地落笑,“她不是不让你告诉我么,林灏,你怎么这么不守信用。” “……” 林灏气的舌尖顶了顶腮,“合着我是你俩play的一环呗?” 傅砚辞没搭腔,挂了电话。 因为楼下的客厅,随着娄丹秋的到来,变得聒噪。 傅砚辞虚倚栏杆,手里把玩着一把雪茄剪,一副看热闹的朝客厅睇去。 傅秦知道傅砚辞在港城,不敢进傅宅,只好在外面等着。 而娄丹秋刚到客厅命人把傅憬言叫来,按她谨慎的性子,不至于就在客厅和傅憬言讨论关于莱瑞集团的事,可见她火急火燎的脚步,傅砚辞看得出来,她是真着急了,一刻也等不了。 所以在傅憬言还没坐下时,娄丹秋就已经迫不及待进入主题。 “仔呀,听讲你同莱瑞集团合作?” 傅憬言眉心微蹙,透着不解,“系丫,点呀?你暂停旅游计划返嚟,就系想问我捏?” (是啊,怎么了?你暂停旅游计划回来就是想问我这个?) 这几年娄丹秋专注莱瑞集团的暗线发展,抽不开身一直在港城待着,只好骗傅憬言她是出国旅游放松去了。 “终止同莱瑞集团噶所有合作。” 娄丹秋正色道。 傅憬言更是疑惑了,“点解?” (为什么?) “金三角地段的医疗项目多半都惨点黑,你要是不小心碰上被你爷爷知道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自从上次和傅砚辞分开,傅憬言为了不让傅砚辞先拿走莱瑞的项目,就全身心投入到和莱瑞谈合作的事情上,就算这个项目他不要,他也不会让给傅砚辞。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傅砚辞不让他,他也不让着傅砚辞。 本就因为刚工作完身心俱疲,在听见娄丹秋句句顾虑傅正平,他心底的无名火窜了起来,连语气都强硬几分。 “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那个老头,你嫁进来这么多年对他再好,他有拿正眼看你吗,这么多年你一直叫我要努力,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我都比傅砚辞多花了很多时间,可老头到现在都还不肯承认我这个孙子,按顺位继承,傅砚辞现在所拥有的,都是我的。” 从傅憬言记事起,他常常看见妈妈流泪,哭着跟他说一定要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 小时候的傅憬言不知道什么是属于他的,直到十一岁那年被带到傅家。 妈妈跟他说,傅家是他的,而傅砚辞抢走了他所有的东西,如果他不努力就会被傅砚辞居上,然后赶出傅家,到那时候他和妈妈就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傅憬言对傅砚辞产生了敌意,这些年他处处和傅砚辞作对,为的就是报复。 也许是因为体谅妈妈 ,傅憬言这么多年对娄丹秋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她说不行的事傅憬言连问都不问,就不做了。 除了这次。 傅憬言心疼娄丹秋,见不得她在傅家小心翼翼的样子,过的比佣人还谨小慎微。 可换来的是娄丹秋的呵责。 “傅憬言!”她提高了分贝,厉声道,“我给你起这个名字是要让你一辈子都要记得谨言慎行,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话?如果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到老爷子耳朵,你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的。” 短暂的停顿,娄丹秋平缓了下气息,才说,“不要忘了从前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爸那个不争气的被赶出傅家,现在只有靠你,只要你的地位稳了,我们娘俩才能在傅家有一席之地,明白吗?” 傅憬言点点头,问出了心中的困惑,“可这跟莱瑞集团有什么关系?” “你被傅砚辞耍了,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莱瑞,而是安和贸易,他想垄断澳城和台岛出入关的外贸,”娄丹秋低眼,看着刚做不久的红色美甲,眼底满是胜利者的姿态,“他想偷偷和裴樾吃绝外贸这块大蛋糕,你觉得我会同意吗?所以我找段思卉让她促成裴家和苏家的婚事,裴樾和苏梨月那边出了事,他就无法分神来处理安和贸易的事了。” 绕这么大一圈只为了让傅憬言跳入陷阱的事,傅砚辞不是没做过。 但他不屑于做这种弯弯绕绕的方式搞他。 除了这一次。 傅憬言不明白他意欲何为,但没细想,只当是因为他动了苏梨月,惹怒了傅砚辞罢了。 “仔啊,你同他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没学会他那股阴险劲儿呢?” 娄丹秋的声音还在响着,“裴樾和苏梨月那边我帮你牵制住,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和莱瑞的合作趁早停了,别惹一身腥。” “知道了。” 他们交谈的激烈且入神,完全没发现楼梯口站立的男人。 傅砚辞见他们聊完正事又开始上演母子情,轻轻一哂,抬步回房了。 他靠坐在床头,摘下金丝眼镜丢到桌上,烦闷地揉了揉眉骨。 妈妈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放大,像一只巨大的手掌扯住他,要把他拉回痛苦的回忆。 就在傅砚辞快要被回忆反噬时,口袋的手机响了。 他募得睁开眼,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像宇宙黑洞,蕴含了太多被抑制的情绪。 等情绪敛下,傅砚辞才拿出手机。 是苏梨月打来的视频通话。 接通,姑娘笑意溶溶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她刚洗完澡,脸颊红红的,双眸蒙上了浴室的雾气还没散去,看得傅砚辞喉咙发紧。 他哑着声问了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刚洗完澡?” “嗯。” 苏梨月把手机放在支架上,问他,“林灏是不是跟你打小报告了?” “没有。”傅砚辞柔声,“他跟我说你要把他丢海里喂鲨鱼,跟我控诉了好久你太凶了。” 苏梨月傲娇地哼笑了声,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跟傅董学的。” 说完,她俯身去拿身体乳。 手机支架放在桌上,傅砚辞就这么看着镜头里的姑娘俯身越过手机去拿柜子上的身体乳,她的睡裙本身就是吊带,胸口更是因为她俯身的动作对里面的光景一览无余。 偏偏她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坐在镜头前就开始涂抹身体乳,从大腿到小腿,再到手臂、锁骨。 傅砚辞眸色微微沉,和他哑下的嗓音一样,“林灏有句话没说错。” “苏梨月,你确实学坏了。” 他是在指她故意当着他的面这样涂身体乳。 事实上,他没看错。 苏梨月就是故意的。 被看穿诡计的苏梨月,像只做了坏事不负责的小猫,朝他吐了吐舌头。 “你在干嘛呢?” 她试图转移话题。 傅砚辞视线黏在她光滑白皙的腿上,深幽的眼底尽头满是欲。念,“想你。” 苏梨月抬头看他,和傅砚辞直白的视线相碰,她动了动唇,就又听见傅砚辞不轻不重的吐字。 “想上你。” 第55章 第55章求你放我走。 “嘟——” 傅砚辞看着姑娘羞愤地挂断了电话,摇头失笑。 笑她的脸皮还是那么薄。 每回先撩拨的是她,先害羞的也是她。 这么点脸皮,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敢利用他的。 给她发了句“早点休息,晚安”,傅砚辞起身走出了房间-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太平山顶最靠里的别墅院里。 庭院里弥漫着饱满馥郁的煮茶香,和浅淡的水粉颜料气混为一起,交织出奇妙的香味。 至少是傅南岑喜欢的味道。 耳边的虫鸣和鸟鸣声时响时静,随着傅南岑的下笔,一块干净的画板很快就变为一幅精美的画作。 “训唔著?”(睡不着?) 傅南岑说完,瞥了眼在他身旁摇椅上躺着的男人。 傅砚辞枕着双臂躺在那,目光沉静地望着漆黑的夜幕,“嗯。” 傅南岑画完最后一笔,把画笔放进洗笔桶里,才说,“你以前训唔著都去做嘢,今日点解突然间想搵我喇。” (你以前睡不着都去工作,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找我了。) 傅砚辞听得出傅南岑的阴阳怪气。 十八岁之前,傅砚辞只要有空就会来找傅南岑。 后来接管华盛,他慢慢忙起来,过来的次数就少了。 尤其是今年华盛为了在京城站稳脚,他这半年几乎都待在京城没回来。 傅南岑没提过,但每回见了面都会夹枪带棒的阴阳他。 傅砚辞都习惯了,漫不经心地笑了下,像个十足的浪。荡。子,“想你得唔得?” (想你了行不行?) “少来恶心我。” 傅南岑被他反感地说了普通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想苏梨月才睡不着的。” “也不全是。” 傅砚辞一错不错地望着天空,港城的夏天又闷又潮,也就晚上会有一点儿微风吹散燥热的空气,可今晚连风都没有,他莫名感到胸口闷闷的,“只是觉得查了这么多年的事越来越接近真相,有点儿害怕。” 他不是害怕自己接受不了真相。 但这些天心里的不安愈来愈重,像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呼吸不了。 傅砚辞深呼吸几下,只当做是最近港城太闷导致的。 傅南岑知道他的顾虑,这么多年傅砚辞看似坚固不摧,但其实傅砚辞也是人,有很多不被理解的情绪和委屈,包括害怕,这些都没办法同别人说。 因为傅砚辞不相信任何人。 也不放心把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 除了傅南岑。 这些年有压力或是不开心,都会来找他。 久而久之,傅南岑也就习惯了。 把画架上的画取下来,递给傅砚辞,“看看,今晚画的,送给你了。” 这幅画色彩鲜明又极具冲突,红的黄的绿的和一大块黑色相接,格格不入,给观赏者留下了视觉冲击和好奇。 但只有傅砚辞能看得出来其中的意思。 色彩鲜艳的一边画着两个男孩在阳光下写作业,静谧祥和。 另一边的黑色背景上,一个男孩在雨中跪着,一个在给他撑伞。 那是傅南岑九岁被傅秦罚跪,傅砚辞给他撑了一把伞,宽大的伞面挡去了风雨,也护住了他们的兄弟情。 对于他们来说,生在傅家都是痛苦的。 这里尔虞我诈,今天怎么算计钱,明天怎么算计命都是常有的事。 他们想逃,但无处可逃。 一幅矛盾的画作完美诠释了这对兄弟俩的内心。 他们渴望阳光,却又不得不生活在阴暗。 只有自己足够冷血,才没有人会欺负他们。 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谢了。” 傅砚辞接过画,朝傅南岑抬了抬下巴,“最近身体怎么样,听管家说你吃药频率减少了?” “嗯。”傅南岑慢条斯理地端起白玉茶杯,轻轻吹开 浮在茶面上的热气,“身体稳定就少吃了。” “也好,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对身子也不好。” “老爷子那如果一直不松口,你打算怎么办?” 傅南岑是在问他和苏梨月的事。 傅正平现在虽然退位把权利都交给傅砚辞,但家中的事,大多还是由他说了算。 更何况是傅家当家主母的位置,他早在傅砚辞成年后就在谋划了,不管是谁,都必须要门当户对。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要他的允许。”傅砚辞落了道冷笑,“一辈子揪着门当户对不放,害了多少人他心里不清楚么。” 门当户对的第一个受害者,便是傅南岑和他的妈妈魏桂芝。 说完,傅砚辞侧头,视线移至傅南岑身上,平静的语气掺杂了些幽怨,“前阵子你同我说要送我个大礼,东西呢?” 傅南岑喝了口茶,笑道,“有件事我还要去验证,验证无误就给你。” “什么东西,搞这么神秘。” 傅南岑偏过头去放下茶杯,热腾腾的茶汤上漂浮着热气,白气散尽,傅南岑棕色的眼眸黯淡了几分。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 翌日,苏城。 苏梨月已经连着三天没和裴樾出门,每当苏奇志和苏锐锋问起来,她都一句裴樾在忙应付过去。 可谢楚云却觉得她是被抛弃了。 一大早就把苏梨月从舞房叫出来,让她换衣服出去试婚纱。 苏梨月懒得和她周旋,敷衍地应了下来。 直到下午谢楚云做了美容回来,发现苏梨月还在舞房练舞,急的去暂停了音乐,然后把她拉出舞房,“成天跳这些,也不见你勾。引人的功力见长。” “我问你,你是不是没约裴樾一起去试婚纱?” “没有。” 苏梨月如是道。 “苏梨月,我们苏家养育你这么多年,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你最好抓住这次机会,如果这次你被裴樾甩了,傅家你去不了,苏家你也回不了,到那时候,我看你还能去哪!” “裴家在苏城是什么地位,你如果不是因为是苏家的女儿,你以为裴家会看得上你,傅砚辞会喜欢你吗,别傻了,裴家能和你联姻,全是我在为你谋出路,你别不识好歹。” 苏梨月等她说完,才勾起一侧唇角,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一直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我妈妈会好好地突然想不开呢,明明前一天她还好好的。” 她的语气平静的不像在讲自己家的事,反倒像在讲述故事。 倒像真对这个故事的结局感到疑惑。 谢楚云眸光几不可察地一颤,被尽力掩下的慌张在开口时还是露了怯,“这我怎么会知道。” 转瞬间,她敛下所有的心虚,拽过苏梨月的手臂,“你现在去把裴樾约出来,就说要一起去试婚纱。” 谢楚云留有指甲,拽苏梨月时指甲微微陷入了肉里。 苏梨月眉头紧皱,欲要甩开她时,从侧边传过来一道轻灵地声音。 “妈妈。” 苏妗禾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插花师到了,在正厅等您。” 等谢楚云走远,苏梨月对苏妗禾说了句“谢了”就折返回舞房。 “你如果想图清静,现在最好出门,别在家待着。” 见苏梨月没反应,连脚步都没停还在往里走,苏妗禾快步上前拉住她,“哎呀不就是试婚纱嘛,我陪你去。” “……不是,你闲的没事做就去洗院子里的鹅卵石,来烦我干嘛。” 苏梨月不愿,但念在苏妗禾说的有几分道理。 就这么被苏妗禾连拖带拽拉到婚纱店,装模作样试了几套后,又被她带去了附近的咖啡店。 “你有完没完。” 苏梨月不耐烦皱眉看她。 苏妗禾坐在窗边卡座里,她的眉眼随了谢楚云,生得十分明艳,属于张扬的美貌,抬眼看来时,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我知道你和裴樾的婚事是假的。” 苏梨月停步,她继续说,“我也知道你和傅砚辞是真心相爱,我更知道哥哥他喜欢你。” 有意思。 苏梨月轻佻眉梢,转身落座于卡座,朝她抬了抬下巴,“继续。” “哥哥是我叫回来的,在裴家宣布和你的婚事的时候,我知道你喜欢傅砚辞,肯定不会想嫁给裴樾那个变。态,所以叫哥哥回来主持局面了,不用太感谢我。” “……” 苏梨月无语地差点翻白眼,“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妗禾喝了口康宝蓝,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我妈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她能平白无故带你出席晚宴不带我就说明是场鸿门宴,早在你回来之前,她就和段思卉计划好了联姻的事,而你呢,宁死不屈的性格会乖乖的听她的话?我才不信。” “所以,在哥哥回来的那天我跟在他后面去了酒庄,你猜怎么着,我看见傅砚辞从后门出来了,经过我聪明的脑袋瓜一想,就猜到你们是假联姻,不管你们演戏的背后是因为什么,但我替你保守了这个秘密,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啊。” 说到最后,她那点心思藏都藏不住,就是为了想得到苏梨月的一声谢。 苏梨月也难得顺着她的意思,“谢谢。” “啊呀,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以前我要你谢我的时候,你死都不会说。” 苏妗禾一脸‘你没病吧’看着她。 苏梨月还是没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我没见过把我玩具拆了还要我说谢谢的。” 苏妗禾双肘撑在台面,俯身凑近了些,低声问,“你们是不是在做什么大事啊?” 苏梨月喝咖啡的动作一顿。 她知道谢楚云对苏妗禾再怎么严格,但在苏妗禾的心里,谢楚云的地位一直很高。 苏妗禾觉得妈妈的良苦用心都是为了她好。 只要家里发生争执,不论对错,苏妗禾都会帮着谢楚云,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妈妈不会错。 担心苏妗禾接受不了真相,也怕她不会相信。 苏梨月暂时没和她说谢楚云做过的事。 苏妗禾虽然没少欺负她,但骨子里毕竟不坏,只是善妒罢了。 “哎苏梨月你别想太多啊,我帮你不代表我同意把哥哥的宠爱分享给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傅砚辞才会帮你的,你早点和傅砚辞在一起,早点嫁给他,哥哥在家里就只疼我一个人了。” 她缄口不语,优雅地放下咖啡杯,没搭理苏妗禾幼稚的话语。 今天的苏城没太阳,灰色的云层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雨,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匆,都想赶在下雨前回家。 