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宅斗文里当后娘》
1. 第一章
“夫人快去瞧瞧,昌哥儿被老爷打得半条命都没来了,昌哥儿嘴里直唤着夫人名字呢!”门外高嚷的老嬷嬷直接掀开帘子,匆匆跑到榻前,神态焦急万分。
榻上撑着头假寐的妇人神色从容,听见嬷嬷的话并未有什么反应,只半睁开眸子,懒懒地道:“昌哥儿跟人在红楼里抢唱曲的,还拿着咱们府上的名头压人,这事儿已经传到了府上,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被打一顿不冤。”
嬷嬷微怔,脸上的疑惑盖过了方才的急迫。
这位过门已有十载的林氏,向来温婉慈善,贤名远扬,舍不得早逝原配留下的孩子受一丁点委屈,尤其是对大公子,可谓是最体贴的,怎的如今能看着大公子挨打却不管不顾?
“现下只有夫人能救咱们哥儿了,老奴知道哥儿犯浑,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才说这么些话,可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啊夫人!”
林玥勾了勾嘴角,什么“恨铁不成钢”,原身可是巴不得原配留下的三个孩子越烂越好。
她自三个月前穿越到这本刚看了一半的宅斗文里,成了书里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如雪,就打定主意绝不顺应剧情做林如雪那一肚子坏心眼的后妈,而是像亲妈一般对待原配的三个孩子。
林如雪表面上慈善温柔,实则内心阴暗,对大公子的宽容溺爱实是捧杀放纵。不一味袒护,吃顿打磨磨性子,反倒是为了孩子好。
她挥挥手:“李嬷嬷,昌哥儿自小就由你带起,知道你心疼,但这年纪哪家小子不挨老子打的,也叫他长长记性收敛脾气。你走吧,我午乏了。”
嬷嬷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主子就是主子,既然已经两次明说不肯救人,再求下去只会惹得主子厌烦。
只答了句“是”,而后无奈退出去,刚拐角出门,就忍不住暗啐一口。幽幽道:“到底是后娘,不是自己生养的不心疼。”
榻上的林玥合了眼,一觉睡醒后却已到了傍晚,丫鬟倩溪上前服侍林玥用茶,小心询问:“大公子在房里喊疼喊了一下午,可老爷不允人去请大夫,老爷说,要他疼一晚上吃过苦头,日后才能改。”
“胡闹。”林玥忍不住蹙紧眉头。
这时候可没有抗生素,打得皮开肉绽还不让用药,那不是要人命吗。
她起了身,搁下茶盏,就叫丫鬟取来上好的金疮药和止疼药,准备去看看大公子。
倩溪将药备上,紧紧跟着林玥的步伐,一路恭维着:“夫人您呐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不管大公子了,其实心里还是舍不得他受苦的。”
林玥没搭话,虽然她下决心做一个严母,但也不能跟孩子们那个混账爹一样,只顾着自己的名声好了,不把孩子们身体当回事。
方到大公子的鹰飞轩,林玥隔墙便听着哀嚎连连,她加快了步伐,下人们见着忙要进去通传。
林玥抬手:“不必了,大公子伤成这样,也不好出来迎,我进去看看他吧。”
下人们便应声退散。
行至门口,还未敲门,先传来了李嬷嬷的痛骂声:“老奴便知道,那林氏不是哥儿亲娘,哪会真心待你,今日奴婢前去跪请,话都说烂了,可那林氏半分松动都没有,还说着就该让哥儿吃点苦头。”
紧接着是茶壶摔在案上的声音,李嬷嬷顿了下,复又说道:“若今日搁那的换做四小姐,老爷估计呵斥两声,那林氏就要哭着去拦了。”
一道虚弱的男声响起:“李嬷嬷,娘她一向对我好,往常也当爹面护过我好几次,这一回不来,应当是觉得我错得太过,坏了国公府名声,我能理解的。”
林玥在外面听着这话,心中不由得想:这萧璟昌还算明理,没坏了根子,还有得救。
李嬷嬷话语中尽是阴阳怪气:“亏你叫她一声娘。”
倩溪听得恼怒,压低声音对林玥道:“这嚼舌根的老奴才,奴婢进去让她吃几个耳光,看她还敢不敢背后编排夫人。”
“算了。”林玥倒是不甚在意,抬手轻扣几下房门:“昌哥儿,是我。”
“娘来了,快进来。”那道虚弱的男声提高了声量,似乎因此牵动了伤处,发出倒吸凉气的“嘶”声。
林玥推门进去,就见候在门口的李嬷嬷一脸心虚的神情,她没有理睬,而倩溪则狠狠瞪了李嬷嬷一眼。
见林玥并未出声问责,李嬷嬷赶忙借口出了房门。
走到萧璟昌跟前儿,看见他身着里衣趴在床上,面如土色,臀部血痕遍布,衣裳被血汗浸得跟伤处粘在一块,看得人心惊不已。
萧晋安这个爹做的,平时对孩子不管不顾,只一味要孩子们博取功名,昌盛门庭,若是有逆便动辄打骂。难怪孩子们见他跟兔子见了鹰,宁愿跟黑莲花后娘亲近,也不愿同亲爹相处。
被那触目心惊的景象吓着,倩溪诧异害怕道:“怎……怎打得这样厉害?”
“娘,不是我的问题。”看见林玥就像是有人撑腰,萧璟昌开始大倒苦水,“分明是我先点的歌姬被生抢了,那混球还要拿尚书府的名头逼迫人家姑娘,我抬出来国公府,是为惩治那无知小儿,他就倒打一耙,说我仗势欺人。传出来了倒成了我的不是!”
见那一副愤愤的模样,林玥知晓萧璟昌这番话不得作假,按着这事始末,萧璟昌做的事实在不算不可饶恕,更不值得被打成这样。
萧璟昌这孩子虽年岁在府中最大,但也不过十五,心性都没成熟,性子又被惯得直来直去,免不了吃亏。
林玥在萧璟昌床沿坐下,握住他的手:“你父亲最重名声,眼里容不得丁点败坏门楣之事。”
萧璟昌眉头一皱,愤恨地锤了锤床:“他眼里就只有权势和名声,根本不管我所念所想,这么多年若不是娘护着我,他早将我打死了!”
林玥原身虽只有二十出头,但读过多年书毕竟更明事理,她没随着萧璟昌的话头,只是一针见血解释:“这事说一千道一万,你最不该便是拿国公府的名号来压人。你明知拿权势威名压人不对,还能进人圈套,有样学样?”
“你总说你父亲冷情,眼里只有权势,但你若一辈子浑浑噩噩,就只能靠着你父辈祖辈的荫封过活。”
“今日娘不救你,就是叫你明白这个道理。男儿终要学会顶天立地,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若你当真有能力,谁在乎你是不是国公府出身?”
萧璟昌垂眸,心中若有所思。
这些年里,人人都说他是个混不吝的败家子,可他幼时亲娘早逝,父亲又醉心官场,压根不管家中儿女,每每见面只有谩骂斥责,唯一能关心他冷不冷饿不饿的还是没有血缘的后娘,他除了在外纵情声乐,还能做什么?
萧璟昌知林玥说得有理,但话出了口又变了味道:“娘,你现在也嫌弃我了吗,觉得我一无是处,担不起国公府大公子的体面?”
往常萧璟昌自怨自艾,林如雪便会悉心安抚,拼命夸奖他,而萧璟昌也会安心领受,之后依旧不改。
但林玥才不惯着,微微一怒:“你吃用全是国公府给的,在外那群狐朋狗友捧着你,哪一样不是因着国公府的名头?你既得了家世显赫的好处,自当承担其中的责任。你年已十五,从前对你宠溺一些,是因为你年岁尚小,又失了母亲,但从此往后,我会好好管教约束你,直到你能独当一面。
萧璟昌听得满目不可置信。往常林如雪不是对他最是慈爱吗?怎的突然变得如此严厉?
“旁人家的孩子,十五岁中举的都有,家里还是你对太娇纵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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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督促管教,我对你的关心指导,都没叫你自省,你反而学得愈发纨绔。”林玥叹口气,按着太阳穴一副无奈。
萧璟昌怔了怔:“可是,你,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也说了你那时候年纪小!”林玥正色道,“你难道一辈子都想看你父亲恨你不成器的眼光?甘心一辈子被人叫败家子?”
林玥一通鸡汤灌得萧璟昌晕头转向,片刻之后,他又作出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
少年总归有些意气,一经拨动,就会引出天然具备的豪情壮志。
此时的萧璟昌心里泛起层层涟漪,他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想让所有人都高看他一眼。
可片刻后,他又陷入了自我怀疑,耽搁了这么多年,此时再求学上进,便是人到中年,也赶不上啊!他天赋又差,脑子又笨,不比三弟那般才思泉涌……
林玥看出了萧璟昌的顾虑,只拍了拍他的手:“儿,你并非无用之人,只是你爹在战场了苦了半辈子,便想小辈能走科考的路,他是想岔了,我看你倒是在这方面随了你父亲,你自己想不想跟着爹,征战沙场?”
“征战沙场?”萧璟昌皱了皱眉。放着好日子不过去打仗吃苦?他真不爱干。
这孩子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看他神态,林玥就知道他在打退堂鼓。不过教育嘛,就应该软硬兼施因材施教,她突然握住了萧璟昌的手:“其实你小时候,我就跟你爹说,你长得比别的孩子都快,力气又大,跑得又快,简直就是将帅之才。只要你稍微努力一点儿,日后定然会成为大将军,万人爱戴!”
“将帅之才……”萧璟昌对别人的夸奖一向很受用,只不过都是夸他的长相家世,鲜少有人从这方面提过,现下林玥这么一顿鼓励输出,他飘飘然,眼里星光熠熠的。
他抬头,迎上林玥期待的目光:“娘,你真觉得我可以吗?”
林玥慈爱地抚摸他的头:“只要你去做,当然可以。”
安抚完,也该是时候离开了,林玥起身,又道:“差些忘了,我差人送了些药过来,你这阵子先好好修养,养好了身体,才能做大将军。”
“好!”萧璟昌振奋答道。
经过林玥这一同捣鼓,他甚至觉得臀上火辣的痛楚都感觉不到了。
倩溪把药放在萧璟昌床头,接着和林玥离开了鹰飞轩。
穿过回廊的拱门时,林玥恰好看见二小姐院子里的烛光,不觉驻足看去。
倩溪见状忙解释:“夫人解了二小姐的禁足,但是二小姐仍不愿意出来走动,只每日闷在房中。”
林玥这才想起,前些日,二小姐萧琴云犯了一点小错,被林如雪拿捏着错处禁足在自己院中,到如今已有月余。
而所谓错处,不过是冬日宴会时林如雪带着两个女儿赴宴,萧琴云对上了东家邱家少爷的一句诗,两人一见如故,多说了几句,但林如雪却以萧秦云与外男当众谈情的名头将人捉了回去,还说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烧了那一屋子的诗集乐谱。
因为萧琴云就是本篇小说的女主,所以林玥穿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去把她的禁足解了,还借着由头同她道歉,后来陆陆续续送了不少书过去,但萧琴云对她的态度淡淡,依旧是心怀防备。
“孙先生那几册孤本加快去找,无论开出多高的价格都要收来。”林玥催促了一句。
倩溪不解:“二小姐毕竟是夫人您的晚辈,管教她并无不对,不过是赌气几日,夫人何必如此讨好她?”
