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枪1939》 第739章 打就打吧 栓子和赵大富也隐蔽进入吴家湾,把指挥所设在已长满树的山坡上。马义带三营留守夫子山,一营和特务连跟随团部行动,并做到随时增援和策应二营。 下午三点,栓子看着地图,赵大富也眉宇紧皱,独立团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难题。 秦河区小队是诈降,队长秦怀德是胆大细心之人,寻尚武便做其工作,让他带区小队,以投降方式,潜入伪53师。其任务是秘密策反敌人,并在独立团进攻县城时,与主力部队里应外合。 区小队不仅被编入伪519团,还进驻到铁山。赵鹏举派人向栓子报告,第519团在铁山防守松懈,因为每天要征集粮食,所以也并未进入险要之地。赵鹏举意思,是想一口吃掉519团。 如果重创519团,会让王廷发感到肉疼,随即占领铁山,王廷发肯定会报复,到时就可迅疾消灭伪53师更多有生力量。 这个机会很好,栓子不想错过。但秦河区小队就可能暴露,寻尚武的辛苦,并未收到应有的回报。 赵大富也想打,同样也为秦河区小队诈降成功而感到惋惜。面对栓子提问,他模棱两可,说:“我觉得可打,可不打。” 栓子说道:“你这参谋长当的,还指望你出主意呢。” 赵大富叹口气,说道:“我现在还真拿捏不准。” 栓子下了决心:“好吧,天黑后,我们出发,用两个营,偷袭王廷发的519团。” “是!”赵大富立即答应。 打就打吧。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怎么打,要根据所面临的敌我态势决定,而不是呆板地执行作战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 要打必须尽快打,不然二营也有暴露危险。两匹快马离开吴家湾,奔向二营藏身所在。天黑后,赵鹏举和泥蛋接到栓子命令,随即进行战斗部署,并等待一营。 两个小时后,化装后的侦察员,潜入铁山,找到秦怀德,告诉他:“主力在夜里一点,对519团发起偷袭,到时你派一个排,去偷袭519团团部。” 此时秦怀德已是上尉连长,手下百十号人。这是王廷发亲自下的命令,以鼓励秦怀德“弃暗投明”。 秦怀德也不由皱眉,低声说:“不是让我们潜伏到底,等着收复县城吗?” 侦察员解释说:“这是团长意思,仍以铁山为点,连续猛揍王廷发。” 既然是栓子命令,秦怀德必须执行。他把519团的部署情况,告诉了侦察员。 侦察员已早已摸清情况。伪519团三个营在铁山南北山谷中,依次驻扎,中间是团部,还有临时搭建的粮仓。等粮食收齐,再经北面山口,转运到县城。 虽然519团摆出保护粮食的阵势,其实防守很松懈,他们并不认为独立团杀回马枪,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进入南水。据说安平那边,独立团和皇军打的厉害。独立团还动用重机枪、迫击炮,天天堵着县城和据点的大门。 粮食已征收不少,三天时间,已有六十多万斤。与其说征收,还不如说是抢。他们要求老百姓必须交出一半的粮食,作为军粮。他们要的多,又是伪军,替鬼子汉奸们卖命,老百姓自然不想把粮食交给他们。 这伙子混蛋每到一个村庄,先包围村子。如果老百姓不从,就抢的一粒不剩。 消息很快传到十里八乡,其他村子百姓赶紧把粮食藏起来。这帮混蛋也就发了狂,不管老人孩子,抓住就打,逼着说出粮食下落。在一个叫东里庄的村子里,一个老人只因为骂了一句汉奸土匪,被吊在树上,活活打死。 随后,这伙子混蛋更是发了狂,成了土匪,成了鬼子,不仅村里大姑娘小媳妇跟着遭了殃,全村还被抢的鸡犬不剩。 外面有集镇,可以存放粮食,但王廷发先后两次提醒伪军团长,粮食是我们师的命脉之所在,务必保护好,可暂时存放在铁山,待收齐后,运进县城。 铁山原是独立团二营根据地,地势险要,而外面集镇,无险可守。先暂时存放到铁山,倒也叫人放心。 伪军团长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抢来的粮食早已超过预期,他就想着,不能只看着王廷发喝酒吃肉,也要分一杯羹。他想把多余的粮食卖掉,换成银元,也换成房子和姨太太。 山外卖粮太过明显,若被王廷发知道,挨军棍就已已是法外施恩了,搞不好要被枪毙。在山里进行交易,倒也隐蔽安全。 眼见铁山附近抢的差不多,伪军团长命令部队休息一天,天亮后,留下二十万斤卖掉的粮食,其余全部运往县城。此后,再辗转到南面秦河乡,接着“征粮”。 这里的地形虽然说不上得天独厚,但也叫人放心。两侧都是山,中间是宽一里的山谷,只要守住两头,再把其余兵力布置在两侧坡顶,就差不多固若金汤了。 他和手下三个营长喝了酒,商量了该如何分赃。伪军团长很想独吞,但他知道,若不分给属下一口,此事会被捅到王廷发那里。为了安全起见,他把营长、甚至连长都拴在一起,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没谁愿意和钱过不去。再说,王廷发为了扩充实力,成天抠抠搜搜,手下营连长们也早已不耐烦。 按人头分钱,不偏不倚,皆大欢喜。伪军团长也十分高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躺在帐篷内,睡觉休息。勤务兵本想让他睡在半山腰石屋内,但山谷里的凉风,让他非常受用。 怕什么?独立营还在百里之外的夫子山,正纠缠着那个叫松原的家伙。 凌晨,栓子指挥部队,由西向东,进入铁山。一营在右,二营在左,赵鹏举手握话花机关,亲自指挥特务连居中。凌晨一点半,隐蔽在山坡下,到达指定攻击地点。 栓子在赵鹏举身后,带警卫两个排和侦察一排,随时向三个方向增援。 凌晨五十分,特务连先干掉西侧坡顶上岗哨,摸到伪519团团部附近。秦怀德也带着原区小队队员,左臂扎着白毛巾,已在附近潜伏。 秦怀德感觉时间已经到了,却没有听到枪声。忽然,他看到几个黑影,在草丛里忽隐忽现,连忙解下白毛巾,晃了两下。特务连战士看到,知道是自己人,匍匐着过来,与秦怀德会合。 秦怀德亲自带着特务连战士,摸到伪军团长的帐篷。而赵鹏举带一个排,去解决粮仓的敌人,连长赵志则带着另外两个排,准备对居中的伪军营发起偷袭。 第740章 留下粮食 团部附近,粮仓四周,都有伪军站岗,但无出意外,都站的昏昏欲睡。直到凉飕飕的刺刀,或者匕首架在脖子,但也只清醒两秒钟,就一命呜呼。 南北两侧山坡上也有岗哨,一营和二营仍埋伏在坡底,等待枪声响起。 当秦怀德和战士进入伪军团长帐篷时,伪军团长终于机灵了,动作也麻利,看到面前几个黑影,知道情况不妙,直接向左滚落到行军床下。 战士手中花机关响了,哒哒——子弹穿过行军床,打在伪军团长身上。 枪声就是命令。 两侧一营、二营主力仍隐蔽在半山坡上,尖刀班战士已靠近坡顶,随时感到坡顶上的二狗子。 新任一营营长翟相伟第一次指挥全营战斗,他没想到居中的特务连如此顺利,摸到敌人团部,仍没被发现,正等的着急。 泥蛋更是咬牙切齿,这里原来是二营驻地,却被二狗子们占了。必须给他们好看,让他们不敢再进铁山。 听到枪声,翟相伟和泥蛋一声令下,两个先向坡顶发起冲锋。尖刀班战士也已扑向坡顶上的岗哨。 特务连已开始中间开花,向两侧伪军发起攻击。顿时,枪炮声阵阵,喊杀声冲天。 中间伪军刚还在磨牙放屁打呼噜,猛然间被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惊醒,有的嘴角还流着哈喇子。子弹已拖着暗红色曳光,飞过来,啾啾地打在附近地面上。手榴弹也似乎在耳边爆炸,那一团团白光,像是在催命一般。 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伪军顷刻间溃散。营长找不到连长,连长找不到排长,排长混在二狗子当中,连鞋都不顾上穿,一窝蜂地逃跑。 两侧伪军也睡眼朦胧,慌乱之间,衣服都不顾上穿,赶紧伸手去摸枪。一营、二营已占领西侧坡顶,迅速架起轻重机枪,掷弹筒迫击炮,对着山谷猛烈开火。而战士如下山猛虎,冲入敌营。 伪军瞬间被打懵,耳朵里还似乎响着隐约喊声声,再抬眼看,山坡上冲下黑影,如潮水一般。加上团部已经溃散,两侧伪军也瞬间崩塌,也像中间伪军一样,溃散了。 机枪停止射击,掷弹筒迫击炮也停止射击。凌乱的枪声中,战士们“杀啊”的喊声更加清晰。而伪军溃逃速度也更快,他们已向东跑上山坡。 后面又响起一阵枪声,随后听到战士们的高喊:“缴枪不杀——” 伪军们只想活命。他们跟王廷发投靠鬼子,就是为了想活命。现在为了活命,他们当然要听独立团战士们的喊话,纷纷扔下武器。 他们脑子里也只想着活命,行尸走肉一般,甚至都不想独立团怎么打过来的。反正已经打过来了,只求自己不死。 大部分伪军不跑了,扔了枪,蹲在山坡上。他们很多没来得及穿鞋,或者趿拉着,跑了几步,就掉了。脚被硌的生疼,还被石头碰出了血。反正缴枪不杀,就乖乖地当俘虏吧。 少数伪军翻过山坡,接着又往东跑。战士们追了一阵,后面传下停止追击的命令。 栓子原本想在铁山再和王廷发打一仗,继续消灭伪53师有生力量。但没想到,轻松击溃伪519团。这对王廷发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打击,估计会向鬼子求援。所以,栓子再次改变主意,为麻痹王廷发,继续撤出南水县。 枪支弹药全部带走,上千俘虏也列队完毕,准备押走。至于粮食,有些棘手。铁山距离县城三十里,坡顶上战斗的亮光,城头能看得到,两个小时后,城里的伪军就能赶过来,所以不能让附近百姓前来把粮食搬回家中,不然会遭到杀身之祸。 也不能让伪军们帮着搬走,这样行军速度太慢,不等赶到吴家湾,王廷发就能追上来。 赵鹏举和赵大富的意见是,除了三十多辆大车,剩下的也不能给王廷发留下,全部烧掉。 栓子不同意,他说:“就让王廷发运进县城,帮咱们存着。” 烧掉也着实可惜,说不定真如栓子所说,就让王廷发先存着,到时打下县城,再分发给百姓。而且,留下粮食,也会给王廷发造成假象,让他更加相信,独立团只是来偷袭,没想留在南水地界。 突袭铁山时,手榴弹和炮弹爆炸时的散发的亮光,城头站岗伪军的确看到了。但那家伙刚打了一个盹,揉了揉眼,才看清楚。慌忙向城头的伪军排长报告,但因为战斗时间不长,亮光没有了。 伪军排长睡的正香,骂岗哨:“你他娘的睡糊涂了?” “真有。”岗哨委屈地说。 伪军排长想了想,左手拿起话筒,又抓住摇柄,使劲摇了两圈,接着对话筒喊道:“我是西城岗哨,给我接519团。” 电话兵也正在睡觉,嘟嘟囔囔很不情愿,接通了伪519团团部电话。 响了半天,没人接。伪军排长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赶紧举起望远镜,看向铁山方向。黑咕隆咚,却什么也看不到。 再打电话,仍无人接通。伪军排长赶忙向师部打电话,报告情况。 师部值班参谋也觉得事情不妙,一边派骑兵出城,赶往铁山查明情况,一边小心地向王廷发报告。 或许是因为当了汉奸走狗,脑子就变得愚蠢一般。开始王廷发还不相信,昨天天黑之前,没有任何情报显示,附近有八路军主力出现,怎么眨眼间,519团电话线就不通了? 王廷发甚至怀疑,519团因为内部矛盾,有人想反水,所以自己打了起来。 但不管怎样,电话线不通,又看到亮光,肯定发生了战斗。王廷发下令伪517团和骑兵营迅速集合,由他亲自带队,赶往铁山。 参谋长提醒王廷发:“师座,八路军诡计多端,千万别中了埋伏。” 王廷发也在担心,但又装作不屑地说:“附近只有八路军两个团,想一口吃掉我53师,他们还没长出这副好牙口。我料定他们也不敢继续在南水逗留,你告诉副师长,现在就上城,只要看到发生战斗,立即带518团增援,并向旅团求援,把八路军包围消灭。” 从县城到铁山,都是开阔地带,八路军想打埋伏,也很难一口吃掉一个团。如果发现他们踪迹,54旅团会立即派兵增援,到时周围县城兵力同时向八路军包围,说不定能打一个歼灭战。 第741章 该怎么做 王廷发判断的没错,栓子没在南水逗留,而是选择立即马上撤离南水。但随后,王廷发头皮不由又气又急。 半路上,他先遇到逃出来的溃兵。只有区区一百余人,个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看到王廷发,为首的副营长哭道:“八路不知道什么上来的,他们先偷袭团部,机枪、迫击炮一阵猛打,我们毫无防范,后来八路冲下山坡,就全乱了。” 还真是八路打过来了,并且确定是独立团。他们怎么就忽然又出现在南水,并偷袭了铁山?这的确是一群狡猾的家伙!王廷发咬了咬牙,怒声问道:“你们团长呢?” “团,团座——”伪军副营长扭扭头,张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顾着自己逃跑,哪里还管上什么团座? “都是他娘的饭桶!”王廷发挥了挥手中马鞭,冲参谋长吼道:“把他们收拢起来,都给老子打回去!” 赶到铁山,天已蒙蒙亮。没有了枪声,山林透着无人的安静。独立团好似天兵下凡,已经没有了踪影。派出骑兵,向西搜索,王廷发来到宽敞的山谷,又一脸茫然。 地上散落着尸体和伤兵,但不多,说明战斗规模不大,持续时间不长。一个上尉参谋报告,粮食没动,都完好地封存着。 独立团没运走粮食,却把519团上千人马带走了,王廷发不知道栓子怎么想的,但头顶直冒凉气。 上一次栓子将计就计,短短半小时击溃79团,现在估计连半小时不到,又击溃他的519团。 前不久的沾沾自喜,自以为已独霸南水县,现在除了愤怒之外,心头多了几分担忧,多了几分恐惧。之前,他有过想法,向54旅团请求派驻皇军,以防不测。 但转念一想,如果田坂真的抽调兵力,进驻南水,那他无法在南水称霸称王,更别说将来还要把地盘扩大到九山、临兰,甚至可能的话,把安平和齐县也囊括进来。 王廷发是在白日做梦,也不全是。鬼子已许诺他,并开出条件,只要真心投靠皇军,与八路军为敌,他就是南水道知事。至于能掌管几个县,那就要看王廷发自己本事。也就是说,他的驻军扩大到几个县,就掌管几个县。 现在王廷发只驻守南水县,所以他想着赶紧扩军,不仅征集粮草,还要请日军支援枪支弹药。对此,日军一口答应。 但一夜之间,他就损失一个整编团。王廷发恨得咬牙跺脚,命令骑兵营和517团迅速向西追击,并立即向54旅团发电:我部519团于铁山遭独立团偷袭,经两小时激战,损失惨重,现我部已向西追敌,请增派兵力,以歼之。 栓子指挥一营、二营和特务连已经过吴家湾,仍在向西撤退。就在吴家湾,栓子命令释放俘虏。这一路,赵大富嗓子喊得都快冒了烟。 自从特务连担任排长开始,赵大富就负责向俘虏喊话,宣传我军政策。这次他作为团参谋长,再次承担宣讲任务。只是与以前有所不同,这次是边行军,边喊话。 赵大富骑在马上,拿着铁皮喇叭,大声喊道:“我们知道,你们有人当汉奸是迫不得已,所以只要你们选择投降,我们不为难你们,但是若有人再胆敢当汉奸走狗,被我们抓住,绝不轻饶——” “现在日本鬼子是秋后的蚂蚱,兔子的尾巴,你们要看清形势,给自己找一条光明的出路,我们保证,三年之内,一定把王廷发赶出南水县!” 赵大富故意把时间拖长,仍是为了迷惑王廷发。上千俘虏,肯定还有人转过头去,继续当汉奸,他们会当成情报,转述给王廷发。 大多数俘虏听的心惊肉跳,再看看独立团装备,要好过伪53师,开始想着脱下这身狗皮,回家种田了。 当听到“愿意留下的,我们欢迎”这句话时,有将近两百多伪军留了下来。他们将调转枪口,打鬼子二狗子了。 休息一个小时,独立团继续沿着大路,向夫子山撤退。后面侦察员报告,王廷发骑兵营距离只有三十里地。栓子和赵鹏举毫不紧张,赵大富甚至对侦察员开起了玩笑:“你去通知王廷发,别让他追了,追上来,也只能吃亏。” 赵大富说的却是实话。这次打铁山,栓子排兵布阵与上次相仿。贺飞带领四营,已在南面五里附近,跟随大部队一起向西转移。骑兵连(现在已有两百余匹军马),已在北面待命。 只要王廷发追上来,他们将从两翼包抄,纵然王廷发把家底,全搬出来,栓子也相信,肯定给他冲个七零八落。 而马义三营和安平县大队、武工队,则监视着松原,只要他敢出城增援,就会遭到袭击。 其实松原已接到54旅团电令,派出一个伪军团,赶往刘庄镇以东,截击独立团。松原看了,不由勃然大怒,大骂旅团参谋脑袋里都装着大粪,上一次教训还没过去三个月,现在又忘了疼。 伪军旅长程大志更不愿意出兵,他来到司令部,眼巴巴看着松原,一脸苦相:“松原君,新补充的一个团,至今迟迟未到,我旅就剩下两个团,如果再损失一个团,我只能是团长了。” 松原手拿电文,叹息道:“可这是命令。” 程大志只好点头:“卑职遵命就是。”说完,转身要走。 “慢着。”松原叫住程大志,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先派一个营,先向西到达马家桥附近,若没有遭到伏击,再派两个营出去,路上一定小心。” 程大志明白松原意思,遭到伏击,就立即撤回,后面两个营也不用再出城。可此事关系重大,如果54旅团怪罪下来,板子又要打在程大志屁股上。他想请松原说个明白,到时也有理由搪塞,于是一脸苦相地问道:“如果遭到伏击,怎么办?” 没想到松原也不想担责,他看了程大志一眼,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只能那么办了。程大志心里清楚,若再损失一个团,他连团长都不是,估计要卷起铺盖,滚蛋回家。 现在程大志已经把家眷接到安平县城,没有了领子上的上校军衔,那他连做平头老百姓的机会都没有。不用八路军出手,老百姓也饶不了他,把他活活打死。 第742章 快,快撤退 程大志先派出去一个营。他心里还有几分感激,还别说,松原这个主意真心不错,损失一个营,再上报与独立团展开激战,54旅团就不会怪罪,至少不会被撤职查办。 他为自己庆幸,也为自己感到悲哀,怎么能来这个破落的地方,不仅受皇军的气,也受八路军的气,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忍着吧,这年头能吃上肉喝上酒,娶上小老婆,就已经是人上人了。程大志叹息一声,站在东城城头,举起了望远镜。 麦子刚收过不久,大地露着原本的颜色,秋粮的禾苗,玉米、高粱、大豆、地瓜等,还吐着浅薄的绿色。但树林长的茂密,河边沟边的草,也蓬勃的长到了半人多高。而树林和野草,也能成为独立团和民兵队的青纱帐。 果不其然,手下伪军营刚走出十里地,就遭到埋伏。那是一片树林,区小队早已埋伏好,准备拉两颗地雷,每人打两发子弹,随即撤退。 这是贺飞的命令。安平县目前还有两个伪军团,一个鬼子中队,即便出动一个伪军团,三营也未必能全部吃掉。何况一旦出山,松原再抓住机会,包抄三营后路,那将成为一场生死战。 于是,贺飞命令,不断迟滞伪军,延缓他们行军速度,等大部队返回,快接近刘庄镇时,再发力,给安平县的敌人好看。 区小队也这么做了,队员们拉过五次枪栓,打完枪里的子弹,还没等转身撤退,奇怪的现象发生了。二狗子们掉头就跑,跑的慌不择路,也跑的丢盔弃甲,帽子丢了,有的连枪都扔了。 小队长愣了,也笑了。招呼民兵追了一阵,捡了三十多条枪,还有两挺轻机枪。 程大志站在城头,在望远镜看到,只有区区三十多个民兵,却追着四百多号伪军跑。他气得跳脚,即便说了,遇到伏击,就立即撤退,但也不能这么没种啊。 他派传令兵,骑马告知向手下营长,就三十多个民兵,你要装装样子,发起攻击。 其实伪军营长也察觉到了,树林里总共不超过四十个人,就这么被追着跑,着实太丢人,迟疑着不敢回城。传令兵骑马迎上来,告诉伪军营长,掉过头去,攻击前进。 伪军营长整顿队伍,给扔下枪的二狗子,每人一个耳光,并从其它伪军手里拿过枪,重新派发给他们,让这伙子人充当排头兵。 程大志在城头上观望,马义则在原来兴隆据点西侧坡顶上,观察着敌人情况。他也没想到,三十七个人的区小队,竟然追着伪军一个营打。 但马义立即明白了,松原和程大志肯定是接到敌人命令,也肯定不是想出兵拦截独立团。 而且,一营和二营肯定已经得手,痛揍了王廷发。既然如此,就别让安平的伪军出去了。从铁山到夫子山,一百三十多里路,比蒙山都远,等栓子他们跑回来,也已人困马乏。何况,后面还可能有潞河、南水方向的追兵,北面54旅团的援兵。最好尽快安全撤回山林,不再进行战斗。 马义命令通信员,骑马告知已埋伏在马家桥附近的一连和县大队,如果二狗子再向东南,狠狠地打。 果不其然,那群不要脸的混蛋们,又掉头向东南方向走。他们靠近那片树林,先叮叮咣咣打了一阵。而区小队已扛着缴获的枪,离开了树林。他们在下一处伏击点,与县大队会合。 伪军营走的并不快,也走的小心翼翼。排头的伪军眼睛滴溜乱转,即便看到几棵小树,一道土沟,也顶上火,举着枪。 县大队在前,一连在后。通信员骑马,向南绕过一段路,通知县大队过后,伪军营才慢慢靠近伏击点。 接近树林,伪军营长下令开火。接到命令的县大队也立即开始还击,双方叮叮咣咣打了起来。 果然有伏击。伪军营长硬着头皮,下令冲锋。而县大队也想向伪军展开反击。不光是马义命令,大队长听区小队说了,刚接触伪军就向后逃跑,他还以为二狗子仍然不经打,也好趁这个机会多搞些缴获。 可没想到,伪军不仅没掉头就跑,还向山林发起冲锋。队员们已经冲到树林边上,大队长慌忙又让队员撤回来。 此次作战,只是迟滞伪军速度,县大队只有八十多人参战,而伪军一个营,四百多人,真要冲出树林,必定吃亏。 “给我狠狠打!”大队长手举驳壳枪,对着伪军打出一梭子。轻机枪也猛烈开火,手榴弹飞出树林,飞向二狗子。 前面二狗子纷纷倒下,第一次冲锋被打退。伪军营长却不敢再轻言撤退,得要打出一个样来。他命令调整部署,准备进行第二次冲锋。 一连已接到命令,连长决定靠前,与县大队会合,一起阻击伪军。距离县大队所在树林还有三里地,就听到枪炮声。 一连长观察过地形,决定从南面土坡绕过去,向伪军营左翼发起攻击。一声令下,战士们撒开了双脚,迎着烈日,向前急奔。 五分钟后,伪军营长趴在路沟里,手举驳壳枪,命令开始进攻。掷弹筒向树林打出榴弹,黑色的烟弥漫开来。重新调整后,一个连的伪军向树林开始了攻击。 树林内的枪声依然密集,而伪军也并非全力地真行进攻,打了一阵,丢下十几具尸体,又撤了下来。 伪军营长没有开骂,就这么打吧,能少死几个。他下令休息,过一会再打。 忽然,他身边的伪军面带紧张与恐慌,冲他结结巴巴地喊道:“营,营座,南,南边——” “娘的,把舌头捋直了再说!”伪军营长刚把驳壳枪插进枪套,,举起水壶就要喝水。 “八路从南面打过来了!”另外一个伪军喊道。 “什么?”伪军营长扔下水壶,重新拔出驳壳枪。他只向南看了一眼,就立即大喊:“撤,快撤退!” 此时,县大队也已冲出树林,砰砰地向着伪军营开枪。 一连战士已翻过土坡,像一阵风冲到近前,并大声高喊:“缴枪不杀!” 二狗子们什么也顾不上了,扔了枪,摘下子弹带,手榴弹袋,只顾往县城方向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伪军营长已爬上战马,跑在了最前面。 第743章 不许反悔 半小时后,松原命令向54旅团发报:城外亦有八路主力,我部出城遭到阻击,经过血战,现正准备第二次出击。 发过电报,松原却又羞愧难当,长叹一声,对身旁渡边说道:“安平所有皇军士兵,都该剖腹谢罪。” 渡边板着面孔,没有吭声。被山里八路俘虏过,又得知井下一郎自裁于南城城头,渡边也曾想效仿井下一郎,但最终服从命令,担任警备司令部附。但从那以后,他比松原还要颓废,俨然一副活死人模样。 天黑后,栓子带部队返回夫子山。战士们的兴奋,忘了身上的疲惫,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老冯已带民兵,准备好了饭。又一场大捷,老冯下令杀了六头猪,分给各营,大锅炖了,又贴了白面饼子,好好犒劳一番。 刘家山庄,栓子把粗瓷海碗放在条石上,左手拿两块面饼,右手拿筷子,呼呼啦啦,吃的香甜。 一旁马义说了战斗经过,仗打到这份上,竟然成了笑话。 这是笑话,但也不是。松原和程大志肯定想打赢,但松原,还有渡边被打怕了,成了草鸡。不过松原的做法并不完全错,准确地说,他做的对。 就程大志手下伪军团,战斗力比马大炮手下保安团强一些,但遇到独立团,只需一个冲锋,就能解决。何况四营和骑兵连还在暗处。 除非松原把安平县城的兵力全派出去,包括鬼子中队,能够挡住一营、二营和特务连,可他身后,还有三营和大批民兵,无论如何,挡不住独立团。 对此,栓子绝对有着自信。如今的独立团,不仅更加果敢,更加勇猛,也更加正规。尤其令行禁止的作风,让独立团变成了铁,变成了钢。不然,不会在短短二十分钟之内,解决掉79团,现在又干掉王廷发的519团。 独立团有如此大的转变,寻尚武功不可没。李智说的不错,栓子也自认为是福将,竟然有寻尚武如此老同志来到独立团,让独立团如虎添翼。 终于搞到一把好枪,九成新的勃朗宁,是伪519团长配枪,连同枪套都被特务连缴获,并上交到团部。这把枪就先留给寻尚武,等干掉王廷发,再送给寻尚武。 部队休整两天,开始了训练。南水县也先后传来情报,据说王廷发大为恼火。 王廷发很想还以颜色,给独立团以重创。骑兵营已追至柳河,距离断后的独立团骑兵连不过十里路。但王廷发接到撤退命令,说是安平守军遭到阻击,无法拦截独立团。同时,五莲山军区一团已向齐河县城运动,并打下东侧周庄据点。 一团不会强攻齐县县城,不过是围魏救赵,牵制54旅团,54旅团却小心过了头。还有,独立团主力已长途奔袭,安平皇军和救国军仍被困在安平县城,寸步难行。 如果只是程大志也就罢了,可还有少佐松原,王廷发只能望天长叹,悻悻撤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他伪53师,也不想和独立团硬碰硬。 栓子也不想和伪53师硬碰硬,决一雌雄。他还要等待机会,慢慢消耗王廷发,等再搞掉他一个团,那就一鼓作气,彻底吃掉它。 天气越来越热,几场雨过后,玉米、高粱开始了疯长。坐在山坡树荫下,栓子擦过枪,又开始想念寻尚武了。仔细算来,他已离开半个月了。 栓子已从李智话音里听出,寻尚武不会在独立团待太长时间。说的也是,向寻尚武如此老资格,既能带兵打仗,又善于做思想工作,更能抓部队正规管理,岂能一直待在独立团? 李智已几乎明说了,让栓子向寻尚武多学习,栓子也这么认为,所以期盼着寻尚武能早点回来。 正这么想着,吉庆跑来报告:“团长,政委回来了!” “哈哈,这个老寻,不愧是政委,不经念叨!”栓子高兴地插上盒子炮,扛着三八大盖,向山下走去。 寻尚武也正往山上走。半个月没见,栓子赶紧迎上去,敬礼,握手,喜悦之情,跃然脸上:“哎呀呀,你这个老同志,可算回来了!” “怎么,想我了?”寻尚武笑道。 “能不想么?”栓子说着,拉住寻尚武胳膊,一起往团部走。 赵鹏举和赵大富也迎上来,同样先立正敬礼,接着握手。此时,所有人不仅把寻尚武当成独立团的人,还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关心体贴的老大哥,文武双全的领导者。 寻尚武表扬道:“我在军区都听说了,咱们独立团打的不错,消灭王廷发一个团。” “这还不是团长政委领导有方。”赵鹏举说道。 寻尚武爽朗地笑了:“哈哈,这马屁拍的,让我和团长很舒服。” 栓子也笑:“现在赵副团长越来越会说话了。” 赵大富却一脸认真:“副团长说的是实话。” “好,好,实话。可我远在两百里之外,还落个指挥有方的美誉,着实当之有愧啊。仗还是你们打的,这个功劳,我作为政委,可以从精神上和同志们共享,但不敢多占。” 寻尚武得体的说法,让赵鹏举和赵大富倍感亲切,倍感鼓舞,也再次感受到寻尚武的对独立团的真情实意。 回到团部,吉庆忙着给四个人倒水。栓子从抽屉里拿出那把勃朗宁手枪,交到寻尚武手中,说:“以前没觉得这是稀罕玩意,现在终于搞到了一把。” 寻尚武接到手中,从枪套抽出手枪,翻过枪身,两边都看了一眼,又卸下弹夹,拉上枪栓,对着地面,扣动扳机。听到撞针发出清脆的响声,寻尚武点头:“嗯,是把好枪。” “那就先留着用,等干掉王廷发,再给你弄上一把。”栓子说道。 “不用了,就这把了。”寻尚武笑道:“本来想继续挎盒子炮,既然团长这么有心,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可我还有个条件。”栓子说。 “知道,剩下三册《资治通鉴》,都送你了。”寻尚武大方地说。 “不许反悔。”栓子一脸认真。 “但你必须好好读,必须全部搞懂读透。”寻尚武说。 “一定。”栓子说。 寻尚武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通知各营长,明天上午开会。” “好。”栓子先答应一声,又问:“军区有重要指示?” 寻尚武看着栓子,说:“有,而且这也是我以团政委身份,最后一次召集同志们开会。” 第744章 意见一致 “什么什么?”赵鹏举似乎没听到,连问了两个什么。 栓子也纳闷,看着寻尚武。他知道寻尚武在独立团待不长,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赵大富也呆呆地看着寻尚武,说道:“老寻同志,消灭王廷发的仗还没打完,你别开这种玩笑。” 赵鹏举明白寻尚武要走了,舍不得,于是说道:“政委同志,我们这么年轻,你就不怕我们违反纪律,犯错误?” 栓子点头,说:“就是,就这个几个愣头青,我可管不住。” 赵鹏举白了栓子一眼,却又按照栓子的意思往下说:“是啊,团长比我还年轻,你得看在他身边监督着,提醒着。” “副团长说的对,你这一走,我们肯定会犯错误。”赵大富也附和着说。 寻尚武哈哈笑了。其实他也舍不得走,很想留在独立团。说心里话,在独立团比在机关辛苦,可心里高兴。尤其栓子、赵鹏举、赵大富等人,别看刚来当政委那一阵,几个家伙还有些抵制,他们对敌人有无数种方法,也有无数个心眼,但在自己人面前,是那么坦诚无私,肝胆相照,和他们在一起,心情畅快,人也变的年轻。 但这是命令,也是形势所迫。赵文斌病情加重,已不能再正常工作,鲁省军区决定,并上报八路军总部批准,由他担任五莲山军分区政委。这次回来,一是交接工作,二是因为心里的挂念。 当然,寻尚武不再像在机关时那样,担心独立团的年轻,没有经验。他已切身体会到,在栓子带领下,独立团继续打胜仗,发展的越来越好。他的挂念,是那种战友之间的想念。 四个月时间,寻尚武与栓子,与独立团有了深厚的感情,不仅仅是战友之间的袍泽关系,更像是家人。他喜欢上了独立团的年轻,朝气蓬勃,打鬼子时的义无反顾,英勇无畏。他们朴实无华,不会说漂亮的话,但他们对民族无限忠诚。 “他们是天下最好的战士。”寻尚武在首长面前,毫无保留地表扬着他们。 当着他们的面,寻尚武又拉下脸来:“你们谁敢犯低级错误,我饶不了他,还要从重处罚!” 赵鹏举切了一声:“你都不当独立团政委了,还管的了我们?” “是啊,想管我们,你就留下来。”赵大富说。 两人又在拐弯抹角,说着舍不得寻尚武走的话。寻尚武知道几个人心情,心里非常感动,但这个时候,必须给他们勒紧缰绳。而且,他是五莲山军区政委,还是独立团上级。 寻尚武低头,点上烟,抽了一口,才幽幽地说:“五莲山军区政委,能管得了你们不?” “嗯?”栓子扭头看着寻尚武:“老寻,你——” “赵政委身体欠安,已送到延安治病,现在由我担任五莲山军区政委,怎么,不够格?”寻尚武说道。 “哎呀呀——”赵鹏举拍了一下巴掌:“行,那就这么定了!” “什么就这么定了?”寻尚武哭笑不得,看着赵鹏举:“你以为自己是省军区首长,由你来定。” “他不是这个意思。”栓子替赵鹏举解释,也是说出自己心里话:“你来独立团当政委,我们都觉得是大材小用,现在你去五莲山军区担任政委,也是实至名归。” 赵鹏举点头说:“是啊,我们当时就想,派这个老资格来夫子山,肯定是不信任我们,还想串班夺权。” 寻尚武斜眼看着赵鹏举,说:“于是,你们就想针对我——”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栓子拦住话头,说:“虽然你要去当大政委了,但我们还是舍不得。” 赵大富也眨眨眼,说:“是啊,也不知道下一任政委是谁,人怎么样。” “只要他有您的两成本事,我就服气他。”赵鹏举大咧咧地说。 赵鹏举的话有戴高帽的嫌疑,但不全是。寻尚武也知道,独立团营连长们,几乎都是一起从血里火里躺过来的,也有自己独特的作战风格,他们团结抱团,也是为了打鬼子。必须保持他们的特点,这也是保证独立团无往不胜的根本。 寻尚武记在心里,但嘴上说:“我说你们啊,就是在拉山头,搞本位主义,都不许再多想,想想下一仗,该怎么打。” “是,是,政委批评的对。”赵大富立即站起来,指着地图说:“我还正想给您报告,王廷发挨揍过后,收缩了兵力,现驻扎于县城及周围三个据点,据说他又在重建519团,并且不排除请求日军进驻南水的可能。” 寻尚武掐灭烟蒂,说道:“一次被打掉一个团,王廷发肯定会加强防范,没关系,咱们就按照原来作战计划,先晾他一段时间,等他松懈了,再一口吃掉。” “是的,我们也这么想。”赵大富说。 寻尚武看着栓子,以商量的口气,说:“既然意见一致,那就让王廷发多活几天。” “好。”栓子点头说。 其实,以现在独立团实力,完全可以吃掉王廷发,但为了以最低伤亡,换取最大胜利,栓子和寻尚武都不想硬拼。 第二天下午,寻尚武向各营长、教导员讲了国际国内最新形势,并传达军区首长工作指示。他告诉大家,国际上,盟军已从诺曼底登陆,欧洲开辟第二战场,太平洋战场,盟军已取得重大胜利,日本海军即将被消灭,缅甸战场已进入反攻态势。 国内,我们与日军继续僵持,也继续牵制日军大部分兵力。军区首长命令我们,继续抓住有利时机,进行局地反攻,壮大我们八路军,为彻底消灭日本侵略者,而集聚力量。 这些话,昨天夜里寻尚武已对栓子说过。漫漫长夜即将过去,现在已看到胜利曙光,再次听寻尚武讲说天下形势,栓子仍不由满怀激动。他想尽快消灭王廷发、程大志等汉奸,也尽快干掉松原,干掉鬼子54旅团。 当然,寻尚武也提醒栓子,越到最后,越要保持清醒头脑。是的,没错,必须保持清醒头脑,别乐极生悲,犯下严重错误。 第745章 新任政委 当天夜里,寻尚武走了。作为新任五莲山军区政委,他的职责和任务,要远比在夫子山大的多。 看着寻尚武离开夫子山,栓子又一阵不舍,心里很空,好像少了什么。赵鹏举和赵大富两个家伙,却又在讨论新来的政委。 寻尚武说了,很快就会给独立团派新政委来。 “不可能再是老寻这样的老革命喽。”赵鹏举说。 “就怕和咱们一样年轻。”赵大富说。 “年轻倒没啥,就怕不懂装懂,还对咱俩吆三喝四。”赵鹏举说。 “那老子就不配合他。”赵大富晃着脑袋说。 赵鹏举嗯嗯了两声:“对。” 栓子瞪眼说道:“你俩还有话没话了?一个副团长,一个参谋长,新政委还没来,怪话连篇,让战士们听见,影响多不好,再传到司令员和政委耳朵里,不说咱们拉山头,搞小团体才怪!” 好家伙,这一顿炮火,轰的赵鹏举都傻了。他看着栓子,愣了两秒才说话:“你是认真的吗?” “我很认真。”栓子说:“你去帮老冯,管好后勤,也接替政委走后这段时间的思想管理工作。大富,履行好你参谋长职责,抓好部队训练,尤其是新兵。” 两人立正站好,故意扯着大嗓门,回答道:“是,团长同志,保证完成任务!” “滚滚!”栓子使劲摆摆手。 两人转身就走。 “站住,回来。”栓子又喊道。 两人也不问为什么,掉头又站在栓子跟前。 “选派一个连,把缴获护送到五莲山,老冯有清单。”