这样阴晴不定的天气苏城不是没有过。 只是在春季才会频繁出现,苏城的夏季几乎每天都是艳阳天,从没有过这样连着几天都阴沉沉的。 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她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望向窗外时,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林灏这趟来苏城,除了是替傅砚辞看着这边动向,还顺带把林雪带过来散心。 就在一周前,林雪在街上发现她男朋友和另一个女孩拥吻,激烈程度林灏看了都冲上去把人打的鼻青脸肿。 后来林雪多留了个心眼,派私家侦探调查他。 才发现那个人的身份全是假的,接近林雪只是为了钱,连一点爱都没有,他甚至在外面有个正牌女朋友。 林雪当天就拿着证据找上门,把东西扔在那个男人的脸上,丢给他一句“记住,是我甩了你”就走了。 她向来雷厉风行,分手后又变回从前的女强人,也不哭也不闹,光起早贪黑处理工作。 林灏怕她把身体折腾坏了,就顺道带她来苏城转一转,强制性停止了她废寝忘食的女强人形象。 姐弟俩走在街上,林灏双手抄兜,吊儿郎当地安慰她,“在婚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是喜事,开心点老姐。” 他早就看那男的不顺眼,终于走了。 “我现在很开心,但很快你就会不开心了。” 林雪说,语气带了显而易见的看热闹。 “怎么说?” “前段时间是我替你挡住了催婚的魔咒,现在我恢复单身,那么这个重担就要交给我们家的男子汉了。” 林磊重女轻男,从小对林雪说的是:别着急嫁出去,就算一辈子不嫁爸爸也养得起你。 而对林灏说的最多的是:年纪不小了,快点找个女朋友带回来,不然就别回家了。 眼下已经快三十,老头催的更紧了。 林雪闲道,“那天带回家一起吃饭的姑娘,是恒丰银行陈董的千金吧?我瞧你看她的 眼神都不一样,对人家有意思?” 林灏默了片刻,才问,“你们女生喝了酒说的话都是真心话吗?” 林雪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心想一定是那姑娘趁着酒意跟他告白来着,于是打算顺水推舟,“是啊,要不然说酒后吐真言呢。” 停下脚步,林雪拉住林灏,正色道,“甭管你俩谁喝醉了,喜欢一个人就勇敢去追,人生的容错率高的你想象不到,像你老姐我,退婚了又怎样,还不是一样潇洒活着。” 他喜欢她,可她呢? 林灏紧抿着唇,眸光黯淡。 想起那晚她就连喝醉了,嘴里都在说讨厌他。 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冲上喉咙,最后沁出嘲弄的笑。 “谁喜欢她了。” 林雪不信,“你不喜欢她,那天在家里吃饭眼睛都要长人家身上了。” 林灏想辩解,手机响了。 “我是在看她怎么会这么丑,穿的衣服也……你说什么?!” 林雪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林灏挂了电话惊恐的吐了句“我靠”然后打电话给航空公司要了一张最快去港城的机票。 傅家立足于港城这么多年,家事和八卦向来都是媒体的重点关注对象。 傅南岑出事的消息很快就被传了出来,苏梨月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傅南岑的伤势进程又更新了,她看着热搜第一爆的词条,脑袋一片空白,愕然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港城豪门傅家长孙傅南岑于今天下午离世# 回忆就像走马灯,一帧帧闪入苏梨月脑海。 她和傅南岑见面次数不多,但每回见到他,他的眉眼始终温温和和的,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无法惹他生气,就连知道她害他弟弟损失了900万,也只是对她打个趣。 可苏梨月清楚,傅南岑能不和她计较,完全是爱屋及乌。 傅家内斗多年,只有傅南岑和傅砚辞交好。 他们都曾有过死亡的念头,是彼此救赎了对方。 傅砚辞曾和苏梨月说过不少关于傅南岑的事,句句吐槽他是病秧子,字字都在关心他。 在傅宅这个冰冷的家庭里,傅砚辞只拿傅南岑当家人。 所以在看见新闻的第一时间,苏梨月担心傅砚辞会接受不了,她知道他一定很难过,就什么都顾不得急的马上订机票去港城找他。 可她现在连苏城都出不去,不知找什么借口瞒过苏奇志和谢楚云,就在她急的要哭出来时,苏梨月想到了裴樾。 苏梨月脚步匆匆地跑到大门,却被一辆黑色路虎挡住了去路。 车窗落下,苏槿戈深邃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苏梨月以为他来阻止她,还没等苏槿戈说话就先开了口,“哥哥,求你放我走,傅砚辞他现在需要我。” 路灯下,姑娘的眼睛因为着急早已经湿润,鼻尖红红的,声线带了颤,连语气都充满着祈求。 苏槿戈从没见过这样的苏梨月。 从前被苏妗禾欺负,被谢楚云关进小黑屋,她都没露出这样担惊受怕的神情。 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已经用力得泛白。 朵朵,傅砚辞他需要你,我就不需要了吗。 苏槿戈压低了眉骨看着她,浓云覆盖的眼里跃过一丝趁人之危的想法。 过了两秒,他又松了劲儿,将眼底不合时宜的心思强压了回去,妥协道,“上车,我送你去机场。” 第56章 第56章宝贝儿,我教你接吻。…… 为了能让鱼儿放松警惕上钩,傅砚辞回港城一待便是一周。 这些天,他几乎每晚都会去找傅南岑喝茶,哥俩之间说的话都变多了些。 有一天傅砚辞忙于公务没来,倒来了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傅憬言走进后院,熟稔地坐在傅南岑身后的石椅上,夹枪带棒地说,“大哥向来不爱喝这金瓜贡茶,最近怎么突然喝起来了?” 傅南岑正低头调水粉颜色,听言,轻轻一声笑从喉间传来,“谁惹你不高兴了,来我这泄愤?” 继而对佣人吩咐道,“给小傅总备茶。” 很快,佣人便端着沏好的茶放在圆桌上。 傅憬言见了,轻嘲一笑,“难为大哥还记得我爱喝太平猴魁,还以为你只记得傅砚辞的喜好呢。” 傅南岑抬眼,视线落在傅憬言脸上,眼底闪过似笑非笑的凉意,“起码他不会派人刺伤我。” “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偏心他!” 傅憬言眉眼瞬间冷了下去,“明明我和傅砚辞都是你的弟弟,可你眼里却只有他。” “这些年你表面处于中立,但实际我都知道,你的心是向着傅砚辞的。我十岁被带回傅家,那时候爷爷不认我,只有你愿意和我说话,我以为偌大的傅家只有你是真心对我的,可没想到,你竟然也帮着傅砚辞对付我。” “我跟傅砚辞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你的偏爱,你若是能一碗水端平我或许就不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傅二。”傅南岑把画笔放进洗笔桶里,力道稍大,溅起桶内浑浊的水花,他沉肃道,“不要把你的做过的所有错事都归加在我身上,你处处针对傅砚辞,难道不是因为想嫉妒他的权?” 他拿起架子上的湿毛巾擦拭双手,眼睫低垂,声色也极低,“我拿你当亲兄弟,你却找人刺伤我,就这么报答我的?” “如果不是你帮着傅砚辞暗中调查我,我不会对你下手。” 傅憬言端起茶杯,一口饮尽茶水后站起来,“大哥,一开始保持中立就保持到底,不然我很难保证你的偏心会不会变成刺向他的利剑。” 说完,傅憬言便走了。 佣人前来更换茶水时,带来了傅老爷子的传话:“大少爷,三天后老爷摆设家宴,让我知会您一声。” “知道了。” 傅南岑没心情作画,便让佣人把工具撤了,他站在罗汉松旁,静默片刻才拨了一通电话,“进展如何?” “三天后可取。” …… 傅正平年岁渐长,愈来愈珍惜与家人相聚的日子。 即使每回家宴他都知道大家都心怀鬼胎,最后不欢而散,也依旧保持半年筹备一次家宴。 三天后的家宴,所有人都提前空出了时间,就连这几年都不常露面的二房傅瑞,都准时到了太平山顶。 傅砚辞从一早去找傅南岑被佣人告知他出门了开始,就感到莫名的惴惴不安。 直到宴席开始,傅南岑都还没回来。 傅正平叫来他房里的佣人,“大少爷去哪儿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不知道吗?” “大少爷早上出门说他去取个东西,很快就回来。” 佣人说。 傅正平皱眉,“什么东西非要自己去取,不能让佣人去?” 娄丹秋适时出声,“爸,阿岑他也许是给您准备了一份礼物呢,要不我们先吃,这么等着阿岑回来会内疚的。” 佣人把餐食端上桌时,娄丹秋趁餐厅走动的人多,出门接了通电话。 她以为没人能发现她的去向,可从落座开始,傅砚辞的目光就凝在她身上,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包括她坐下后频频看手机,接完电话后回来脸色大变的种种藏都藏不住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傅砚辞半眯眼眸,审视的目光隔着镜片一错不错地落在娄丹秋身上。 将她的安然、心虚、惊慌、不知所措都收入眼里,可任他嚼碎了这些情绪,都分析不出到底是为何。 直到—— 管家接了一通电话。 “老爷,港安医院来电,大少爷出事了。” …… “大少爷的病情在上个月就有加重的迹象,现因伤口感染深入引发并发症,病原体侵入血液,导致全身性感染,多处器官受损,被路过的司机送到医院已经休克多时,无力回天了。” 傅正平自认,这么多年最对不起的就是傅南岑。 所以当他说不想继承家业,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时,他 应允了。 这些年的聚餐宴会,傅南岑不愿出席,傅正平也由着他。 明明前些日子见面,傅南岑还跟他说身体有了好转。 听完医生的话,傅正平一贯严厉板正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望向盖着白布的身体,那些愧疚、愤怒、悲伤慢慢将裂痕撑开。 “去把司机叫过来。”他严声下令,“给我彻查这到底怎么回事!” 傅老爷子动怒,身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傅憬言察觉出娄丹秋的不对劲,趁着大家在为傅南岑处理后续事宜时,悄悄把娄丹秋拉到无人的地方。 “妈,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娄丹秋眉头紧紧皱着,紧张的不自觉来回踱步,“我没想过会闹出人命,他一直都在调查你我,发现了我们做过的那些事想在家宴上揭发,我迫不得已才把他关起来的。” 傅憬言虽看不惯傅南岑,但他被带回傅家那时,傅南岑确实是第一个愿意和他说话的人。 即使这些年他都在帮傅砚辞,他吃醋又嫉妒,可几天前明明还和他说过话,现在却阴阳两隔,傅憬言心里不是滋味,连语气都暗含薄怒,“妈你冲动啊!你动谁不行你动傅南岑,他可是我哥!” “这些年他虽帮着傅砚辞,但他也没做出伤害我的事,反而我让人刺伤他的那一刀,他都没跟爷爷告发我。” 娄丹秋没料到傅憬言会和傅南岑关系这么深厚,眼底划过一丝错愕,而后抓着傅憬言的手肃穆道,“儿子你记着,傅家没一个好人,他帮傅砚辞调查我们就说明他总有一天会把我们赶出傅家,他现在死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声张,知道吗?” 傅憬言却摇摇头,“我都能看出端倪,你觉得能瞒得过傅砚辞吗?傅南岑毕竟是傅家长孙,还和傅砚辞关系交好,你这么做无疑是在激怒他。” …… 傅家长孙傅南岑逝世的消息很快便满城皆知。 傅正平让人去撤消息,被傅砚辞阻止了。 他觉得大哥的死有蹊跷,想让舆论给压力,傅正平认同他的做法,把调查的事全权交给他。 傅南岑的后事是傅砚辞亲自跟进的,翟叔心疼他,想让他回去休息,又怕静下来会被情绪反噬,就全程跟着傅砚辞。 他又变回十岁失去妈妈时沉默寡言的模样,从得知消息后的一天里,傅砚辞几乎没说过话,冷着的脸十分吓人,周遭的气温都因他而低了几分,工作人员更是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怕惹了这位爷不高兴不仅丢了工作还丢命。 没有遭到阻拦的港媒更是肆意报道他和傅南岑的关系离心,疑似兄弟俩不和,更有甚者说是傅砚辞杀害了傅南岑,不然做不到亲人离世还能这么淡定的。 其实翟叔和陈妈知道,他不是淡定,而是最信任的人不在了,他不想把内心的情绪展露给别人看。 从殡仪馆回来,傅砚辞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陈妈好几次给他送饭菜,都发现上次的饭菜还在桌上没动,就在她一筹莫展时,苏梨月来了。 苏梨月推开房门的时候,傅砚辞就坐在露台的藤编椅上,看似安静的伪装下,苏梨月知道,他现在就像一块被石子击中的玻璃,一丝丝细微的裂缝蔓延开来,出现蛛网般的形状,碎成了一地。 苏梨月鼻头一酸,跑过去紧紧抱住他,用自己的力量告诉他:“我在,傅砚辞还有我在。” “我不会离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傅砚辞不说话,背脊微弯,将脸埋进苏梨月颈窝。 那双眸子如今夜的天空,稀疏无光,苦涩直达眼底,像一件破碎的残次品。 这两天苏梨月都在石澳半岛陪着傅砚辞,担心他睹物思人,吩咐了陈妈把家里有关大哥的所有东西都先收了起来,为了转移注意力,苏梨月拉着傅砚辞一起做饭、浇花。 但出乎意料的是,傅砚辞仅用两天就收拾好哀悼的心情,第三天把林灏、季庭川和裴樾等人叫来别墅的会议室沟通事宜。 几人都默契的不提那件事,裴樾落座,手里拎了杯酒,单刀直入道,“傅憬言在调查莱瑞集团。” 林灏冷哼,“还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傅砚辞最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人最为痛苦。 譬如娄丹秋这件事,他现下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查到莱瑞集团的黑色产业链,从而将娄丹秋一网打尽,可他没有。 他选择让傅憬言去查。 因为他知道,娄丹秋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儿子。 这么多年娄丹秋沾手不干净的事从不敢让傅憬言知道,也不会让他染上,足以看出她多么希望在儿子心目中留下纯洁的影响。 裴樾把档案袋放在桌上,“这是莱瑞集团成立以来所沾手的产业链资料。” 林灏接着将U盘放于档案袋之上,“娄丹秋与负责人的资金来往的证据也都在。” 季庭川也在档案袋上放了个U盘,“钱衡供出的所有信息以及他私藏的证据。” 末了,他抬眼看向始终缄口的傅砚辞,沉声道,“打算怎么做?” 从始至终都没出声的傅砚辞只是低眼看着桌上的档案袋和U盘,他没戴眼镜,没了镜片的遮挡,那双清寒的眸子泛着冷意,尤其是他不说话时,整间会议室弥漫着杀气腾腾的凶戾。 片刻后,他才缓缓俯身拿起其中一个U盘,继而薄唇微勾,目光慎人地落在桌面,“给傅憬言送份礼物,帮他一把。” 傅南岑的意外离开就像一瓶保存完好的汽。油忽然被打碎了瓶子,汽。油撒了一地,加速火苗燃烧的速度。 他本想遛狗逗猴,可没想到有人想在太平间抢C位,不如满足他们。 几人离开,苏梨月抱住傅砚辞,没说话。 她十分能理解傅砚辞此刻的心情。 就像十年前失去爸爸妈妈那样,当时的苏梨月已经放弃挣扎,试图和妈妈一同死在那场大火里,可是没有。 她被苏槿戈救了出来。 亲人的离开是一生的潮湿。 在后来的十年里,苏梨月度日如年,她活着的唯一念头就是有朝一日能为爸爸昭雪,还爸爸清白。 刚到苏府的那几年,苏梨月每晚都会梦见爸爸妈妈,或是像小时候那样带她出去玩,或是笑着叫她加油,可每当梦醒,他们就又消失了。 苏梨月接受不了,当初每天都能见到的人,现在,睡觉却成了唯一能见到他们的途径。 “傅砚辞,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她紧紧抱住傅砚辞,试图给他力量,也试图拥抱当年受伤的自己。 傅砚辞宽大的手掌在她后背轻抚,声音虚柔,“准备好了吗?” 苏梨月点点头,“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傅砚辞朝她摊开掌心,把U盘交给她,“刀交给你,怎么用随你。” …… 以料理傅南岑后事为由,傅秦才有了几天出入傅家的自由。 在傅南岑这件事上,他表现的极为上心、悲痛欲绝,好像真的很伤心痛失一子。 但其实傅砚辞清楚,傅秦不但不爱傅南岑,反而憎恨他。 只是因为当年他和魏桂芝是联姻的利益关系,并没有爱。 而傅南岑是他们联姻下的累赘。 尤其在出生后患上败血症,傅秦更是觉得他麻烦,一句关心都没有,全丢给佣人管家照顾。 这些年他更是未曾关心过傅南岑一句,就连关心傅砚辞话里的背后,都是希望他死。 现在看到他这样惺惺作态的伎俩,傅砚辞觉得可笑。 “阿砚,你大哥的离世让我明白了一点,家人无论如何都是家人,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如今傅家的孩子又少一个,爸爸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和小言互相争斗,你去劝劝爷爷,让小言归家吧。” 傅秦说话时,强忍着泪水,连声音都在颤。 他以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能感染傅砚辞一点,可没想到换来了一 声淡漠的冷笑。 “你没有资格自称是我爸,我的爸爸,在你掐住我脖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傅秦一副委屈的模样,摇头解释,“不,我跟你说了那晚爸爸喝醉了酒糊涂了才做出那样的事,你怎么还不能原谅爸爸呢?” “喝醉了酒。”