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们不要败坏师门呀》
1. 猝死again
A市。
A医大附属圣莱医院。
“叶医生已经在那儿站了很久了吧?”
“是呗,我去给17床换药前就看他站那儿了。”护士小声道,“这会儿回来他还在那儿站着。”
“他不是请假了吗?奇怪了。”另一位护士疑惑嘟囔。
“恢复好了那不就得赶紧回来上班吗?咱科室哪有停下休息的时候?”
护士撑着下巴轻悠悠地感慨了一句。
“......谢医生也挺可惜的,熬了这么久,突然来了位空降的,现在这个社会啊,没点关系是真混不出头。”
另一位护士正要接话,余光就瞥见不远处沉着脸走过来的护士长,立刻收起了八卦的小表情,见旁边的摸鱼搭子还要开口,连忙用手肘杵了杵她的腰制止,自己也端端地站直,冲护士长道:“于姐。”
于婷端着病历夹,脚步利索地就走到了两位护士面前,表情不太好看地开口:“一大早的怎么就聊起来了?没事做了?”
护士们乖巧站好,心知是自己犯错,不敢有一句怨言,老老实实地箍着手低头挨训,直到感觉于婷消火了之后才笑嘻嘻地抬起脑袋求饶。
“行了行了,别搁这和我耍宝。”于婷表情松快了下来,手指一点指挥道,“玲玲,你去给34床的病人测个血糖,血压,体温,核对一下血标本然后送到化验室去。”
“小文,刚收了个新病人,你去做个评估,给人办下住院。”
收到了指令,护士不敢耽搁,连忙跑开忙去了。
于婷快步走到了护士站,低头翻看了几页病历单,眉头依旧习惯性地皱着,和护士站的护士交代了几句后才转过身来,余光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叶祈安。
叶祈安静静地站在廊道边,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身形挺拔颀长,单手插兜,身体被白大褂包裹着,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生人勿进的高知人士的气场。
“叶医生来多久了?”于婷问了一嘴。
护士站的护士抬头看了一眼,回答道:“七点多就来了。”
于婷疑惑地歪了下脑袋,抬脚走了过去,目光在叶祈安的侧脸上停留了半响,又顺着叶祈安的视线看向墙上的科室医生介绍。
叶祈安看的正是他自己的介绍。
或者说,在这本书里,和自己同名的一位医生的介绍。
是的。
他穿书了。
叶祈安的目光凝在了那张规整的公式照上,上边的那张脸和他上辈子的脸有八九分相似。
名字也是一样的。
叶祈安面上难得地流露出了些许错愕和茫然。
他不常看小说,只是上辈子遇见了一位脑癌的女患者,小姑娘年纪很轻,却没有因为生病就此一蹶不振,而是乐观勇敢地让自己踏进了一个新阶段,也在无所事事中发展出了一个写小说的爱好。
叶祈安作为她的主管医生,和她的接触不免比较多,在小姑娘的强烈推荐下,还是抽空读了几章她写的故事。
许是因为小姑娘患病,故事也成了医学背景,大致内容就是两位主角在大学互表心意后,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医学研究生,在读研的过程中谈恋爱的故事。
叶祈安看了两章就有点看不进去了。
这几个名词放在一起只能汇聚为三个字。
——不可能。
研究生?
还是医学研究生?
那读研的时候不忙着写论文,搞实验,发文章还能干什么?
哦,不对。
如果是专硕的话还需要规培,还需要考执医,还需要为了毕业和找工作焦头烂额。
上午开医嘱,中午补病程,下午收病人,晚上写论文,这是从哪儿抽出的时间谈恋爱的?
虽然是小说,不需要太代入现实,但是叶祈安毕竟上了那么多年的学,读研又读博的,有自己的亲身经历在,真的很难抛开事实代入进去,虚幻地看着那俩小孩谈恋爱。
不过因为小姑娘在他每次查房的时候都要期待地问他阅读感受,叶祈安还是硬着头皮多看了两章,这才明白为什么小姑娘这么迫切地想要他看完了。
里面有一位角色的名字和他一样。
职业和专业也一样。
或许是出于礼貌,小姑娘只是用了一下他的名字,没有太过魔改,角色的出场率也因此降低到了极致。
只是一个背景板。
俩主角谈恋爱的背景板。
出场的任务就是无言地看着主角逃课,然后挂科,然后补考,然后挂科。
叶祈安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终于从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上移到了下面的文字介绍上。
叶祈安,医学博士,硕士生导师,现任A医大教授,A医大附属圣莱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从事神经外科医疗,教学,科研及管理工作,在颅脑损伤,颅内肿瘤以及脑血管疾病等领域有丰富的经验......
原身很优秀,和他上辈子的成长轨迹有一定的重合,但是又在一些细微的分叉口错开。
但好在擅长和从事的领域是一致的。
叶祈安一字一字地将介绍看完,余光瞥见了身侧多了一个灰蒙蒙的阴影,眉梢微动,便侧首看了过去。
“于姐。”叶祈安主动打了招呼。
于婷笑语盈盈,打趣道:“今儿个怎么来了?身体恢复好了?”
“好多了。”叶祈安微笑,“我刚来圣莱的时候收的一个患者不是要出院了吗?我过来看看。”
于婷恍然地哦一声,道:“27床吧。”
叶祈安点头说是。
一个重型颅脑损伤的患者,进行过颅骨修补,原身操的刀,现在已经两个多月,腿部力量还有些不足,但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考虑到长期住院的费用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负担太重,家属就有了出院的打算。
听明白了叶祈安的话,于婷道:“得嘞,回头我和他的家属沟通一下,有啥要交代的都给交代清楚了。”
叶祈安道了声谢。
“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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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婷换了只手拿病历夹,目光雷达似的在叶祈安身上扫视了一圈,道,“倒是你,你这身板也得锻炼锻炼了,这一场手术下来几个小时打底的,没个好身体可撑不下来。”
指不定哪天又给累晕过去了。
叶祈安苦笑。
这个确实。
原身的身体条件还是差了点,稍微有一点锻炼的痕迹,但就这点薄薄的肌肉,叶祈安一眼就看出来原身对待锻炼只是应付了事,没有长期坚持下来。
叶祈安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又抬起手来细细观察了半响。
外科医生对手的要求和养护都很重视。
原身的手就很漂亮。
修长劲瘦,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很整齐。
干干净净的。
没有一点伤痕。
叶祈安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只在右手食指的侧面发现了一层茧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
叶祈安的眸光轻微地沉了一瞬。
于婷忙的很,只是抽空和叶祈安聊了两句,在临走前还随口说道:“今天应该也没什么事,你再回去休息一天吧,不差这一会儿的,养精蓄锐哈,明天......”
于婷话音刚落,叶祈安就扭头望了过来。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半响。
无可阻挡的沉默倏地袭来。
于婷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呸呸呸了半天,干笑道:“哎呀哎呀,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在医院里干活最怕听这种话。
什么没事啊,闲啊,这话前脚刚出,后脚现实就会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忙。
果不其然,叶祈安正要开口应承于婷的话,眼皮就倏尔一跳。
护士站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伴随着一声嘟响。
电话被接通。
在听完电话对面的话后,夏怡的表情霎时凝重了起来,电话一挂立刻起身,抬手招呼下了前边的护士,语速飞快地询问道:“谢医生呢?”
被拦下的护士懵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答道:“他刚上台,怎么了?”
夏怡急了,也没空解释,抬眼就往周边扫去,脑子飞快地运转,回忆今天当值的医生。
“除了谢医生还有谁在啊?”夏怡已经拐出了护士站,急急忙忙地往旁边的办公室走,还不忘把旁边的护士拽走,一边走一边询问。
“周医生和谭医生在。”被拉住的护士皱眉,“周医生去门诊了,谭医生和谢医生都在手术室。”
“啥情况啊,小夏姐。”
“急诊有一小孩儿。”夏怡松开了抓着小护士的手,从兜里翻出了手机,准备打电话摇人,“从四楼摔下来,人快不行了。”
小护士倒吸了口凉气,张了张嘴,但见夏怡已经翻出了手机,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夏怡没把电话打出去,在按下拨通键的瞬间,她先看见了对面的叶祈安。
夏怡眼睛登时一亮,冲着那个方向大声喊了一句。
“叶医生!”
2. 谋杀手段
叶祈安从电梯里出来,目之所及的便是冰冷的白墙和浅色地砖,白天的急诊大厅并没有晚上那么糟乱,但也充斥着不少哭泣和尖锐的机器嗡鸣声。
叶祈安径直往抢救室走去,在抢救室门口瞥见了一群男男女女或站或坐在抢救室门口,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悲恸,其中一位女性几乎要哭晕过去,浑身的力气似乎都从气口散了出去,完全要依靠别人的搀扶才能勉强站住。
她哭不出声音,只是苦苦地张着嘴,眼神也已经涣散了,剧烈的喘气和抽泣声像是拉风箱一样从喉管挤出来。
叶祈安看了一眼,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没来得及问,急诊的护士就拉开抢救室的门把他迎了进去。
“什么情况?”叶祈安快步往前走,问道。
护士语速很快,“七岁男孩,从四楼掉了下来,在二楼的时候被雨棚拦了一下,送来的时候血压和血氧都不太好......”
叶祈安飞快地接收了信息,见神外大夫来会诊了,病床周边围着的抢救人员都往旁边让了让,给叶祈安挤出了条道出来。
叶祈安蹙着眉观测受伤男孩的情况,进行了大概的评估。
枕部可见挫裂伤口,局部皮瓣反向撕脱,无活动性出血。头颅五官没有畸形,双侧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应迟钝。
“血压现在怎么样?”叶祈安问。
一旁的急诊医生道:“打了升压药,现在稳定下来了。”
叶祈安开口:“先去影像科拍个CT吧,其他科来会诊了吗?”
“骨科和普外都来了。”
叶祈安点头表示知道了,趁着男孩被推去影像拍片的功夫和其他科室的医生碰了个面互相沟通了一下情况。
叶祈安毕竟才刚来圣莱没多久,和自己科室的医生护士都没怎么熟悉起来,更别说和其他科的大夫了,其他的暂且不说,连名字叶祈安都叫不出来。
眼见着另几个大夫左一个“俊儿”,右一个“大源”互相叫唤着,叶祈安默默地观察了半响,还是一本正经地喊着“陈医生”,“贾大夫”,每叫一声叶祈安都能感觉到被喊的人扭头盯他两秒,也不发表什么评论,看了眼就又继续开始讨论。
叶祈安只把这种情况笼统地归为新人入职新公司的尴尬期。
尤其这还算得上是属于刚进公司就进了个新的多部门合作项目组。
更加尴尬。
不过好在几位都是非常职业的医生,没在这种生死关头还纠结些不重要的问题,在拿到片子后立刻就立刻开始了手术方案讨论。
“我的建议是先剖腹。”陈俊道。
男孩的胸腹CT显示的结果不太乐观,左侧肋骨断了好几根,肺挫伤还伴随着气胸,脾脏也撕裂了,不赶紧剖腹探查不行。
骨科的贾源没什么意见,说他这边可以先用外固定支架临时固定,等生命体征稳定之后再手术。
说罢,两人都看向叶祈安,似乎都做了叶祈安不同意方案,开始扯皮的心理准备。
叶祈安仔细看了会儿片子,在脑中过滤和排查了所有可能情况和考虑了利弊关系后直接点头同意道:“行,先剖腹吧。”
贾源和陈俊都有些意外,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没说什么,即时敲定下了手术方案。
陈俊连忙去和家属沟通手术事宜了,贾源留了一步,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叶祈安的肩膀,道:“叶大夫。”
叶祈安扭头看贾源,顿了两秒,又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贾源胸口的工牌。
捕捉到了目光的贾源乐了,道:“叶医生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叶祈安诚实地摇头,“不好意思,我确实......”
“道啥歉啊。”贾源摆摆手,“我叫贾源,刚刚那位叫陈俊,叫我大源就行,他们都这么喊我。”
叶祈安刚想接话,贾源就又毫无预兆地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请病假了吗?怎么来医院了?”
叶祈安没忍住反问:“这你也知道?”
贾源干笑两声,“哈哈,我和你们科室的那谁经常一起吃饭来着......”
贾源本人又是个话多且藏不住秘密的人,从别人那儿听到了什么,下一秒没准儿就嘴一秃噜全部倒出去了。
叶祈安是以一个不太好的名声从别人嘴里传出来的,空降圣莱,年纪轻轻就聘上了副高,在体系分明和竞争激烈的医院里,很难不被拎出来当做一种“反面案例”来质疑和批判。
贾源一开始也对叶祈安印象不太好,但是毕竟没什么实质证据证明那些风言风语是真的,贾源不至于会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谣言就对人家恶语相向。
尤其今天打了个照面,贾源对叶祈安有所改观。
很专业理智也很好沟通的一个人。
往常多学科会诊的气氛都很紧张,虽然不至于吵起来,但是总是要拉扯上几个来回,浪费时间又浪费精气,贾源最不愿意掺和进这种场合。
叶祈安似乎也不愿意在争论上费时间,在他们讨论的时候他只是认真地看片子,分析情况和权衡利弊,话不多,但是说出的每一句都直击要害。
其他的暂且不说,沟通和配合起来那真的是太舒服了。
都不需要多费口舌,全靠神交,对上点了之后直接就是干。
贾源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自从起了个叶祈安科室的头之后,就跟倒豆子似的把他知道的所有八卦和内幕全部告诉给了叶祈安。
很符合叶祈安对骨科佬的刻板印象。
一群具备无菌意识的铁匠。
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直来直去的。
不过这对叶祈安也不是什么坏事。
原身应该是个很孤僻内敛的人,进了圣莱之后也没有过多地参与社交,残余记忆里对同科室的同事们的信息都少的可怜。
叶祈安靠着原身的记忆,现阶段也只能勉强做到人名和人脸对上号而已。
贾源给的信息倒是给了叶祈安不少帮助。
叶祈安和贾源在电梯里分开,叶祈安和贾源告别后便回了趟办公室,准备再看看刚才那个男孩的影像数据。
“喔,叶主任。”
叶祈安刚坐下,门口就传来了一个尾音微扬的男声。
谢共秋有些意外地眨眨眼,似乎没想到会在办公室看见叶祈安,“你今天怎么来了?”
叶祈安抬眼看向谢共秋。
谢共秋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戴着银边框眼镜,五官轮廓生的很周正,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十分儒雅成熟。
叶祈安脑子稍微一转,就把记忆中的名字和人脸对上了。
“谢医生。”叶祈安含糊道,“顺路过来看看。”
谢共秋哦了一声,自然熟地凑过来看了眼叶祈安的电脑,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和贾源说的一样,谢共秋是个很热情随和的人,没什么架子和包袱,性格很好,好像意识里就没有“冷场”这个词,且不说同事朋友,他就算是走大马路上都能和路人唠上两句。
“急诊的一个病人,坠落伤。”叶祈安言简意赅。
“多高摔下来的?脑子没事啊?”
叶祈安瞅了谢共秋一眼,道:“有事,左侧颞顶骨线性骨折,我建议是暂时先保守治疗。”
谢共秋听了一耳朵,想了想,没忍住问道:“急诊直接给你打的电话?”
“不。”叶祈安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共秋眼,道,“本来是找你的。”
谢共秋诡异地沉默了两秒,心有余悸道:“哎呦,幸好,我是真怕接到急诊电话,他们嘴里都没有一句实话的。”
上辈子也深受急诊折磨的叶祈安微顿,而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上回我接到电话,问他们什么情况,他们就说人还挺精神,活蹦乱跳的,死活不肯说生命体征,送上来一看,人都神志不清了,刚出电梯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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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心肺复苏。”谢共秋幽幽开口。
叶祈安沉默半响也道:“是啊,和我说病人还能动,送上来只有眼珠子能动。”
同为“诈骗科”受害人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没忍住笑出声,一开始的尴尬和不熟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都这个点了?”谢共秋问,“你吃饭了吗?”
叶祈安也看了眼钟,道:“还没。”
谢共秋伸手去拿自己的包,翻了两下后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煮鸡蛋和面包,递过去后道:“喏,吃点垫垫。”
叶祈安道了声谢,但只接过了面包,说道:“我吃个面包就行。”
“不爱吃鸡蛋?”谢共秋没勉强,自个儿把鸡蛋剥了往嘴里塞。
他也饿得够呛。
叶祈安没否认:“感觉很噎。”
话音刚落,被噎住的谢共秋使劲锤了锤自己的胸膛,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抻出二里地了。
叶祈安有些好笑地递了杯水过去。
谢共秋缓过来后开始寻求“用户”反馈:“怎么样,这面包好吃吧?”
“还行。”
“我媳妇买的。”谢共秋笑嘻嘻道,“三十块钱四十个,划算吧?”
叶祈安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被自己吃了一半的面包,又扭头看向谢共秋。
似乎是猜出了叶祈安的意思,谢共秋主动解释道:“哎呦,我家俩小孩儿要养呢,还有房贷车贷,能省就省点。”
谢共秋一大早过来就开始查房做手术,忙活了一上午都没吃上饭,一个鸡蛋也填不饱肚子,这会儿谢共秋还是饿的不行,一边感受着胃小幅度地抽搐,一边伸着懒腰吐槽道:“这一天天的,说我穷吧,我有班上,说我富吧,我口袋里又没几个钱,说我懒吧,我又每天早出晚归的,我都不知道该说我什么好了......”
老实说,除了共鸣两个字,叶祈安也确实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了。
他上辈子就不说了,连续上了三十个小时的班,连轴转了大半天又去做了个长达十小时的手术,才出手术室就撑不住彻底倒下了,猝死前他最后的意识都还是病人的手术指征。
原身也是,刚进医院不久,急于证明自己,一手抓临床,一手抓科研,一手抓科室管理,一手抓实验指导,前头顶着个科室副主任的职称,后头还背着一个大学教授的名号,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不是出没在医院就是潜伏在学校,寒窗苦读十年换来了继续寒窗苦读四十年。
或许这也算是个地狱笑话,原身苦读到一半也死了......