“做母亲的,就因不是亲生,对自己的女儿亲近倒叫你说成讨好了。”林玥冷声质问,倩溪立马闭了嘴。
也不敢多言,只说怪自己说错了话,林玥倒也没追究:“天色晚了,回去歇息了。”
2. 第二章
自打上次流产,失了一个儿子,林如雪就彻底失了丈夫的宠爱,搬到了别处住。本是想跟萧晋安怄气,但不想萧晋安并无半分低头的意思,反而在她小月子都没出的时候就养了一个外室,这些时候连府上都不愿意回来,更别说来她这看看了。
林玥对此毫不在意,反而觉得庆幸。不管外面如何说萧晋安英年才俊,又有权势地位,闺中女子即便是嫁与他做妾也愿意,她始终对这种自私自利、朝三暮四的男人不感兴趣。
倩溪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心思比较封建,见着萧晋安许久不来林玥这里,自己先急上了,劝着林玥多吃一些补药,快些跟萧晋安再要个孩子,这样才能保住地位。或是给萧晋安纳个妾,既可以让外面的女人失宠,妾室有了孩子也能抱过来当自己的养。
林玥只当是没听见,倩溪说得多了,她便道:“倩溪,你在我身边许久,是我的陪嫁丫鬟,我原本是想给你寻个有些家底的清白人家过去,让你做正房夫人。可如今,我想问问你,你是愿意做国公府这般门第的妾室,还是做外头寻常人家的正房?”
倩溪似乎被戳破了什么,慌忙摆手解释:“没,夫人,奴婢从未肖想过老爷,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夫人!”
“倩溪,我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人。想往上爬,过好日子,这都是人之常情,你无需遮掩自己想想法。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甘于贫穷勤俭持家,那都是世道对我们女子的驯化,为何要盲从?如今看来,你最好的出路,便是由我给你抬妾,我将话摆明了放这,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
林玥说的都是真心话,如果林如雪对萧晋安尚有半分真心,这般恳切的话一字都说不出口,但若无心了,又不甘屈于人,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成全拉拢自己人。
倩溪还有三分顾虑,那张唇一开一合,到底是没说出来。
原身林如雪是个口是心非、黑到心肝去的黑莲花,纵然是身边亲近之人也不敢全然拖出,倩溪不敢答复倒也是合理。
但没有否认犹犹豫豫,便是承认,林玥微微一笑:“倩溪,你有句话说对了,今时不同往日,我主动抬个不会对我不利的妾室才是最好的,若这个人选是你,咱们主仆还能相互照应些,更何况,老爷未尝不是对你有些意思,所以,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林玥本身其实并非如此想法,她有大把的办法去给倩溪寻一个更好的出路,但她的想法过于主观,对人家来讲未必是喜欢的。
原书中的林如雪对外人无不算计,但倩溪是她除了亲生女儿之外唯一真心相待之人,早早为她谋好了出路。但小说里的坏人总是会受到惩罚,倩溪带着巨额嫁妆出嫁,却因男人家暴赌博,过得苦不堪言。
此刻,倩溪咬咬后槽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郑重道:“我想,夫人,没有比咱国公府更显赫的人家了,若非夫人垂帘,我一个奴役,哪里摸得到这么好的日子过,夫人,我全都听你的。”
林玥点点头,她喜欢倩溪这样简单直接的人。为自己考虑、不委屈自己,像她。
林玥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此事我来操办。”
倩溪欣喜不已,跪在地上磕了头,冲林玥发誓:“感念今日夫人之举,就算日后奴婢得了老爷青眼,也断不会忘了夫人的大恩大德!”
倩溪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玥忙将她搀扶起来,起身抬头的功夫,只见人已经进了门,正是萧晋安。
他并未与林玥寒暄,上来就是怒斥问罪:“当我不问府中事就背着我去撺掇璟昌参军?李嬷嬷可是一五一十状告到我那去,你当真有那么好的心?明知是我国公府长子,日后要袭爵的,你倒嘴巧,真把他哄骗得深信不疑!”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问责,林玥却异常的淡定。她抬了抬手,先祝福倩溪出去,拉上了门,她才开口:“老爷何必动这么大的气,你昨日那般怪大公子不争气,如今有心挣功名了,不是好事吗。”
“满口胡言!”萧晋安指着她的冷哼,“谁不知道你这毒妇满肚子什么心思,这些年装得厉害,嘴上说得好听,但到底不是亲生,要是璟昌不凑巧殉了国,倒合了你的心意吧!”
这话说来实在太难听,饶是林玥做好了心理准备,仍然听得蹙起眉头:“老爷这般说话,倒是不怕寒了我的心了。”
萧晋安微微一怔,神情有些不自在:“事实如此,若你当真是疼爱昌儿,怎么会舍得叫他上战场?!”
“既要拿事实说话,今日我倒要跟老爷好好算这笔账。”林玥冷笑一声,不再同他装聋作哑,“这些年来我如何对待大公子,可是全府上下有目共睹,若我算不上疼爱,那老爷您自己又是如何疼爱子女的?”
“爱之深责之切,这么简单的道理老爷都不明白?”
“……”
这话属实噎住了萧晋安,平心而论,林玥自然是对萧璟昌极好的,舍不得骂舍不得打,不光是萧璟昌,其他几个孩子也都是林玥亲力亲为照料着的。
虽然这种浮于表象的溺爱明显会将孩子们养成废物,但像萧晋安这种老大粗着实看不出来。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大公子是何种性情,老爷您再清楚不过,昨个那事总还没忘吧?大公子整日浑浑噩噩不思进取,还同些纨绔厮混,今儿是因为一个红楼歌姬与旁人打斗,明儿就能为点别的闯下大祸。”见萧晋安松动了,林玥便乘胜追击,“老爷,知错能改为时不晚,昌儿本性并不坏,无非是平日里太惯了些,那些结交子弟又捧着他,才叫他养成现在这般无法无天。”
“莫说是老爷您这样慧眼如炬的人,便是我等深闺妇人都看不下去,忧心我们国公府将来由他主掌可如何是好。”
林玥说的话确实十分之道理,萧晋安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可又不想孩子上战场受磋磨:“但你之前不是说,孩子太小,不能给太多压力,要让他们自由成长吗?”
“那是以前,但经历了昨个的事,我才醒悟过来,一味地惯着孩子,那才是真正害了他。”林玥假意摸了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也是因为这般,我决定要好好教导昌儿,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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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父为母应当承担的责任。
“老爷,您想想,您总有年华不待的时候,作为嫡长子的璟昌应当是撑起整个国公府担子的,但若继续这般放纵,你能忍受将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一个百无一用的孩子吗?”
“你说得对。”萧晋安立刻拍案而起,林玥的话戳中了他内心深处的痛处,这一份爵位是他和祖辈千辛万苦才赚来的,总不能没到三代,就败在了自家儿子手里。
“人人都说虎父无犬子,我萧晋安的儿子定然不是废物。”萧晋安目光定定,这一番话说得他幡然醒悟,连带着高看了林玥不少。
“不能再放任昌儿整日无所事事了。”
林玥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萧晋安虽然有一些大男子主义,但能做到主将位置的人,脑子必然不蠢,稍微点拨一下便什么都想通了。
“只是……只是上沙场终究是危险了些,不如参加科考安稳。”萧晋安转而提议道。
林玥叹了一口气:“老爷,您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昌儿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若是让他去舞刀弄剑,兴趣是好的,但叫他整日抱着书生啃,那他坚持不了两天,反而会故态复萌。
“老爷您放心,现在家国安定,您自个赋闲多久了?叫他跟着武学师傅先练着,一是强身健体,二是磨炼性子,等学有所成了,好让不让他去西域军,那不是老爷您一句话的事吗。”
“确是这个道理,夫人,抱歉,萧某错怪你了。
看着萧晋安道歉,林玥心中不屑一顾,面上确实假惺惺的笑:“老爷说得哪里话,老爷您可是亲爹,为昌儿考虑的多了些,救子心切,担心我这个继室算计,也是理所应当。”
萧晋安脸色一变,分明是听出了林玥话语中的阴阳怪气。他只怪自己先前对林玥那一番口无遮拦的话,到底还是伤了林玥的心。
“是我失言了,夫人莫要记挂在心上,萧某给您赔罪,城南那片新修缮的庄子田地也一并赔给夫人。
林玥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天色不早了,夫人差人来服侍歇息吧。”
一边说着,萧晋安当着她面便开始宽衣解带,林玥见色不对,忙道:“老爷今日不走?”
萧晋安一脸神情古怪:“我夫人的住处,我在这休息,为何要走?”
林玥明白了,萧晋安恐是因方才那些话心里有愧,故而想在此留宿安慰林如雪。
若是原身,冷战后萧晋安难得的温柔体贴,估计已经欢喜上了,但她林玥对此唯恐避之不及,丁点不愿与其同处一室。
想到这,林玥凑巧有了主意,她状似体贴地为萧晋安宽下外袍,将人请去坐下饮茶:“既然老爷今夜打算在我院子留着,不如听我说道一件事。”
“何事?”这会萧晋安心情不错,态度分外温柔,心里已经暗暗想好,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定然一并答应。
“夫人且说来听听,能做到的我定然允诺。”
林玥忍下心中恶心:“老爷可还记得,我身边最亲近的贴身丫鬟,倩溪。”
3. 第三章
倩溪。
萧晋安自然记得,不仅记得,之前还惦记了好一段时候,倩溪美貌丰腴,常年做活的身形较林如雪这种闺阁小姐更为结实,不过,倩溪因为是林如雪最为亲近的丫鬟,自家夫人又嫉妒成性,再怎么垂涎,也不敢真背着夫人乱搞。
“啊,有点印象,夫人乍然提起她,所为何事?”萧晋安心中一咯噔,难不成他爱慕倩溪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倒也不是大事,但许是上次月子里没养大好,伺候老爷愈发力不从心了,我想着给老爷再找个体己人服侍着,旁人我都是信不太过,但倩溪与我多年的情谊,让她给老爷做一房妾室,也不算亏待,老爷觉得如何?”
萧晋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蒙了头,震惊地望着林玥,显然是没想到一向善妒的林玥能大方至此,主动提出给他纳妾。往常因为同丫鬟多说几句都会闹脾气,萧晋安才偷偷养外室,怎不知如今这般大度了?
他打量着林玥的神色,一时不知这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假意试探算计。
“夫人莫要同我开这种玩笑,我对夫人一心一意。”萧晋安违心道。
林玥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假话,毕竟原身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谁都不敢轻易取信于她,林玥笑了笑,放柔了语调:“老爷不必多虑,我是真心实意为老爷考虑。恰巧也是今日同倩溪商量着这件事,哪想那丫头思慕老爷已久,自请想要侍奉老爷。”
“如今倩溪也到了适嫁的年纪,许给府外我自是舍不得,既然这丫头有意,老爷若是也有情,不如让我做个好人,实这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萧晋安被说得有些动摇,直觉又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夫人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真的想给他纳妾……
“夫人所言当真?”萧晋安不放心地又询问了一遍,唯恐着了林玥的道,莫要届时答应了下来,却引得一阵大发雷霆。
林玥心知此时已然成了一半:“当真,老爷若是不信,倩溪就在门外侯着,我喊她进来,自己同老爷表明心意。”
萧晋安将信将疑,直到倩溪怯生生地走进来,面色羞红,偷眼暗送秋波,意思不要太明显,他才将心放下——太阳当是打西边出来了,林玥居然给他纳了个小意可人还深得他欢喜的妾室!
“奴婢见过老爷、夫人。”倩溪忐忑又激动地跪下行礼,她没想到林玥办事效率如此之快,前头答应还不过一个时辰,现下便履约了。
“起来吧。”林玥笑道,“倩溪,今日当着老爷的面,我问你的话,你可得老老实实回答。”
“是。”
“倩溪,你可愿意留在府中做妾,一心一意服侍老爷。”
“奴婢愿意!”倩溪欢欣抬头,紧张地望向萧晋安,一张漂亮的小脸飞满红霞。
“老爷,这下你可听得了,这丫头是自己愿意的。”林玥淡淡道。
见此,本就垂涎多时的萧晋安终于按耐不住了,他当即上前,怜惜地拉住倩溪一双手:“既然如此,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吃穿用度让夫人安排,你也放心,我跟夫人定然不会亏待你。”
“夫人待我极好,奴婢是放心的,老爷也,老爷……”倩溪一面羞赧一面激动,“奴婢自是会尽心尽力服侍老爷夫人,定然不负老爷夫人看重!”