傅砚辞双手环臂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从前你和妈妈吵架说是喝醉了酒,娄丹秋带个比我大的小孩进家门你也说是因为喝醉酒惹出的事,酒量不行就别喝,别把一切错事都归加在酒上。” 听见他提起宁慧云,傅秦神色募得清冷,连语气都冷硬几分,方才的委屈痛苦荡然无存。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在傅家提起你妈妈!”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妈妈了。”傅砚辞看着他,“前些日子给我发了求助信息,说是被人绑架了。” 说完,他俯身,像只狼王野兽在凝视着即将下肚的猎物,“傅秦,妈妈要回来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傅秦强行压下眼里的惊慌,镇定地指着傅砚辞,“我看你是想你妈想出癔症了。” 说罢,傅秦没再停留,转头就离开了傅宅。 傅砚辞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落了道讥笑。 而后抬手唤来黑衣保镖,冷声命令,“跟着他。” …… 从傅宅离开,傅砚辞独自在里侧别墅院子里坐了一下午。 佣人不敢叨扰,连斟茶都没敢上前。 直到日薄西山,天边只留下一片残日将他的影子拉的颀长,长到仿佛院子里还留有他和傅南岑相互夹枪带棒的调笑声。 看着天际的残日缓缓落到地平线下,傅砚辞才起身离开,路径院落门旁,他看见画架上还摆着那幅前不久傅南岑赠予他的礼物。 当晚傅砚辞拿走的画,隔日傅南岑说还有些地方要修改便拿了回来。 那幅视觉冲击极强的画作映入瞳孔,傅砚辞发现半边主黑调的顶部,增加了一缕缕白光,就像傅砚辞给予他生命中微弱的光一样。 可傅砚辞认为,是傅南岑给予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在回忆来势汹汹涌上之前,傅砚辞收回了视线,将画从画架上取下,离开后院时起了微风,夜风裹挟着花草香吹拂着树枝,以及他留下的那句轻飘飘的责怪。 “骗子。” 说好一起活下去,现在又食言的骗子。 傅砚辞回到石澳半岛时,夜幕笼垂,别墅里华灯初上,他站在大门前脚步微顿。 不论和苏梨月在一起多久,他始终觉得不太真实。 像他这样的人,已经做好一辈子生活在暗处的准备。 可苏梨月的出现,就像带着一束光照在他身上,跟他说不要怕,将他的世界全都点亮,恢复生机。 成年后他搬到石澳半岛住,一个人住就是十年,这十年来他习惯深夜回来,极少见过家里有人开着灯等他回家。 傅砚辞缓步进去时,苏梨月正蹲在花房里料理花草,姑娘半扎头发,歪着脑袋不知蹲在花圃前思考什么,花房里的灯很亮,亮到傅砚辞感觉灰暗的天空忽然明亮了不少。 但他清楚,令他世界明亮的不是那盏灯,是灯下等他的姑娘。 苏梨月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这丽格海棠就黑腐枯萎,正支着下巴上网查资料,须臾身后笼罩下一块阴影,没等她说话,那道阴影从后抱住了她。 苏梨月侧头摸了摸傅砚辞倦怠的脸,“回来…啊呀……” 苏梨月毫无征兆就被打横抱起,吓得一手抓紧手机一手抓着他的衬衣,傅砚辞抱着她走向秋千摇椅,然后把苏梨月放在自己腿面上,才哑着声说,“好想你。” 苏梨月歪头娇笑,笑意漾到了眉眼,她双手勾住傅砚辞脖子,倾身在他下唇很轻的亲了下,“我爱你。” 傅砚辞眼里携笑,眉梢却微微挑起,故意拖着腔调说她,“爱的这么浅?” 苏梨月眨眨眼,“我不会…” 傅砚辞扶上她的脸颊,拇指停在她下唇缓而慢的摩挲,他的声音轻哑,近乎蛊惑地发出邀请。 “宝贝儿,我教你接吻。” 第57章 第57章果真是只小猫,爱咬人。…… 阴暗潮湿的小黑屋里,唯一的光线来自侧面的小窗,屋内交织着铁锈和血腥的气息,铁链的碰撞声下,是男人痛苦呻吟的声音。 傅砚辞坐于首位,清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低眼用手帕擦拭手背的血迹,把手帕扔给身侧的保镖时,温暾地说了一句,“没听见吗,他想喝水。” 保镖领会,转身示意底下的人。 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把男人身上的链子松开,将他放在长椅上平躺,然后在他头上盖块布,高处悬挂的桶里一滴一滴落下水滴正中男人额心。 保镖给傅砚辞点燃一支雪茄递到他手边,傅砚辞手中的雪茄烟雾升腾,举在嘴边时淹没了他的神情,他就像黑洞后蛰伏的狼王,睥睨下面正在受水滴刑的男人,用最温和的话让人受最痛的苦。 在折磨人这件事上,傅砚辞尤为有耐心。 对方不松口,他就在那耗,看谁的命长。 在场的保镖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感情。 他们都知道,被抓来小黑屋过这么多人,无非都是打一顿教训一下便扔出去了。 但这回,老板会亲自来,说明这件事对他格外重要。 谁让他们招惹了不敢惹的人。 不出半小时,男人受不住精神的折磨摧残,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 “我说,我说!” 丝丝青烟的后面,傅砚辞那张凌厉威严的脸却让人感到诡异。 “家宴当天,大少爷出门后,三姨太就让我们去拦着他,说是只要拖到家宴结束再把他放了就可以,但是没想到大少爷怎么都不肯跟我们走,为此还起了争执,我们的人不小心刺伤大少爷,但是三姨太不让送医院,说什么都要等到家宴后。” “我们就只能把大少爷关起来,简单做了止血,但是没想到大少爷伤口会感染深入,引发其他症状,等病原体侵入血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发现的时候大少爷已经休克,可三姨太还是不肯马上去医院,而是让我们把大少爷扔在路边,然后买通一位司机假装路过遇见大少爷才送到医院。” 听到最后,傅砚辞神色越发阴翳,他慢慢抬眼,猩红和狠戾在眼中翻涌,危险骇人,就连声音都带着可怖地杀意,“大少爷要去拿什么?” “我不知道。” 一定是能威胁到娄丹秋的东西。 否则她不会大费周章拦住大哥。 “嚯,老三你也忒狠。” 须臾,潮湿的屋内传来一道戏谑的京腔。 林灏拎了个档案袋吊儿郎当走进来,看了眼还在受水滴刑的男人,摇头轻啧,“该用开水的。” 傅砚辞脸上的狠劲儿还没敛下,带着警告意味地觑了他一眼。 林灏把档案袋给他,“你大哥这些天在调查的事在这,他料到会有人从中阻拦,所以让对方把资料都寄到我那了。” 傅砚辞打开档案袋,里面只有一张检测报告。 他看着报告结果,眉头紧皱了又松,最后从鼻息沁出一道冷笑。 林灏闻言看过去,没忍住瞪圆了眼,“我靠——” …… 从保镖被傅砚辞带走问话后,娄丹秋急的在浅水湾不停地踱步,时不时看向没有动静的手机,脚步透露着急切。 不知在前院走了多久,掌心紧握的手机终于响了。 娄丹秋忙迭接通,却听见对方说—— “太太,小傅总在调查莱瑞集团。” 娄丹秋眉头蹙起,“他不是取消了和莱瑞的合作吗?” “兴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派人在暗中调查被我们发现了。” “告诉拉赫曼,赶快转移公司财产。” 娄丹秋说完,挂断电话就快步上楼找傅秦。 “老公,小言暗中调查我们的公司,现在怎么办?” 傅秦坐在岩板茶桌后,镇定地冲茶,对于娄丹秋的 求助置之不理。 娄丹秋夺过他手里的茶壶,厉声道,“我在跟你说话!” 傅秦这才抬眼看她,眸里是不达眼底的笑意,“你做的蠢事,现在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 和他四目相视,娄丹秋从傅秦眼里看见从未见过的疏离和冷漠,他就如同和一个陌生人讲话一样,言下之意就是他没义务帮她。 这些天娄丹秋疲于处理傅南岑死因一事,方才又收到傅憬言在调查莱瑞集团,本想上来找自己老公想想办法,可没想到,现下连傅秦都想把自己摘干净。 她不允许。 娄丹秋双手撑在台面,冷笑声砸在傅秦头上,“傅秦,你我早在二十二年前就是一艘船上的人,现在想下船,晚了。” 傅秦冷眼打量她,最终目光落在娄丹秋愤怒的脸上,他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威胁我?” 娄丹秋最看不惯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气恼地将他手里的茶杯打落,伴随白瓷破碎声,娄丹秋警告的话语响起。 “傅秦我告诉你,我的手有多脏你的就有多脏,你现在想自己跳船然后扮委屈说是我胁迫你做的这些事,对吗?” “我会傻到让你抛下我吗?好老公,你以为我就不会留后手吗?” 娄丹秋走到傅秦身边,单手撑着桌沿,微微俯下身凝视傅秦,红唇抿出一道笑弧,说话时眉眼低垂,把妩媚、委屈演绎的淋漓尽致,“老公,你要真这么无情,可就别怪我无义了。” 娄丹秋什么性子傅秦比谁都清楚,他当初正是因为看中她的野心和手段才会和她联手,他创立公司,她是他的军师。 这些年他虽然聪明,给自己留了后路,但保不准娄丹秋就没有给自己留。 眼下傅秦拿不准她手上有多少证据,不敢轻易得罪,只好软下语气安抚。 “哪儿的话,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生气了呢。”傅秦将她揽到自己腿上坐着,亲昵的端起茶杯喂她喝茶,“我怎么会抛下你呢,刚刚我只是因为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烦躁,小言一定是受了阿砚的挑唆,不然怎么会查到我们身上。” 娄丹秋不吃他这套,推开他的手站起来,“你现在若是想保全自己的清白,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宁慧云杀了,只要宁慧云不在,傅砚辞就算有多强力的证据都不成立,这些事就永远查不到我们身上,当年就是因为你的心软,给自己留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才会引发这么多麻烦事。” “她还不能杀。”不论提起这件事多少次,傅秦还是一样的回答,“留她还有用,况且她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对我们没有威胁,就算被发现也不能作为证人。” 娄丹秋看着他,“傅砚辞已经查到实验室,只要他没看见宁慧云一切都能解释,一旦被他看见宁慧云被折磨成这样,你觉得以他的性子不会报复你和我吗?” 傅秦重重放下茶杯,温顺的语气沾了些毋容置疑,“好歹我是他爸,傅砚辞他再聪明能有我心思多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在调查什么?我早就有对策了,宁慧云不能动,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这么多年娄丹秋不是没有动过要杀宁慧云的心,只是每次傅秦都温声细语跟她解释宁慧云还有用处,实验还没做完。 可现在即使面临要暴露的危险,傅秦宁愿抛下她都不愿意动宁慧云。 说不出的酸涩涌上心头,娄丹秋嘲弄地笑了下,“你还是不舍得对宁慧云下手,你还爱她。” 傅秦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扔了句“不可理喻”就走了。 …… 鱼饵放置得差不多,傅砚辞打算收网,为了苏梨月的安全起见,让裴樾先把她带回苏城。 回到苏城的苏梨月也没闲着,当天下午给施晴打了通电话,“帮我个忙。” “你说。” “帮我散个消息,我要让全京城都在传当年725的案子要重启调查,并且已经掌握充分证据。” “行,交给我吧。” 自从钱衡失踪,傅憬言几乎用尽所有关系寻找他,可最终无果。 京城的风很快吹到苏城,苏妗禾听了传闻立马去舞房找苏梨月,“你怎么还在这跳舞啊,我听说要重启你爸爸的案子,你……” 说到一半,苏妗禾察觉苏梨月毫无波澜的面容,眉头微拧,“这是你散出去的消息?” 苏梨月透过镜子看向苏妗禾,莞尔浅笑,“还不算蠢嘛。” “……” 苏妗禾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你难道不知道傅憬言都快把京城翻遍了在找那个什么钱的,这么做不是在打草惊蛇吗?” 苏梨月朝她竖起食指,然后左右晃了晃,“我这叫引蛇出洞。” “要是那个人被傅憬言先找到了呢?” 苏妗禾问。 苏梨月笑,“你觉得钱衡有多大的本事能躲这么久,他早就被傅砚辞保护起来了。” 提及傅砚辞,苏妗禾话题不由得一偏,“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和傅砚辞吵架了?” 苏梨月站在杆前压腿,身子轻轻往前压,而后才挺直脊背,“你怎么突然盼着我跟傅砚辞好了,之前不是还嫉妒我接近傅砚辞呢吗。” 苏妗禾也不避讳,把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我现在想通啦,只要你和傅砚辞在一起,你就不会再有可能喜欢我哥哥,就不会抢走他了,你和傅砚辞最好能早点结婚,你嫁出去哥哥就独宠我一人啦。” “幼稚。” 苏梨月轻嗤,抬步走向她,“问你,你和傅憬言接近的那段时间,有没有留意到他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苏妗禾认真想了下,“没有。” 末了,她补充道,“他是个性子很古怪的人,残暴戾气,某种层度来说他比傅砚辞还要可怕,因为他爱钻牛角尖,一旦看到傅砚辞比他优秀,他都会发神经,都有点接近疯批了。” 苏梨月听完准备走,被苏妗禾叫住,“他真的和你爸爸的案子有关吗?” “关你什么事。” 说完,苏梨月就走了。 苏妗禾愤愤的跺脚,然后跟上去,“喂苏梨月你也太不道德了吧,我都跟你讲了这么多,你跟我说一下怎么了啦!” “事情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就别来添乱了。” “都乱成一锅粥了,不如我们就趁热喝了呗。” “你痴线啊——” 姑娘的拌嘴和笑声传遍后院,随风飘进苏槿戈耳朵。 这一幕好久都没有出现。 久到苏槿戈以为未曾发生过,可明明十年前苏梨月和苏妗禾也有一小段时间是经常在后院玩闹的,那时候大家很开心,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望着姑娘离开的身影,假山后的苏槿戈短暂失神,不知电话另一边唤了他几次,才收拢了飘远的思绪。 “说。” “老板,如你所料,裴夫人果然不干净,傅董先前查到遗失的手机是她留下的误导线索,我们用您给的把柄要挟裴夫人,她才肯松口承认娄丹秋确实绑架了傅家二姨太宁慧云。” 苏槿戈沉声问,“绑架她做什么?” “做…做药物试验。” 当天晚上,苏槿戈处理好苏城的事便去了港城。 他本想帮苏梨月继续调查当年安叔叔的案子,可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查出傅砚辞母亲失踪案。 苏梨月没有跟着一起去,而是选择留在苏城一边假模假样忙着筹备婚礼一边留意傅憬言的动向。 然而,在第二天。 苏梨月就接到林灏的紧急电话。 她赶到傅家的私家医院时,傅砚辞刚下手术被送往重症监护病房,得到探视的允许,苏梨月才看见浑身缠着纱布的傅砚辞,她怔楞在门口,脚底如灌了铅似得走不动。 苏梨月的脸色和病床上躺着的男人一样煞白,空洞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喉咙变得干涩,她想出声唤傅砚辞,但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病床旁的,满身伤痕的傅砚辞闯入眼帘,苏梨月的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不受控制的往外涌。 “傅砚辞,你不 是答应我会好好的吗。” “你这个骗子。” 一旁的林灏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想说点什么,刚动了动下唇就看见病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他就立即噤声不语了。 傅砚辞麻药的劲儿还没过,恍惚听见苏梨月在哭,强撑着和残留的麻药做抗争,缓慢地睁眼,不确定的又抬手抚上她湿润的脸颊,“哭什么。” 他浑身都包满了纱布,苏梨月不敢碰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哭泣,“你不是说好会让自己安全的吗,怎么伤这么重。” 林灏意识到情况不对,正寻找能见缝插针让他解释的机会,但傅砚辞锋利的眸光比机会先来。 “林灏。”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警告意味浓。 苏梨月察觉到氛围不对,扭头看向林灏,纤眉微拧,“怎么回事?” “是我没说清楚,我电话里跟你说老三出事了是真的,但是…没有那么严重。” “一周前老三派人跟踪傅秦,发现了他们的实验室,所以今天我们才会出动,可没想到傅秦那只老狐狸居然跟我们玩心计,老三赶到的时候那里根本不是实验室,是傅秦的圈套,里面层层保镖,老三就是在那受的伤。” “好在老三留了后手,料到傅秦不会这么老实,所以我们也跟他玩了一场调虎离山,老三在那边牵制住保镖,我和季庭川带人去了真正的实验室,救出二姨太,但因为老三被注射了麻药,腿部还是被打骨折了。” 苏梨月听完,剜了林灏一眼,语气也没了方才的柔弱,“那你怎么不早说。” “……” 冤枉啊。 刚刚是想说的,但妹妹你哭的这么深情我怎么好意思打断你。 “得,就当我是在为老三谋福利了。” 林灏耸肩摊手,笑得欠欠儿的离开了重症病房。 病房里静的只剩姑娘的抽泣声,傅砚辞用拇指替她拂去脸上的泪,干哑着喉咙安抚道,“是我错了,别哭了好吗?” 苏梨月吸了吸鼻子,“那你为什么要缠成这样?” 傅砚辞体内的麻醉消散的差不多,眉角眼梢都精神了些许,“不这么做怎么让他们相信我是真受重伤了。” 不相信又怎么能放松警惕呢。 傅砚辞轻捏她鼻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是你一看见我这样就开始哭,林灏都没机会解释。” “你还有理了!”