栓子说。 “什么?”赵鹏举问。 “什么什么?”栓子看一眼赵鹏举,又叹气说道:“又缴获一个伪军团装备,司令员命令,我们上交五百条长枪,六挺轻机枪,还有一门迫击炮,还有两万发子弹。” “怎么,又打劫啊。”赵大富听了,肉都疼。 “以前是团长,现在是司令员,就可着我们使劲薅羊毛。”赵鹏举也嘟囔着说。 栓子叹口气,转身走了,嘴里也嘟囔着说:“是啊,我们搞点缴获,容易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好像也不难吧?”赵大富眨了眨眼。 “是挺容易的,二十分钟,就把王廷发的伪军团放了羊。”赵鹏举说。 赵大富叹口气,说:“那还说啥,咱们接连缴获两个团的装备,上级不冲咱们伸手才怪。” 赵鹏举也叹口气,说:“那就执行吧,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两级吓没了魂。” 赵大富笑了,看着赵鹏举:“官大两级吓没了魂,你这俏皮话哪里学来的?” 赵鹏举挥了挥手:“没跟谁学,随口说的。” “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怕寻政委。”赵大富说。 “就跟你怕似的。”赵鹏举白了一眼赵大富。 “不怕归不怕,往后再见了寻政委,要规规矩矩的了。”赵大富说。 “肯定的。”赵鹏举点头说。 “可新来的政委,会是什么样呢?”赵大富说。 “还在说,小心栓子又熊你。”赵鹏举说。 “团长是舍不得寻政委走,心里不痛快。”赵大富说。 “其实我也舍不得。”赵鹏举说。 “就怕来个啥都管的政委。”赵大富说。 赵鹏举点了点头:“我也是,但老寻都是五莲山军区政委了,新来的政委肯定差不了。” 赵大富赞同地说:“对,对,你这么说,我还真放心了。” 天气又热了,已进入伏天。俗话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独立团仍未停止训练,栓子带头,挥汗如雨,练着瞄准,练着刺杀,练着抛掷手榴弹,也冲在夏日炎炎的山林里。 一天傍晚,下起了雷阵雨,豆大的雨滴,哗啦啦下个不停。栓子仍大喊着,带着战士跑着,返回驻地。 团部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五莲山军区政治处赵干事,另外一个不认识,面皮白净,身材也显得纤细,眼睛里透着书生气。 赵干事看到栓子,慌忙主动握手:“伍团长,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独立团新来的政委郑辉荣。” “欢迎,欢迎。”栓子赶忙主动握手。 “您好,伍团长。”郑辉荣打量着栓子,只见浑身湿透,头发梢上还挂着不知雨滴,还是汗珠,人长的不多,身子也挺拔,就是皮肤黝黑,脚上裤腿上都是泥,还扛着一把三八大盖,看着一点也不像团长。 郑辉荣上过大学,就读金陵大学时,开始接触先进思想,并秘密加入党组织。此后去了陕北,到了延安。他曾在129师政治部工作过,也到基层部队担任过政治教导员。后被选送到抗大学习,为期一年。毕业后来到鲁省,成为政治部干事。 由于郑辉荣积极要求到作战部队,军区首长考虑让他来五莲山军区,以接替寻尚武,担任独立团政委。 郑辉荣知道独立团是个英雄团,屡立奇功。但他心气更高,想着尽快让独立团像老红军团那样,成为全军区,甚至整个八路军首屈一指的战斗团。 他之所以这么想,也是基于对独立团的了解。独立团最早是特务连,只经过两年多时间,就由连到营,再由营到团。发展过快,往往基础不牢。而且,他也打听到,独立团仍以突袭为主要战术,这与未来与敌寇作战不相符。 国际国内形势,对鬼子均为不利。鬼子江河日下,再过三年时间,就是大举收复失地时间。未来与日寇作战,必须能攻善守。 攻是攻坚,拔除据点,进攻城市;守指坚守阵地,面对鬼子反扑,须冒着炮火和集团冲锋,甚至是坦克协助攻击,都能坚守住阵地。 这样的仗,独立团还没打过,恐怕一旦打起来,会乱了分寸,再不像以前那样,屡战屡胜了。 郑辉荣又看一眼栓子,说道:“通知营长以上干部,立即开会。” “现在?”栓子问。 “对,就现在。”郑辉荣不用质疑地回答。 “四营还在九山,营长和教导员赶不过来。”栓子回答。 郑辉荣回答:“那他俩不用参加,后天我专门去九山。” 看着郑辉荣,旁边赵干事都傻了。郑辉荣刚到五莲山军区。寻尚武去了三团,临走前曾叮嘱说,等郑辉荣来了,务必让郑辉荣等他回来。 但郑辉荣心急,与吴刚、李智见了一面,就申请赶来独立团。吴刚没有阻拦,让赵干事陪他一起来。 路上,赵干事说了独立团情况。没想到,郑辉荣在栓子面前毫不客气,甚至有点颐指气使了。 赵干事在心里埋怨,郑辉荣也不打听打听,整个五莲山军区,除了司令员吴刚,还有参谋长李智,就连政委寻尚武都不会在栓子面前如此说话。 第746章 那就给他 郑辉荣初来乍到,栓子肯定要留几分面子,按郑辉荣说的,立即让吉庆去叫三个营的营长教导员,还有赵鹏举、赵大富和老冯,过来开会。 赵鹏举和赵大富脚上、绑腿上也同样都是泥,看到郑辉荣,大喇喇握手,大喇喇地喊一声,政委,然后低头在石桌两旁,各自整理自己装束。 他俩是故意的,就是想告诉郑辉荣,以后别乱指手画脚,不然别怪老子们不配合你。 郑辉荣不由皱起眉头。这就是屡战屡胜,打的鬼子不敢冒头的独立团?郑辉荣不敢相信。而且,赵鹏举和赵大富对他不冷不热,也让郑辉荣感到了不愉快。 营长们也先后来到团部,同样大大咧咧喊一声政委,自我介绍一番,又大大咧咧坐下。 这让郑辉荣更感到独立团过于松散。等人员到齐,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严肃地说道:“同志们,我是政委,以后叫我郑政委就行了。我来独立团目标,是想把独立团改造一支具有严明纪律的铁军,成鲁省军区的拳头部队,成为一把利剑,做到能攻善守,看到日本鬼子,敢于亮出手中刺刀,做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好大的口气,人家老寻都没这么说过,你一个白面秀才,竟然如此大言不惭——不是,老子们早就把安平的鬼子打的不敢出城,轮得到你来说什么能攻善守?此时,就连一向稳重的老冯,也变了脸色,从腰带上抽出了旱烟锅。 郑辉荣看着老冯,说道:“你是老冯同志吧?我在这里宣布一项纪律,开会期间,要认真听领导讲话——哦,当然,我说的是五莲山军区领导在这里的时候。不过,我们要从现在养成习惯,从我们营长以上干部做起,带头遵守各项纪律,还有各项规定。老冯同志,请你把烟锅收起来。” 老冯低头,把装了一半的烟袋锅收起来。 但气坏了赵鹏举,他差点站起来,指着郑辉荣的鼻子骂,你算老几? 但寻尚武的熏陶,加上去抗大分校的学习,让他暂时忍住了。而且,他看到栓子仍平静如水,没有反对郑辉荣的意思。 栓子肯定不会立即表示反对,不就是开会时不让抽烟么,不就是想让独立团更上一层头,成为利剑,成为铁军,成为拳头部队么。前者比芝麻粒大不多少的事,后者也是栓子所期待,也是栓子的目标。 “参谋长,请你把最近作战计划,给大家讲讲。”郑辉荣又说道。 赵大富眨了眨眼,脑子开始了活泛。用鬼子的话说,赵大富有时是大大的狡猾。他已经开始讨厌郑辉荣,不过又不想直面冲突,他忽地站起来,大声说道:“报告政委同志,近期独立团没有作战计划!” “怎么没有作战计划呢?”郑辉荣非常纳闷,扭脸看着栓子:“这么一个大团,难道就成天混吃混喝?” 栓子差点被激怒了。但他忍下来,瞪了一眼赵大富,说道:“怎么没有作战计划,我们的目标是消灭王廷发的伪53师。” 郑辉荣立即说道:“对啊,这个目标很好啊,我提议,马上进行作战部署,并上报五莲山军区,以战代训,强攻南水县城。” 一旁赵干事咳嗽两声,又小声提醒郑辉荣:“郑政委,今天算是见面会,你先了解情况。” 郑辉荣挥手说道:“不用了解,我刚从省军区过来,知道首长的作战指示。” 赵大富又坏坏地站起来,大声说道:“遵照政委指示,我马上去办,但上报作战计划,要请政委签字。” “这个你不用多说。”郑辉荣又摆手说道。 还真把自己个当独立团最高领导了?赵大富忿忿坐下,不再言语。 栓子目光露出了冷峻,目光也变得犀利。郑荣华感觉到了,但不以为然。他知道独立团能打仗,军区首长都经常夸赞表扬。但他更知道,像这样能打仗的部队,除绝对主力部队外,大都是刺头。李智的话也验证了他的想法,赵鹏举、赵大富等人都是刺头。 李智的意思是提醒他,在工作中注意方式方法。他也领会了,琢磨了,却要剑走偏锋,非要针尖对麦芒,用政委身份,用政委手中权力,再借以纪律,来压制住这几个刺头。 他又开始了讲话,但成了他一个人的演讲,其他人都保持沉默。郑辉荣注意到了大家伙已对他不满,但他仍不以为然。 这是工作中的阵痛,只要大家服气他,并尊重他,往后工作就好开展了。郑辉荣现在就想给他自己立威信,从而改造独立团,让独立团创造更大辉煌。 但他用错了力气,也偏离了方向。这也是他的一厢情愿。 面色严肃,滔滔不绝,郑辉荣说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宣布散会。 雨后放晴,晚霞满天。火红的颜色,也映照着赵鹏举和赵大富等人火红的脸。赵鹏举、赵大富一刻也不想在团部待着,和大家一起走下了山。 “这是个什么玩意?”泥蛋已经开骂。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也就没有愤懑和生气。寻尚武,多么老的资格,多么高的级别,来到夫子山,仍然客客气气,甘居幕后。这个郑辉荣来了,就把自己当成人物,着实叫赵鹏举、赵大富等人气愤。 现在大家伙的目光都聚拢在赵鹏举身上,赵鹏举轻蔑地挥挥手,说道:“不用理他,咱们干咱们自己的。” “不理不行啊,他要作战计划。”赵大富说。 “那就给他,并按他的意思写。”赵鹏举说。 “那他真那么干,怎么办?”赵大富问。 去强攻县城,可以打下来,但势必会造成重大损失。这不符合独立团的作战风格,赵鹏举放心地摆摆手,说:“放心,还有栓子。” 赵大富眨眨眼,说:“行。” 团部石屋内,赵干事已准备返回五莲山军区。栓子让陈伍送他出山,郑辉荣这才面带笑容,对栓子说:“我初来乍到,还请伍团长多支持工作。” 栓子心里早已不满,也不想再给郑辉荣面子,冷冷地说:“如果政委是对的,我坚决支持。” 说完,栓子抛下郑辉荣,和陈伍送赵干事下山。 郑辉荣脸红了一下,栓子的表情和言语告诉他,还有没说完的话,那就是如果他是错的,就坚决反对。 看来独立团个个都不是善茬,但思来想去,郑辉荣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晚上,赵大富按照郑辉荣意思,制定新的作战计划,并单独找到郑辉荣,请他过目。计划很简单,就是集中优势兵力,攻打南水县城。 郑辉荣脑子一热,在作战计划上签下自己名字。赵大富又小心地,带着恭维地问了一句:“政委,是不是发给五莲山军区司令部。” “可以。”郑辉荣点头同意。 第747章 团长指挥 竟然可以发,赵大富一半高兴,一半心里发凉。他这么做,就是给郑辉荣挖坑。作战指挥归栓子,寻尚武在夫子山时,对此非常明确。团长就是指挥打仗,政委则主抓思想工作。团长在的时候,打仗听团长的。团长不在,打仗才听政委的。 也就是说,以寻尚武意思,只要栓子在,打仗的事就听栓子的。现在栓子在,郑辉荣就要独断专权,如果以他名义上报,别说寻尚武和李智,估计就连吴刚也会批评郑辉荣。 但另一方面,赵大富看得出,郑辉荣很想掌握团里所有大权。来了这么一个政委,赵大富心里肯定失望,也就一片冰凉。 但赵大富相信,此作战计划只要发给五莲山军区司令部,寻尚武和李智就大概知道独立团现在情况。因为两位领导都知道独立团作战计划。 赵大富本想告知栓子一声,但随即打消这个念头。如果告诉栓子,栓子肯定不同意,甚至要和郑辉荣争论,如此栓子也要陷入独立团内部矛盾之中。 但又必须让五莲山军区领导知道,郑辉荣要搅乱独立团作战部署。赵大富不想给栓子添乱,于是决定由他来当这个恶人。他转身来到电台室,命令报务员发报。 随即,赵大富又去找赵鹏举,说了情况。 赵鹏举大手一挥:“就这么干,上面追究责任,就说是咱俩主意。” 赵大富摇头:“算了吧,你是副团长,我是参谋长,如果上级知道咱俩合谋,团长反倒说不清了。” 说的是,赵鹏举更生气,恨恨地说道:“你说郑辉荣到底想干什么?” “你还不清楚?他想领导和指挥独立团,带我们打更大的胜仗。”赵大富说。 “就他?”马义摇了摇头:“我宁愿被枪毙,也不会跟着他去打仗,他会害死很多人。” 泥蛋同样失望地摇着头:“我也是,我不想看着战士无畏的牺牲。” 赵鹏举宽慰两人:“放心,团长会有分寸。” 郑辉荣还不完全想指挥独立团。他有文化,但也有自知之明,他不善于领兵打仗,顶多是懂的大谋略,知道大作战方向。他也不敢胡来。看过赵大富制定的新作战方案后,他主动找到栓子,说起此事。 栓子没有愤怒地斥责郑辉荣,但也没有点头同意。他先是默不吭声,点上了烟。从班长到团长,从手握三八大盖狙杀鬼子,到现在指挥一个团,与鬼子二狗子鏖战,他变得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他冷静地告诉郑辉荣,这个方案他不同意,而且即便司令员吴刚和参谋长李智同意,他也不会执行。 这让郑辉荣有些难堪。他把自己想法告诉栓子,未来极可能是大兵团作战,独立团要想永远成为一把利剑,就必须先以战带训,让全团各级指挥员适应今后作战之需求。 郑辉荣的想法并非完全错误,但此时,栓子还不想让战士们冒着鬼子的枪林弹雨,冒死冲锋。他告诉郑辉荣,怎么打要敌我态势,而不是主动以牺牲战士生命为代价,去换取胜利。 “现在不做出牺牲,将来可能会有更大牺牲。你一直打仗,应该懂得经验的重要性。”郑辉荣说。 栓子平静地说道:“你说的对,经验很重要,但作为指挥员,更要会临机应变。” 话不投机,郑辉荣只好说:“好吧,我们等五莲山司令部的回复。” 作战计划的改变,让李智百思不得其解,但第一反应是独立团出事了,不然怎么无端改变作战计划?他手拿电文,先后看了三遍,让报务员发报,问独立团,是谁签发的电文。 不多时,独立团回电说:电文由政委郑辉荣和参谋长赵大富共同签发。 栓子呢?李智很想把栓子叫过来,当面询问。但路途太远,政委又刚刚到任……但估计就是郑辉荣,擅自改变了作战计划。 军区机关说,郑辉荣作战理论扎实,并富有很高的前瞻性。但理论再扎实,再具有前瞻性,也要从独立团实际出发。强攻县城,能打下来,但付出的牺牲,李智不敢想象。栓子绝对不会打这样的仗,至少目前没必要这样。 李智带着电文,推开电台室的门,走进指挥室。寻尚武回来了,还在和吴刚说着部队情况。 看李智眉宇紧皱,寻尚武问:“有情况吗?” “是独立团。”李智回答说:“忽然改变对伪53师作战计划,但报文签发的是郑辉荣。” 说着,李智把电文交给寻尚武。寻尚武接过电文,看了一眼,交给吴刚,说:“这个郑辉荣,太急躁,典型的左倾主义。” 吴刚看了一遍,没当回事地把电文放在桌子上,告诉李智:“给独立团回电,作战由团长伍子兴指挥。” 短短一句话,不仅告诉独立团,当前对伪53师作战计划不能改变,还告诉郑辉荣,往后打仗也不准插手。 “是!”李智点点头,转身要去电台室。 寻尚武叫住李智:“参谋长,加上一句,让郑辉荣立即来五莲山军区。” “是!”李智答应着,走向电台室。 看寻尚武已面带怒容,吴刚笑着劝说:“老伙计,不用生气,不用着急,郑辉荣对基层部队了解不够,在独立团碰两次壁,也是好事。” 听吴刚这么说,寻尚武也转怒为笑:“是啊,那几个臭小子,连我都得让他们三分,但放任他折腾,伤的是独立团士气,还有郑辉荣自己的工作信心。” 吴刚想了想,说:“也好,有一个坚持原则的政委,对栓子他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寻尚武熟悉郑辉荣,刚才还说郑辉荣不仅理论知识丰富,还坚持原则。如果郑辉荣能把心融入到独立团,和栓子他们拧成一股绳,并防止他们犯低级错误,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而且,他们胆大,只要打鬼子,什么都敢干,有时还不计后果。 想到这里,寻尚武说:“栓子、赵鹏举、赵大富,还有马义他们,都是咱们五莲山军区的宝贝,如果因为违犯纪律,给他们处分,撤了职务,着实叫人可惜。” 吴刚点头:“是啊,老伙计,如果那样,最难过的还是参谋长,这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 “我也会同样失望,别忘了,我在独立团担任过四个月的政委,而且还是首任政委。”寻尚武说。 “好,好,你和李智对独立团的感情一样。”吴刚笑道。 “那帮家伙也真的招人喜欢。”寻尚武说着,又开始想着栓子、赵鹏举,还有老冯。说实话,寻尚武还真的想他们,也想着夫子山。有机会,他会再回夫子山,和那帮家伙们喝酒聊天。 那段日子的确叫人怀念,而且,正因为寻尚武在夫子山的工作,军区首长才放下心来,由他顶替病重的赵文斌,担任五莲山军区政委。 第748让我试试 郑辉荣离开夫子山的时候,一脸郁闷。昨天夜里十点,五莲山军区发来最后一份电报,非常明确地说,独立团作战由栓子指挥。 这无疑狠狠地给了郑辉荣一记耳光,让他夜不能寐。而正是这记耳光,让郑辉荣清醒了不少。自己在干什么,又为什么那么急躁?要知道,栓子、赵鹏举他们一路走来,早就紧密地结成一条心,形成一个钢的集体。而且,独立团已深深得到司令员吴刚,参谋长李智的信任。 而他忽地摆出政委架子,还企图改变独立团作战计划,五莲山军区肯定不会同意。电报让他立即向五莲山军区报到,估计自己都回不了夫子山了。 怎么就这么不成熟?郑辉荣也想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 看着郑辉荣离去,赵鹏举、赵大富、泥蛋和马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开始,他们没想到五莲山军区回复这么快,还要把郑辉荣叫到军区。 “我估计,他回不来了。”马义说。 “不可能,一个团政委,上任才一天,不会撤他的职。”赵大富说。 “那叫他去军区干什么?”泥蛋问。 “估计是老寻,要好好给他讲一堂课。”赵鹏举说。 赵大富笑道:“我听赵干事说了,本来寻政委要给他谈话过后,才让他来夫子山,可他太着急。” “他是太着急了。”赵鹏举说:“连咱们团实际情况都不了解,就开始发号施令。” “他这水平也太差了吧?”马义说。 泥蛋哼了一声,说:“管他呢,我看他还有什么脸,再回夫子山。” 栓子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忽然扭过脸来,犀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说道:“如果政委再回来,谁也不准给他脸色看,不然,老子罚他到太阳底下站着!” “干嘛啊,你!”赵鹏举不满地看着栓子:“他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 栓子解释说:“上级能派他来当我们独立团政委,他肯定有突出的本事。” “是啊,不然他刚来就想抢夺你的指挥权。”赵大富酸酸地说。 “他可能……”老冯眨了眨眼,说:“可能因为心急,一时鬼迷了心窍,脑袋不灵光了。” “以后呢?谁也不敢保证,他的脑子再犯病。”赵鹏举说。 栓子瞪了赵鹏举一眼:“如果他在一个地方摔倒两回,那再说他不配当政委。” 赵鹏举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其实栓子并不讨厌郑辉荣,他是表现的过于着急,但他的思路是对的。即便一两个月后,能轻松地消灭王廷发所部汉奸,往后呢?肯定会有大仗恶仗等着独立团。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会冒死向敌人发起冲锋,也会顶着敌人猛烈炮火,甚至是敌机的轮番轰炸,去坚守某一处阵地。 到时,不仅会付出巨大牺牲,还必须攻下敌人阵地,或者守住自己的阵地。这无法避免,也可能无法再用偷袭或者游击战术,只是硬碰硬的厮杀。 而且,越往后,这种可能性越大。到时,不能因为牺牲太多,损失过大,就停止进攻,或者放弃防守。这个问题是该思考,并预有准备了。 栓子也相信老冯说的,郑辉荣只是一时糊涂,一时急躁,迫切急于建功立业,在独立团树立威信,才导致他有了轻率的举动。 当然,栓子真心希望郑辉荣能给独立团带来变化,正如郑辉荣所说,成为一支有铁的纪律的铁军,成为军区的一把利剑。 栓子回到团部,思考一会,又拿出寻尚武留给他的《资治通鉴》。不好读,真的不好读,不仅佶屈聱牙,还有很多地方搞不懂。栓子强迫自己读下去,也强迫自己反复读。实在弄不通的地方,就用铅笔标注上,等找到有学识的人,再去请教。 一路之上,郑辉荣脑子反复想着。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离开山林时,他再次看到了独立团的士兵,个个军容严整,似乎是纪律严明的部队。 但似乎又不全怪他。刚见面时,除了栓子,自赵鹏举之下,都一副大咧咧模样,好像没有上下级观念。他现在也搞不清楚,独立团到底是什么样的部队了。他后悔来了独立团,却又觉得,自己看到的是表象。 但他真的犯了严重错误。不该立即马上修改独立团作战计划,五莲山军区之所以回复这么快,是因为独立团之前作战计划,肯定得到了吴刚和李智的批准。而你郑辉荣凭什么,就立即进行改动? 郑辉荣懊悔至极。当时赵鹏举、赵大富等人对他的冷漠,让他非常气愤,才昏了头脑,做出了错误判断。这不该是一个团政委具备的胸怀,反倒让那帮家伙笑话自己水平低了。 他们肯定在嘲笑,离开山林的时候,他们站在一起,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空气中都飘满讥讽的气息。 怎么向首长解释,又怎么再回夫子山?郑辉荣心里别提多难受,多忐忑,多后悔了。上任不到一天,就闹成这个样子,已然成了笑话。 夫子山距离五莲山本来就远,因为心情极为复杂,郑辉荣更觉得长路漫漫。后半程,他静下心来,开始仔细思考。 赵干事已提前返回五莲山。对于两天前,在独立团部发生的情况,他不偏不倚,如实向吴刚和寻尚武做了报告。他说,赵鹏举、赵大富等人大大咧咧,没有给郑辉荣以足够的尊重。而郑辉荣也过于颐指气使,刚见面就宣布纪律,还滔滔不绝,为独立团展望未来。 寻尚武听了,大概明白郑辉荣为什么犯错了,他为了争口气,为了给自己树威信。但寻尚武仍很生气:“他想要什么样的尊重?把他当成官老爷,出门坐八抬大轿,他才高兴?” 吴刚却哈哈笑着,劝寻尚武:“老寻,不要生气,我反倒觉得挺有意思。” “有意思?”寻尚武迷惑地看着吴刚。 吴刚解释说:“赵鹏举、赵大富他们是刺头,可郑辉荣也不是好惹的,还是那个意思,只要把他们捋顺了,臭味相投了,尿在一个壶里了,郑辉荣还真能让独立团再上一个台阶。” 把两个倔驴拉到一个槽子里,似乎并不轻松。寻尚武微微叹口气,说:“好,让我试试。” “好,展现你大政委工作能力的时候到了。”吴刚半开玩笑地说。 寻尚武笑了笑,却又皱起了眉头。 第749章 良苦用心 郑辉荣站在了他寻尚武面前。五天时间,四天在马上度过,还有一天时间,如做梦一般,看到了栓子和赵鹏举等人。 五天时间,他也没睡好。开始是怀着无限憧憬,赶往夫子山,兴奋让他难以入眠。抵达夫子山当天夜里,由于他的冲动,撞上了南墙。此后,他纠结着,仍难以入眠。 加上路上的风尘,此时的他消瘦很多,脸不再白皙。刚才他照了一下镜子,和初见时的栓子有些相像了。 而心里的忐忑,让他局部不安。虽然笔直地站着,但左右手的食指,在不停地弯着,像是在抠裤缝。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一上来,寻尚武的语气就带着严厉。 “我错了。”郑辉荣小心地回答。 “你肯定错了,但要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寻尚武的语气更加严厉。 “我不该修改作战计划。”郑辉荣却又委屈地说:“可他们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帮臭小子是有这个毛病,但不管怎样,郑辉荣也不该擅自抢夺指挥权。寻尚武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像是在平复心中的怒气。 可寻尚武似乎忍不住,猛然回头,瞪着郑辉荣说:“他们不把你放在眼里,那你努力工作,配合好团长,用自己的行动,取得同志们的信服。可你倒好,到独立团只有半天时间,就擅自提出自己主张,你把自己当成了无往不胜的战神,你也把作战当成儿戏,这样他们更看不起你!” 郑辉荣不敢再说话,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寻尚武的火气却越来越大,继续骂道:“对于敌情,栓子他们比你了解,对于作战,怎么减少牺牲,取得胜利,他们比你有经验,就凭这脑子发热,擅作主张,你就不是合格的团政委!” 都说寻尚武当过军事主官,看来一点也不假,发起火来,就像巨浪扑面而来。郑辉荣更是一动不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寻尚武又训斥道:“一封电报,就暴露了你的水平。就你,还想和他们玩心眼?” 这不是在批评郑辉荣军事指挥能力,而是赵大富把只有郑辉荣,没有栓子签名的电报,发给五莲山军区。而那封电报,是按郑辉荣意思而改变的作战计划。 不经军事主官同意,就擅自改变作战计划,非常严重,对郑辉荣来说,属于低级错误。 “作为团政委,不团结自己同志,不和自己一条心,就会导致部队士气涣散。敌人打垮不了我们,但我们不能因为内耗,自己拖垮自己!”寻尚武又大声吼道。 阴凉的石屋内,郑辉荣额头上冒出了汗。 “说吧,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要听实话。”寻尚武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怎么想的?接到独立团政委任命时,郑辉荣高兴地心扑扑乱跳,真的像怀里揣了一只兔子。 在机关时,寻尚武就经常和郑辉荣说,你年轻,应该到作战部队去。而且,不久,寻尚武就到独立团担任政委。从那时起,郑辉荣就向首长打报告,申请到基层部队任职。 因为他在129师担任过教导员,军区首长经过慎重考虑,让他出任独立团政委。要当团政委了,郑辉荣当然十分高兴,十分激动。 他早已想象着,要成为一名优秀的部队主官,要把带领的部队打造成一支勇往直前、无往不胜的铁军。他心里的激动,也让他变得急躁,甚至恨不得立即、马上,实现自己的抱负。 独立团声名远扬,但初到独立团,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包括栓子在内,也感觉仍像游击队,与正规主力部队相差甚远。他要实现自己的抱负,也要树立自己的威信,所以,脑袋一热,犯下了错误。 他诚实地向寻尚武说了内心想法,并实事求是说了事情经过,最后恳切地说:“通过这件事,我知道,我距离团政委要求还有很大差距,我请求免去独立团政委,让我到基层营连。” “你说的当真?”寻尚武问。 “当真。”郑辉荣没有一丝犹豫。 “好,那就留在警卫营,担任教导员。”寻尚武说。 “是!”郑辉荣立即大声答应。 “这么干脆?”寻尚武问。 “能和您在一起,我正好能加强自己的学习。”郑辉荣说。 寻尚武坐下,也挥手让郑辉荣坐下。寻尚武在试探郑辉荣,看他是否真的认识到了自己错误。如果他还强词夺理,就让他留在五莲山军区。但寻尚武觉得,郑辉荣清醒了,不仅认识到自己错误,并且态度诚恳。 “如果再让你去独立团,你会怎么做?”寻尚武问。 “啊?”郑辉荣抬头看着寻尚武,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想好?”寻尚武问。 “有些意外。”郑辉荣说着,站起来,又回答道:“我——” 寻尚武摆手,说:“我替你说,首先抱着学习的态度。别看栓子他们年轻,打仗真的很有一套。” “是。”郑辉荣立即回答。 寻尚武接着往下说:“第二,放下你政委的架子,让你独立团担任政委,不是为了让你显摆自己,不是让你去发号施令,更不是制造矛盾,是为了帮助独立团,解决思想上、纪律上的问题,为栓子排忧解难,让他专心去打仗。” 郑辉荣得的脸又开始发烫,慌忙站起来,向寻尚武保证:“我一定搞好团结,协助好团长工作。” “要拿出自己的真心。”寻尚武说:“他们都是英雄,打起仗来不要命,他们打仗的时候,无时无刻不面临着牺牲,也许下一秒,再喊他们,他们就再也……就凭这一点,你也要放下自己身段,尊重他们,爱护他们,保护他们。而且,只要你尊重他们,他们也会尊重你。” 郑辉荣低头说:“政委,我懂了。” “同时,你必须做好分内工作,强调纪律性,做好思想工作,是你当政委的职责。尤其在群众纪律方面,必须坚持原则,也必须常讲常说。”寻尚武又交代说。 郑辉荣立正说道:“放心,政委,只要是我职责之内的工作,我都会坚持原则。” “好,把自己当成独立团的人,这样你工作起来,就不会太累。”寻尚武又交待说。 “是。”郑辉荣脸上露出了谦虚。 “现在机关帮两天忙,再回独立团。再干不好,出了差错,辜负军区首长的信任,影响独立团发展,老子告诉你,你连当指导员的资格都没有!”最后一句话,寻尚武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郑辉荣挺直腰杆,大声回答。 五天后,郑辉荣骑马,重返夫子山。这五天时间,与其是说留在机关帮忙,不如说是了解整个五莲山军区斗争形势。知道了五莲山军区的大局,他对独立团现状也有了更深刻认识。 郑辉荣也懂得了寻尚武的良苦用心。寻尚武是一位优秀的合格的政委,来五莲山军区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尊重。郑辉荣打心底里,也要成为和寻尚武一样的人。 只是,再回夫子山,赵鹏举、赵大富等人,会怎么看他?郑辉荣心里没有底。 第750章 两坛老酒 一场大雨,洗刷了山林里的酷热。天气凉爽了,夏天也似乎变得短暂。不过,不要着急,往年立秋过后,天气还会继续的热。 栓子召集营长以上干部开会,分析敌我态势,并做好战斗准备。 松原仍龟缩在县城,不可露头。那四面一共八里长的城墙,似乎成了他的“大监狱”。九山县的敌人也渐渐不敢出来了,在贺飞带领之下,四营已继续向南扩展。而独立团的目标,伪53师,已渐渐开始活泛。 日军没向南水县派兵,而是拨发了武器弹药。王廷发趁机恢复伪519团,并在各乡成立民团。民团名其曰是乡民自己保卫自己,其实王廷发想效仿八路军,用民团来站岗,在县城周围拉起一道又一道警戒网,以防备独立团再次隐蔽进入南水县。 并据贺飞报告,伪53师加强对九山方向的戒备。四营二连刚接近南水东南吉河,就被民团发现。第二天上午,伪53师一个营外加骑兵,就出现在吉河。 戒备如此严,反应如此迅速,对栓子来说,却看到了消灭伪53师绝佳机会。 王廷发招的兵,鱼龙混杂,要么是地痞流氓,要么是强抓来壮丁。而壮丁之中,还有不少清乡过后隐蔽起来的民兵。 但王廷发打错了算盘。那些地痞流氓愿意为王廷发效命,却都是贪生怕死之人,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作鸟兽散。而被抓的壮丁,绝对不会替王廷发卖命,只要有机会,就会调转枪口。 尤其原来的民兵,有些是故意被抓进民团,等独立团打进来的时候,里应外合。 散会后,栓子又留下赵鹏举、赵大富、泥蛋、马义和老冯,关上门,说了自己计划。 很妙,五个人都赞同。但赵鹏举想起郑辉荣,小声说:“那个政委都走了十来天了,还回不回来?如果回来,会不会反对咱们的作战计划?” 赵大富说:“他不敢,五莲山军区司令部已经明确,打仗团长说了算。” 可赵鹏举还是有些担心。他看过电文,知道吴刚和李智的指示,但觉得郑辉荣不是寻常人。而且,他是政委,即便没有决定权,也有向上级反映情况的权力。 “随便他反映,但如果他横加干涉,老子就命令警卫连,把他押起来。”赵大富忿忿地说道。 “又胡说八道,他是政委,不是敌人。”栓子瞪眼说道。 赵鹏举瘪瘪嘴,推着赵大富,眼睛扫过其他人:“走吧,走吧,团长快和咱们不一条心了。” 栓子知道赵鹏举故意其他,翻翻白眼,转过身去,继续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 下午,郑辉荣回来了。 刚进山山,看到岗哨上的战士,郑辉荣立即跳下马。 “他是谁?”战士还不认识郑辉荣。但看到郑辉荣身后有两名警卫战士,其中一个还挎着公文包,知道是一位首长,赶忙立正,举手敬礼,并问道:“请问你是?” “这是咱们政委。”后面战士回答。 “我叫郑辉荣。”郑辉荣自我介绍着,也立正站好,把缰绳交到左手,右手举到眉梢,标准地向战士还礼。 就这样,郑辉荣牵着马,步行十里,走到陈庄。 早有战士向栓子和赵鹏举等人报告。栓子要去迎接郑辉荣,却被赵鹏举和赵大富死死拦住:“不行,必须把那家伙的傲气全部打掉。” 这俩家伙憋着坏,栓子知道,但也生气郑辉荣,初来乍到,就胡乱修改作战计划。“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栓子刚从油印的书籍上,读到了这句话。 警卫战士报告,郑辉荣已经来到山下。再不下去迎接,着实有失礼貌。栓子瞪起了眼,老冯也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他还是胡来,咱们再避开他也不迟。” 赵鹏举和赵大富不敢再拦栓子。 栓子又瞪眼说道:“跟我一起下山。” “行,听你的。”赵鹏举悻悻地说道。 四个人一起下山来,郑辉荣也已往山上走。距离五十多米,栓子就小跑着下来,伸出双手,准备和郑辉荣握手,嘴上还说着:“哎呀呀,政委啊,你可回来了,路上安全吧?” “什么玩意,就跟见了大首长似的。”赵鹏举小声嘟囔两句。 老冯拿烟袋杆捅捅赵鹏举的腰,示意让他闭嘴。老冯知道,郑辉荣是灰溜溜地走的,栓子如此,是在给郑辉荣台阶下,山坡上有好多战士看着呢。 而郑辉荣没有了刚来时的孤傲,面带谦虚和低调,先立正站好,给栓子敬礼:“谢谢团长关心,一路安全,没遇到敌人。” 栓子又赶紧缩回双手,改为举手敬礼:“那就好,那就好,走,回团部。” 说完,栓子又扭头,冲身后喊道:“我说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来迎接政委啊。” 三个人嗯嗯啊啊,脸上似笑非笑,走了下来。 郑辉荣摆手,说:“都是一家人,就别这么客气了,走,回团部。” 话虽这么说,但走近赵鹏举、赵大富和老冯,郑辉荣却又立正站好,举手敬礼:“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我从司令部带回来两坛子好酒——不是,是寻政委让我捎回来,犒劳大家的,若没有敌情,咱们今晚干了它。” 什么什么?赵鹏举眨了眨眼,又看着郑辉荣,立即说道:“好啊,没有敌情。” 