叶祈安没忍住叹了口气。
致死率这么高,还叫什么谋生手段,改名叫谋杀手段算了。
谢共秋掏出手机准备点个外卖,余光瞥了眼还在出神的叶祈安,问:“你还留医院吗?我点个外卖,一起?”
叶祈安回神,摇头道:“不了,晚点有事。”
“啥事啊?”
“同学聚会。”叶祈安道,“高中同学。”
叶祈安还是从原身的记忆里扒拉出来的这一段,原身本不想参与,但是得知高中班主任也会去后,原身还是点头同意了。
谢共秋恍然点头,咕哝道:“也是,当老师也辛苦,是该好好感谢感谢他们。”
话说到一半,谢共秋突然一停,倏地扭头看向叶祈安,问道:“你......你是不是还在A医大任职来着?”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叶祈安心下微凉,缓缓点了点头后道:“是啊。”
谢共秋的眸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令人动容的同情和怜惜。
“天哪,叶主任,医生和老师这俩要命的职业怎么都被你摊上了?”
“......”
叶祈安想反驳的。
但他思索了许久,发现他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反驳的点。
叶祈安欲言又止,半响后认命地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转过了脑袋。
3. 直男
叶祈安上辈子没正经带过学生,只带过规培生和实习生,工作量和精神压力尚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但他的“执教经验”也仅限于此了,并没有体验过指导研究生做实验写文章那种有如实质的痛苦。
他上辈子的同事就是医学院的副教授,手底下有十来个硕士生,每天不是做手术就是泡在办公室看他们的论文。
说真的,叶祈安觉得他那位同事是个抗压能力和精神面貌非常领先的人,不管是连做十几个小时手术还是不间断地值几十个小时班,都不见他脸上出现颓废抑郁的神色。
但一开始看学生的论文就不一样了。
叶祈安撞上过好几次那位同事在办公桌前抓耳挠腮,满脸困惑不解和匪夷所思,像是看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荒唐文字。
有他同事的前车之鉴,他怎么也不会觉得当老师会是一个轻松的工作,尤其是和医生这份职业加在一起,完全就是地狱体验叠buff。
确实要命......
叶祈安没敢细想,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离开医院开车驶向聚餐地。
聚餐地是A市最具代表性的一家酒店旗下的餐厅。
酒店离圣莱不远,叶祈安刚下高架,没过多久就看见了酒店硕大显眼的标识。
叶祈安驶进环形车道,绕过了酒店前庭正中央的艺术雕塑,在正厅大门前停了下来。
酒店门童躬身微笑着欢迎叶祈安的光临,在接过车钥匙后便礼貌且专业地去帮叶祈安停车。
叶祈安抬眼打量了一下酒店的环境。
酒店高奢雅致,整体风格以现代简约为主,挑高天花板搭配着落地窗,整个大厅被自然光铺满,充满着通透高级感。
不说整体构造,就连酒店大厅内部的小装饰都完全遵循着绝对对称的原则。
感觉这酒店老板的强迫症应该不轻......
叶祈安收回目光。
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叶祈安进入了包厢。
人还没有完全来齐,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聊天吹嘘,包厢里充斥着酒味。
叶祈安皱了皱眉,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打算按照礼节先和班主任打个招呼。
还没等叶祈安找到目标,一个男声就突兀地在嘈乱的包厢里冒出了头。
“哟,这是谁来了?”男人一口把酒杯里的酒咽下,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叶祈安,瞅了好几眼后才故作恍然道,“叶祈安吧?”
男人的声音太大,包厢安静了一瞬,然后众人的目光纷纷扫了过来。
“不记得我了?也是,都十来年没见了吧?”男人起身靠近,在路过桌子时捡了个干净杯子,往里面倒了杯酒,然后径直朝叶祈安走去,笑道:“你混的不错啊,听说都当上副主任了?”
叶祈安眉梢扬了扬,见男人给他递酒,婉拒道:“不好意思,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男人一怔,笑道:“咱们难得见一面,给点面子呗,叶主任?”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凑了过来,似乎都对当年稳居年级第一的叶祈安的现状挺好奇的。
“抱歉,我喝不了。”叶祈安没把男人话里的威胁当回事,直言道。
男人的脸色一沉,但碍于周围人多,只得故作不在意地打哈哈,嘟囔几句就和旁边的人聊开了。
几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在叶祈安身边围了一圈,一边喝酒一边侃大山,总是超绝经意地显露一下自己的经济实力。
叶祈安一边敷衍一边继续搜寻目标,终于在一个位置看见了班主任陈鸣,便找了个由头退出包围圈,径直朝陈鸣走去。
叶祈安才刚靠近,陈鸣就如有所觉地抬了头,在看见叶祈安时一眼就认出来了。
“祈安?”陈鸣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惊喜,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叶祈安的手,紧紧地攥了好几下后才喃喃道,“好久不见了。”
“陈老师。”叶祈安也反握住了陈鸣的手,笑道:“是啊,得有十年了。”
陈鸣故作埋怨道:“你啊,这么多年一直在A市也不抽空来学校看看我。”
叶祈安从善如流地道歉:“我的错,以后一定常来看您。”
陈鸣是个很好的老师,敬业负责又真诚细心,对每一位学生都视如己出,毫不偏颇,对原身也很上心。
原身很感谢陈鸣,但这些年他也确实是很忙,硕博连读规培聘主治,把时间压榨到了极致,才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坐到了副主任的位置。
时间和精力对原身来说是非常宝贵和珍稀的东西。
只是获得了些东西,也终究需要舍弃一些。
陈鸣原本在这里干坐着还有些兴致缺缺,这会儿见叶祈安来了,也精神了不少,拉着叶祈安开始忆往昔,说上头了就动手倒起了酒。
叶祈安原本还想拒绝,但见陈鸣兴致盎然,不忍扫陈鸣的兴,便遂了他意,闷头喝了两杯。
不全是出于身体考虑,叶祈安是真不太能喝酒,才刚喝两杯就有了醉意,顶头的灯光也变得有些晃眼。
陈鸣对叶祈安说时间不早了,他准备回去了。
叶祈安用混沌的大脑拆解了一下陈鸣的话,反应了两秒才点头道:“我送您出去。”
陈鸣没有拒绝,在叶祈安的搀扶下站起身,和组织聚会的学生打了招呼,才一步一步挪向酒店大门。
叶祈安帮陈鸣叫好了车。
司机过来还要一阵子,叶祈安便在门口陪陈鸣站了一会儿。
夜晚的凉风一吹,酒意再次翻涌而上,脑神经像是被手拧了一把似的,搅得叶祈安有些头疼。
叶祈安闭眼缓了缓,勉强打起精神继续和陈鸣说话。
刚把陈鸣送上车后,叶祈安便转身进了大厅。
酒店大厅的中控空调不停过滤着新鲜空气,适宜的温度让叶祈安好受了一点,脑中海浪般翻腾的醉意也偃旗息鼓,缓缓平复了下来。
叶祈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深深呼了口气后才继续朝包厢走去。
包厢的门没有关紧,叶祈安听见了包厢里传出来的声音。
“叶祈安也是走运,混的竟然这么好。”
“我倒没想到他会去学医。”
“这有啥想不到的?他爸不就是医生吗?诶,你说他这么年轻就聘上副高有他爸的关系在吗?嗯?”
周围的人似乎都很认可男人的话,互相对视着哄笑了起来。
叶祈安本就不多兴致散了个彻底,一股子反感也从胃里返了上来,蛰伏的醉意也随之泛滥。
叶祈安看了眼包厢门,在群里发了条临时有事的消息便转身离开了餐厅。
叶祈安在门口拿出手机,准备叫个代驾,但才刚把手机解锁就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被风吹的一抽一抽地疼。
每一个小幅度的动作都像是直接弹在了紧绷的神经上,疼痛和昏沉充斥了叶祈安的整个头脑。
叶祈安往回走了几步,避免自己再吹到风,缓了缓头疼的劲儿后彻底妥协。
反正都已经在酒店里了,叶祈安也懒得折腾了,直接去前台办理了入住。
“先生,您的身份证件。”前台的服务人员态度很友善,微笑着向叶祈安索要身份证。
叶祈安从钱包里翻出身份证,递过去的同时,注意到前台侧边的电梯亮了一下。
另一位工作人员从电梯里走了过来,将一张硬纸卡递给前台人员后低声叮嘱了些什么。
叶祈安没有太听清,只隐约听到了“房号1111”和“转交”什么的。
1111?
叶祈安无意识地接收了这个信息,轻微地歪了下脑袋,目光也从落在桌面上的硬纸卡移到了工作人员递还过来的身份证和房卡上。
“久等了,先生。”工作人员伸手朝电梯的方向示意,“这边电梯上十一楼,祝您入住愉快。”
叶祈安颔首,也没仔细看房卡,连着身份证一起收进口袋后便进了电梯。
电梯在十一楼停了下来。
叶祈安的手指在房卡的沿边摩挲了几下,低声嘟囔了一句。
“1111......”
记忆点过于鲜明的房号像是楔子一样钉进了叶祈安的记忆,叶祈安没过多思考,就顺从着大脑的指示径直走到了1111号门口。
叶祈安从口袋里抽出房卡,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
机器响了两声。
叶祈安没分出心神仔细观察,另一只手按上把手,毫不费力地往前一推就将门打开了。
房间里的窗户都紧闭着,窗帘也严丝合缝地拉紧了,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茶几上的一盏装饰灯开着。
空调往外输送着凉气,叶祈安猝不及防地被冷风吹了个激灵,本就丧失思考能力的脑袋彻底放弃运转了,仅剩的脑细胞只提醒了叶祈安一件事。
——立刻脱衣服睡觉。
封今发誓他只是单纯且安分地坐在沙发上喝酒而已。
第二杯威士忌才刚倒进杯子里,还没等入口,封今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封今没有开房间里的灯,只凭着手边那盏散发着微弱光线的灯草草确认了一下来人的身份。
没见过,不认识。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封今皱了皱眉,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坐起来,但才支起腿,他就注意到那个陌生男人开始脱衣服了。
封今:“......?”
不是,哥们儿你?
来人穿着常规经典的西装三件套,浅碳色的西装外套非常修身,将他的腰线勾勒得过分分明,西装下面是一件黑色的手工衬衫,没有系领带,衬衫的领口足足开了三颗......
哦,不。
现在四颗了。
封今犹豫了一下,迟疑地开口阻拦道:“你是?”
担心突然出声吓到人,封今的声音不大,听见动静的叶祈安顿了一下,似乎就地思考了两秒。
封今也体贴地由着叶祈安思考。
空气安静了片刻,思考结束的叶祈安又继续脱衣服了。
封今:“......”
人机?
封今有点想笑,眼见着人要把衣服都脱完了,也顾不上吓不吓人了,正要开口问人是不是走错了,就见人衣服脱到一半,又莫名其妙地捧着刚脱下来的外套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走路一顿一顿的,没什么声响,连呼吸声都很微弱。
这下封今真有点害怕了。
还没等封今往后躲躲,那人似乎是不小心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下,然后噗地摔到了他身上。
封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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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酒也没拿住,洒了一大半出来,滴滴点点地溅在封今的手背上。
封今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浴袍,裸露在外的皮肤和叶祈安的贴在了一起,温热的皮肤触感才传进封今的交感神经,封今就蓦地感觉有只手扼住了他的气管,仿佛瞬间置身于苦春闷秋中,逼的他几乎喘不上气。
叶祈安身上还有酒味。
他手上也全是沾上了酒的黏腻感。
封今脊背有些发毛,也忘记了怎么呼吸,只是屏着气盯着还半坐在他身上的叶祈安。
封今感觉不太好,勉强闭了闭眼,窒息感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脑子也混沌了起来。
半压在身上的人似乎是往前挪了挪。
然后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被掐住的气管仿佛突然就被松开了一小截缝隙,给他留出了点喘息的余地。
封今稍微放松了一点,睁开眼看向叶祈安。
叶祈安没看他的脸,目光只是径直落在他......的胸口?
封今怔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了眼。
他的浴袍半敞着,内里的皮肤和朦胧的肌肉线条都暴露在空气和叶祈安的视野范围内。
封今沉默半响,虽然有点紧张,却也没冒然伸手把浴袍拢起来,又戒备地抬眼看向叶祈安。
叶祈安俯身靠近了一点,五官轮廓也逐渐从昏暗的阴影暴露在光线之下。
小部分身体接触已经是封今能忍的极限,眼见着叶祈安靠近,封今下意识伸手想推开,手里的酒杯轻微一晃,杯底的液体沿着杯壁滑动了一圈,封今的目光透过酒液坠进叶祈安的眸子中。
叶祈安的瞳仁在灯光的映射下折射着深浅不一的琥珀色,那是一种接近于兑冰的威士忌的颜色。
很难说为什么封今突然停下了动作,分出心神去注意了那双眼睛。
那只是一种感觉。
无关眼睛的形状亦或是睫毛的长度,就只是一种感觉,明亮通透又干净,流光溢彩,却也不像那种徒有其型,空无其情的漂亮的玻璃珠子,而是充满了神采和生机。
叶祈安眯了眯眼,似乎是轻微地歪了下头,看向封今胸膛的目光中蕴藏的情绪可以用欣赏或者羡慕形容。
过分直白的目光让封今有些不自在,他突感口干舌燥,脊背也隐约有些冒汗,只感觉刚才那个澡算是白洗了。
“你......”封今刚开口,就被自己干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囫囵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叶祈安回神,探究似地看了眼封今,目光又打转着往下扫视,然后似乎是保持这个半坐着的姿势累着了,不紧不慢地往后挪了挪,调整了一下坐姿。
被蹭到了关键部位的封今无言地闭了下眼,咬牙切齿道:“你先下去。”
叶祈安眉梢微扬,目光在封今身上扫荡了一圈,也不吭声,顺从地站了起来,垂眸思索了两秒,不紧不慢地将衬衫解开的几颗扣子一一扣回去。
封今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叶祈安细白修长的手指微屈着,指甲修得圆润规整,白皙的手指按在黑衬衫上,他扣衣扣的动作十分大方和坦然,但又莫名裹挟着几分令人血脉偾张的情色意味。
空气安静了下来,只余两人频率不齐地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你身体健康吗?”叶祈安终于出了声。
那把嗓子轻哑又朦胧,还带着一股子独特的柔软气息。
封今愣了一下,抬眼看了过去。
叶祈安停下了扣扣子的动作,正经而坦然地看着他,似乎刚才的问话只是一种出于礼貌的对他身体的关心。
但封今知道不是。
理智告诉封今不需要这么诚实,但是还没等理智的封今上线,他的嘴就已经快了脑子一步。
“嗯。”
叶祈安又问:“那你单身吗?”
封今感觉有根名为理智的线绑住了他,阻止他往悬崖底下跳。
......
然后他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嗯。”封今干巴巴地应声,顿了两秒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始自我拯救,“但我是直男。”
叶祈安眉梢微扬:“你是直男?”
“是的。”封今点头。
“你确定?”
“是的......”封今开始动摇。
“你是吗?”
封今也怀疑了起来。
“我......是吗?”
叶祈安哂笑了一声,径直看向浴室,礼貌询问道:“借你的浴室用一下?”
封今眨眨眼,瞅了叶祈安好几眼,才嗯了一声。
得到了允许的叶祈安进了浴室。
封今抽了张湿巾擦拭自己的手背,思绪陡然间一波三折。
首先,他有洁癖。
其次,他是直男,毋庸置疑的直男,他这么多年从来,从来,从来,没有任何gay的倾向……
思绪蓦地一顿,封今低头看了眼还精神抖擞的某个部位。
封今焦虑地站了起来。
封今额角隐约渗出了两滴冷汗。
封今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然后找到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掏出手机搜索。
——直男也会对男人起反应吗?
4. 算了,不管了
封今没搜出个所以然来,所有回答除了给他的直男观带了更深一层的摧残之外没有任何帮助。
有搜这个功夫还不如趁机搜搜教程。
不是。
他为什么要搜教程?
封今如临大敌地盯着手机看了许久,冷静下来后心平气和地搜起了教程。
太恶俗了。
封今一边唾弃自己,一边一目十行地扫读。
过了两分钟,封今把手机丢到一边,又坐回沙发开始思考了起来。
浴室的水声还没停。
封今回忆了一下浴室还有没有浴袍。
如果人洗完澡发现没衣服穿多尴尬,总不能又把脏衣服穿回去吧?
还有内裤。
封今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叶祈安把脱下来的内裤又穿回去的场景。
封今:“......”
不行。
他就算没有洁癖也接受不了。
封今又站了起来,在衣柜里翻出了一条干净的一次性内裤,在原地纠结了两秒钟,卫生意识还是击败了一切。
封今敲了两下浴室的门。
“诶,你要不要内裤?”
顿了一下,封今又补充了一句。
“干净的。”
半响,浴室的门从里面往外推开了一小条缝隙。
封今有些别扭地盯了那条缝几秒,然后用手捏着那包一次性内裤往缝隙里塞。
叶祈安垂眸看了眼,眼珠轻微地颤了颤,伸手去拿。
叶祈安的手指落下的位置很微妙,介于包装和封今的指腹相贴的地方,在攥住包装袋的同时,指尖也不动声色地在封今的手指侧面蹭了一下。
察觉到异样的封今僵硬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自己还不容乐观的某个部位。
他是直男,他是直男,他是直男。
封今闭眼提醒自己。
还没等封今把手抽回来,叶祈安的手就已经略过了包装袋,直接扣住了封今的手腕,然后一把将封今拉了进来,“嘭”地一声压在了浴室门上。
浴室的白炽灯光高高照落,白雾般的茫茫水汽扑朔而来。
脱掉了衣服,叶祈安身上的酒味彻底被沐浴露的气味挤散了,皮肤上只残留着佛手柑的香味,混杂着那股淡淡的,却不令人反感的消毒水味。
叶祈安似乎被热气逼得有些头疼,闭着眼睛,细长的睫毛湿润却依旧卷翘,脸颊及耳后还泛着潮红,五官在玻璃墙生硬的反光中显得概略而又带着几分艳色。
他就那么看着他。
封今感觉胸腔似乎燃上一簇团状的火焰,在中枢神经来回灼烧,烧到内里都开始发酥,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慢了起来。
他应该也醉了。
封今反手掐住了叶祈安的手腕,俯身开始亲吻对方潮湿的头发,柔软的耳垂和红润的嘴唇。
叶祈安的口腔里还残留着酒味,不知道是什么酒,在触及舌头的时候那股甜香便瞬间溢满了整个口腔,不是果汁那种寡淡腻味的甜,更像是清新而爽口的,并不灼热,像是置身于温暖的温泉当中。
不对,他是直......