苏梨月拍开他的手,“以后我都不关心你了!” 傅砚辞顺势环住她后腰,稍用力,将她压向自己,“bb,亲一下。” 苏梨月还在气头上,她想起身但后腰的大手蛮横的施力让她动不了,看着傅砚辞还略倦怠的面容,她乖柔一笑,低头吻住他的唇。 就在傅砚辞准备加深这个吻时,苏梨月张嘴用力在他下唇咬了下。 “嘶——” 傅砚辞不恼反笑,横在她后腰的手一点劲儿都没松,另一只手捏了捏苏梨月的下唇,“果真是只小猫,爱咬人。” 话落,后腰的手按住她的脑袋让她的唇瓣再次贴向他的,傅砚辞再次欲要加深这个吻,苏梨月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了刺耳的铃声。 傅砚辞不得不松开她,苏梨月按了免提,苏妗禾清冽又急切的声音徐徐传来。 “苏梨月你快回来,妈妈要把你的婚期提前了。” 第58章 第58章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婚礼。…… 裴樾和苏梨月的婚礼地点是在苏城最大的会议中心,受邀前来的人众多,其中不乏京港沪苏几地的名门和部分知名媒体以及十年前报道安元良受贿一事的相关媒报人员。 后台,傅砚辞腿伤未好,坐在轮椅上看着在梳妆台前化妆的苏梨月。 陈夕雯进来就看见他一脸深情的模样,就连平日锋戾的眉骨都柔和了几分,而姑娘正由着化妆师在脸上施粉黛,怔神之际碰巧从镜中和身后的男人视线相撞,便霎时红了脸傻笑。 她不由打趣了句,“月月,你怎么不穿婚纱啊。” 林灏跟在她身后进来,“你懂啥,人家唯一穿婚纱的机会当然是要留给老三的。” 苏梨月莞尔浅笑,“本身就是场假婚礼,穿上反而不好走路了。” 她化好妆走到傅砚辞面前,歪头娇笑,“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傅砚辞喉结滚动了下,而后轻笑了声,“挺怪异的,有生之年居然有机会参加我女朋友和另一个男人的婚礼。” 而此时另一个男人正好推门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他抬了抬眉梢,“另一个男人可给足了你们面子,往后傅董的婚礼若是没超过今天的盛况,苏梨月你还是别嫁给他了。” 明明就是场假结婚,苏梨月没当一回事,可当他们聊起她和傅砚辞的婚礼时,脸颊晕开一抹红,“我…我又没说要嫁给他。” 傅砚辞牵起她的手,“没事,我嫁给你也行。” “……” 傅砚辞轻轻捏了下她的虎口,“戏台子已搭好,好戏要开场了。” 前天苏妗禾会知道谢楚云要将婚期提前,是因为她正准备出门,碰见气冲冲回来的谢楚云,出于多疑,苏妗禾悄悄跟在后面,却听见谢楚云在衣帽间大发雷霆,说傅憬言居然敢威胁她。 李妈分析局势安抚了几句,谢楚云这才消气,吩咐下去将婚期提前。 当时的苏妗禾并不知道傅憬言是怎么能威胁上妈妈的,当即就给苏梨月打了电话。 他们知道促成这场婚礼的幕后主使是娄丹秋母子,而心理学表示,罪犯最喜欢留在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并享受看对方痛苦不堪的样子。 所以傅砚辞断定,今晚婚礼娄丹秋和傅憬言一定在。 殿堂内,巨大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照在价值不菲的地毯上,透出了五彩的光,整个场景都昭示着裴家对这门亲事的上心。 窗外的风景美不胜收,而正厅内更是热闹非凡,宾客们相聚交谈,推杯换盏间句句奉承,字字都在夸苏裴两家。 巨型的喷泉在缓缓流淌,喷泉后,傅憬言拿着杯威士忌站在那儿,一双不甘示弱的眸子紧紧盯着铺满鲜花的舞台,玻璃杯在他手上晃动,杯内的球形冰块装在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见傅砚辞痛苦的表情了。 这就是和他作对的下场。 人一旦有软肋,就有了弱点。 这是傅砚辞说的。 或许连他都没想到,处处被打压的傅憬言居然能让他喜欢的人嫁给别人。 想到傅砚辞痛失所爱的模样,傅憬言就心情大好,饮尽了杯中的威士忌,等待这出好戏开始。 主持人准时登台,宣告婚礼正式开始。 全场灯光暗下,伴随着旋律悠扬的音乐,新郎新娘在众人的注视下登场。 可下一秒,宾客们期待的眼神里都划过一丝诧异。 怎么新郎和新娘都没穿礼服婚纱? 大伙儿转念一想,大贵人家不穿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直到裴樾和苏梨月走上台,苏梨月接过主持人的话筒,轻灵的声音响彻整间宴会厅。 “感谢各位观众的到来,我和裴樾的婚礼能够促成要多亏了两位鼎力相助的好心人,现在就由我给他们送上准备了好久的礼物。” 说完,大屏幕亮起,轮番滚动着一页又一页十年前安元良贪污受贿至人死亡的新闻,就在底下的宾客睁大眼感到震惊时,屏幕里出现多段傅憬言和金子默的通话录音。 “安元良的工程是傅砚辞新投资的项目,听说他们最近走得近,金公子有没有想法?” “建设负责人叫钱衡,他家里出现了一点困难,金公子或许可以帮帮他,若是万景工程出事,傅砚辞投入的资金也就亏空,对你我都有利,不是吗。” “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金子默这些事可是你自己做的,别来找我。” “樊文康?等你发现我们早被傅砚辞连锅端了,樊文康早就被我解决了,在西郊的河里,现在已经死绝了吧。” “钱衡至今下落不明,金 子默你再不把他找出来,你我都要完。” “万景工程的项目可是你出面交易的,现在想拖我下水,你觉得可能吗,你把这些证据交出去你猜大家是信你还是信我?” “我警告你,安元良的死和你和我都脱不了干系,你要是再敢拿这个威胁我,我会让你比我先进监狱。” 录音的最后,是傅憬言带脏字的骂声。 大屏幕再次出现被整理好的证据和樊文康妻子、钱衡、金子默的口供以及安元良生前最后一段录像。 最后一段视频播完,苏梨月清冷的声音再次从音响传出来。 “向大家再次做自我介绍,我姓安,名为思芸。” 话音未落,底下响起此起彼伏的交谈声。 “什么?安城从前最大的府邸,安家之女?” “就是那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安思芸,安元良出事后我还以为她跟着那场大火一起死了呢,结果没想到被收到苏家养着了。” “当初安元良保护这么好就是怕有这么一天吧。” 苏梨月那一贯乖柔的眼眸在此刻变得锐利,像一把磨锋利的菜刀,斩人无痕,危险的目光凝在喷泉后的傅憬言身上,一侧唇角虚勾,“十年前万景工程由我父亲安元良负责,在当年7月25日工地有人意外坠落,因建设负责人钱衡受贿瞒报导致伤者没有及时就医而死亡,事后我的父亲去找钱衡,却遭遇建筑坍塌当场死亡,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苏梨月指向暗处的男人,冷声道,“傅憬言。” “傅家不入门的小傅总,因为他对傅砚辞的妒忌,导致我的爸爸含冤而死,包括当年刊登报纸的所有人,你们全都是杀人凶手,在不确定事情真相前大肆报道不实传闻,导致我的母亲患抑郁症,最终死在大火里。” 话落,底下受邀的工作人员才明白,这场盛大的婚礼为什么会请他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 而站在侧边家属席的谢楚云见事情发展不对,试图悄无声息离开,却被台上的苏梨月叫住。 “谢楚云,我的好继母,你要去哪儿?” 苏锐锋、苏奇志和苏妗禾同一时间看向谢楚云,他们对苏梨月展示的证据还感到错愕之时,就看见苏梨月缓步走来,停在谢楚云面前,严声质问道,“我妈妈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谢楚云没想过焦点会转移到她这,她强装镇定的挽起耳边的碎发,柔声说,“我和你妈妈从前是好友,所以安家出事后我才会把你收留在苏家好生照顾你,你怎么能问出让妈妈这么伤心的问题呢?” 说话间,她好像真的很委屈,眼眶红的泪水都快落下来。 苏妗禾见苏梨月咄咄逼人的模样,上前一步挡在谢楚云面前,“苏梨月你什么意思,导致你爸爸妈妈出事的人是傅憬言和金子默,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不能丧失理智见人就怀疑吧。” 苏梨月放下话筒,冷笑了下,“谢楚云,我能这么问就说明我手里已经有充分的证据,你如果还不肯承认,就别怪我让你们谢家名声扫地。” 见苏梨月那双带着憎恨的眼都快冒出愤怒的火苗,苏妗禾才意识到不对,侧身抓住谢楚云的手,“妈妈你快解释啊,没有做过的事我们不怕她查。” 谢楚云第一次不敢直视苏妗禾那双渴望她澄清的眼眸,她当了一辈子的慈母,在苏妗禾面前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很想摇头否认,但没把握苏梨月手里有更多的证据爆出,最终为了谢家的名声,她低下高傲了一辈子的头。 “是,火灾前一天我是去找过穆雅香。” 苏妗禾吓得抓紧了她的手,“妈妈……” 苏锐锋眉头紧皱,也意识到事态不对,“楚云,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怪你!”谢楚云指着苏锐锋,“安家和苏家交好这么多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爱慕穆雅香,在安元良出事后,穆雅香找过你多少次,你都瞒着我和她见面,我早就知道你们有一腿了,所以我才去警告她离你远点儿,我们苏家不可能帮她,我还跟她说安元良的那些新闻热搜都是我买的,但是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脆弱,这么不经打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谢楚云歪着头,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印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苏锐锋咬紧后槽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悲愤,“我已经跟你解释很多遍了,我对她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你就是不听,阿良出事后所有人都不愿帮她,迫不得已雅香才来找我帮忙,从来都没有瞒着你这一说法,这一切都是你的幻想,从前你逼走了我的初恋,使伎俩成为苏家少夫人我已经不跟你计较,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心胸还是这么狭隘,善妒!” “不可能,你跟穆雅香不可能没有私情!” 谢楚云不愿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直觉是错的。 苏梨月只觉得她可悲,“因为你的嫉妒、猜疑和自卑,害我妈妈死在了那一场大火里,真正该死的人是你!” 苏妗禾站在那儿,耳边的声音变得虚幻,她似脚踩云层,怎么都站不稳,脚一软便往地上倒去。 好在苏槿戈出现扶住了她,苏妗禾不敢相信,她的妈妈平日里连一只蟑螂都不敢踩,居然会是导致苏梨月妈妈自杀的凶手。 从小到大,妈妈一直都很温柔,在苏梨月‘欺负’她时,妈妈会来给她撑腰,在她伤心难过时,妈妈会来开导她,还时常教导她要做一个善良乖巧的女儿,怎么会这样…… 十年间的所有回忆如百米高的海浪拍了下来,那些她欺负苏梨月、把她关小黑屋、不给她饭吃的种种画面都浮现了出来。 这十年来,苏妗禾怪了苏梨月十年,怪她夺走了家人的独宠,可没想到,原本苏梨月也是有一位温柔的妈妈,而苏梨月的妈妈就是被她的妈妈害死的。 “妈,不是真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你说话啊!” 另一侧,傅砚辞在亲友席首位静观这一出好戏。 直到宾客都在议论傅憬言所过的事,藏在暗处观察的娄丹秋才终于露面,她跑来就跪在傅砚辞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求他,“阿砚,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你弟弟,但他好歹也是傅家的孩子,你就算再不肯接纳他也不能污蔑他啊,这些年你处处和小言作对妈妈都没有怪过你,现在不知道小言哪里惹你生气了,我替他向你赔不是。” 看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言乱语,傅砚辞没忍住失笑,“娄丹秋,你比我想象的还…不要脸。” 保镖将娄丹秋拉远了些,傅砚辞才掷下一声冷笑,“戏台是你搭好的,唱戏的角少了你岂不是可惜。” 余音绕梁的响指声后,大屏幕变化,这些年莱瑞集团在海外的黑色产业链曝光,一桩桩一件件都曾上过国际新闻,其中受难者大多数为中国同胞,此前在国内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只是后来被平息下来,大家也就淡忘了。 如今这些事再次出现在大家视线,众人哗然。 关于器官禾多木直、出卖、基因编辑、销售提供假药等等见不得光的事件被一一剖开晾晒在聚光灯下,在众人难以置信时,大屏幕又出现娄丹秋和莱瑞集团的拉赫曼的资金来往,将想要狡辩的娄丹秋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她还想试图向大家解释,屏幕紧接着又播放了一段在实验室拍摄的视频。 视频里娄丹秋跟穿着实验服的人交代一些事后,询问道:“07药物作用如何?” “失败了。” “宁慧云情况怎么样了?” “昏迷不醒,偶尔醒来会说胡话,07已经销毁重制了。” “盯紧宁慧云,醒来就马上注射新药物。” “是。” 娄丹秋僵在原地,眸中少有的闪过一丝惊恐,但她不是怕视频败露,而是实验室内她为了确保安全性,明令禁止带手机进入,又怎么会有这一段视频流出呢? 难道是…… “猜到了?” 傅砚辞说。 “傅秦!” 娄丹秋攥紧了双拳,“傅秦在哪儿!” 傅砚辞气定神闲地看了眼 腕表,“很可惜,我们查到的所有证据都与他无关。” 短暂的停顿,他缓缓抬眼,眸中的危险强的吓人,“你,现在是一枚弃子。” 喷泉后本想坐山观虎斗的傅憬言不但没看见傅砚辞痛苦的表情,反而今晚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他无所谓,但傅砚辞欺负他的妈妈,他忍无可忍从暗处出来。 “傅砚辞,在场所有人都知你手段了得,从前为了坐稳傅家掌权人的位置架空父亲,现在为了诋毁我母亲又编排这些证据,你觉得大家会信吗?” 傅砚辞没搭理他,甚至连一记余光都没分给他。 他早就料到以傅憬言的耐性,火就算烧到身上他也不会有动作,可这把火倘若烧到他妈身上,他可就坐不住了。 所以在傅憬言一出现,屏幕又被操控着切换了画面。 视频里是人人惧怕的著名小黑屋,娄丹秋的贴身保镖被绑在老虎椅上,鼻青脸肿地交代了傅南岑的真正死因。 场下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人不敢说话。 有人交头接耳却不敢说太大声。 有人在担心他们知道傅家这么大的秘密会不会被灭口。 更多的人是惊的合不拢嘴,万万没想到傅家的三姨太竟是这么狠心绝情的一个人。 不仅沾手金三角的黑色产业链,还绑走二姨太做药物试验,甚至前不久傅家长孙傅南岑的死都是她干的。 就这三件事单独拎出来一件,都够死一百回的,她偏偏全占了。 视频播完,矜贵高雅地坐在轮椅上的傅砚辞才看向傅憬言,将他的失措、惊慌和心虚尽收眼底。 他早就知道了娄丹秋在金三角的所作所为。 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即使在证据确凿面前,傅憬言仍然相信他妈妈不是那样的人,不停找证据为她证清白。 “知道她那天为什么一定要拦住大哥吗?” 傅砚辞抬手,身旁的保镖便把档案袋交给傅憬言。 傅憬言将信将疑地打开,目光落在DNA亲子鉴定结果的最下端。 【根据本次DNA检测结果,在排除同胞多胞胎、近亲及外源干扰等特殊情况下,排除傅憬言与傅秦存在生物学关系。】* 司法鉴定中心 平整的纸张被捏出一道道褶皱,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在那让傅憬言霎时呼吸不了,他不敢相信地后退了两步,耳边似乎响起了从前妈妈对他说的话。 “你要乖,爸爸才会喜欢你,爷爷才会认你。” “你是傅家的孩子,以后傅家都是你的。” “现在学习很苦,但傅家不要什么都不会的孩子,只有你足够有能力,才能在傅家立足,知道吗?” “你叫傅憬言,就凭你姓傅就有资格和傅砚辞竞争,不要怯懦。” 这些年他为了能和妈妈在傅家立足,不停和傅砚辞明争暗斗,想争一口气让傅家人知道他和妈妈不是好惹的,也想让爷爷看出他的能力把掌权人交给他。 现在却告诉他,他压根就不是傅家的孩子。 傅憬言嘲弄的低笑,“妈,是你说我叫傅憬言,是傅家的孩子,所以我这么多年才会和傅砚辞斗的你死我活,我和他斗了这么久,结果告诉我我连拿的入场券都是假的?” 娄丹秋连连摇头,握着傅憬言的手想解释,可刚发出第一个字节的音,就被脆生生的巴掌打断了。 “啪——” 傅秦早在昨天就被傅砚辞的人按住,方才他一直被反剪双手在后台被迫看完了这一场戏,可当剧情演到这时,保镖松开了他,他难咽这口气,冲上去给了娄丹秋一巴掌。 娄丹秋被他重力打倒在地,嘴角都渗出了血迹。 “是不是真的?小言不是我的孩子,你他妈骗了我这么多年,我给别的男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贱人!” 说完,傅秦不解恨,又重重踹了娄丹秋一脚。 这一脚,把娄丹秋这些年的幻想都踢碎了。 嫁入豪门,稳坐当家主母的愿望,彻底破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傅秦你也有今天。” 娄丹秋撑地站起来,断断续续的笑声透着失望和讥讽,“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要是想自己下船,我就会打翻这艘船,你我谁都下不去,全都淹死。” 