旁边赵大富和老冯用眼睛余光,瞥了一眼赵鹏举,心里不满嘲讽一番,两坛酒,就让你成了墙头上的草? 赵鹏举不是墙头草,他从郑辉荣眼里,看到了真诚,并且他还想继续看看,郑辉荣怎么一下就变了呢? 郑辉荣开会时,不仅强调在开会期间不许抽烟,也强调过,没事不准饮酒。他这是在违反自己定的纪律。 当然,郑辉荣是政委,他改了自己定的规矩,老冯和赵大富也不敢说些什么。 五个人回到团部,栓子又准备派人通知泥蛋、马义和翟相伟三个营长,还有三个营的教导员。政委回来了,肯定有新的精神传达。 郑辉荣不好意思地摆手,说:“团长,先别叫教导员们过来,我先向我们团党委的同志道歉,做自我批评。” 看着郑辉荣像换了一个人,赵鹏举和赵大富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着栓子。 栓子点头同意。他已看的出,郑辉荣真的变了。十天前,他来夫子山时,腰间配枪是一把勃朗宁,现在已经换成了盒子炮。 第751章 天时人和 翌日清晨,栓子背着长枪,带着吉庆,一口气跑到东面封锁线。站在坡顶上,栓子抬起右手,擦一把脸,然后甩出一串汗珠,洒落在脚下的青草上。晶莹露珠,还挂在叶尖上。 太阳出来了,山林里飘着淡淡的雾。迎着阳光,也显得有些隐约。但栓子能感受的到,广袤的田园里,高粱和玉米已组成青纱帐,并绵延开来。 现在,独立团占据天时与人和,是时候干掉伪53师了。 昨天夜里,郑辉荣双手举着酒碗,第二次向大家道歉,说自己过于冲动,过于莽撞,说自己挨了寻政委的桶啤——他是真诚的,所有人都能看的出来,他也想融入独立团,所有人也能得出来。 喝了两碗酒,赵鹏举傻呵呵笑了两声,却又端起酒碗,说:“我还真想老寻了,他不能喝酒,为了和我们打成一片,强逼着自己喝。” 一句话,又让郑辉荣显得尴尬。他端起酒碗,咚咚——一饮而尽,随后抹了抹嘴,说:“从现在起,我努力学习,一定要成为像寻政委那样的政委,请大家监督。” “行了,我们的大政委,只要你不干涉我们打仗,你想干啥就干啥。”赵鹏举仍傻呵呵地笑着说。 “你什么意思?”这话让郑辉荣有些生气。 赵鹏举仍然傻呵呵地笑:“你是你,老寻是老寻,就像我是我,栓子是栓子,你成不了老寻,我也成不了栓子,论指挥打仗,我永远不如栓子,但可能比老寻干的还好。” 赵鹏举说的没错,人和人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脾气性格,也有自己做事的风格。郑辉荣不再生气,又倒满一碗酒,说道:“但是,我作为政委,必须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比如思想工作,比如维护纪律——” 赵鹏举打断了郑辉荣:“放心,只要是你分内的工作,我们保证支持。团长说了,你还有向上级反映的权力。” “放心,我会的。”郑荣辉说:“但只要能打胜仗,不违反纪律,我保证无条件支持和同意团长的意见。” 赵鹏举说了栓子想说的话,而郑辉荣的回答,让栓子十分满意。他端起酒碗,对郑辉荣说道:“那我先谢谢政委。” 郑辉荣酒量尚可,连喝三碗酒,没有醉意。赵大富说了作战计划,郑辉荣仔细想了想,哈哈笑了:“难怪寻政委都说,要向你们学习,今天我算是服了!” “你真服了?”赵鹏举看着郑辉荣。 “真的服气。”郑辉荣说。郑辉荣年龄不大,和赵鹏举相仿,年轻的心一片火热,也富有冒险精神,栓子的作战计划真的对他的口味。如果成功,王廷发伪53师将会遭到灭顶之灾,收复南水县城也变得容易。 “哈哈,老郑,你是咱们独立团的人了。”赵鹏举站起来,举起酒坛子,还要倒酒。酒没了。赵鹏举对老冯说:“今天高兴,是不是再搞两坛子。” 郑辉荣摆手:“这酒先记下,等咱们打了胜仗,再痛饮,你看怎么样?” “既然政委都这么说了,我看行!”赵鹏举爽朗地说道。 …… 最高兴的莫过于栓子,郑辉荣与赵鹏举、赵大富等人没有了隔阂。栓子也相信,即便往后再发生矛盾,也好解决。毕竟郑辉荣的目标,和栓子一样,要把独立团打造成军区的拳头部队。 这个目标可以实现,也一定能实现。 栓子舒服地吐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一路之上,遇到五组岗哨,三组战士,两组民兵,和栓子打着招呼。 回到团部,郑辉荣已吃过早饭,先去了三营。 三营已驻防在小黑山上,与李庄、陈庄和刘家山庄之间,修了路,架上了电话线。但实地了解部队和战士们思想情况,是郑辉荣的本职工作。而栓子则集中精力,想着怎么打仗。 团部的石屋内,栓子啃着干粮,与赵鹏举和赵大富几乎头碰头地,看着地图。作战计划已经形成,但仍需要进行修订和完善。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李智也说过,准备越充分,越从难从严,战斗进行的就会越顺利。 如果战斗实施,也不会很顺利。栓子想起了周黑子,因为他的牺牲,南水县少了一根顶梁柱。又因为王廷发的两次清乡,南水县委和县大队被迫撤离,留下的同志人数不多,力量弱了很多。 九点钟,刘芳来了,还带来两名中心县委同志。刘芳是栓子请来的,作战计划离不开地方同志的支持。 “你准备在哪儿打?”刘芳问。 “初步定在铁山。”栓子说。 “具体怎么打?”刘芳又问。 栓子说:“先派出二营,进入南水县,向铁山开进。随后三营和四营,骑兵连、特务连、机枪连、炮兵连,秘密进入南水,在铁山东南方向,伏击二狗子。” 刘芳明白了,二营进入铁山后,如果被民团发现,并向王廷发报告。王廷发会向铁山方向扫荡,进攻二营。随后独立团在半路伏击伪53师。 想要达成目标,至少有一个条件,就是除二营外的兵力,必须隐蔽进入南水,直至伏击开始前,都不能让王廷发有所察觉。 难度很大,尤其骑兵连,两百多匹大家伙,不好藏。各乡民团也有王廷发派驻的人员,名曰顾问,其实是行使监督权力。 “骑兵连可以在吴家湾待命,等战斗打响后,再向敌人突袭。”栓子说。 这样会稍微容易些。刘芳拿起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两条行军路线,然后告诉栓子,柳河南撤的河口镇,最近驻扎了伪53师的一个营,想要秘密进入南水,必须绕过。每条路线上各有两个民团,可以想办法去做工作策反。 “那咱们包围河口,引王廷发出来,怎么样?”赵鹏举说。 河口有了伪53师驻军,栓子已经知道,也想过。河口镇距离县城较远,五十里地,以王廷发狡猾,会识破独立团是在围点打援,不会立即派出大量援兵,还有可能,请求54旅团增援。如此,难以达成54旅团做出反应之前,收复南水县城的目标。 收复南水县城,又快又狠,以最少牺牲,先全歼伪53师。到时以54旅团和附近伪军兵力,也难以再派兵向南水发起攻击。何况,还有一团进行牵制。 第752章 秘密挺进 五天后,中心县委送来消息,可以沿着南面路线,从河口镇以南小孙庄乡,进入铁山。 随即,独立团向五莲山军区发报,报告消灭伪53师之决心。三小时后,李智复电,同意消灭伪53师,并命令一团和三团监视敌人,并随时增援独立团。 “哈,不用他们增援,只要他们看住北面和东面的鬼子就行了。”栓子已胸有成竹。但为保证万无一失,他和赵大富、泥蛋三人,带侦察班,骑马赶往南水,进行实地侦察。 栓子亲自去看地形,起初郑辉荣提出了反对。他认为团长就应该在指挥位置,不能事必亲躬,更不能深入敌后冒险。 但栓子说,此仗要以少胜多,还要出奇制胜,快速制敌,指挥员更要熟知地形与情况。 郑辉荣只能同意,也切身体会到,独立团为什么总打胜仗了。 有月亮的夜,地方泛着银色的光。不知名的虫儿,在草窠里,在庄稼地里,唧唧地叫着。它们在欢唱,栓子心里也在欢唱。 他又遇到了秦怀德。上次在铁山突袭伪519团时,秦怀德潜伏到伪军团部附近,但没有他们动手。当时,秦怀德还记着寻尚武交代的任务,还想着继续打入敌人内部,最好进入县城。 秦河区小队也成了“俘虏”,快到吴家湾时,又被放了回来。但他们没能再进入伪53师,而是被编入秦河乡民团。民团的头头叫司令,秦怀德成了副司令。一时间,南水地界“司令”多如牛毛,到处都是。 但那些司令最多只管着上百号人,几十条枪,大部分司令也心惊胆颤。他们惧怕王廷发,稍有不慎,会受到惩治。他们更怕八路军。 王廷发是汉奸,在王廷发手下做事,也是汉奸。八路军打鬼子,也打汉奸,还据说,独立团团长栓子更恨汉奸。 现在独立团撤出南水,在王廷发淫威之下,又不敢不从。就像这里的百姓,地里打下的粮食,要被王廷发抽走。他们恨王廷发,骂王廷发猪狗不如,还不如日本人,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种地。 但心里已种下仇恨,刻骨的仇恨。 秦河乡民团“司令”,是一位开明的地主,省吃俭用,却被迫志愿贡献出粮食,交给伪53师,并被迫志愿接受民团司令头衔。秦怀德和他是本家,关系亲密。 之前,这位地主没有被迫,反倒志愿地从家里拿出十二杆枪,三千发子弹,交给秦怀德,以资助他成立区小队。 听秦怀德说,独立团要打回来,这位民团司令不由喜出望外。八路军打击地主老财,但范围只包括与鬼子勾连的地主老财。所以他不仅不怕,还举双手欢迎。只要消灭伪53师,他这个带有汉奸性质的民团司令,就可以摘掉汉奸的外衣了。 难点是西南边小孙庄,距离河口镇不远,而河口镇驻扎伪53师一个营。如果孙庄民团也配合独立团行动,恐怕其民团司令不敢答应。 事在人为。秦怀德亲自出面,来到小孙庄,找到民团司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小孙庄民团司令心里本就纠结,一方面十里之外的河口镇忽然驻扎了一个伪军营,一方面小孙庄乡西面就是九山县。九山八路军闹腾的厉害,还有夫子山独立团。 两边都不敢得罪,尤其伪军二狗子,比鬼子丝毫不差,杀人放火,抢粮抢钱抢民女。兵一旦成了匪,竟然比土匪还要命。 “那你就这么怕下去?那它们会更变本加厉,欺负的咱们活不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消灭它们。” “以现在独立团实力,消灭王廷发,根本不在话下,何况还有五莲山军区,现在就是想减少牺牲,以最快速度,消灭王廷发。” 既然这样,小孙庄民团司令不再犹豫,答应配合独立团行动。 “这就对了,到时消灭了王廷发,有你一份大功劳。”秦怀德说。 功劳不敢说,只要八路军不把他当成汉奸,找他麻烦就行。小孙庄民团司令,也是地主。 为安全起见,秦怀德告诉他,等主力部队经过时,让他找个由头,把岗哨换成最可信赖的人。 安排妥当,除了最后给王廷发送信外,中心县委交给秦怀德的任务也已基本完成。接下来,就看栓子和独立团了。 脱下军装,换上百姓的汗衫,栓子和赵大富、泥蛋三人,躲着民团岗哨,在铁山附近转了一圈,最终把伏击地点设在铁山东面的喇叭口。 从南水县城进入铁山,这里是必经之地。而且栓子考虑,最好王廷发能把派出两个伪军团,前来进攻铁山,这样一举打掉王廷发主力,随后就可以直取县城。 南水县城与以前不一样了,栓子和赵大富化装成商人,带着夏天礼帽,穿着轻薄长衫,拎着皮箱,在四城转了一圈。 城外修筑了阵地,还有多处地堡,尤其南城外,一共三道壕沟,分列在大路两边,城外外,两侧各有两个地堡。 王廷发此举是想迟滞八路军攻城,为援兵到来而争取时间。 赵大富撇撇嘴,说:“好家伙,这小子还真想在南水称王称霸了。” “他想的倒挺美。”栓子不屑地说。 赵大富呵呵笑了两声,又阴阳怪气地说:“估计他没想到,老子要揍他们了。” “他更没想到,咱俩就在城外。”栓子也笑呵呵地说。 晚上,两人返回铁山,和县委同志会合。 栓子又见到了秦怀德。铁山也住着民团,在中心县委和秦怀德劝说下,已经成为我秘密民兵队。 不知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秦怀德时,栓子立即想起了周黑子。周黑子言语不多,但做事认真,也有脑子。秦怀德很善谈,脑子也更灵活。 两人性格有着不同,但有着相同的品质,就是有能力,可以信赖。栓子已有意让秦怀德加入独立团了。 栓子和赵大富不回去了,就留在铁山。泥蛋已经返回夫子山,今天后半夜,他将带领二营,由河口镇南侧,经过小孙庄乡北侧、秦河乡,进入铁山。 三营、四营、特务连、机枪连、炮兵连、警卫连,将在郑辉荣和赵大富带领下,从吴家湾向南,由小孙庄乡、秦河乡南侧,进入南水,随后向北,进入铁山北侧,隐蔽起来。骑兵连则隐蔽在吴家湾,等战斗打响,立即向铁山方向发起突袭。 二营进入铁山之前,先后有两拨民团队员,骑马连夜赶往县城。 第753章 一丝怀疑 民团赶往县城,是向王廷发“报告”。 王廷发已经放出话来,不准八路军再染指南水半步。而且,到处张贴告示,与八路军勾连者,一律活埋,并杀死全家;各民团发现八路行踪,隐瞒不报者,民团司令枪毙,并查抄全部财产。 二营途经小孙庄乡、秦河乡两地,进入铁山,必须让王廷发知道。这已不是告密,而是为了调动王廷发。 天亮后,秦怀德也骑一匹马,赶往县城。 王廷发已接到报告,但两处民团报告的很模糊,不确定独立团来了多少人马,只是说他们走小路,赶往铁山。王廷发也不确定,独立团来铁山目的。 若独立团想把他赶出南水,应该先打河口镇。他在那里部署一个营,就是为了防备独立团。 给河口镇打过电话,没有异常,连八路军影子都没看到。给安平县打电话,说一切正常,没发现独立团没有转移迹象。 这就奇怪了,独立团究竟要怎样? 秦怀德赶到县城,向守城的伪军喊话,先自我介绍说,是秦河乡民团副司令,有重要情报,要向长官报告。 不多时,他被带到伪53师司令部。王廷发看着秦怀德面熟,问:“你是秦河乡民团副司令?” 秦怀德赶忙点头,说:“师座,小的见过你。” “你是——”王廷发忽然想了起来:“你原来是秦河区小队队长。” “正是小的。”秦怀德赶忙解释说:“蒙师座大恩,小的被任命为519团2营3连连长,可是上次铁山被八路偷袭,我只能偷偷躲起来,又没脸再回来见师座,就参加了民团。” 王廷发已不在乎秦怀德做过什么,他盯着秦怀德,问:“你有什么重要情报?” 秦怀德说:“师座,八路军偷偷来了一个营,说是要以铁山为根据地,先收拾下面的民团,再消灭53师。铁山民团已经被他们打掉了,接下来就是秦河、小孙庄,还有河口。” 不用给王廷发说,请师座立即派兵增援,二营进入铁山,就已触动王廷发神经。王廷发已把南水当成自己地盘,就连日本人都不想来,何况是八路军,心里更容不下。 现在又听说,独立团又要铁山根据地,这还了得!务必在他们立足未稳之时,要么把他们赶出去,要么就地消灭。 栓子正是揣摩到王廷发心理,才因“敌”制宜,制定出作战计划。 王廷发脑袋的确发了疯,把南水县当成续命的地方。他知道,日本人拉拢他,之前于学忠劝他回心转意,都是因为他手里还有人,还有枪。不然,两边都会把他当做叫花子,扔在路边不管不问。 他想占据南水地盘,是为了保住自己实力,保住实力后,还要继续向四周扩张。可独立团又来了,这让王廷发恨得牙根疼,他已准备赶往铁山,把这股八路军全部消灭掉。 但王廷发还是有些不放心,问秦怀德:“你怎么得到的情报?” 秦怀德装作惭愧地说:“师座,八路回来后,想抓我,幸亏兄弟们提前报信,我藏在家里柴火垛里,才躲过去。然后,我就去悄悄去打听,村里有人和八路联系,说他们只是先遣队,一个营,但站稳脚跟后,还有大部队要赶过来,要,要消灭您——” 对于秦怀德本人,王廷发并不完全相信。因为他知道,一个选择过投降的人,绝对不值得信任。 但秦怀德说的话,王廷发深信不疑。南水说不上富裕,但有广袤的耕地,独立团也肯定想占据下来,以补充粮食。 不能再等,他命令参谋长向54旅团报告,说南水又进来一个营的八路军,我们决心吃掉他们。同时,他命令518团两个营和新组建的519团,火速赶往铁山。 骑兵营绕过铁山,与河口镇的伪军营会合,准备抄二营后路。王廷发狠下心来,要对二营赶尽杀绝,让栓子不敢再动南水的念头。 为了保住南水地盘,王廷发也已准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此时,他像站在悬崖边上的赌徒,要么被八路军消灭,万劫不复,要么巩固住南水地盘,继续保住他的实力,享受以后的荣华富贵。 此时,他也仍以为独立团只来了一个营,目的是想在南水县插进一个楔子,为以后争夺南水地盘提供支撑。 为达成作战目标,王廷发骑马出城,亲自督战。 立秋有十多天了,阳光下,上午十点,天气还是热。伪军们衣服已经湿透,仍排成长长的队伍,向着铁山急进。 人的脚步声,马匹的蹄子声,粗重的喘息声,长官们催促加速前进的叱骂声,混杂在一起。 因为挤满了人,道路也变得狭窄。偶尔的路人,看到扛着枪的伪军,有如此大阵仗,吓得钻进玉米地,半天不敢出来。 大路边,村口大树下,王廷发和手下参谋长停下来,看着伪军们呼哧带喘地跑过。参谋长撸起袖子,挥手大喊:“兄弟们,使劲跑,师座说了,打死一个八路,赏银元三块,打死两个,老子提拔他当排长——但谁要敢畏战不前,割了他的舌头,挖了他的眼,把心肝肺掏出来喂狗!” 伪军们跑的更欢了。当兵的没想着去挣那三块银元,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是打死了八路军,赏钱也落不到他们手里,会被狗日的连座营座们冒领。 打起仗来,他们也不怕当逃兵。只要打不过,当官的都会跑,何况他们这些小兵?他们跑的快,是担心在王廷发眼皮子底下,跑慢了保准会挨鞭子。 两匹战马从小路跑了过来,看到王廷发,立即勒住缰绳,停下战马。这是两个从铁山侦察回来的伪军。他俩跳下马,向王廷发报告:“铁山发现八路军,足有两个连,正在东侧山口构筑工事。” “有没有其它发现?”参谋长问。 伪军报告说:“没有。” “没有。”王廷发不由重复了一句,也不由看向铁山方向。天气很好,铁山已似乎近在眼前。 独立团会不会有什么圈套?王廷发点上烟,皱着眉头,抽了几口。忽然,他命令518团两个营、新组建的519团赶到铁山,并立即发起攻击;伪骑兵营加强搜索,防备独立团进入南水县!” 第754章 那就打吧 王廷发想守住南水地盘,不准任何人与他分一杯羹,多年行军打仗经验,让他不得不有所提防。 却又是在一念之间。 自从投靠鬼子,从原来的敌人,变成了赖以续命的靠山,他没了信念,除了八路军,手中的枪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打。 这让他变得心猿意马,一心只想抢地盘保实力。此时的他,就像一条饿极了的狗,好不容易得到一块骨头,只要有人靠近,就会龇牙并发出叫人恐怖的呜呜声。 因为是专门来打狗的,栓子不仅不怕,还希望王廷发跳的更高一些,这样更好险中取胜。 起初,栓子以为郑辉荣会反对他的作战计划。的确,这有些冒险,稍有差池,将变成一场硬仗,和伪53师拼个你死我活。甚至于,会落入王廷发圈套。 没想到,郑辉荣很支持,也很激动。这让栓子明白,郑辉荣也富有冒险精神,也敢打硬仗恶仗。 此时,隐蔽在山头上,郑辉荣有些紧张了。他仍然觉得此战胜利把握很大,只是还没打过这样的仗。他对栓子说过,这一仗是钻进敌人肚子里消灭敌人,我估计连参谋长李智都不会打这样的仗。 的确,事情总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栓子提前来南水之后,郑辉荣又和赵鹏举反复推演,从二营先期进入铁山,到三营、四营和直属连队分路跟进,到王廷发派兵攻打铁山,只要一个步骤出现问题,都会导致功亏一篑。 比如,三营、四营和直属连队被其它民团发现,比如小孙庄、秦河乡民团有人泄密,并向王廷发报告,比如王廷发猜到独立团作战意图——可谓是步步惊心。 现在伪军们来了,据侦察员报告,来了大概两个伪军团,还包括王廷发本人。 一切都在栓子掌握之中!李智说栓子是福将,此时此刻,郑辉荣承认栓子有福气,但他更承认栓子的胆略与智慧。 栓子曾给郑辉荣分析过,小孙庄和秦河民团可能会有奸细,但两个民团“司令”会听从中心县委安排。他们不愿意背负汉奸骂名,更担心独立团会找他们算账。 栓子还告诉郑辉荣,请相信咱们中心县委的同志,他们在刘芳书记带领下,工作能力强,以往咱们打的胜仗,地方同志要占一半功劳。 栓子的话,带有一定的谦虚,但也是对地方同志的肯定。 果不其然,王廷发真要上当了。 听说王廷发亲自来,栓子双眼又冒出狼一样的光,双手也握紧手中的三八大盖。他要赶往特务连阵地,和王廷发打个对对碰,并争取要了王廷发狗命。 旁边还有赵鹏举,对此坚决反对,并当仁不让:“这不是你的活,你是团长,应该在指挥位置,是不是,政委?” 郑辉荣却似乎并不反对,甚至他也想去特务连。但他心里明白,自己打仗本事远不及栓子和赵鹏举,万一放跑王廷发,失去这次擒贼先擒王的机会,对后续战斗将很不利。 看着栓子眼神,郑辉荣心里怦然一动,不想阻拦栓子,却又要给赵鹏举面子,于是说道:“打仗的事,团长说了算。” 赵鹏举急了,瞪着两个牛眼,说道:“那也要分场合啊,我的大政委,团长脱离指挥位置,就是在犯错误!” 郑辉荣点点头,却说:“等打完仗,我会向司令员、政委,还有参谋长报告。” “你——这不是胡来了?”赵鹏举急赤白咧地说。 “我现在命令你,去东面山坡,和贺飞指挥四营,防止敌人向东北方向逃窜。”栓子又瞪眼说道:“服从命令!” “你们俩啊——”赵鹏举抬手指了指栓子,又指了指郑辉荣,说:“行,不用你向司令员和政委汇报,等战斗结束,我会亲自去五莲山汇报!” “这是你的权力。”郑辉荣说。 “政委留在二营指挥,你看准时机,包王廷发的饺子。我走了!”栓子说着,抱着枪,转身往东南方向,就要下山坡。 郑辉荣叫住栓子:“作为团长,用不着冲的太靠前。” 栓子赶紧说道:“放心,我在特务连后面指挥,绝不往前冲。” “放心个屁,他肯定往前冲。”赵鹏举翻着白眼说。 郑辉荣低声说:“就让团长去吧,能不能干掉王廷发,对后续攻打县城很重要。” 事已至此,赵鹏举也只能无奈,说:“那就这样吧,我去四营阵地了。” “好,我等你攻击信号。”郑辉荣点头说。 “那个倔驴!”郑辉荣冲栓子离开的方向,又骂了一句。 栓子不是倔驴,而是想亲手干掉王廷发。擒贼先擒王,只要干掉王廷发,南水县城的大门就算是开了一半。 赵大富从南面山坡爬了上来,眼睛扫了一圈,没看到栓子,只好又爬到郑辉荣身边,低声问:“政委,团长呢?” 郑辉荣正举着望远镜,看着东面,小声回答说:“刚和赵副团长吵过架,现在去特务连了。” 吵架,还去了特务连?赵大富一头雾水。 郑辉荣放下望远镜,给赵大富解释说:“侦察员报告,王廷发亲自督战,团长想要干掉王廷发,就亲自去了,赵副团长去了四营阵地。” 赵大富明白了,肯定赵鹏举想带特务连抄王廷发后路,与栓子抢。“对付这群二狗子,还犯得着争来争去,真有出息。”赵大富不屑地说。 “怎么说呢,干掉王廷发,对这一仗至关重要。”郑辉荣说。 “是。”赵大富又赶紧报告:“政委,后续炮兵准备好了,我也已命令骑兵连进入南水县。” “好!”郑辉荣答应一声。 此次作战,独立团把家底都拿了出来,包括那门山炮,拉进了铁山。此时炮兵连已校正好所有的炮,就等着命令下达,轰击伪53师。 机枪连也做好战斗准备,几十挺轻重机枪,摆在埋伏圈的坡顶上。老冯也爬上坡顶,隐蔽在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后面。 赵大富刚刚看到,轻声对郑辉荣说:“要不要您下个命令,让老冯撤到后面?” 老冯管着后勤,也就是供给,很重要。但郑荣辉已基本了解独立团特点,笑着说:“连团长都冲在了前面,我怎么好意思让老冯下去?” “那就打吧。”赵大富也摘下背上的长枪 第755章 由你指挥 喇叭形山口,又像人的八字胡,外宽里窄。两边并不完全对称,大自然到不了那般的鬼斧神工。 南面山坡高一些,陡一些,还向外凸出一些。四连隐蔽在其西侧的树林里。北面相对低矮,并向西北方向蔓延,像画了一道弧线。马义指挥四营,隐蔽在山坡后面。 特务连和配属的警卫连两个排,隐蔽在南面南坡东侧玉米地里。 所有战士都都头戴青草或者枝条编的帽子,埋伏在两侧的战士,身上还盖着带着树叶的枝条,不走到近前,压根发现不了。 不仅如此,都向外派出警戒哨,不管是谁,只要进入警戒圈内,都会扣下,等到枪声响起,才会放他们离开。 刚过十一点半,伪53师前卫营出现了,像一群蝗虫,冲出满是大豆高粱和玉米地的平原地带,进入长满荒草的土岗之上,再往前,就是山口了。 伪军营长举起望远镜,向前仔细观察。他似乎看到几个人影,在山谷中晃动。但转眼间,又不见了。 估计是八路在埋地雷。伪军营长不由摇了摇头。 今天的仗不好打。以前攻击过铁山,但都是八路主动撤退。这次八路主动进了山,还说要收复南水县,那他们肯定会利用山里的地形,进行周旋,以图拖垮53师,并给予大量杀伤。 但伪军营长知道,必须要打。他们的师座,不会容忍八路军在铁山站稳脚跟。但伪军营长不想打,他是老东北军,不想枪口对准自己人。在伪53师,像他这样的老东北军已经不多了。 刚停下脚步,后面就传下命令,十分钟后,发起攻击。伪军营长回头看去,同样气喘吁吁的炮兵,正从马背上解下迫击炮筒。 吃谁的饭,听谁管,穿着哪样的衣服,就要听哪样长官的命令。伪军营长无奈,命令原地休息准备,十分钟后发起攻击。 从勤务兵手中接过水壶,伪军营长喝了两口水,又举起望远镜,向前察看。 两边山坡向里收缩,最后汇集在一起,挡住去路。最里面山坡高出很多,大概两百多米,想要攻下来,颇费力气。上次进攻,577团在此地损失两百多兄弟。到最后,还是独立团主动撤退。 距离不到四里,伪军营长已从望远镜里,看到坡顶上架起的机枪。但愿炮兵能摧毁他们,否则,今天会有更多的人倒在山谷之中。 六零钢炮被抬了上来,炮兵们立即架设炮架。 伪军营长对身边中尉喊道:“赶紧给炮兵指示目标!” “是!”伪军营长答应一声。 事实上,他们只看到两挺重机枪,而那两挺重机枪还是假的。是老冯命令战士,烤黑了木棍,又在上面盖上了青草。远远地看着,就像是机枪阵地。 伪军营长做出了进攻部署。一连担任主攻,从正面攻击,后续二连、三连分别派一个排,登上南北两座山坡,以吸引正面火力。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伪军炮兵开始进行炮火准备。为了赶跑二营,也为了立威,王廷发也几乎搬出家底,两门辽十四77毫米山炮,两门鬼子75毫米山炮,还有三门90毫米迫击炮,七门60毫米迫击炮,对着二营把守的坡顶,一阵猛轰。 辽十四山炮是东三省兵工厂制造,但不是伪53师自己的火炮。他们的火炮在作战中,早已损失殆尽。九一八事变后,鬼子缴获了将近一百五十门此型火炮。为扶持王廷发与八路军作战,54旅团不仅给王廷发调拨两门辽十四,还大方地送给他两门75毫米山炮,以及六门60毫米迫击炮,三门90毫米迫击炮。 炮弹呼啸着,落在坡顶,滚滚狼烟中,弹片与炸起的石子、泥块齐飞,大有让坡顶寸草不生的架势。而坡顶上,只留有三处观察哨,郑辉荣和赵大富带着二营一连战士,已躲入山坡下工事中。 忽然,郑辉荣怀抱着一杆长枪,冲赵大富大喊:“参谋长,由你来指挥战斗!” 一发打过头的迫击炮弹正好落在附近,赵大富本能地缩起脖子。等泥土落完,赵大富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由你来指挥战斗!”郑辉荣大声回答。 “好!”赵大富回答一声,抬头看着上面坡顶,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位郑政委是临阵紧张了,还是越来越谦虚了? 赵大富真心希望,不是前者。如果有这样只会玩嘴皮子,关键时候拉稀跑肚的政委,那可真是独立团的悲哀,郑辉荣在战士们面前也抬不起头来了。 郑辉荣不是,他也不怕死,而是忽然间想起一位老兵,还是排长。 在129师时,鬼子大扫荡期间,干部减员严重,他被临时任命为营教导员。没过几天,又和鬼子遭遇。营长告诉他,让他留在后面。他不听,捡起牺牲战士身边的枪,冲了上去。 事后才知道,营长让他留在后面,不是保护他,而是怕他耽误事。 郑辉荣入伍后,练过拼刺,但没经过实战。面对鬼子,他忽然蒙圈了,呜哇乱叫一声,刺刀就猛刺过去。鬼子轻易闪过,他一个趔趄,又向前跑了两步。 鬼子转过身来,举起刺刀,狰狞地刺向了他。三排排长刚把刺刀扎进鬼子肚子,鬼子还死死抓住枪管,已来不及拔出来,只好一个健步跳过去,用自己身体挡住刺刀。 郑辉荣当时还在发愣,三排排长扭头冲他喊:“弄死它啊!”郑辉荣这才反应过来,刺刀扎向鬼子肚子。鬼子慌忙丢下枪,掉头就跑。郑辉荣在后面猛追,刺刀扎进鬼子后心。随后,郑辉荣发了疯一般,也不讲套路,看到鬼子,瞪着血红的双眼,又扎又刺又砸,上演着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场景。 等消灭鬼子,战斗结束,三排长血已经流干,快不行了。三排长是老红军,和营长同一天入伍。营长抱着三排长,冲郑辉荣大吼:“谁让你冲上来的?” 三排长竟然露出微笑,对营长说:“他不错,第一次拼刺刀,就捅死了两个鬼子。” 从那以后,郑辉荣开始研究打仗,并苦练拼刺本领。后来营长当了团长,还想让他一起来当政委。但郑辉荣接到学习命令,去了延安。再后来,来到鲁省军区,认识了寻尚武,也更发誓要当文武双全的人。 第756章 都不要命 炮声还没停,伪军就攻了上来。他们想一鼓作气,攻下坡顶,然后漫山遍野追杀二营。观察哨已经牺牲三名战士,活着的战士向下面挥动旗帜。 赵大富没着急挥手,而是等炮击停止,才挥手命令战士进入防御阵地。伪军已距离坡顶不到两百米,老冯命令架设机枪,赵大富命令战士做好战斗准备。 距离五十米,赵大富冲天开了一枪。早已瞄准好的战士们立即扣动扳机,机枪、步枪一起开火,都没用手榴弹,死的伪军趴在了地上,活着的伪军像土豆子一样,向山下滚落。 老冯手握重机枪,瞄准山口处的一拨伪军,那里是伪军营部。 伪军营长已进入山口,趴在一处土坑里,子弹钻进前面土里,能听到啾啾的响声。他已开始纳闷,就一个营,至少二十多挺机枪,哪来这么多? 再看他手下伪军,已损失三分之一,剩下的抱头向后逃,而机枪步枪仍在追着他们,要了他们的性命。 伪军营长刚要下令,机枪掩护,两发迫击炮弹又打过来,轰轰地在山口炸响。伪军营长赶忙趴下,随后又抬起头。他以为是八路军进行火力压制,没想到,炮弹又打过来,还是连续轰击。 原来前面两发,竟然是校正射击。八路军一个营,竟然有如此猛的火力!伪军营长真的懵了。就在愣神的一刹那间,山坡上八路军已发起反冲锋。 伪军营长仍没搞懂二营打法,因为他身后又有两个伪军营做好攻击准备。再往后,还有两个营,这还不包括炮兵。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更多的炮弹打了过来,对着他身后已准备攻击的两个营。这不是八路军一个营的兵力!伪军营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更多八路军士兵从两翼杀了出来,他们还有机枪掩护。 “营座,我们被包围了!”副官在冲他大喊。 “娘的,老子知道!”伪军营长也知道今天在劫难逃。他本来就不想和八路军作战,不仅如此,之前他还和八路军一起打过鬼子。 伪军营长咬咬牙,骂道:“去他奶奶地,不打了,老子也不当汉奸了,告诉兄弟们,投降!” 说着,伪军营长率先把手枪放在一边,举起了双手。对他来说,这是明智的选择。 郑辉荣也冲了下来,并上了刺刀。赵大富一个不留意,他已经跑到了战士前面。“好家伙,都不要命啊!”赵大富不知该夸赞郑辉荣,还是觉得郑辉荣也是拼命三郎。 但郑辉荣毕竟是政委,有点闪失,很影响士气。他急忙命令身后警卫班长,带战士上前保护郑辉荣。 跑到山口,前面伪军已经投降。后面伪军已乱做一团,但还有的在抵抗。郑辉荣高举手里的枪,大声喊道:“同志们,谁敢抵抗,就彻底消灭!” 警卫班长上前抱住郑辉荣,郑辉荣瞪眼大吼:“快跟我上,用气势压倒他们!” 前面还打的激烈,警卫班长大吼一声,带着战士扑了过去。郑辉荣也双手握枪,紧紧跟在后面。 后面赵大富看到了,不由竖起大拇指:“行,不是孬种!”他大喊道:“同志们,冲啊——” 亲自督战的王廷发已感觉情况不妙。山里八路何止一个营,至少三个营。但他知道,如果这时候撤退,必定兵败如山倒。他命令督战队上去,强迫后面579团往前冲,以顶住独立团,并命令炮兵立即进行拦阻射击,企图压制独立团攻势。 特务连和警卫连两个排,已如闪电一般,冲出玉米地,冲向伪53师屁股。特务连一排去攻击山炮阵地,其余各排迅速向敌人包抄,尤其不能放过骑白马的那个家伙。 栓子已在望远镜里观察多时,骑白马的那家伙应该就是王廷发。 身后忽然又杀出八路军,王廷发心里已开始慌乱,赶忙命令手下警卫连挡住。栓子已冲到距离四百米距离上,他单腿跪倒,手握长枪,瞄准了王廷发。 王廷发已跳下马来,在移动中找隐蔽。就在他刚停下一霎那,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还在挥动,命令着手下警卫连顶上去。 栓子开枪了,子弹飞过了四百多米。王廷发正在缩脖子扭头,子弹打在他的右脸颊上。他啊呜一声,倒在土坑里。 伪53师参谋长以为王廷发被流弹打中,喊一声“师座!”赶忙扑了过来。 栓子已把子弹推上膛,瞄准后,又扣动扳机。这一枪打在伪53师参谋长后背,他惨叫一声,倒在王廷发身上。 再次上膛,栓子又拎着枪,向前跑去。他扑倒在一棵大树后面,专打伪53师穿军官服的人。 一个团长不指挥战斗,却成了战斗员。但栓子又不是普通战斗员,一枪一个,尤其干掉王廷发和伪53师参谋长,彻底打乱了伪53师。 遭到四个方向围攻,伪53师已经纷乱不堪。这是迷失民族信仰的纷乱,也是投靠鬼子当汉奸的纷乱。他们脑子已变得麻木,只想着活命,又遇到猛如虎、凶如狼的独立团。 两个伪军团长早就想放弃抵抗,向后逃跑,而王廷发中弹的消息很快传开,更毫无斗志,只想着逃跑了。 后路又被堵死,连炮兵阵地都丢了。一个伪军团长想到了投降,另外一个想往东北方向冲。只要冲进玉米地,钻进青纱帐,就有机会逃脱。 但已经晚了,三营已经包抄过来。栓子也命令特务连二排,向正北拦截。缴枪不杀的喊声,响彻在山口外侧。 所有伪军知道大势已去,放弃抵抗,举手投降。他们本来就是投降者,投降鬼子后,现在又投降八路,也没觉得有什么。何况独立团都打的鬼子屁滚尿流,向独立团投降,不丢人。 遍地俘虏,遍地枪支弹药,还有四门山炮。在县城外歼灭伪53师大部兵力的目标已经达成,但时间不等人,还要立即收复县城。郑辉荣和赵鹏举、赵大富命令战士立即集合俘虏,打扫战场,又急急跑来,找栓子商量。 喜欢怒枪1939请大家收藏:()怒枪1939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57章 证明函件 两人旁边是王廷发尸体。 子弹从右脸颊穿过时,王廷发恰好半仰着脸,钻进了后脑勺。伪53师参谋长还没死透,倒在血泊中,还不时抽搐一下。卫生员检查过,说没得救了,被战士抬在一边。 栓子在向伪518团长了解南水县城情况。518团长名叫李长胜,老东北军,毕业于讲武堂。王廷发投降之前,为笼络人心,与手下副师长、参谋长、团长们,歃血为盟,拜了把子。 李长胜告诉栓子,县城内还有577团,由伪53师副师长潘介人指挥。西边还有骑兵营,河口镇伪军营。 栓子看的出,则告诉李长胜,七尺汉子,投降鬼子当汉奸,有辱祖先,希望李长胜能以民族大义为念,以手下兄弟性命为念,进城劝降潘介人。只要交出县城和武器,八路军将既往不咎,并保证个人财产。 李长胜性情忠义,跟随王廷发投降也是迫不得已,独立团如此诚意,李长胜当即答应。 