还没等封今再次警告自己,在发觉叶祈安回吻的瞬间,封今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彻底断了。
算了。
不管了。
·
爽确实是挺爽的。
但也是真的痛。
叶祈安的生物钟准时响起。
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叶祈安伸手按了按宿醉后抽痛的太阳穴,用手肘将自己撑了起来。
床上的另一个人还沉浸在睡眠中。
头疼渐弱,其他部位的疼痛也接二连三地显现了出来,最突出和无法忽视的疼就是下面。
叶祈安扭头看了眼旁边的人。
对方有张非常出众的脸,五官凌厉深刻,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而精致,每一处都生的恰到好处,是一张看过就很难再忘记的脸。
比起脸,叶祈安觉得对方的身材要更惹人注意一点。
最起码对他来说。
封今睡姿不错,安安静静地陷在床垫里,薄被下是鼓起的胸肌,沿着薄被陷下的宽肩窄腰的肌肉线条,每一块肌肉都匀称而紧实,线条的起伏以及轮廓投射的阴影似乎都是被规范度量过的。
那是叶祈安羡慕的终其锻炼也比不上的厚实肌群。
叶祈安看了半响,又没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和腹部,忽略掉了所有的吻痕和咬印,直接看向了肌体本质。
健身还是需要提上日程了。
叶祈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有条不紊地穿上衣服,将最后一颗扣子扣上后,叶祈安捡起了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想了想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将所有现金抽出来放在茶几上。
完成了后置动作,叶祈安没再逗留,推门离开了房间。
叶祈安在门口脚步微滞了一下,迟疑片刻后还是低头从口袋里翻出了房卡。
房卡上是一串四位数字。
——1110
叶祈安:“......”
噢。
办理了退房手续,叶祈安先去了趟圣莱,踩着点到了医院后便开始了查房动作,外科查房快,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叶祈安就查完了房。
忙碌之余,叶祈安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表,除去在医院里的日常任务之外,他下午还要去趟A医大。
也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见一见这本小说的主角攻受。
叶祈安从穿过来起就一直待在圣莱熟悉工作和“这个时代”的医疗情况和水平,抽不出时间去A医大体验自己的第二份职业,但毕竟原身对医学院教授的身份也很上心,叶祈安在适应过后也终于抽出了空开了个组会。
他手下的研究生不多,叶祈安在原身的手机里找到了微信群,通知了一声后顺便找了个学生去预约教室。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叶祈安不想出太多差错,在开车驶向A医大的途中迅速地在心中打了个腹稿。
关于他的个人背景,研究方向,以及未来团队成员的分工等等。
叶祈安没有带过研究生,但没经验是一回事,负责任是另一回事,没带过并不代表叶祈安就会这么凑合过去。
他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就一条,医德得有吧。
尤其是那俩恋爱脑。
叶祈安虽然没有把原文全部看完,但前文中的一个情节让他印象很深刻。
一个出车祸的伤者血都流一地了,那俩还处于久别重逢的深情拥抱当中。
那伤者像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
就差加一句流的血都是爱你的形状了。
叶祈安颇受震撼,但该说不说,那种震撼在某种程度上促动了叶祈安在这个小说世界里生活下去。
他是真想亲眼看看那俩主角是何方神圣。
叶祈安到教室的时候刚好踩中了他指定的时间点。
他的几位学生都按时到了,毕竟是和导师的第一次见面,所有人都想在导师心里留下个好印象。
只是......
叶祈安环视了一圈。
少了一个。
叶祈安的目光在来了的研究生中转了几圈,最后落在了一个面上表情明显有些焦虑的男生脸上。
接收到了叶祈安注目的许觅清头皮有些发麻,死死埋着脑袋不敢和叶祈安对视,放在桌下的手不停地摆弄着手机。
【许觅清】:你人呢?
【许觅清】:赶紧的,快点,老师都来了。
叶祈安意味深长地盯了许觅清半响,也没想着等缺席的人来再开始会议,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直接开始了自我介绍。
许觅清有些紧张地抖了抖腿,正要再发条消息催闻折时,旁边的凳子突然嘭地响了一声。
“我靠,累死我了。”闻折一屁股坐了下来,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用手肘撞了撞许觅清的胳膊,道,“给我喝口水。”
许觅清不悦地啧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讲台上的叶祈安,一边把水递过去一边抱怨道:“你上哪儿去了?”
“找我舅借了个车。”闻折往嘴里咕噜咕噜地灌水,咽下去后才笑嘻嘻对许觅清道,“等结束我骑车带你去兜风。”
许觅清没忍住抿唇笑了下。
闻折把手肘搭在桌面上,往前倾身看了眼叶祈安,嘟囔道:“他讲啥玩意呢?是中文吗?”
“他脸可真臭。”闻折又端详了两秒后,评价道,“当时你怎么想着选他当导师的?”
许觅清沉默两秒,道:“我觉得他长得面善。”
闻折表情古怪地看向许觅清。
“这面善?你看见他刚才看咱俩的眼神了吗?像在看阿米巴原虫自由活动一样无喜无悲。”
许觅清按住闻折,压低嗓音道:“小点声,你疯了吗?”
叶祈安第八次被迫看向那个角落,这次这俩终于不是一个脸上写着痴,另一个写着呆了,而是直接纠缠一块儿去了。
叶祈安介绍的语句顿了一下。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宽容一点。
叶祈安做了几下腹式呼吸,让自己的心境平和下来。
叶祈安没占用太多时间,和每位学生都简单认识了一遍后就结束了会议。
刚宣布会议结束,那俩小孩就马不停蹄地跑了。
叶祈安看了眼两人的背影,放了彼此一马,确认没有别的事情后便离开了学校。
他上午的计划并不是心血来潮。
健身之事迫在眉睫。
他从酒店导航回医院的时候留意了一下,酒店附近有一家口碑还不错的健身房,设备比较专业和高端,因为收费比较高,所以人流量少,注册会员也需要接受严格审核,整体来说十分安全正规。
叶祈安感觉这个健身房各个角度都比较符合他的要求,便决定抽空去那实地考察一下。
正值下班高峰期,下高架的出口又有交警查酒驾,从高架往下的一整条路都堵的不成样子。
叶祈安不自觉地用手指敲着方向盘,目光遥遥地望向前方,时不时踩上一脚油门往前顺利地驶上一段。
通过了酒驾检查,再次踩下油门的时候,叶祈安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辆红色轿跑。
轿跑已经下了高架,开的有些莽撞,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似是故意玩乐一样。
叶祈安蹙了下眉,余光瞥见一辆机车从自己身边飞速驶过。
机车上坐着两个人,身形都有些单薄,看起来像是两个年纪不大的男生。
车速太快,叶祈安没有看得太清,只有一瞬间的念头闪过。
有点眼熟。
叶祈安思忖了半响,还是跟了上去。
闻折不耐地啧了一声,隔着头盔狠狠瞪了眼斜前方的红色轿跑。
“艹,真是有病。”
许觅清有些担忧地拉了拉闻折的衣角,道:“你慢点骑,别招惹他。”
“我哪招惹他了?是他一直在别我。”闻折面色不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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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出于安全考虑,闻折还是降低了速度,和前面的车拉远了点距离。
红色轿跑的主人似乎是注意到了闻折的让步,也故意放慢了速度,在几近和机车平行时突然往斜前方冲了一下。
变速太快,饶是闻折有提防也躲闪不及,下意识地往右转动龙头,伴随着轮胎和地面摩擦出的一阵连续而尖锐的噪音,机车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眼见车尾要砸到许觅清,闻折拼命地撑起身体,用右腿替许觅清挡了一下。
“嘶——啊。”闻折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白了个彻底,额头也注泉般地疯狂往外冒着冷汗。
“闻折?”许觅清也慌了,不顾身上的疼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看闻折苍白的脸还是看他血迹斑斑的小腿。
“你没事吧?”闻折缓过了劲,没顾上自己,下意识地询问许觅清有没有受伤,目光飞快地在许觅清身上逡巡。
“我,我没事,你......”
许觅清感觉眼眶都有些发热,伸手想看看闻折腿上的伤,但才刚探出手,旁边就传来了一个冷淡的嗓音。
“别碰他。”
许觅清抬头看过去,印入眼帘的是叶祈安面无表情的脸。
“叶老师?”许觅清眼泪汪汪地开口。
叶祈安居高临下地看向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的两人,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开始替他的两位学生处理事故。
叶祈安叫了救护车,又给交警打电话。
“红色轿跑,车牌号A-22938,恶意别车。”叶祈安道,“从环城高架下去的,朝南盛路走了。”
叶祈安话音刚落,躺着的两人都抬眼看了过来。
叶祈安没理他们,又垂眸看着手机,似乎在处理什么事务。
闻折苦中作乐地对许觅清说:“他记性还挺好。”
“他......”许觅清卡了一下,“感觉看我们不是很爽的样子。”
闻折的喉咙咕哝了两下,一时无言。
两人像是孤苦无依的小可怜似的互相支撑着,明明都是伤员,但是有个脸臭得跟活阎王似的亲老师在前边,愣是不敢哭嚎喊疼一句,连呻吟喘气声都堵在了嗓子眼。
就这么毫无尊严和人身自主权地被送上了救护车。
以为就此逃出了叶祈安的魔爪,许觅清终于忍不住在眼里翻滚的眼泪了,伸手抓住了闻折的手,低声道:“你痛不痛啊?天哪,你疯了吧,替我挡什么啊?”
闻折笑了一声,忍痛反手扣住了许觅清的手,故作轻松道:“我没事,倒是你,刚才都没仔细看,你有哪受伤了吗?”
许觅清咬唇拼命地摇头,伸手按着闻折抚在他脸上的手,一脸感动地和闻折对视,救护车里充满了旖旎的氛围,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人,连有人上车都毫无察觉。
叶祈安狐疑警惕地打量了一圈车里环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感觉好像从哪儿响起了BGM。
暧昧渐浓,许觅清不由自主地俯下了身,闻折的目光也落在了许觅清的嘴唇上,叶祈安冷眼看了半响,然后突然开口道:“诶,你。”
许觅清和闻折的动作一僵,像见了鬼似的同步把脑袋转向叶祈安。
“我,我?”许觅清呆滞地指了指自己。
叶祈安抬了下下巴默认。
“为什么股骨骨折容易导致脂肪栓塞?”叶祈安凉飕飕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许觅清一脸懵逼地眨眼,恍惚地张了下嘴。
不是。
怎么突然提起问了?
他以前的老师好歹还会预告一句“接下来叫个同学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或者“any volunteer?”
这上来就问?
都没有前摇的吗?
许觅清大脑一片空白,别说答案了,他连叶祈安刚才的问题都忘记了。
叶祈安挑眉,问:“不知道?”
许觅清心虚低头。
“你说。”叶祈安扭头看向闻折。
静如鹌鹑,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闻折:“......”
闻折哽了一下,在叶祈安审判的注视下,感觉腿都不疼了。
头疼。
心脏也疼。
闻折求救似地看向许觅清。
许觅清残忍地回避了他的眼神。
闻折缓缓转了回来,偷偷觑了叶祈安好几眼,嘴硬道:“其实我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叶祈安冷笑:“但是死活不出。”
闻折又是一噎。
车上哪还有一点谈恋爱的氛围,气氛凝重得像是自己已经意识到自己考差了,但是别人不知道,本以为可以偷偷藏匿此消息,结果下一秒就见班主任拿着成绩单开始一个一个当众报成绩。
叶祈安皱眉,“你们不会连教科书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吧?”
许觅清无言以对,脸皮一阵一阵地发烫。
闻折倒是脸皮够厚,垂死挣扎地激情发言:“谁说的,我记得,连里面的内容我都还记得。”
叶祈安睨了他一眼,道:“是吗?那你说说。”
闻折似乎没想到叶祈安还真会追问,脑子都快转冒烟了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嘴唇嗫喏了两下,才硬着头皮小声道:“第,第一章,骨折的定义?”
“......”
叶祈安心死地闭眼。
他好像已经看到他在教育界声名狼藉的未来了。
5. 特殊服务
叶祈安的表情太凝重,虽然不再提问了,但闻折和许觅清依旧心有余悸,战战兢兢地死盯着叶祈安。
叶祈安懒得吭声,出于人道主义,加之看在受伤的都是他的亲学生的份上亲自陪他们去了趟医院。
不过他原定的计划又得被迫搁置了。
而且车还停在路边,他待会儿还得想办法过去拿车。
麻烦。
叶祈安眉眼又冷了几分,冻得两个麻烦鬼不敢动弹,气都不带喘的,生怕一不小心唤醒了叶祈安的“恶念”,然后剩下的路程都要在叶祈安的魔鬼提问中度过。
闻折有点心酸地抿了抿下唇,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许觅清。
本来腿就疼,还指望着许觅清在路上能好好安慰他,结果......
该死,“老师”这种生物真是他的一生之敌。
闻折没忍住偷偷瞪了叶祈安一眼。
叶祈安敏锐地看了过来。
闻折瞬间收起了自己的怨念表情,故作轻松地吹起了口哨,像是看见了什么奇景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车顶看。
叶祈安问:“被撞了很开心?”
还吹起口哨了。
闻折立刻闭嘴,彻底不出声了。
好在圣莱离事故点很近,闻折和许觅清如坐针毡了小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闻折冲许觅清使了个眼色。
许觅清get到了闻折的意思,有些纠结地看了叶祈安几眼,挣扎了许久才硬着头皮道:“叶老师。”
叶祈安:“怎么?”
“我陪闻折去就行。”许觅清结结巴巴地意欲赶人,“您有事的话可以先......”
品出许觅清意图的叶祈安微微一笑,亲切打断道:“我没事。”
许觅清:“......”
许觅清没胆子再赶第二次,闻折恨铁不成钢地瞅了许觅清一眼,但也不敢反抗,由着叶祈安陪他们一起进了医院。
叶祈安很负责,加上或许是赶时间,行动力也极强,挂号和医生沟通,把人送进影像拍片一气呵成,然后顶着闻折和许觅清惊恐的表情,从贾源手里接过了片子。
“右腿胫骨有点骨裂。”贾源冲叶祈安道,“小腿软组织挫伤,他这是遇啥事了?”
“车祸。”叶祈安一边答一边垂眸看片子,突然抬头看了眼闻折。
以为又要被抽查的闻折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他们是......”贾源似乎是感受到了闻折扑面而来的对叶祈安的恐惧,迟疑地看向叶祈安。
叶祈安道:“我的学生。”
“噢,难怪。”贾源乐了,“研究生啊?那是不是得来咱医院规培?”
贾源的话音刚落,在旁边假装哑巴的闻折和许觅清都看了过来。
叶祈安点头道:“是,顺利的话应该再过半个月就集中送过来了。”
这下俩人呆滞的目光又移到叶祈安身上了。
叶祈安习以为常地无视了痴呆光线攻击,见闻折的问题不大,尽了自己作为闻折“长辈”的最后一点责任,和贾源沟通好治疗事宜后便先离开了。
叶祈安回了趟科室,他刚在路上收到科里的信息,一个文件需要他签字审批一下。
其实明天来签也行,但是来都来了。
叶祈安刚把文件审批完,迎头就撞上了谢共秋......和另一位男医生。
“叶主任,你不是去学校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谢共秋已经脱掉了白大褂,双手插着兜,一脸疑惑地看着叶祈安。
另一个男医生也看了过来,目光在叶祈安脸上转了几圈,吊儿郎当地拉长了腔调喊道:“叶主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尾音拉的太长,叶祈安莫名听出了几分不情不愿的意味。
叶祈安看了男医生一眼,没吭声,只是小幅度地颔了下首,权当做打招呼了。
“路上遇上点事。”叶祈安对谢共秋道。
谢共秋歪头:“嗯?怎么了?”
叶祈安随口解释了一句。
“路上碰到起车祸,受伤的是我学生。”
谢共秋瞪大了眼睛,“啊?他人没事吧?”
叶祈安思忖两秒,道:“微瑕,九成新吧。”
“噗。”
谢共秋笑出声,连一直冷眼旁观的谭存也没忍住弯了下唇。
“你准备回家了?”叶祈安看了眼谢共秋的衣服。
“是啊,咋了?”谢共秋扫视了叶祈安一圈,聪明地猜到了缘由,直接问,“要我捎你一程?”
“你往哪边走?”
“西边。”
叶祈安回忆了一下路,轻笑了一声,道:“那要麻烦你了。”
谢共秋笑嘻嘻地搭上叶祈安的肩膀,“那有啥,跟哥走吧。”
“老谭,走了啊。”谢共秋冲谭存敬了个潦草的礼,拉着叶祈安往地下车库走。
“你学生微瑕是瑕哪儿了?”谢共秋关心道。
叶祈安:“右腿,有点骨裂。”
“哎哟,这倒霉孩子。”谢共秋嘟囔,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诶,他们都得来规培的吧?印象中往年都是这段时间过来。”
谢共秋是圣莱的“老”医生了,对规培制度简直了如指掌。
叶祈安点头说是。
“那感情好。”谢共秋美滋滋地搓搓手,“正好咱科室缺人干活,希望多分几个人过来,要是你学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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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好?”