她眼神冰冷,清冽的笑声仿佛在嘲笑傅秦的虚伪,“你不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全都告诉你。” “当年是傅秦先招惹的我,我作为他的秘书,他每晚都留我加班然后对我动手动脚的,跟我发生了关系还跟我保证一定会娶我,可我发现他根本没有付诸行动,所以我充当他的军师,帮助他一步步创立自己的公司,傅秦觉得我有用了自然会留下我。” “可是他还是没有打算娶我,于是我告诉他一个生财之道,就是转移到金三角地带搞黑色产业链,做药物试验不知多赚钱,可我们的计划被宁慧云发现了,为此她还跟傅秦吵了好多次,傅秦表面答应不弄,但其实背地里还和我一起搞,不管是事业还是身体哈哈哈哈——” “要怪就只能怪你妈命不好,非要调查撞破我们的实验,迫不得已只好让她留信自杀,然后把她抓起来做药物试验的对象,活生生的一个人啊,多好的活体案例,就是因为傅秦优柔寡断,如果一开始就听我的把宁慧云杀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我又争又抢的斗了半辈子,没想到还是会被查到,傅砚辞你果然够狠,居然让小言来查我。” 娄丹秋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傅秦,鱼死网破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不,不,这不是真的…不,妈你怎么会做这种事。” 从前傅憬言再讨厌妈妈也只是因为学习太累,从来没想过她居然动过杀人的念头。 她不仅绑架了二姨太,还杀害了大哥。 傅砚辞面无表情地看着接近失常的母子俩,语气冷戾,“剩下的话留着跟警察说吧。” 语毕,在场所有宾客被清场,等候在外的警察涌了进来,将傅秦、傅憬言、娄丹秋、谢楚云、段思卉等几人带走。 傅憬言在路过傅砚辞时,和往常一样露出轻蔑的笑。 可这次,他笑的是自己。 他从踏进傅家那年起,就一直计划怎么和傅砚辞斗。 爷爷说他这辈子都斗不过傅砚辞。 原来不是斗不过,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傅家人,苦苦争了这么久的傅家掌权位,更不是他的。 他只是妈妈的一枚棋子,一枚利用他嫁入傅家的棋子。 所有嫌疑人被带走,苏梨月推着傅砚辞也离场,正厅内只剩苏槿戈还站在那儿。 他环视四周,目光所及在随处可见的鲜花和巨大的水晶吊灯上,然后闭上眼。 片刻,苏槿戈再次睁眼的同时,他拿过桌上的酒瓶砸向水晶吊灯,玻璃在和水晶的碰撞下,碎成了一片片玻璃渣落在地毯上。 如果安家没有发生意外,现在和朵朵举办婚礼的就是他。 可因为傅憬言的插手,导致安家没落,安思芸变成了他妹妹,那一声哥像一面宽厚的墙隔绝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和她因此也永远停留在了兄妹关系。 …… 凯瑞酒店顶层。 套房外厅的屏风后,苏梨月蹲在轮椅前,紧紧抱住了傅砚辞。 傅砚辞一手搂着她盈盈一握的腰,一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苏梨月担心傅砚辞腿不舒服,扶着他到沙发上坐着,想起身时却被一把拉住跌回男人臂弯。 “还记不记得这儿?” 傅砚辞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肉肉的鼻头。 她怎么会忘。 去年她就是在这趴在他腿上哭着要他带她走的。 也是那时候起,苏梨月下定决心要接近傅砚辞。 “记得。” 她如实道。 傅砚辞轻捏她的耳垂,声音极哑,“幸好你选中的人是我,不是别人。” 或许去年的苏梨月都不敢想过会有这样的场景。 她被傅砚辞抱着,从他口中会说出 如此不符合他人设的话。 “宝贝儿…” 苏梨月看他,“嗯?” “感谢你的勇敢…” 说完,他吻住了她的唇。 谢谢你的利用。 也谢谢你带给我的光亮,和爱。 第59章 第59章bb,带你开启新地图。…… 婚礼后的48小时,热搜连爆了好几条,热度只增不减,胶着的连排名都不分上下。 #苏梨月裴樾假结婚# #安家千金现身# #傅南岑死因# #傅家二姨太没死# #三姨太居然和黑色产业链有关# #安元良死的冤# #725万景工程真相# 网友们像瓜田里的猹,一边感叹这一波惊涛巨浪的瓜一边斥责娄丹秋、傅秦和傅憬言三人。 有人说傅秦不是人,连枕边人都敢关起来做实验。 有人说娄丹秋下。贱,把和别人生的孩子带到傅家还和傅砚辞争斗这么多年。 还有人说傅憬言该死,因为嫉妒间接害死了安家一家。 但幸好,有傅砚辞维护,安家的千金也就是现在的苏梨月才能替安元良昭雪。 京城、港城、苏城乃至多地的天变了。 从前几日的乌云压城变得阳光明媚。 苏奇志在得知当年的事是傅砚辞帮忙封锁消息,如今又帮着苏梨月调查真相,一夜之间对傅砚辞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见到他时,眉眼都带了亲和的笑。 “砚辞,谢谢你在京城对我们家月月的照顾。”苏奇志话锋一转,眉间的笑意敛下几分,“但我还是不能把我的孙女交给你。” 苏梨月先是一怔,然后低声唤他,“爷爷…” 傅砚辞牵着苏梨月坐在苏奇志对面,见状,他握紧她的手安抚,沉冷应声,“爷爷还有什么顾虑吗?” 苏奇志板着脸,“傅老头不同意这门婚事,若是月月和你在一起,在傅家也是不受祝福的,苏家的孙女可受不了这种气。” “谁说我不同意。” 声音从门口掷地有声的响起,和声音的主人一样,威严又庄重。 傅正平拄着拐进来,停步在苏奇志面前,气的用拐杖敲地,“当初是谁来找我说这俩孩子不适合让我和你统一战线,怎么现在当叛徒,一大把年纪了还跟我耍心计,” 苏奇志气哼,“不是你说我们月月家世不清白当不了你们傅家当家主母吗,我们可不能受这种委屈。” 傅正平气笑了,连说了三个‘好’,“恶人先告状这一招你用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屡试不爽,明明是你担心我家那小子欺负你孙女,才叫我配合你让他们分开的。” 停顿间,傅正平看了眼苏梨月,“我现在倒是欣赏梨月这孩子,非常有魄力。” 傅砚辞来苏城的那日,傅正平和他一起来的。 婚礼当天,他在现场差点被气的送医院,可他看见处理事情淡定自若、游刃有余的苏梨月,对她乖顺柔弱的刻板印象推翻了。 一贯冷清的客厅萦绕着苏奇志和傅正平的拌嘴声,管家佣人们见了这场景都不由感叹了句这才是苏家正常的样子。 而在对面沙发牵手而坐的两人,看着像个小孩争辩的两位老头,相视一笑,眉角眼梢都洋溢着幸福的无可奈何。 …… 湾流G550抵达京城,苏梨月刚走出机场就接到施晴着急忙慌的电话。 “快看群消息。” 收了线,苏梨月才发现手机的群消息已经999+ 这是她前些年为数不多参加的聚会时加的一个圈内群,里面几乎都是说得上名的富家公子和小姐,平日大家在群里只会聊聊聚餐和哪家高奢又上新品,苏梨月不常关注群消息也就没留意。 这也是这个群第一次这么热闹的时候。 在看见消息一瞬,苏梨月瞳孔猛地一怔。 ——[林家和范家联姻简直是强强联合,我听说林灏和范丽娜是青梅竹马,好磕!] ——[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不是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林公子自己都说了还没玩够不想谈恋爱,怎么可能会想结婚啊] ——[我们身在这样的家庭,你以为是不想结就不结的吗,这次不管是林董的主意还是林灏本人的想法,感觉这场婚都结定了] ——[又是没有感情的婚姻,参考季家那对(小声)] ——[可拉到吧,虽然林灏平时有点混,但是他的样貌身材还是可以的,嫁给他就偷着笑吧] 苏梨月没翻看全部消息,只择了些重要的给傅砚辞看,“林灏要结婚了,这事你知道吗?” 傅砚辞看着屏幕的文字,淡声:“刚知道。” “我去找雯雯。” 苏梨月收起手机。 “我去找林灏。” 傅砚辞把翟叔留给苏梨月,自己驱车去威士盾俱乐部找林灏,他到的时候林灏正在坐在办公室的休息区出神,傅砚辞走过去,车钥匙放在大理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怎么回事?” 林灏半躺在沙发上,叹出今天第无数次鼻息,“我爸背着我和范家谈的,他知道告诉我一定不会接受所以搞这些,真服了。” 说完,他看向傅砚辞,“你怎么会知道?” 傅砚辞哼笑,“全京城都知道了。” “什么!?” 林灏倏地站起来,“我都还在和老头抗衡这件事,还没成定局的事怎么传的这么快。” “还用说吗,你爸的手段你比我更了解吧。” 按林父惯用先斩后奏的做法,在告知林灏这件事时,京城各大媒体都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 为了不让林灏拒绝这门婚事,他是煞费了苦心。 林灏抓起傅砚辞的车钥匙,“问问苏妹陈夕雯现在在哪。” 考虑到傅砚辞腿伤刚好,林灏没让他开车。 驱车前往酒馆的路程不远,但林灏想了很多。 他想,或许这次老头逼迫他联姻只是个开始,这回不同意,下回还有十个百个范家这样的婚事等着他处理。 换做是以前,他或许会顺服,但现在不一样。 他有喜欢的人了,在知道消息被散出去后,林灏脑子第一个想的是陈夕雯,他就知道自己已经陷的无法自拔了。 他不想挣扎了,想告诉她他的心意。 林灏鼓足勇气去找陈夕雯说清楚,可他只推开包间一条门缝,听见里面的声音双脚忽然像千斤铁似得难以挪步。 包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只有两人的说话声。 苏梨月一边去抢陈夕雯手里的酒瓶一边说,“你还说你不喜欢林灏,不喜欢的话你知道他要结婚了来这买什么醉啊。” “我高兴啊。” 陈夕雯举起手中的酒瓶,侧身对着门口,林灏看见她笑的粲然,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上,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 “雯雯。”苏梨月正色道,“有些感情是需要去争取的,你骗得了我骗得了他,骗得了你自己的心吗?” 早就骗过了。 陈夕雯垂下头,耳后的头发散落挡住了她苦笑的表情。 早在听见林灏说不想谈恋爱的那天,她就已经骗了自己的心。 再抬头,陈夕雯拍了拍苏梨月肩膀,“我真的不喜欢,你不要为我担心了,他那个人自大又自恋,整天围着他的马球和赛车俱乐部没个正行,谁会喜欢他啊。” 后面的话林灏没再听下去。 到最后他都没推开那扇门,反而将那条听到不想听的话的门缝合上了。 傅砚辞站在他 身后,“不去解释清楚?” 林灏摇摇头,声音很低,低的仿佛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结束清楚又有什么用。” 她不喜欢我。 甚至喝醉酒都在说讨厌我。 两小时后,京城圈内有关林家和范家联姻的消息销声匿迹,所有八卦的人也都忽然隐匿不敢吱声。 这件事再登上八卦中心是因为林灏和范丽娜一同出街被拍,须臾又成了大伙儿茶余饭后的话点。 …… 整个暑假苏梨月都在忙着调查案件的事,转眼距离舞剧院的面试时间越来越近。 这些天她一门心思都在准备面试的舞蹈上,顾不上傅砚辞。 但傅砚辞会自己找存在感,比如在苏梨月休息的时候给她拿水,比如她练完给她做减脂餐,为此苏梨月不止一次调侃他一点儿也不像她刚认识的傅董。 在决定接近他的时候,苏梨月都不敢想她和傅砚辞会走到这一步。 当时的她就像站在席卷着大风的沙漠上,迫切寻找一颗能让她依傍的大树。 没曾想这一靠,便是一辈子。 傅砚辞正系着围裙站在料理台前给她做减脂餐,他没戴眼镜,穿着居家服的模样和传闻手段狠辣的傅三爷完全不像。 那双拿刀砍人耳朵的手此时正在给她做吃的。 这要是说出去,绝对没人会相信。 苏梨月想起和他第一次在苏城停车场的见面,他就拿着刀在她脸庞威胁她,凶狠地对她说:“乱说话的小孩会被切舌头。” 想到这,苏梨月不由得笑了起来。 傅砚辞端着蔬菜沙拉走过来,“笑什么?” “笑你之前还想切我的舌头。”苏梨月靠在岛台边,两手往后撑着台沿,头一歪,媚态横生,“三叔现在还想切吗?” 傅砚辞往前一步,悄无声息就让苏梨月身陷他和岛台中间的逼仄空间,鼻息探出一丝笑后,他用食指挑起苏梨月的下巴,眸光深沉地凝视她微张的嘴,唇角微勾,“切了多可惜。” 他的手刚洗过,湿湿的,凉凉的覆在苏梨月下唇,从左往右缓而慢地抚过,拇指指腹的水沾在她唇上,泛着一层旖旎的光泽,尤其和她那张妩媚的小脸相衬,简直是在引。诱他进攻。 傅砚辞欺身逼近时,压在暗处的喉结滚动,近乎蛊惑的声音飘入苏梨月耳朵,“我有更好的处理方式,试试?” “什…” 男人并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在苏梨月不留神之际,他的舌头闯了进来,勾起她在狭小的空间缠绵起舞。 橘黄调的餐厅吊灯下,两人抱的很紧,紧到投射在地的影子近乎重叠。 傅砚辞单手拖着苏梨月的臀将她抱到餐桌上,他的手轻轻帮姑娘整理散落的碎发,顺势往下,托住她的脸抬了起来,让她仰头承受他的吻。 苏梨月失去空气,只能从唇角溢出呜呜两声,她被吻的浑身发了软,撑在身后的双手微微颤着,“饭…” “乖,先吃点其他的。” 话音刚落,忽然的腾空吓得苏梨月不得不搂紧了他的脖子。 她挂在傅砚辞腰上走向沙发,被放下的同时,他的手掌压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耳垂,俯身在她耳边的嗓音都哑了。 “bb,带你开启新地图。” 第60章 第60章我不乱来。 苏梨月再吃上饭,是在三个小时后。 她不知道傅砚辞说要带她开启新地图是什么意思,直到他抱着她在窗前、镜前、地毯上、浴缸里等等几个她从未想过的地方都来了一遍。 都记不清傅砚辞来了几次,苏梨月虚脱无力地靠在他怀里,累的连喂到嘴边的沙拉都不想吃。 傅砚辞轻笑,“还叫三叔吗?” “……” 哪里还敢。 就因为刚刚故意招惹他的那声三叔,他折磨了她一晚上,边用力还一边让她带着哭腔叫他三叔。 从前不喜欢这个称呼的男人,在欢愉时尤其爱听她这么叫。 苏梨月累的不想说话,但又咽不下这口气,幽怨地吐了句:“变。态。” 傅砚辞在她鼻尖亲了下,“那也只对你。” 两人间的平静终止在苏梨月故意招惹傅砚辞的那一声三叔,此后一发便不可收拾,傅砚辞像开了荤的饿狼,每晚都拉着苏梨月开启新地图,像个无情的打桩机。 最后还是苏梨月拿分房睡威胁,他才老实的节制。 很快,到了舞剧院面试时间,苏梨月不出所料通过复试,开始了为期五天的跟团考核。 考核结束的那天,苏梨月刚从大门走出,身后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唤她。 苏梨月转头,夏喻澄穿着一身休闲服从舞剧院大门走过来,“苏梨月同学,我就知道会在这里看到你。” 苏梨月有一瞬的诧异,而后莞尔轻笑,“学长,能在这见到你很高兴。” 她和夏喻澄自伦敦行后就再没见过,只是听唐一慧聊起来说他在准备舞剧院面试的事。 夏喻澄背盛阳光,耀眼的金线裹挟在他身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瞩目的光芒,如他站在舞台上演出时一样,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听说你考进剧院了一直想当面恭喜你,但最近在忙考核的事没找到时间去找你。” “没事,也恭喜你啊。” 苏梨月笑说。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你还好吗?” “嗯。”苏梨月点了点头,笑容不减,“我很好啊,不好的是作恶的人。” 夏喻澄静了两秒,像下定了决心似得开口,“等会有空吗,一起去吃饭?” 视线所及之处,一辆霸道的三地牌黑色宾利停在路边,翟叔下车拉开后座车门,从里面伸出的一双腿长得不像话,男人黑色衬衫挽至小臂处,手里抱着一束花单手抄兜站在车身旁朝她看过来。 苏梨月笑起来,如春风拂雪,朝夏喻澄身后的方向稍抬下巴,“不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然后冲夏喻澄挥手,“再见学长。” 夏喻澄回头看过去时,苏梨月已经朝傅砚辞跑过去,姑娘后脑勺的马尾摇摇晃晃,站在男人面前即使165的身高也显得娇小,她接过他递过去的花,笑的非常灿烂。 直到有人路过叫上夏喻澄一块去吃饭,他才收回视线。 苏梨月抱着萨尔曼莎月季,笑得开心,“这束花不会是你包的吧?” 傅砚辞眉梢轻挑,“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包的很乱。 苏梨月没打击他,一头扑进他的怀里,笑着对他说,“因为我感受到了这束花里有爱。” 傅砚辞听了低低的笑了两声,“出门吃蜂蜜了?嘴巴这么甜。” 怀里的姑娘仰起头,大胆的撩拨他,“试试不就知道了。” 圈着后腰的手募得收紧,苏梨月被他摁着往怀里压得更近,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飘飘的落下一句:“上车。” 苏梨月想到翟叔还在车上,惊得脸都红了,“这是在路边…” 就在苏梨月思想越飘越远时,傅砚辞的笑声不轻不重的砸了下来,“想什么呢。”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妈妈那可以探视了,带你去见她。” “……” 也不怪她会多想,毕竟前些天傅砚辞不节制的行为着实吓到她了- 自从宁慧云在实验室被救出来后精神几度失常,常常会因为现实和幻境剥离不清要自杀,所以港城的私人医院建议封闭治疗,在苏梨月参加跟团考核的这几天傅砚辞去看过宁慧云几次,情况逐步有了好转,但还不太稳定。 傅砚辞和苏梨月到的时候,宁慧云又站在床上掐着自己的脖子嘶吼着闹自杀,医生不敢激进,只好先退出了房间。 负责的几名医生见傅砚辞来了,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似得松了口气。 主治医师跟他说明近几天的情况,苏梨月才从中得知宁慧云因为这些年注射了太多未成形的药物导致精神错乱。 