林玥也满意了,三人都落得高兴。
她顺利给萧晋安纳了一个妾,接下来好段日子,萧晋安估计都会腻在倩溪那,不会来烦她,林玥简直求之不得。
……
这一日,府中管家前来告知林玥,先前一直在打探的孙先生的诗册,已然有了下落。
一经明悉,林玥立刻吩咐人花大价钱将其买下,随后抽了个时间,亲自带着诗册去萧琴云那儿登门道歉。
萧琴云作为原书女主,一直被原身管教限制,寸步难行,如同笼中雀,苦闷不已。过于凄惨的少年时光压抑得透不过气,才叫她借着男主力逃离时如此决断,而同胞所出的哥哥弟弟也对她的惨境不知晓不作为,后面才被有了能力的女主一同灭了去。
因此,萧琴云表面不显,但心里是恨毒了了原身,林玥不觉得一两次道歉能彻底消去萧琴云的怨恨,打蛇还得打七寸,必须得做点实际的事,才能让萧琴云转变看法,随即保住国公府。
前往流云院的路上,她将道歉的说辞在脑海中反复颠来倒去,其实并不是很有信心能一举拿下,但也只得奋力去试试。
原身造的孽太深重,但毕竟承了这副身体,这个果只能由她来还。
岂料,林玥一肚子话尚未找到机会开口,萧琴云的贴身侍女先将她拦在了门外。
“夫人莫怪,前几日我们小姐不慎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不便见客,现下是才吃过药,在卧房中歇息,实在是不能见夫人了。”侍女面无表情拦着,便是林玥身旁的侍女斥责也不动半分。
这摆明了是不想见她扯出来的借口,林玥拦了自己侍女的话头,也没顺着对面的话下去:“这倒是不凑巧,云儿病了,不便见客那我就不去了,只是可惜这孙先生的诗册,听说云儿喜欢诗词画集,若是云儿不要,我怕今日回去叫兰儿喜欢上,便只得给她了。”
说罢,林玥并不多留恋,转身就要走,她心里盘算着时间,果然还没离开院子,侍女便急匆匆追上来道:“夫人……夫人留步,二小姐原是醒了,听得方才几句,训了奴婢一顿,叫我把夫人请回去呢。”
林玥笑了笑,随即跟着侍女一并进入萧琴云的闺房。
“见过母亲”也不知是演戏演全套还是真的,此时萧琴云身着里衣,只浅浅披着一件外袍,刚从床榻上起身。她久不见阳光,面色很是苍白,瞧着倒真像一幅病恹恹的模样。
林玥刚刚走进里屋,萧琴云便想行礼,只是被眼疾手快的林玥阻住:“既是病了,便不用守那么多的规矩,躺下歇息吧,我不过是来送些诗册,不会多留。”
萧琴云微微一怔,聪慧如她,一句话的功夫便察觉出林玥与往常大有不同,整个人从神态到气质,明明是同一张脸,但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敢问母亲,为何突然送女儿孙先生的诗册?”萧琴云不解地看过来,怎么也想不通林玥这番举动意欲何为,难不成烧了她房中书籍还不觉得解气,眼下专门带来她喜欢的诗册,想再折磨一番?
林玥见萧琴云一脸警惕,就知这孩子不是其他几个那般好糊弄的,与其虚与委蛇编造一番借口,不如大大方方直接说真话:“云儿,其实母亲今日所来,是为了道歉。”
“……”
这话倒着实出乎萧琴云意料了。
“上次的事是母亲做得过分了,事后气消知道做得不对,但一直找不到时候来同你好好交谈。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偏偏在快到说亲的年纪了,本就为了你的婚事思索,那日见了你与邱家公子投缘,便气急攻心,才做出那些事。”见萧琴云的表情有些松动,林玥又立刻道,“母亲不求你能原谅,毕竟你的爱书,烧了便是烧了,回不来,但求你不要为此同自己怄气,禁足解了许久也不出去,便是没病也叫你这般闷出病来了。”
“那些没了的书,母亲尽力去找一样的来,还有什么喜欢的书籍,只要你说,母亲就尽力去找,这当是该给你的赔罪。”
赔罪?
林玥居然向她赔罪?萧琴云一个无人问津的二小姐,到底何德何能让林玥向她赔罪?
她茫然道:“母亲当时不是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那都是混账话,呸呸,你千万莫听了去。”林玥赶忙打消这个想法,“母亲是因为宴会那一场上,你再因弄文舞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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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同外男相谈,才一时说的气话,女子蕴才学艺是好事,但那些个男人可不一定是!”
“尤其是,娘现在想通了,你虽是女子,但你并不差于你大哥哥和三弟弟,你平日里爱书,琴棋书画自学成才,这样的才能怎可辱没,母亲想通了,比起阻止你去学些事物,不如放你多长见识,等学得足够多了,自然慧眼识人,不会沦落到依附于他人而活……日后,母亲不仅不再干涉你看书,还要给你请最好的先生来教导你读书!”
听到这,萧琴云已经被这么大一口好饼给糊迷了眼。
“母亲……这些说的都是真心话?”
“当然。”林玥知道自己在萧琴云这没什么可信度,说得再多都比不过实际作为来的快,于是补充道,“母亲明日就请教书先生上门,可好?”
“你说你,分明禁足解了月余,也不肯出来走动走动,今日便出去走走,赏赏花逗逗鸟,外边天色可好,你现在这副模样,恢复不好明日怎么见私塾先生?”
前面那番话都不如这句来得作用大,这确实说动了萧琴云,她一向懂事知礼,若林玥当真请来了私塾先生,总不能叫外人笑话了去。
这番是应下了,但萧琴云的戒备并未打消:“这事,爹可知道?”
萧晋安对女儿家的要求更为苛刻,断然是不允许女儿去碰那些男子学习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对上次林如雪的惩罚视而不见,若是这边应下了,转头林玥去找萧晋安告状,又该如何是好?
林玥听得有些发笑,本想说“你爹管不到”,但见萧琴云的神色是当真忧心,便拍了拍的她的手背,缓声安抚:“放心吧,爹爹那边若不是说过去了,我哪敢去找私塾先生?他早答应了不会插手我管教你们的方法,我说让你们上私塾,就能上。”
萧琴云不自在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被林玥压榨习惯了,一时间还是不能适应林玥的示好。
“那就多谢母亲了。”话已至此,萧琴云打算先答应下来,到时候再走一步看一步,看看林玥到底盘算的是什么。
面对萧琴云的疏离态度,林玥并不急于一时,反正,来日方长。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你既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午后记得出来走走恢复气色,后厨那边我着人在炖鸡汤,等晚点时候送来,记得喝,明日一早过来吃茶,可别让我又见着你这苍白的脸。”
闻言,萧琴云迟疑地点了点头。
“母亲慢走。”
待林玥走后,侍女迟疑上前询问:“二小姐,你说夫人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先前不是巴不得您在院子里自生自灭吗,现下突然转性,还要去请私塾了?”
“不清楚,且看吧。”萧琴云神色更淡了些,林玥那万般好话她是不敢信的,这么些年的待遇历历在目,怎么都说不上这个继母是“为了她好”,但是垂眸时,见着手上那保存完好的孙先生诗册,冷暗的眸子中闪过一色动容。
孙先生这一卷诗册是独一份的孤本,也不知从搜罗到高价寻回,林玥花了多少功夫。
就为了,找着个由头来同她赔礼道歉?
可是……林玥何必要如此小心谨慎,像是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她厌烦,可她只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二小姐,同胞的长兄幼弟都比她过得好,林玥实在没有讨好她的理由,
顺顺利利离开流云院,林玥长舒一口气,算是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
其实面对萧琴云的不信任,她的心理压力不小,要是一处没做好,说不定都避不开团灭发展。所幸现在话说开了,暂时还有时间,在萧琴云及笄之前,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调教孩子,以免被外面的男人拐走。
心情爽朗地回到了自己住处,林玥传管家送来了一份教书先生的名册,她要亲自给府上的孩子们挑选品德兼优的名师。
4. 第四章
林玥正专心致志选看着那册名册,都是上京叫得出名号的私塾先生,一面听管家细细讲述各个人的才学优缺,看得入迷时,外边传来一阵打砸声响,直接断了她的注意力。
随即,房门被推开,一长得明媚活泼的小姑娘提着裙子闯进来,那张漂亮的脸上此刻满是气愤,张口便是告状:“娘!你不是把萧琴云那贱人禁足了吗?她怎今日又去了兰芳园,女儿喂的鸟全叫她引走了!”
林玥看了眼这个自己“亲生”的姑娘,年方九岁就生得如此出落,杏眼樱唇,又生来灵动可爱,可惜原书里林如雪总叫她卖惨学乖,明明是明艳的性子,憋的很了,就同亲娘一样,发泄在下人身上,连着三个哥哥姐姐也一般不待见。
听着一口一个贱人的,林玥眉头微蹙,将手中书册递给管家:“就请这位方老给烨儿当私塾先生吧,教导女学的老师,还得专门找找。”
随即,转过身看着气成个小包子的萧静兰,林玥淡淡呵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就是这么说你姐姐的?”
萧静兰方才收敛规矩了些,等管家带着其他外人离开,屋内只剩下两个服侍的丫鬟了,萧静兰复又追问:“当初母亲不是说要将……将萧琴云好好磋磨,这才几月,就又放出来了?”
萧琴云一向规矩懂事,端庄大方,林如雪也是好不容易才抓到了一次错漏处,此番没有任何原因就将人放走了,而萧静兰自年后就被抓去伺候萧老太太,苦哈哈演了好一番乖孙儿,才回来两日,正打算去折辱一下好姐姐,不想那住处没找到人,反而在自己院子门口碰到了。
林玥示意她来桌边坐下,静静喝了口茶:“你私下天天招鸟逗雀儿,你二姐姐想看鸟,来兰芳园不是情理之中吗。”
“娘!我关心的是您怎么解了她的禁足!”今日的林玥表现得有些怪异,萧静兰心下奇怪,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看着小女儿脸上狠毒的模样,某种程度上叫林玥大概想象到了林如雪私底下的样子,好在孩子年纪小,还可以慢慢教。
她也不心急,只是找了个借口把这事糊弄过去:“关了一季,烧了她的书册,这还不够?你要知道你姐姐可是明年要及笄的人了,就要出去人家的年纪,真伤了她哪儿,你叫我跟你父亲、跟外人怎么交代?”
这点话来,糊弄萧静兰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是够的,果然听完,萧静兰虽然面有不甘,但还是当了真:“那放她走了就是,娘还给她找来诗册,又是为何?”
“不光是你二姐姐,我给你也找了。”林玥早有后手,对原主这个亲生女儿,林玥的印象可太深了,毕竟女主尚在府中时,磋磨她最厉害的除了那个后娘,便是这个小妹萧静兰,在林如雪下线后,萧静兰更是跟女主敌对陷害的主力军。
自小便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嫉妒成性,萧琴云有的东西,她萧静兰必然也要一等一的一份,于是在给萧琴云赔礼谢罪时,林玥没忘记给小女儿也准备了一份,正好借此杀杀她的性子。
“你大哥跟着父亲习武去了,三哥哥天天读书用功,你跟二姐姐也不能懈怠,尤其是最近你父亲上了心,要是哪天想到了来查你功课,再疼你也躲不过一顿罚。”说着,林玥抬手叫丫鬟将整理好的书册名单递过去,“好好学,下个月家宴上别被你姐姐比下去。”
一日日上蹿下跳打骂下人,无非是精力太多了些,这个简单,找些事散散神,又修学了些知识,也算两全。
这头萧静兰也是给糊弄走了,一遍噘着嘴,又不敢违背那句“父亲”的要求,她自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讨好了权利层次,便可享得一切便利,这点得改,但是怎么改,还得林玥一步步筹谋。
送走了人,又开始考虑女学的先生,林玥难得犯起了难,古代不比现代,男女平等的大环境下人人都有读书的权利,但现在所处的大环境并不允许女子去正经学经书学策论,那些给女子们读的书,大多潜移默化灌输着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林玥说什么都不会让两个女儿去接触那样的先生。
有些庆幸,一开始林如雪不让萧琴云去听学,是不允许她接触教育,不成想萧琴云自己有才华,无师自通又爱看书,反而避免了被外人影响的可能。
思虑再三后,又吩咐丫鬟去办了件事,才心安理得去休息。
隔日一早,几个孩子来给林玥问安,用过早茶后,除了得需要去练武的萧璟昌,其余三人被侍女喊留下。
萧静兰想回自己院子里补觉,昨晚为了收拾娘亲送来的那一大堆书籍,晚睡早起又累得慌,这会要哈欠连天了,只是生生忍着:“娘亲还有何事?若不是大事的话,我这边先有事回去了。”
侍女也只能答:“夫人说,今日为公子小姐们引荐私塾先生。”
萧静兰叹了口气,转看一旁正襟危坐规矩得体的萧琴云和萧璟玉,又恨恨坐直了身。
不多时,换完衣裳的林玥从旁厅过来,穿着利落,长发挽成髻,她本身长得就漂亮挺俏,手上的书册一握,活脱脱一玉面郎君的样子。
三个孩子看直了眼,萧琴云愣了愣,虽有了些猜想,但又觉得些许荒唐:“夫人……夫人为何作此打扮。”
闻此,林玥眯眼笑了笑,前递书册,敲了敲萧琴云的头:“你们娘我看了好些私塾先生,都称不上满意,思来想去,正好平日里无事,就由我亲自来教,如何?”