谢共秋已经开始美美畅想了起来。
“给我分个规培生,以后就有人帮我写病历了。”
“写病历不是你的工作吗?”叶祈安睨了谢共秋一眼,问:“他们帮你写,那你的工资分给他们吗?”
谢共秋眨眼,心虚挠头道:“额,如果他们需要的话?”
“有钱谁会不要?”叶祈安扭头冲谢共秋弯唇笑,“我可不会让我的学生给人白干活。”
谢共秋愣愣地看了叶祈安半响,咕哝道:“你这话要是被他们听到可得感动死了。”
叶祈安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理论上不白干活的闻折现阶段也干不了活,身残志坚地挺着条断腿住进了医院,许觅清死活不愿意走,非要留在医院陪闻折,闻折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跑上跑下地忙活住院的事。
病房里目前就住了闻折一个人,许觅清一离开,孤苦伶仃的闻折只能干躺在床上发呆,在听见许觅清回来的动静时立刻睁着双狗狗眼看了过去。
“你回来了。”闻折目不转睛地看着许觅清拿着一沓单子靠近。
许觅清有些好笑地觑了闻折一眼,调侃道:“还说让我回家,我才刚走多久,你就这副死样子。”
闻折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你垫了多少钱?把截图发给我一下。”
许觅清抿唇想了想,道:“不用了,要不是你......”
“哎呀。”闻折催促道,“赶紧给我,快点快点,我又没说是我出,我找我舅给我报销。”
许觅清疑惑地看闻折,见闻折一脸坚持,纠结了半天还是暂且先发了一张截图给闻折。
闻折瞅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把图转发出去了。
以为自己被当成了某种特殊服务的封今第八百次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那几张纸币。
放下纸币,封今冷静地思考了一下。
原来他只值三百块啊。
封今有些不甘心地瞪着桌上的三张纸币,纠结半响,第八百零一次拿了起来,还没等开始数,手机就响了两声。
封今不耐地啧了一声,掏出手机看了眼。
【闻折】:图片.jpg
【闻折】:舅,这是我拍片的钱。扭捏/
封今都懒得点开图片,匆匆瞥了眼消息后就敷衍按了几下键盘。
【封今】:别拍了,你值得被爱。
对面安静了下来。
封今见把人打发了,虽然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还是没理会,正要把手机丢到一边时,手机又接连响了好几声。
【闻折】:?
【闻折】:封今你有病吧?
【闻折】:我拍的核磁共振!
6. 激情出柜
封今说是说比闻折高了一个辈分,但是算年纪,也才比闻折大六岁而已,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是从小一起长大,闻折在封今面前多数时候也比较没心没肺。
但是一切都建立在封今心情好或者没有触及底线的时候。
毕竟封今掌握着闻折的经济命脉,闻折还没胆子真惹封今生气。
许是出于愧疚和尴尬,封今没多想,直接就把钱转给闻折了,还多转了不少。
闻折美滋滋地收下,然后得意地冲许觅清晃了晃手机,嬉皮笑脸道:“喏,到手了。”
许觅清眼睛好,一个不小心就把前面的消息看了个全,表情蓦地有些一言难尽,唇角抽动了两下,还是没忍住问:“这就是你舅舅?”
闻折平时没少提“舅舅”两个字。
但也就是个称呼而已,许觅清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但是完全不知道“舅舅”这个身份后面是什么样的人。
只知道平时闻折的生活费都是这个舅舅在负担,生活中的额外支出,闻折也老是去找舅舅报销。
比如这次也是。
不管怎么说,这个舅舅的经济实力应该不会太差。
闻折眯了眯眼,警惕道:“嗯,咋了?你对他感兴趣?”
许觅清:“......你不要草木皆兵。”
“哼,感兴趣也没用。”闻折当作没听见许觅清的话,絮絮叨叨道,“他是直男,你要允许这个世界上有直男的存在。”
许觅清无语地看了闻折一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他就给你转个钱?不会来看你吗?”
闻折撇撇嘴,看了眼手机后戚戚然道:“我倒不希望他来。”
许觅清疑惑:“为什么?”
“那车就是借的他的。”闻折愁云惨淡,“他如果真来了,铁定不是来看我的,必然是来找我算账的。”
许觅清:“......”
好独特的舅甥关系。
封今还算得上是个有点人性的人,见自家外甥是真受伤了,虽然闻折百般阻拦,但封今还是去了趟医院。
病房没有空余的床,许觅清愣是在椅子上硬坐了一晚上,一大早就醒了,捂着发酸的脖子站起身。
闻折也没睡好,许觅清才刚起身,微小的动静就把闻折吵醒了。
“我吵到你了?”许觅清有些抱歉地看向闻折,轻声问,“你要再睡会儿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到了睡这个字,闻折都还没回答,许觅清自己就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哈欠开始出现人传人现象。
闻折也打了一个,两个人你一个我一个打了好几个来回,最后都泪眼朦胧地闭上了眼。
两人的眼皮才刚合上,病房门就突然被敲响了。
闻折倏地睁开了眼,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许觅清,然后两人一起看向大门。
病房门被推开,率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小截黑色风衣的衣角,随着来人的脚步翻卷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弧度,最后垂坠在脚踝边。
闻折和许觅清没吭声,默默地看着来人径直踏进病房,那人身量很高,身形挺拔悍利,单手插着兜,风衣下的丝质衬衫也随着动作漏出来了一点,高级定制的西装裤完美地包裹着长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矜贵的阔佬味。
阔佬看都没看病床上的闻折和床边的许觅清,只是蹙着眉紧盯着窗户,啧了一声后道:“这什么病房?这么黑?怎么不开灯?”
闻折无言地盯着来人,和表情复杂的许觅清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吐了口气后道:“......你先把墨镜摘了再说话。”
封今安静了一会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几秒后,封今若无其事地摘掉了墨镜,将墨镜随意地挂在了衣领上,而后才转身朝向闻折,眉梢一扬,问:“怎么回事?你腿断了?”
闻折不忍直视地看着封今,真诚发问:“你还知道我腿断了啊?”
封今坦然:“不然我来干嘛?”
“来走秀的呗。”闻折翻了个白眼,“你这哪是来探病的行头。”
封今无所谓地耸肩,“不好意思,这是我最低调的一套了。”
闻折:“......”
许觅清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凑在闻折耳边低声问道:“这就是你舅舅?”
闻折一脸麻木:“我能说不是吗?”
“没事。”许觅清安慰道:“至少他长得帅呢。”
说罢,许觅清又看了封今一眼,补充道:“身材也好。”
闻折瞪了过去,“你又感兴趣了?”
“哎呦,我知道他是直男。”许觅清无奈道,“我就是这么一说,描述一下客观事实而已。”
闻折愤愤扭头,半响后还是气不过,又道:“你不觉得我比我舅长得更帅吗?”
许觅清疑惑歪头:“这是憋笑挑战吗?”
闻折:“......”
几分钟的功夫,封今就又把墨镜戴上了,隔着层镜片打量着这俩旁若无人的小情侣,若有所思道:“你俩是......”
“在一起了。”闻折毫不犹豫地承认道。
封今虽然看上去不太着调的样子,但毕竟是“长辈”,这么突然地就出柜了,许觅清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攥住了衣角,被闻折注意到后,手指被强硬地扣进了闻折掌心。
“哦。”封今淡定点头,又道,“我车呢?”
话题转移的太快,还沉浸在激情出柜的两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了好半响,闻折才干巴巴道:“额,就一个哦?”
封今纳闷:“那还要什么?给你发个红包庆祝?”
闻折腼腆一笑:“你要是非想给的话......”
“不想。”封今冷漠拒绝,“你把我车摔成那样,我没让你赔也是看在你残了的腿的份上。”
许觅清弱弱纠正:“没残,就是骨裂而已。”
封今觑了许觅清一眼,又继续问闻折:“你需要办个残疾证吗?”
“没残。”闻折瞪了封今一眼,“我办什么残疾证?”
封今故作意外:“我是说你脑残,你脑子没摔坏吗?不然去神外找个大夫仔细看看?”
闻折:“......”
许觅清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要上厕所!”说不过封今,又不想在许觅清面前丢面子,闻折紧急采取机动措施。
——尿遁。
“你一晚上没睡,上床眯会儿。”闻折扭头看许觅清,没等人回话,就可怜巴巴冲封今道,“舅,上厕所。”
封今一脸被恶心到了的样子,双手抱胸道:“病房的厕所不让上?”
“我怕吵到他。”闻折坐了起来,一本正经道。
“你上厕所动静能有那么大?”封今质疑。
闻折脸一红,恼怒道:“赶紧的,你还是不是我亲舅舅了?”
封今盯了闻折半响,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我是让你搀着我。”勉强挪出病房,闻折扭头看了眼自己肩膀上被拎出一个小角的衣服,又看了眼一脸嫌弃的封今,“你这是在糊弄谁呢?”
封今淡然开口:“感觉你昨天没洗澡。”
闻折发疯:“我腿断了怎么洗?”
“我还愿意碰你算我对你好了,别不识好歹。”
闻折:“......”
Fine。
幸好他只是骨裂,不是彻底断了。
“你要去哪儿上?”封今问。
闻折想了想,“去七楼上。”
封今看了眼电梯墙壁上的各个科室的位置提醒,眉梢微动,认真发问:“你脑子真的没事吗?要不再拍个片?我给你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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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折懒得搭理封今,自食其力地挪进了电梯,按下了七楼的按键。
厕所在哪都能上,闻折倒是不挑,只是想去神外看看而已。
他亲老师在的科室。
说不好奇一定是假的。
封今也没追问缘由,见闻折一定要去七楼,也就随着他去了,自欺欺人地伸出两根手指捏着闻折的衣服,“搀”着闻折出了电梯,径直往廊道尽头的洗手间走。
走廊右侧的护士站往前便是一个大会议室,见闻折一脸好奇地四处打量环境,封今也心血来潮地多看了几眼。
护士们都很忙,脚步匆匆,分不出心神去关注来“参观”的两人。
“让一下让一下。”于婷语速飞快,伸手拦了下挡到路的闻折,封今往旁边侧了点身,让闻折靠里面走。
待封今转过身,余光便瞥见一群白大褂从走廊的拐角转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高,体型匀称,眼神锐利精明,皱着眉背着手,步伐稳健而迅速,一边走一边偏头对旁边的医生说些什么。
旁边的医生......
封今微微一愣。
叶祈安穿着白大褂,内里枪烟蓝色衬衫和铁灰色西裤让他显得高挑挺拔,眉骨深刻而细致,眼睫微垂,神情冷淡,脊背挺直,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特别扎眼的英气。
叶祈安的脚步看上去不疾不徐,但却稳稳当当地保持着和前面的那位医生错开半个肩膀的距离。
“你看过片子了吗?”方新的眉心出现一个深深的“川”字。
叶祈安颔首,“嗯,他那个位置不太好。”
“何止不好,棘手啊。”方新摇摇头,叹气道。
方新说的没错,很棘手。
叶祈安今天刚到医院就拿到了这个患者的片子。
肿瘤长在脑干上,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加上整个肿瘤像是藤蔓一样缠着重要的神经和血管,手术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大出血。
关键是这个患者还是个只有六岁的男孩。
男孩的病情太危重,方新临时把所有的神外医生都组织起来,开场会来讨论出一个最佳的救治方案。
叶祈安也有些头疼,一边走一边和方新沟通,在即将到达会议室前,余光似是注意到了什么,侧首看了过去,恰巧和封今撞上目光。
叶祈安的脚步没停,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冷冷地斜睨了封今一眼,便继续跟上了方新,成为了第二个踏进会议室的人。
封今一动不动地看着叶祈安。
医院里各类机器的响声在封今脑中连接成了几道上下起伏的银线,汇聚成了一条颤抖的河,在叶祈安侧目看他的瞬间炸成一大片翻腾四溅的粼粼波光。
“舅?诶。”闻折推了推封今的胳膊,“封今?封今!”
闻折喊了好半天封今才回神。
“干嘛?”封今皱眉。
闻折一脸无语,“什么干嘛?你还记得我们是上来干嘛的吗?我都快拉出来了好吗?”
“那你拉吧,就在这拉。”封今冷漠开口,伸手掏出了响个不停的手机。
见封今接起了电话,原本还想回怼的闻折老实地闭上了嘴,一边安抚自己的膀胱,一边耐心地等封今打完电话。
“......行。”
“不用,我明天亲自去一趟。”
“嗯,好。”
封今总共都没说几句话,挂断电话后就转身准备走。
“我靠,你去哪儿啊?”闻折傻眼。
封今撂下了一句:“临时有事,先走了。”
“不是,那我咋办?”
封今脚步一顿,又转身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体贴交代道:“拉完记得把地擦干净,讲点卫生。”
闻折:“......”
7. 砸金币
还是那句话,封今是个有点人性的人,虽然自己因为有急事必须得走,但还是没把自家大外甥就这么丢在那儿。
没什么事是靠砸金币做不到的。
封今花了笔钱,在医院里边临时找了个护工,让他现在就去找闻折,帮人上个厕所就完成任务了。
这笔钱足够丰厚,工作任务还简单。
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合适的人选。
闻折对封今的怨念都没来得及消,刚身残志坚地往前挪一步,一个男护工就推着轮椅冲到了他面前。
别说,封今虽然走了,但是闻折的待遇还提高了。
闻折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下,由着护工推着他去厕所。
在途经会议室的时候,闻折没忍住扭头注视了半响。
他也注意到了刚才那一幕,老实说,没有受到震撼一定是假的,精英大夫们的动作皆是雷厉风行,步履稳健,看似一步一步踏在医院的地板上,但闻折却感觉他们更像是踏在患者的生命线上。
一条生命就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闻折没吃过什么苦,思想也单纯直接,他喜欢帅的东西,像封今的那辆改装机车他很喜欢,像刚才叶祈安冷漠相视的眼神和理智沉着的态度也很喜欢。
闻折蓦地对当医生这件事重新燃起了爱火。
太帅了。
闻折有些不舍地收回了看会议室的目光,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再想想之前叶祈安说的规培的事。
靠。
闻折哀怨地往后一躺。
这腿伤的真不是时候。
会议室里并没有闻折想象的那么“帅”。
数十位医生坐在会议桌前,神情严肃地研究那几张片子,观片灯前也站了好几位大夫,眉头紧蹙,面上皆是一副不乐观的表情。
“这个诊断的结果肯定是毛细胞星形细胞瘤。”方新举着片子一边看一边说道,“虽然是低度恶性,但是这个位置太危险了,手术......”
“手术的话,这个难度大啊。”谭存接话。
叶祈安沉吟半响,道:“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瘤体边界清晰的情况,全切的成功率也更大。”
方新点头,“是,所以说核心还是要以手术为主,尽可能地切除肿瘤。”
“难,难啊。”谢共秋摇头叹气,“孩子年纪也太小,颅骨厚度就4毫米,这和在豆腐上做手术有什么区别?”
“而且基底动脉穿支血管被包得太紧,术中大出血的风险很高。”
......
医生们开始了讨论,每个人都持不同的意见,又要考虑术中风险,又要考虑术后恢复的问题,吵了好几个来回都没讨论出个最佳策略。
方新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鼻梁,放下片子后扭头看向叶祈安,问:“你怎么想?”
叶祈安右手拿着片子,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上敲击,似是想到了什么,紧蹙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一点,思忖半响后才道:“我认为可以和肿瘤科那边商量一下,辅助靶向治疗,先把肿瘤体积缩小一点......”
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也是。”谢共秋道,“之后再精细切除。”
叶祈安点头:“是,但为保安全,我建议是不要全切,在第四脑室保留2毫米。”
谭存有些疑虑,道:“那这后遗症......”
叶祈安道:“肯定会存在一定的后遗症,但是孩子的神经可塑性强,在功能恢复上结果不会太差。”
方新又捡起片子看了起来,一言不发,抿着唇似乎在仔细考虑叶祈安的方案。
似乎都认为可行,医生们也不说话了,安静地等着方新做决定。
过了许久,方新才道:“今天先这样吧,过两天在和肿瘤科,放射科那边开个会讨论一下。”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是这话也基本上代表方新认可了叶祈安提出的方案。
方新作为科室主任,更是忙的脚不沾地,讨论一结束就立刻离开了会议室,谭存连忙跟上了方新,凑在方新身边低声说着些什么,见方新走了,其他医生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谢共秋没急着动身,留在会议室等叶祈安。
叶祈安瞅了一眼,问:“你等我?”
“你有事啊?”谢共秋疑惑。
“嗯。”叶祈安点头,“待会儿要去趟骨科。”
谢共秋遗憾:“还想和你一起拼杯咖啡的。”
“咖啡?”叶祈安这下犹豫了,想了想后继续道:“先点,我待会儿顺便带上来。”
外科佬离不开也拒绝不了的生活伴侣。
——咖啡因。
叶祈安上辈子也一直奉行着咖啡因定时投喂术,每隔四到五个小时就补充50-100mg的咖啡因,能很好地保持头脑清醒和维持一个好的精神状态。
“好嘞。”谢共秋立刻开始点外卖,嘴上不忘问道,“你去骨科干嘛?看你学生?”
叶祈安摇头,“之前不是有个坠楼的小孩儿吗?他那个情况没什么必要开颅,我去找贾源,和他沟通一下做外固定支架的事。”
谢共秋一顿,有些古怪地看了眼叶祈安,纠结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感觉你和我以为的不太一样。”
叶祈安扭头看谢共秋,迟疑道:“什么?”