医生猜测宁慧云不配合注射药物的时候有人拿傅砚辞的生命威胁她,所以她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傅砚辞时情绪十分激动,过后接连见了几次,得知傅砚辞没有生命安全,宁慧云的情况才逐步稳定,只是偶尔会有分不清已经逃出实验室的幻觉情绪过激。 但这些情况在医生离开病房给她独处空间后就会稳定。 傅砚辞牵着苏梨月进去,宁慧云在看见傅砚辞时,惊恐的双眼才缓了缓,静了下来。 傅砚辞走到床边,将宁慧云扶下来,后者刚站在地上就紧紧抱住了傅砚辞,然后一边检查他的身体一边问,“阿砚你有没有怎么样,她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傅砚辞的声音低缓,像一剂镇定剂须臾就让宁慧云安静下来,他 唇角挽起浅笑,配合的张开双臂让她检查,“没有人能欺负得了我,妈,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太好了,我的阿砚还活着,太好了…” 宁慧云坐在床边喃喃自语,“只要我听话我的阿砚就能活着,只要我听话…” “妈,带你见个人。” 傅砚辞牵着苏梨月带到宁慧云面前,温声介绍道,“她叫朵朵,是我的女朋友。” “阿姨好。”苏梨月笑容拂面,“我叫安思芸,您也可以叫我朵朵。” “朵朵?” 宁慧云反复念了几遍,才在记忆最深处翻出关于这个名字的回忆,“我记起来了,你是安家的千金吧,你爸爸还好吗?” 宁慧云和安元良不熟,只是在一次晚宴被娄丹秋设计弄脏了衣服,是穆雅香来帮她解的围,此后宁慧云对安家有了几分印象,再后来是安家生了个女儿,她带傅砚辞去看过。 现在因为大脑自保功能开启导致记忆混乱,宁慧云只记得出事前发生的事,有意识的遗忘掉这十几年来在实验室发生的所有事,所以在她的世界里,所有东西都在停留在二十年前,娄丹秋还没出现的那几年。 苏梨月点头,“他很好,我们都很好,所以阿姨也要乖乖配合医生的治疗,这样才能跟我们出去玩哦。” 宁慧云朝她伸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你和阿砚谈恋爱啦?真是苦了你了。” 傅砚辞不乐意了,“妈,你这话说的。” 宁慧云低头笑起来,“你这冷冰冰的性子随了你爷爷,幸好朵朵包容你,跟人家在一起不可以欺负人家,知道吗?” “知道。” 苏梨月跟着笑起来,“阿姨,他没有欺负我,阿砚对我很好。” 今天是宁慧云状态最佳的一天,就连进来进行检测的医生都说她今天心情格外好,有助于恢复。 直到日落西斜,宁慧云才催着二人早些回家,苏梨月说下次再来看她,然后和傅砚辞并肩离开了医院。 上车前,马路尽头的最后一缕夕阳落在傅砚辞身上,他转头隔着镜片望向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的橘调晚霞。 直至最后一点儿阳光隐入山后,他才缓缓低眼,“这么多年过去,我才知道妈妈的眼里为什么总有泪。” 在妈妈发现傅秦和娄丹秋有染那一年,他就发现妈妈眼里经常有泪水,可每当他询问起来,妈妈总会说眼睛不舒服滴了眼药水。 长大后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眼药水,而是她的眼泪。 现在想想,代入妈妈的人生,就像被塞了一口蛇胆不能吐,强行咽了下去,苦涩蔓延开来,苦了一辈子。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是阻拦在宁慧云和傅秦之间的门槛。 而门当户对到头来都只是傅正平欺骗自己的说辞,他当年本就计划让傅秦娶对付家更有利的魏桂芝,才会拿门当户对强压傅秦。 后来宁慧云终于可以和心爱之人结婚生子,可那个发誓一辈子只爱她一个的男人却又经不住诱。惑,最后甚至丧心病狂拿她做实验对象。 偏偏枕边人最能知道如何拿捏她的软肋,就这样,他们拿傅砚辞的性命安全威胁了宁慧云近二十年。 在宁慧云被救出的当晚,傅砚辞看见她的身上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针孔和面色苍白的像张脆弱的白纸时,傅砚辞恨不得把傅秦和娄丹秋抓过来让他们也感受一下绝望的躺在实验床上的痛苦。 掌心的大手力度愈来愈大,大到差点把苏梨月的手捏断,苏梨月紧紧抱住了他,学着他安抚她的模样,轻而慢地拍着他后背,轻声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黑暗的日子过去了,接下来迎接我们的都是美好的明天,医生说阿姨的情况有在好转是好事,我们应该高兴呀。” 傅砚辞弯下脊背靠在苏梨月肩头,头一偏,他闻见独属于她的洗发水香味,唇角虚勾,应了个鼻音。 他还没说些什么,苏梨月包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傅砚辞看都没看就知道是谁打来的,“林书漫的,不用理。” 苏梨月不明,“为什么?” 傅砚辞打开车门让苏梨月先进去,然后自己绕过一边坐进去后跟驾驶位的翟叔报了个地址,才给苏梨月答疑解惑,“我跟她说要带你回外婆家吃饭,她没什么耐性,打电话来无非是催我们到哪了。” 她没打给傅砚辞,很明显是不敢催他,才会把电话打到苏梨月这儿。 可苏梨月觉得不接电话不太礼貌,上了车就划过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就被身旁的男人拿走了。 他开了免提,林书漫娇俏的声音从扬声器传了出来。 “你们到哪啦,还……” “林书漫。” 傅砚辞低沉的嗓音一落,电话那头的姑娘反复看了好几遍拨的号码没错,才不满的嘀咕,“我打给嫂嫂的,哥你怎么乱接人家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苏梨月的错觉,她怎么好像发现傅砚辞听完这句话后,凝重的眉眼都舒展了开来,就连沉着的语气都虚柔了几分。 “快到了。” 苏梨月只当是他这个做哥哥的面冷心热给林书漫台阶下,可林书漫心里清楚的很,这个狗男人语气变那么快就是因为她那声“嫂嫂”。 医院离加多利山不远,很快便从太子道西拐进了嘉道理道,沿着斜道往上开,慢慢远离了闹市的喧嚣,路两旁都是参天的古树,高耸的别墅被围墙和植物覆盖着,苏梨月像九岁跟着爸爸妈妈去太平山顶参加生日宴时一样,好奇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儿和太平山顶不一样,相较于傅宅,这里显得没那么威严庄重,更有生活气息。 傅家人的生活向来都是媒体关注的目标,为了接近傅砚辞时苏梨月做了很多功课,其中就包括傅砚辞外婆一家的事。 很多人都说他和妈妈家的亲戚更亲近,在傅宅不苟言笑更像个工作的机器。 曾有港媒拍到过,傅砚辞来加多利山的次数比回太平山顶的次数还要多,足以见得他更喜欢在哪待着。 想来也是,从来都是妈妈的亲戚对自己会更好,而爸爸的亲戚不是勾心斗角就是想夺他的权。 车子停在宁府前,傅砚辞把苏梨月的小手握在掌心里,问她,“紧张?” 苏梨月吐了口气,点点头。 这是第一次正式见他的家人,不紧张是假的。 虽然港媒都说宁家比傅家好相处,但豪门事多,苏梨月也依然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不用怕,我在你身边呢。” 傅砚辞牵着苏梨月走进宁府,穿过长廊就听见从客厅传来林书漫撒娇的声音。 “外婆你快管管你女儿,她要把我身边的保镖赶走,呜呜呜我这么年轻貌美的一个女孩子把保镖解雇了谁来保护我啊。” 接话的是一位气质端庄的女人,听声音就知道她被保护的很好,尾音含俏,像个小孩一样。 “我只是要解雇你的保镖至于这么大反应吗,难不成梁峪森是你男朋友?” 林书漫语噎。 傅砚辞和苏梨月到的时候就看见主位的老太被母女俩逗的乐呵呵的笑,傅砚辞适时搭腔,“谈恋爱了?” 林书漫双手连连摆动,“我没有,你别听我妈瞎说。” 傅砚辞哼笑了声,不置可否。 他牵着苏梨月走到陈宝君面前,向她介绍道,“外婆,这位是安思芸,您可以叫她朵朵。” 苏梨月唇角挽起一道得体优雅的笑,“外婆好。” 她没过多解释苏梨月的名字,因为她知道不管是傅砚辞还是林书漫亦或是老太太自己去查,也早就能查到关于她的所有事了,尤其前段时间在苏城的婚礼闹的沸沸扬扬。 “朵朵好,第一次听老翟说阿砚带了个姑娘回港城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阿砚的眼光这么好。”陈宝君待人亲和,说话时脸上的笑容洋溢,“和这家伙在一起,没受委屈吧?” “……” 傅砚辞轻咳,一声“外婆”叫的无奈而妥协。 苏梨月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果然是母女,外婆和刚刚阿姨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可想而知,傅砚辞在大家的心里是个多可怕的人。 “漫漫,去叫你妈进来开饭了。” 陈宝君带着苏梨月走向餐厅,朝林书漫说道。 苏梨月刚落座,就看见从后院进来的女人,一身定制苏绣旗袍穿在身上,既清冷又婀娜,天青色的旗袍衬得她素雅端庄,宛若裙摆刺绣的杏花般美丽。 视线往上,苏梨月在看见来人是谁,惊得站了起来,“魏老师。” 魏尔雅似乎猜到了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低眉浅笑,“阿砚还没跟你说 清楚吗?” 苏梨月面露不解的看向傅砚辞。 其实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不说她也能猜到。 同在外婆家,林书漫又叫她妈妈,无非就是傅砚辞的小姨了。 只是,她喜欢了这么久的舞剧演员现在居然成了亲戚,于苏梨月而言就像追星成功的不真实感,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才听见傅砚辞缓缓解释的声音。 “她是我小姨,林书漫的妈妈,抱歉,来的路上是想跟你说的,但我想给你个惊喜就……” 他的话没说完,苏梨月忽然想起了什么,“所以魏老师邀请我进舞剧院是因为你开了口?” “你太小看你自己,也小看我了。”接话的是魏尔雅,“若你没能力,他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同意为你引荐,相信自己,你能进舞剧院完全是因为你的能力出众,阿砚和我都只是搭桥的辅助,重要的是舞者本身。” 苏梨月笑意温软,“谢谢魏老师。” 魏尔雅打趣,“还叫老师啊?跟着阿砚叫我小姨吧。” 苏梨月乖顺地又重新叫了一遍,“小姨。” 她因为生的艳丽,低眉顺眼的模样更像芭比娃娃,让魏尔雅瞧了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好得意呀。” (太可爱了。) 苏梨月更多是在手机和观众席下了解魏尔雅,只听说她对舞蹈方面有研究,为人优雅淑女,跟面前这个笑意盈盈捏她脸的女人判若两人。 见苏梨月怔在那,林书漫笑着让她坐下,“别见怪,我妈在家就这样。” 管家佣人将饭菜端上桌,几人和和睦睦地吃过晚饭,陈宝君拉着苏梨月在客厅聊天,从她和傅砚辞的相遇聊到相识又聊到相知。 而最开始不怀好意接近傅砚辞的姑娘越说越心虚,偏偏傅砚辞还不帮她圆场,坐在对面的沙发看着她编出一套对傅砚辞一见钟情的说辞,似乎还挺得意,挺满意的? 最后,苏梨月被林书漫带到房间,说有东西要给她看。 直到晚上九点,傅砚辞才带着苏梨月离开了加多利山。 上了车,苏梨月靠在傅砚辞肩头,温吞的说,“傅砚辞,怪不得你喜欢在外婆家待着都不回傅宅。” 这里的氛围真的比傅宅要好太多了。 宁府就像石澳半岛的透明花房,处处充满了阳光和花香。 而傅宅更像一幢被高墙围起来的建筑物,与其说是家,实际更像个囚笼,囚住了向往自由的傅南岑,也囚住了傅砚辞。 傅砚辞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而后勾起一缕在指尖缠绕,“你如果喜欢,我们有空就回来。” 他低头看着她,“刚刚和林书漫回房间聊什么了?” “聊你呀。” “聊我什么?”傅砚辞眉梢轻抬,“聊你对我的一见钟情?” 苏梨月坐直身子,“我想一见钟情的不是我,是你吧,傅董?” “?” 苏梨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给他看,“照片里的女孩是我,男孩是谁你仔细看看还记得吗?” 傅砚辞都不用仔细看,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那年苏梨月满岁生日,宁慧云带着他去安家拜访,也就是那时候,傅砚辞和苏梨月被大人安排着拍了张合照,八岁的小男孩怀里抱着个一岁的婴儿,那时连他们本人都没想过,往后二十年,他们居然还会有交集。 傅砚辞轻笑,“我,怎么?” 苏梨月又钻进了他臂弯下,倚靠在他怀里,“在你的印象里,我们二十年前就认识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不想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 苏梨月嘟囔,“可我现在变得很坚强很厉害了。” “是吗?” 傅砚辞漫不经心的应声,然后按下漆面板的按钮,挡板缓慢上升,苏梨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男人磨了磨后槽牙。 嘶—— 他最看不得苏梨月这个表情,又懵又可爱,微微张开的唇像给他下了蛊似得在引又他做些禽。兽事。 在挡板完全升起的同时,傅砚辞欺身将她压在座椅上,然后俯身在她耳边使坏地吹气,惹姑娘痒的缩了缩肩膀,他才说,“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 话落,他抓住了她身前不可明说的东西,凉意覆在肌肤上,引来苏梨月浑身战栗,她瞪圆了眼,双颊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苏梨月毫无还手之力的推他肩膀,“傅砚辞,你…” “别怕,我不乱来。” 他替她整理好脸上的碎发,然后低头咬住了耸立在雪山之巅的雪梅。 车子驶下加多利山后进入闹市,一停一开的节奏让苏梨月仿佛躺在海面漂泊的一艘小船上,晃晃悠悠,摇摇欲坠的,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第 61 章【VIP】 第61章 第61章现在让你验证我到底行不…… 九月中旬,苏梨月到舞剧院报道,然后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实习培训。 结束的那天依然是傅砚辞来接的,带了不同的花束在门口等她。 苏梨月带傅砚辞回了趟安城,去见安元良和穆雅香。 她蹲在墓碑前轻轻拂去落叶和灰尘,然后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在台上,才说,“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回来,他们喊冤而亡这么多年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我没脸见爸爸妈妈。” “但是爸,妈,我替你们昭雪了,爸爸是清白的,全世界都知道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说完,苏梨月站起来牵住傅砚辞的手,“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傅砚辞,爸爸谢谢你。” 谢谢你找到傅砚辞。 这件事要是没有傅砚辞暗中保密维护,或许她早在小时就被傅憬言亦或是金子默除掉了。 傅砚辞黑眸凝在墓碑上,“叔叔阿姨好,朵朵交给我你们放心吧。” 苏梨月忽然笑道,“爸爸要是还在世知道他让你照顾我,结果照顾成你女朋友,他肯定会跳起来揍你的。” 傅砚辞跟着她笑起来,“是叔叔在冥冥之中为我们牵线。” 他说的没错。 不管是她满岁傅砚辞抱过她。 还是九岁那年去参加他的生日会。 这些微小的交集对他们而言并不足以让这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牵扯到一起。 若不是安元良让傅砚辞保护苏梨月,他不会纵容她的蓄意接近,或许早在刚开始她就会被他赶走,和其他女生一样。 傅砚辞从来都觉得傅家掌权人的位置是个烫手的山芋,人人想要,人人都不敢揣着。 曾几何时,他一度低沉的厌恶这个位置。 可后来知道苏梨月是因为他的权势滔天而接近他,傅砚辞第一次觉得他这样的身份是好的。 起码她接近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想到最后,傅砚辞抬手揽住她肩头,语调很轻很缓地对她说,“朵朵,我会对你好的。” 苏梨月仰头看他。 今天的天阴沉沉的没有阳光,可即使这样,苏梨月笑起来却宛如一缕金灿灿的光照在她脸色,明艳动人。 “我也不会欺负你的。” 她说。 和安元良、穆雅香简单聊了几句,两人便走出墓园。 就在苏梨月和傅砚辞商量去哪吃饭时,一个高大挺阔的身影迎面走了过来。 苏槿戈停步在二人面前,目光从始至终都凝在苏梨月身上,语调冷沉,“朵朵,我想跟你聊聊。” 苏梨月觉得是时候把一些事情说清楚,让傅砚辞先上车等她, 便跟苏槿戈走到不远处的公园。 苏槿戈默了好久,才给了苏梨月一封信,“妗禾说她对你做了这么多年的错事,感觉没脸再见你,给你留了一封信出国了。” 收回手时,他问,“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考进舞剧院了。” 苏梨月笑, 苏槿戈薄唇抿出了一道笑弧,和从前那样习惯性抬手想揉揉她的头发夸赞她,可手刚抬起意识到身份不对后又垂了下去,“朵朵真棒,进舞剧院是你从小的梦想,幸好没有因为一些外力耽搁了。” “多亏了你和爷爷,才保住了我的舞蹈梦。”苏梨月缓缓一笑,“其实我都知道,以我一个人根本抗衡不了谢楚云,她更不可能会突然好心的同意我继续跳舞,而爷爷会让我继续把舞蹈学下去,我知道是你在背后跟爷爷和爸爸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 “谢谢你,哥哥。” “那你…”苏槿戈少有的谨慎和小心翼翼,“以后还会回苏家吗?” 