情况已大致了解,栓子说:“部队十分钟后集合,武器弹药带不走的,交给二营一连和中心县委,先存放在山里,俘虏愿意走的,立即释放,愿意留下的,也交给县委。政委先写一封信,劝城里的伪军投降,不然,我们就地消灭他们。” “西边敌人怎么办?”郑辉荣问。 栓子微微笑了笑:“也找个伪军少校以上的官去劝降吧,但估计要便宜一团了。” “有可能。”郑辉荣点了点头。 一团已位于南水县北侧,截断潞河通往南水的大路。栓子估计伪骑兵营得到王廷发死讯,会向北逃窜,从而落入一团口袋。 但伪军骑兵营没全跑掉。 铁山上隆隆炮声,传到西边秦河。骑兵营营长正在村头乘凉,旁边木桌上摆着西瓜,是地主“孝敬”的。听到隆隆动静,伪骑兵营长命令骑兵立即上马,准备战斗。 忽然,西边响起枪声。独立团骑兵连杀了过来,正遇到巡逻的伪骑兵排。连长一声令下,骑兵连包围上来,骑兵排猝不及防,全部下马投降。 带着缴获的三十多匹马,骑兵连继续向东奔袭。来到秦河村外,遇上了伪军骑兵营营长,并有一个连的兵力。狭路相逢勇者胜,骑兵连长一声令下,全连又向伪军骑兵发起攻击。 伪军不敌,仓皇逃跑。骑兵连一路掩杀,追出去十多里地,又缴获六十多匹战马。骑兵营长羞恼成怒,企图集合另外两个骑兵连,与独立团骑兵连决一死战。 他却收到一条让脑仁炸裂的消息,攻击铁山的一个团又两个营,被独立团全歼,师长王廷发也被打死。而大获全胜的独立团,又向县城开进。 还打个屁,跑吧,再不跑,脑袋也会被独立团割下来。伪军骑兵营长逃跑之前,还不忘河口镇的伪军,派人通知他们,赶紧向潞河县城逃命。 下午四点,独立团兵临南水城城下。 伪518团长李长胜独自一人,进城劝降。时限为一个小时,若没有消息,独立团就立即攻城。 随即,独立团展开部署,五门山炮,摆在南门五里,城头伪军目光可及之处。靠近城门,又以此摆上九二步炮、迫击炮,轻重机枪也构筑阵地,加上两个营,上千名战士,声势浩大。 但李长胜进城后并不顺利。 伪53师副师长潘介人已听说,王廷发已被独立团打死,一团又两个营被全歼,震惊之余,又打起小九九。因为他可以名正言顺接任师长,并可霸占南水地界了。 潘介人还不是妄想,他已给伪54旅团长田坂打过电话,告知伪53师遭到重创,请求皇军火速增援。田坂告诉他,坚守到明天天亮,援军即可到达。田坂还承诺,只要守住南水县城,他就是伪53师师长。 起初,看到李长胜,潘介人还喜出望外。李长胜说不上能打仗,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为人又忠义。 潘介人把李长胜拉到自己办公室,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李长胜却告诉他:“独立团即将发起攻击,副师座,为了兄弟们,投降吧。” 潘介人脸上由晴转阴,冷冷地说道:“老五(在以王廷发为首的把兄弟当中,李长胜排行老五),你这是为八路当说客来了?” 李长胜没有否认,而是说道:“三哥,大哥、二哥已经死了,汉奸的骂名,我们不能再接着背了。我们也不能再枪口朝内,对着自己人了。” “你知道个屁!”潘介人骂道:“你以为我们真是当汉奸?我们这是曲线救国,只是暂时安身立命。” 这话王廷发不止一次说过,但说白了,还不是为了他王廷发自己。 看李长胜没说话,潘介人让身边参谋出去,关上房门,又小声说:“老五啊,你哪都好,就是太实在,一根筋。” 李长胜没有否认,低声说:“三哥,可我就是这样的人。” “今天三哥和你说实话。”说着,潘介人从抽屉拿出钥匙,打开保险柜的门,从里面拿出一份证明函件。 小主, “这是什么?”李长胜问。 “三哥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潘介人把委任状递给李长胜。 什么?李长胜大吃一惊,慌忙低头仔细看着委任状。是真的,这是一份曲线救国者函件,还是军统秘密颁发。 “三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李长胜问。 潘介人回答说:“我们投降之后,于总司令曾劝大哥回心转意,被大哥拒绝。后来,军统的人找到我,我答应了。后来,军统的人告诉我,待击败日寇,我将顶替王廷发,成为中将师长。老五,其实重庆方面也和南京汪先生也在联系。” 李长胜都听傻了,呆呆地看着潘介人。他的目瞪口呆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函件。王廷发已给他说过,但他并不知道潘介人也有,而且还会取代王廷发,成为中将师长。 这究竟是怎么了?李长胜像陷入一团迷雾之中。 潘介人又说道:“既然大哥带着我们当了汉奸,那我潘介人也不怕被人骂有奶就是娘,就咱们这地方派系的杂牌军,若不在皇军、南京和重庆方面周旋,到时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长胜却谁都不敢相信了,以前生死与共的兄弟,现在却为了自己头顶上的官帽,而互相之间隔了一座山。他仍然怔怔地看着潘介人。 事到如今,他只能相信王廷发,虽然带着兄弟们走上了汉奸的道路,但他至少早就说过曲线救国函件证明。但直到今天,潘介人才说出口,有军统想分化53师的原因,但也有潘介人不把他当自己人的原因。 潘介人又假惺惺地说:“老五啊,三哥把实情都给你说了,就是希望你能帮三哥一把,到时53师就咱哥俩说了算,不然,你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 李长胜点头说:“三哥说的对。” 第758章 城头白旗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不见有人出来。看来劝降失败,赵鹏举和赵大富已虎视眈眈,准备攻击。 栓子扭脸看了一眼太阳,还挂在西面树梢上。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栓子按住性子,让赵大富去前面,对着城墙喊话。 “还喊啥啊,就这帮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喊了也白喊。”赵大富很生气。 “再给它们三十分钟时间。”栓子说。 “好吧。”既然栓子坚持,赵大富也只能拎着铁皮喇叭,走向南城门。 白天时间进攻,伤亡会很大,栓子在等天黑。而且,南城不过是佯攻,栓子已让二营隐蔽在五里之外的玉米地里,等天黑后,让二营突击西城门。 距离南城门还有三里,赵大富跳进刚挖好的战壕,伸出喇叭口,大声喊道:“前面的人听着,你们恬不知耻,投降鬼子当汉奸,本应该把你们碎尸万段,但我们知道,你们有些人也是被迫的,我们团长说了,再给你们三十分钟时间,识相的,想活命的,赶紧投降——” 对面没有回应,也没有开枪。他们奉了潘介人命令,始终没有开枪,只是安静地趴在战壕里,躲在据点里,城头上。 他们也不想打,但后面就是督战队。谁敢跑,就会立即响枪。他们已经变得麻木,等待着八路进攻,也等着子弹飞过来,炮弹打过来。 赵大富反复喊了五遍,从战士手里接过水壶,喝两口水,润润嗓子,对着前面伪军骂了一句:“娘的,真是一群木头。” 猫腰返回后面指挥所,听栓子说:“表现不错,现在你和赵副团长去二营,天黑后,向西城门发起攻击,用炸药包连续爆破,要猛,要狠,一鼓作气,攻进城内。” “这个好,太好了!”赵大富兴奋地点点头,又问:“那这边呢?” “有我和政委在,你还不放心?”栓子反问道。 “放心,不过你要看好政委,他和老赵一样,抱着枪就往前冲。”赵大富说着,转身向后走。 “还有这事?”栓子扭头看着郑辉荣。 郑辉荣若无其事地耸耸肩:“你们都往前冲,我是政委,岂能在后面坐视?” 栓子哭笑不得:“好,真好,团部五个领导,就老冯还能稳住了。” 其实郑辉荣觉得这样不好,但看到敌人,他也管不住自己。他看着城头,吟诵道:“这就对了,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栓子学着郑辉荣模样,也耸了耸肩:“好吧,这就对了。” 又过了四十分钟,天已近黄昏,仍不见有人出来。栓子扔掉手中的烟蒂,拔出盒子炮,说道:“打吧。” 郑辉荣也拔出盒子炮,点头说:“打!” “命令炮兵开炮!”栓子大声喊道。 通信员立即向后面挥动红色旗帜。牛三早就等的急不可耐,看到旗帜挥动,大吼一声:“开火——” 五门山炮早已标好射击诸元,向着城外战壕和防御工事,怒吼起来。前面九二步兵炮也抵近,瞄准地堡开火。而迫击炮又对准城头,猛烈开火。 顿时,南城外地动山摇,滚滚硝烟里飘满叫人窒息的杀气。炮打的很解气,但栓子知道,这是近段时间独立团最猛烈的炮火。缴获的四门山炮,若五莲山军区司令部知道,不用李智挂牵,司令员吴刚也会下令,至少调走两门,还有迫击炮。 不管他了,能痛快一会是一会。栓子命令狠狠打,炸它个天翻地覆,狗日的汉奸们! 猛轰一阵,栓子下令吹冲锋号。郑辉荣说了一句:“团长,你在后面指挥,我去前面看看。” 不容栓子说什么,郑辉荣已冲出指挥所,带着警卫员,向前跑去。 “你着什么急啊!”栓子埋怨道。 前面已响起冲锋号,四营两个连队开始向城门发起攻击。 让李长胜进城劝降,不仅潘介人给脸不要脸,就连李长胜也不见了踪影。当然,也可能是被潘介人扣留,出不了城。栓子把怒火都集中到潘介人身上,只要攻进城,决轻饶不了这个铁杆汉奸! 城外四个暗堡已被炮火摧毁三个,剩下一个,也被战士扔进了炸药包。外围伪军抵挡不住,掉头往城里撤。四营迅疾跟上,直打到城下。 郑荣辉也赶到城下,与贺飞一起,指挥部队继续往城里攻。三营也跟在后面,准备突入城内。 虽然是佯攻,但也是真的进攻。如果能直接攻入城内,二营也就省事了。 忽然,城头上晃动起了白旗,还有声音传来:“八路长官,我们不打了,投降!” 这就投降了?郑辉荣命令战士隐蔽,以防有诈,他冲城头喊道:“想投降,你们赶紧下来!” “是,八路长官!”上面的人答应道。 郑辉荣命令通信员向栓子报告,他亲自带着四营二连,先进入城内。他和战士们很小心,手中的枪已经上膛,随时可以击发。 城内伪军真的投降了,但不是潘介人回心转意。 李长胜知道,潘介人接受了国军委任,就不会再想投降。此时,他更知道,潘介人野心比王廷发还大。他之所以隐忍不发,是在等待机会。如果赶跑小鬼子,他就会取代王廷发,成为53师中将师长。现在王廷发死了,53师也就是他潘介人的了。 说实话,李长胜与潘介人关系并不好,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什么。潘介人拉拢李长胜,还假惺惺承诺,往后53师就是他俩的,只不过是53师现在只剩下一个团,需要重建,也需要人手罢了。 与日军、国军、汪伪护国军,都有瓜葛,让李长胜想起了“三姓家奴”这个字眼。他不想再这么下去,但又不能和潘介人硬顶。这回他不再那么实在,满口答应。等避开潘介人的眼,他找到了577团团长。 伪577团团长得知潘介人瞒着众人,接受国军任命,也心生不满。脚踏三只船,此人太过奸诈,跟着他,只有卖命的份。好马不吃回头草,厌倦了国军尔虞我诈,577团也不想再回国军序列。 而眼前独立团又太过厉害,即便今天能守住南水县城,往后还要直面独立团,早晚像王廷发一样,命丧荒野。 在独立团炮击之时,两个团长带着两个连,包围师部,兵不血刃,活捉潘介人。 第759章 由我负责 二十分钟后,由赵鹏举、赵大富和泥蛋“三人指挥小组”,已靠近西城外围阵地。赵鹏举很兴奋,即便已是副团长了,也恨不得想在战士们面前露上一手,亲自扛着炸药包,去炸毁城外的地堡。 不过,现在很容易做到。夜色已经降临,笼罩着西城,只有城头上的汽灯和探照灯,亮着光,战士们很容易靠近地堡。 但奇怪的是,南城不打了,忽然变得安静。所有人都在纳闷,赵大富甚至建议赵鹏举,去南城外,联络团指挥部,问问栓子到底怎么回事。 赵鹏举是副团长,团长不在,履行团长职责。赵鹏举已准备让通信员去南城,吉庆来了,还带着两名战士。 “副团长,城里伪军已经投降。”吉庆的声音不大,却似乎响了一颗炮弹。 三个人都已铆足劲,二营战士也跟着铆足了劲,非要一气呵成,炸毁大门,攻进城内。伪军不是不投降吗,就让他们尝尝独立团爷爷的厉害! 可攥紧了拳头,正要发力打过去,却发现对方已经认输,并趴在了地上,泥蛋骂道:“狗日的王八蛋,差点闪了老子的腰!” 赵鹏举也舒展一下双手,说道:“算了,只要他们投降,就是好事。” 说的是,不战而胜,可减少牺牲。赵大富已抬头,向城头高喊:“地堡里的人都给老子站出来,排好队,楼上的人听着,赶快把城门打开!” 守西城伪军已经接到投降命令,但心里仍害怕,战战兢兢举着双手,爬出战壕,走出地堡,给二营让开道路。城上伪军也全都下来,打开了城门。 赵鹏举挥手,命令一连接收城外伪军装备,集合俘虏,二连、三连进城。南水县抗日大队已暂时归属二营指挥,一个营,将近九百人,蜂拥着向前开进。 潘介人已把主力调往南城,西城留守伪军不多,看着兵强马壮的二营,不由暗自庆幸,幸亏投降了,不然的话今天必死无疑。 二连上城警戒,三连继续向城内进发。街上已空无一人,知道要打仗了,百姓们个个关门,家家上栓,有的躲在家中烧香磕头,期待炮弹不要落在自己家中。 在县城中心街口,两拨人马相遇。李长胜带着伪577团团长领着众人,进了伪53师师部。 潘介人心腹已被解除武装,抱头押在院子里。潘介人手枪也被下掉,帽子没了,露着光头,衣扣松散着,露着胸口,像被褪掉一半毛的猪。他颓废地坐在汽灯下,双眼无神,仿佛入定一般。 潘介人不相信眼前的现实,王廷发死了,两个拜了把兄弟的团长也反目成仇,把他给抓了。他不仅什么都没有了,还要成为八路军的俘虏。 可他不想死,还想活着。看着八路军进来,他才慢慢抬手,扣上纽扣。纽扣是他被抓时挣脱的,虽然他知道大势已去,还是想反抗,还是想以副师座的身份,恫吓抓他的士兵。 他自认为有一道“免死金牌”,也就是一小时前,拿出的那份曲线救国者函件。他知道,国军和八路军在某些时段,某些地域,发生了冲突,他更知道,这份函件实质上,是为了对付八路军。 但毕竟,两边名义上仍是友军,八路军也隶属国军战斗序列,函件也只是注明,他是潜伏到日军和和平救国军里面的国军人员。 如果证明他是国军的人,八路军就不会毫无忌惮,而是要几分小心,甚至可以护送他离开。 潘介人也只剩下这一根救命稻草。 栓子想弄死潘介人,让他去追随王廷发,一起下地狱。栓子不是疼惜那一拨炮弹,而是实在恨透了汉奸。 但扣好纽扣的潘介人却端起架子,脸上又带着神秘,对郑辉荣说:“别说你只是团政委,就是五莲山军区,也无权处置我。” “什么意思?”郑辉荣看着潘介人。 “请跟我来。”潘介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自己办公室。 三分钟后,潘介人拿出那份证明函件,并要求只有郑辉荣自己看。 证明函件上写着,潘介人乃我国军抗日义士,现潜伏于和平救国军,以此证明。 郑辉荣还本想劝栓子,此人是伪军副师长,咱们最好交给五莲山军区,不要擅自处理。但看到证明函件,不由怒火中烧。 这是无耻的勾当,郑辉荣知道,那帮军统特务奉命拉拢汉奸,却不是为了打鬼子,而是针对八路军。留下此人性命,将来肯定是祸害,郑辉荣瞪眼看着潘介人。 潘介人还趾高气扬,说:“现在仍是统一抗日阵线,希望你们交还武器,并离开南水县城。” 还让老子护送你离开?你想的太美了!郑辉荣眨了眨眼,问:“你还想当汉奸?” “我告诉你,我不是汉奸,这就是证明!”潘介人怒吼道。 郑辉荣冷笑一声,命令身边战士:“这家伙不是国军的人,是不折不扣的汉奸,拉出去毙了!” “是!”两名战士答应一声,拖住潘介人胳膊,就往外走。 “停下——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在破坏抗战,你们负不起这个责任!”潘介人喊道。 真是煮熟的鸭子,就剩下了嘴硬。郑辉荣叫住战士,冷冷地对潘介人说:“好吧,我让你死个明白。你若真是国军的人,王廷发死后,应该和我们主动联系,我们也就会放弃进攻南水。可你没这么做,反倒要和我们独立团死扛到底,并请求鬼子来增援,这说明你压根就是个汉奸!” 潘介人还想再说什么,郑辉荣挥挥手,命令战士赶紧拉到师部外面街上,毙了。 战士们往外推着潘介人,潘介人努力挣扎,喊叫着,甚至骂李长胜不忠不义—— 自己动手枪毙俘虏,栓子毫无忌讳,但看着郑辉荣要处死潘介人,栓子想进去劝郑辉荣。而且,刚才郑辉荣也说了,要把潘介人交给五莲山军区处置。 赵鹏举和赵大富也这么想。三人找到郑辉荣,劝他枪下留人。郑辉荣坚决不同意,并说道:“出了事,由我责任。” “好。”栓子耸了耸肩。 赵鹏举看着栓子,一阵发笑:“上面追查下来,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我没打算跑。”栓子又耸了耸肩,他刚才只是开玩笑。杀了潘介人,如果上级追查,肯定跑不掉,但也和郑辉荣一样,觉得必须弄死潘介人。 赵大富瘪瘪嘴,别过脸去,连政委都是个拼命三郎的人物,这下独立团真的热闹了。 第760章 我也觉得 避开众人,郑辉荣才拿出那份函件证明,交给栓子看。这不算事,但万一重庆方面以此为借口,进行挑衅,也算是个事。 “现在有谁知道?”栓子问。 “李长胜知道。”郑辉荣说。 “那另外一个团长也肯定知道了。”栓子说。 郑辉荣点头:“对。” “无所谓了。”栓子笑着,把函件证明卷了起来。 接着,栓子从上衣口袋先拿出香烟,分给郑辉荣一支,自己也叼在嘴上。又拿出火柴,点了函件证明。借着火,先给郑辉荣点上,再给自己点上,然后手指捏着纸边,静等着函件化成一缕青烟,剩下的灰烬散落到地上。 “除了向五莲山军区首长报告外,不管谁问,就说没看到过这份函件,然后去告诉李长胜,此事不要再提。”栓子说。 郑辉荣会意地笑笑,转身去找李长胜。 栓子背上长枪,带着吉庆,走向北城门。城内已渐渐恢复安静,更夫敲着梆子的声音更加清晰,还伴随着不忘职责的喊声:“县城光复,大家歇息,小心火烛——” 战火之下,本来没有一家敢点灯,听到更夫喊声,反倒有不少人家亮起了灯。栓子微微叹了口气,战争带给人们的不仅是饥饿,伤亡,还有无尽的恐慌。那群该死的鬼子! 电话线没有掐断,二十分钟前,赵大富接到了54旅团打来的电话。鬼子参谋是想问战况如何,并告诉援兵已经出动。 赵大富戏谑地回答:“你们出动的太慢,南水的事就不用操心了,派出的援兵也回去吧。” 鬼子参谋骂了一句八嘎。 赵大富火了,回骂道:“你是八嘎,你的旅团长,还有你们全家,都是八嘎!” 那边鬼子参谋被骂愣了,问赵大富:“你是谁?” 赵大富笑道:“你可真是个棒槌,到现在还没听出来,老子是八路军?” 鬼子参谋果真是个棒槌,还在问:“你真的是八路军?” “真他娘的啰嗦!”赵大富啪地挂断电话,向栓子报告:“团长,鬼子说,它们的援兵已经出动。” 所以轻松打下县城,栓子此时还没有轻松,他判断鬼子援兵不会轻易撤回,这样太有损他们的脸面。午夜,潞河县的鬼子伪军,就能接近一团阵地,栓子已派骑兵连和特务连北进,二营、三营休息后,也可能向北增援。 从北城到东城,再到南城、西城,栓子巡视一圈,回到团指挥部,又交代郑辉荣、赵鹏举,接着检查部队,坚决杜绝骚扰百姓,如有违犯,严惩不贷。 原来的县衙,后来的南水国党党部,三小时之前还是伪53师师部,现在成了独立团临时指挥部,并架设起电台。栓子刚坐下,警卫战士报告,李智来了。 部队刚进城时,栓子就已命令报务员,向五莲山军区发报,独立团已攻下县城。李智在三团,傍晚前,已隐蔽前进到位于县城东侧二十里的地方。 三团电台同时接到电报。三团长陈威还想着协同作战,和独立团一起打进南水县城,也能趁机捡些“洋落”。虽然吴刚和李智都许诺过,只要打下南水县城,全歼伪53师,少不了三团好处,但毕竟亲手缴获的枪支弹药,拿着心里更舒服。 没想到,独立团还是那么能征善战,一天时间,从铁山就打进了南水县城。 李智却波澜不惊,见怪不怪,命令三团向一团靠拢,伏击54旅团之援兵。他带一个警卫班,赶来南水县城。 没有兴冲冲,也没有大声表扬,进了团部,李智挥动马鞭,对栓子说:“老子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尽管给老子端上来!” “是。”栓子挥手,让吉庆去准备。转脸,栓子又笑着对李智说:“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你也不表扬两句。” 如果换成其他团,即便是齐国志指挥的一团,一天时间,以少胜多,全歼为53师,击毙师长和师参谋长,李智肯定会惊喜,也会给予大大的表扬和鼓励。 而对于独立团,对于栓子,这个战斗结果,已在李智预料之中。他看着栓子,笑道:“还用老子表扬?从你当兵开始,嘉奖令能有一尺多高了。你等着军区首长的嘉奖令,就行了。” “好。”栓子嘿嘿地笑了。 但李智还是忍不住,把马鞭放在桌子上,竖起大拇指:“你小子行,就是行,说说,怎么这么快,就把县城打下来了!” “不是不表扬吗?”栓子嘿嘿笑了两声,说了让李长胜进城劝降不成,却和伪577团端了潘介人的指挥部。 “两位团长怎么说,是走还是留?”李智问。 “他俩不想打仗了。”栓子说。 “不想打仗了?”李智有点不明白。 栓子说:“他俩说,开始铆足了劲打鬼子,还想着一直打回东北老家。可打来打去,却打成了汉奸,和自己人动手。他们打懵了,不想接着打下去了。” 李智叹口气,说:“如果我们都能同仇敌忾,小鬼子还能像现在这么嚣张?可眼下刚要看到胜利,自己人就先动手。” “是啊,可有些人不是脑子坏了,而是心坏了。”栓子说。 李智点头,说:“不说这个了,两个团长有功,来去自由,从缴获里再拨出钱来,给他们,也算咱们的一点心意。” “是。”栓子答应一声,让屋里的参谋和战士出去,低声说:“还有件事,我们把伪53师副师长潘介人给毙了。” “为什么?”李智问。 栓子说了原因,并强调说:“潘介人还不如王廷发,刀没架在脖子上,都不会跟李长胜说出证明函件,这个人太复杂,也太阴毒,不能留。” 看着李智神色凝重,栓子站起来说:“当然,枪毙潘介人,不是我和政委所能决定的,但我们干了,也愿意接受五莲山军区处分。” “谁下的命令,是你?”李智问。 栓子诚实地回答:“是政委下的命令,但我觉得他做的对,除去毒瘤,还省去麻烦。再说,不管是团长,还是政委,都是团里的决定,我愿意承担责任。” “给不给处分,我决定不了。”李智摆手说:“关键是,我也觉得你们做的对。” 第761章 你能做到 听栓子说了原因,李智肯定也想除掉潘介人。 王廷发和潘介人只是个棋子,他俩的曲线救国者函件,是重庆投降派,或者别有用心者,想出的以伪军限制八路军的阴谋。面对阴谋,必须反击,也就是必须枪毙潘介人。 烧了证明函件,即便有人无事生非,臭不要脸的问起此事,那也可以用不知道三个字来对付。反正已经死无对证,反正对付那些无赖,可采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叫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再说,整个伪53师被全歼,潘介人这个棋子,估计也没人想起了。 李智的凝重,来自重庆方面的恶毒,他们拉拢伪军目的,又不是打鬼子,而是用来防备八路军。 以前只是只是听说,现在竟然就发生在眼前。以前只是和国军明争暗斗,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恶毒,无所不用其极。 感慨之余,李智又对栓子、郑荣辉、赵鹏举等人感到欣慰。别看打仗时,个个如拼命三郎,在谋略上,他们已变得成熟。尤其郑辉荣枪毙潘介人,栓子烧函件,并封锁消息,既除掉败类,也会最大程度会避免口舌。 李智赶来南水县城,不是为了潘介人这个无耻汉奸。这已是第二次收复南水县城,吴刚和寻尚武的意思,就不要再来第三次了。 也就是说,这次要守住南水。一团已部署在潞河南水交界处,三团也赶往增援,李智坐镇南水县城,就是执行吴刚和寻尚武命令,指挥三个团,击溃鬼子反扑。 守南水县城,不能像国军那样,“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口号喊得震天响,到头来,兵力损失惨重,还丢掉大半个国。 虽然八路军装备,尤其独立团,比以往强出百倍,但为减少伤亡,守住南水,须利用有利地形,采取伏击、阻击和袭扰等战术,迟滞敌人,不断杀伤敌人,挫其锐气,迫使其退兵。 为此,李智命令,一团在白庙乡一带,利用夜色,伏击敌人,随后让出道路。三团于白庙乡南侧十八里,在包河南岸构筑防御阵地,阻击敌人。独立团作为三团预备队,于天亮前进入包河南侧阵地,若敌人撤退,与三团协同,对敌展开反击。 独立团骑兵连、特务连,携带迫击炮、掷弹筒和轻机枪,从阻击阵地西侧,渡过包河,等敌人向包河发起攻击时,袭扰敌人右翼。 一团协同游击队,继续伏击敌人辎重部队,断其补给,并伺机威胁潞河县城,迫使敌人撤兵。 领受命令,栓子和郑辉荣立即着手准备,命令二营一连留守县城,其余部队于凌晨三点,向北出发,赶往包河南岸。 命令下达完毕,让部队继续休息。栓子也刚准备休息,李智找到他,问:“缴获几门炮?” 缴获四门山炮,李智肯定已经知晓,还明知故问,栓子知道李智准备张口要炮了,但也只能回答:“四门山炮。” “全部带上。”李智说。 “是!”栓子回答。 “到时你们团留下一门。”李智终于开了口。 栓子伸出一根手指,十分不情愿地说:“就给我们留一门?” 李智说:“不少了,加上你们原来有一门,两门了。” “不行,我要留两门。”栓子坚定地说。 “可你就一个团,不是两个团,更不是三个团。”李智说。 栓子解释说:“可我防御纵深大啊,从安平到九山,到南水,向西还要兼顾兆城,甚至是薛城,炮少了,怎么防御?” “那好吧,给你们团留两门。”李智笑了。 栓子看着李智,知道上了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自己还价太少了。 李智这才给他栓子说实话,司令员和政委说了,要让独立团成为五莲山军区主力中的主力,也就是军区的拳头,计划让独立团炮兵连升格为炮兵营,骑兵连扩编为骑兵营,团属机枪连编制不变,用以支援作战,但每个营都增设机炮连。 炮兵营暂时编为三个连队,一连十二门迫击炮,二连山炮,三连编制最小,管着那两门九二步兵炮。 栓子听了,直翻白眼,早知道如此,就把缴获的四门炮全留下。 李智却很得意地笑:“一个团三门山炮,可以了。” 栓子很不满足,连摇头带摆手,说:“不可以,我要搞他十门八门的。” “行,就冲你栓子本事,你能做到。”李智说。 栓子冲李智翻起白眼:“可架不住有人惦记啊。” “放心,往后我和司令员不再打你秋风。”李智信誓旦旦地说。 栓子哼了一声,说道:“你觉得我还会相信?” 李智刚要瞪眼,刘芳来了。她已听到两人对话,敲门进来,看着李智模样,笑道:“别怪人家栓子,是你说话不算话。” 李智叹息道:“唉,我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栓子在笑,刘芳也在笑,李智最后也笑了。 刘芳来报告情况。 铁山和南水县城隆隆炮声,传遍了大半个县,剩下的听不到的,乡公所有电话,也顺着黑色电话线,全部收到。那些民团所谓的司令,大都是家境殷实地主,听闻消息,乱做一团。 刘芳担心他们带着枪支弹药,还有粮食,仓皇逃跑,所以特地请求原县委抗日大队,从作战部队脱离出来,抓紧控制各处民团。宜早不宜迟,秦怀德已临危受命,带领秦河和小孙庄两个民团,开始行动。 虽然那些民团不过是摆设,但搞定他们,对南水后方稳定极为有利。栓子立即同意,让抗日大队从二营调出来,听从中心县委指挥,并随时监视有无小队的鬼子或伪军,突然进入南水。 刘芳走了。栓子看了一眼李智。他和刘芳是可以成亲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谁也不提。如果是老孟活着,或许会催促李智。但老孟牺牲了。 李智眼神里露出淡淡迷离,随即又站在地图前,思考一会,对栓子说:“赶快休息。” 让吉庆带李智,去王廷发的卧室睡觉,栓子却依然兴奋。明天还有战斗,还可能持续几天时间。作为指挥员,须保持精力充沛。现在有机会睡一会,栓子强迫自己,在团部行军床上,睡了三个小时。 第762章 你就抠吧 凌晨三点,部队准时向北出发。炮车碾过城门洞下的石板路,发出轰隆隆响声。这个声音,像敲响的战鼓,让战士们精神百倍。 早就瞄上了伪53师,瞄上了王廷发,也铆足了劲,结果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三个伪军团,就这么如切瓜砍菜一样,稀里哗啦给打败了。而且,北面也传来消息,伪骑兵营和河口镇的伪军营,也成为一团囊中之物。 骑在马上,郑辉荣又说栓子是“福将”,但又补充说,栓子的福气大半是靠他自己努力,靠他打仗的天分。 李智就在他俩身后。郑辉荣声音不大,但也穿过踏踏的马蹄声,传进李智耳朵里。栓子不需要再肯定,老早以前,李智就觉得栓子是打仗的天才。不过,从郑辉荣嘴里说出来,李智倒有几分高兴。 郑辉荣初到独立团之前,李智提醒过郑辉荣,栓子会打仗,能打仗。但郑辉荣似乎自命不凡,还要修改独立团战术。当时李智都跌破眼睛,甚至在心里说,得赶紧把郑辉荣调出独立团。 了解一个人需要过程,幸好李智没一棍子把郑辉荣打死,不然,他会向吴刚和寻尚武提出建议。吴刚当时还没说什么,但寻尚武已经有了让郑辉荣留在五莲山的想法。 现在看来,让郑辉荣来独立团还是对的,尤其被寻尚武痛批一顿,郑辉荣变了。 准确地说,郑辉荣又是原来的郑辉荣,不是刚到独立团时的郑辉荣。临出发前,赵鹏举向李智“告状”,他气哼哼地说:“参谋长,你得管管,在铁山打伏击,团长带特务连包抄迪恩后路,政委抱着枪带头往下冲。” 赵鹏举告状的时候,栓子和郑辉荣都在跟前。团长、政委都脱离指挥岗位,这是大事,不能不说,但李智先向赵鹏举开炮:“你好意思说别人,先看看自己,哪次打仗你不冲在头里?” 赵鹏举咂吧一下嘴,悻悻地闭上了嘴。 李智回头,又看着栓子和郑辉荣,哼了一声:“打的不错,下次继续啊。” 后面拖了“啊”字,那就带着批评的意思。 郑辉荣低头,没说话。 栓子侧脸,剜了一眼赵鹏举。 赵鹏举却幸灾乐祸一般,晃了晃脑袋。 “看什么看?鹏举说的对,尤其是你,作为团长,把自己当成连长,成何体统?”李智训斥道。 栓子低头,也不再言语。 其实赵鹏举很高兴,他知道栓子不会乱来,尤其不像赵鹏举,只要枪声一响,就浑身刺挠,非要冲上去,和敌人刺刀见红。 当然,这是赵鹏举特点,就像栓子动脑子打仗一样,都各有自己的特点。只是没想到,郑辉荣也这么有种。对了,寻尚武说过,郑辉荣也是个性鲜明的人。 据说,郑辉荣怕疼,却不怕死。之前他参加战斗的时候,腰里藏着一枚手榴弹。这枚手榴弹是留给自己的,在情势危急,或者负伤状态下,他绝不让自己被敌人俘虏。 想起寻尚武说的手榴弹,李智走到郑辉荣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腰。郑辉荣猝不及防,没来得及躲。李智摸到了手榴弹,这家伙还和以前一样。 李智怪异举动,让栓子和赵鹏举赵鹏举感到好奇,伸头看着郑辉荣。 “是条汉子,但别忘你是政委。”李智说着,向前走去。 “你藏啥玩意?”赵鹏举走到郑辉荣面前,伸手也去摸。 “没什么。”郑辉荣想躲开。 赵鹏举力气大,手碰触到了手榴弹。他眨眨眼,明白了这颗手榴弹的用处,于是学着李智模样,说了一句:“嗯,是条汉子。” “来独立团更不能当孬种。”郑辉荣说着,也向前走去。 “手榴弹,政委腰里藏着一颗手榴弹。”赵鹏举悄声对栓子说。 手榴弹?栓子还真没想到,但也明白郑辉荣的意思,那是郑辉荣给自己留的“牺牲弹”,在最后的关头。 与刚来那一天,现在的郑辉荣已判若两人。他在积极融入独立团,独立团也在积极接纳着他。之前栓子真觉得郑辉荣已像独立团的人,现在郑辉荣已经是独立团的人。他不怕死,也想打仗,还抱着枪带头冲。如此看来,当初他修改作战计划,还真符合他的性格。 但有点不像政委了。政委应该稳重,像寻尚武,像老孟,关键时候,他们也一定往上冲,但前提是,在关键和危急的时刻。 不过,栓子很高兴,也学着李智语气,说道:“嗯,是条汉子。”随后,栓子抱着枪,默默地走向战马。 郑辉荣的手榴弹,也让栓子再次想到了牺牲。之前,栓子已经忘了生死,打了五年仗,经历了太多生死,顺子、六子、石头、张佑德……栓子习惯了,包括有一天,子弹穿过他的胸膛,让他倒在血泊中。 栓子也没想到会给自己留最后一颗子弹,或者一枚手榴弹。即便到了最后关头,阵地上只剩他一个人,他也只想和鬼子干到底。哪怕最后一发子弹,也要打向鬼子,哪怕剩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把刺刀捅进鬼子肚子,给父母报仇,给乡亲们报仇,给兄弟们报仇。 当然,栓子并不是嘲笑郑辉荣。人和人不一样,但他宁死不做俘虏,的确是一条汉子。 包河距离县城二十五里地,五点半,天色微明之时,部队抵达包河南岸三里处。栓子命令部队隐蔽休息,喝水吃干粮。 三团长陈威跑过来,先向李智报告情况,随后又对栓子一通抱怨:“我说伍大团长,合着你们连骨头带肉,全部吃掉,让我们三团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哪能呢,这不给你们机会了,让你们打头阵。”栓子笑道。 “好家伙,打阻击的时候,想起让我们打头阵了,这不公平,绝对不公平,不说别的,打南水的缴获,咱两家一家一半。”陈威大咧咧地说道。 栓子哈哈笑了:“哈哈,你要这么说,我一支枪都不给。” “你就抠吧。”陈威翻了翻白眼,转身离去。 第763章 继续进攻 陈威很生气。他有生气的理由,可堪比齐国志。 齐国志原来是一团参谋长,栓子是独立营营长。准确地说,当齐国志被任命为参谋长时,栓子还是特务连连长,不过那时李智和老孟都已把栓子当营长用。团直属队的连长,又单独在夫子山发展,已算是营级干部。 那也只是算是,而且齐国志教了特务连很多战术。后来到夫子山蹲点,齐国志又毫无保留地指导栓子、赵鹏举,怎么怎么攻坚,怎么进行阵地防御,甚至怎么部署火力。 栓子有打仗天分,但不是什么都会,需要点拨。以前跟李智和老孟学,后来又跟齐国志学,然后加上自己天分,就这样成了团长。 成了团长,却又后来者居上,现在齐国志在栓子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带领一团,为独立团歼灭伪53师打阻击,当配角。 虽然不在一个团,但陈威和齐国志相比,更过犹不及。之前他是蒙山支队三营营长,而那时,李智还是没有正规番号的游击大队大队长,栓子也只是小小的分队长。三营升格为三团,陈威当团长,夫子山游击大队改为独立大队,也不过是相当于团级,栓子那时是特务连连长。 如今,李智成为五莲山军区参谋长,栓子当了独立团团长,而陈威仍是三团团长。不仅栓子与陈威已经平级,独立团人员装备也远远超过三团。而这次三团和一团一样,也只能成为独立团配角。陈威心中落差,可想而知。 生气归生气,陈威也打心里佩服栓子。不说别的,如果让他的三团单独歼灭伪53师任务,恐怕他要仔细掂量掂量,也绝不会打出像栓子这样的神仙仗。至少歼灭伪53师的同时,也会付出大半牺牲。 栓子也是开玩笑。伪53师已又六千伪军,这次至少缴获四千条枪,独立团想全部留下,也不可能。不说李智,就是寻尚武,也会让栓子拿出大部分枪支弹药,上交给五莲山军区,从而补充给另外四个团。 但是,栓子真的想把缴获全部留下。