此举实在亲昵,正巧才与林玥缓解了关系,饶了平日里冷清端方的萧琴云也不住红了脸颊:“母亲……母亲聪颖,您来教导自是极好的。”
仿佛忘了前段日子喊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不是这位后娘一般。
林玥这下心里乐开了,果然嘛,小孩子哄一哄,哪有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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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坎儿呢?
见娘亲如此疼爱萧琴云,萧静兰不满了起来:“娘亲怎不问我?”
林玥也没忘了她,爱抚得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张嘴向来会说好话,娘自是念着你乖巧,才不问你呢。”
闲话说尽了,正想着从哪里教学起,一旁的萧璟玉磕磕巴巴:“夫人、夫人,我也要跟着二姐姐四妹妹一起……听您讲课吗?”
见萧璟玉也留下来,十岁出头的岁数却已经长得很高,长身玉立,满满的文士气质,将林玥这身打扮衬托得跟玩闹似的。林玥一时大窘,招来侍女问:“不是吩咐只留两个小姐吗,三公子为何还在这?”
侍女笑着解释:“方学士不在上京,要过两日才回,夫人不是说要亲自教导吗,我看夫人打扮俊朗,不如叫三公子也一同看看。
倒是个机灵有想法的,林玥多看了她一眼,随口道:“去跟张嬷嬷记个名,之后你就来主屋伺候吧。”
侍女大喜过望,欢欢喜喜退下。
屋内没了旁人,林玥清清嗓子,挨个点过三个孩子:“你们今日起,每人找一个侍童当伴读,这个侍童不是替你们领罚的,而是专门监督你们读书功课的,我日日会进行检查,可明白?”
三人应声答好,跟随林玥去提早备好的书房里教课,上来第一堂课,林玥没有从那些大道理讲起,而是跟三个孩子聊起了天。
“虽然你们年岁尚小,但是有想过以后想要做什么事吗?”
这话题来的突兀,孩子们互相看了看,不知道从何说起。
“敢问母亲,您所说的做什么,所谓何事?”
“向做什么,想成为什么,都可以说。”林玥慢慢引导,“正是因为你们年纪尚小,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有无数种可能,现在正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了。”
这一番话引起三个孩子的诸多思考,见另两人都不说话,一向木讷寡言的萧璟玉反而鼓起勇气开了口:“我……我想好好读书去参加科考,尽快进入官场,一是可以帮衬下父亲,二是……二是儿子像靠自己,为百姓谋福祉。”
萧璟玉的性格本就内敛,这么多年来林如雪也一直有意无意打击他的自信,让人前的萧璟玉给别人榆木脑袋的印象。
但实际上,这孩子聪慧异常,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他本身志向远大,鼓起勇气说了这么一通,却在看着林玥时,最后几字的声音都低了下来。
林玥却从所未有地,在这时候夸赞了他一句:“男子当是干大事的,你有这样的志向,娘很开心,想必你父亲知道了也会很欣慰。”
“希望你牢记自己立下的志向,不光是为了自己、为了我们国公府,更是为了你想造福的百姓。”
萧璟玉除了意外,更多的是被这一番话激起的慷慨激昂,他当即紧紧握拳:“母亲放心,孩儿定当全力以赴!”
5. 第五章
萧璟玉群情激昂的一番话不光感动了自己,还触动了一旁的萧琴云。
其实他们萧家儿女生来性情纯良,不光是萧璟玉有这般想法,她如何不是呢?
只不过因着女儿身的身份,加之自小林玥的洗脑溺爱和打压,大哥成了无所事事的纨绔,三弟明明一身才学,却时常贬低自己,不敢夸耀一点。
但如今这话……已经多少年没听过三弟说出这番话来了?
萧琴云的目光转移,林玥信任的模样不似作假,而恰是这观察的功夫,林玥已经转了过来,粲然笑着:“云儿呢,你可有什么想竞的大业?”
这话对着女儿家说实在是不合适,偏偏问出这话的人觉得理所当然,萧琴云意外地,也开始觉得,是不是并无不对了。
“云儿见识短,没有三弟那么宽阔的眼界,也不觉自己能做成什么大事,自然是由母亲安排,孝敬父母长辈,学习持家之道,日后相夫教子……”
斟酌后的话语像是闺阁女子的标准答案,找不出一点错漏处,但林玥却对这答案十分不满:“你这一句说到底,都是为了他人好处,那你为何不给自己考虑出路呢?”
萧琴云听得一怔,似是没听懂:“三弟弟也是为天地君亲民,为何云儿做好女子分内之事,便不是为自己了?”
林玥淡淡一笑:“这话出口,是说与旁人听,还是说与自己听,实在太明显,玉儿的志向,是说与自己听,那你呢?”
“再者,何谓女子分内之事?世道要规训女子相夫教子,是替男子包揽了一切琐事,让他们放心从政从商从民从业,那为何这些所谓大事,女子当不得?”林玥直接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分毫不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这并不是叫你们去反叛男子权势,而是反叛女子为何一开始就否定掉了这种可能性呢?”
这下连萧璟玉也听明白了:“母亲说的是,女子生来与男子并无不同,只是现下制度规束太多,才不便于行。
林玥点头认可:“故此,想要做到与男子一般的丰功伟绩,女子所要付出的更多。”
“但便是如此,才更需要人才去打破规章制度,让世人重新审视女子们的能耐。”
林玥的话点到为止,没有多言,看着萧琴云一副深思的模样,想必这番话她是听进去了的,现下不是多追问的时候,便也没要她此刻就给出一个切实的答复,林玥转去看自己的小女儿,萧静兰。
“兰儿呢,听完我们所言所论,兰儿可有何想法?”
林玥对萧静兰虽印象深刻,但原作偏向主角的态度来看,很难真正了解这个反派的想法,加之现下的萧静兰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小丫头,掰正的可能性很大,就更需要引导她的观念。
但与想象中极力表现争取母亲注意不同,萧静兰沉默极了,思索半晌,只默默吐露出一句:“兰儿暂时没什么想做的,娘亲且等等。”
倒也是合理,半大丫头,涉世不深,书读的也不多,安于现状才会对将来没有一点想法。
原身对这个亲生女儿确是疼爱极了,除了在萧晋安面前要求她装弱争宠、抹黑兄姐来衬托自己的冰清玉洁外,其余时候都是纵着惯着她,萧静兰也确实对得起原身的“期待”,不负其望长成了一株白莲花。
但还是年纪太小,藏不好,私下倒都知晓她本性乖张,也没人敢去招惹。
相对之下,此时安安静静思考着的萧静兰,反而是一副更符合她名字的模样。
林玥也不催,上来的第一课聊这些,是想叫孩子们从一开始就明确自己要做的事,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很快找到这个目标的,就如此情此景,两个女儿皆是迷蒙不知,还需得日子去摸索。
随后,她便叫三人展示多年所学,萧璟玉意料之中的勤奋上进,诸多问题对答如流,而在林玥愈发欣赏的目光中,也越说越坚定,不过一个时辰,萧璟玉便已不复往日懦懦的姿态。
林玥将那本策论交与下人,这番检查结果叫她分外满意,其实本来,萧璟玉就不在她的教育范围内,今日是赶了巧,但如此更是放心了些,便当众与他说了些交心话:“有儿如此,你父亲当是能安心了,我昨日着人去请了方定海学士,来给你当先生,隔两日方老回京,玉儿便要跟着方老好好读书,你可明白?”
一听此言,萧璟玉又紧张地磕巴起来:“可是、可是前些日子,内阁退下来的那位老先生?”
林玥笑着点头。
此举一出,便是不了解朝中情况的,也明白林玥在这个小儿子身上花费了多大的气力和心血。萧璟玉满目感激之情,却因着口不善言,半晌憋不出来一句,末了,忽而“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给林玥行了个大礼:“玉儿感念母亲托举,定将全心全意跟随方老先生,早日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哎这孩子,地上凉,还不快扶三公子起来!”萧璟玉跪得猝不及防,林玥只觉自己是做了分内的事,赶忙把人拉起,“只要你肯下苦功夫,那如何托举都是应当的,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还将我当外人吗。”
萧璟玉应了句“母亲说的是”,随后林玥也不留了,匆匆遣人送走,毕竟萧璟玉有自己每日要做的功课,不宜多留。
而余下二人,本说要同萧璟玉一般,检验下所学,但是林玥打眼看了一圈,一个不用看,一个经不起看,实是令人头疼。
但她很快又有了主意,着侍女去拿了两本账本过来,一一放到两个姑娘案前。
“旁的不说,算术你俩应当是都学过的。”林玥点了点账本,也跟着在姑娘们对面坐下,“这是前些日纳到我名下的庄子,一本是布庄,一本是米庄,暂且还在整顿,你俩就此好好算上一番,因两本不一样,可别想着偷瞧姐姐妹妹做的账,一个时辰后我来看,谁算的快,谁算的准。”
两姑娘互相看了看,萧琴云倒还好,她自幼聪颖,算术能力不在话下,自己小院的出入也算是她亲手打理的,只是头一次接到庄子账本这么复杂的账,想来是很费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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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萧静兰,跟着母亲从小看账本看起,但母亲疼爱从不让她经手,本说待她大些就亲自教的事,怎么现在全然由自己来做了?
两人都觉得些许吃力,但没人去怀疑林玥把这么重的活交由两个小姑娘来做有什么不对,稍微观察了会,见两人都开始专心致志算起来,各自的侍女们也在一旁搭手帮忙,林玥欣慰地进了内屋,小憩一会。
一个时辰说来不长,但也算不得短,只够林玥重新收拾好仪态,又吩咐下人按照她的指示去布置,忙活完回到内院书房,两个姑娘都已算完了账,账本规规矩矩整理好,等着林玥来检阅。
林玥身旁的嬷嬷上去收账本,笑呵呵地替主母开口:“账本对错由老奴来看,小姐们随夫人去用午饭吧。”
看看确实到了用饭的点,两个姑娘互相看不上眼的作态,并没有因为一同做“功课”消减半分,但在前去堂厅路中,两人一左一右缀在林玥身后,萧静兰一直时不时偷眼去看下萧琴云,谁知分神片刻,自己在转弯处踩到了路边碎石,眼见就要面朝鹅卵小道摔去——
众人惊呼间,离得近的萧琴云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才没叫她遭这意外。
林玥吓得赶紧过来,检查了下萧静兰的身体,好在只是胳膊被抓红,人受了点惊吓,旁的并无大碍。
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难得的,没让林玥叮嘱,萧静兰先干巴巴地朝二姐姐看过去:“谢谢二姐姐。”
萧琴云也纡尊降贵地点了点头:“都是萧家人的脸面,应该的,妹妹走路记得看脚下。”
林玥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人是转性了?