“你没进圣莱前我就听说过你,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比较......激进的医生。”谢共秋斟酌了一下语句才道,“别这么看我,哎呦,你挺出名的好吧。”
医学界的竞争也很激烈,同行之间的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人的研究成果以及学历出身,所以大多数医生都拥有博士学位,除此之外就是临床经验了,任何著名的手术都能增加竞争力。
叶祈安毋庸置疑的是一个非常优秀且出众的医生。
谢共秋没少听过叶祈安的名字,也研究过叶祈安操刀的手术,年轻,天赋极佳,想法和手段激进,都是谢共秋在没认识叶祈安之前对他的印象。
但是和叶祈安接触之后,那个激进的标签倒有些存疑了。
“我就随口一说,挺好的,真的,你考虑的很全面,这是好事。”谢共秋又找补道。
叶祈安在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原身才进圣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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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同事之间也不熟悉......
许是感觉自己无意识地直接当人面说人家坏话了,谢共秋心虚地皱了皱鼻,忍痛道:“这杯咖啡我请你喝!”
叶祈安笑了,摇头道:“我请你吧。”
“No!”
“面包的回礼。”
“这么客气?”谢共秋挠了下脑袋。
叶祈安起身,没接这话,只是道:“外卖会送到哪个门?”
“西北门,保安亭那儿。”
叶祈安颔首表示知道了,冲大门抬了下下巴后道:“我到时候带上来。”
谢共秋腼腆龇牙:“辛苦辛苦。”
离开会议室后,叶祈安便坐电梯去了趟贾源的办公室,但是没找到人,找了个护士问了句,才得知贾源去开会了。
见叶祈安犹豫,护士又道:“不过已经开了有一会儿了,估计再过个十分钟左右就结束了。”
叶祈安点头道谢,想着来都来了,顺便去看看闻折也行。
虽然说他们半个小时才刚见了一面。
不只是闻折,还有那个男人。
前一天晚上才睡了一觉,叶祈安不至于睁眼就把人忘干净了。
叶祈安一边往病房走,一边没忍住开始琢磨。
闻折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怎么会这么凑巧。
这还能碰上第二面?
叶祈安按下心口的因为脱离掌控而产生的焦躁,在病房前停了下来,微顿,然后鬼使神差地抬头认真确定了一遍病床号。
好的。
没有问题。
叶祈安正要推门进去,目光就先一步透过门缝看见了里面的情况。
许觅清躺在病床上小寐,闻折站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盯着许觅清看,目光温柔而专注。
叶祈安的动作停了下来。
虽然叶祈安对原著中的各种离谱和狗血情节有些接受不能,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个主角之间的感情非常纯粹而真诚。
叶祈安多看了两眼,正好奇着这俩平时的相处方式是不是也那么偶像剧风,就见闻折突然弯下了腰。
叶祈安木着脸看。
最好别给他整出个什么偷吻的情节出来。
在叶祈安的注视下,闻折小心翼翼地伸手,把蜷着睡觉的许觅清轻轻展开了。
叶祈安:“......”
他把脑子也摔坏了吧?
许觅清睡觉浅,即使闻折把动作放的很轻,但许觅清还是惊醒了过来。
“怎么了?”许觅清一脸茫然地看着表情僵硬的闻折。
闻折尴尬地咧了下嘴。
还没等闻折想个理由糊弄许觅清,救场的人就先降临了。
叶祈安的指节随意地在门上敲了两下,而后在两人如出一辙的惊恐表情中淡定地走了进来。
许觅清精神恍惚,怀疑自己没有睡醒。
闻折目瞪口呆,弱弱地张了张嘴,“叶,叶老师。”
叶祈安面不改色地看了眼许觅清,又偏头在闻折受伤的腿上觑了一眼,问:“这位患者,你买的站票?”
8. “技术”审判
这是讽刺吧?
这一定是讽刺吧......
闻折和许觅清打了个激灵,互相对视了一眼,许觅清不假思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闻折也默契地一屁股坐了回去,安安稳稳地躺下后,才摆上一种无辜的表情看向叶祈安。
全部动作加起来不超过十秒钟。
叶祈安沉默地看完,并未发表看法,在许觅清小心翼翼地把椅子朝他的方向挪了挪时才摇头道:“不用,你坐吧,我待会儿就走。”
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叶祈安“恶念”骤起,眉梢微扬,故意问:“怎么?不欢迎我?”
“没有啊,哈哈。”闻折假笑,“我非常感动,真的,叶老师你人太好了,还专门来看我,能当你的学生简直......”
傻子都能听出这话多敷衍和虚假。
叶祈安没了听下去的兴致,打断道:“只是顺路来看看而已,不要误会。”
闻折一噎,似乎没想到叶祈安说话这么直接,挠了挠下颌后求救似的看许觅清。
还不待许觅清回个眼神,叶祈安就先一步问道:“你刚去七楼做什么?”
嗷。
还以为叶祈安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幸好他的理由还算正当......吧?
闻折小声道:“去上厕所。”
“病房的厕所不能上?”叶祈安狐疑。
闻折没忍住咕哝:“怎么和我舅说一样的话。”
连语气都一样。
叶祈安注意到了一个关键词,鬼使神差地问:“你舅舅?”
“啊?”闻折抬眼看叶祈安,纠结了一下后还是道,“刚在七楼你不是看到了吗?我旁边那个就是我舅舅。”
“亲的?”
“是啊。”闻折疑惑,“怎么了吗?”
倒不是闻折八卦,只是叶祈安给他的初印象就是那种雷厉风行,冷酷严肃到没什么人情味的人,按理来说应该没这么多好奇心的。
叶祈安垂了下眼,浅色的唇也抿了起来,长密齐顺的睫毛把大半的瞳仁都遮住了,闻折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出来,见叶祈安不说话,有些无措地扭头看许觅清。
许觅清也一脸茫然地回视。
在两人面面相觑间,叶祈安道:“没事。”
闻折眨了眨眼,见叶祈安没什么表情波动,迟疑了两秒,还是决定卖下舅舅,道:“额......叶老师你要是想了解他的话,我......”
叶祈安惊诧地看过来,不假思索道:“我为什么要了解他?”
见闻折哑口无言,尴尬地直眨眼,叶祈安面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笑意。
“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不用在意。”叶祈安低头看了眼时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闻折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然后似乎又觉得不太礼貌,补充道:“叶老师再见。”
许觅清也很有眼力见地送了叶祈安几步,直到目视着叶祈安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如释重负地回头看向闻折。
闻折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没骨头似地瘫在了床上。
“你舅舅不是和你一块儿去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许觅清问。
“哎呦。”闻折胡乱地扒了两下头发,无语道,“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对我舅那么感兴趣?”
许觅清无辜耸肩,“我是担心你。”
见闻折看他,许觅清蹙眉道:“你腿不是伤着吗?你舅就这么把你丢下自己走了?”
闻折见许觅清是在担心他,立刻眉开眼笑道:“没有没有,他找了个护工送我。”
“临时找的?这怎么找到的?”
闻折不解道:“砸钱就行啊。”
“......砸钱?”
“是啊,一般来说能靠砸钱解决的问题,对我舅来说都不是问题。”闻折理所当然。
许觅清唇角抽了抽,“这么有实力?”
闻折懒懒地举手垫在脑后,慢吞吞道:“我舅挺有钱的。”
“他干什么工作的?”
“他学金融的,大学的时候搞了点投资,毕业之后什么都做过,有一说一他蛮聪明的,干什么都一学就会,玩腻了就换。”闻折想了想又道,“哦,他爸妈......也就是我外公外婆也有钱。”
“你看外面那条路,就是我外公和政府合作修的。”
许觅清目瞪口呆,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闻折,结结巴巴道:“路,路?你家修的?”
闻折不以为然道:“是啊,他俩又很宠我舅,我舅小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想要辆山地车,他俩第二天就送了辆绑着缎带的兰博基尼给我舅。”
许觅清开始恍惚,嘴唇嗫喏了两下。
闻折好奇地屏息听了听。
“万恶的有钱人。”
闻折:“......”
“那你怎么......”许觅清斟酌了一下语句,“过的这么拮据,难不成你外公外婆对你妈.....”
许觅清没把话说的太直白。
闻折一下就听懂了许觅清的暗示,没忍住笑道:“没有,他俩对我妈也好,我妈结婚的时候他俩还送了十辆兰博基尼给她当车队呢,公司现在都是我妈在管。”
见许觅清目露意外,闻折解释道:“我舅就比我大六岁,他小学的时候我妈就已经开始接触公司的事务了,后来我外公年纪大了,就顺其自然地把公司交给我妈了。”
许觅清一时无言,一方面依旧觉得惊诧,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地感到困惑。
他和闻折认识好几年了,但他完全没意识到闻折是个有钱人,闻折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一个月拿着一两千的生活费,每天都和他一起吃食堂压马路,有点钱全拿去给他买礼物了,每次到月底就开始喝西北风。
这......
简直匪夷所思。
闻折看出了许觅清的疑惑,又道:“生活费是我舅给我,但我妈让我舅少给我点,就按照普通大学生的标准来。”
“我倒是问过我妈为什么。”闻折一脸迷惑地挠了挠下巴,“她说我小时候是个败家子,买东西喜欢买两份,用一份丢一份,但是说来奇怪,我一点印象都没,至今我都怀疑那是我妈忽悠我的。”
许觅清心情复杂地摸了摸闻折的狗头。
闻折误以为这是在安慰他,故作坚强和无所谓道:“没事,也够用了,我舅挺好的,啥钱都给我报销。”
“感觉是你舅在养你。”
“差不多吧,我爸妈工作太忙了,我舅比较自由,但也还好,我成年之后他也不怎么拘着我了,只要保证人还活着,没怎么掉血条就行。”闻折缩了缩脖子,“毕竟他还要向我妈报备。”
许觅清指了指闻折的腿,问:“你这算掉血条吗?”
闻折也顺势看了过去,诡异地沉默两秒,“算吧。”
许觅清眉心一跳。
“得。”闻折摆烂似的往后一仰,“把门开开吧,他铁定待会儿还要再来一趟。”
闻折言出法随,两人还没过多久二人时光,病房门就又被推开了。
封今都没进门,只是探进了半个身子,拿出手机对着床上躺着的闻折拍了几张照,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闻折,许觅清:“......”
许觅清轻轻:“报备?”
这么敷衍?
闻折释然道:“完蛋工作完蛋做嘛。”
封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工作虽然自由,但也绝对说不上清闲,在把照片发给封明,顺便附上了一两句闻折的情况后,封今就马不停蹄地朝地下停车场走。
在靠近电梯间的时候,等在电梯前的一个身影让封今的脚步驻足了一瞬。
叶祈安单手插兜,另一手拿着手机,垂眸专注地看着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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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间的光线要昏暗一些,将他的五官轮廓修饰的更加深邃,冰冷瓷砖上朦胧地映着他的倒影,低垂睫毛下的瞳仁是玛瑙般清透的棕色。
封今的脚步停滞下来,目光凝固在了叶祈安身上。
察觉到了陌生注视,叶祈安侧目看过来,聚焦的眼珠在四目相对的视线轨道上推移,蜻蜓点水地相触了一下后便迅速被收回了。
像不认识他似的。
封今没来由地生出些许烦躁和焦虑,心跳频率也莫名其妙地加快了一点,仿若一种焦躁的具象化体现。
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生出了某种层面上本不该有的联系,以至于他下意识会去观察叶祈安的眼神和行为,不受控制地掰碎了去琢磨里面的隐藏含义。
说到底这是不应该的。
他们只是睡过一觉而已,彼此连名字都不知道。
也不应该知道。
封今安抚了一下自己,心平气和地往前走了两步,敏锐地察觉到旁边的叶祈安又侧目扫了他一眼。
看就看呗,难道他会主动搭话吗?不可能。
封今轻嗤一声。
叶祈安又面无表情地低头看手机了。
靠。
凭什么把他当陌生人?
封今没忍住磨了磨后槽牙。
还有。
他怎么就只值三百块了?
憋了半响,封今还是没忍住,正要皱着眉质问时,叶祈安突然开口问:“你去几楼?”
才刚集聚的怨气瞬间就消散了。
封今缓缓眨眼,轻声细语道:“负一层。”
叶祈安帮封今按了下按键。
封今开始走神。
他人真好。
还帮他按电梯。
“前天的事不好意思。”叶祈安把手机收起来,主动道,“是我走错了房间。”
封今一愣,下意识道:“没事。”
叶祈安似乎有些意外,扭头正儿八经地看了封今一眼。
封今今天的打扮不错,黑衣黑裤,看似简单,但是仔细看还是能捕捉到一些小巧思,比如衬衫袖口烫着隐秘的印花,腕骨上也搭配了一只精致的皮革带手表。
他英俊的脸隐没在背光阴影的后面,鼻梁高挺,眉眼深浓,睫毛低低垂着,细长而笔直,比翘曲的弧线还要优美。
“但是......”
见叶祈安不做声地收回目光,似乎想就此终止聊天,封今鬼使神差地开口继续了话题。
叶祈安疑惑抬眼。
“我为什么只值三百块?”封今没忍住发问。
叶祈安一顿,垂眸思索了半响,才开口回答道:“严格来说不值三百,里面还有五十是我多给的。”
封今:“......?”
没理会表情骤变的封今,叶祈安面不改色地继续道:“第一,你的尺寸和我的容量不符。”
封今眼角轻微跳了跳,没忍住抬了下手,似乎想纠正这一点,但转念一想,纠正又能怎样,他还能为此去做手术缩小吗?
封今又默默地把手放下了。
“第二,你的技术很差。”叶祈安冷着嗓子,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情绪,全是科学严谨的分析态度,“爽到了就死命塞,不顾床伴的体验感。”
封今举手想纠正。
拜托,他做了得有四十分钟的前戏诶,过程中他也没少问叶祈安爽不爽,叶祈安好像都点了头。
嗯......
是点了的吧?
封今有些怀疑地把手放下。
不过他这是第一次,技术差点难道不是情有可原的吗?
封今又举了手。
叶祈安嘴上虽然在认真分析,但是余光却也一直在关注封今的反应,见封今一连举了好几次手却不做发言,眉梢一扬,问:“你这是在干什么?试图打死我身边的空气让我窒息?”
封今:“......”
9. 大胸肌
老实说,叶祈安的话给封今造成了不小的精神创伤。
他是个挺自信的人,又有个不错的脑子和皮相,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否定过,叶祈安算得上是这么些年来唯一一个。
否定的还是一个......很难宣之于口的方面。
封今在回家的路上都有些恍惚,到家之后也默默地emo了许久。
真有那么差吗?
封今叹气。
也怪他,非要去问。
这下好了。
不问还有三百,一问就剩二百五了。
叶祈安是个挺直接的人的,加上可能是上辈子和这辈子都忙,又都是需要费脑子的工作,他也就习惯了定期清理掉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换言之就是说了就忘。
所以他其实根本没怎么去在意他和封今说过的话,也完全想不到封今会这么在意这个。
而且有一说一,封今也没这么差,虽然技术不行,但是尺寸大,体力好,持久力强,不应期短,都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叶祈安很客观的,只是那天刚说完封今的不足,抬眼就见封今看似还在他面前,实则人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叶祈安纠结了半响,还是没继续开口,目视着人失魂落魄地走了。
那天的见面对叶祈安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
甚至在叶祈安的本意里,连插曲都不该存在。
毕竟419对象怎么也该遵循着一夜之后就不要再有联系的原则。
但是目前经历的一切都有些超出了叶祈安的预料。
比如说他的419对象是他学生的亲舅舅。
这对叶祈安来说有点麻烦,但也没有严重到会影响到他的日常工作和生活的程度,忙碌了几天后别说封今了,连闻折他都忘的差不多了。
再次想起闻折这个人,还是叶祈安要去A医大交材料,顺便去了趟教务处,才在看文件时想起自己还有学生的事情。
而现在他们最紧要的任务其实就是去圣莱规培的事。
当然,只是说这是最紧要的任务,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需要花费时间的事情。
作为专硕并轨规培,他们要兼顾临床轮转,科研,学习,达成多维高强度整合,总体任务量是绝对不轻松的。
叶祈安不是一个非常严苛的老师,对学生的要求不会高到必须要发几篇sci才行,但是最基本的任务还是得尽全力去完成。
比如说不能挂科,比如说规培任务,再比如说论文,执医也得考了吧,文章也该写点,最起码得有两篇科技核心及以上的论文吧,最好能在毕业的时候拿到四个证。
但叶祈安也就是畅想一下而已,他又不是没见过他的学生,不说其他人,闻折和许觅清确实是......
原文里挂科都挂出经验,挂出感情了。
叶祈安心累地往校门走。
就是不知道作者是怎么设定的,按理来说本科五年也学了不少东西,他也是念过书的人,大学的强度有多大他是清楚的,属于刚结束高考又丧失全部记忆重新再念一次高三的程度。
这俩主角也是个厉害角色,竟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谈上恋爱......
甚至还考上了研。
真是见鬼。
叶祈安有些后悔当时怎么没仔细看看那本小说,说不准真能让他学到些时间管理的好办法。
叶祈安一边放空大脑一边往外走,在途经操场的时候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也是凑巧。
叶祈安驻足而立,抬眼看了过去。
今天是大学新生入学的日子。
天气很好,阳光正盛,带着并不灼热的暖意照射而下,轻而柔顺的微风一阵一阵地吹着,将整齐地站在操场上的新生们的发丝和衣角掀起又轻柔地放下,像一幅色彩绚丽而充满生命力和朝气的油画。
站台上的领誓人表情肃穆,带领着新一届的新生们进行宣誓。
声音庄重而沉着,一字一句像是敲击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口,激起了迟缓却足够长久的涟漪。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以仁心守护生命尊严。”
“用精诚探求医学真知。”
......