郑辉荣说的对,往后的战斗,要更多的直面鬼子,肯定要攻坚,也可能会打阵地阻击战。但那需要充沛的武器弹药,尤其是重武器。栓子也想有更多兵力,继续壮大独立团。 但以吴刚性格,这根本做不到。他不会让独立团真的独立于另外四个团,成为富甲一方的“财主”,成为鹤立鸡群的独秀。他要兼顾每个团的发展。他说过,五莲山军区五个主力团,就像五根手指,可以有自己的特点,但差别不能太大,五根手指攥在一起,才是拳头。 李智和吴刚想法一样。而且,栓子猜测,李智向栓子要走两门山炮,估计就是在执行吴刚的意思。 事实也的确如此。吴刚判断独立团又要打打胜仗,可他是大司令,不好意思亲自张口,所以交代李智,尽可能多带些装备回来。尤其火炮,五莲山军区也计划成立炮团。 吴刚的指示,李智自然不能违背。何况,一下缴获四门山炮。 对于栓子来说,也只能被迫大方,同意交出两门山炮。当然,还有其它装备。毕竟,独立团只是一个团,五莲山军区能让成立炮营,就已是另眼看待了。像一团和三团,到目前为止,还是机炮连。 白庙乡方向,一团打响了伏击战。炮弹和手榴弹爆炸的光,在晨曦中隐约可见。一团只是借助有利地形,冲出青纱帐,猛揍鬼子伪军一顿,随后与敌人脱离。战斗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按鬼子伪军行军速度推算,再有两个小时,就逼近包河。 三团已做好准备。独立团骑兵连和特务连,在赵鹏举带领下,从阵地往西五里地,悄悄渡过包河,准备从敌人右翼展开突袭,重点突袭鬼子炮兵,以破坏敌人进攻。 李智打算把鬼子伪军阻击在包河北岸,但也只是打算。如果敌人攻势猛烈,三团与独立团将且战且退,并以麻雀战方式,袭扰敌人,让其不得安生。加上一团会破坏其后勤补给,让进攻的54旅团形成孤军深入的局面。相信田坂再心切,也不得不考虑撤退。 其实栓子很想和鬼子打一场硬仗,就像郑辉荣刚到独立团说的那样,早晚要和鬼子硬拼。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鬼子少了,仍有两万多兵力,它们还占据着交通线,能随时增援。 更重要的是,鬼子火力依然强大,而八路军后勤补给,尤其枪支弹药,仍靠缴获。没有足够的储备,打完一场硬仗,就可能出现弹药供应不上的局面。 就像这次进攻南水县城,只是两分钟炮火准备,就打掉独立团多半炮弹。好在随后不战而胜,又有了缴获。但如果城内伪军顽抗到底,独立团打上三次冲锋,炮弹也就全部打光。 所以,目前还是尽量避免与鬼子硬拼,还需用脑子打仗,以智取胜。郑辉荣也彻底明白,五莲山军区司令部的电报含义,打仗还就是得由栓子指挥。 北面十五里,一团已准备撤退。刚才那一阵,打的实在叫一个热闹。 54旅团似乎很着急,塞满鬼子的汽车、马队,徒步行军的伪军,一眼望不到头。 战士们埋伏在玉米地,隐蔽在草丛之中,待鬼子靠近,拉响地雷,抛掷手榴弹,机枪手毫不吝惜子弹,掷弹筒也砰砰——砰砰——连续发射榴弹。 齐国志终于抓到机会,下令狠狠地打。猛子、陈河带着战士,如群狼一样,穿过玉米地,从大路两侧杀出。南北五里遭到伏击,鬼子被打懵了,也乱了阵脚。被炸燃的汽车冒出滚滚浓烟,鬼子慌乱地跳到地上,又慌乱地还击,战马则在原地转圈。 狭长的大路上,鬼子伪军被截成三段。亲自指挥的田坂,命令后面鬼子扑上去。但一顿砍杀过后,一团立即向东南方向撤退。 鬼子向东南方向开火,轻重机枪和步枪,子弹如雨,啪啪地打在玉米秸秆上,被打断的玉米杆凌乱地落在了地上。 田坂骑马赶了上来,七八辆汽车在燃烧,地上凌乱躺着鬼子伪军尸体,还有嗷嗷等待包扎的伤兵。田坂又开始了愤怒,但又急令追出去的鬼子骑兵立即撤回。他担心八路军还会再设伏。 此县城不能轻易丢掉,田坂仍想进攻南水,重新夺回县城。他命令继续向南进攻。 被揍了一顿,鬼子伪军像狗一样,舔舔伤口,又整队出发。两个小时后,它们来到包河南岸。 () 第764章 不像政委 包河是季节河,冬春时期河水清浅,刚到膝盖。而现在是夏末秋初,即便沿着最浅处涉水过河,中间河道也要没过鬼子的腰。 河上本来有一座石桥,三团已经拆掉了桥面。“坛坛罐罐,打碎了再建。”只要有利于打鬼子,现在拆掉整座桥,也在所不惜。 趴在河堤上,鬼子大队长发了愁。侦察小队早已报告,八路军在河对岸构筑了防御阵地,守住了南面大路的路口。眼下想要过河,只能涉水强渡。而齐腰深的河水,无遮无蔽,进入河道中间,只能是对岸八路军的活靶子。 也就是说,两百多米的河道,即便冲过去,也将会付出惨重代价。 鬼子大队长爬下河堤,向后跑到田坂面前,报告情况。 田坂骂了一句八嘎,又训斥鬼子大队长不会打仗。田坂下令,就近收集木板,随后炮火掩护,并发起攻击,同时让工兵在桥墩上铺设桥面。 鬼子大队长喊了一声哈依,掉头去准备。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田坂一直很愤怒。昨天下午三点,参谋向他报告说,南水县铁山又出现八路军,53师师长王廷发亲自去清剿,结果全军覆没,损失一个团又两个营。 田坂知道伪53师兵力,一个团又两个营,至少三千人马,全被八路军消灭,还是不到一个小时时间,他第一反应是,王廷发叛变了。 收到的情报却是,王廷发及其参谋长都被八路军击毙。但这让田坂更加愤怒。三千多人的装备,又落入八路军手中。 愤怒又不止于眼前,后续让田坂恨不得立即赶到南水县城。在电话中,潘介人信誓旦旦,对田坂说,人在城在,城丢人亡。没过去三个小时,参谋再打通伪53师师部电话时,接听的竟然是八路军。 城中至少还有两千兵力,加上外围防御阵地,厚重的城墙,面对八路军一个团进攻,坚守三天绝对没问题。听到县城被八路军攻占,田坂第一反应又是,潘介人投降了! 田坂很看不上伪53师,他说不出有奶就是娘的话,但知道那帮人头上长着反骨,还是墙头上的草。 这些人不值得信任,若不是皇军兵力不足,才不会给这些人委以重任。但让田坂郁闷又愤怒的是,他已经答应潘介人,由他出任伪53师师长,还会给他以中将军衔,并承诺调拨兵员与装备,重建伪53师。 越想越生气,于是田坂亲自指挥旅团骑兵大队,齐河附近的步兵大队,两个炮兵中队,步兵和炮兵以机械化行军方式,向南水开进。同时调集齐河和潞河两个伪军团,于白庙乡北侧,与皇军会合。 田坂不仅要夺回南水县城,重创独立团,还要抓住潘介人,碎尸万段。 刚过白庙乡,就遭到八路军伏击,损失三十多辆汽车。这又让田坂愤怒不已。但丢掉南水,等同于让八路军五莲山军区连成一片,也失去南水这片肥沃的土地。田坂仍贼心不死,他也想与五莲山八路军来一次决战。 情报显示,至少三个主力团参与了此次作战。而伏击他们的就是其中一个团。 进攻,进攻,愤怒的田坂只想着进攻。而且,强渡过包河之后,到南水县城将会是一马平川。 两道河堤之间距离是六百米,中间流水的河道三百米。鬼子聚拢在石桥两侧,准备发起攻击。它们的工兵,已做好在桥墩上铺设木板的准备。 鬼子开始了炮击,90mm迫击炮,75mm山炮,105mm榴弹炮,由近及远,但都同样砸向河对岸防御阵地。鬼子掷弹筒、重机枪也跟着凑热闹,在接近射程范围之外的距离上,进行压制射击。 时间已接近正午,河堤两侧冒起的隆隆黑烟,几乎遮蔽住炽烈的阳光。 栓子和郑辉荣、赵大富趴在土坡上,人手一个望远镜,看着北面的河堤。 十分钟前,郑辉荣给栓子说:“这是打阻击战的好机会,咱们应该上,要不,你去找参谋长说说。” 就是,当什么预备队,这也太不尊重独立团了。栓子忽地站起来,却又缓缓地坐下:“我不去,要去,你去。” “去就去。”郑辉荣爬出刚挖的战壕,去找李智。 李智正和陈威一起,举着望远镜,观察河对岸情况。 郑辉荣大声报告:“参谋长,我代表独立团,申请把三团替换下来,由独立团防守河堤南岸阵地。” “你说啥?”陈威回头,那架势看着要和郑辉荣打架:“就你们独立团厉害,我们三团就是泥捏的?” 李智夜蓦然回头,瞪眼看着郑辉荣,大声呵斥:“你懂不懂规矩,滚回去等待命令!” 没想到李智会发这么大的火,郑辉荣看着李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去吧,让你们上的时候,不能给老子拉稀!”李智又吼道。 郑辉荣只能悻悻地掉头回来,却看到栓子和赵大富冲他傻笑。 他俩不傻,从郑辉荣提议开始,就觉得这肯定不行,所以觉得郑辉荣傻,才笑。 被当做傻子,郑辉荣自然很生气,一屁股坐下,默不吭声。 栓子从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三支,叼在嘴上,拿一根火柴,点燃了,先分给赵大富一支,又亲自把一支放在郑辉荣嘴上,呵呵笑了两声:“别生气,政委,你去了,至少不让陈团长觉得,咱们独立团只想打便宜的仗。” 郑辉荣抽了一口烟,说:“可参谋长发了火。” 栓子摆手说:“嗐,你还不了解参谋长。他发火的时候,并不是认为你有错,反倒他不理你的时候,你就该想想,自己可能做了错事。” 赵大富也点头说:“对,别看参谋长发火,心里可能觉得你的做的对。” 郑辉荣苦笑一声,说:“好吧,我没你俩有心眼,不了解参谋长脾气。” “以后慢慢了解,别气馁,也别难过。”栓子嘿嘿笑着说。 好像被栓子耍了一样,郑辉荣使劲瞪了栓子一眼,那架势恨不得上前来掐住栓子脖子。 赵大富抬头吐了一口烟,对郑辉荣说:“你的脾气可真不像政委,这样吧,我建议让团长当政委,你该当团长得了。” 郑辉荣摇头说:“我当团长?算了吧,到时你和赵副团长还不反了天。” 炮声响起,距离河堤三里之外,仍感觉到天塌地陷,空气撕裂。 第765章 集中火力 “鬼子用了重炮!”栓子大声喊道。 曾挨过鬼子炸的郑辉荣,大声对栓子喊道:“应该是105榴弹炮!” 栓子开始了担心,鬼子炮火如此猛烈,三团能否顶得住第一波攻击。他回头看了一眼。五门山炮全交给李智指挥,加上从五莲山军区调来的火炮,此时也开始还击。但山炮威力小,射程近,又要规避鬼子炮火,无法压制鬼子榴弹炮。 “放心,估计赵副团长他们很快会突击鬼子炮兵阵地。”郑辉荣说。 “但愿吧。”栓子又举起望远镜。 鬼子炮弹开始延伸,打向河堤南侧。鬼子榴弹炮似乎发现我山炮阵地,炮弹掠过土坡,打向南面。 因为我炮兵阵地设置靠后,鬼子榴弹炮也够不着。而且,打完一轮炮弹,连长牛三正带着战士转移阵地。 赵大富狠狠地骂道:“娘的,什么时候咱们能和鬼子来一场势均力敌的炮战?” “以后会有的。”郑辉荣说。 的确,会有的。之前独立大队连一门九二步炮都没有,现在不也有了射程更远的山炮。赵大富举起望远镜,观察前面阻击阵地。 鬼子混杂着伪军,向南岸发起冲锋。因为连夜修筑了防炮工事,第一轮重炮轰击给三团带来的伤亡不大,但个个灰头土脸。看到鬼子开始冲锋,立即钻出防炮工事,进入战壕。 鬼子迫击炮仍在轰击,掩护鬼子伪军冲锋。而我迫击炮也移出工事,迅速架好炮架,瞄准后,连续开火。90mm迫击炮压制敌人迫击炮,60mm迫击炮,则瞄准进入河道的鬼子伪军。包河南北两侧,炮火连天,炸起的水柱,看着比房顶还要高。 “我们应该上去。”栓子说。 “有机会的。”郑辉荣说。 照这么打下去,防炮工事很快就会被炸塌,三团有可能顶不住。栓子点点头,又举起望远镜,看着包河西北侧。这个时候,骑兵连和特务连应该绕到敌人背后了。 其实李智打算让独立团全部绕到鬼子背后,与一团协同,对鬼子形成包围态势,但担心三团顶不住鬼子进攻,到时鬼子一路向南,直接攻击南水县城。 县城的垛口经不住鬼子榴弹炮轰击,李智也不想和鬼子硬拼到底,所以留下独立团,以防不测。 等鬼子伪军进入到河道中央时,三团一营战士开始射击。陈威传下命令,不要着急不要慌,瞄准再搂火。 子弹在水上飞过,鬼子伪军纷纷中弹,一股一股的血流,在河水里飘起。中弹的鬼子伪军,有的随着河流向东飘去,它们已无力挣扎,有的还忍着疼,企图跑回南岸。 没中弹的鬼子伪军举着枪,搂着火,继续向南攻击。但很快,河道里的鬼子二狗子渐渐少了。一阵机枪扫过,基本上看不到了。 这是送死的打法,不知道田坂为什么这么做。但李智从望远镜里看到,鬼子已开始在石桥上铺设木板。而且,鬼子火力已集中在石桥南岸。 “命令炮兵,集中火力向石桥北岸轰击!”李智下达了命令。 参谋立即传达李智命令:“集中火力,向石桥北岸轰击!” 霎时间,石桥南北两侧,光秃秃的石板桥墩上,被炮火和黑烟淹没。从望远镜里能看到,铺设木板的鬼子像落叶一般,飞落到桥墩下面沙滩上。 接到报告,田坂愤怒的几乎发狂。他没想到八路军火力已经变得如此强大。他也当然地认为,这大部分归功于伪53师。不仅给伪53师拨发四门山炮,前不久又送了六门迫击炮。 送出去的炮,轻松地交给八路军,掉过头来打手下皇军,田坂能不愤怒?他命令炮兵,集中火力,摧毁八路军炮兵阵地。 鬼子已经在做。其前沿观察哨已发现我山炮阵地,并给出了坐标。但他们发现,八路军炮兵阵地在不断转移。 这也实属无奈。105mm榴弹炮射程10公里,75mm山炮射程7到8公里,而且威力也不比榴弹炮,牛三只能指挥炮兵向后移动。 鬼子随即调整炮兵阵地,将三门榴弹炮和六门山炮向南移动,进入对我山炮阵地射程范围。观察哨再次捕捉到山炮阵地坐标,并通过电话向炮兵大队长报告。鬼子炮兵立即标定射击诸元,准备轰击我山炮阵地。 骑兵连赶到了。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并伏在马鞍上,从田间小路,向鬼子炮兵阵地靠近。距离四百米,骑兵连长拔出盒子炮,向前挥手,“驾驾——”催动战马的声音随即响起,战士们骑兵像狼群一样,扑向鬼子炮兵。 因为受到一团伏击,鬼子炮兵加强了警戒。但无奈,他们面对的是骑兵,还是忽然而至的骑兵。甚至有的鬼子雕塑一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骑兵连,闪电一般,向他们掩杀过来。 后面迫击炮也在开火,炮弹落在鬼子炮兵阵地上。 还是有鬼子反应过来,尤其鬼子机枪手,调转枪口,打向骑兵连。前边十多个战士中弹,掉落在马下,随后的战士坐在马背上,双手握着中正式步骑枪,边向前冲,边向鬼子开火。 后面战士加速冲锋,背上步骑枪,抽出马刀,以最快速度冲入鬼子炮兵阵地。借助战马冲击力,手起刀落,劈杀着鬼子。 鬼子乱做一团,举枪砸向战士,有的还拿着工兵锹。但贴身搏杀,骑兵占据上风。战士们左劈右砍,鬼子难以抵挡。手握指挥刀的鬼子大队长,刚冲出指挥所,就被战士一刀砍在肩膀上。他惨叫一声,想转身逃跑,战士拨转马头,一刀又砍向他的脖颈。 咔嚓一声,脑袋虽然没被削掉,但也砍进去半截,随着一团血雾,鬼子大队长身子拧转一半,倒在了地上。 骑兵连边砍杀鬼子,边开始摧毁敌人火炮。火炮无法牵引走,因为有鬼子一个骑兵大队。 首要目标是鬼子榴弹炮,战士把炸药包放在炮身下面,拉开导火索,迅速离开。三声巨响,三门榴弹炮被掀翻在地。 在炸毁榴弹炮阵地的同时,两个排骑兵,已冲南侧三里之外的山炮阵地。而两个鬼子骑兵中队鬼子已掉头杀了过来。 如果硬拼,非但炸不了山炮,还会陷入鬼子包围之中。骑兵连长急忙下令撤退,战士们收起马刀,驱赶战马,全力向西撤退。而鬼子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 第766章 不打也好 鬼子战马速度快,骑兵连不得不边打边撤。随后骑兵连又进入乡村土路,仅能容下两辆大车通过的宽度,速度又慢了。后面掩护的战士不停中弹落马,前面战士仍驱赶着战马,摆出逃跑的架势。 鬼子骑兵以为八路军骑兵不敢恋战,仍在后面狂追。 骑兵连跑过一片土坡,仍在往前跑。鬼子毫不犹豫,追了下来。待鬼子骑兵大部进入土坡下面时,忽然土坡上闪出人影,几乎同时,机枪、花机关、步枪,枪声响成一片。猝不及防的鬼子,像草捆一样,从马上栽下来。 赵鹏举带着特务连已埋伏在土坡上,等候多时了。 后面打响,前面骑兵连也调转马头,冲了回来。 战士手中的枪仍喷射着子弹,赵鹏举手握三八大盖,已打中三个鬼子。残余鬼子骑兵见状不妙,调转马头,逃了。 骑兵连抽出马刀,怒吼着,一直追到大路边,才把牺牲战士的尸体抱到马背上,牵着已经没有主人的战马,撤回来。 牺牲三十多位战士,但也多了三十多匹毫发无伤的战马。多出的战马是鬼子的。 消息传来,田坂肚里像放了两块烧红的木炭,不由一阵阵发狂。 在他眼里,这是一场非常规的进攻与防守战斗。战场态势变得纷乱复杂,前面鬼子伪军在向包河南岸发起攻击,后面榴弹炮阵地被八路军骑兵偷袭,三门榴弹炮全被炸毁。 已经攻击两个小时,包河仍是一道天堑,打不过去。田坂仍没打算撤退,他知道八路军炮弹不多,再打下去,就落入有炮无弹境地。 田坂猜的不错。后面牛三已经发了愁,尽管他节省着炮弹,弹药箱也一个接一个见了底。现在每打一发,都要算计半天。山炮如此,迫击炮也好不到哪里去。李智又下达命令,节省弹药。牛三更不舍得打了,万一向发起反攻时,炮哑了火,可就要挨战士们的骂了。 还有,前面迫击炮也已损失四门,这都是宝贝,牛三心疼不已。 田坂却很兴奋。因为皇军的炮弹很快就得到补充。 但田坂只高兴了两个小时。傍晚前,田坂接到报告,后续辎重部队又遭到伏击,运送的补要么被烧毁,要么被八路军抢走。田坂慌了,下令立即停止攻击,收拢部队。 晌午的阳光照在包河上,升腾的黑烟,好像河里有腾云驾雾的妖怪。田坂不再愤怒,而是感到丝丝寒冷。打到现在,他大概知道了五莲山军区的作战意图。 早上遭到伏击后,八路军向东南撤退,那时田坂还以为他们会在包河岸边等着他们,并阻击他们。随后包河战斗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在包河打很凶,很猛,不顾伤亡,摆出要把皇军阻止于包河的架势。 为此,田坂还命令增援的步兵大队,加快行军速度,于天黑前抵达包河。 但与他们交战的不止是独立团,而是三个团。他们只是把一个团摆在包河对岸,阻击皇军。田坂了解八路军战术,等天黑,另外两个团会钻出青纱帐,对其进行破袭。 举目看着四周田野,满眼青纱帐,田坂知道,这里的战场不属于皇军。他清醒了,命令炮兵继续轰击,河堤上留下一个鬼子中队和伪军营,佯装准备继续攻击,其它鬼子伪军收拢后,立即向北撤退。增援的鬼子在白庙乡接应,并建立防线,防备八路军突袭。 白庙乡南侧是白马河,中间空旷,可以休息一夜,等天亮后再撤退。 时间还早,李智和陈威仍以为鬼子要进攻,命令战士躲入防炮工事。过了一会,鬼子炮击停止,但没有立即攻上来。李智和陈威低头走出工事,却发现鬼子伪军没有进攻。但透过还未散尽的硝烟,看到对面仍有鬼子伪军的影子。“他们在休息,等会该进攻了。”陈威说了一句。 栓子也判断田坂会继续进攻。田坂如此兴师动众,又焦灼大半天,河堤都轰出一个个缺口。双方都损失不少,最激烈时,河里飘满了尸体。除了郑辉荣,谁都没想到鬼子忽然向北撤退。 郑辉荣也是猜的,他趴在坡顶上,举着望远镜,说道:“恐怕鬼子要跑了。” 不能跑,怎么能跑呢,栓子白了郑辉荣一眼。李智已经说了,等明天,鬼子又增兵了,天黑后,独立团由西侧三里处,隐蔽渡过包河,与特务连和骑兵连会合。再与一团左右开工,派出小股部队,连续偷袭田坂,让其彻夜不得安宁,让其疲惫烦乱。等天亮前,发动一次猛攻,破坏其火炮,让他们明天打不出炮弹。 但傍晚时,鬼子伪军真的撤退了。对面河堤再看不到敌人影子,也没有炮击,没有枪声。陈威手握驳壳枪,从战壕里露出了头。暮色苍苍之下,只有死寂的安静,还有河岸两侧,被炸燃的木头冒着青色的烟。 独立团骑兵连两名战士,从西侧趟过河,飞马来报,鬼子已经向北撤退,留在河堤上鬼子伪军,是为了掩护其主力撤退。 “参谋长,追击吗?”陈威眼里冒着怒光。一天下来,三团损失将近一个营,陈威很想扑上去,狠狠揍鬼子一顿。 李智没想到田坂会如此狡猾,估计他已经猜到我军战术,尤其一团已断其辎重。田坂如此狡猾,最好不要去招惹他,李智摇摇头,说:“算了,让田坂走吧。” 陈威哼了一声,翻转身体,一屁股坐在战壕里,点燃一支烟,狠狠地抽着。 “命令一团,继续监视鬼子,并派出小股部队,袭扰田坂。命令独立团特务连、骑兵连,撤回到包河南岸。”李智又连续命令。 栓子也想追击鬼子,跑过来向李智请战,却刚好听到李智命令,惊讶之中,立正喊了一声:“是!” 李智看看陈威,又看看栓子,握紧拳头,说:“等我们再壮大些,再和小鬼子决一死战。” 是这么说,栓子举手敬礼,转身往回到团部。 因为鬼子的乱炮轰炸,赵大富命令警卫连挖了防炮工事,上面盖着圆木,圆木上又铺着木板,木板上盖着两米多厚的土。 郑辉荣和赵大富、马义和贺飞都在等着。 看着栓子表情,赵大富问:“不打了?” 栓子点头:“嗯,不打了,让通信员去叫特务连和骑兵连回来。” “好。”赵大富挠挠头,去叫通信员。 郑辉荣说:“不打也好,伪53师被咱们灭了,田坂也没占到便宜,正一肚子火,万一被它咬住,肯定死不松口。” “是这么说。”栓子说着,走出指挥所,半躺在战壕里。忽然的放松,却让他困倦的睁不开眼。可天刚擦黑,时间还早。 栓子拿出烟,却不想再抽。双眼酸涩,脑子一片空白,世界也变得格外安静。他手指夹着烟,睡着了。 第767章 田坂撤退 打仗非常耗费精力,尤其消灭伪53师。栓子看上去很轻松,每一步也尽在掌握,但内心的紧张,只有栓子自己知道。 因为稍有不慎,消灭王廷发的计划就会落空。如果改为强攻南水县城,以王廷发霸占南水县城之决心,以伪53师之兵力,独立团至少会折损大半。 很幸运,伪53师好像在听从栓子的指挥。更幸运的是,王廷发竟然亲自督战,来到铁山山口,双手奉上自己性命。 栓子睡的香甜,直到被呼噜声吵醒。睁开双眼,满天星斗,但不冷,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被子。 是赵鹏举在打呼噜,很响亮,有点像猪圈的动静。骑兵连和特务连都回来了,栓子笑了笑,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叠好被子,轻手轻脚走进团部。点着油灯,如豆大点的火光,刚能看到影子。吉庆在睡觉,躺在地上草上。栓子又把被子展开,轻轻盖在他的身上。小家伙壮实了很多,栓子有意让他去连队当排长。他不愿意,就要跟着栓子。 肚子开始叫唤,咕噜噜的响。中午吃了一顿,到现在还没吃饭。看看怀表,已是凌晨三点。栓子轻手轻脚走出指挥所,想去伙房找点吃的。 秋虫儿还叫的欢,唧唧的动静,响在草丛里。白天的炮声,没有把它们赶出我们的家园,也没有影响它们夜晚里的欢畅。战壕两边,警戒战士来回巡逻,他们附近还有暗哨,同样睁着警惕的双眼。 “口令——”战士向栓子喊道。 栓子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睡着了,不知道今天的口令。他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战士走过来,看清是栓子,忙说道:“是你啊,团长。” “今天口令是什么?”栓子不好意思说自己睡着了,索性提问一般,问战士。 “柳河和晴天。”战士回答。 “正确。”栓子点头,又叮嘱说:“注意警戒。” “是!”战士响亮回答。 伙房有面有油,还有菜,但锅里干干净净,馍框里也空空如也。都是年轻人,也都是从夫子山转战而来,体力消耗大,自然吃的多。栓子不想再麻烦炊事员,行军打仗的时候,他们一步不少走,负重也多,休息时间也少。 栓子背上长枪,找了两根黄瓜,也不洗,直接在腋下,擦去表面上的毛刺,塞进嘴里,咔咔的嚼着。饿了吃啥都香,黄瓜也堪比山珍海味。 栓子边吃,边往回走。遇到站岗战士,又回答了口令。 快到团部时,看到一个黑影,是吉庆。身上盖了被子,暖和了,却醒了。睁开眼,去看看栓子,人不见了。吉庆正到处找,栓子回来了。 “团长。”吉庆小声喊了一句:“你去哪里了?” “饿了,去找吃的。”栓子回答。 “早说啊。”吉庆拉着栓子,小心走进团部。从拨开地上干草,变戏法地拿出两盒肉罐头,两包压缩饼干。这是好东西,真的堪比山珍海味。摆在明眼的地方,说不定被谁偷偷拿走。再说,栓子也没有吃独食的习惯,被人拿走,吉庆也不好拦着,说是给团长留下的。 “赵副团长特意给你留的,说是从鬼子骑兵身上缴获的。”吉庆说。 黄瓜不顶饿,栓子不由咽了口水。他拿起一盒罐头,对吉庆说:“你消灭那一罐。” “好嘞。”吉庆也早已流下口水,听栓子说,毫不客气,也迫不及待,找来筷子。 小心打开盖,闻到了肉香。栓子把筷子插进罐头,翘起一块,夹起来,放进嘴里。咀嚼两口,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以前缴获的鬼子肉罐头,全都是肉,嚼着劲道,吃着喷香。今天这盒罐头,松软很多,肉味也淡了,很明显,掺了面,还不少。 看来小鬼子越打越穷了,连野战干粮配给标准也在下降。 八路军却越打越富,人也越来越多……这只是相对以前,和自己比较,和鬼子相比,还有差距。昨天白天,打了一场富裕的仗,甚至和鬼子展开短时间的炮战。 可结果呢?昨天下午,鬼子停止炮击后,牛三来向栓子报告,一脸的苦楚:“团长啊,再这么打下去,我们炮兵连只能给大炮上刺刀了。” 栓子说:“你咋不给大炮按两个翅膀,变成飞机?” 牛三着急地说:“不是,您没明白俺的意思,炮弹快打光了,每门山炮不到三发啦!” “还有三发?不少了,老子以为你已经打光了。”栓子不想埋怨牛三,炮兵连归李智统一指挥,他带来的参谋给的命令是狠狠打。 “往后该怎么办啊?”牛三眨着眼,挠着头,像断粮了一样。 “急什么,再给你抢去!”旁边赵大富说。 “去吧,瞄准了打。”栓子说。 “是!”牛三举手敬礼,转身走了。 说的容易,缴获炮弹远比缴获枪难的多。南水县城还有炮弹,但也不多。何况,李智不仅要走两门炮,还肯定要走一半炮弹。栓子吃着罐头,心里又在琢磨,怎么也能让大炮吃饱。 南水县干净了,没有了敌人,安平县的松原甘当缩头乌龟,但九山,兆城、薛城,甚至以北的金阳县,也就是54旅团驻地,或许都有机会。这个任务,可以交给特务连和骑兵连。 吃过罐头,栓子整理军装,扛起枪,带着吉庆去查岗。两个营,四个直属连,都宿营在旷野之中,须加强警戒,防备敌人偷袭。 转了一个小时,岗哨都在岗,也都很警惕,栓子放心回来,眯了一会,天已放亮。宿营地也在醒来,炊事班早已开始忙活,炊烟在升起,各班排在集合,机枪阵地的战士擦去眼角的惺忪,又开始擦拭机枪。赵鹏举停止了打呼噜,走进团部,向栓子报告昨天战斗情况。 牺牲三十二名战士,栓子有些心疼,但他们炸毁了三门榴弹炮,栓子想着,要给骑兵连嘉奖。郑辉荣也这么说。 吃早饭的时候,李智来了,说鬼子已离开白庙镇,继续向北撤退。估计田坂已经死心,不想再进犯南水县。 接下来,李智要说布防和缴获的事了。 第768章 三天之内 李智不建议独立团把团部搬到南水县城,而是继续留在夫子山。他给出的理由是,现在临兰和南水县已没有了敌人,局面安定,而独立团要巩固好西边防区,尤其兆城和薛城方向,还有鬼子可打,还有文章可做。 栓子已和郑辉荣、赵鹏举等人商量过,也不想把团部搬到南水县城。一来,独立团防区过大,若九山、安平、兆城、薛城方向有事,无法及时策应。二来就是李智说的,南水和临兰两个县没有了敌人,留在这里,无仗可打。没有仗打,就没有缴获,没有缴获,就无法继续壮大独立团。 只要让南水中心县委搬进城内,就行了。 李智笑了。他了解栓子和赵鹏举等人,活着就是为了打鬼子,让他们留在南水县城,享受平静的阳光,不出三天,他们个个会着急上火。 吴刚和寻尚武也不希望独立团留在南水。独立团是一把尖刀,就该去扎鬼子的胸膛。所以,五莲山军区已经决定,由三团留在南水,一团在右,独立团在左,一旦南水有事,可立即增援。 关于缴获,李智说,已和司令员、政委商量过,独立团留下两个营装备,其他全部上交给五莲山军区,山炮、迫击炮另外算,尽量给独立团多留。 栓子、郑辉荣、赵鹏举和赵大富集体沉默,谁也不言语。 李智知道大家不情愿,消灭伪53师,缴获堆积如山,只留下不到六分之一装备,任谁也不高兴。他看着郑辉荣,说道:“你是政委,先表态。” 郑辉荣毫不客气,说:“参谋长让我表态,那我就说心里话,三个团参加战斗,至少给我们留下三个营的装备。” “你的意见呢?”李智问栓子。 “我和政委想的一样,不是,我们得留下一半装备。”栓子说。 “三团牺牲一百二十九名干部战士,包括二营长,负伤两百余人。”李智说。 所有人又都沉默。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换上独立团也一样。但伤亡背后,李智是在告诉他们,能打退田坂,保住南水县城,需要一团和三团的配合。配合两个字,就是说,你不能只想着自己。 李智又说:“一团缴获了两百多匹军马,给你们八十匹,这么算着,就可以成立骑兵营了,不够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栓子腾地站起来,笑道:“哎呀呀,您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我们就留下三个营装备。”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没人再说什么,更没有抱怨。栓子也是这样,起初舍不得,后来大大咧咧。怕什么呢,又舍不得什么呢?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这首歌早就会唱了。 半小时后,独立团和三团开拔。齐国志和陈河也赶过来,先送给独立团八十匹战马,随后一起赶往南水县城。 吴刚和寻尚武来了。攻打南水,是五莲山军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收复县城,两人放心不下,赶了过来。田坂已经撤退,两人的目的也就变为祝贺,并当面嘉奖三个团。当然,首功是独立团。 不光表扬三个团,在李智主持下,开始分发缴获。 陈威又生气了,还和老冯吵了起来。他觉得分给三团的枪大都是老破旧,好枪没几杆。他拿着一把老套筒,冲老冯大喊:“我说你们独立团也太精了吧,就拿这破玩意搪塞我们三团?” 老冯不和他吵,吧嗒抽了一口烟袋,幽幽地说:“三团长,都是这样的枪,您不要,那我们独立团全拿走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还是没弹过的棉花,被里面的棉花籽硌了手。陈威气哼哼地瞪着老冯。 好东西都让独立团挑走了,齐国志也不满意,就连迫击炮也是陈旧不堪。但两人不再和老孟吵,也不和栓子说,直接来老县衙,找到吴刚和寻尚武,请他俩做主。 吴刚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还批评齐国志和陈威:“行了,行了,你俩要饭还嫌饭馊,就这样吧。” 齐国志张张嘴,陈威瞪着俩大眼珠子,却都不敢吭气。 “给你们多少支枪?”寻尚武问。 “报告政委,每个团八百支。”陈威说。 “装备两个营都绰绰有余了,你俩就别计较了。”寻尚武说。 齐国志、陈威讨了个没趣,嗯了一声,摇摇头,转身走了。 吴刚一脸苦笑,对寻尚武说:“栓子把这么多枪拿出来,肯定有意见,齐国志和陈威又觉得枪不好,这些家伙们,没一个省油的灯。” 寻尚武也苦笑一声,说道:“没办法,枪就是战士们的命,这几个团长就是不娶媳妇,也想搞到更多的枪。” “谁说不是?”吴刚忽然皱眉想了想,说:“栓子够条件结婚了吧?” “现在条件是放宽了些,但栓子兵龄短。”寻尚武看着吴刚,问:“你说这个干什么?” 吴刚埋怨道:“你这政委当的,不知道栓子和方莹的事?” 寻尚武想了起来,却又摇头:“可我觉得栓子没这个意思。再说,参谋长还没成亲,栓子更不想。” 吴刚又接着埋怨:“我还要说,你这个政委当的,参谋长成不成亲,你都不关心?” 寻尚武笑了笑,反击说:“你别只说我,李智是你的兵,他为什么不成亲,你不知道?” “他那是脸皮薄——” “那好,这事就交给你了,成人之美,也是一件善事。” “什么,什么,你这么快就当甩手掌柜了?” 恰好李智进来,还跟着刘芳。刘芳是来请示召开祝捷大会事宜,碰上李智,就一起来了。 吴刚狡黠地看看寻尚武,又看看李智和刘芳,说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刚才政委说了,要交给你们俩一个任务,记着,是任务。” “任务?”李智似乎听出了话外音。 “对,是任务。”吴刚认真地说:“就是限你俩,三天之内,必须上交结婚报告。” “啊?”李智愣了。刘芳脸色红了,低着头,想走不是,想留下,又觉得不好意思。 吴刚又接着说:“政委还说,打跑日本侵略者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让你俩赶紧结婚,生他七八个娃,长大了接着当兵,继续壮大咱们五莲山军区。” 第769章 要奖罚分明? “司令员,您说啥呢。”刘芳再也站不住,转身跑了。 我什么时候说这些话了?寻尚武心里一通埋怨,眼睛也斜着吴刚。 吴刚继续往下说:“你马上打申请,政委立即批准,这事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去吧!” “不是,政委。”李智扭脸看着寻尚武。 寻尚武也打心里让两人赶紧结婚成家,于是很严肃地点头,说:“这也是司令员的意思,不,是他的命令。” “对,是我们两个人的命令,去找刘芳,今天天黑前,交上报告,去吧!”吴刚挥了挥手。 李智还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吴刚。 “还不快去!”寻尚武大声说道。 “是。”李智转身就往外走。 李智说过,不打跑鬼子,不成家结婚。他不想食言,省得让兄弟们当成笑话。再说,战争打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也就意味着,说不准哪天就牺牲在战场上,那岂不是害了刘芳。 但看这架势,不打报告,又似乎过不了这一关。吴刚又把话说的那么明了,他和刘芳不是夫妻,也已经成了夫妻。 怎么办……李智昏头昏脑走出大门口,看到栓子和郑辉荣。 两人知道齐国志和陈威来告状,也知道老冯把好枪好炮,全挑走了,本想躲开,反正先下手为强,缴获的枪支弹药,连同三门山炮,已装上大车,离开南水县城。栓子和郑辉荣也想和司令员、政委打声招呼,悄悄溜走。但无奈,参谋已提前通知,司令员和政委要召见他俩,看来还有重要的事要谈。 看着李智双眼迷离,又似乎心猿意马模样,两人吓了一跳。栓子问:“参谋长,你怎么了?” 难以说出口,李智瞪眼说道:“司令员和政委正等着你俩。” “嗯,知道。”栓子慌忙点头。 看着李智匆匆离去,郑辉荣不由挠头,小声对栓子说:“司令员、政委生气了?” “有可能。”栓子说。 “这怎么办?”郑辉荣紧张了。前不久,刚挨过寻尚武批评,可谓是狂风骤雨,山呼海啸。 不能让老冯担着,也就是不能把责任推给老冯,栓子看了看郑辉荣。 郑辉荣向后趔了一下身子,说道:“不是吧,你是想让我承担责任?” “我看可以。”栓子说。 郑辉荣咬牙跺脚:“行,大不了去五莲山警卫营当教导员。” “有这么严重?”栓子问。 “不管了,走!”郑辉荣已经下了决心。 “那还是让我担着吧,至少不会给我撤职。”栓子小声说:“我还真舍不得让你走。” “真的?”郑辉荣问。 “真的。”栓子点头回答。 “有你这句话,我——好,就这么定了,由你担着。”郑辉荣说。 “什么?”栓子抬手指了指郑辉荣:“我算知道了,关键时候,你真靠不住。” “下次由我担着,走吧,走吧。”郑辉荣拉着栓子,往大门里走。 略带残破的琉璃瓦房内,吴刚和寻尚武正等着表扬栓子和郑辉荣。 两人喊报告进来,栓子昂首挺胸。