安抚完两个姑娘,转口便到了堂厅,趁着下人布菜的功夫,林玥呼来安排在书房监管的侍女,问了问自己不在的那一个时辰里都发生了什么。
侍女掩嘴一笑:“夫人可聪明,和您说的一样,两位小姐初时各算各的,但是四小姐实在算不出了,先去求二小姐帮忙,这才知道二小姐不会看庄子的账本,那两本账呀,都是两位小姐一块儿做出来的。”
随后,清算好的嬷嬷也带着账本过来,同林玥笑:“夫人管教有方,这两本账皆是一点错漏都无的。”
这句话倒真真是符合了林玥的心意,也不枉她今日这一串苦心准备。
想要一个和谐共进的大家庭,最大的问题就在萧琴云身上,除了她自己,一并还要改变萧琴云对其他人的印象,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的小女儿了。
今日叫二人看账本,为的不是别的,只是找一个契机让二人合作,或许萧琴云不会低头,但萧静兰在意的点向来是得到父母的认同怜爱,所以林玥找了借口离去,便是给萧静兰发挥的空间。
幸好萧静兰这孩子还没坏到根子,本身还是个知事的,而今日这一遭明显是缓和了些姐妹之间的气氛,现下既然能做到主动道谢,说不定隔日便能姊妹情深地相处。
一想象那等场面,林玥的心口直接舒坦了,她笑着招手:“走吧,用饭。”
6. 第六章
午饭过后,林玥就遣散了旁人,两个女儿也被叮嘱回房读书,自己独自在房中看着书册。
今日虽说是亲自上去教导,但也不过是最近几日并无忙事,作为当家主母,可闲一时,但不可一直闲下去,尤其是在管家询问提醒了下月端午宴事宜,林玥才想起差些忘去了这件大事。
家宴好安排,最差不过按照往年的惯例去布置,偏偏问题出在了这次宴会上将要出现的人。
照原作中描述,那个杀千刀的男主将会赴国公府的宴,彼时女主萧琴云被禁足,两人并未见面,但男主经过流云院时,听得萧琴云的琴音,一曲倾心,而后便三番四次试探,惦记上了国公府。
但如今在她的整治下,国公府焕然一新,作为近日来最重要的宴席,萧琴云不但会出席,定然还会主动献艺。
而萧琴云本身容貌昳丽,若叫那混球男主当面见了,岂不是永无安宁之日了?
一开始,林玥还觉得只要哄好了萧琴云,保住国公府,便是好的,但没想到下了真功夫的自己也是动了真性情,她眼中两个女儿都是一般的好,那原书中混不吝的男主多次误会伤害女主的事,她可忘不掉!这样的男人如何能与她林玥聪颖艳绝的女儿相配!
正头疼着,内屋洒扫的侍女进来服侍,正好林玥揉眉,瞧见她,温和问道:“管事嬷嬷的动作倒挺快,这就安排到我屋里来了。”
这侍女正是早时林玥夸机灵的那个,这会儿看看,人长得也喜态,看着就叫人心情舒畅。
林玥暂放下那堆琐事,同她笑着招手:“你过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婢原叫兰草,犯了四小姐的讳,直叫我去改名,但没得主家赐名,奴婢也不识字,不好说改个什么的。”
这丫鬟嘴巧得很,林玥听来也舒服,她喜欢有眼色又不是特别有主意的人,听话且好用,便大方赐名:“既在我这做活了,便叫倩若吧。”
“谢夫人赐名!”
“我看你是个会说话的,长得又讨巧。”林玥笑着免了她的礼,“正好,陪我去老夫人那走一趟吧。”
国公府的老夫人,其实并不是萧晋安的亲娘,而是养母。
上一代国公府据说是杀业太重,男丁们各个都死在了战场上,本是说留个独苗袭爵支撑家业,但正当年纪的时候碰到外敌来犯,原世子与至交好友萧晋安一同出征,回来的却只有萧晋安和原世子的信物。
那场仗是久违的大捷,悲痛之余,萧老夫人决定收养十五岁却无父无母的萧晋安,改头换面,成了如今国公府的国公爷。
这些事从不为外人所知,只有萧老夫人、萧晋安以及天子知晓,天家知是亏欠国公府许多,故而常常在别处宽容了些,而林玥得知一二,皆是因为原作有提过这一件事,也正是靠着这个秘密彻底夺了国公府的名号。
萧老夫人虽对萧晋安也是一等一的好,但终究是丧子之痛太深刻,尤其在年纪上来之后,她是不太愿意见国公爷的,但是萧晋安别处愚钝,孝道尽得极好,每隔月余都会送个孩子去陪老夫人解闷。
这边嬷嬷去通报完,很快就将林玥二人迎了进去,一边说着:“老夫人倒是没想到,四小姐回去不过两日呢,没想这不过闲下,夫人恰巧就来了。”
萧老夫人年岁已高,身子骨不是很好,此时正坐在榻上品茶,慈眉善目的模样看着好亲近,实则很难被捂热,对谁的疼爱都不深。
“怎得今日有空来看我这老婆子了。”萧老夫人嘴角挂着浅淡到看不见的笑,实则对林玥这番突如其来的打扰很是不满。
原作里的林如雪并不知道,萧老夫人表面上最喜欢活泼漂亮的萧静兰,故而每每相处都弄得场面闹腾,实在是吃不太消,因此,微微思量之后,林玥浅笑开口:“这不是想起来,下月端午宴也该张罗起来了,儿媳想改下今年的规格,但又念着往年规制都是母亲您定的,无论改不改的,也是先从您这过一遍的好。”
这话倒出乎萧老夫人意料了,往常的林如雪总要搬弄一番,先扯些无用的废话,又讲个生硬的笑话,百般催问才吞吞吐吐道出目的来,怎得今天如此开门见山?
林玥没注意这点,自顾自说着:“儿媳重新算了一遍账,有诸多开支皆可以省了去的,端午宴,其实不过一个名头,老爷若想宴请,随时都可以,但无需这么大的阵仗,儿媳觉得请人来演奏的那些时候不如请宾客去运河看龙舟。”
一边说着,萧老夫人的侍女接过了林玥手上列的单子,拿去给了萧老夫人。
那单子上一一列出的开支明细十分清楚,一看就懂,尤其是每一条旁边细细解释了划去的原因,和改后同时段的新安排。
萧老夫人忽而对林玥有了几分正视,她原先觉得,萧晋安自己娶回来的这个继室除了漂亮之外并无定点大用,便是管家也磕磕绊绊学了两年才彻底拿到自己手上,一开始萧老夫人还能暗中辅佐,但见过原身溺爱孩子的作态后,萧老夫人觉得萧家要完,便无可奈何叹着气离开,连带对林玥的亲生孩子也没什么感情。
反观萧琴云,虽然不是亲生,但是意外地与萧老夫人的性格极其神似,再经历了一系列事之后,对全家心灰意冷的萧老夫人反而对萧琴云全力托举。
萧老夫人面上不显,但对林玥这一安排是相当满意的,只是话仍留三分:“你既是当家主母,所有事宜你看着来就好,不用特意来问我老婆子的意见,这日子,毕竟是你们过的。”
直到老夫人这是同意了,林玥掩唇轻笑:“只是还有一事,儿媳力有不逮,还需母亲帮忙。”
长期不见,许是林玥真转了性,萧老夫人倒来了点兴趣,想听听林玥又有了什么主意:“哦?说来听听。”
“下月端午宴,要替老爷宴请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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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朝廷要员,只是家里子女大多散养了些,又是这般重要的场合,云儿有心,想替国公府长脸显琴艺,但终究是外男居多,怎么看都不大合适。”
林玥思来想去,对这种无可避免的情节实在是不知如何解决,她只知晓男主会赴宴,但并不清楚其长相,如何才能既不能单让萧琴云露脸,也不得单叫她弹琴被听了去呢?
但很快就有了办法,只是需要得到萧老夫人的助力。
“就当是儿媳多心吧,云儿毕竟快到年纪了,儿媳尚未物色到好的夫家,但就怕旁人有心避之不得,故而,想请求母亲寻几位琴艺相当的侄孙女,当日与云儿一同弹奏。”求人办事不好遮遮掩掩,林玥索性开门见山。
此言一出,屋内安静地落针可闻,一群人大气不敢出一句。
萧老夫人先是轻咳了一声:“知道我娘家女儿多,算计到我老婆子头上了?”
林玥不卑不亢抬起头,与萧老夫人对视:“母亲这话说得,云儿可是你的亲孙女呐。”
一旁的倩若也是寻着了机会,连忙帮主子补充:“老夫人若是不放心侄小姐们的清白,夫人已经着奴婢去准备当日要用的衣裙了,还备好了蚕丝面纱,奏完便退场,费不了多少时候的。”
这主仆两一唱一和地抬高萧老夫人,但又没把话说太死,完全可以否决掉,但看着林玥满眼坚定又诚恳的模样,萧老夫人不觉生出了一丝动容:“云儿不见是你亲生,倒是这般疼上了。”
“罢了,你这个后娘能思虑至此,我这个亲祖母没有不为云儿打算的道理。”萧老夫人终是挥了挥手,“常家那边我会请人去问的,今日也不早了,老婆子我乏得很,你走吧。”
林玥欣喜应好,连带着倩若离开了老夫人的住处。
那边嬷嬷倒是替老夫人生出一些不忿来:“几月不见,这林氏倒是愈发鬼精了,不知心里是憋着什么坏水,她对二小姐,能有那么好吗?”
“想着前几回二小姐每每过来,总是消瘦得不行,风一吹就要散了似的,这些您也是看着的……饶老奴多嘴,二小姐到底是像您,您不心疼,我们几个老东西是看不下去的……”
“这国公府当今是国公爷和主母管事,怎么养孩子,都遂主母的意思去。”萧老夫人神色淡淡,并未被这只言片语说动,“前面十四年没去养过,这时候贸然插手,叫什么话?”
老嬷嬷应声知错。
“无论是福是祸,且看云儿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萧老夫人抬了抬手,摘下腕间镯子,老嬷嬷立刻上前接住,“到时候差人去常家递端午宴的帖子吧,我记得这辈姑娘多,多请几个来,你们再另外备一套衣裙,到时候紧跟着姑娘们,不可有分毫差错。”
“是,老夫人。”
吩咐完,萧老夫人也是费了好些力气,她揉着眼边,深叹一口气:“我也是,很多年没回常家看过了。”
7. 第七章
林玥只浅教了两日,定好的私塾先生便到了国公府。
府上人尽皆知,三公子萧璟玉自小便克己守礼勤奋用工,但碍于顶上有个长兄在,林如雪便每每以不能越过兄长去的理由,开蒙过后便不允萧璟玉由先生教导。而林如雪一边也给萧晋安吹着枕边风,言嫡长子是该袭爵的,总得把大的拉扯起来了,才能顾着小的,否则这不是伤大儿子的心吗云云。
那时恰巧萧璟玉年纪还小,林如雪的话萧晋安又听得进,直接当了甩手掌柜,将抚养孩子的事全然交由林如雪打理,而今得知林玥主动去请了内阁退下来的阁老为三儿子教学,更对她满意三分。
“夫人倒是想得周全,我公务繁忙不常在府中,前阵子光顾着昌儿的前途,倒忘了玉儿今年也是十余出头的年纪了。”萧晋安因着这个消息,难得从温柔乡中脱了身,回来关怀一下柔情小意又知趣懂礼的正妻,“只是,我怎听闻你私下又在寻别的先生,要给云儿兰儿开蒙?”