叶祈安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眼睫微颤,一动不动地紧紧看着台上的宣誓人,誓词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加上了回音效果,一遍又一遍地在耳畔响起。
阳光透过银杏树的罅隙挤了进来,轻盈的光斑无规则地洒落在地上。
一片树叶被风吹得旋转着从叶祈安眼前飘落,叶祈安侧目看去,在一缕阳光无遮掩地投入瞳仁的瞬间眯了眯眼。
金色落叶轻飘飘地落在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
成为万千落叶中的一片。
叶祈安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时间紧张,叶祈安并没有看完全程,只是专注地看完了那场宣誓,在进入下一个环节时,转身离开了学校,又卡着时间回了趟医院。
那天去骨科的时候,叶祈安已经和贾源沟通好了,今天去帮忙把外骨架给做好。
叶祈安的时间管理做的很精细,在完成这个手术之后,再加上午休,他大概能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下午就又要回医院门诊。
这次必须得完成他之前漏掉的任务。
——把他的健身卡办了。
叶祈安开着车径直驶向他先前看中的健身房。
健身房开在一个商业楼里,占据了五层一整层楼,面积极大,装修也很有特点,墨色玻璃墙搭配一整面的落地窗,看上去显得健身房愈加宽敞明亮。
分区设置也非常合理,每个区没有放置太多健身器材,而是有意拉开了器材与器材间的距离,完全不会显得拥挤局促,也给会员留足了私人空间。
叶祈安刚进门,只是匆匆一眼,就对这个健身房的好感骤增。
他称不上有洁癖,但也比较讲究个人卫生,尤其是健身房这种地方,人员杂,流汗多,如果不够干净,他多少会有些膈应。
这家就很不错。
乍一眼看过去什么都没什么人。
少有的几个人也都是各自占据一个角落,埋头锻炼,互不打扰。
叶祈安满意地收回了目光,在前台的带领下去了旁边的办公室完成会员审核和注册。
在从工作人员那儿得知会费后,叶祈安也知道为什么这家健身房人少了。
确实贵。
但是值得。
叶祈安没多犹豫,仔细看过合同后便签下了字。
“审核通过后我会及时通知您。”工作人员指了指旁边的休息椅,微笑道,“您可以休息一会儿,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喊人带您去参观一下。”
叶祈安扭头看了眼门外,道:“不用了,我自己去看就好。”
“好的,您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和前台联系。”
叶祈安点头,伸手推开玻璃门,拐进了力量区。
力量区里没有什么人,叶祈安没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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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只是打量了一圈里面的环境和器械,器械都是非常有名的品牌,崭新干净,旁边还配备了一次性消毒工具,在空气净化系统的运作下,嗅不到一丝一点的异味。
叶祈安简单参观了一下,见时间不早了,便准备回医院。
在途经坐式推胸训练器的时候,叶祈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祈安脚步一顿,没忍住扭头看了过去。
封今和上一次见面时的穿搭完全是两种风格。
他只身穿着一件黑色背心,下身是一条深灰色的运动裤,裤脚微微绷起露出一小截腕骨。
柔软的背心以一种极为内敛又色/情的速率随着运动姿态绷紧,每一块匀称紧实的肌肉,每一道糅合力与美感的沟壑都像是用刻刀一点一点精细地雕刻出来似的,汗珠从充满力量感的肱二头肌,斜三角肌,胸大肌径直顺着腹部的人鱼线往下流,那可是直接流向了——
叶祈安垂眸看了一眼。
其实看一眼就够了。
一直看多少有点不礼貌。
但是叶祈安几次想移开目光都失败了。
没别的意思,叶祈安也没瞎想,只是单纯羡慕而已。
之前只在床上看过......
和摸过。
和现在看的感觉还有点不太一样。
可能是床上的运动量对封今来说还不够大?
叶祈安胡思乱想了起来。
叶祈安的目光不遮不掩的,封今一早就注意到了,只是碍于心里还憋着点气,就很有骨气地一声不吭,连看都不带看叶祈安一眼。
封今“心无旁骛”地继续锻炼,目光没移,但思绪已经开始放空了。
叶祈安还在看他。
封今是个聪明和敏锐的人,加上叶祈安又足够直接,封今在上次上床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叶祈安喜欢他的□□。
看看也没事,封今不介意,甚至说他其实可以配合一下。
当然,前提是叶祈安想看的话。
.......他说的是叶祈安想,没有自己想要展示的意思。
如果叶祈安想看,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以一种超绝不经意的姿态摆几个pose。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结果,三心二意间,封今就瞥见叶祈安抬脚朝他的方向走过来了。
封今呼吸一滞。
客观来说,叶祈安连走路都是好看的。
封今冷静地得出结论。
反应过来自己的注意力有点歪了,封今又抬眸看向叶祈安,意外发现叶祈安的眉尾有一颗小小的痣,伴随着叶祈安挑眉的动作,小幅度地往上移了一下。
叶祈安一靠近,封今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
呼吸频率变慢,封今的目光也随之往下偏移。
叶祈安表情淡然,没有一丝紧张羞赧的神色,细品之下甚至还能琢磨出几分促狭和戏谑的意味。
“其实胸肌只有在发力的时候才是硬的。”叶祈安饶有兴味地拍了拍封今的大胸,“不发力的时候是软的。”
在叶祈安的手碰在他胸口的瞬间,封今感觉一股电流倏地从脊背钻入神经,细微却难以忽视的酥麻感从皮肤接触的地方向四周发散。
封今本该因为洁癖而难受。
但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叶祈安把手收回,封今呆呆地注视着叶祈安的动作。
“什么?”
叶祈安抬眼直视着封今,轻而缓地弯起唇角,道:“所以别凹造型了,呆子。”
10. 史官
往无情的方向说,叶祈安其实对封今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他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交换过。
两人只是属于意外睡过一觉,简单纯粹且不再存续的□□关系而已。
那晚之后的三次见面,严格来说都是不应该的。
除了给他们的关系加上点模糊的概念之外没有任何的帮助。
但是缘分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得明白。
叶祈安很清楚自己没有去有意制造偶遇,也知道封今没有。
那能怎么办?
除了顺其自然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叶祈安这次也没去问封今名字,姑且算是“调戏”了人家一下,不等人家回应,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再一次在封今心里留下了不轻的心理创伤。
封今好不容易从被羞辱技术的阴霾中走出来,又光荣地再次踏进了一个新的阴影当中。
好凉快。
封今不禁感慨。
在封今还在反刍他们之间的交集时,叶祈安已经残忍地忘了个干净,每天都穿梭在手术室和会议室中,分不出一点时间去处理自己的“私人问题”。
那个六岁男孩亟待手术,但是方案却迟迟没有出来。
像是有把刀吊在男孩的家属们的头顶,被风吹得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突然掉下来,那种未定和不安全感让他们饱受折磨,不断累积的医疗费用也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逼得他们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的紧紧的,任何一点刺激都能让他们彻底崩溃。
叶祈安忙完,正要回办公室的时候就见一群人围着方新,面露焦急和痛苦,伸手去抓方新的衣服,眼神透着祈求,不停地对方新说着些什么,更有甚者直接在方新面前跪了下来,不顾方新的阻拦,砰砰地往地上磕了几个头。
谢共秋表情复杂地皱了下眉,对叶祈安道:“哎,这搞得真是......”
“这些都是那个男孩儿的家属?”叶祈安问。
“是哦,那个跪着的是他父亲。”谢共秋嘟囔,“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孩子,怎么也接受不了孩子出事,可怜是可怜,但是这有点太极端了。”
见叶祈安回头看他,谢共秋继续道:“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堵方主任了,每次都是跪着哭着求他救救他儿子,方主任被他们搞得头疼的要死,但也每次都好声好气地说明了这个情况比较麻烦,手术难度大,要考虑全面之后才能手术。”
“但是他们哪听得懂啊,就一个劲地说难度大也要做。”谢共秋叹气,“这一闹,方主任压力也大,咱们压力也大,不是我说,本身这个手术风险就不小,他们家长又这么极端,要手术真出了什么问题,谁都担不下来。”
叶祈安了然地点头。
是的。
不说手术本身,光是考虑家属的情绪问题,对主刀医生都是个负担。
两人没去掺和这事,等两人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家属们都已经离开了,方新也背着手走了过来。
“方主任。”
“方主任。”
两人给方新打招呼。
方新侧目扫了两人一眼,问:“现在有空吗?”
叶祈安和谢共秋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同一种信息。
方新组织了一场会议,神外,肿瘤以及放射科的医生都参与其中。
“这次会议的主题还是那个六岁男孩的病例,桌上有片子。”方新表情不太好看,感觉被家属折磨的不轻,“增强显示的是桥脑-延髓交界区3.2cmx2.8cm占位,呈不均匀强化,肿瘤包绕右侧椎体束及左侧内侧丘系......”
“几天前我们把这个病人收入了神外,也开了个对这种情况进行了讨论,情况比较恶劣,手术难度大,风险也极高。”
方新的话音刚落,在座的医生们都不由自主地接连点了头。
“但是叶医生提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方新的目光移向叶祈安,抿了下唇。
叶祈安接收到了眼神,屈指敲膝的动作一停,接道:“肿瘤科辅助靶向治疗缩小瘤体,神外采取枕下远外侧入路以及术中唤醒的方案,分阶段手术结合术中多模态监测......”
叶祈安显然是在那次会议之后又进一步细化了他的想法,这次的陈述要比上次的更加细致和稳妥。
“这个方案确实是目前可行性最高的。”方新道,“但是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谁来操刀这场手术。”
方新的话音刚落,会议室又静谧了下来。
光是听叶祈安这么说,简单想想确实是可行的,但是往细了想,就还有很多要考虑的问题了。
比如说叶祈安提到的术中唤醒,小孩才六岁,配合度都存疑,绝对不是只靠嘴这么一说就解决掉所有风险的。
更何况......家属闹成这样,他们心里都有些避忌。
万一出问题了,家属一挥手,他们的职业生涯可能就得到头了。
没有把握谁敢去赌。
一念间,所有人的思绪都百转千回。
见没人说话,谭存扫视了一圈,意外和方新撞上了目光。
方新询问似的冲他歪了下头。
谭存摇头耸肩,冲叶祈安的方向轻抬下巴。
方新叹气,也跟着看向叶祈安,斟酌半响后道:“叶医生。”
叶祈安立刻就明白了方新的意思,掀起眼睫看了方新一眼,方新目光灼灼,却丝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
谢共秋欲言又止地看了叶祈安一眼。
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于众人瞩目间,叶祈安颔首,语气平和道:“我来吧。”
会议结束。
谢共秋落了半步,等着叶祈安一起出了会议室。
“你有把握吗?”谢共秋直言问道。
叶祈安思忖片刻,道:“七八分吧。”
“那就是还有几分不确定?”
叶祈安笑了:“哪有百分百把握的手术?”
谢共秋白了叶祈安一眼,抱怨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先前就和你说了,你没接触过他的家属可能不清楚,但是我接触过,他们都不是好说话的人,而且那小孩儿才六岁,其中的风险.......”
叶祈安打断道:“是啊,你也说了,他才六岁。”
谢共秋一顿,扭头看过去。
“他不做手术就完全没希望了。”叶祈安继续道,“但是现在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让他活下去,我怎么能放弃?”
谢共秋愣了愣,而后有些无奈却怅然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叶祈安的肩膀后道:“有什么需要和我说。”
叶祈安笑了声,道:“需要咖啡。”
谢共秋也没忍住笑出声,故作不耐道:“行行行,哥请你喝。”
这场会议之后,叶祈安更是忙的像只陀螺,加上规培的日子也渐近,他还需要作为代表和学校那边协调,他只得医院学校两头跑,靠着挤时间不断完善手术方案,这工作强度感觉和他上辈子猝死的那阵子有的一拼。
叶祈安心下惴惴,但调理好后又“视死如归”地研究起了方案。
老实说,谢共秋还挺佩服叶祈安的,他这种老鼠人最羡慕叶祈安这种高精力人群。
尤其是他意外看到叶祈安办公桌上的健身卡之后。
天哪。
忙成这个鬼样子了竟然还能抽出时间去健身?
“你下午又要去哪儿?”谢共秋暗暗咂舌,半倚在桌前问道。
叶祈安道:“学校,他们明天来规培,我去开个会。”
谢共秋又问:“然后呢?”
“回来写个手术报告。”叶祈安道,“今天晚上我值班,再抽空改改方案。”
谢共秋恍惚摇头:“你真可怕,我印象中你以前也没这么有活力啊。”
怎么完全看不出疲惫的?
他们干医疗行业的,都是一边熬着大夜一边吃着护肝片,叶祈安以前虽然也很有行动力,但还是能看出脸上的倦怠,多少还能证明此乃人类。
但是现在的叶祈安简直了,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在手术准备期自动调成省电模式,一开始手术就切换成高性能模式,咖啡就是机油,喝一口就立刻恢复满电模式了。
叶祈安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看了眼谢共秋,见谢共秋表情只是有些悲愤,并没有怀疑的色彩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这样不行。
叶祈安碾了碾手指。
他和谢共秋都还只是同事,些许差异可能激不起怀疑,但要是原身的父母呢?
而且在叶祈安来医院的那天,他就仔细地看了许久原身的履历,虽然和他很接近,但是总归有不同的地方,最值得注意的就是原身的科研成就方面。
他得花时间去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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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没有人会不熟悉“自己”写出的文章的。
就这么不经意间,事情越来越多,饶是叶祈安也有些焦头烂额,在忙完医院的事后就立刻启程去A医大了。
会议的时间和地点叶祈安在几天前就通知了。
他的学生们依旧准点到达了,就连闻折也身残志坚地在许觅清的搀扶下坐到了座位上。
自从上次见面后叶祈安就没再见过他们,这会儿一见,叶祈安倒是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让许觅清和闻折下意识地就开始自我反思了起来。
“咱俩没干啥事吧?”
“没有吧。”
“那他怎么老看我们?”
“我咋知道?我是良民啊,我腿都这样了,还能干什么?”
“......”
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闻折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叶祈安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祈安的一切动向。
叶祈安在说着些什么听不懂的东西。
前脚还在讲什么每日到岗时间,后脚就又说到什么脑转移瘤的多组学数据库。
闻折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开始走神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闻折注意到叶祈安又睨了他一眼。
闻折脊背一凉,下意识地捡起了笔,开始装模作样地做起了笔记。
听都没听进去,做什么笔记?
闻折有些头疼地小声嘟囔了一句,突然灵光一闪,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叶祈安一眼,然后在纸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叶祈安事无巨细地把轮转需要注意的事和他们交代了一遍,看了眼时间,见还宽裕,又提了一嘴他们的课题规划的问题。
在介绍的时候,叶祈安不出意外地被埋头苦写的闻折吸引了好几次目光。
像是发现了什么,叶祈安眯了眯眼,手指屈着在桌面上敲了几下。
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只有闻折敏锐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头唰唰地写了起来。
叶祈安又觑了闻折一眼。
这一眼引得所有人都顺着望了过去。
闻折一无所知。
许觅清硬着头皮用手肘撞了下闻折。
闻折一脸纳闷地抬头,恰巧撞进了叶祈安的目光中。
“......”
叶祈安走近,目光在闻折用手臂压着的纸上转了一圈,问:“今天这么认真?”
闻折乖巧地眨了眨眼。
“给我看看?”叶祈安伸手。
闻折喉结滚了几下,委婉道:“不了吧,叶老师。”
叶祈安微笑:“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闻折肉眼可见地颤了一下,忍辱负重地把本子交了上去。
叶祈安垂眸扫了一眼,唇角抽了抽,又抬眼盯闻折,轻讽道:“你倒是热爱记录生活。”
闻折心虚地对叶祈安讨好一笑。
叶祈安把本子合上,没再理闻折,将本子带走了。
许觅清没忍住问:“你写啥了?”
闻折挠了挠后脖子,小声道:“当了下史官而已。”
许觅清:“......?”
叶祈安回了医院,把闻折的本子往桌面上一放,就开始补手术记录了。
谢共秋拎着外卖进来,把袋子放下后,从里面提出一杯咖啡,递给叶祈安后道:“喏,咖啡。”
“谢了。”叶祈安道谢。
“刚从学校回来?还顺利吗?”
“还行。”
谢共秋也喝了口咖啡,目光在叶祈安身上转了两圈,无意间瞥见了桌面上的本子,好奇问道:“这什么?会议记录?搞这么原始?”
叶祈安表情微妙地看了谢共秋一眼,没吭声。
“我能看吗?”谢共秋问。
叶祈安点头。
谢共秋迫不及待地翻开瞅了一眼,然后咯吱一声笑了出来。
“两点一十,叶老师翻了个白眼,两点二十一,叶老师叹了口气,两点三十二,叶老师再次用看阿米巴原虫般的眼神看我,两点四十一,叶老师翻了第二个白眼,两点四十二,叶老师突然瞪了我一眼,两点四十三,叶老师恢复理智,看起来像是释怀了,两点五十,叶老师敲了两下桌子......”
谢共秋一边念一边笑,嘴里的咖啡都喷出来了几滴。
“叶主任。”谢共秋笑晕了,“你也是好起来了,都有起居注了。”
11. 《人善变人妻》
叶祈安对闻折也是头疼。
闻折是个相对来说比较抽象的人类。
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是有一说一,这几面的印象实在深刻,深刻到叶祈安对闻折这个人都未免产生了探究欲。
一开始只是把闻折当成主角之一,叶祈安对其的态度也更像是作为局外人去观察他的行为举止。
但闻折太......别致了。
让人实在好奇到底是谁把闻折发明出来的。
“你学生真是......”谢共秋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闻折,纠结了半天才吐出个,“真是别具一格。”
叶祈安深以为然地点头。
因为“起居注”的出现,谢共秋对闻折的好奇心水涨船高,又期待地问道:“他分到哪个科室去了?”
“消化内科。”似乎是捕捉了谢共秋语气重的小期待,叶祈安意味深长地瞥了谢共秋一眼,答道。
谢共秋有些失望地拨了两下本子,“哎呦,可惜了。”
“你很喜欢他?”叶祈安问。
谢共秋笑嘻嘻:“喜欢啊,他多有意思。”
叶祈安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又道:“但是他男朋友在我们科室。”
“啊?男朋友?”谢共秋惊讶。
“你恐同?”