不管是打了胜仗,要挨表扬,还是犯了错误,受批评,大多数状态下,他都昂首挺胸。他走进院子时,脑子也忽然泛起一道光,独立团干掉伪53师,打了打胜仗,不能因为那几百条破枪,就要挨骂受处分。如果这样,吴刚和寻尚武,也太不近人情了。再说,吴刚和寻尚武也不是那样的人。 倒是郑辉荣,像是真的犯了错误,尤其看到寻尚武,脑袋不由低了下来,立正站好,双手又似乎无处安放,使劲捏着裤缝。 栓子看到了吴刚脸上笑容,又注意到郑辉荣,咳嗽一声,大声说道:“报告司令员、政委,独立团团长伍子兴、政委郑辉荣前来报到!” 嘹亮的嗓门,让郑辉荣也立即抬起头来,看着吴刚和寻尚武。寻尚武已注意到郑辉荣表情,嘴角不经意间翘了起来。 “仗打的很好,军区首长也发来贺电,我和政委要重重表扬你们独立团!” 吴刚嗓门浑厚,很有穿透力,让郑辉荣精神为之一振。他说:“都是团长指挥有方,缜密仔细,才打了这次胜仗。” 栓子赶紧摆手,说:“不,不,功劳不能归我一个人,司令员说过,一个人再厉害,是块好铁,也打不了几根钉。这次能干掉伪53师,是我们团集体的功劳,尤其是政委。” “哈哈,这还互相谦让了。”吴刚和寻尚武相视而笑。 郑辉荣诚恳地说:“我说的是真的,团长昨天夜里累的躺在战壕就睡着了。” “指挥打仗确实耗费精力,但这一仗你们打的好,打的巧妙,就连司令员都觉得你们又打了神仙仗。”寻尚武说。 “实话给你说,老子都不敢打这样的仗。”吴刚也肯定地说。 栓子谦虚地笑笑,说:“其实我也不敢打,但是上次打伪519团时,抓了上千俘虏,和他们聊天,知道他们打心里不想和我们打仗,尤其是东北军的老兵,他们只想和鬼子干。一个老兵哭着给我说,他们离开家十三年了,就想打回老家去,可他们是兵,由不了自己,但恨他们的上峰。他们心乱了,也没了士气,好打。” 寻尚武重重点了点头:“这就是知己知彼啊,所以你们三个营,半小时之内,消灭和俘虏了王廷发的五个营。” “还有王廷发和他的参谋长,但这是意外收获。”栓子又谦虚地说。 吴刚肯定地说:“这也是你们准备充分的结果。” “不许骄傲,继续总结经验。”寻尚武说。 “是!”栓子和郑辉荣响亮地回答。郑辉荣更是一身轻松,别看齐国志和陈威两人同时来告状,但司令员和政委就是明白人,独立团打了大胜仗,就该表扬,就该拿走好枪好炮。有本事,你们也打这样的仗。 栓子心里也正得意,甚至还有点不平,齐国志和陈威脸皮太厚,竟然还好意思来告状。忽然,他看到寻尚武的脸色变了,还皱起了眉头。 “还有个事,听说你们把好武器装备都给挑走了?”寻尚武问。 “啊——”郑辉荣看着寻尚武,心提到嗓子眼。难道司令员、政委要奖罚分明吗? 第770章 老子就是 栓子却耿直了脖子。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抬头挺胸,表示自己毫不理亏。而且,栓子已辨析出吴刚和寻尚武脸色,他俩是真心表扬独立团,也为全歼伪53师而发自内心的高兴。既然如此,不会因为枪支分发上,再来责怪独立团。 再说,这全是独立团的缴获。独立团只留下三分之一,已经够委屈了。还有,如果司令员和政委真生气,早就命令独立团把武器运回来,重新分配了。 果真,吴刚和寻尚武不仅是明白人,也是讲理的人。看着郑辉荣诚惶诚恐,准备接受批评的模样,吴刚都忍俊不住,噗呲笑了。 寻尚武哈哈笑了两声,摆手说:“你们独立团,内部团结成钢铁一块,值得肯定和表扬,但八路军都是一家,五莲山军区五个团,都不分彼此,就好比五根手指,都要发挥自己的作用,也都要强,才能打更大的胜仗。” 吴刚也说道:“政委说的对,除非你能把独立团发展到雄兵十万,还有飞机大炮和坦克,到时我和政委给你俩当参谋,杀尽所有鬼子。” 这暂时还真做不到,栓子嘿嘿地傻笑,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寻尚武看着栓子,这位曾经的搭档,挥了一下手:“不,你们要再接再厉。” 郑辉荣脑子转过弯了,也明白了,吴刚和寻尚武并没打算问责。这事闹的,快一波三折了,他暗自嘲笑自己。 其实,郑辉荣理解吴刚、寻尚武苦衷,也理解齐国志、陈威等人的急切。打伪军,手中武器还行,但要打鬼子,还是差了很多。尤其武器打坏了,损失了,自己不能补充,还只能靠下一场战斗去缴获。 五莲山已组建兵工厂,但苦于缺少设备和技术人员,到目前为止,仍停留在制造地雷、手榴弹。最多把坏了的武器,拆下来,把两支甚至三支以上的坏枪,重新组装成一把好枪。 八路军头顶上的“穷”字,还远没有扔掉,每个团都想有更多的枪支弹药,也都想壮大自己。能让独立团组建骑兵营、炮兵营,已是五莲山军区最高褒奖。 第二天上午,在南城外空地上,召开祝捷大会。会场红旗飘飘,八路军干部战士、抗日大队、区小队,以及各阶层人士代表,三千余人参加。 祝捷大会只是庆祝消灭伪53师,没有提及光复南水县城。为什么不提及,知道的自然知道,如果鬼子54旅团集中全力,进犯南水县城,五莲山军区自然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也就是主动放弃县城,不会和它们硬拼。 但绝不会轻易放过它们,并给予其重创,把县城再夺回来。关键是,就看田坂敢不敢来了。 作为歼灭伪53师的首功之臣,栓子面带平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装镇定,看看,我立了这么大的功,都不在话下。 其实不然,栓子仔细总结过后,竟然心有余悸。还是那句话,只要中间出现任何差池,这场胜利就会来之不易。但当时脑子里只想着胜利,也一定能胜利,才敢打这一仗。 栓子也知道,吴刚、寻尚武和李智三人,之所以同意打这场仗,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当然,最坏的结果,就是进攻南水的时候,和伪53师硬拼。 栓子脸上的平静,还因为歼灭的是伪53师,不是鬼子。一年前,53师还是友军,现在却助纣为虐,成了汉奸。但不管怎样,消灭的不是鬼子。 郑辉荣劝栓子,53师投降是坏事,但咱们把它变成了好事。如果不是伪53师投降,咱们也不会花费力气歼灭他们,不歼灭他们,又怎能有这么多缴获? “换一句话说,王廷发当汉奸,是变相地给咱们送武器。”郑辉荣最后说。 说的不错,栓子脸上还是保持着平静。他在想,有朝一日,也要如此酣畅淋漓地杀鬼子。 返回夫子山之前,两人又站在寻尚武和李智面前。李智告诉栓子,现在仍急不得,鬼子龟缩在据点、城市,不好打,还是先打击伪军,为今后全面反攻打基础。 至于怎么打,吴刚和寻尚武给了独立团无限自由,由独立团自己决定。 但寻尚武批评了郑辉荣。之前郑辉荣刚到独立团,嘁哩喀嚓,气势猛如虎,不像政委。现在倒好,打起仗来,和赵鹏举一样,抱着枪就往上冲。 “这也不像政委。”寻尚武说:“团长是军事上的主心骨,你是思想上的主心骨,栓子指挥打仗的时候,你要帮着稳定军心,鼓舞士气,而不是把自己当成副团长。当然,副团长也不该只顾自己痛快。”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批评时,寻尚武脸上带着亲和。准确地说,这不叫批评,叫善意的提醒,教郑辉荣如何更好开展工作,与栓子一道,指挥全团更好打仗。 郑辉荣脸上还是冒出了汗,他真担心自己做不好。 随后,带着对独立团的通令嘉奖,栓子和郑辉荣骑马,返回夫子山。赵鹏举和赵大富带着二营、三营已返回夫子山,贺飞继续回九山县。陪同两人的是吉庆和一个班的警卫战士,都骑马,也都挎着盒子炮,背着长枪。 离开南水县城后,栓子一脸坏笑。 栓子是故意的,他发现郑辉荣有时性情急躁,但也是直爽脾气,说话从不藏着掖着,是个难得的好人。栓子想逗逗郑辉荣,现在他肯定会生气。 果真,郑辉荣拉下脸来,阴沉地说道:“看我挨批,你心里高兴?” 栓子不忍心了,要给郑辉荣一个抒怀的机会,于是说道:“我哪里高兴,我这是苦笑!咱们费劲巴拉,干掉伪53师,只捞到三分之一缴获。” 郑辉荣果真又劝栓子,说:“算了,反正是给自己的部队,也都是拿去打鬼子。” “这就是境界,不愧是政委。”栓子竖起了大拇指。 郑辉荣听着表扬,却反应过来,瞪眼看着栓子:“你小子,是不是又拿我开心?” 栓子看着郑辉荣,又竖起大拇指,说道:“我发现你反应越来越快了,不错,像独立团政委了。” “老子现在就是独立团政委!”郑辉荣哼了一声,说:“你还是想想,后面怎么打吧。” 怎么打?栓子啾啾叫了两声,催动战马,往前跑了出去。 今年又是风调雨顺。 玉米扬出了花,高粱吐出了穗,大豆吐出了嫩嫩的夹,还有地瓜、花生,厚重的绿色,预示着秋日丰收的即将到来。 第771章 范围两百里 在吴家湾休息三个小时,第二天早上九点,栓子和郑辉荣回到陈庄。 南水打的热闹,松原依然龟缩在城里,没有冒头。风平浪静,参加战斗部队开始休整,留守的一营继续担任警戒。郑辉荣不辞辛苦,直接去看望部队。栓子下马,带着吉庆回到团部。 团部石屋内,又挂上地图,中间指挥桌上,也铺着一张地图,桌边放着电话机、圆规和红蓝铅黑,三种颜色的铅笔。石屋一共有四间,中间两间通着,西边小间摆放着物资器械,东面小间放着三张单人床,以便值班团首长和参谋住宿。 赵鹏举和赵大富在团部坐着。赵大富在端着搪瓷缸喝水,水刚烧开,不停地吹着热气。赵鹏举半趴在桌子上,枕着左臂,右手在玩着一枚不知哪里的弹头。 看到栓子,赵鹏举放下子弹头,直起腰来,赵大富也放下喝水缸子,要站起来。再看,郑辉荣不在,赵鹏举打声招呼,继续无精打采,半趴在桌子上。赵大富也放松,让警卫战士给栓子倒水。 都是生死兄弟,栓子并不在乎身份上的差别,也就是在赵鹏举和赵大富面前,不在乎自己是团长,他俩是副手和助手。栓子反倒关切地问赵鹏举:“不舒服?” “咱们打下了县城,却又回到了夫子山。”赵鹏举倒也实在,直接说出了自己的不满。 栓子笑了,先走出团部,拿起毛巾,掸去身上的灰尘,又去洗了洗脸。随后,十分精神地回到团部,坐在赵鹏举身边,点上烟,幽幽地说:“留在县城有什么好,不方便打鬼子。” “老赵是想娘们了。”赵大富一脸坏笑。 “说啥呢,你!”赵鹏举腾地坐直腰,举起手中子弹头,就要砸赵大富。 屋里还有两位参谋,还有吉庆和另外一名战士,栓子低声说:“别闹,注意影响。” “听到没有,团长批评你了。”赵鹏举又狠狠瞪了赵大富一眼。 “团长早批评过我了,说团部太小,开个会都挤得慌,得找个大屋子。”赵大富说着,看了一眼吉庆。 吉庆知道三个人有话要说,使了使眼色,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活,退出石屋。 “有什么情况?”栓子低头喝了一口水。 赵大富压低声音,说:“团长,听说参谋长要成亲了,赵副团长还真的想……” “我说你这个人,什么叫我……”赵鹏举注意到了赵大富的眼神。这家伙一双咕噜噜的小眼睛,还真是会说话。 赵鹏举嗷了一声,点头说:“是啊,参谋长都成家了,我也想啊,可是……” “可是什么?”栓子抬头看着赵鹏举。 赵鹏举放下手中子弹头,敲着桌子说:“部队上结婚成家,就跟家里一样,家里按年龄来,老大先娶媳妇,接着才是老二,老三。参谋长以前是咱直接领导,就要成家了,可我想要娶媳妇,前面还有一个你。” “关我什么事?”栓子说。 “刚才老赵不说的很明白了?”赵大富看着栓子,说:“咱们部队成家,得按级别来,按顺序,参谋长,你,老赵,我。” 栓子明白两个家伙意思了,这是拐弯抹角说他也该成家了,接下来也该提方莹了。栓子赶紧咳嗽一声,说道:“司令员和政委说了,要咱们赶紧制定下一步作战计划。” 两人并未商量好,赵鹏举开始也没往这方面想。他很的打不起精神,与歼灭伪53师时的心情大不相同。那时,他还对马义嚷嚷,这回咱们独立团发大财了,说不定能改编为独立旅。结果,缴获只留了三分之一,还要撤出南水县城。赵鹏举没劲透了,就像得了一场病,打不起精神。 赵大富以他做引子,暗示栓子都团长了,可以娶媳妇了。赵鹏举听出赵大富意思后,立即来了精神。因为他听郑辉荣说过,八路军干部结婚规定可能会有变化,只要兵龄五年以上。如果真是这样,栓子已经符合条件。 “我说团长,现在休整三天,你就不能换换脑子?”赵鹏举说着,又冲赵大富使眼色。 赵大富立即接过话茬:“是啊,作战计划以后再搞,人家方莹——” “我说两位啊,鬼子打跑了吗,安平城打下来了吗?”栓子瞪大眼睛,说道:“我给你俩五天时间,把南北和西边,范围两百里之内的鬼子伪军部署情况,给我搞清楚。” 说完,栓子忽地站起来,转身走了。 赵大富摸了一下鼻子,冲门口喊道:“好心当成驴肝肺!” “倔驴,就是一头倔驴,只知道打仗。”赵鹏举又枕着左胳膊,半趴在桌子上,右手继续翻转着子弹头。 “别玩了,团长交代任务了。”赵大富冲赵鹏举说道。 赵鹏举哼哼唧唧:“没劲,你自己搞。” “那你说,团长下一步想怎么打?”赵大富问。 “嗯?”赵鹏举直起腰,看着桌子上的地图:“他说南面、北面和西面,还距离两百里,是啊,他想怎么打?” “我问你呢。”赵大富已伏在桌子上,拿起铅笔,淡淡地标注着范围。 中午,郑辉荣回来的时候,两人还在指挥桌上,研究着什么。旁边多了侦察连长陈伍。看到郑辉荣走进团部,三人立即站起来,打招呼:“政委回来了。” “回来了。”郑辉荣冲三人招手,笑道:“你们在忙什么?” “是团长,”赵鹏举回答:“让摸清除了东面之外的敌情,范围扩大到两百里。” “团长要怎么打?”赵大富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郑辉荣实事求是地说:“估计团长还没想好,不然不会让你们摸清敌情。” “行,陈连长,你赶紧去部署,四天后向团部报告。”赵大富说。 “是,参谋长!”陈伍举手向三人敬礼,转身走出了团部。 “团长呢?”郑辉荣问。 “让我俩给气跑了。”赵鹏举回答。 郑辉荣一脸诧异:“气跑了,怎么回事?” 第772章 四处出击 听赵鹏举和赵大富说过,郑辉荣不由哈哈笑了两声,说:“你俩也太心急了。” “什么心急,不是你说的,成亲规定要修改?”赵鹏举问。 郑辉荣摆手:“我只是听说,等具体文件下来再说。” “那也要未雨绸缪,把这层关系先确定下来。”赵大富说。 郑辉荣又呵呵笑了两声:“团长不会成亲,我敢打包票。” 赵鹏举对郑辉荣的话不敢苟同,拨楞一下脑袋,说:“参谋长也说过,不打跑鬼子不成亲,现在不也要娶刘书记了?要我说,这就对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剩下娃娃,接着扛枪打鬼子。” “我看是你着急了吧,说说,有没有意中人?”郑辉荣问。 赵大富吃吃笑道:“有没有不知道,但我知道赵副团长喜欢看戏。” “哦——”郑辉荣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赵鹏举:“是不是原来独立大队宣传队的女演员?” “什么跟什么啊。”赵鹏举心慌了,脸也红了,大声说道:“没影的事!” “心里没鬼,那你急什么?”赵大富说。 “我急了吗?”赵鹏举瞪了一眼赵大富,又看着郑辉荣:“我没急啊。” 郑辉荣点点头:“好像是急了。” “赶紧老实交代,说不准以后政委给你当媒人。”赵大富说。 “对,说不定成亲规定真就要改了。”郑辉荣说。 赵鹏举从口袋掏出香烟,递给郑辉荣和赵大富,自己也点上,说:“我是喜欢过一个叫刘青的姑娘,可一直没敢说。现在宣传队都去了五莲山,咱也就更不敢想了。再说了,保不齐哪天咱就牺牲了,想也没用。” 这是实话,也是赵鹏举心里话。赵大富叹口气,低头默默地抽烟。郑辉荣拍了拍赵鹏举肩膀,说:“放心,这个缘分肯定等着你。” “哈哈,那我就借政委吉言了。”赵鹏举笑道。 赵大富眨眨眼,想起一件事,说:“对了,参谋长结婚,咱独立团得要准备一份礼物吧?” “要得。”郑辉荣说:“怎么说,参谋长也是咱们的老首长,是得准备。” “那准备啥?”赵鹏举问。 “要我说,咱们去缴获两支好手枪,送给参谋长。”郑辉荣说。 “啥主意啊!”赵大富立即反对:“人家是拜堂成亲,你送给人家两把手枪?” 郑辉荣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有点不妥,的送点吉祥喜庆的礼物。” 赵鹏举想了想,说:“那去城里买几匹绸缎,让刘书记做两件好衣服。”郑辉荣摆手否定了这个想法:“咱们八路军讲究艰苦朴素,不能打扮的像地主老财。” “那军区机关老同志结婚的时候,你们都准备啥?”赵大富问。 “也没啥,大家都穷,最多是凑点钱,买点酒菜,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天。”郑辉荣说。 赵鹏举拍了一下桌子:“要我说,咱们就送一百块银元,再加四箱牛肉罐头,让参谋长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赵大富立即反对:“送银元,就是找骂,送牛肉罐头,现在小鬼子往里面掺面粉,一点都不好吃了。” “那你说送什么?”赵鹏举问。 赵大富挠挠头,他也一时想不出主意,但决不能像老百姓成亲那样,随份子。 郑辉荣说:“这事以后咱们再说,咱们还是多想想作战计划,参谋长,不仅要关注南北西三方向敌情,还要时刻注意54旅团,有可能,他们还会进攻南水县。” “是。”赵大富答应道。 好么,打下南水不交给独立团,却还让独立团主动协防。赵鹏举又没劲了,低下头像霜打的茄子。 郑辉荣冲赵鹏举笑了笑:“要我说,留在县城没啥好处,反被困住手脚,像咱们虎踞山林,来去一阵风,才好打鬼子。” 赵鹏举挠挠眉头,嘟囔着说:“理是这么一个理,可心里别扭。” “你是打的不过瘾,等找机会,揍鬼子一顿,你心里就不别扭了。”赵大富给赵鹏举开了药方。 还真是这样。歼灭伪53师,虽然栓子构思巧妙,但赵大富已做好恶战准备,但没曾想,过程战斗进程过于简单,铆足了十分的劲,却只用了三分不到。加之独立团撤出南水县城,缴获也只留下三分之一,让赵鹏举急火攻心一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鹏举就是这样的直爽、洒脱的脾气,别看当了副团长,喜怒哀乐,仍容易表现在脸上。但他并不执拗,也不一直憋在心里。 一个月后,赵鹏举带二营悄悄接近齐县县城,伏击鬼子一个小队和伪军一个连。气得齐国志给栓子写信,说你们打过界了。 栓子边笑着,边给齐国志写了回信,表示诚恳地道歉,并说明这也是独立团战术,要保住南水县,就把战火引到南水以北地区,让鬼子自顾不暇。 齐国志觉得有理,仍生气地回信,就你栓子精。 “哈哈,栓子肯定精。”郑辉荣看到信后,立即能想到齐国志既服气,又生气的模样。 齐县及潞河北侧,属于一团防区,潞河县城以南归于三团,栓子也不想和一团、三团争食吃。夫子山南北和西边,有更多鬼子伪军可打,一营、三营、四营,轮番出击。 这就是栓子接下来的作战计划,让独立团分散出去,纵横在方圆两百里之内,大小不计较,多少都要,只要能搞到枪搞到子弹,随便营连长们打。当然,谁要能搞到炮,搞到炮弹,栓子就给他记大功。 田坂没再反攻南水。他就像一头老了的狗熊,只剩最后一把蛮力,其余时间只能躲在洞穴里,守着自己的领地。 的确,防区大,兵力少,伪军大都指望不上,让田坂有心无力。加上秋收在即,田坂只能收缩兵力,守住已日益减少的“治安区”。他已听到确切消息,国内物资已经匮乏,而盟军飞机已开始对本土九州以北地区进行轰炸。 对田坂来说,这非常难过和失望的消息。他也接到师团命令,尽量就地筹集粮食。此时,田坂和在安平县城内的松原一样,对这场战争已渐渐失去希望。 第773章 还要再等三年 秋收了。阳光明媚,凉风习习。 因为采取减租减息政策,百姓种粮积极性空前提高。加上风调雨顺,百姓手里有了粮食,也积极踊跃上交军粮。而同时,经过局部反攻后,鬼子伪军空间进一步被压缩,抗战形势越来越好。 李智和刘芳的婚事,又被吴刚和寻尚武提到日程上来。 李智已经打过报告,寻尚武经过请示,代表组织批准了两人婚事。但李智又放缓了脚步,以各种借口推脱。 而此时,刘芳已不再担任南水中心县委书记,在吴刚和寻尚武坚持下,调任五莲山军区后勤处,担任副处长。他俩希望刘芳在兼顾工作的同时,照顾好李智。 都到一起了,还不成亲,吴刚和寻尚武都替李智着急。作为政委,寻尚武再次代表组织找李智谈话。 寻尚武单刀直入,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刘芳,不愿意和刘芳结婚?如果这样,请不要耽误人家。” 李智眨眨眼:“那倒不是。” “不是,就赶紧成亲。” “这不是忙吗?天天忙的屁打脚后跟。” “那就忙里偷闲,把婚结了。” “好。” “别在搪塞,这是命令。” “是。我去找刘芳谈谈。” 寻尚武本来亲自去找刘芳谈,既然李智说了,那就给他一个面子。但寻尚武说:“最晚十月八日之前。” “是。”李智知道躲不过去了。 刘芳理解李智心情,李智希望在同志们面前言出必行,所以并不催促。寻尚武则把两人的婚事当成大事,这本来就是大事,人生大事。三番两次催促,李智终于答应。 “我食言了,再看到栓子他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李智对刘芳说。 刘芳嗔怪道:“你又不是第一次,栓子从蒙山返回夫子山,你说过,缴获全归他们,可每次栓子打了胜仗,你就去打秋风。” 李智嘿嘿地笑:“那不算。” 金秋十月,李智和刘芳举行了婚礼。 婚礼简单又热闹。按李智意思,也就是请吴刚、寻尚武、张副司令员,还有手下参谋,一起吃个饭,也就算是举行了仪式。仪式是必须的,哪怕再简单,毕竟对刘芳来说,是终身大事,不能稀里糊涂就在一起生活了。 但实际情况,超出了李智的想象。司令部干部战士满座一堂,寻尚武证婚,吴刚致辞,希望两人在生活中也要保持革命热情,让五莲山军区后继有人。 吴刚诙谐的讲话,让大家起哄鼓掌,让李智挺起胸膛,大声说保证完成任务,让刘芳羞答答低下了头。 赵鹏举代表独立团,也参加婚礼。李智没有通知栓子和郑辉荣,他实在不好意思,原本说好的,不打跑鬼子不成家,现在鬼子还在,他却已经成了新郎。 但不知这帮家伙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以李智判断,这个“内线”就是寻尚武。 赵鹏举还真带来了六箱刚缴获的罐头,另外还有两麻袋花生、两麻袋红枣,还有两筐苹果。花生、红枣和苹果是夫子山自己的收获,寓意早生贵子,平平安安。 李智已经微醺,又端着酒碗,来到赵鹏举跟前。赵鹏举立即站起来,双手捧着自己酒碗。 “我——哈,有点不好意思了。”李智笑道。 “我们都为您和刘书记高兴,也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赵鹏举说。 李智心头涌起一阵感动,夫子山的年轻同志们不会笑话他说话不算话,用刘芳的话说,这不是第一次。 “回去告诉同志们,我李智想着大伙,先感谢独立团的同志们。”李智说着,举起了酒碗。 “我也代表独立团,向参谋长表示祝贺。”赵鹏举也赶忙端起碗,喝了下去。 “好事成双,回去告诉栓子栓子、郑辉荣、赵大富他们,好好打仗。”李智亲自倒上两碗酒,与赵鹏举又一饮而尽。 喝完,再倒上,此时李智的眼圈红了。他对赵鹏举说:“这碗酒,代我敬老孟,敬大年,你回去到他们坟上,替我说一声,我李智结婚了,让那两个家伙也高兴高兴——” 说着,李智眼泪流下来,滴到酒碗里。他昂起脖子,连泪水带酒,全喝下去。 赵鹏举心里也不是滋味,眼泪在眼里打转。但赵鹏举忍住,今天是李智大喜的日子,他是代表独立团祝贺的,不能哭。强忍着泪水,赵鹏举使劲点点头,昂起脖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我想老孟,想大年,想牺牲的同志,也想你们——”李智喝醉了,捂住了脸,哽咽着。一旁刘芳紧紧挽着李智的胳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谁都理解李智,他成家了,可身边倒下多少战友,他们之中,成家的寥寥无几,可他们再没机会成家。还有活着的干部战士,等待他们的仍是枪林弹雨,也极可能没机会成家娶媳妇。 一时间,大伙都沉默了,包括赵鹏举。他转身,偷偷抹去眼泪。 吴刚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参谋长喝醉了,扶他回去休息,咱们接着喝。” 寻尚武也站起来,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不多想,就是喝酒。” 吴刚冲寻尚武笑道:“你行不行?” 寻尚武给自己添满酒,双手捧起来,大声说道:“司令员问我行不行?我不回答,看行动!” 说着,寻尚武把酒碗捧到嘴边,一饮而尽。 “好!”大家热烈鼓掌,气氛又热烈起来。 赵鹏举又喝了三碗酒,也听到新的成亲规定。规定变了,但对栓子来说,几乎没变,年龄限制到25周岁以上,栓子周岁22,还早。 赵鹏举找到同样参加婚礼的方莹,伸出三根手指头。 方莹没明白,问什么意思。 赵鹏举回答:“你还要再等栓子三年。” 方莹脸红了,责怪一句:“你瞎说什么呀?”接着,通红着脸,躲开了。 刘芳也给方莹说了同样的话。但那只是两个人说的私密话,方莹没有像现在这样害羞。 其实,方莹用不着这么害羞。两人的关系,连吴刚都知道,寻尚武也知情。只是因为规定,方莹只能等。 也等得起,哪怕不是三年,是五年,十年,方莹都会等下去。甚至,方莹已在心里立下过誓言,如果栓子牺牲了,这辈子她谁都不嫁,孤老终生。 第775章 第一次谈判 天气渐渐冷了,漫长的冬天拉开了序幕。 一场雨,三场风,飘落了树叶,枯黄了山坡,空气却格外明净。站在坡顶,极目远眺,一望无垠,座座村落,像镶嵌在无边大地上的宝石。 那就是一块块宝石。虽然饱经磨难,尝尽人间疾苦,但依然为人们遮风挡雨,庇护着人们生生不息。如今,她们又将焕发新生,比宝石还要珍贵。 躲在城里,松原终于耐不住寂寞。但他不是想和独立团决战,此时他手下仍有两个中队皇军,两个保安团,即便在平原地带对决,他也不敢保证能战胜栓子。 松原给栓子写了一封信,让两头鬼子挑着白旗,站在兴隆据点废墟上。两头鬼子只愣了五分钟,十多个民兵,双手握枪,呈半圆形站在面前。 两头鬼子赶紧高举双手,说自己是送信的。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民兵收下信,让两头鬼子赶紧滚蛋。 民兵没有为难他俩,两头鬼子很高兴,还拿出烟来,请民兵抽。 一个小时后,信交到栓子手中。 松原很客气,开头恭维栓子一番:阁下神武,用兵有方,英雄盖世,乃东方拿破仑,当今诸葛亮与常山赵子龙之合体,松原自愧不如。 恭维过后,松原希望栓子能与他签订一份协议,双方互不侵犯。即便互相开战,也以和平为基础,提前告知,以减少双方士兵伤亡。 最后,松原诚恳地说,自华北站端开始,已有七年有余,七年时间,双方士兵已牺牲太多,不愿再看到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双方士兵都有享受和平阳光,享受美好生活的权利。 栓子肯定知道诸葛亮和赵子龙,一个是智慧的化身,一个是英雄人物。跟着齐国志学军事理论时,栓子也接触到国外军事学家,有一个叫克劳塞维茨,至今还记着。听齐国志说,正是他开创了西方军事理论。至于拿破仑,栓子只能依稀记着,好像是哪个国家的皇帝。 这不算问题,而且栓子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敢和那么大的历史人物相比。他搞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松原写了这封信。 郑辉荣、赵鹏举和赵大富也陷入思考。松原不想再和独立团打仗,已是头上虱子,明摆着。可要签订互不侵犯协议,恐怕不是松原和栓子这样级别人物所能决定的。 这也是在开玩笑。双方就是水与火,老鼠和猫,不能永远同处。 “哈哈,这家伙就是神经病!”赵鹏举骂道。 赵鹏举心情很好。这一个多月,他从齐县转战到薛城,刚回山里不久。连续的战斗,让赵鹏举得到彻底释放。他甚至感到庆幸,得亏没留在南水县城,守着那四方的城墙。在夫子山多好,不用担心鬼子伪军进山,进出自由,打仗自由,就连空气,也叫人舒服妥帖。 他用神经病来形容松原,说的还真准确。估计是松原画地为牢,在城里待的久了,脑子不仅迟钝了,还开始了异想天开。 赵大鹏又大声说:“不打仗可以,让他带着安平里面的鬼子伪军出城投降,不然废话少说。” “先别把话说死了。”栓子不想就这么结束,他想逗逗松原,也想搞清楚,松原到底怎么想的。 这段时间,四个营连续出击,最远转战到津浦铁路以西,陇海铁路以南。栓子和郑辉荣坐镇夫子山,终日挂牵。第一阶段战斗计划完成,部队撤回山林休整。忽然,松原又冒了出来,这可真是个解闷又解乏的对象。栓子对赵大富说:“给松原回信,告诉他,可以签订协议,但要先进行谈判。” “谈判?有啥好谈的!”连赵大富都感到意外,直勾勾看着栓子。 “如果松原同意,你和副团长去谈,到时怎么说——”栓子说着,自己都笑了。 赵鹏举也觉得好玩,立即答应。 两天后,赵鹏举和赵大富如约来到兴隆据点废墟上。松原没有食言,亲自来了。他彬彬有礼,向赵鹏举和赵大富鞠躬,嘴里依然说着恭维的话,希望能与独立团和平相处。 “好说。”赵鹏举坏笑道:“看你诚心实意的份上,我希望你手下士兵接受独立团改编,并服从我们指挥。” 这比让松原投降更为羞辱,因为要让他们调转枪口,去打鬼子。赵鹏举和赵大富以为松原会生气,即便不会立即摆手拒绝,也会脸色阴沉。 没想到,松原鞠躬说:“这个我们会考虑,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只想与贵军交朋友。” 赵鹏举反倒生气了,谁他娘的和你们交朋友?痴心妄想!但既然松原保持着风度,赵鹏举也不好发作,于是笑呵呵地说道:“我可不想和敌人交朋友,尤其是快要灭亡的敌人,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顽抗到底,迟早被我们消灭,要么带队投降,让出安平县城。” 松原又鞠躬说:“赵长官,这个我们也会认真考虑,但请贵军给我们时间,在这期间,希望我们和平相处。” “不是,”赵大富忍不住了,瞪眼看着松原:“我说你到底想什么呢?别当老子们是傻子!” 松原赶紧摆手:“不,不,贵军绝不是傻子,我只想不想再与贵军开战。” 看着松原怂样,赵鹏举觉得这家伙没憋着好屁,火了:“不想开战就投降,别他娘的磨磨唧唧!” 面对赵鹏举的咆哮,松原脸上露出了悲伤,鞠躬说道:“我会向贵军投降,而且估计时间也不会太长,希望贵军能善待我的士兵。” 赵鹏举和赵大富都愣了,互相看了一眼,又一起看着松原。他俩真不知道松原在说什么,如坠入云里雾里。 松原说的是心里话。或许在安平待久了,又久困在县城,让松原想的越来越多,脑袋瓜也越来越清醒。华北事变时,他还是少尉小队长,内心狂热,盲目自信,认为一定能占领整个华夏,让大日本帝国统治整个世界。 打了七年,他不再迷信,也终于明白,连小小的安平县都征服不了,还想征服世界,只是个笑话。 的确已成为笑话,盟军开始轰炸日本全境,包括东京。国内资源已开始匮乏……尽管上层一再封锁消息,但都已是徒劳,根本封锁不住。 尽管一片哀鸿,那些还心怀狂热的家伙们,还在坚信皇军会最终胜利,要么准备玉碎,做最后的坚持。已预料到失败的人,像松原,还属于极少数,说出来,也会被同僚当做异类。 所以,松原有两个打算,要么与独立团保持和平状态,然后等着皇军失败的时刻,要么独立团觉得安平皇军已孱弱不堪,攻击县城。如此,长痛不如短痛,松原将与栓子决战于城头。 即便死在如此强悍对手枪下,算得上是一件幸事,也对得起帝国军官身份,向天皇尽忠了。 第776章 这就是缘份啊 栓子已预感到胜利即将到来,就像太阳正在跃出地平线。 不过,我们与鬼子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虽经过艰苦斗争,取得长久进步,但差距仍在。鬼子被夹伤了腿,仍然是一头穿着盔甲的狼,但依然凶狠,想要用猎枪彻底打死它,还需要时日,还需要继续此消彼长。 “不要抱怨,老祖宗留下的这片残破河山,儿不嫌母丑,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园。经历艰苦卓绝的战斗,我们依然前仆后继。同志们,反攻的号角已经吹响,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除夕夜前天晚上,喝了酒的郑辉荣激情澎湃,即兴朗诵出上述的话。 栓子带头鼓掌:“好诗,好诗!” 郑辉荣仍沉浸在激情当中,挥起的拳头紧紧握着。郑辉荣确实激动,经过冬季整训和作战,部队士气高昂。而且,栓子计划三月攻打九山县城,五莲山军区已经批准。 九山县城内不仅有一个团伪军,还有一个半中队的鬼子。此次作战,将是一场攻坚战。但郑辉荣非常有信心。这将是独立团收复的第二座县城。 山下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夫子山已整整六年没放过鞭炮了。起初担心鬼子进山,后来是因为炸药不够,不舍得用来制作鞭炮。 如今独立团又发财了,从秋天打到过年,从北面两百里,打到南面两百里,还有薛城、兆城以西地段,连运河军区都给鲁省军区告状,和齐国志的告状词一样,五莲山军区打过界了! 弹药堆满了两个洞库,包括栓子心心念念的炮弹。不过,炮弹来自伏击鬼子运输队,只有弹,没有炮。伏击鬼子伪军时,大都是小队,小队的敌人很少携带迫击炮。 只有赵鹏举带骑兵连,隐蔽而行,接近54旅团炮兵联队驻地附近。趁鬼子训练,一个突袭,带回来两门九二步兵炮。 即便如此,栓子仍非常满意,每次迎接战士归来,带着知足而乐的喜悦。 1945年的春节,的确叫人喜悦。不仅弹药充足,粮食也够吃。过年了,一向抠搜的老孟,带着战士杀了十五头猪,二十只羊,还有成堆的鸡鸭,让战士还有百姓,过上一个油滋滋的欢乐年。 独立团还收到一份特别的新年祝福,松原派人送给栓子一封信,信中说,给独立团拜年,并致以崇高敬意。 这家伙真是在城里憋疯了! 但来而不往非礼也,栓子给松原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说,希望这是松原在安平过的最后一个年,也希望他能放下武器,平安回到家乡。 后来证明,栓子说对了。 但当时,栓子一再告诫自己,也直言告诫赵鹏举、赵大富、泥蛋、马义、贺飞、翟相伟,不准骄傲自满,路还要一步一步的走,仗还要一次一次的打。 那天晚上,也就是除夕之夜,五莲山军区文工团来慰问演出。主要演员,大家都认得,是原来独立大队宣传队。 宣传队和栓子有渊源。原沈鸿烈为掣肘独立大队,命令手下团长江振山,率部进入夫子山。江振山不是东西,看上一位女演员,扣留了戏班。在其遭到保安团追的漫山遍野时,栓子带特务连赶到,救走了戏班。戏班班头是老赵,留在独立大队后,不愿再唱戏,就来了炊事班。而戏班其他成员,组建独立大队宣传队。 宣传队后来跟随大队部去了蒙山,后来又去了五莲山,加入文工团。此次慰问演出,算得上故地重游。 老赵也来了。他如今是五莲山军区大司务,有时也客串,帮文工团排戏。老赵想回来,看看大家伙,于是又变换成演员身份,和文工团一起来了。 迎接文工团时,栓子与老赵握手时,看到了那位叫柳青的姑娘。进山安顿好后,栓子小声告诉郑辉荣:“那个细高挑的演员,就是柳青。” 