以萧琴云的年纪,说开蒙实在牵强,但在萧晋安眼中,女子本就该乖乖守在闺中,学学女红和管家之术,何必去碰那些个经史子集。
早料到萧晋安要就此事来“兴师问罪”,但林玥也不急,轻笑着给他敬上一盏茶:“国公爷这是来怪上我了?您是忙于朝政的大人物,我们国公府的顶梁柱,自是不知內房妇人们如今是怎么教育儿女的,国公爷年少那会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可有想到当今,闺阁女子可是以舞文弄墨为才的。”
萧晋安倒是没想到还有这般说法,明显听信不进去:“这倒是好笑了,何时有过如此说法,我怎从未听说过。”
“也没见我们妇人办的宴,国公爷有多待过些时候,现在的女儿家,都是人前抚琴弄艺,以示端庄贤婉,但姑娘小姐们自个聚在一块,自是要比比书墨才赋。”林玥不慌不忙说着,一面还露出有些愁绪的模样,“毕竟当今女子可不光要做好相夫教子,还要能辅助男子干大事,自然不可肚里一点墨水都无的。”
“云儿还是聪慧,但聪慧不会着地方使,倒叫人觉得抢风头,这才需要先生来教导,而兰儿,可怜这年岁了,倒是一点书不曾读过。”
林玥的话越说越低,面上也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萧晋安一阵阵心疼,便也是给哄了过去:“夫人既然如此说了,那必然是有道理的,你就算是要借国子监的博士,我也去给请的。”
这话说得林玥都欢欣了,但她还是清醒的,没对这好听话信以为真:“倒也不麻烦夫君,毕竟只是家里女儿们的讲师,我再去好好寻寻便是。”
见萧晋安似还想说些什么,赶在他开口之前,林玥就以要看看私塾先生的借口将其赶走,以免关系融洽下来后萧晋安打算留宿。
后边服侍的侍女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似有不解:“都说夫人和老爷恩爱十载,但这段日子又是给老爷纳妾,又是推拒的,这是怎的了?”
倩若忙拦住她的话:“这种事可别让有心人听去了,夫人老爷自然是恩爱,但这会,夫人的心思全在公子小姐们身上,哪忙得过来呢。”
侍女也不多嘴了,跟着去服侍夫人。
这头才送走的萧晋安,后脚就有人来探,林玥倒是稀奇了,她这一方小院子何时这么热闹过:“是谁来了。”
“回夫人,是陈姨娘。”
倩溪被抬妾已满一月,因着林玥院子里的丫鬟各个都是倩字打头,便自请改了原姓,又不舍夫人情谊,保留了一个溪字,如今名叫陈溪。
虽然这月内陈姨娘有来请过几次安,但林玥心头都是儿女的事,两人也没谈的久,她也直道过姨娘好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今日这个时候过来,总叫人觉得是有些急事。
果然,唤人进来后,陈姨娘那张脸上便布满了愁容:“夫人,也怪奴没用,看不好老爷,竟叫他在外面闹出了事!”
林玥有些意外,先屏退了下人,只留下两个心腹,带陈姨娘落座:“你且慢慢说,详细说,老爷怎么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陈姨娘如何冷静地下来:“老爷同私养在外的那个外室,暗结珠胎。”
林玥瞪大了眼:“你可确信?”
“我自然是确信的,前些日老爷本在奴婢处歇息,夜半匆匆被喊走,就知是那狐媚子来叫的人,之后奴婢就派人私下去跟着那贱人,说是身形确像有孕的妇人,而今日,她抓了一副安胎药,得知此时奴婢立刻就来您这了。”
这事来得突然,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萧晋安自养这个外室开始,已有数年,偏偏前些年外面一直闹不成动静,无非是林如雪这个妒妇“恶名”远扬,而萧晋安也反复警告外室不准多事闹到正室面前,而如今,林玥自有了纳妾的意思,几个妾不是纳?那边有了登堂入室的想法,加之萧晋安纵然,倒也是自然。
但陈姨娘可不这么想,外边的女人跟自家人,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一样的,那狐媚子既然肯蛰伏这些年,定不会是个安生的主,这样一个人带进来,只会对夫人不利,迟早闹得家宅不宁。
“难为你有心了,这事我会着人去查查。”林玥先安抚了陈姨娘。“你现在重要的,便是稳住国公爷,这都一月了,你这般好的身体,怎得没点消息?”
陈姨娘咬了咬唇,垂下头:“奴婢会尽心尽力。”
但这事倒是给了林玥另一些想法:“这倒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外面那个有了,国公爷要解闷也寻不了旁人,我这些日子事忙,笼络老爷的事可全然靠你了。”
陈姨娘眼边挤出一滴泪:“夫人放心,我定不会叫老爷再被那贱人媚了去!”
而正巧,屋外有人来敲门,是陈姨娘的侍女,说是老爷今日要去姨娘那留宿,在林玥温和的目送下,陈姨娘带着人离开。
陈姨娘回去了,但带来的这件事确实叫林玥有些睡不着。
穿来之后,她努力的方向一直是家族和睦共进,因此,这个外室必然是不能进门的。
最好的办法便是去母留子。
但这种事实施起来颇有些麻烦,尤其是原作只描写了林如雪的恶,并未叙述任何关于林如雪娘家的事,在府内,林玥尚有操控的余地,但出了府,可就不好拿捏了。
提及此,林玥又想起原书其实只看了一大半,并未读到结局,当时卡着的剧情是男主再次误会女主萧琴云后,对其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创伤,萧琴云心灰意冷打算离他而去。当时看到这个,林玥痛骂作者一整晚,再然后便是莫名其妙穿成了这个恶毒继母。
这更加坚定了林玥要守好国公府、不让儿女吃亏的想法。
国公爷是靠不住了,这个女人撒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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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就耳根子软的东西,全然指望不了一点。
只能另寻办法了。
……
隔日一早,萧老夫人那边就派人来递消息,说是常家那边已经说好了,顺带把表小姐一道接过去,让几个女孩子一同切磋琴艺。
这倒是比林玥自己想的周全,也不为好事一桩,林玥知道,萧老夫人此举是在保护萧琴云,在端午宴之前,这个女儿当是不会回来了,于是收拾打扮一番,拉着一大家子前去送行。
一向怠懒的萧璟昌这会倒是来得早,他跟着武术师父操练已有月余,此时身子骨都明显健壮不少,人面上也精神了百倍,但他此时来得早不是为送行,只是把自己备好的礼交予了林玥:“娘,我今日还要去练武,二妹妹的事还要你多照看了。”
林玥看着萧璟昌现在这般正气凛然模样,很是欣慰,她拍了拍大儿子的手背:“好好跟着师父学,争取下下月跟着你爹去东大营。家里一切有我呢。”
萧璟昌对林玥向来信服,也不多说便离开,而剩下几个人来得晚了些,尤其是萧璟玉,一边跑一边还抱着一包袱,像是收拾得匆忙,连仪态都没整理好。
也不顾得上收拾了,萧璟玉将那只包袱递上前,气喘吁吁道:“二……二姐姐!这是小弟给你备的吃食!”
萧琴云有些意外:“你当我是什么,送一包袱吃食。”
众人皆是笑,直直笑红了萧璟玉的脸:“不……也不全是,就是……还有,还有小弟的几本闲书。”
说着,他偷眼去瞧林玥,生怕她生气,母亲一向不喜二姐姐看经史子集这事,他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林玥私下在寻私塾先生专为萧琴云授课,故而扯些闲书的话来蒙蔽。
林玥大抵也是看出了小老三的小心翼翼,没去戳破:“既然是玉儿的一番心意,你便收着吧,正好你也爱看书,母亲便也为你准备了一些。”
语闭,林玥招手,下人们便将一只书匣抬了上来,里面是整整齐齐的新书,都是林玥精挑细选后,删改了些不适当的篇章,重新缝制成册的。
萧琴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母亲……当真是有心了。”
她看向林玥的目光有些许复杂,小时候所经历的磨难痛楚不假,她久久不能忘怀,但现如今林玥又似乎当真是全心全意对她好。
林玥上前一步,放低了声音:“此去常家,也算是你头回离开家门了,跟着常家姐妹好好玩玩,也当是出去长长见识,像你在家中时总拘着闷着可不好。”
终究还是年纪小,萧琴云还是没忍住问出声:“母亲为何现在……对我这般好?”
林玥自知,原身过去纵的那些恶总是越不过的一道坎,对上萧琴云这样细腻的人是不能随意糊弄的:“你也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母亲过去也做了不少错事,因着一颗私心,偏袒兰儿众多,但应该是看着你们一个个大了,也累了乏了,我现在只想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这话说到了萧琴云心坎里去,也确实是最合理的说法,萧琴云抬眼看过来,目中带着一丝复杂,她无法说服自己完全原谅继母曾经的所作所为,但也确实愿意如她所愿,日后相安无事地一同生活。
“母亲的意思,女儿明白了。”萧琴云欣然接受,“我会同常家姐妹好好相处的,还请母亲祖母放心。”
8. 第八章
话既然说到了这,林玥倒也想起来提醒一句:“你大哥哥给你送的东西,已经一并放上马车了,他也是疼你,还把你当孩子哄,之前走街串巷买了许多小机巧的玩意,可全在这了。”
萧琴云也淡淡一笑:“大哥哥有心了。”
两人恢复如常,氛围依旧融洽。
这时候,萧静兰也别别扭扭地挤上前,手里捏着布包的东西,方方正正,看不出来是什么。
就连出口的话也是不情不愿的:“母亲何时跟二姐姐这般亲近了?”
林玥嗔笑地点了下她的额头:“你二姐姐要离家,你不表下关心?那你现在手上拿着的,是想给谁?”
叫萧静兰承认东西要送给萧琴云,是怎么都不可能的,她忸怩一会,臭着脸开口:“不过是从房中找了些杂物出来,正好叫二姐姐一边帮我丢了去。”
萧琴云看着她,微微一笑:“我见着物件蛮有分量,妹妹当真要扔了去?”
“但,但你要是喜欢,拿走也行,反正是我不要的东西。”
萧静兰仰起头,将那布包塞给萧琴云的侍女,就转头跑走了。
林玥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个姑娘拉扯,感叹道:“也是有长进了,现在的兰儿可是天天二姐姐不离口。”
萧琴云知道,这一切的转变都是林玥的功劳,或许,她真如同自己所言那番,打算正正经经做个好母亲。
萧琴云辞别离开,林玥还稍微有些惆怅,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毕竟是看原作的时候就当做亲女儿看的,一想到要分开一整月,多少是有些不舍的。
而方才明明跑开了的萧静兰,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见林玥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很是吃味:“娘亲再怎么看下去,二姐姐都不会回来的,明明我跟娘亲才是最亲的。”
被这小家伙打断了思绪,林玥转回头,有些发笑:“娘倒也要问问,你是不乐意娘亲跟别人亲近,还是因为这个人是二姐姐呀?我可听兰芳园的人说了,你近日老是去你二姐姐那学琴,我说怎么这两日都不来见娘了。”
林玥以防万一,在兰芳园安插了人手,盯着萧静兰,以免她去找萧琴云的麻烦,得知她居然真的只是乖乖学琴时,林玥还意外了好一会。
萧静兰怎么都没想到,还有人多嘴跟林玥说这个,当即便有些急了:“娘你听谁说的这些?我去二姐姐那可不是为了什么,不过我的鸟雀都叫她引走了,才去她那看看罢了!”
林玥笑吟吟看她:“当真只是如此?”
挨不过母亲的眼睛,默了一会,萧静兰才拧巴道:“我不过是见她琴弹得还行,就想学一手,下月端午宴总不能单叫她一人出风头。”
“兰儿啊,你这想法是好的。”林玥深深叹了口气,俯下身双手搭在萧静兰肩头,“但你二姐姐献艺,是因着学了十年琴的技艺傍身,你这只学上一月,如何同她比?这不是估计给别人看笑话吗。”
一句话说得萧静兰小脸一皱:“可是……可是哥哥姐姐各自学有所成,兰儿该如何是好呢?”
这段日子里,另外三个孩子都是慢慢走上了正规,而萧静兰依旧不知自己长处在哪。
往日倒是处处攀比萧琴云的,但经过林玥一两次提点,萧静兰忽而发觉自己同二姐姐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可萧琴云擅长的那些,她似乎是怎么努力都比不过的。
见着小女儿这般模样,林玥也很是心疼,她牵起萧静兰的头,摸了摸她的头顶:“那今日,兰儿同娘出府走一走如何?”
萧静兰眼前一亮:“娘亲可是要教授兰儿什么?”