“那没有。”谢共秋道,“他男朋友也是你学生?”
叶祈安点头说是。
似乎想到了什么,叶祈安突然看向谢共秋,道:“谢医生。”
谢共秋疑惑地看过来,“怎么了?”
“有件事要你帮个忙。”叶祈安道,“我最近实在是有点忙,可能需要你帮忙带带他。”
谢共秋眨了下眼,然后冷不丁地笑出声,道:“这算什么忙?客气了啊,他来了咱科室就是科室的一份子,不说我,其他人肯定也会能帮就帮的。”
叶祈安微微颔首,还是提前道了声谢。
谢共秋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叶祈安突然低头摸了摸口袋,然后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以为是有事,谢共秋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吭声。
叶祈安很轻微地皱了下眉。
是一个未接来电。
来自“他”的母亲。
他下午开会的时候开了勿扰模式,回来之后也忘了关闭,就这么错过了这个电话。
想到原身的父母,叶祈安不自觉地攥了攥手机。
叶祈安拥有大部分属于原身的记忆,当然也包括关于他的父母的。
原身是独生子,父亲也是医生,母亲是公司高管,去年都已经退休了,经济上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绝对算得上中产家庭,早在几年前他俩就全款在A市寸土寸金的地段给原身买了套房,原本连车也想给原身买,但是原身死活不要才作罢。
二人都很宠爱原身,不全是出于金钱层面。
因为父亲就是医生,知道当医生有多辛苦,在原身一开始想报医学院的时候,父亲便出言劝说过,但是原身确实对医学感兴趣,时至今日也一直热衷于在医学事业上发展,父亲见此也选择了尊重原身,由原身自己为人生做决定。
原身很有出息,有天赋又努力,父亲虽然有意帮衬,但也确实没有什么帮衬的余地,只得从别的角度托举原身,比如房车,比如生活上的其他支出,虽然原身一直拒绝,但父母却一意孤行,尽全力地帮原身解决掉了许多旁的烦恼。
这和叶祈安上辈子的家庭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许是家庭差异太大,叶祈安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妈”这个字没来由地产生了些许怯意。
谢共秋没忍住瞅了叶祈安几眼,见叶祈安一直看着手机出神,迟疑问道:“叶主任?”
叶祈安倏地回神,扭头看向谢共秋,“怎么了?”
“是该我问你怎么了?”谢共秋耸肩道,“有什么事吗?你看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
叶祈安摇头,道:“没事,我......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接到。”
“你回个电话给她呗,说不准是有什么事找你。”谢共秋不以为然道。
叶祈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给左薇打了个电话。
铃响了许久也没有接通。
叶祈安皱了下眉,在自动挂断后又毫不犹豫地打了一个过去。
还是没有接通。
谢共秋也皱起了眉,直起腰冲叶祈安道:“打不通?”
“嗯。”叶祈安看了眼时间,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往口袋里塞。
看出了叶祈安的意思,谢共秋道:“你赶紧看看去吧,我替你一晚上。”
“谢了。”叶祈安草草点了两下头,冲谢共秋挥了挥手机,“我去确定一下,没事的话给你发消息。”
见谢共秋应了好,叶祈安才立刻去了停车场,急冲冲地往机场赶。
外面下着雨,医院前的路口更堵了。
又是一个红灯。
叶祈安有些着急地捏了捏拳,正琢磨着换条路走的时候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叶祈安微微一愣,然后立刻接通了电话。
叶祈安嘴唇小幅度地抿了抿,道:“妈?”
“诶,安安?”
左薇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点微弱的电流嘈杂声,但是丝毫不减嗓音里与生俱来的温柔和亲切。
叶祈安嗯了一声后才问道:“你下午给我打电话了?”
“是啊。”左薇笑道,“你应该在忙吧,我见没人接就挂了。”
“嗯,那会儿在开会。”
见绿灯了,叶祈安踩下油门,得知左薇没事,车速也降了下来,在看了眼导航后叶祈安还是换了条小路走。
小路的人少多了。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车窗玻璃上,雨刮器一下一下地在眼前划动,把视野模糊得一片茭白。
“你病好了吗?”左薇的语气愧疚又心疼,“唉,偏偏我和你爸又都在B市,你也是,生病了也不和我们说,越长大越和我们生疏。”
叶祈安病倒的那几天,左薇总是莫名感到非常不安,在外面玩也玩不痛快,像是有什么事压在心口似的,回酒店后就鬼使神差地给叶祈安打了个电话,才敏锐地从叶祈安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对劲。
叶祈安的语气柔和了下来,好声好气地劝慰道:“已经好了,你俩难得出去旅游,别□□的心,好好玩几天。”
左薇:“我能不操心吗?家里就你一个人,病了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预兆,叶祈安的眼皮突兀地跳了两下。
果不其然,左薇下一句就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成家了。”
叶祈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不是妈逼你,但是你这次生病真的让妈很担心。”左薇也叹气,“爸妈年纪都大了,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妈前阵子都想着要是哪天我们......”
叶祈安皱眉打断了左薇,“妈。”
左薇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俩没什么事吧?”叶祈安又不忍心了,语气软了下去,“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手机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左薇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没事,妈在庙里呢,山上可能信号不太好。”
“庙里?”
“嗯,给你求了个签。”左薇道。
叶祈安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玩笑道:“什么签?姻缘?”
左薇果然笑出了声,道:“平安签,不过你提醒我了,我是得给你求一个,刚都有个大师和我聊了两句,说你最近能遇见好的姻缘......”
叶祈安真心实意地后悔自己开那个玩笑了。
自己折磨自己。
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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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安开启了自动过滤功能,时不时给个情绪价值嗯个几句,但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路况,思绪捎带着放了个空。
人都已经出来了,索性去趟健身房练练身体。
叶祈安看着窗外的雨水,突兀地想起健身房里还有一个很大的,却不对外开放的泳池。
从身旁经过的车按了个喇叭。
左薇似乎听到了,说话声停了一下后道:“安安?”
叶祈安下意识:“嗯?”
“你开车呢?”左薇问。
叶祈安含糊地应声。
左薇道:“我先挂了,你好好开车,注意点安全,听到了没有?”
巴不得不用再应付催婚话术,叶祈安连忙道:“好,挂了吧,你俩也是,好好玩,回来前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们。”
左薇笑了声:“哎哟,今天怎么这么积极?不泡在医院里了?之前让你送我俩去机场都不乐意。”
叶祈安脊背一僵,下意识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崩人设”了。
但是左薇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不等叶祈安回答就继续道:“我下山了啊,挂了。”
说罢,左薇便率先挂断了电话。
叶祈安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却又不免头疼了起来。
他实在是拿不准怎么和左薇他俩相处。
原身其实和父母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父母爱原身是一回事,但是原身的情感比较淡薄,人又独立孤僻,从小到大都不怎么亲近父母,自己独居之后更是和父母的关系急转直下,同在一座城市都很少回去看他们。
不怎么接受父母的关爱,也从来不想着去回应。
叶祈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却也不对原身的行为予以置评,思绪兜了几圈,就暂且把这事全抛到脑后去了,趁着红灯给谢共秋发了条消息说没出什么事,他晚上回医院值班。
雨渐大,叶祈安继续往健身房的方向行驶,在途经一个路口时,似是注意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踩了脚刹车,目光也穿过窗户径直望了过去。
真是见鬼。
这是第四面了吧。
叶祈安惊诧地看着打着伞,伫立在路边的封今。
雨珠变得又沉又重,打在车玻璃上的声响也越来越大,不远处也开始集聚起了厚重的乌云,将所有阳光都拢在了云层后。
整片天都变得阴沉沉的,偶有几瞬在天际划过一道闪电。
叶祈安犹豫地抿唇,又看了眼窗外的雨,最后还是心软了,放慢车速在封今面前缓缓停下,然后将车窗降了下来。
看清了车里的人,封今有些意外地歪了下头,眼珠不动声色地绕着叶祈安打转描摹,似乎意图用目光堆砌出一座复杂崎岖的迷宫。
叶祈安的视线也无所顾忌地在封今身上逡巡。
封今今天也颇为赏心悦目,叶祈安看了半响才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老实说,每次见到叶祈安,封今都会莫名感到一种无以遁形的紧张,这种感觉对封今来说挺新鲜的,但是也同样因为无法掌控而让封今有些难以抑制的燥虑。
都没等封今自己反应过来,他的嘴就先一步开始跑火车了。
“在站街。”
叶祈安诡异一顿,然后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微妙眼神觑了封今一眼,表情蓦地古怪了起来。
封今眼尖地注意到叶祈安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控制窗户的按键上,疑似下一秒就要关上窗户跑路了。
他刚刚说了些啥?
封今恍惚地回忆了一下,僵了僵后又亡羊补牢道:“男的不接,女的也不接,我就站会儿。”
“......”
叶祈安当着封今的面按下了按键,凉飕飕的声音也传进了封今的耳朵。
“不打扰你了,你继续站吧。”
他真是多余停下来。
12. 很有骨气
窗户渐渐往上升,封今心口兀地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窗户。
叶祈安被吓了一跳,连忙停下了动作,待呼吸平稳下来后,又抿唇将窗户降了下来。
“干什么?”叶祈安语气有些冷硬。
封今眨眨眼,问:“你准备去哪儿啊?”
叶祈安表情松动,揣测地看了封今两眼,道:“健身。”
封今哦了一声。
见叶祈安没有后话,封今没忍住又问:“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
叶祈安唇角一抽,神情复杂地看了封今一眼。
封今今天穿着件咖色的风衣,墨色的头发带着点卷,发尾似乎是被雨水打湿了,湿漉漉地沾在后颈,抬起眼皮看他的模样可怜兮兮的,像是一只流浪在外还无辜被踹了一脚的大金毛。
叶祈安犹豫半响,勉为其难地配合道:“你要去哪儿?”
“我也去健身。”封今弯唇一笑,毫不心虚地指了指副驾,问,“顺路捎我一程?”
叶祈安定定地看了封今两秒,还是善意占了上风,没吭声,只是抬了下下巴示意封今上车。
封今顺利地拉开车门,将伞收起后迟疑地看了眼副驾的皮质座椅。
叶祈安道:“没事,坐吧。”
封今又低头看伞。
“你可以放后面。”叶祈安像是学了读心术似的,直言道,“放地上湿点没事。”
封今这才顺利地坐上了车。
叶祈安看了眼导航,踩下油门的同时说道:“前面的抽屉有纸。”
封今听话地打开抽屉,拿纸,简单地擦了擦手上的雨水,思绪不自觉地开始放空。
有一说一,和叶祈安待在一起非常轻松。
叶祈安很聪明,观察力也很敏锐,他甚至都不需要说什么,叶祈安只是看一眼就能猜出个大概。
而且叶祈安还很爱干净。
车里整整齐齐的,前面的抽屉里不止备着卫生纸,湿巾和酒精棉片也都一应俱全,也没有浓郁的车载香水的味道,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并不刺鼻,却意外好闻的护手霜味。
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
封今没忍住侧目瞥了眼叶祈安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白净细长而又骨节分明,皮肉十分匀称,多一分显得粗犷,少一分又显得脆弱,食指微微屈着,修剪的整齐圆润的指甲虚虚地点在方向盘上。
封今目不转睛地盯了半天,在敏锐地察觉到叶祈安有回头的趋势时立刻收回目光,镇定自若地拿出手机发消息。
叶祈安只是随意地睨了封今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冲窗外看了眼。
雨越来越大了。
天气不太好,叶祈安的健身欲望也消退了许多,完全是靠着已经在路上了,不去显得很亏来支撑他继续往健身房走。
这种天本就闷热黏腻,又出一身汗,叶祈安想想都有些难受。
其实去游个泳刚好。
叶祈安还挺爱游泳的。
第一次去健身房办卡的时候他都没有细看,后来又去了几次,才惊喜地发现健身房里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游泳池。
不过泳池外的门上了锁。
叶祈安问了工作人员一嘴,才得知泳池是不对外开放的。
真是可惜。
叶祈安载着封今一起到了健身房。
其实今天封今并没有安排健身计划。
但是叶祈安都邀请了......
也算是邀请吧?
总之封今不太留情地把朋友鸽了之后就跟着叶祈安来了健身房。
说到底两人还是不熟,叶祈安在心里给自己设定的任务似乎只有顺手把封今一起带来健身房,并不包含要和封今一起健身的支线任务,在到达健身房后就直接把封今丢到了一边,独自去一旁跑步了。
封今也是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甚至还抛弃了一个项目的洽谈,但是封今一向通透且不内耗。
来都来了,封今索性练了练背。
叶祈安原想按照计划完成自己的健身任务,但才跑一会儿就被窗外的雨滴声砸的心生燥意,速度也调慢了下来,目光松散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找个什么东西当落点,转了半天,还是落到了不远处的封今身上。
封今的背部肌肉线条也很完美。
叶祈安看了好半响。
健身房的灯光蒙蒙,照得他的思绪也被黏成了一锅浆糊。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影响,或许是刺眼的灯光,或许是过高的温度,他发现自己很难调动起自己的身体。
叶祈安停了下来,不再勉强自己,准备离开健身房。
走之前还是得和封今说一声。
叶祈安没多想,径直朝封今走去。
两人所在的分区之间隔了一条通道,通道的另一个拐口就是叶祈安念念不忘的游泳池。
从廊道的入口处,找准角度隐约可以看见泳池里荡着的清澈干净的水波。
叶祈安路过的时候往里面瞅了几眼。
“想进去看看吗?”封今的声音突然响起。
叶祈安倏地转头看过去。
封今的手里还攥着条毛巾,抿着唇给自己擦汗,眉心很轻微地往下压了一点,眼睫直直地垂下,漆黑的瞳孔被掩在了睫毛之下,没表情的时候倒是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
也更......
更有吸引力。
不必言说,封今有张好皮相,不然叶祈安不至于每次看见封今,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先仔仔细细地打量几圈。
叶祈安定定地盯了封今半响,才道:“里面不对外开放。”
封今的眉尾一扬,扭头将目光投注进了叶祈安的瞳孔当中,唇角微微往上勾了勾,道:“没事,进去再说。”
说罢,封今就率先往里走了。
见叶祈安不动,封今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叶祈安一眼,用目光驱使叶祈安跟上他。
叶祈安捏了捏拳,一股隐秘的“做坏事”的情绪涌上心口,但在抬眼看见前面的封今时,那种打破规则的罪恶感莫名其妙地就转变成了一种微妙的刺激。
见封今停下耐心等他,叶祈安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然后破罐子破摔地跟上了上去。
见叶祈安动身,封今满意地笑笑,在叶祈安停在他身边,扭头用谴责的目光注视他时,封今脸上的笑容却又扩大了几分,看着叶祈安的眼睛亮晶晶的。
叶祈安微怔,然后率先移开了目光,径直看向里面的泳池。
泳池似乎是健身房里另外划出的一块区域,位置很隐蔽,要不是叶祈安心血来潮地四处逛了几圈,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但当时他没有冒然踏进“禁地”,在问了工作人员之后,得知是不对外开放的泳池才有些遗憾地打消了游泳的念头。
直至今天,叶祈安才将泳池的全部光景一并纳入了眼帘。
哪怕没有人使用,泳池上面的灯也开着,白炽灯光毫无遮挡地洒落,让本就干净澄澈的池水映的更加通透了几分,中央空调也在兢兢业业地运转,将整个泳池区域都控制成了适宜的温度。
温凉舒适,和户外那种苦闷燥热的温度属于天壤之别。
只是门还锁着。
叶祈安瞥了眼大门上的密码锁,正要和封今说看过了就走吧,就见封今神情淡然地往前走了两步。
两秒后,一个无机质的女声响起。
“虹膜验证通过”
哒的一声,门便被缓缓弹开了。
封今伸手握住把手,在推开前回头看了眼叶祈安,道:“进来吧。”
叶祈安:“......?”
“你不是想游泳吗?”封今指了指泳池,道,“我看你往这瞟了好几眼了。”
叶祈安抬脚靠近,看着封今斟酌了一下语句后才问:“你怎么......”
封今明白了叶祈安的意思,不以为然道:“哦,这是我投资的。”
严格来说,是他公司旗下的一个小小的产业。
毕竟这整栋楼都是封今的。
封今也爱游泳,但是又有洁癖,接受不了和人共用一个泳池,他自己家里的泳池有点小,封家的又有点远,他索性就自己投资开了一家。
不图盈利,就只是封今拿来享受的。
叶祈安顿了顿,咽回了“这地方能盈利吗”的不礼貌问题。
如果是这种投资眼光......