苏梨月挑眉,歪着脑袋打趣他,“怎么,苏家不要我了,想赶我走啊?” “不是,怎么可能。”苏槿戈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苏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我有空会回去看你和爷爷还有爸爸的。” 苏槿戈微颔首,“今年在忙意大利分公司的事宜,后续就留在意大利生活了。” 苏梨月眼睫低垂,鸦羽笼下一片暗影在下眼睑处,同她眼底的神色般黯然,她安静了约半分钟,才再抬头看向苏槿戈,正色道,“哥,我从小就叫你哥哥,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哥哥,所以我和傅砚辞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苏槿戈明白苏梨月在担心什么,还是抬手摸了摸她脑袋,笑道,“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我不给?” 从安家的小公主到苏家的三小姐,不管苏梨月境地怎么变,他对苏梨月从未变过。 就连她要去接近傅砚辞调查案件的时候,明知道他们两个会发生不可逆的事情,他都允许她去了。 所有事情只要苏梨月开口,苏槿戈都会答应,无一例外。 但,要他祝福她和另一个男人,苏槿戈做不到。 他没那么大度,可看着苏梨月充满希望的眼神,他不忍拒绝她,只好应了下来,“嗯。”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槿戈问,“想说什么?” “我在想是该跟你说谢谢还是对不起。” 苏槿戈弹了下她脑门,“都不用说,一家人不用说这些。” “但你要记住,以后傅砚辞要是欺负你让你不开心了,一定要说出来,不能憋在心里,知道吗?” 苏梨月乖乖地点头。 苏槿戈朝她身后的位置微抬了抬下巴,“回去吧,他该等急了。” 都已经从车里出来了。 “再见,哥哥。” “嗯。” 苏梨月手里拿着信封转身跑向傅砚辞时,苏槿戈就站在原地,双手垂落在腿侧,正值日落时分,他的背影显得更加落寞。 小的时候苏梨月喜欢扎双马尾,跑向他时一边喊着槿哥哥一边跑过来,马尾就那样甩啊甩,好几次苏槿戈都看呆了眼。 他也曾幻想过,姑娘长大后也会雀跃的奔向他。 可后来她被带到苏家,他学着给她扎双马尾,可姑娘再也没那么开心过,甚至因为一声‘哥哥’她再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奔向他。 或许在十年前就变了。 他也该学会放下。 …… 晚上,苏梨月和傅砚辞吃过晚饭才回水郡湾,她洗完澡后坐在床边拆开苏妗禾亲笔手写的信件。 【想了很久要跟你说些什么,可当我提起笔却发现,除了对不起我好像也不能再说其他的,我为这十年来对你做的事道歉,也为妈妈曾做过的错事道歉,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也不会想看到我,所以我走了,苏家留给你,照顾好爷爷和爸爸。我跟妈妈吵了一架,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德国啦,早就忍受她好久了,逼我学不想学的,交不想交的朋友,太令人窒息,我喜欢小提琴,我要和你一样去追逐我的梦想了。最后,希望你和傅砚辞好好的,这次是真心的,还有,对不起。】 苏梨月垂眸看完落款,缓缓将信合上。 独属于夏季闷热的夜风从露台吹进来,拂起熏了香的信纸,那张写满真诚道歉的信纸在苏梨月手上吹弯了又变回平整。 轻飘飘的风吹走了酷暑,从闷热到寒凉仿佛只是一瞬间,很快,京城又迎来了一年冬。 和去年一样,天气预报的初雪没有如期而至,到来的是苏梨月21岁生日。 生日前一晚,施晴把陈夕雯和苏梨月约出来,说知道苏梨月生日要和傅砚辞过,所以要给苏梨月提前庆生,当晚严斯没有来,于是三姐妹的首个话题就围绕着他展开了。 “严斯呢?” 苏梨月问。 施晴转达他的话,“他说成天和我们女孩子待在一起影响他的桃花运。” 陈夕雯一语点破,“这狗谈恋爱了吧。” 施晴瞪圆了眼,“你怎么知道?” 陈夕雯甩了甩发尾,自信地哼笑,“就他那点花花肠子还能不知道他想什么吗,他什么时候嫌过我们影响他桃花运,之前谁还拿我们挡桃花来着。” “其实是在暧昧期,他这准备着告白呢,说想等确定了再带人跟我们见面。” 说完,施晴叹了口气,“他让我保密的时候我还打赌你们肯定猜得到,他赌五句,我赌三句,看来还是低估你对他的了解了。” 陈夕雯低骂,“重色轻友的东西。” 可调侃归调侃,严斯能谈恋爱她们三个比谁都开心,毕竟严斯老大不小了,只有在高中谈过一个,最后被提分手,对方还一声不吭出国了,严斯为了她伤心堕落了好长一段时间,以至于这么多年他都看不上别的姑娘。 她们都差点以为严斯喜欢男生…… 施晴低头在调酒,“月月,你明天就要生日了,要怎么过啊。” 陈夕雯故意咳了两声,“跟我们一起过还是跟你家傅砚辞一起过啊?” 苏梨月靠着扶手,支着脑袋没说话。 最近傅砚辞一直在忙华盛的事,每晚回来的都比较晚,也没跟她提过生日要怎么过,就连说出去吃顿饭都没说过,可能也不记得她生日是哪天了吧。 陈夕雯瞧见她情绪低迷,眉心微蹙,“不会吧,你俩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他都不陪你过?” 苏梨月不置可否,“他最近都在忙,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施晴把调好的酒推到二人面前,愤愤不平地骂道,“看来男人都一个样,不管是谁,得到了都不会珍惜的。” “追咱月月的时候多殷勤啊,又是送上学接放学,又是天天黏在一起的,现在呢,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冷淡了?他的心是天气预报吗,跟着温度变化的。” 施晴灵光一现,忽然看向苏梨月,“要不要找人揍他一顿给你解解气?” 苏梨月:“?” 陈夕雯不可思议地“嚯”了声,“施晴你可以啊,连傅砚辞你都敢揍,真是一狗得宠全家升天。” “那还不是他亏待我们家的狗在先。” “……” 苏梨月无语地直翻白眼,“合着你俩夹枪带棒的骂我。” “哪敢啊。” 施晴凑到苏梨月身旁的位置,笑嘻嘻地赔罪。 她们坐在隔层vip座,靠着围栏很清楚就能看见底下的舞台唱歌热舞的男人,也不知下面发生了什么,引发一阵尖叫声,施晴好奇地走过去,正好看见一个微敞衬衫的男人嘴巴咬着棒棒糖喂给女生。 怪不得叫那么大声。 施晴惊呼,“可以啊陈夕雯,你的酒馆什么时候也玩这么花的了!” 陈夕雯拉着苏梨月走过来,三人弯腰靠着栏杆俯瞰底下的所有男人,“可不得进点新鲜血液,不为客人也为了自己的眼睛,瞧瞧,都 是年轻有活力身材还好。” “看不出来你还是杂食动物。” 美男的视觉冲击确实大,须臾就让苏梨月把傅砚辞的事抛到脑后,兴致正浓指着台上优雅弹吉他的白t男人,“一个小奶狗,” 然后又指向热舞的黑衬衫男人,“一个小狼狗。” 最后给予中肯的评价,“可以。” 施晴站在苏梨月身旁,贱兮兮的凑过去问她,“那傅砚辞呢,是什么类型?” “狗。” 她也想没想就说出来了,惹的施晴和陈夕雯捧腹大笑。 可在呼吸的下一瞬,一道低沉冷冽的声线穿过音乐闯入三人耳膜。 “在说我?” “……” “……” 自从苏梨月和傅砚辞在一起后,陈夕雯和施晴对傅砚辞的印象也大大好转,从惧怕变成友好相处,或是她们见过她对苏梨月温柔的一幕,就像严斯说的那样,妥妥的一出狗跟着主人过上了好日子。 但她们刚带着苏梨月看男木莫,就算现在脾气再好的傅砚辞生气也是应该的,自觉理亏,陈夕雯和施晴非常识趣的拿了包包就跑,走前还给苏梨月留了句:“你保重。” “……你们更狗。” 苏梨月咬牙切齿的神情在看向傅砚辞时敛了下去,她想起明天的事,心存希望的问他,“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回港城谈项目,怎么了?” 说话间,傅砚辞已经走到苏梨月面前,伸手要牵她。 苏梨月躲开了,“没事。” 然后率先走出酒馆,一言不发上了车。 今晚翟叔身体不适,便叫来小李给傅砚辞开车。 在傅砚辞身边工作的,每个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在傅家工作多年,他十分了解老板的脾性,可今晚他才发现,那个一向说话恬淡,乖乖柔柔的姑娘安静下来的压迫感竟然和老板不相上下。 他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矛盾,但他知道他只是个司机,不该多问,连后视镜都只是趁着看后车时偷瞄一眼不说话的二人。 不经意一眼,小李竟然看见老板在笑,紧接着响起他磁沉的嗓音。 “你好像很喜欢去酒馆看男木莫?” 苏梨月看着窗外,赌气的没看他,“是啊,他们比你厉害啊。” “哦?哪儿比我厉害?” 苏梨月透过车窗看见傅砚辞挑了挑眉梢,镜片后的一双黑眸带着浓郁的侵略性看向她。 她也不怕他,像要成心惹他不快,“哪哪都比你厉害,他们能唱会跳又体贴,比你这个工作狂强。” “还有呢?” “高,帅,身材好,尤其是那一身肌肉……” 苏梨月认真的掰着手指在算,但她话还没说完,身后的男人耐心告馨了。 “停车。” 他的声音极冷,布满了浓烈的不悦,“下去。” 担心受怕了一路的小李半秒都不敢多待,听见后说了个‘好’就忙迭下车了。 害怕归害怕,拥有良好职业素养的小李虽走的远远地,但还是在暗处帮他们盯梢。 车厢内,苏梨月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完蛋。 不会玩脱了吧…… 她回头看去时,傅砚辞单手扯下领带,斜睨她,“继续说。” “你…你要干嘛……” 傅砚辞欺身压过去,那双修长的手指捏着领带盖在她眼前,柔软的布料覆盖住了苏梨月的视线,她的耳朵就变得极为敏感,偏偏男人使坏地朝她耳郭轻轻吹气,“不是你说我不如他们,现在让你验证我到底行不行。” 苏梨月连连摇头,“傅砚辞你变,态啊!” 这可是在路边,万一有人路过,万一司机还没走远呢! 傅砚辞单手握住了她两只纤细的手腕,沙哑暧。昧的声音贴着耳朵灌入,“又不是第一次了,bb你要习惯。” 我习惯你个大头鬼。 苏梨月还没骂出来,肩膀就被他掰着调换了方向。 “bb乖,转过去。” 【全文完结】 第62章 第62章求婚。 苏梨月为她的不恰当言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还是以一个没开发过的特殊姿势,对他俯首称臣。 小李回到车上目不转睛的开车,一点也不敢好奇挡板后发生了什么。 苏梨月瘫软在傅砚辞怀里,他的领带和眼镜都掉落在两人的脚边,苏梨月只是不经意瞥了眼,刚消散的红晕又飘浮上来,她干脆闭上眼。 眼不见为净。 傅砚辞指尖缠绕着她的发梢,看着怀里的姑娘因为他虚柔无力,他轻轻地勾起一抹笑,而后向她道歉,“这些天忙华盛的事没有时间陪你,对不起,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回港城,林书漫在家,白天让她陪你去逛街。” 苏梨月最近也没事做,便点头同意了。 次日,她跟着傅砚辞回了港城。 林书漫刚杀青了一部戏在家休息,正愁没事打发时间,一听说苏梨月回来了,她马上出门去迎,然后接过傅砚辞递来的卡,拉着苏梨月去中环购物。 苏梨月的购物欲不强,但想到今天是她生日而他还要忙着工作的事无法陪她过生日,苏梨月心里憋着一股火,购物欲也随着爆发,买的东西连跟随的保镖都拿不下,还另叫多了好些人来拿。 两人逛累了,林书漫带苏梨月去了维港边的咖啡厅喝下午茶。 夕阳西下,落日铺洒在海面像点缀了一片金粉,波光粼粼的泛着金光。 维港的落日就像上帝打翻的颜料盘,海平线上先是晕染了一大片橘调的落日余晖,转瞬又变成粉紫调,天边的火烧云映出了金粉色的霞光,每一位行人都为此驻足拿起手机记录这浪漫的一幕。 林书漫也没例外,举着手机对向粉紫的维港按下快门键,放下手机的时候,她冲苏梨月笑了笑,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嫂嫂,我哥他就是一工作狂,你不要介意。” 林书漫用小勺子轻轻挖了一口杞子桂花杯里的啫喱,“这么多年他一直都这样,你没出现之前我都怕他跟他的工作结婚呢。” 话间,林书漫撇撇嘴,“不过也不能怪他,傅家的人都伪善,表面装的多关心表哥,实际每个人都在盼着他出事,尤其是那个二房傅瑞,坏到骨子里了!所以表哥当上掌权人后对工作十分上心,他说他不希望傅家这么多年的基业毁在傅秦和傅瑞手里。” “哎对了嫂嫂,你跟我说说你被表哥抓回港城后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比如霸道总裁强制爱这样的?” 苏梨月端起法式茶杯浅抿一口红茶,略略无奈地扯出一道笑,“你还是赶快把小说戒了吧。” 虽然那段时间傅砚辞确实有那样。 但要她说出来怪羞耻的。 “那可不行,这是我的精神粮食,”林书漫单手托腮,话锋一转,“不过,喜欢是什么感觉?” “能让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大概率就是有喜欢的人了。”苏梨月直言道,“梁屿森?” 林书漫微怔,“你怎么知道?” 苏梨月笑,“网上都在磕你俩cp,我也浅磕了一下。” 起因是在半年前,林书漫受邀参加活动,当天下了大雨,雨帘下,梁屿森手撑长骨黑伞站在林书漫身边,这本是很平常的一幕,被粉丝拍下来上传到自媒体平台,一夜间爆火,网友们都在磕他俩的体型差和看向对方的眼神,以及梁屿森偏向她的 那把伞。 只是那组照片很快就被傅砚辞撤了下来。 林书漫双手合十,一双清滢地眼带了些祈求,“这件事不要告诉表哥。” “放心吧。” 碍于身份的特殊性,林书漫不知道该跟谁聊感情的话题,眼下正好和苏梨月聊到这正准备向她探讨问题,就被一通电话打断。 挂了电话,林书漫对苏梨月说,“我等会要去补段配音,嫂嫂我先送你回去吧。” “没事,司机送我回去就好,你先去忙。” 林书漫起身走到她身边,“顺路,走吧。” 回到石澳半岛,黄昏已经全部褪去,夜色笼罩大地,别墅门前的两盏路灯投出暖调的光。 苏梨月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的颀长,其实爸妈出事后她不喜欢热闹,但过节苏府都特别热闹,苏妗禾虽每天和她对呛,渐渐地两人也习惯了这样的模式,每年生日爷爷和爸爸还有哥哥都会陪她过生日,就连一向和她作对的苏妗禾在那一天也短暂的做个人。 渐渐地,苏梨月习惯了这样的氛围。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不喜欢热闹,而是不喜欢热闹后的落寞。 或许因为傅砚辞每天都陪在她身边,以至于苏梨月好久没有过回家时屋内的灯是暗的。 她望着漆黑的别墅,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垂着脑袋走进去。 她没开灯,换了鞋就去冰箱拿水喝,冰箱内部柔和的光铺照在苏梨月脸上,却让她双瞳一怔,僵在了原地。 硕大的冰箱被鲜花环绕,中间放了个蛋糕和首饰盒,以及一张手写卡片。 ‘21岁的安思芸收’ 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响起了轻柔的歌声,她回头看去,傅砚辞端着一个蛋糕朝她走来,嘴里在为她唱生日歌。 傅砚辞停步在面前,苏梨月眼眶已经湿润,稍眨眨眼,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下眼睑滴落。 傅砚辞空出一只手替她擦去眼泪,温声说,“小公主,今天是生日不能哭哦,快许愿吧。” 苏梨月双手交握,乖顺的闭上眼,良久才睁开,吹灭了蜡烛。 傅砚辞把蛋糕放在岛台上,抬起虚握拳的手在苏梨月额前,五指张开的同时,一条项链垂直落下,水滴形粉钻映入苏梨月瞳孔。 这条项链设计的很简约低调,但单这颗粉钻就有19.55克拉,价值2.7亿,之前她只是听陈夕雯说过这条项链被一个大佬拍走了,没想到那人就是傅砚辞。 “生日快乐,bb。” 傅砚辞绕到她身后帮她戴上。 苏梨月有些受宠若惊,“这太贵了……” 把2.7亿戴在身上是什么体验? 重!无形的重! 帮她戴好项链,傅砚辞扶着她肩膀转身,捏了捏她的脸,“你值得这么贵的项链,很衬你。” 是项链衬你, 不是你衬项链。 苏梨月刚哭过,眼睛还滢着泪,在冰箱的柔和灯下,显得楚楚可怜,“你这段时间说忙公司的事,其实是在给我准备这些吗?” “不止这里。” 傅砚辞按下客厅灯光的开关,整个一楼瞬间灯火通明。 苏梨月也才发现原来沙发、地毯、柜子,客厅的每一处都有鲜花,只是刚刚她没开灯没看见。 “幸好知道你每次回来都会去冰箱找水喝,不然你不开灯直接回房间,计划就都泡汤了。” 傅砚辞捧着苏梨月的脸,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这些天瞒着你做这些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苏梨月哇的一声,把这些天的憋屈都哭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的生日呢。”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傅砚辞把姑娘抱在怀里哄,“我就算不过自己的,也要给你过啊,以后每年我都陪你过,好不好?” 苏梨月抽泣,“你说话算话。” 傅砚辞伸出小尾指和她的相勾,“一言为定。” 见怀里的姑娘终于笑了,傅砚辞哑着嗓音蛊惑她,“亲一个?” 苏梨月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下唇轻轻地点了下,她的脚跟还没落地,就又被男人捞起,苏梨月被抱在岛台上坐着,男人就俯身亲了下来。 港城今年的冬天不冷,苏梨月只穿了件宽松的毛衣,他的手从下摆滑进,像带了电似得被他触过的每一寸肌肤都传来酥麻的战栗。 那一处被他握住,苏梨月没忍住呜咽了声,羞赧地按住他的手,“先…先吃蛋糕……” 傅砚辞使坏地捏了一下,才应声,“好。” 但他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苏梨月,吃蛋糕也不让她离开岛台,他就这么一口接一口喂苏梨月吃。 