林玥笑着摇了摇手指:“不,我们出去玩。”
——
上京城是二十余年前北迁的新都,又称北都,原本北方便荒凉,还是近些年来稍稍稳定了,才慢慢恢复的繁荣,但因为城禁不严,倒是什么人都有。
萧静兰跟着林玥换了身轻简素净的打扮,一眼看去只当是带着孩子的民妇。
萧静兰头回出门身边没有下人跟着,依靠着林玥,还有些不大习惯:“娘亲,我们这是要求做什么?”
“我看你在家里待着许久也闷得慌,正好今日日头好,去集市上看看。”林玥牵着小女儿的手,照着管家给的京城舆图,坐着马车便往京郊集市去了。
虽说是京城市集,但往来的都是些普通民众,那些个官家府邸的小厮们就是采买也有专门的对接人家,更遑论府上的主子们了。
萧静兰对着热热闹闹的集市分外好奇,林玥也给她买了不少新鲜玩意,看着看着,萧静兰看上了一只胖头玩偶,金丝绣的老虎,实在神气,当即嚷嚷着要买。
林玥看向了那边摊位,是个老奶奶独自在卖,一边卖一边坐在摊上编竹蛐蛐,驻足的人倒也不少,她勾起唇应下:“好,娘亲给你买。”
但大抵是看的人多,待得他们挤到前边去时,那老虎也只剩一只了。
“大娘,你手艺可真巧,这虎娃娃卖多少?”
林玥大声开口迎来了老奶的注意,她慢悠悠摆摆手:“姑娘呐,来晚了,这最后一只虎娃娃,已经被这娘子定好了。”
于是两人再看过去,是一个美貌丰腴的妇人,面色红润,穿着什么的也显金贵,林玥打眼一瞧,就知这衣料布匹是上京金绣坊才出产就被一抢而光的新料子,据说冬暖夏凉,色泽也艳丽,国公府倒是尚有几匹,留着给孩子们做夏衣的。
林玥笑了笑,同那妇人搭话:“娘子豪气,看您这打扮也不像是差个别玩意的,可怜我家女儿这个年纪,一直拘在家里,好容易出趟门,偏生就喜欢这个,娘子您看看,我给您买点别的换?”
那妇人也回了礼,但语气不置可否:“娘子多礼了,倒也是可惜,这虎娃娃我瞧来倒是可爱,买下是为着我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儿,实是不舍让出。”
众人因着这话,不由自主去看那浅浅护着腹部的妇人。
林玥依旧没有退让:“都是为了孩子,那娘子更应理解,我们家只是这日因事路过京城,隔日便要走了,不像娘子久居于此的,若是这次错过,怕是再难有下回了。”
说着,她轻轻推了下萧静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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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倒也还聪明,立刻反应了过来:“奶奶,您这虎娃娃,明日可还有?”
老奶听了这话,乐呵呵地应:“有的,明日老婆子还来上集。”
林玥乘胜追击:“再说了,这丝线织就的娃娃,怕是不方便给刚出生的小儿玩吧,那可存不得几日。”
这下,那妇人被推到高位,反倒不太好下脸了。
一旁有人起哄:“哟,这不是梨花巷的柳娘子吗,不是说她家男人在朝上当大官,要啥没有,怎么还自己跑来集市给孩子置东西。”
“我看也是,人家面生,穿得也灰扑扑,倒确实是没来过,若是明日走了,这小娃娃这么漂亮一张脸,得哭成啥样啊。”
“柳娘子,你要不让给人家呗,等你男人下朝,叫他给你找去。”
被唤作柳娘子的妇人彻底挂不住脸了,但还端着仪态,将自己的铜板收回:“不过一个娃娃而已,我不要了。”
柳娘子带着满肚子怨气离开了人群,走之前还挤了一下林玥,林玥不气不恼,只当没事人,将手里捏着许久的一串铜板,放到了老奶奶的钱箱中:“大娘,你看这么多够吗?”
“唉哟够了够了,这可太多了。”老奶奶忙要找钱,被林玥拦住:“不用了大娘,本就是哄孩子出来玩,花钱买高兴的事,你看,你高兴了,我们也高兴,你就收下吧。”
“姑娘,你可真是大善人啊。”老奶奶感叹一句,又在一旁摩挲着,拿了两只竹蛐蛐和竹蝴蝶,一同交到萧静兰手中,“娃儿喜欢,奶奶多送两个!”
萧静兰看了眼林玥,见没有否决,便欢欢欣欣地收下了:“谢谢奶奶!”
自这个摊位过去,母女俩也没再继续逛,而是找了个食肆暂做歇息。
萧静兰摆弄了一会虎娃娃,很快就没了兴趣,转而将其跟一堆别的玩具放到了一块去。她往前凑了点,凑到了林玥跟前:“娘,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这个,为何你要为难那妇人?”
虽然她萧静兰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抢来的,哪怕没那么喜欢,只要有人抢,都不可能叫别人要了去,但她娘一向不是这种明抢的作态,为何今日如此呛人?
林玥静静抿了口茶,没直接说明:“你可有见着,那妇人身上的衣着料子,可眼熟?”
“啊,金绣坊的衣料,千金难求一匹,不过一般都是京内女眷能穿上,她一个住在京郊的……”这一点拨,萧静兰也慢慢反应了过来,“这妇人,怕不是哪家大人养在外边的外室吧?”
林玥看的不错,萧静兰这孩子聪颖不差似萧琴云,只是一直追着模仿,从未有自己思考过。
但林玥并没有言明,前些日子萧晋安以送礼为由,拿了国公府的两匹料子出去,而那两匹的颜色,恰巧与这位柳娘子今日身上那件外衣,对上了。
故而,那名女子的身份,已经了然。
两人小憩片刻,林玥正打算回去,掏出荷包准备结账时,忽然发现原本放在腰带中的荷包忽然没了踪影。
林玥脸一黑,定然是刚才人群挤挤的时候,被人摸去了!
9. 第九章
本来只带着萧静兰,没带任何仆从,就是为了借着民妇的身份去打探下那位柳娘子的情况,没成想这倒成了被贼人钻漏子的点,而现在母女俩被困在这食肆,倒是不好离开了。
店里小二还对着笑脸候在一边,等待林玥结账。
京郊市集这边太偏僻,国公府采买也好,旁的事也好,一般轻易来不到这,反而叫林玥没了任何解困的法子。
腰间没摸到荷包,但是摸到了点别的物件,林玥摘下那枚玉佩,递交给小二:“出门出的急,倒是忘了带银钱,你看,这是上好的和田玉,我暂时做抵押,晚些时候会有人拿钱来赎,可行?”
那小二看不懂什么是和田玉,但观面前这揽着稚童的妇人,衣着朴素,怎得都不像能佩玉的样子:“夫人,您倒别难为我,这一条街出去,哪家不是做小本营生的,我也只是店里的伙计,您管不上账,我擅自兜了这个底,可没法跟掌柜交代的。”
“况且您这玉是真是假的,我们可说不上来,您又是生面孔,要是不回来,我们上哪说理去?”
三人这边已经引起了一番动静,不少人朝这边看来,萧静兰直往林玥怀里躲:“娘……我们今日还能回家吗?”
小二的脸色也不好,估计是看得人多了,把掌柜的也引了过来,而一同过来的,还有位身着厚甲的青年人。
那青年与林玥辅一对视,动作微微一滞,随即看向那只和田玉玉佩,先于掌柜问出了话:“出了何事?”
小二见掌柜待青年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便将话说了一番,又偷眼观察这位“大人物”,虽不认识,但大抵能猜到几分:“不过是些寻常事,用不着惊动总兵大人。”
那青年应了一声,掏出一点碎银交予掌柜:“我替她付了,再上两道好菜,一并送到二楼雅间。”
这转变倒叫在场的人都觉得惊奇,直到青年又说出一句:“你,同我来,有事相问。”
三人一同入了雅间,林玥保持着警惕,估计是她防范的态度太明显,青年倒也不为难,索性敞开着雅间的门,以此示好,让这母女俩稍稍放松些。
随后,他开门见山道:“国公夫人不必紧张,因着刚才那枚玉佩,在下认出了您的身份。”
这句话倒确实让林玥安了心,但毕竟是陌生的男人,她把萧静兰哄到一旁去玩,转而又抛出了问题:“既然识得这玉佩,方才那小二又喊着总兵的名号,大人如何称呼?”
青年紧绷的脸勉强有了些笑意:“在下姓陆,近日城内闹贼患,东大营按例轮值,恰巧今日轮到在下罢了。”
“倒是夫人,怎么作这般打扮,带着这位……四小姐来京郊了,没带下人,也丢了钱财?”
得知对方身出东大营,林玥渐渐没了警惕,很是无奈,诉苦一般将不久前发生的事讲给了这位陆大人听,语闭,他十分认真问道:“荷包一般都是贴身存放,夫人可记得,当时有何人与你近身接触过。”
林玥被点醒,立刻反应过来:“那梨花巷的柳月莺!”
陆大人遣了一支小队来,带着林玥母女俩前去那梨花巷。
说这柳月莺,倒也是个人物,与国公爷相遇的事起于一场“英雄救美”,但实是一场设计,柳月莺装作受困被救,随后盗去“英雄”的钱财远走高飞,只是没想到萧晋安武功高强,愣是叫他看破了,但出于怜惜的心思,萧晋安对其进行感化,柳月莺又春心萌动,两人索性在梨花巷置了处宅子,恩恩爱爱,这桩风闻在此处竟还成了一件美事。
但早有人猜测,柳月莺家中那位大官每逢年节必然不在此处,怕不是另有家宅,但柳月莺可不在乎,只要有银子能过好日子,便也厚着脸皮任别人说去。
听完那柳娘子的风月情,估摸着这陆大人也是听出来了,她的好情郎大抵就是如今位高权重的国公爷,而国公夫人又妒名在外,此番同柳月莺的孽缘,倒也来得不算奇怪。
但林玥面色异常冷静,没有任何发怒的预兆,陆大人不敢多问,只待找着了柳月莺的住处,带着一群人去围了起来。
而那位柳月莺柳娘子,似乎早早便候着了,她坐在院子正中,优哉游哉地喝着茶,直见林玥走进来,轻轻勾着唇笑:“恭候多时,林娘子倒是聪慧,还猜出来了荷包在我这。”
虽然喊的是姓氏,但是两人对视一眼,林玥便知道对方是猜出了她的身份:“好一个妩媚丽人,难怪让国公爷流连多年。”
“让你偷生了这些年,国公爷应当是不允你见我的,如何猜得是我?”
“确实,有一件事没错,夫人,官人待你不薄,我常常嫉妒官人将你护得那般紧,哪怕我哄成什么样,都不给我丁点进国公府的希望。”柳月莺那张巧嘴吐露出的话也格外婉转动人,但让林玥只觉得恶心。
萧晋安对她哪有半分情爱?他更在乎的明明是国公府的名声,正因为来路不正,他看重那虚名,护得比自己的命还紧。
柳月莺痴痴笑了一声:“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大概也就是这样苟且偷生的命了,但这转机……我还得感谢娘子您高抬贵手,给了官人纳妾的机会。”
“既然夫人身旁那奴婢可当妾,我一良籍,还与国公爷做了好些年的夫妻,为何我当不得!”
柳月莺直勾勾地望向林玥:“夫人尽可放心,府上两位公子岁数都上来了,即便我这胎是个男儿,也威胁不到夫人您的地位……”
这话引得林玥一笑,那笑中满含不屑:“你眼中,既然已见着了爵位,谁还信你没半点念头?”
“更何况,你这种小偷小摸干惯了的偷奸耍滑之徒,如何进得了国公府。”林玥脸上毫不客气地露出嫌恶,“我们国公府,嫌脏。”
柳月莺既承认之前不认得林玥,那又是从何时认出的呢?