郑辉荣记得柳青这个名字,赵鹏举的“心上人。”他想让吉庆去香城据点西侧监视伪军的坡顶,叫赵鹏举回来。 但郑辉荣又忍住了。打起仗来,赵鹏举舍我其谁,当仁不让,但面对男女关系上,他的脸皮肯定比纸还薄。得用其它办法,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看着郑辉荣犹豫,栓子以为他怕犯错误,于是小声说:“过了年,赵副团长就二十六了,够资格了。” “我知道,但不能冒失,别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了。”郑辉荣说。 “还政委呢,关键时候,就没了主意。”栓子斜了一眼,去找老赵。 郑辉荣站在后面,笑了。栓子和文工团熟识,由他出面,或许事半功倍。 把老赵拉到无人的地方,栓子先递烟,再点烟,满面笑容,说:“赵叔,有个事给您打听一下。” 不喊老赵,喊赵叔,老赵笑呵呵地看着栓子:“啥事,说吧?” 两人是关系很好,栓子犯错,被罚到炊事班烧火,老赵还为栓子鸣不平。栓子也为赵鹏举着急,也就直接开了口:“柳青同志没成亲吧?” “还没有,倒是去路过南水县时,三团长政委,替他们团长陈威说了一句。”老赵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啥?”栓子急了:“咱们独立团打下的南水,让他们守着,这还跟我们抢媳妇?” “你说啥呢?什么抢媳妇,柳青没说同意。”老赵哭笑不得,却又给了栓子一颗定心丸。 “这就好,这就好。”栓子又露出笑容。 “不是,栓子,你这是给谁当媒人呢,反正肯定不是你。”老赵说。 “是鹏举。”栓子笑嘻嘻地说:“要不,麻烦您问一下柳青同志。” “你是说赵鹏举也看上了柳青?”老赵脸上露出了惊喜。 栓子没听懂老赵话里的意思,又慌忙说:“就让三团长一边待着去,咱们可是都在夫子山待过的自己人。” 老赵看着栓子的着急,笑呵呵地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是自己人,你还是我们的恩人,但是这男女之事,咱做不了主。” 栓子求老赵:“我知道,咱们宣传队的人都私底下喊您老爹,您说的话,柳青同志估计能听。” “哈哈——”老赵爽朗地笑了:“我刚才逗你了,这事啊,就不用我这个老汉做主了。” “您老啥意思?”栓子问。 “这就是缘分啊。”老赵高兴地说:“大家都觉得柳青也看上了鹏举,但柳青是小姑娘,不好意思说出口。” “真的?”栓子不敢相信。 “我老汉能打诳语?”老赵一脸认真。 这年过的,真是好事连连啊!栓子翻翻口袋,还有两包烟,拿出来,全塞给老赵:“那麻烦您去落实一下,让柳青同志给个准信。” “放心吧,不会差的。”稳重的老赵打包票说。 既然如此,栓子让吉庆骑马,赶往香城据点西侧山坡,把赵鹏举叫回来。 这家伙 第777章 过年的交换 过年没有战斗任务,主要防备鬼子伪军偷袭。而松原不敢乱动,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抓到六个俘虏。看着六个伪军,栓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孟小麦哭笑不得,告诉栓子,这三个是香城据点的伪军,中午带着枪、子弹和手榴弹跑出来,来换鸡换肉。 三个伪军耷拉着脑袋,像偷鸡贼,战战兢兢。他们很无奈,以前是鬼子封锁八路军,但现在的安平,形势反转过来,独立团开始封锁鬼子,还有他们这帮伪军。 香城据点四周,不光是西面山坡,独立团在上面修筑碉堡,就连东面的村子,也修筑了工事,黑洞洞枪口,时刻瞄准着他们。 补给越来越少,就连鬼子,也沦落到和伪军一起吃粗粮的境地。过年了,城里连肉都不给送。 松原比他们还无奈。 安平警备司令部已划归54旅团指挥。年前,54旅团曾给安平运送补给。可能是因为过年,独立团忽然加强了封锁,补给物资遭到一营和县大队伏击,没有运进城内。田坂只好告知松原,补给问题就地解决。 怎么解决?松原不由头大。 从春天开始,城里就疯传独立团将要攻打县城。安平县城不再平安,老百姓几乎要看到铺天盖地的战火,纷纷逃离县城。有钱的人家远离了安平,没钱的人家投亲靠友,或者举家搬进山里。他们听说,山里的八路接济穷人,至少不会被饿死。 除了鬼子、伪军,安平的街上很难再看到百姓,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一座死城。没有了人烟,鬼子伪军连敲诈的对象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税收了。 出城去抢?恐怕只要离开县城和据点,就要挨揍。再说,松原已想着和平,不想再打仗。 忍着吧,松原告知香城和西关两个据点的鬼子伪军,自己筹备过年物资。 据点里的鬼子二狗子也傻了眼。皇军用的是军票,和平救国军用的是南京发的储备票,想出去买点回来,百姓们不认他们手中的票子。他们也知道,警备司令部还有银元,但要指望到春天购买粮食。 他们也不敢去抢,即便能抢到,估计还没吃到嘴里,独立团的炮弹就能砸到他们头上。 无奈之下,伪军旅长程大志给据点保安团打电话,实在不行,就拿着枪和子弹,去和民兵们换。反正松原都想和八路军谈判,谁也不打谁,那就不需要留太多武器。 香城据点的伪军团长,先派一个伪军,换上百姓衣服,去距离据点村子,进行联系。村里民兵队长听说,伪军要拿武器换鸡换肉,当即同意。他以为伪军故意使诈,要来村子抢东西,派人赶紧去报告给孟小麦。 孟小麦觉得稀奇,但立即判断,伪军不是使诈抢劫,而是真的要来换武器弹药。那就把人和枪都留下,再送给栓子处置。 得知民兵同意交换,并谈好价格,伪军团长选六个倒霉的伪军,用两辆独轮车推着十二把长枪,两箱子弹,两箱手榴弹,小心翼翼离开据点。 刚进入村子,两人带枪被扣下,并被送往山里。伟军团长还在等着吃肉,他已是三月不知肉滋味,却站在炮楼顶上,用望远镜看到六个伪军被押进山里。 这下好了,啥玩意没捞着,还赔了十二杆好枪。伪军团长一脸哭相,对身边伪军说道:“八路军不是讲诚信吗?” 听孟小麦说了经过,栓子也同样哭笑不得。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先是松原要谈判,互不侵犯,现在伪军又用武器来换肉。 孟小麦把栓子拉到一边,低声商量:“我看鬼子伪军都没了斗志,咱们干脆把县城打下来。” 栓子想过,也分析过松原。这个鬼子并不简单,根据内线靳鹏送来的情报说,松原很会打仗,其战绩远超过之前小林龟山。如不是负过重伤,他仍会留在野战师团。 此人又有头脑,自知打不过独立团,索性龟缩在县城和据点。这是一条把身子蜷缩起来的毒蛇,连头都不露出来。但如果主动去攻击它,它也会决死一搏。 而且,像他深受日本帝国主义和武士道精神熏染的少佐,估计仍保持着玉碎的想法。 所以栓子暂时不想进攻安平,就让这条毒蛇继续缩在洞内。有朝一日,会让它不战而败。所以栓子不同意,并给孟小麦解释说:“不要小看松原,他很有心计,县城是他的底线,也想死在安平城头,只要咱们进攻县城,恰好给他机会。” 孟小麦听得出来,只要进攻县城,将会是一场恶战,栓子不想这么干。而且,安平不像南水和九山,仍是齐县和潞河的门户,独立团继而威胁薛城安全。如果失守,54旅团肯定反扑,重新夺回去。 如此算来,现在打安平仍得不偿失,白白牺牲战士生命。 “那怎么办?”孟小麦扭头看看那六个伪军。 “做人要厚道,既然答应了,就做到。”栓子说着,走过去,看了看枪,还都是好枪,九成新的中正式。 “要换多少东西?”栓子问。 “两扇肉,外加二十只鸡。”孟小麦说。 不贵,很合适。栓子说:“你去找老孟,给他们两扇肉,二十只鸡,外加两袋面。” “是不是太多了?”孟小麦说。 栓子笑道:“你这家伙,怎么成了地主老财了?买卖公平,光是十二支枪,就值五百个银元。” 孟小麦挠挠头,也笑着说:“咱们枪太多了,就觉得不那么贵了。” “但不能白给,让伪军捎话过去,往后生意还可以接着做,但记住一条,不准骚扰百姓,不然老子把它困死在据点里。”栓子说。 “好嘞。”孟小麦答应一声,带着伪军,推着独轮车,去找老冯。 伪军居然用枪来换肉,老冯忍着笑,让炊事班战士,如数把肉、鸡、面粉,交给伪军,并说道:“鬼子的日子长不了啦,你们啊,该给自己找出路了。” 一句话,说的六个伪军不想走了。但这是生意,老冯挥手,让他们走:“去吧,等有机会了,多带些兄弟过来,我们欢迎。” 一小时后,赵鹏举骑马回来了。 第778章 爆破训练 因为一直监视香城据点,赵鹏举已得知伪军拿枪换肉。和栓子说起此事,他仍哈哈大笑。但听说柳青来了,还对他有情有义,赵鹏举笑声戛然而止,七尺的汉子,也变得扭捏。他说道:“这不行,团长还没成亲,我是副团长,不行。” 栓子忍着笑,劝说赵鹏举:“这和职务没关系,就看谁符合条件。再说了,你是我哥。” 赵鹏举还想说什么,栓子推了他一把:“去找老赵,搞清情报,然后去找政委,说明自己想法,打申请结婚报告。” “这也太快了吧?”赵鹏举抬手挠挠脑袋。 栓子真替他着急,大声说道:“打仗的时候,你怎么不嫌快?这是本团长命令,必须执行。我说哥啊,自从我当连长开始,从来没给你说过这样的话。” 老赵真没打诳语,说的是真的,柳青还真是看上了赵鹏举。赵鹏举长的不赖,甚至比栓子还魁梧一些。虽然打仗比栓子差一些,但他和栓子一样,是五莲山军区公认的战斗英雄。而柳青喜欢的,还有赵鹏举直爽的性格。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会很幸福。 但赵鹏举没有写结婚申请。刚见面就写结婚申请,赵鹏举觉得太仓促,会被全团干部战士笑话。他想等上一段时间。可还没出正月,五莲山作战指示下达到独立团。 这也是传达八路军总部的指示要求,对鬼子伪军展开春季攻势。五莲山军区根据实际情况,再次命令全区部队立即整训,研究战法,于五月底之前,独立团收复九山县城,一团和三团通力协作,攻克潞河县。 作战指示令人振奋,赵鹏举也把结婚报告扔在脑后,任凭栓子和郑辉荣催促。 赵鹏举和赵大富去了训练场,团部石屋内,只有栓子和郑辉荣两个人。栓子说:“算了,赵副团长心思不在成亲上了。” 其实栓子精力也已转移到战斗上,承蒙五莲山军区首长看得起,由独立团负责收复九山县县城。但难度有点大,栓子压力也有点大。 郑辉荣也已完全了解赵鹏举性格,只好点头:“那就只能等打完仗再说了。” “可仗什么时候能打完呢?”栓子说着,眼睛又盯着盯着地图。 “怎么,心急了?”郑辉荣问。 “是有点心急,想让鬼子赶紧滚出中国。”栓子说。 郑辉荣何尝不是?他点了点头,说:“快了。” 是快乐。对栓子而言,好像已近在眼前,却还要一步一步的来。 料峭的寒风渐渐远去,东风吹拂着山林。天气渐渐暖和了,杨柳吐出了新绿,清新的颜色,叫人心旷神怡。 独立团加紧了训练,栓子也亲自来到训练场上。新组建的炮兵营、骑兵营日夜操练,特务连和各营尖刀连,也在山谷之中,练习爆破与冲锋。 爆破敌人地堡和暗堡,齐国志曾专门组织过训练。重要两点,一是火力掩护,二是爆破组行动迅速,选择有利时机、有利地形,迅速接近目标。而速度和规避是减少伤亡,成功爆破的关键。 为了训练,赵鹏举和赵大富等人也动了脑筋,选择一处空旷之地,前面用石头垒成暗堡,两边还拉好铁丝网,后面挖好一条战壕,中间挖好的“弹坑”,逼真地模仿着战场。 一组一组的战士向前冲锋,赵鹏举一遍一遍地喊着:“宝乐,你别跑直线啊!”“注意跳进的弹坑隐蔽——”“赵康,拉好导火索,还不赶紧往后撤,你想和地堡同归于尽?” 栓子不动声色,系紧鞋带,扎紧绑腿,勒紧武装带,上下收拾停当,又向下拉紧帽檐,从战士手中拿过模拟炸药包,听到一声口令,跃出战壕。 栓子曾训练过几次,动作要领也得到齐国志肯定。现在他更像一只狸猫,弯腰低头,双腿用力,向前猛跑。眼睛还要时刻盯着地堡射击孔,时刻注意规避机枪扫射。 这是训练,没有机枪声,但要做出两次规避动作。栓子猛然低头,向左前方连续做出滚动动作,最后趴进弹坑里。稍微观察片刻,就是等待时机后,爬出弹坑,呈蛇形向地堡靠近。二十米后,再次做出规避机枪扫射动作—— 身后赵鹏举看出是栓子,大声说道:“看看咱们咋训练的,难道真的要逼着团长亲自去炸碉堡?” 赵鹏举有开玩笑的成分,但也是鞭策战士们继续认真训练。 但栓子是认真的在训练。谁说团长只是指挥员,准确地说,关键时候,团长也是战斗员。的动作说不上完美,但已算非常优秀。 赵鹏举又大声说:“都看着点,注意观察,注意速度!” 说话间,栓子已用匍匐前进姿势,靠近地堡,把炸药包靠在地堡上,做出拉开导火索动作后,立即抱头向后翻滚。导火索预留时间不长,最多只有十秒钟,须快速进入安全范围。 赵鹏举挥手:“下一组,上!” 三名战士抱着炸药包,又冲了上去。 就这样,从早到晚,日复一日。到最后,赵鹏举找来鞭炮,丢进铁桶,模拟枪声,让训练场变得刚接逼真。 几场春雨过后,气温又再次回升,天气更加的暖和。山坡绿了,点点野花,像星星眨着眼睛。战士们已脱去厚重的冬衣,换上轻便的军装。时间已是农历三月份,阳历四月,是时候攻打九山县城了。 而此时,九山县已没有独立团主力部队,担任主攻的四营,也于两个月前,返回夫子山,进行战斗前的整训。 把四营拉回夫子山,是栓子主意。其实单从训练来说,四营不用回来。九山那么大,随便找一块地方,都能训练。 此次攻打九山县,栓子仍不想直面攻击。强攻县城,会带来重大伤亡,而且九山遭到攻击,徐州方向第六十五师团硬撑着也会抽出兵力增援。所以,最好在九山县鬼子毫无防备之下,速战速决,一举成功。 为迷惑鬼子,栓子已让贺飞放出消息,四营返回夫子山,是参加攻击安平县城的战斗。部队临出发前,栓子又亲自给松原写了劝降信。 第779章 发现敌军 栓子在信中写道:本想与你和平共处,直到战争结束。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级要我打你,我必须要打。但为你和你手下士兵生命着想,我劝你还是投降为好。三日之内,请你答复。不然,只能兵戎相见。 松原还真信了,他也没理由不相信。双方距离这么近,栓子早就该有攻击县城的打算。他也早就做好玉碎于安平城头的准备。 他向田坂报告,独立团欲要攻击安平。但他只是报告情况,没有请求增援。 保安旅长程大志也深信不疑,并急得跳脚,心里问候着松原祖宗十八代:你王八蛋的想死,还要拉着老子一起走黄泉路。 田坂也信了,他还不想放弃安平。若安平失守,潞河将彻底失去支撑,成为孤岛。而安平又将成为八路军支撑,向西威胁薛城。 田坂下令,下属独立第109步兵大队紧急向安平增援,同时电告徐州之第六十五师团,希望他们能派出援军,威胁夫子山,以解安平之危。 第六十五师团长森茂树接到电报,却冷笑一声,没做理会。森茂树并非认为这是假情报,他已从九山县得到消息,独立团将攻击安平县城。 但又怎样?八路军火力不行,何况又有皇军把守,就土八路一个团,何至于紧张到这个程度。森茂树承认,八路军打游击,皇军已不是对手。但皇军绝不是皇协军,打直面对决的攻守战,八路军没有胜算。而且,只要安平县城坚守24小时,54旅团援兵即可到达,驱散八路。 “田坂被吓破了胆。”森茂树对其参谋长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鄙夷。 但又不能无动于衷。森茂树下令,趁独立团主力集结于夫子山,无暇顾及九山、兆城,九山、兆城两地守备大队,立即进行扫荡,消灭抗日大队,并清剿九山县境内抗日积极分子。 森茂树还美其名曰,此乃围魏救赵。 其实说到底,森茂树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师团不仅协防铁路线,还要防备苏皖北部的新四军。若兵力调动,估计就会被新四军抓住空子。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自己寻找借口罢了。 就这一点,森茂树和田坂有着共同的无奈,防区大,但兵力少。 栓子给松原写信的时候,独立团已准备完毕。当天夜里,兵分三路,隐蔽而行,向九山进发。 天亮前,团部和四营、特务连、炮营迫击炮连和九二步兵炮连进入李庄。 两年前,栓子带特务连,第一次转战到九山时,曾来过李庄。那时村里出了个汉奸,叫李德财,曾是吴寨据点伪军连长。李德财是地主之家,其父为富不仁,所以才养出下一个坏种。 当时,特务连不仅收缴李德财的家产,还利用其与柳庄据点伪军连长韩大发矛盾,轻松搞定两个伪军连。李德财恶父暴病而亡,而李德财和韩大发因丢失装备,被驻九山鬼子枪毙。 汉奸死了,又经过贺飞努力,李庄已成为堡垒村。村里不仅民心团结稳定,四周还有一圈土墙,利于隐蔽。 一营二营三营,也都隐蔽在堡垒村里。九山县委和县大队事先做好了工作,部队进入村子,又立即封锁消息。贺飞也向栓子打包票,放心,绝对没事。 但栓子依然紧张,因为提着心,只睡了一个小时,就起来,站在地图前。郑辉荣也睡不着,站在栓子身旁。 郑辉荣也在紧张,此次直接参加攻击县城的部队,兵力已达三千,为达成突然发起攻击目的,隐蔽在四个堡垒村里。但三千多人啊,还要隐蔽一个白天时间,想要让九山县的鬼子伪军毫无察觉,着实困难。 “别想太多,能突袭就突袭,突袭不了就强攻。”郑辉荣劝栓子。 “是啊,强攻也不错,正好练练手。”栓子笑了,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紧张。指挥员紧张了,干部战士会更紧张。 所以,栓子用笑容代表自己的轻松,又说:“咱们反攻鬼子,不能一直想着投机取巧,还是要靠咱们独立团实力说话。” 看着栓子的微笑,郑辉荣哈哈笑了两声:“你说错啦,咱不是投机,也不是取巧,是计谋。” “对,是计谋,还是政委会说话。”栓子说着,转身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点上烟,眼睛却又看着指挥桌上的地图。 桌子上有两份地图。一张是九山县城防图,是特务连和抗日大队连续侦察,并根据内线同志提供的情报绘制而成,包括日伪军兵力部署和火力点。 另外一张是九山县城区地图,不仅有每一条街道、胡同,还有鬼子警备队司令部、保安团团部、侦缉队和警察局具体位置。 这两张地图,已发到连排长手上,而且赵大富带着参谋,制定各营进城后具体攻击方向。 如果天黑后,安平城日伪军仍未发觉独立团,声东击西计策成功,独立团四个营将悄悄包围县城,并以南城为主攻方向。主要兵力都集结在南城外,另外三座城门,外面只有一个连和两门迫击炮。 五点五十,天将微明之时,展开突然攻击。特务连和四营一连担任突击队,由赵鹏举和贺飞指挥,无限接近敌人,最好摸到城门之下,炸开城门。 这最为理想。其次是进入城外壕沟之时,被敌人发现,随后就展开强攻。迫击炮轰击城头,九二步兵炮摧毁城外地堡,并与机枪连组成强大掩护火力网,掩护四营一连攻到城下,炸毁城门。 只要打进城内,随后就好干了。一连在南城内扩大阵地,特务连一排、二排迅速登城,用其火力优势,封锁城头,掩护后续兵力继续开进。特务连三排与四营二连迅速向北突击,攻占鬼子司令部,从在城中心建立阵地,切断敌人相互联系。 栓子和郑辉荣已召开排以上干部会议,要求进入城内,迅速剿灭残敌,绝不能拖泥带水。当然,必须避免百姓遭受伤害。 即便突袭成功,顺利打入城内,两个中队,将近四百头鬼子,也将是一场血战。栓子抽完一支烟,又点上一支。但不管怎样,都要打下去。没有牺牲,怎能打跑小鬼子? 忽然,穿着老百姓衣服的陈伍慌张地跑进团部,向栓子报告:“城内鬼子出动三辆汽车,大概一个中队鬼子和一个伪军营,向东开进。” 第780章 放进村里来打 敌人怎么突然出动了?栓子和郑辉荣互相看了一眼,又几乎异口同声问道:“县城西边有没有鬼子援兵?” 九山县城以西,侦察连和县大队部署五十多名侦察员,严密监控大路和各路口,若鬼子第六十五师团增援,肯定会被发现。 但至今没有任何报告。“没有。”陈伍肯定地回答,并继续报告:“敌人还有三辆汽车,二十多辆大车。” 这有些蹊跷,日伪军忽然出城向西,莫非是嗅到了什么?栓子脑子飞转过后,判断日伪军仍没有发现独立团已转移到九山。 贺飞也赶过来,低头看着地图。以往四营也经常离开九山县,有时超过十天,但县城日伪军并未出动过。今天这是怎么了?贺飞也一脸纳闷。 又有侦察员飞马回报:“敌人已距离宗村十里,并继续向宗村开进。” 宗村也是个大村,就在刘庄南面五里路,赵大富带一营隐蔽在村子里。一营通信员奉命跑过来,带来赵大富的请示: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郑辉荣、贺飞也都看着栓子。 躲是可能躲不过了,栓子立即下达命令:“一营吸引住这伙子敌人,四营从北,二营从南,包抄敌人,速战速决,一个不能放过。战斗结束,特务连化装成伪军,和三营一起,由赵副团长指挥,迅速向县城急进,特务连先占领东城门,并与三营一起,占领并扩大东城阵地,全团也以最快速度,向县城发起攻击。侦察连继续监视县城以西地区。命令骑兵营和山炮连,立即向九山县城开进。” 敌情已发生变化,只能临机变化。消灭这伙子敌人,为进攻县城也能减少压力。而且,如果特务连化装成溃逃的伪军,近距离接近城门,也算得上一次奇袭。郑辉荣点头同意:“好,就这么打,贺营长,你还有什么意见?” 摩拳擦掌两个月,到手的主攻没有了,贺飞不由一阵失落。但敌情变化了,不能再坚持原来战斗计划,贺飞大声说:“没有了!” “好,准备战斗!”栓子下达了命令。 城内日伪军忽然出动,是奉师团命令,出城扫荡。以前四营离开九山县时,城内鬼子不是没得到情报。但鬼子指挥官佐藤一郎,即便是穿着百姓衣服,是农民也是兵的游击队,同样深受独立团战法影响,打仗只沾光不吃亏。 所以,即便没有松原那般,赖在城里不冒头,他们也同样被打怕了,能不出城就不出城。但这次,森茂树要围魏救赵,命令他们出城扫荡。 师团长的命令不得不听,佐藤一郎也不得不派兵出城。出城一趟不容易,佐藤一郎借搜索抗日大队的机会,趁机抢劫粮食。 九山县日伪军还有饭吃,但佐藤一郎还是想多储备。形势越来越差,如果独立团打下安平县城,说不准九山就是下一个目标。 佐藤一郎还不知道,这次独立团的目标就已经是它了。 出城的鬼子伪军也不知道,它们排成长长的队伍,向东走。它们计划,先抢劫宗村、刘庄几个大村,然后返回,一路抢回去,等到回到县城之前,装满三辆汽车,还有三十多辆马拉的四轮大车。 为达成目标,日伪军先表现的人畜无害模样,尤其伪军,好像是在春游,走的懒懒散散,松松垮垮。它们也真心不想打仗,而且,它们宁愿抢宗村,也不想接近刘庄。 宗村外围寨墙已经垮塌,也没有民兵。刘庄有民兵,也有外围寨墙,靠近刘庄,估计要挨揍。 但只要得手,光是宗村也能抢不少粮食,如果能装满三辆汽车,说不定鬼子就要掉头回去了。 因为多次遭到四营和独立大队伏击,鬼子很少再出城扫荡,眼前村庄变得陌生,鬼子中队长生怕县大队从天而降,揍它们一顿,于是让一个连的伪军走在前面。后面日伪军,与他们保持一里之外的距离。 走在前面,就是倒霉蛋。伪军连自认为是炮灰,但还是在心里骂鬼子不是娘生人养,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种。 经过一片树林,从大路转弯过来,前面三里就是宗村。路南面有一片油菜花,大概三十多亩,花儿开的正艳,嫩黄的颜色平铺开来,在阳光下煞是好看。油菜花南面,有一片树林,树林遮蔽着南面河堤。 北面是大片农田,播种着冬小麦,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边。久在城内,走在前头的伪军心情竟然好了起来。 距离村头还有二里路,但不见一个人。四百多人马,后面还有轰隆隆的汽车,或许早有人发现他们,并通知村里人,躲进家里,不敢出门。 伪军加快了脚步,它们真心希望老百姓都在家。在家里更好,不仅不会把粮食转移出去。还有鸡有羊有猪,最好再牵走几头牛,这样能保证半个月之内,都能吃上肉。 想想,伪军嘴里就流出了口水。遭到四营和抗日大队连续打击,躲在城里的伪军也很少再吃上肉了。 忽然,村里一阵躁动。伪军连长举起望远镜,看到村里百姓在向村东跑,他们拖家带口,扶老携幼,怀里抱着鸡,独轮车扛着粮食。 不能让百姓跑了,不然到嘴的鸭子也飞了。“跑步进村,抓住他们!”伪军连长大喊了一声。 原来当排头兵还有好处,一百多个伪军高兴了,于是撒开双腿,沿着土路,直奔村子。 一营已做好准备,并设下埋伏。刚才让百姓离开村子,不仅为了躲避战火,也是为了吸引前面伪军进村。 临出城前,伪军营长发了话,抢到手的东西,除了留给营部,孝敬皇军之外,剩下的都归自己。为了能吃肉,伪军什么也不顾,越跑越快。后面鬼子伪军本就距离一里之外,现在又被远远甩在后面。 赵大富本想把伪军阻击在村头,但仍不知道这帮鬼子意图,只是看伪军架势,不是在打仗冲锋,而像一群饿狼,像来抢东西。望远镜里又看到后面汽车和大车,证实了赵大富想法。 而此时,二营和四营还没包抄过来,担心枪声一响,日伪军掉头就跑。这就失去全歼这伙鬼子伪军的机会。 正在犹豫,赵大富发现,他们与后面伪军已拉开距离,已经超过三里地。为把鬼子伪军吸引到村头,赵大富灵机一动,命令把这伙子伪军放进村子里来打。 第781章 阳光下的血战 也就三分钟,这群混蛋就冲过老寨门两侧的土堆,蜂拥着跑进冲进村子。前面看到,还有没来得及出村的百姓。有的伪军已迫不及待,像饿疯了的狗,把斜背在肩上,腾出两只爪子,以便抢东西。 前面伪军刚跑到村子中间,忽然响起枪声。由于跑的急,两个中弹伪军向前栽倒在地。伪军连长慌忙停住脚步,与前面伪军撞在一起。他想躲进趴在墙根下,但抬头,看到黑洞洞的枪口。 胡同口,大门旁,墙头和屋顶上,全是八路军。这真是白天撞见鬼了,怎么有这么多八路? 伪军擦擦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但耳朵听到声声断喝:“缴枪不杀!”“把枪放下!”伪军天灵盖发凉,双腿发软,小胆的已经噗通跪倒在地。 伪军连长已反应过来,但断定八路军人数不多,而且后面还有皇军,马上赶到,还想杀出去。他刚举起枪,三名战士已扣动扳机,两颗子弹穿过伪军连长胸口。伪军连长仰面倒地,双腿扑腾两下,不动了。 剩下伪军还有的在发愣。其实他们是吓傻了。刚才还看到绿油油麦田,黄嫩嫩油菜花,一派好春光。这下倒好,可能要被打死,然后埋在田里的当肥料了。 一营长翟相伟火了,一声断喝:“再不举枪投降,老子就全打死你们!” 伪军们这才缓过神来了,乖乖举枪投降。战士们迅速收集枪弹,把伪军集合到胡同里,两边战士把守着。 而村口已露出机枪,向着村外的鬼子伪军。为尽可能吸引敌人,只有两个排,两挺轻机枪守在村口两侧。 后面鬼子二狗子还在一里之外。听到村里的枪声,竟然以为排头的伪军连已开始了抢劫。想想鸡羊猪牛,就连鬼子也加快脚步,撵上了伪军。翻毛皮鞋踩在土路上,扬起了黄尘。 前面鬼子伪军接近村口的时候,伪军营长和鬼子中队长同时感到了不妙。透过半截的,甚至完全坍塌只留下土堆的寨墙,他们没有看到村子里抢掠的影子,也没有哭喊,更没了枪声。 可能要中埋伏,中队长连忙挥手,下令撤退。但已经晚了,两挺轻机枪几十杆长枪,吐出火舌,还有手榴弹扔向了大路。 前面鬼子伪军,死的,受伤的,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能跑的,又挤作一团,掉头往后撤。 鬼子中队长下令掩护射击,但没想撤退。村里步枪声音并不密集,也只有两挺轻机枪,鬼子中队长再次误判,还以为村里就是九山县抗日大队。 就一个县大队,鬼子当然不肯放过。再说,他们此次出城目的就是搜索县大队。如果真在宗村,那岂能放过? 收拢鬼子伪军,下令两门迫击炮、六具掷弹筒、四挺重机枪、八挺轻机枪,做好掩护准备……五分钟后,鬼子中队长抽出指挥刀,命令向宗村发起攻击。 还没等鬼子开炮,炮弹先落在鬼子中队长旁边。炮兵营长牛三亲自瞄准,也亲自打出第一发炮弹。四门迫击炮连续齐射,鬼子中队长被硝烟淹没,手中指挥刀也掉落在地上。 栓子下了命令,要速战速决,牛三也就不客气,连同鬼子炮兵一起打掉。随即二营从南面,四营从北面包抄过来。一营也从村内杀出,喊杀声响彻云天。 鬼子先慌了,小队长大声喊着机枪掩护撤退。当然,它们没忘记去拖中队长的尸体。中队长脑袋被削去半块,确定已被炸死。 鬼子撤退,伪军更没了主意。看着越来越近的八路军,不知道该开枪,还是该扔下枪。最终八路军像潮水一般涌来,他们没有开枪,而是选择了投降。不然,他们确信自己将会成为田野的肥料。 鬼子还想冲出去,但独立团很快形成包围圈,挡住它们去路。鬼子小队长刚要下令突围,一发子弹打中它的脑袋。 又有小队长接替指挥,但又被射杀在路边,尸体滚落到路沟里。是栓子开的枪,此战必须速战速决,不能给城里敌人太多反应时间。所以,他也冲在了前面。 接着,子弹上膛,栓子又瞄准鬼子机枪手。 战士们仍在猛冲猛杀,已与鬼子展开白刃战,刺刀见红。上百头小鬼子也被冲的七零八落,鬼子士官仍企图聚拢手下鬼子兵,合力突围。 不会再给它们机会,泥蛋、贺飞指挥战士,把鬼子团团围住,尽快解决战斗。三五个战士围住一个鬼子,十多个战士围住三两个鬼子,刺刀枪身咔咔相撞,又有刺刀刺向鬼子。 鬼子一个接一个倒下,也有战士被刺中,倒地牺牲。春日的阳光不再明媚,空气中飘满血腥气味。 十分钟后,战斗基本结束,还有六个鬼子浑身是血,仍在顽抗。泥蛋命令他们投降。三个鬼子放下武器,呆若木鸡,噗通坐在地上。 战士们扑向另外三个鬼子。三个鬼子背靠背,龇牙咧嘴,瞪着血红的眼,端着三八大盖,仍要做最后的抵抗。 “他娘的,还挺有种,但老子们要去打县城,不陪你们玩了。”贺飞说着,掏出盒子炮,顶上火,接近包围圈,抬手冲鬼子肚子开了一枪。 鬼子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另外一个鬼子,握着枪,呜哇乱叫,冲向贺飞。贺飞把驳壳枪插进枪套,举起手中长枪,大叫一声,一个健步,迎向鬼子。 两人刺刀对刺刀一瞬间,贺飞忽然猛然收枪,横着向上磕开鬼子的枪,左脚蹬地,右脚发力,把鬼子踹倒在地。没等鬼子起身,贺飞刺刀已扎向鬼子心口,又用力一拧,鬼子疼的眼睛几乎爆裂开来,用尽最后力气,抬了一下头,便死了过去。 最后一个鬼子彻底慌了,怕了,刚想投降,前后六名战士向他刺杀过来。鬼子磕开一把刺刀,另外五把几乎同时捅进鬼子肚子和后背。鬼子啊了一声,口中也吐出了血。 栓子抬手,看看时间,整个战斗只用了三十几分钟。但因为猛冲猛打,也造成四十多名战士牺牲。 但战斗结果还好,没有放跑一个鬼子。栓子命令泥蛋,留下一个连,看住俘虏,搜索藏在麦地里的残敌,打扫战场。其余各营立即向九山县城跑步前进。 三辆鬼子汽车,被炸毁一辆,还有两辆,已掉过头来,却被战士拦下,一个鬼子司机被打死,车头栽进路沟里。另外一个年轻的鬼子,停车投降。 看着那辆完好无损的汽车,栓子站住了。 第782章 死也死出个样来 如果能把鬼子汽车开回去,车上再坐着鬼子,会更容易接近外围阵地,甚至能冲进城内。而据栓子所知,打伪53师时,有一个俘虏会开汽车。 该俘虏姓刘,将近四十岁年纪,姓刘,曾是辎重兵,在东北时就会开汽车。辗转反侧,被俘虏之前,仍是辎重队上士班长。 很多俘虏走了,但他没走。用他的话说,只是想有口饭吃,能活下来。其实他内心深处,却是对国军的失望。他被安排到老冯手下,成为运输队的小队长。因为年龄大,都亲切地称他为老刘。 老刘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家伙,因为不想打枪,也因为总是待在辎重部队,所以极少参加战斗,于是有人说他怕死。但他性格直爽,就好像没心没肺的活着,赶着车也喜欢哼唱二人转,还当面说老冯的信天游没意思,不如二人转好听。所以大家都觉得,老刘识字又会开汽车,年近四十还只是大头兵,其原因除了很少打仗之外,就是因为他说话直来直去的性格。 栓子派吉庆去运输队,把老刘叫过来。不知出了啥事,老冯也跟了过来。 “老刘,鬼子汽车会开吗?”栓子问老刘。 老刘大咧咧地说:“团长也瞧不起人?鬼子汽车也没啥特殊的,打火挂挡加油门松离合,就往前走。” 老冯在一旁想笑,又笑不出来。他已了解老刘叫人酸爽的性格,更知道栓子脾气,不会怪罪老刘。但他大概猜的到,栓子找老刘什么事了。 “那好,交给你一个要命的任务,敢不敢接?”栓子问。 “团长又看不上俺了?只要是任务,俺干嘛不接?”老刘说道。 “那好,化妆成鬼子兵,拉着特务连的战士,直接开到鬼子东门。”栓子说。 “是!”老刘忽然一本正经,立正回答。 栓子点点头,说:“你只管开车,发生战斗,赶紧避开。” “放心,俺老刘不怕死。”老刘又挺起胸膛说。 老冯拉了一下老刘胳膊:“团长不让你参加战斗,这是命令。” “那行吧,保证完成任务。”老刘说着,就往汽车门走。 “别慌啊。”栓子叫住老刘,又对吉庆说:“去,带警卫连二班,赶紧扒下二十套鬼子军服,你跟着老刘,去告诉赵副团长,用汽车做掩护,接近东城门。” “是!”吉庆转身跑了。 好久没开汽车了,老刘上了汽车,点火发动,把汽车往前开了二十多米。随后,他探出头,对栓子和老冯喊道:“团长、处长,放心,车没啥问题。” 栓子冲老刘挥了挥手。老冯低声告诉栓子:“老刘不怕死,但是我还真不希望他牺牲。” 栓子心里猛然紧了一下,低声说:“但愿不会。” 老冯不再说话,他已感觉出,这个时候说牺牲不合时宜。因为打仗就意味着牺牲,而让老刘执行任务,可能会减少很多牺牲。 老刘换上军曹衣服,开车向西疾驰,五里之外,追上三营和特务连。赵鹏举看到是自己人开汽车,乐了,恨不得亲自换上鬼子军服,坐上汽车。 特务连长赵志拦住了他,带二十名战士,换上军服,爬上汽车。他们肩上背着三八大盖,脚下放着花机关,两挺鬼子九六式轻机枪,架在驾驶室车棚上。 沿着大路,继续向西。穿着伪军军服的特务连其他战士,跟在汽车屁股后面,闻着汽油味,一阵猛跑。赵鹏举换上伪军上尉军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又追了上来。 马义带领三营,保持五里距离,跟随其后。其实赵鹏举应该跟随三营行动,但如此惊险刺激的打法,怎么不第一批进入战斗呢?赵鹏举的血都已似乎在燃烧,除非栓子和郑辉荣在跟前,给他下死命令。 十分钟后,前面出现六个伪军侦察骑兵。宗村距离县城不远,二十多里地。城头鬼子伪军隐约听到隆隆炮声,以为是发现县大队,交上了火。佐藤一郎眼皮直跳,接到报告,不太放心,遂命令伪军去探明情况。 两边碰头,汽车停下,伪军侦察骑兵看到鬼子,连忙打招呼:“太君,前面什么情况?” “鬼子”没有回答他们,倒是车后面“伪军”跑上来,大声回答:“没啥,没啥。” 没啥?伪军侦察兵听了发愣,再仔细看,跑过来的同类一个都不认识。刚要反应过来,枪口已指向他们,一只只大手也抓住他们胳膊,随着一声声:“给老子下来!”六个伪军侦察兵稀里糊涂成了俘虏。 解除武装,留下三名战士看守着,交给后面三营。六个伪军跪在地上,高举着手,此时,他们已经知道,过去的是八路,而且是去攻打县城。但他们就这么点兵力,能打下县城? 不久,他们看到了三营,又看到绵延不绝的大部队。六个伪军感觉天要塌了下来,吓得抖若筛糠。 看到城门楼的时候,老刘又把车往前开了一段,停在路边树下。他下车,打开引擎盖,假装汽车出了故障,目的是为了让后面的兄弟喘口气,喝口水,待会好一鼓作气,跟鬼子伪军拼。 五分钟后,老刘上了汽车,向东城门驶去。很少参加战斗,更没打过这样的仗,老刘有点紧张,双手也在颤抖。