希望他以后不要被人骗去买保健品。
见叶祈安不动,封今抬了下手,表情有些纠结地看了眼叶祈安的肩膀,一副想碰又不想碰的模样。
叶祈安先前跑了会儿步,虽然不至于大汗淋漓,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汗渍。
纠结了半天,封今还是没下得去手,动嘴道:“进去吧,里面有淋浴房,休息室有干净的泳裤。”
叶祈安看了封今几眼,见封今面上并无勉强,又蠢蠢欲动地看向泳池,犹豫了半响还是点了头,道了声谢后便踏进了封今的“私人领域”。
给叶祈安指了位置后,封今也去洗了个澡,等他出来的时候,就见叶祈安已经泡在水里了。
封今看了一会儿,又熟门熟路地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不紧不慢地拧开后,一边喝一边看着水里的叶祈安。
叶祈安游泳的姿态很优美舒展,本就颀长挺拔的身形在水里显得更加盘靓条顺,身躯每一条弯曲的弧度都恰到好处,纤薄却又具有力量感,丝毫不显柔弱。
封今慢慢地踱步到了沿边,叶祈安也倏地从水里冒头,被水打湿的头发沾在颊边,眉眼愈加秾丽夺目,眯眼看向封今的视线让封今没来由地有些头脑发热。
“你不下来吗?”叶祈安的手臂搭在瓷砖上,因着动作显出了初具雏形的薄肌。
些许水珠被带了起来,或许有几滴溅在了封今的腿上,但是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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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今颇为困惑的一点是他好像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不了,你游吧。”封今道。
几滴就算了,但封今依旧不觉得自己能和另一个人泡在同一个池子里。
叶祈安看了封今半响,突然从水里钻了出来,顺势坐在了水池边,双手撑在身后,敛着眉眼喘了喘气。
封今的动作生生地定格住了,目光停在了脚边的叶祈安身上。
叶祈安的肩峰,锁骨,颈阔肌都随着垂首喘息的动作显现出薄而细窄的一条,水珠从发尾坠下,在那双细白的手边溅开。
在白炽灯光的映照下,被水洇湿的头发边梢隐约透着光亮,光影在他的脸上交替着辗转交替,微阖着的双眼伴随着呼吸声轻颤着。
其实一直盯着一个男人看有些古怪,但是封今发现自己很难撤开目光,也莫名口干舌燥了起来,直接将杯子里的冰水一并咽了下去。
叶祈安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点沐浴露的香味,裹挟着一股,像是很难消散的消毒水的气味。
封今其实是有洁癖的,但是叶祈安身上过分干净的气味让他完全忘记自己的洁癖,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叶祈安仿若拂过他耳廓的喘息,他一时间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下意识地就回忆起了那天晚上的场景。
——叶祈安其实对接吻非常热忱,似乎痛到了就会立刻黏黏糊糊地亲上来,好像只要堵住了他的嘴,他就会可怜他似的动作轻一点。
他的吻总是带着点试探又躲闪的劲儿,黏腻温存,掺杂着某些不可言说的,复杂的感觉。
胸腔的那根火柴似乎擦上了钝石,封今当下闪过一瞬的无措,下意识地看了眼叶祈安的嘴唇。
叶祈安若有所觉地舔了舔唇,然后抬眼看了过来。
“你在看什么?”
封今脊背一僵,没吭声。
他还能说什么?说在看他的嘴唇吗?
似乎是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叶祈安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而后冲封今招了招手,道:“你靠近一点。”
封今像是被催眠了似的,懵懵懂懂地就听从着叶祈安的意思半蹲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叶祈安。
叶祈安的目光在封今的嘴唇上一触而离。
还不待封今反应,叶祈安就毫不犹豫地凑了上来,嘴唇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嘴唇。
那是非常纯洁的一个吻。
唇肉相贴的触感仿佛激起了一簇电流,封今下意识地抬着眼皮看叶祈安,在察觉到叶祈安意欲脱离的瞬间,立刻伸手按住了叶祈安的后颈,主动迎了上去。
叶祈安似是轻笑了一声,喉咙很轻地震颤了一下。
第二次显然都不在两人的意料当中。
封今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休息室没有可用的东西,叶祈安只能勉为其难地用自己的护手霜给自己做前置动作。
封今也没想到,他一个小时前还在好奇叶祈安护手霜的牌子,现在就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了。
叶祈安的脸陷进枕头里,被弄得满眼生理性泪水,封今这个傻逼还以为他是爽的,喜滋滋地凑过来亲他。
但是老实说,要比第一次好多了,叶祈安不至于到最后被生生做出一种恐惧出来。
结束之后叶祈安缓了缓就准备去洗澡清洁。
封今体贴询问:“要我帮忙吗?”
叶祈安睨了眼封今,轻哼了一声后讽刺道:“然后在里面继续?”
封今一脸冤枉。
见叶祈安死活不同意,封今只得无奈地目视着叶祈安进浴室,而后盯着乱七八糟的床发了会儿呆,没忍住思索了一下他俩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契机出现在同一张床上的。
封今回忆了半天也没回忆出个所以然出来,又扭头看了眼浴室,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犹豫了半响突然想起叶祈安这次也没有带内裤进去。
有了理由,封今找出了一包一次性内裤,熟门熟路地去敲浴室门。
场景挺熟悉的。
但是结果不太一样。
这次叶祈安没有回应,不出声,也没有直接把门打开。
封今觉得不对,皱了下眉后又敲了一会儿,见还是听不见回应后心下一紧,下意识地拧了下把手。
门没锁,一拧就开了。
见门被打开,叶祈安下意识地把手从后面抽出来,飞快地直起腰,扯了条浴巾挡在下面,蹙眉看了过去。
封今呆了两秒。
空气也安静了下来。
担心叶祈安会感觉尴尬,封今极力忽视了耳后的热意,强装镇定和故作随意地嘴贱:“不能给我看点没看过的吗?”
叶祈安面无表情地盯封今,冷笑了一声后道:“我能给你看看我拳头有多硬。”
“......”
封今顶着叶祈安杀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把内裤放下,很有骨气地直视着叶祈安,然后默默地后退了两步,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13.规培
封今出去之后也没闲着,自己也去隔壁冲了个澡,出来后估摸着叶祈安还要洗一会儿,便起身走进了休息室内里的隔间,打开一整面的衣柜挑了起来。
其实叶祈安和他的穿衣风格完全不一样。
身形差的也有点多。
叶祈安个子虽然挺高的,但是有些太瘦了,穿他的衣服会有点勉强。
但是找找应该也有。
封今翻了一圈,才找出几套衬衫西裤。
非常符合封今对叶祈安的刻板印象。
穿着正经端庄的高知人士。
感觉给叶祈安挑衣服要比给自己挑衣服还困难,封今一会儿觉得质感配不上叶祈安,担心叶祈安会连带地觉得他掉价,一会儿又觉得衬衫颜色太深,和叶祈安的气质不符。
尚在纠结当中,好不容易清理完的叶祈安已经围着浴巾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脸纳闷地看着一手提着一套衣服的封今,问:“你在干什么?”
封今面不改色道:“给你挑衣服。”
叶祈安:“?”
“不然你要穿你的脏衣服回去吗?”封今问。
叶祈安意味不明地睨了封今一眼,无波无澜道:“为什么不呢?”
他的衣服好好地放在更衣室里,没湿也没脏,凑合穿回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关键是他待会儿还要回医院,穿一套完全不合身的衣服过去,想想也不合适,难免不会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
封今皱了皱眉,还是没忍住道:“你可以直接穿走,不需要还给我。”
叶祈安愣了一下,回头和封今撞上视线,封今眉心微拧,头发蓬松凌乱地散着,垂头丧气的模样看起来怪可怜的。
在捕捉到封今眸中的不解和懊恼后,叶祈安微微一顿,显然是猜出了封今的想法。
估计是误以为他不想再和他产生旁的联系。
毕竟只是419,不,429对象。
在这个基础上再增加更多的联系总是会越来越危险的。
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万一睡着睡着睡出感情了怎么办?
其实这种想法也不算错。
尤其是这第二次“意外”。
叶祈安现在去回忆也只能用色令智昏来解释。
对,问题出在他。
无可非议的是封今的身材和脸都极其符合他挑剔的择偶观,如果是上辈子的他说不准真的会尝试发展一段关系,但是这辈子不行。
他很忙,他甚至还刚聘上副高,光是医院里的事都要兼管临床和管理,再加上学校的研究生培养的事宜,还有始终在他心里横亘着的一件大事——搞科研。
最起码近两年,他在完全适应和找准发展方向之前,是绝对不会考虑花时间去谈恋爱的。
既然没有计划,那早点斩断联系对他们双方都好。
叶祈安瞥了封今几眼,虽然觉得有些拔屁股无情,但还是硬着嗓子冷酷拒绝道:“不用了,我穿自己的。”
封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叶祈安一眼,最后还是让步了,“随你。”
叶祈安故意当做没有听出封今语气的骤然降温,把衣服换好后便准备离开,但在出门前又被封今拦下了。
“我送你。”封今开口。
叶祈安轻微皱眉,一副完全不接受封今任何好意的模样,继续拒绝:“不用。”
“我只是担心你。”封今很快地皱了下眉,道,“哪怕是陌生人我也不会让你用这种状态开车。”
叶祈安抬眼看进封今的眸子。
封今的眼神冷冷淡淡的,毫无波澜,刚才的不解和困惑也全部消失了,似乎选择了完全配合叶祈安的意思。
叶祈安沉默一会儿,妥协道:“好吧,你赢了。”
在拿到车钥匙之后,叶祈安便直接掷给了封今,轻声道:“委屈你给我当司机了。”
封今攥着车钥匙,侧目睨了叶祈安一眼,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走向叶祈安的车,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微顿,先去副驾调了一下座椅,然后才绕向驾驶座,安静地等叶祈安上车。
两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话,叶祈安埋头处理工作上的事,头都没有抬一下,眉头紧锁,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封今倒是偷偷瞥了叶祈安几眼,也没主动开腔。
叶祈安忙完的时候抬眼便见已经到了医院前的最后一个路口了。
刚好是红灯。
驾驶座的封今接了个电话。
像是工作来电,封今没什么表情,窗外的阳光洒进他的瞳仁里就像是掉入黑洞,都不曾反射出来,他抿着唇,不笑时凌厉尽显。
叶祈安微偏着脑袋不动声色地看他。
封今毫无所觉,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沟通。
“医疗器械行业前景是不错,但是瑞格这家公司不行......”封今直言道,“你要是想和他们合作,你自己去谈,我不去浪费时间。”
医疗器械?瑞格?
叶祈安注意到了两个关键词,却也没多想,收回目光后继续低头看手机。
医院很快就到了。
封今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拔下车钥匙交给叶祈安。
叶祈安盯着封今,摊开手去接。
封今却避开了他的眼神,垂眸把钥匙放在叶祈安手心后便毫不留恋地推开了车门。
叶祈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封今,下车后将车锁好,然后把钥匙放回了口袋,抬眸看了眼站在车旁的封今,顿了顿,道:“多谢。”
封今没看他,只是摇头说:“不客气。”
“那再见?”叶祈安继续道。
封今颔首:“嗯,再见。”
叶祈安捏了捏口袋里膈手的钥匙,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
在等待电梯的时候,叶祈安鬼使神差地突然回头看了眼封今的方向。
封今还站在原地,似乎又接了一个电话,手尚抬在耳边,但是目光却径直看向叶祈安,眸中裹挟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失落还是什么?
叶祈安无法确定。
停车场的灯光在二人身侧描绘出两道影子,沿着脚印来处伸展又交叠。
电梯门在面前打开,叶祈安迟疑了一下,还是收回了目光,抬脚进了电梯。
在门缓缓合上的同时,叶祈安莫名其妙地回想起了封今刚才的眼神,然后骤然升起了一股不该有的冲动。
他该问一下他的名字的。
电梯门完全合上,也仿若彻底断开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叶祈安理智地打消了刚才冲动的念头,暗想这次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原本还有些遗憾,但叶祈安刚进科室,面对一大堆需要他审批的文件,需要补的手术记录和病历,需要继续修改完善的手术方案,还要值一个漫长的夜班时,便无比地庆幸自己的决定。
这恋爱谈不了一点。
第二天便是规培生来集中规培的日子,叶祈安毫无所觉地忙活了一晚上,在天亮前才去休息室眯了一个小时。
六点多的时候叶祈安起了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后便拿着手术方案准备去会议室等待开会。
一连几个晚上都没怎么睡,饶是叶祈安精力再好也有些撑不住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太阳穴突突地发疼,嗓子也有些发哑。
一到这个时候叶祈安就自动开启了节能模式,只专注重点任务,额外变数完全抛之脑后。
许觅清一眼就看见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叶祈安,正在纠结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时,就见叶祈安目不斜视地拐进了身旁的廊道。
叶祈安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眼帘垂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眼下也是一片青黑,但是脚下的步伐却和往常一样,频率快而稳健,一眨眼的功夫就经过了他,除了带起了一阵风外什么都没留下。
好冷漠。
许觅清咽了咽口水,没忍住又顺着叶祈安的方向看过去,刚好见叶祈安进了旁边的会议室。
全程都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只有两种可能,叶祈安没看见他,或者说叶祈安压根忘记了他还有学生。
许觅清抠了抠手,收回目光后又陷入了迷茫中。
他来的早,本想着他幸运地分在自己导师所在的科室,要尽可能地给导师留下点好印象,虽然先前几次的表现都不佳,但是勤能补拙嘛,足够勤奋的话,叶祈安应该也能对他改观一点的吧......
只是出师不利,他早到除了在这干站着,不知道做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的定位之外,好像什么也没得到。
许觅清纠结地在原地踱步两圈,又小心翼翼地在科室探索了起来,比如说叶祈安刚刚进的那间会议室。
许觅清压着步子紧张地靠近,好不容易隐约能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清里面的情况时,肩上蓦地被人一拍。
“嘿,小朋友,在这干嘛呢?”谢共秋揪着许觅清的后衣领,把人往旁边拉了一点,笑眯眯道。
许觅清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解释:“没干嘛,我......”
“来规培的?”谢共秋眉梢一扬,道,“你的同学都在那边集合,你不去集合在这傻站着干什么?”
许觅清连忙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去吧。”谢共秋拍了拍手里莫须有的灰,冲走廊的另一端抬下巴,见许觅清要走,谢共秋又突然喊住了他。
许觅清:“?”
“你是叶主任的学生?”谢共秋问。
许觅清结结巴巴:“叶,叶主任?”
谢共秋好心提醒道:“叶祈安。”
许觅清小鸡啄米似的乖巧点头说是。
“哦,这样。”谢共秋想了想,又道,“你老师最近有点忙,可能抽不出时间关照你,昨天还和我说了一嘴他学生会分到神外来,让我帮忙带带。”
许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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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会议室。
“他开会呢,一个很重要的手术。”见许觅清看会议室,谢共秋多嘴提了一句,“行了,你先去集合吧,回头......”
谢共秋低头看了眼手表,不太确定道:“回头我有空来找你吧,好好干,咱们科室的人都挺好相处的,不用这么紧张。”
谢共秋笑着拍了拍许觅清紧绷的肩颈。
见谢共秋也进会议室了,许觅清这才按下微妙的心情,转身跑向集合点。
这次集合只是简单地认识了下人,然后有位叫周子扬的医生一边带着他们在科室里四处参观介绍,一边和他们大致介绍了一下他们的日常任务。
“这个是医院以及我们科室的制度章程,电话名单我待会儿发给你们,一定要注意,如果病人出现问题护士会叫你,及时给反馈,动作一定要快,不要磨蹭。”周子扬的语速和脚步一样快,一大段话一股脑地全部说了出来,听得规培生们头皮发麻,一边拼命往脑子里记,一边玩命地跟上周鑫的脚步。
“你们的主要任务包括临床实践,病例管理以及学习考核,要参与查房,值班,病例讨论,操作和手术。”周子扬滔滔不绝道,“还有独立或协助管理患者,完成病历书写,医嘱开具等等,电子病历系统操作到时候会有人教你们……”
“最后,你们的规培手册应该有写,在每个科室轮转结束时是需要通过出科考核的,所以日常的科室讲课和技能操作教学都好好学,不要连出科考都通过不了。”
许觅清听得一阵心死。
学医就是这样,一场考试之后又是连绵不绝的考试,考无止境。
“日程表大家可以私下自己制作一下,我们一般是七点半开始早交班和查房,你们要一起参与,了解病房动态和危重患者的情况。”
“今天情况比较特殊,叶主任在开会,今天的查房会推后一点。”周子扬继续道。
听见了叶祈安的名字,许觅清没忍住抬头看了眼。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进了医院之后切实体验到了科室里的氛围和工作量,许觅清是真佩服叶祈安。
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主任。
叶主任,叶主任。
光是听别人这么称呼他都很爽的样子。
作为叶祈安亲学生的许觅清莫名有些与有荣焉。
周子扬也很多事要忙,在完成了给“新兵蛋子们”介绍的工作后就被护士摇走了。
周子扬一走,大家就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默契地找了个不会挡路的地方待着。
似乎是得了指令,于婷揣着一沓章程手册和纸质版的病例走了过来,动作飞快地给他们发下后就又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许觅清一时无言。
感觉好像任何人进了科室,就自动开启了脚步加速buff。
许觅清就没看见一个人走路是慢的。
许觅清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准备翻开手册,才刚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冲他喊了一声。
许觅清一脸茫然地抬头。
谭存道:“对,就你,去楼下帮我拿下外卖。”
“我?”许觅清指自己。
谭存有些不耐地白了许觅清一眼,道:“动作快点,待会儿送到我办公室去。”
不待许觅清回答,谭存就揣着兜转身离开了。
“别愣着了,快去吧。”
“别搞得他不高兴了……这是我们该做的。”
其他规培生小声提醒许觅清。
许觅清心里有些困惑,但还是起身去楼下帮谭存拿外卖了。
谭存没告诉他办公室是哪一间,许觅清拎着外卖找了几圈才找对地方,被谭存白了几眼才一脸苦闷地退出办公室。
许觅清又找了个位置看病历模板,不自觉地开始回顾先前周子扬交代的所有日常任务。
这是什么牛马工作。
收病人,写病历,写病程,下医嘱开药,查房,写交班本,还要帮上级医生拿外卖?
许觅清郁闷地撑着下巴盯病历,眼睛还停在纸上,思绪却不知不觉地已经跑远了,在发现自己走神了之后,许觅清条件反射地用手指点了两下纸张,努力集中注意力继续看。
还没等许觅清重新聚焦,一个冷淡微哑的嗓音就在耳畔响了起来。
“怎么,书也会息屏?”
还要点两下。
许觅清愣了一下,猛地抬眼,撞进了叶祈安的眸子里。
叶祈安戴着口罩,只有眉眼露了出来,因着这个原因,许觅清下意识地盯着叶祈安的眼睛看。
叶祈安无疑是个极其好看的男人,皮肤冷白,仿若天然就要更加淡薄一点,眼睛形状很优美,睫毛长得惊人,看人的时候显得专注又沉着。
叶祈安盯了许觅清半响,突然开了口,语气却出乎意料的温和。
“别装模作样地学习了,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