一想起方才在集市上的对峙,林玥不觉得柳月莺说的话有猫腻,无非是顺走了她的荷包,在检查荷包能否转手时发现底部暗纹绣了国公府的字样,才琢磨出来的。
这话一出,不用林玥多交代,陆大人便招了人过来,叫他们去搜查这些年柳月莺私下的偷盗行为。
不多时就得到了结果,看着那一沓罪证,陆大人抬了抬手:“搜。”
这抄家的热闹就用不着让妇人孩子看了,陆大人喊住林玥:“夫人,天色也不早了,带着四小姐回去休息吧,柳月莺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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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我会移交给官府解决的。”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若是担心国公爷会插手,我会安排人保密。”
林玥应下来,一边也见着了那一沓纸,显然是没想到在技艺落后的这个时代还能搜罗齐全,这下,她有点忧心的倒是别的了:“那柳月莺……已有三月的身孕,该罚的罚,但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陆大人点头:“放心,磨人但又不伤身的法子,多得很。”
这话说得林玥也是背寒,不敢深思有哪些法子,再次同陆大人道过谢,感念今日的相助,随后带着萧静兰匆匆回了府。
说来倒也稀奇,今日萧晋安居然难得在府上,林玥着人把萧静兰接回院子里安抚,自己也回去整理收拾了下,谁知才来到正堂,就见着了来回踱步的国公爷。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爷不是说今日要去东大营练兵不回来了吗。”林玥心知肚明,某人大抵是知道了京郊那边起了乱子,但又被练兵拖住了手脚,这会陆大人早封了路,已经进不去了。
“说到这事,老爷可有见大公子今日操练如何?我是看着好的,若是老爷方便,不如早日把昌儿带去,尽快争取功名,也是为家里添福气了。”
萧晋安心神不宁地应了两声,但到底是坐不住,只得旁敲侧击地问起:“夫人今日怎得去了京郊那边?我回来问了一句,你房中丫鬟才道你只带了兰儿出门,这京郊有什么好逛的,若是喜欢什么玩意,直问我,我都带回来。”
林玥坐下,丫鬟上来倒了杯茶,她轻轻吹着热气,抬眼见萧晋安要憋不住了,才温和开口:“不过是带兰儿出去走走,见见市井气,戒一戒她的娇气,老爷您急什么?”
萧晋安一哽,打着哈哈:“我这不是听说京郊那块突然起了乱子,回来又听下人说夫人去了那,一时焦急嘛。”
“无事,我同兰儿丁点事都没有。”林玥放下茶盏,大发慈悲地道出了萧晋安想知道的事,“我同兰儿不过是去买了点新鲜玩意,吃了盏茶,随后听说有个东大营的大官轮值查到了贼人,便围了整个京郊,捉贼呢。”
“我同兰儿倒是没出什么事,不过兰儿可能是没见过捉贼的场面,有些受了惊,若老爷近来无事,可多待在府中,也陪陪兰儿。”
这话说得,萧晋安是稍稍安了心,他那位娇俏的小外室可是弱不禁风,必然不能东大营都难抓的贼,于是应下了林玥的话,但又思及弱不禁风的外室,恐怕她也受了惊吓,可怜还怀着身孕……只得过两日再去哄,而他全然忘了自己柔弱的小外室几年前的身手仅是堪堪低于他这一员武将的。
于是,萧晋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你说东大营的官兵?可知是谁如此自称的,今日东大营总兵以上全在操练,轮值也轮不到这个层级的官兵身上。”
林玥眼眸一动:“啊,军爷那么大动静,总不能上去问,不过是歇脚的店家说是轮值的大人物,我如此听着过来的,可能是他们说错了吧。”
说来也是,那陆大人自始至终可没说过自己的职称,不过这般,反倒是替他掩埋了一下身份,萧晋安就是事后想追究,想破了头也想不到人家身上去了。
10.第十章
关于那位陆大人的身份,林玥无心去多做探究,毕竟人家是谁都无所谓,既然帮了她的忙,便当恩人看之。
她更在意的,是这位身份神秘的陆大人,到底是如何看出她身份来的。
那日因着萧晋安那番话,林玥多留了个心眼,找上府内呆的久资历深的嬷嬷,询问了下玉佩,却答只是色泽不错的和田玉,并无任何国公府的暗纹,林玥觉得对方或许是认识原身,但对原身不认得她的事并不意外,这叫林玥有些忧心,却无法再寻得对方踪迹。
但末了,林玥又想开了,当日那位陆大人尽心尽力帮助她们母女两,定然不会是什么坏人,更何况,作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位身份不明的青年男子了。
而自那日京郊一事,林玥如约将萧晋安拖在府中两日,但到底留不了太久,柳月莺犯的都是些小偷小摸,惩戒也不好太下狠手,押了两日,解了封禁,萧晋安便马不停蹄去了梨花巷。
隔日回府时,萧晋安面上难看得很,虽三番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转头便寻着个近日练兵不便回来的由头,又往那头去了。
这个结果在林玥意料之中,她倒是乐见其成。柳月莺虽有几分被惯出来的傲气,当日被缉拿也不低头,无非是觉得萧晋安会去保她,但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人,便是狱中关两日的苦闷也挨不过去,而偏偏这次,萧晋安来得晚了,柳月莺吃的那些苦生生磨碎了脾气,万万不敢道出自己见过林玥的事。
林玥也正巧享得清闲,无非听陈姨娘又埋怨过几句,便将之抛到脑后。
近日来,林玥一心一意在端午宴上费心思,中途倒是有兴味以萧璟玉的名头办了场诗会,定了上京最好的酒楼玉林春,只要是能对上两句诗的,皆能来宴上一同酣饮。
得知此事时,萧璟玉很是惊讶:“母亲当真有心了,可是孩子……孩子实是不敢与那些大学士相比……”
偏偏还是他的名头,这叫一向寡言拘谨的萧璟玉有些犯难。
林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他一眼:“方老倒是同我说,你这孩子勤学上进,各方面都是极好的,即便在他带出来的学生中都当得一句出类拔萃,自谦是德,但不可一味谦让而不自知。”
萧璟玉闻言,目光怔怔:“先生当真这么说?”
“方老可不光这么说着,还特意请了几位得意弟子来宴上同你一块撑场子呢。”林玥掩嘴笑着,“还不止如此,方老还说,你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性子啊,过于沉闷了些,有机会要多出去与同辈学子们谈书轮卷,也要了解别人实力如何,今年秋闱才能心中有数。”
秋闱一事,本身萧璟玉并没下好决定,毕竟自己接受正规先生教导也才月余,但恰巧三年一开,轮到了今年,方老先生是叫他且去一试,如今被提到明面上来说,萧璟玉便明白,母亲是一直默默关心着他的。
于是定定神,回屋便找着侍童开始对诗做准备。
这场宴办的极好,打响了萧璟玉在上京的名号,原先一提及国公府,人人想到的都是那个混迹市井“欺男霸女”的纨绔大公子,而这位三公子倒是不声不响的,甫一出手便是如此大的阵仗,不过十二的年纪,长身玉立,出口成章,已然有了几分翩翩公子的仪态,如此,萧璟玉在上京高官贵爵中的议论甚广。
这一番叫萧璟玉得了极高的美名,还结交了不少同道友人,最重要的是扭转了国公府在外的名声,毕竟关注到此,很难不去看看国公府上其他几位,那位大公子倒是没再出来造过浪,再经了解的人一透露,居然是改邪归正般去了东大营。
而那些个夫人们倒是知道,面上推举的是萧璟玉,私下安排一切的必然是身为当家主母的林玥,经此一遭,林玥在外的名声也好上了不少,于是有些官爵家便试探性向国公府递了拜帖,林玥挑着收下了个别,但一一都回送了礼,并一同送去了端午宴的请柬。
如今的国公府不比以往,这十多年里,国公府没有个能当事的女主人,原身似乎本身母家不盛,从未给过助力,而她愿意结交相遇的,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早在林玥穿来时便一一断了关系,如今想要托举几个孩子重振王府,少不得同其他官爵家来往,但林玥对朝政了解实在是不深,只能挑拣着原书稍稍提及过的能相与的,先交往着试试。
按着递帖的日子,先来拜访的是英王府夫人,她与原身同岁,一双儿女乃是双胎,看看长女也要同萧琴云一般大了,林玥估摸着她的意思,来访那日,也带上萧静兰一道去会面。
今日,英王妃携了两个女儿前来拜访,下人将几位贵客引起了园中赏花,林玥来时,正巧见着端庄娴雅的王妃夸赞那紫荆色泽稀奇开得茂盛,盈盈一笑:“不过是庄子里新育的花种,见开得好便留着了,打算明年卖着试试,若王妃喜欢,我先送上几枝。”
英王妃转回身,细细打量着林玥的模样,莞尔一笑:“国公夫人倒是岁月不败,多年不见,倒比闺中时出落得更讨俏了。”
林玥一怔,难道两人曾经认识?她先按耐下这点,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在这站着做甚,王妃不如一道去亭子里歇歇。”
英王府的三小姐恰巧与萧静兰一般大,见英王妃那副模样,似是有事要谈,便哄着两个小的去园子里耍着,唯独留下了那个大女儿。
这位英王长女倒是长得水灵,但面上更多的是伶俐,没表情时看着生冷,但淡淡一笑,就极其容易掠去所有人视线。
她先是规规矩矩同林玥道了好,随即大大方方表明来意:“夫人好,我前些日在玉林春诗会上巧遇贵府二小姐,当时相谈甚欢,二小姐虽自称未曾读过书,但谈吐举止皆是极好的,今日便才冒昧来访。”
这一番话落落大方,只是总叫人觉着哪里不太对,蓦地,林玥发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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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英王长女执的是男子礼,隐约察觉到了一点意思。
但王妃倒是不觉得有问题,反而笑呵呵替女儿补完了话:“那日走的匆忙,我家钰儿念叨贵府小姐念叨了一整晚,说是您家二小姐是个有大作为之人,只惜那日还没来得及聊完呢。”
“夫人可当真是育子有方,您家的公子小姐样样都是极好的,于是我也起了点心思,想来找您讨讨经。”
“谬赞了,不过是孩子们自己上进,我个当母亲的,尽力托举不过是应当的。”林玥客气了两句,转而直问,“不过二位,有话可以直说,这园子里也没什么不应该的人,深闺妇人人聊几句,也没人会来窃听。”
林玥看了看面前两人,她一开始听得英王妃带着女儿来访,以为是为着萧璟玉,或者是大公子萧璟昌,但不成想,这话里话外都在提萧琴云。
诗会那日有不少女子也前去参与,萧琴云在这个名列中,林玥是知晓的,除此外并未多注意其他女子如何,不过这个英王长女徐如钰,她还是有点印象的。
无非,穿着男装赴会,飞花令连胜四十余人,最后虽败于萧琴云,但给在场众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因着本朝女子着男装出行并不少见,林玥对她嘻嘻笑笑拉走萧琴云聊天的行为没有阻拦。但今日寻上门,那可就不一样了。
英王妃还在犹豫斟酌如何开口间,徐如钰已经同林玥恭恭敬敬一拜,直言开口:“我与萧二小姐一见如故,听闻国公夫人正有为二小姐寻找私塾先生的准备,不如让二小姐到我英王府来,同我一道听学如何?”
林玥看了看面前诚恳的两人,很是意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默了一会,估计是徐如钰生怕她不答应,复而补充道:“夫人尽可放心,我英王府书塾专教如同二小姐一般聪慧有想法的女子,学的都是能自立的知识,他们男子学什么做什么,我们女子一样能学、一样能干!”
这番与不久前教育孩子们不谋而合的话可真真是说到林玥心坎上了。
这叫什么,刚想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
末了,见着徐如钰如此自信坚定说出这话,一旁的英王妃面上露出的只有慈爱,并无半分不解或尴尬,着实叫人羡慕,也确实是有这样开明的母亲在背后支持,才能养出如此豪情气概的女儿吧。
林玥激动地恨不能一口应下,但想起自己身份,还是端着,委婉道:“这……我家云儿一直是个有主见的,我不好替她决定,不若,等云儿回来,让她亲自来回复。”
徐如钰一怔,如此激昂表述一番,竟是漏了最重要的,转而问道:“二小姐警是不在府上吗?”
“嗯,这孩子有孝心,替府上老夫人回外家探亲了。”
林玥说完,刚好先有准备,从袖间拿出一封请柬:“半个月后,我府办端午宴,云儿自会回来,夫人小姐若是到时候有空,欢迎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