苏梨月推了推他,“我想下去。” 傅砚辞挑眉,“不吃了?” “……” 她要是点头,他能马上进行下一步。 吓得苏梨月立马摇头,“吃,还吃。” 她一边吃着傅砚辞喂来的蛋糕,一边思考怎么抽身,不多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 苏梨月双瞳含光似看见希望地俯身去拿手机。 可当她看见来电人显示:蒋浩南。 刚舒展开的眉又皱在一起。 自从上回在赌场见过,苏梨月就再没见过蒋浩南,兴许他是害怕傅砚辞,又或者说他已经放下了。 就在苏梨月犹豫要不要接他电话的时候,傅砚辞帮她划过接听键,然后按下免提,蒋浩南的声音就这么从扬声器飘荡在寂静的客厅。 “乖乖,你和傅砚辞那样的大魔王真的不合适啊,他有多恐怖不用我给你科普了吧。” 苏梨月还没听完就想挂断电话,手机却被傅砚辞抢先夺了去,手臂抬起,她怎么都够不到。 偏偏蒋浩南还在继续说,“而且你才21岁,他都30了,年纪这么老身体也不知道行不行,你要为以后着想啊,找个年轻点的,就算不是我也不能是傅砚辞啊乖。” “……” 苏梨月想求他别说了,再继续说下去完蛋的人是谁?只会是她!! 察觉到傅砚辞的脸色愈发阴沉,苏梨月没再去抢手机,厉声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的蒋浩南,“够了蒋浩南。” “我既然已经和傅砚辞在一起就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上次在赌场帮你说话是念在蒋叔叔的面子,不想蒋家毁在你手里,请你不要自作多情,还有,傅砚辞到底行不行只有我知道。” 蒋浩南似是没想到苏梨月会正面回应那样的话题,一时语塞,“你……” “挂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等下!”蒋浩南加大了分贝,“你们不会要……!” 傅砚辞配合地接了句,“bb,水放好了,进来帮你洗澡。” 电话那头的蒋浩南听的面红耳赤,你你我我说不出整句的话,傅砚辞听的烦,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重新放回岛台,而坐在岛台的女人被抬起挂在他腰间,上了楼。 这一场近身厮杀的声色欢宴持续到零点,苏梨月在意识迷离的时候,听见傅砚辞在她耳边说了句生日快乐,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摇晃的挂钟显示着23:59。 他对她说了很多句生日快乐,祝她开心、如愿、顺遂之类的话,他的每句祝福都很给力,每回都抵到顶,苏梨月哪里还有心情听他的祝福,光叫了……- 数不清来了几次,最后还是苏梨月威胁再来就一个月不准碰她,傅砚辞才肯停。 两人清洗完躺在床上,苏梨月趴在傅砚辞怀里,在他壁垒分明的胸口画圈,“你曾经问我,小猫卖乖是为了鱼干,我是为了什么。” 她仰头看他,“如果当时我真的是为了你呢?” 傅砚辞懒洋洋地靠着床头,像极了魇食后歇息的狼王,懒怠又不失矜贵,他浅浅一笑,多了几分玩味,“小骗子。” “你真以为老爷子的话这么好使,能让我在京城照顾你这么久?” 苏梨月笑起来,“所以你早就喜欢我了,是不是?” 其实连傅砚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苏梨月的,或许在她一次次有意图的接近中,他明知道她在利用他,还心甘情愿的由着自己沦陷。 这是傅砚辞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决定。 怀里的姑娘还在追问是不是,傅砚辞想她开心,就点头承认了。 “是,我偷偷喜欢你很久了。” 这是实话。 苏梨月却忽然叹息,“可惜陈夕雯和林灏如果能像我们有结果就好了。” 傅砚辞手搭在她露出来的肩头上,“林灏想清楚了,跟我说打算这两天跟陈夕雯表白。” “真哒?” 苏梨月拥着胸前的被子坐起来,为了这事黯然了许久的眉眼如初升太阳又变得粲然,“太好了,他们这一路真不容易。” 话落,苏梨月接到陈夕雯的电话,她心里想着帮林灏隐瞒惊喜,却先收到了陈夕雯给她投来的大惊喜。 “月月,我要结婚了。” …… 这一年来,林父因为林灏执意要和范家退婚的事勃然大怒,为了稳住范家不退婚,他想尽了法子。 半个月前才知道林灏是因为喜欢陈夕雯才不肯联姻,但林父认为陈家比较佛系不如范家有野心更能助他的家业上一步台阶,所以买通了媒体。 一夜间铺天盖地关于陈夕雯私生活不检点,开的酒馆常有男木莫夜夜笙歌,有失圈内贵女的形象。 陈家向来和善,圈内没有得罪的人,虽然这些新闻刚传播就被林灏拦了下来,但接踵而来的是更多过分解读陈夕雯私生活的报道。 他断定,这些不是空穴来风。 除了他爸,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当即林灏就驱车回家找林父要说法,林父了解自家儿子,早就准备了一套分析利弊的说辞,但林灏不听。 “我跟你说过,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你操控我的人生,你要是这么想要范家这块跳板你自己去娶。” 林父听他这么说气的把茶杯摔在地上,“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你还不明白自己的使命吗?陈家那丫头有什么好的,她能给你带来什么?” 林灏懒得和他周旋,离开前掷下了一句:“话我放这,我这辈子要是娶不到陈夕雯,就终身不娶。” 从林家离开,林灏又驱车前往陈家找陈夕雯解释。 而另一边的陈家。 陈国辉在知道陈夕雯喜欢林灏的时候,为此头疼了好一阵子。 他本就不同意陈夕雯嫁到林家,这下因为林家散发的是非新闻更是直接反对她和林灏交往。 陈夕雯觉得好笑,拉着怒气中天的陈国辉坐下,“我又没跟他交往,你急个什么劲儿啊,再把身体气出个好歹来。” “雯雯,现在我同意你爸的做法了,还是听我们的话把婚结了吧。” 陈母端庄坐在沙发上,嫌弃地瞥了眼还在生气的陈国辉,然后对陈夕雯说,“我和你爸给你挑的绝对都是上等的,而且这个人你也应该认识,谢家的谢斯南。” 陈夕雯又怎么会不知道凭空出现的新闻是谁做的,她不想再在林灏身上浪费时间,索性就点头答应了。 这个女儿生性自由,为了她结婚大事陈国辉催了几年都没动静,眼下陈夕雯松口答应,他将信将疑,“你不会表面答应我们,背地里计划着怎么逃婚吧。” 陈夕雯被他夸大的脑洞逗笑,“我还没蠢到那么地步,老爹。” 谢家在京城是什么身份地位,她敢当天逃婚,除非脑子进水。 “我只是忽然明白,结婚也不一定非要找个喜欢的,关于感情,婚后慢慢培养吧。” 陈母轻轻拍了拍陈夕雯的肩膀,欣慰地说,“女儿长大了。” 陈夕雯心里却泛酸。 长大一点也不好,有太多无能为力的事了。 从陈家离开,陈夕雯碰上来找她的林灏。 她语气促狭,“林少怎么来我这了,不怕我的负面新闻影响到你啊?” “不怕。”林灏挡住她的去路,直截了当跟她解释,“那些新闻其实是……” “我知道,你爸做的。”陈夕雯说,“能理解,毕竟你都有婚约了还和我走那么近,他怕影响林家和范家的联姻这么做也很正常,所以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好。” 林灏眉心微蹙,“你觉得很正常?” “不正常吗?” 林灏察觉到陈夕雯的态度变得冷漠,心生不安,“陈夕雯,联姻是我爸的意思,我没有想要跟范丽娜结婚,被拍到是因为那天我找她谈退婚的事我爸拿照片做文章,范丽娜作为一个女孩无故被牵扯进来,我不想伤害她的名声,所以让她主动提出退婚。” 陈夕雯只是抿唇浅笑,“你不用跟我解释啊,作为朋友你要是结婚我当然是祝福的。” 林灏眸色黯然,“你真这么想的?” “不然呢,总不能说我不想你们结婚,让你娶我吧。” “不是没可能。” “绝对不可能,林灏你别犯傻了。” 林灏问,“为什么不可能?” 陈夕雯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对他说了第一句违心的话。 “因为我不喜欢你。” 一句没有情绪起伏的话随着寒风钻进林灏耳膜,随之在他体内作祟,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他眸光稍黯,唇角染上一抹嘲弄的笑。 寒风吹动树枝,卷起地上的落叶又重重落下。 他本想勇敢一次跟陈夕雯表明他的心意,可刚萌芽的勇气就这么被他爸爸掐死埋进了土里。 不管是林父这一出,还是陈夕雯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他,他明白,他和她永远都不可能了。 陈夕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扬起了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或许在最开始他们没有坚定的选择对方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 一子慢,满盘皆输。 一周后,范家公布和林家婚约取消,而同一天,陈家宣告陈夕雯和谢斯南的婚事。 没人知道林灏有没看见这则通知,他把所有通讯设备都关机,除了林雪没人能知道他在哪。 …… 和苏梨月讲述完这半个月发生的事后,陈夕雯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恭喜我吧,要嫁人了。” 苏梨月知道陈夕雯一旦做了决定,就是已经权衡利弊过的,她相信她做的每一个决定,当下也没多问,只是笑着说,“谢斯南好福气啊,娶了我们陈家的大小姐。” 谢家是簪缨世族,家风清贵和睦,同京城其他世家子弟不同,谢斯南接手谢家生意后没把重心放在和京城其他家族斗争中,而是把目光投向海外,这些年除了过年都很少回来。 苏梨月、施晴和严斯几人得知陈夕雯的结婚对象是谢斯南的时候,惊大于喜。 高中毕业后,全校都知道谢斯南喜欢陈夕雯,唯独陈夕雯不知道。 谢斯南的爱隐忍且尊重,在得知陈夕雯大学毕业前都没有恋爱打算,他便作为朋友陪在她身边,后来两人毕业各奔东西,也就没了交集。 当然,是陈夕雯单方面认为的没有交集。 婚礼当天,各城高门大户云集。 苏梨月和施晴作为姐妹团比宾客先目睹现场的奢华程度,极致的黑金色调,华丽重工的大拖尾婚纱,用纸醉金迷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施晴被惊的久久才冒出一句,“我靠,这奢靡程度谁再敢说陈家巴结的谢家我跟她拼命,看这架势怎么着我都觉得是谢斯南上赶着要娶我们家雯雯。” 苏梨月附和,“婚宴现场听说是谢斯南全程跟进的,还预定了200架私人飞机,这场婚礼价值57亿呢。” 陈夕雯却不以为然,化好妆后坐在沙发发呆,“你们也太夸张了,苏梨月你的对象可是傅砚辞,比这更奢华的他都能干得出来。” “那哪能一样啊。”苏梨月说,“网上那些人还在因为负面新闻说你配不上谢斯南,人谢家直接用金钱和行动堵住她们的嘴,足以看出谢斯南有多重视这场婚礼。” 都只是给别人看的罢了。 谢家在京城和海外身份地位庞大,受邀人不是声势显赫也是名门望族,若婚礼办的太寒酸怎么说的过去。 反正只是联姻,陈夕雯只需要婚后扮演好妻子的身份就行了。 沉思之际,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严斯牵着一位姑娘走了进来,没等严斯开口,施晴先发现了对方。 “你,你你你你你。” 严斯轻啧,“机关枪啊你,好好说话。” “这不是你高中谈的女朋友吗,”施晴调整好状态上下打量面前的两人,然后把目光停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你说的女朋友就是她?” 严斯颔首,举起十指相扣的手晃了晃,“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严诗兰,都见过了。” 严诗兰高中见过她们,知道她们和严斯关系交好,当即温婉笑道,“你们好,好久不见。” 陈夕雯打趣,“可以啊严斯,当年因为被甩了封闭内心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终于放下过去,没想到是找到了过去丢失的美人儿,祝福你们。” 严斯哼笑,“你不也找到了过去。” 严诗兰被苏梨月和施晴拉到一边去聊天,严斯便坐在沙发上,慷慨地说要送给陈夕雯一份礼物。 陈夕雯朝他伸手,严斯却慢条斯理地凑前去,低声同她说,“偷偷告诉你,谢斯南当年可暗恋你好久了。” “我怎么不知道。” “都说是暗恋了你怎么会知道,”严斯觑她,“更何况当年你这个大小姐为了挡桃花让全校都知道你喜欢女的,谁还敢跟你告白啊。” “……”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婚宴仪式正式开始,苏梨月给陈夕雯当伴娘没空理傅砚辞,他坐在宾客席穿过人海望着台上的苏梨月,良久,才收回视线,对身旁的季庭川揶揄了句,“没想到季总还会抽空参加婚礼。” 全京城人都知道季庭川不爱参加各种社交场合,谁家和谁家婚事的请柬向来送了都只能得到一份回礼,不见其人出席。 季庭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觑他一眼,扯了扯唇角,“我是看你太孤独,来陪你的。” “拉倒。”傅砚辞不信,“谁不知道宋云栀和谢斯南是朋友,都已经离婚这么久了还没放下?” “早放下了。” 傅砚辞眉骨稍抬,下巴朝他身侧的方向抬了抬,“看那是谁。” 季庭川偏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位穿着简约素净礼服的女人。 在季庭川的记忆里,宋云栀极少穿白色系的衣服,她钟爱明艳的红色和神秘的黑色,尽管时隔半年,他还是能在人群中凭借一个背影就认出宋云栀。 她在茶歇处和几个男人低声交谈,不知身旁的男人跟她说了什么,惹的女人笑的肩头乱颤。 她笑的很开心,这样明媚粲然的笑她从来没有对他笑过。 就连欢愉时的笑都充满了算计和虚伪。 季庭川收回眸光,气定神闲的看着舞台的新人,仿佛宋云栀对他来说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下一秒,那个说早就放下的男人从座位离开,气势汹汹走到茶歇处把宋云栀拽走了。 台侧的施晴被茶歇处的动静吸引了注意,不经意的转眸,她看见在宴会厅不起眼的角落,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静默站在那,目光一错不错地凝望舞台。 准确来说,他的眼里只有陈夕雯。 施晴每回见到林灏都是一身休闲服,极少穿西装打领带,因为他不喜欢正式的西服,一直都觉得太束缚了。 她还开玩笑说过,你总有穿西装打领带的一天,那就是婚礼当天。 可他们都没想到,林灏少有的正装居然是参加陈夕雯的婚礼。 施晴回想他们的经历,只觉惋惜,“唉,硬生生错过的两个人。” 阿拉斯加海湾,由于密度问题两海不能相溶。 就像陈夕雯和林灏,只能相遇不能相爱。 正如陈夕雯所说,他们今生的缘分只够遇见对方,不够描写续集。 …… 这一场世纪婚礼后。 谢斯南陪陈夕雯去环球旅行,把她所有想去没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林灏明令拒绝了家里安排的所有婚约,和从前一样一门心思管理他名下的俱乐部,日子如常,就像陈夕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可在旁人不知的每一个夜晚,林灏都被回忆和后悔折磨,最后只能依赖酒精短暂的逃避。 季庭川在婚宴把宋云栀掳走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须臾间又掀起一阵热议浪潮。 他们离婚后,所有人都以为季庭川不会再要宋云栀,就在大家唏嘘宋云栀是只落败的小鸟时,季庭川为这只小鸟修造精美的鸟笼,但宋云栀的脾气一点儿也没收敛。 甚至还有人瞧见,宋云栀掐着季庭川的脖子强吻他。 而苏梨月则回到舞剧院按部就班的生活,日复一日,傅砚辞每天下了班就去舞剧院接苏梨月,两人刚在一起蒋浩南带头下注赌他们迟早分手,随着四季轮变,下注的人越来越少。 又一年冬,苏梨月22岁生日到来,傅砚辞带她去了芬兰看雪。 苏梨月一步一脚印踩在雪地里,冷风席卷而来,吹动了少女的发梢,她雀跃地抬手在雪地里转圈起舞,然后顺势倒在傅砚辞身上,“怎么会想到带我来看雪啊。” “因为你说过,落下的雪花是上天给的惊喜。” 后半句傅砚辞没说出来,因为他们的难过都已经过去,而最大的惊喜就站在他面前。 冬雾弥漫,傅砚辞说话时呼出了热气喷洒在苏梨月鼻尖,她娇俏地耸耸肩,“傅砚辞,我好爱你。” 傅砚辞勾唇,“我也爱你。” 他扶着她站好,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首饰盒,单膝跪在苏梨月面前,“于我而言,你就是上天给我的盛大惊喜,在你出现前结婚从不在我的计划范畴里,可你出现后,我每天都想和你拥有更长远的未来,所以,苏梨月嫁给我吧。”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停在苏梨月长而翘的睫毛上,那双澄亮的眼不由得睁了睁,而后把脸埋进围巾里,点点头,“好。” 那枚由傅砚辞亲手设计的婚戒缓缓戴进苏梨月无名指,白皑皑的雪地里,傅砚辞弯腰拥住了苏梨月,漫天飞雪下,他们在雪地里相拥,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回到两年前在苏城的那一场雨夜—— 她趴在他腿边恳求他带她走,那是苏梨月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决定。 二十岁的苏梨月怎么也不会想到,权势滔天的傅砚辞,也有为她一人折腰的一天。 三十岁的傅砚辞也从没预料过,他居然会爱上这个蓄意接近的小骗子。 完美的骗局不是布网者有多精湛, 而是受骗者明知这是骗局还心甘情愿让自己深陷其中,甘之如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