旁边赵志提醒他,不用害怕,直接往里闯就行。 “谁害怕了,俺不怕!”老刘嗓门很大,但也喊出了心里的紧张。就是,怕哈啊,老子当兵快二十年了,能活到现在,早就够本了。 距离城门越来越近,城门口的鬼子已开始招手,看样子是让汽车停下。城头上的鬼子早就看到了他们,小队长还举着望远镜,看了一阵,却越看越纳闷。 出去三辆汽车,只回来一辆,车上只有二十多个皇军,后面却跟着一串伪军,难道遭到县大队伏击,就剩下这么点人了? 小队长赶忙给佐藤一郎打电话,佐藤一郎也猛然一惊,命令拦住汽车,赶紧问明情况。 鬼子还没怀疑车上是特务连,城门前拒马也已搬开。鬼子只想挥手拦停汽车,询问情况。赵志装作着急,探出半个身子,向城门鬼子招了招手,又缩回来,告诉老刘,先假装减速,然后全速冲进城内。 “放心吧。”老刘已经稳住心神。他知道,今天估计要“殉国”了,但东北老爷们不能含糊,不能丢人,死也要死出个样来。 第783章 别忘了你是指挥员 靠近护城河前,老刘减慢了速度。鬼子小队长也以为汽车就要停下来,还向前迎了几步。忽然,老刘又右脚把油门踩到底,驶过护城河上的桥。 汽车轰鸣着,嘶吼着,感觉要把引擎盖顶开。老刘担心引擎爆缸,那可就完蛋了,又赶忙松了松油门。好在汽车的速度已经起来了,赵志也已探出头,手握盒子炮,几乎车顶上两挺九六式轻机枪,同时向城门鬼子开火。 城门口站着十多个鬼子伪军,还有几十个散布在城外战壕,城门楼上也有十几个鬼子伪军。他们也都好奇发生了什么,在等着答案。 而城门口那十多个伪军,几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就中弹倒地,临死前看着汽车钻进城门洞。而紧跟而来的“伪军”也散开来,一部分向城墙开火,另一部分向城门两侧展开攻击。 特务连是加强连,四个排,两个机枪班,全连一百九十人,先打进去的是一排三班和二排,与乘坐汽车进城的一排一班、二班攻占城门楼,三排、四排在城外,守住城门。 老刘驾驶着的汽车,嘶吼着冲进了瓮城。九山县城东门仍保留着瓮城,但在突然出现的汽车怪兽面前,已失去作用。因为鬼子压根没想到,独立团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一样。 直至冲过瓮城城门,城门楼上的三个鬼子、五个伪军,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他们没有看到县大队的身影,更没看到独立团,好像是自己人打了起来。 驶过瓮城城门,赵志和战士们立即跳下车,赵志已把盒子炮插进枪套,战士们也背上三八大盖,握着花机关,边清除街上鬼子伪军,边向瓮城城楼攻击。 老刘也跳下车,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原本打算躲起来。但看着战士们已经攻上城门,血也往上冲。他跟着战士们跑上去,捡起一把枪,咔地上栓,对着街上的一个鬼子,开了一枪。 鬼子趔趄着,躺在了地上。打中了!老刘咧嘴笑了,今天老子也要当一回英雄了! 城门下,赵鹏举早已跳下马,抱起鬼子掩体内的一挺机枪,又顺手拿了三个弹夹。鬼子伪军已向城门下投下手榴弹,赵鹏举赶忙命令战士卧倒。等手榴弹爆炸之后,他转身,带着战士往城门里冲。 三排四排仍在城外,手榴弹也抛向城门楼。爆炸声接连响起,掀起股股黑烟。两侧战斗仍在继续,战士们和鬼子伪军互相开枪射击。 南北两处地堡里的轻机枪,也被鬼子搬出来,疯狂射击。但很快,被手榴弹消灭。两侧鬼子伪军仍想反扑,夺回城门,战斗越打越激烈。 双方连续有人中弹,但都在咬牙坚持。虽然两侧不断有鬼子伪军赶来增援,但三排四排顶住了敌人进攻。 二排、三排战士已冲上城门楼,一阵短兵相接,肃清敌人,边巩固两侧防守,边举枪向城外战壕里的鬼子伪军射击。 鬼子伪军慌了神,不仅城门楼已经失守,东面还有大批八路军,也就是三营,已怒吼着冲杀过来。此时,三排向南,四排向北,也向敌人发起进攻。这次带头撤退的竟然是鬼子,他们也不打招呼,扔下伪军,向南北两边撤退。 东城门枪炮声,震惊了佐藤一郎。他万没想到,八路军会忽然出现在九山县城。他手握指挥刀,冲出司令部,命令向东城反攻,并从另外三个方向调集兵力,增援东城。 现在城中还剩下两百多头鬼子,加上两个营的伪军,佐藤一郎相信,只要夺回东城门,依然能守住县城。 鬼子伪军沿着南北大街和两边胡同,从两侧城墙,向东门发起攻击。鬼子也爬上房顶,架起掷弹筒,准备向城门楼轰击。 因为花机关子弹有限,特务连战士已改用机枪和步枪战斗。强将手下无弱兵,栓子枪法准,经过训练的战士们自然也打的准,尤其特务连,个个都是高手。挨了鬼子几发榴弹,机枪手便瞄准房顶的上鬼子,连续点射。两处鬼子从房顶上跌落下来。 从大街正面攻击的鬼子伪军更惨,机枪点射,步枪精准射击,短短两分钟,便倒下一片尸体。佐藤一郎气急败坏,命令把刚从军械库中搬出九二步兵炮、迫击炮和重机枪,向城门楼猛烈开火。 城内还有一门山炮,但如此近距离作战,已经失去效用。 鬼子刚架好炮和机枪,赵鹏举已下令掷弹筒开火。因为担心伤及百姓,对于屋顶的鬼子只能用机枪,但对于大街上的鬼子,那就可以放心地用掷弹筒了。 此时,街上也没有了百姓。本来街上人就不多,听到枪炮声,早就跑回家,就连店铺也关门上锁。 榴弹连续发射,沿着大街方向,在鬼子身边连续爆炸。手举指挥刀的佐藤一郎左臂也被炸伤,弹片撕破肉皮,嵌在骨头上。他疼的咬牙切齿,大汗淋漓,但又不得不离开大街,躲在街边墙根下。 两侧攻击的鬼子伪军,从胡同里冒出了头,却被城上扔下的手榴弹炸的七零八落,又滚回了胡同。鬼子小队长和军曹手握指挥刀,再次命令发起攻击时,三营赶到了。战士们冲过瓮城,迅速向两侧展开。 赵志收起长枪,背在肩上,换上花机关,大喊一声:“一排、二排,跟我上,掏鬼子老窝!” 赵鹏举也想冲下去,却被赵志拦住:“副团长,别忘了你是指挥员!” 赵鹏举瘪瘪嘴,又抱起机枪,并大喊道:“让三营派一个连上来,向两侧攻击!” “是!”赵志答应一声,带着战士们跑下城门楼。 城墙上的鬼子还想从两侧向城门楼攻击,却被机枪死死封锁住。两分钟,接到命令的马义亲自带三营二连跑上城门楼,并向南北两侧发起攻击。 东城内每条胡同都在激战,双方胶灼在一起,枪声、手榴弹爆炸声,连成一片。赵志带着特务连一排、二排,以二十三支花机关开道,直接向北攻击,准备去端鬼子司令部。完成城外作战的三排、四排也进入城来,紧随其后。 仍躲在墙根下的佐藤一郎,准备再次进行反攻,但他听到哒哒清脆的枪声,也听到军曹对他喊:“少佐,八路就要打过来了!” 第784章 开枪自杀 躲在墙根下的佐藤一郎探头,向南看了一眼。 冲在前面的特务连战士,身上仍穿着鬼子军服。从鬼子尸体上扒下的衣服,带着斑斑的已经乌黑的血迹。让佐藤一郎和鬼子们看着,更显的狰狞恐惧,好像是借尸还魂一样,来取皇军性命。 “八嘎呀路!”佐藤一郎狠狠地骂了一句,命令身边鬼子向西城门发信号。西城门上有重机枪,也已调整过来,已准备进行拦阻射击。九二式重机枪有效射程800米,从城门楼上已能打得到特务连。 重机枪刚刚响起,特务连立即隐蔽到街道两边,并钻进胡同。特务连每名战士都看过城区地图,班长以上骨干都牢记于心。他们将沿着胡同,迂回攻击鬼子司令部。 三营后续连队打了过来,重机枪暂时封锁住道路,战士被压制在街边。在重机枪射程距离之外,后续六零迫击炮瞄准城门楼,连续开火。三发炮弹过后,鬼子重机枪哑了火。战士们趁势又发起冲锋,鬼子伪军也杀过来,双方交织在一起。 伪军战斗力不用说,只要有一人中弹倒地,其它就想掉头逃跑。而鬼子战斗力,与之前相比,要逊色太多。好多补充兵都是嘴巴下还毛茸茸的孩子,而指挥他们战斗的,大都已是三十岁以上的“老鬼子”了。 此消彼长。独立团战士不仅经过长期训练,也经过实战,更重要的,独立团士气高涨,每个人心里都燃着一股火,看到鬼子,瞪圆双眼,满脸杀气。与鬼子作战,已不再吃亏,不再占据下风。 枪声手榴弹的声音,响彻在小半个城,而随着特务连迅速进入南北大街,战斗又变得激烈。佐藤一郎肯定不甘心失败,继续调整兵力,企图把独立团赶出去。但花机关的点射,让他慌乱间退守到警备司令部。 赵志本想一鼓作气,打进鬼子司令部,活捉佐藤一郎,但从北城又跑来一伙鬼子。这伙鬼子很凶,两挺轻机枪让子弹在街面上乱飞。赵志不得不下令,先肃清这伙鬼子。 佐藤一郎有了喘息机会,命令身边鬼子,用钳子取下左臂上的弹片。剧烈地疼痛,让他几乎晕厥过去。深吸几口凉气,缓过劲来,佐藤一郎又在思考,怎么守住九山县城。 他已命令向第六十五师团请求增援,但远水暂时解不了近渴。八路军打的很凶,很猛,再这么下去,他手下皇军恐怕招架不住。幸亏,据从东城外逃回来的鬼子报告,八路军兵力不多,顶多两个营。 务必坚持下去,直至援兵到来。佐藤一郎想出毒计,打电话命令南北两城的鬼子,闯进百姓院子,把百姓抓出来当人质。佐藤一郎相信,用这种办法会延误八路军进攻。 电话还没打出去,先是北城鬼子报告,城外又发现八路军。接着又是南城,也同样报告,并且说,东面又来了八路军大部队,足有四个营。 独立团每个营都编有四个连,每个连都编有四个排,按正常三三制,鬼子报告足有四个营没有错,甚至都说少了。 另外三个方向守军已大量向东城调集,留守的鬼子伪军不多,很容易被攻破。而且八路军越打越多,再苦撑下去,只能是全军覆没。佐藤一郎咬牙切齿,下令放弃县城,向西突围。 佐藤一郎已失去最佳逃跑机会,现在他出不去了。一营、二营和四营已经赶到,栓子命令贺飞四营,向县城南北两侧各派两个连,迂回到南北城外,牵制敌人,留下西门,故意让鬼子逃跑,然后四营在包抄上去。一营和二营立即进城,增援三营和特务连。 一营和二营像潮水一样,从东门进入城内。三营见状,精神大振,又向鬼子伪军发起猛烈攻击。鬼子挡不住,节节后退,伪军则成班成排,举手投降。 鬼子司令部内,佐藤一郎已准备向外突围。他身边还有十几个鬼子,三挺轻机枪。他亲自指挥,先命令鬼子向大门外的两侧街上,扔出手雷。 等手雷爆炸后,佐藤一郎举起指挥刀,命令鬼子往外冲。 特务连已经解决从北城跑过来的鬼子,正要攻击鬼子司令部,忽然从墙外飞出十几颗手榴弹。赵志慌忙大喊:“卧倒隐蔽——” 但已经晚了,十多个战士被炸倒,躺在硝烟弥漫的街上。赵志恨的咬咬牙,知道鬼子就要往外冲,他大声命令准备射击。 果不其然,鬼子冲出大门。赵志率先扣动扳机,哒哒——复仇的子弹,打向鬼子。所有战士都在开火,两挺轻机枪瞄准鬼子,瞬间就是半匣子弹。 冲出来的十多头鬼子,纷纷中弹,纷纷倒在地上。佐藤一郎与残余五个鬼子,被子弹顶回了院子。鬼子迅速关上大门,而墙外战士也迅速向墙内扔进去十多颗手榴弹。 一阵轰轰动静,院子里狼烟弥漫,佐藤一郎再次被弹片击中。而他身边也只剩下两个能站着的鬼子。 佐藤一郎此时才想起,独立团放出话来,要攻击安平县城,实则是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但一切都晚了,一切也都完了,就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远在一百五十里之外的援兵,估计此时还没出动。 佐藤一郎忍着痛,拔出王八盒子手枪。他对两个鬼子兵说:“我允许你们投降,如果你们想投降。” 说着,他给手枪上膛后,对准自己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两个鬼子也本想投降,但听佐藤一郎如此说,又低头看一眼仰面朝上,还在微微抽搐的佐藤一郎,忽然间也想到了死。死就死了吧,反正被俘以后,即便回去,也会被当做懦夫。 其中士官冲另外一个鬼子兵呜哩哇啦,说了两句话。鬼子士官是想让两人互相捅,一起死。 鬼子兵喊了一声哈依,然后举起了刺刀。 大门上了栓,一时打不开。战士爬上墙头,看到两个鬼子,互相举着刺刀,大喊一声:“缴枪不杀!” 两个鬼子没有回应,也没有举枪射击,而是同时大喊一声,双手握枪,狠狠地刺向对方胸口。 狗日的小鬼子,对自己还挺狠。战士跳下墙来,举起枪仔细搜索。院子里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味,鬼子都已躺在地上,没死透的还发着微弱的呻吟声。 战士跑向大门,拉开门栓。外面又打的热闹。西城残余鬼子打了过来,他们还想接应佐藤一郎,一起突围。 第785章 活活打死 赵志打光弹匣里最后几粒子弹,把花机关背在了肩上。接下来的战斗,他要用手中驳壳枪了。 西城门的鬼子已经不多,也就二十几个。一阵机枪,又一顿手榴弹,接着烟幕,二排先冲了上去。剩下十多个鬼子还想顽抗,三营战士从其背后胡同口冲了出来,把鬼子堵在大街上。 砰砰——一阵乱枪,十多个鬼子大半看见了他们的天皇。还剩下几个鬼子,两边冲杀过来,一阵猛砍乱刺,没留下一个活口。 西城基本没有了鬼子,三十几个伪军刚跑出城,就成了四营俘虏。南城和北城鬼子还在抵抗,西城还有散落的鬼子,像耗子一样乱窜,有的还闯进百姓家中,企图顽抗到底。战士们在逐个肃清鬼子,枪声仍在此起彼伏。 但不是所有鬼子都顽抗到底,三营已经抓了五个鬼子俘虏,耷拉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模样。 赵鹏举还亲手抓到一个,蜷缩在墙根下,把头埋进两个胳膊之下。赵鹏举手举着盒子炮,命令鬼子转过身来。鬼子不听,在瑟瑟发抖。赵鹏举给他了一脚,那个鬼子竟然哇地哭开了。 两名战士跑上来,像拎小鸡一样,把小鬼子摔到街上。小鬼子看着还是半大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武器,连手雷都没了。他爬起来,跪在地上,嘴里叽哩哇啦哀求着,还指着赵鹏举手里的盒子炮。 小鬼子精神已经错乱,还以为落在八路军手里必死无疑。他想来个痛快地,于在对赵鹏举说,求求你,杀了我吧。 但赵鹏举听不懂,但没有想杀小鬼子,让两名战士把小鬼子带走。战士拉起小鬼子的时候,小鬼子浑身颤抖,裤子也尿湿了,嘴里连续喊着一句话,后来战士才知道,小鬼子在喊妈妈。 有三拨鬼子逃进了民宅,被战士包围。经过喊话,两拨鬼子缴枪投降,战士们没有为难他们,与其它鬼子战俘集中在一起。 北门里的小鬼子不仅没有投降,僵持两个多小时后,它们杀了院子里百姓,并准备决死一战。 一共五个鬼子,手榴弹消灭三个。撞开大门,战士们冲进院子。看着地上躺着的五具百姓尸体,战士们彻底怒了。 鬼子子弹已经打光,举着刺刀,恶狠狠地看着战士们。战士们没开枪,与鬼子拼起来刺刀。两个鬼子的枪先后被打掉,战士们又放下枪,攥紧拳头,扑了上去。 战士们不再讲套路,又拉又扯,又踢又打,一顿乱殴,两个鬼子倒在地上。每个鬼子旁边,都有七八个战士,抬起脚,对着鬼子就是猛踢。头上,脸上,脖子上,胸口,肚子,大腿,小腿,都落下战士们的脚,外面够不到的,趁鬼子挣扎的时候,猛踩鬼子脚脖子。 鬼子疼的哀嚎,但丝毫灭不了战士心中怒火。直到两头鬼子七窍流血,身体僵硬,才收住脚。 听说有老百姓死在鬼子手里,栓子赶了过来。战士们忍着脚底板疼,立正站好。栓子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百姓,其中还有两个孩子,脸色阴沉,想要下雨。他摘下帽子,低头站了好一会,才说:“通知县委,打五副棺材,厚葬。” “那五五个鬼子呢?”一旁排长问。 栓子咬了咬牙,说:“让百姓扔到城外乱坟岗子,喂野狗!” 郑辉荣来了,小声劝栓子:“天热了,过两天就成了臭肉,搞不好再闹瘟疫,还是和其它死鬼子一起埋了。” “那就这么办。”栓子戴上帽子,转身走了。 郑辉荣看看院子里战士,说:“辛苦了,留下两名战士,在门口等县委同志。” “是!”排长答应一声,带着战士往外走。 郑辉荣低头看着被活活踢死的两个鬼子,已经面目全非,没了人样。可他还想在上前,踢上两脚,以解心中愤怒。小鬼子的残忍,郑辉荣见得多了,但却不是习惯成自然,而是在内心深处,越积越厚。 但作为团政委,不能在鬼子尸体上发泄愤怒。郑辉荣摘下军帽,向被鬼子杀害的五位百姓,默哀一分钟后,走出院子。 攻下了县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四个营分成四个片区,对所有民房进行清查,以防止有躲避起来的敌人,同时抓捕汉奸。侦察连已向西出动,监视六十五师团动向。 鬼子司令部已成为独立团团部,郑辉荣走进大门时,看到满院子的缴获,长枪已每五把捆扎在一起,二十一挺轻机枪已整齐排好,还有六挺重机枪,四门迫击炮,两门九二步兵炮和一门山炮。驻九山鬼子伪军全部被消灭,他们的武器装备,除了在战斗中坏掉的,都被缴获。 老冯仍在统计中。此次又大获全胜,缴获上千条长枪,老冯自然喜出望外。他指挥着战士,逐一清点。老刘也在一旁指挥着。今天老刘是最大的功臣。 能顺利打下九山县城,郑辉荣也自然高兴,可他心里在说:“这都是拿牺牲战士生命换来的。” 郑辉荣已接到报告,先攻入城内的三营和特务连,牺牲上百名战士。尤其特务连,加上伤员,伤亡超过一半。特务连可都是栓子的宝贝,估计这会正坐在屋里心疼。 栓子肯定心疼。可这还是在智取前提下,直接杀入城内。若是摆开阵势,强攻县城,更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牺牲。 但牺牲值得,消灭两个鬼子中队,还有一个保安团。栓子为战士们感到骄傲,现在他正和县委同志说战士安葬问题。九山县委意思是把战士就地安葬,栓子不同意,一定要把战士们遗体运回夫子山。 郑辉荣走进屋里,也和栓子意见一样,县委同志只好同意,离开司令部,去做准备。 栓子交给郑辉荣一封电报。郑辉荣低头看了一眼,是五莲山军区司令部发来的,先祝贺独立团再立新功。同时提醒,立即做好九山县防务,严密侦察日军第六十五师团动向。 这是必要的。虽然日军第65师团已抽不出兵力,所以独立团才放心攻击九山县城,但还是小心为上。若是鬼子发了狂,非要反扑九山,就会是一场恶战,还可能会带来更大牺牲。 但为了打跑鬼子,就不能怕牺牲,用栓子的话说:咱们活着就是为了打仗。 栓子忽然问道:“你看到赵副团长没有?” 第786章 当浮一大白 进城后,郑辉荣见了赵鹏举一面,但这会不知道他去哪了。 赵鹏举在躲着两人,因为他负伤了。是轻伤,子弹擦过左臂,留下一道血槽,带走了一点皮肉。进入九山之前,栓子叮嘱过他,记住自己是指挥员,别再带头往前冲。 当时,赵鹏举点头答应,神情还相当严肃。其实他没把栓子的话放在心里,还暗自说,你不是也冲到前面,展示你精准的枪法吗? 今天,他又冲在前面,还负了伤。若是被栓子和郑辉荣知道,肯定挨批。没办法,谁让他是副团长,而栓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他点灯。 天黑后,赵鹏举才回到团部。栓子这才发现他左臂上缠着绷带。赵鹏举撒谎说:“被鬼子伤兵咬了一下。”栓子正在专心看地图,没有多想,也就信以为真。 现在栓子有着强烈的直觉,鬼子会反扑。他要选择有利地形,阻击鬼子。明天他还会亲自去勘察地形。 此时,森茂树正着急地等待消息。佐藤一郎准备突围之前,给他发来最后一次电报。那时电话已经中断,想要再了解具体情况,已无可能。 森茂树想守住九山县城,但援兵还没出动,佐藤一郎就已顶不住,报告突围。 此时,森茂树还不知道佐藤一郎已经死了。 站在地图前,森茂树开始分析九山县失守,对他六十五团防区带来的影响。按照独立团发展方式,有可能迅速向西渗透,并发动百姓,组建游击队,甚至会派出主力,威胁九山西侧的夏镇县。 越想,森茂树心里越愤怒。如果一年前,像佐藤一郎这样,放弃县城率队突围,被土八路打的丢盔弃甲,森茂树有可能要执行军法,还要重新夺回县城。 现在兵力捉襟见肘,南面新四军,北面八路军,一个独立步兵大队要防卫两个,甚至四个县区域,向九山派出的援兵,也不过是第60独立大队所谓的“快速大队”——两个骑兵中队、一个战车中队,再加上一个汽车运输的中队。 这是森茂树面临第六十五师团现状,而被迫采取的应对措施,所谓的快速大队,能以当前最快速度增援各步兵大队。 没想到,在其快速大队尚未增援之前,就接到佐藤一郎突围的电报。 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森茂树只能忍住心中怒火,不打算处置佐藤一郎,也犹豫是否重新夺回九山县。最终想法,是放弃。他实在抽调不出兵力,去反攻九山县。而那些伪军部队,去了,只能是给独立团送武器。 森茂树更加愤怒和急躁。就在昨天,他还讥笑嘲讽田坂胆小如鼠,没想到,独立团挥师向西,戳了他的双眼。 森茂树只觉得被狠狠抽过耳光,脸又热又涨。但他也感叹八路军嗅觉之灵敏,战术之得当,竟然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独立团顺利收复九山县城,乐坏了吴刚、寻尚武和李智。寻尚武甚至说道:“这是我们收复的第二座县城,也为一团、三团攻击潞河县城提振了士气,当浮一大白。” “啥一大白?”李智听不懂。 寻尚武笑着解释说:“当浮一大白,原意思罚酒一碗,后来意思是满饮一杯酒。” 吴刚哈哈笑着说:“是该喝举杯庆贺。” 寻尚武也只是借这句话表达一下内心的高兴,并不打算真的喝酒。他摆手说:“酒先不喝了,我建议明天让参谋长赶往九山县,再当面表扬独立团。” 李智笑道:“如果我到了独立团,栓子又该警惕了。” 寻尚武明白李智意思,说:“栓子是怕你给他要缴获。” 吴刚说:“这个秋风就不要打了,独立团不能一直留在九山,需要在九山扩充兵员。” “那就让贺飞的四营继续加强。”寻尚武说。 “我同意。”李智说。 吴刚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三位首长还真和栓子、郑辉荣想到了一起。独立团还要返回夫子山,只要鬼子继续收缩兵力,时机成熟,栓子就准备收复安平,掐死松原。栓子绝对不会和松原和平相处,因为他是侵略者,是敌人。 第二天早上,李智离开五莲山,骑马赶往九山县城。在独立团收复九山之前,李智本就打算赶往夫子山,与栓子会合。但他与吴刚、寻尚武想法一样,就让栓子放开手脚,指挥独立团完成作战任务。上次收复南水,栓子指挥的漂亮,大军区首长都赞叹不已。 再次打了胜仗,需要了解部队情况,也顺便提个醒。 赶到九山县后,郑辉荣、老冯正在招兵,赵鹏举指挥对城墙加固,栓子和赵大富、赵鹏举仍在九山以西,实地查看地形。 郑辉荣报告说,这次攻城战斗,打的突然,对老百姓造成的损害较小,善后工作都已完成。牺牲战士已由一营战士运回夫子山安葬,待独立团团部返回夫子山,再举行祭奠。佐藤一郎的尸体也由俘虏运了回去。 “这次损失大不大?”李智问。 郑辉荣回答:“因为我们猛冲猛打,力求速战速胜,两次战斗共牺牲两百三十七名战士,重伤一百八十三人,轻伤两百二十多人。” 对独立团来说,一次牺牲两百三十七名干部战士,是很大,但就对这两次战斗来说,全歼两个中队鬼子和一个伪军团,又是进攻,真不算多。李智说:“如果这次战斗不这么打,损失会更多。” 晚上,栓子返回县城,又向李智报告,根据侦察员报告,鬼子六十五师团没有动静,但独立团仍计划多留在县城一段时间。栓子的打算是,迅速组建县城以西区小队和民兵队,只要敌人进犯,可逐次迟滞敌人,由四营和县大队将敌人阻击在刘家河一带。 李智明白栓子意思,不能让敌人靠近县城,不然就凭鬼子重火力,集中一点猛轰,能炸塌一段并不厚实的县城城墙。 这个想法非常正确,拒敌于城门之外,李智看着栓子,露出满意的笑容。栓子带给李智的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惊喜,还有一次又一次的欣慰。这小子已经成为当年的背铁锅的炊事员,已成长为无比优秀的团长。当然,当年李智也是对栓子不熟悉,让这位神枪手在炊事班烧了一个多月的火。 李智告诉栓子,独立团团部可暂时留在九山县,以稳定民心,待四营和县大队扩编,区小队组建完成并能执行任务后,再返回夫子山不迟。 第787章 情况紧急—— 独立团暂时留在了九山县城。老兵休整三天,新兵也补充到位。新兵全是贫苦农家子弟,也都想扛枪杀鬼子。鬼子来九山七年了,这七年过的战战兢兢,还要受汉奸们欺负。 终于赶跑了鬼子,也终于安生下来。但谁都知道,鬼子还没彻底打跑,还要继续打。 新兵被分到各营,自行组织训练。县委同志在城里张贴着宣传标语,号召百姓们团结起来,为早日彻底侵略者而努力。九山县的阳光更加明媚,百姓上街也不用再担心被欺负。沉寂多年的县城,终于又焕发了生机。 五天后,又传来好消息,一团和三团协同作战,收复潞河县城。潞河县城,在过去的日子里曾扮演过重要角色,一旦鬼子扫荡,总是被作为首选目标,进行佯攻,迫使鬼子撤兵。现在终于被收复,值得庆贺。 半个月时间过去了。一个霏霏细雨的傍晚,一天训练结束,赵鹏举和马义走在西城城头上。巡视城头,是团营长们每天必须的工作。白天两次,夜里四次。 城上站岗战士穿着雨衣,观察着城外。城外三里之外,还布置了一圈暗哨。 戒备之心不可无,作为副团长,赵鹏举心里肯定明白。但之前想住在城里,现在住了十几天,他却感到浑身不舒服。这里没有山林的空旷,却有着比山林还要戒备几倍的心。这里有着九米多高的城墙,可总感觉到不踏实。 的确,四四方方的城,每一边长二里地,城墙高约三丈,在使用大刀长矛的以前,或许还能称得上一道屏障。但对于眼下,赵鹏举真的感觉不安全,因为鬼子有150毫米榴弹炮,还有飞机,那航空炸弹能炸出两丈多宽、一丈多深的坑。若落在城墙上,指定能炸塌半截城墙。 难怪抗战之初,国军屡战屡败,非要固守一城一地,脑袋还真转不过来弯。 “你说现在住在城里有什么好?”赵鹏举真想回夫子山了。与县城相比,那里是多么的辽阔。 马义也有相同的想法,却又说:“等打跑鬼子,咱们早晚会住进城里来。” 赵鹏举摇头:“那老子也不想住在城里。” 马义哈哈笑了:“你怎么变了,以前三团驻扎南水县城,就你不高兴。” “此一时,彼一时——不对,老子那时候是觉得咱们留的缴获太少。”赵鹏举辩解道。 两人回到团部,闻到了久违的酒香。 其实也不算太长,收复九山第三天,也就是李智来了之后,喝了一次庆功酒。随后十多天时间里,栓子和郑辉荣忽然团结一致地不再饮酒。郑辉荣还多次宣布纪律,不准无故饮酒,更不准骚扰百姓,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清朝留下的县衙,原本是审案子的地方,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没了门外的鼓,也没了边的衙役。中间位置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铺着地图,东侧桌边放着两部电话机。东边一张长桌上,玻璃瓶装的高粱酒,还有六盘菜。栓子、郑荣辉、赵大富、泥蛋、老冯等人已坐在桌子旁边,等着他俩。 赵鹏举问郑辉荣:“政委,今天怎么了?” 喝不喝酒,郑辉荣说了算。当然,如果栓子坚持,郑辉荣肯定给面子,只是栓子一般不主动提出来喝酒。 没等郑辉荣说话,栓子拿起酒瓶,“没怎么,不想喝酒,就光吃菜。” 赵鹏举拨楞一下脑袋,说:“那凭啥不喝。” 郑辉荣笑着,给了解释:“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大家伙辛苦十多天了,该休息放松了。” 栓子接着又说:“部队休整一天,后天返回夫子山。” “这样啊。”赵鹏举伸手拿起酒瓶子,说道:“那就痛痛快快地喝。” 栓子摁住赵鹏举的手,说:“喝酒之前,先说个事。” 赵鹏举抬头看着栓子:“什么事?” “你到底怎么受的伤?”栓子问。 打仗带头往前冲,叫身先士卒,是好事,但现在大家想明白了,作为指挥员,非关键时刻,如果指挥员牺牲,也就是没了指挥,部队就会打乱仗,反倒不利于打胜仗。所以,指挥员最好还是留在指挥位置上。 赵鹏举也这么想过,但只要听到枪声,血就往上撞,管不住自己。半个月了,他带头进城与鬼子厮杀的事,还是被栓子知道了。可赵鹏举仍想继续撒谎:“不是告诉你了,被鬼子伤兵咬了一下。” 栓子拿起酒瓶子,放在自己面前,对郑辉荣说道:“政委,这个人不说实话,酒不让他喝了。” “别啊。”赵鹏举伸手,重新夺过酒瓶子,抱在自己怀里:“我说还不行。” “那你就老实交代。”栓子看着赵鹏举。 “老实交代!”泥蛋学着栓子口气,重复一句。 赵鹏举知道,栓子已经知道进城之后的战斗,只好清清嗓子,说:“我保证往后一定处在指挥位置,不再带头往前冲——” “打住,先不要保证——” 栓子打断了赵鹏举,但又被参谋报声音打断:“报告团长,五莲山军区急电!” 急电?栓子立即站起来,接过电报,低头仔细看了一遍。“这酒恐怕喝不安生了,除二营外,立即准备,返回夫子山!”栓子说着,把电报交给郑辉荣。 “怎么了?”所有人都抬头看着栓子。 鬼子又要扫荡,还是大规模扫荡。因为兵力不足,自去年十月份开始,鬼子就很少扫荡,但这次不一样。电报上写着,鬼子忽然增兵两个师团,三万余兵力,将对我东部军区进行大规模扫荡。 同时,日军第五十四旅团已接到命令,对我蒙山、五莲山地区发起攻击,并企图攻占潞河和南水两座县城。五莲山军区司令部要求独立团立即返回夫子山,闻令而动,支援潞河、南水方向作战。 关于九山县,电文中也有指示。敌六十五旅团未得到加强,可令四营暂时留守,若敌情有变,大举进犯,可主动放弃县城,转为游击战。 司令部还命令,每隔三个小时打开一次电台。 郑辉荣给大家读过电文,说:“看来司令部给咱们的任务,就是侧击日军第五十四旅团,以牵制其行动。” 没人知道这是鬼子最后的疯狂,但赵鹏举的血又被点燃。他拍了一下桌子:“要我说,咱抓住机会,就给它来个狠的!” “到时看情况。”栓子说着,让赵鹏举赶紧给每人倒上酒。 栓子举起酒碗,说:“大家喝下这碗酒,立即分头准备,两个小时后,除二营外,全团出发。” 郑辉荣也说:“回去告诉同志们,情况紧急——” 第788章 转战包河 两个小时后,霏霏细雨停了,独立团出城而去,长长队伍行走在无边春夜里。 栓子和郑辉荣并排骑着马。两人谁也没说话,但都在思考着出城前讨论的问题,那就是鬼子看着已日薄西山,怎么又突然向鲁省增兵? 这个问题,两人还暂时不得而知。 其实向鲁省增兵,日军大本营和华北方面军也是无奈之举。冲绳即将落入盟军手中,日本本土南大门已经敞开,日军大本营不仅担心盟军会进攻本土,也担心会在华夏沿海登陆。不得已,向海岸线增调兵力。 而借增兵机会,鬼子进行扫荡,其目的也是为了巩固海岸防线。而此次扫荡,鬼子也拼尽了全力。 凌晨,独立团接到五莲山军区电报,改变路线,除四营外,于明日天黑前,抵达南水北侧白马河,并构筑阵地,阻击敌人。 “让我们去包河,难道是想放弃潞河?”郑辉荣一脸诧异。 “估计是这样。”栓子说。 潞河被收复不到十天,又要放弃,对国军来说,将是一次失败。但对于八路军来说,却属于战略性撤退。用老冯的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先让它一块地方,然后叫它灰飞烟灭。 一声令下,部队向正东方向急进。 老冯骑马赶上来,问:“要不要多准备干粮?” 具体怎么打,五莲山司令部还没有明确,栓子想了想,说:“至少四天。” “好,我先回夫子山。”老冯说。 粮食大都在夫子山,老冯带人回去赶紧准备。老刘也赶着马车跟着,那辆缴获的汽车,在战斗中被炸毁了。 次日下午五时,太阳还挂在西边天空,包括一营,部队赶到白马河南岸,并立即构筑防御阵地。随后,李智也赶来,在团部临时搭建的帐篷内,召集营长以上干部开会。 鬼子第五十四旅团两个独立步兵大队,并配属炮兵大队、战车中队,已向潞河发起进攻。根据五莲山军区首长决心,一团将稍作抵抗,让出潞河,随后节节抵抗,把五十四旅团吸引到包河北岸。 独立团据守一天一夜,消耗第五十四团有生力量。随后独立团居中,一团在右,三团在左,向敌人五十四旅团发起反击,力求击溃五十四旅团。 加上伪军,日军纠集三万余兵力,分六路对我我东部四个军区展开扫荡。五十四旅团是最西边一路,没有配属伪军,但兵力最弱。 击溃五十四旅团,可牵制扫荡日军后方,支援我四个军区反扫荡。到时,不仅可重新夺回潞河,还可一路向北,收复齐县。二团、四团将阻击东路日军,保护五莲山根据地。 这将是一场恶战,而独立团是这次战斗的主力。最后李智告诉大家,正因为独立团的实力,司令部才想着击溃五十四旅团。 赵鹏举、赵大富等人听了非常兴奋。预计明天中午前,五十四旅团将抵达包河,李智大家去准备,又留下栓子和郑荣辉。 “有困难吗?”李智问。 郑辉荣没说话,看着栓子。 而栓子也没有开口说话。他脑海里已想着战斗的场景。这不仅是一场恶战,还是独立团自成立以来,会付出牺牲最多的一次战斗,却又别无选择。从潞河向南,除了几条河流,无险可守,只能和鬼子硬碰硬。 “怎么,没信心了?”李智看着栓子。 栓子摇头,却说:“四营还在九山县城。” “你们团三个营,加上特务连、警卫连,还有骑兵营、炮兵营,兵力够了。”李智说。 栓子点了点头,回答:“是的。” 李智拍拍栓子肩膀,说:“我知道你没有打过这样的仗,但这是我们向敌人亮起刺刀的时候,也是反攻的时候。” 栓子抬头,冲李智挤出一个微笑。李智说的话,郑辉荣也早就这么说过,想要击溃鬼子,赶跑鬼子,最终还是要靠打硬仗。栓子不怕牺牲,虽然觉得牺牲已经来临。他眨了一下眼,向李智说道:“独立团保证完成任务,但我想在河北岸也构筑防御阵地。” 李智想了想,点头同意:“好,这样就能反冲锋了,打田坂一个措手不及。那去准备吧。” 这也正是栓子所想的。两军相逢勇者胜,可在敌人第一轮进攻时,向敌人反冲锋,灭一灭鬼子锐气。 李智去了南水县城,那里已组建前敌指挥所。送李智走出帐篷,栓子和郑辉荣向北走去。 全团战士都在挖掘战壕,尤其是防炮阵地。栓子挥手,叫来赵鹏举、赵大富和一营长翟相伟,五人走过刚修复好不久的石桥。 石桥还要拆掉,毋容置疑,只是现在鬼子没来,暂时不用。其实栓子不想拆掉石桥,他已看过河水,现在还没入夏,石桥下面河水清浅,刚没过脚踝,对敌人进攻阻碍不大,也就用不着炸毁石桥。 但如果守不住阵地,鬼子可从容从桥面上运送补给,思来想去,栓子仍决定炸毁石桥。 五分钟后,四个人站在河对岸,再次观察地形。太阳就要落山了,血色残阳下,大地已升腾起暮色。不远处村子里没有了炊烟,这里马上成为战场,县委已动员百姓撤离。整个河堤已被,显得空旷,空气中也飘满肃杀之气。 大路两边,地势平坦,稀稀拉拉有一些庄稼,栓子看着地形,计上心头。 他先说了在北面河堤构筑防线的原因,由一营一连坚守,力求打退敌人第一次攻击。按常理说,第一次攻击为试探性进攻,兵力投入不多。等敌人再发起攻击时,一营三个连队运动到河堤之下,敌人炮火之外。 等敌人停止炮击,立即翻过河堤,与一连队敌人展开反击,要狠,要猛,争取一举击溃鬼子。 骑兵营埋伏在由西边二里处,河堤之下,若后续鬼子上来增援,由赵鹏举、赵大富向骑兵营发出信号,立即向后续鬼子进行突袭。上次打九山县城,骑兵营未能参战,至今憋着一股火。 翟相伟兴奋的直搓手,大声喊道:“我们现在就构筑工事!” “好。”栓子又指着河堤下面说:“构筑两道工事,可形成密集火力。” “是!”翟相伟大声答应道。 栓子看着翟相伟,说:“一连由你亲自指挥,一定要把握好反击时机。” 赵大富点点头:“明白。” “再多想想,怎么给鬼子以杀伤,咱们还有地雷。”栓子冲赵大富和翟相伟眨眨眼,和郑辉荣转身走向南岸。 部队按战斗序列排的顺序,一营后面是二营,三营后面是炮兵营。特务连和骑兵营位于阵地右侧,随时增援。栓子和郑辉荣依次走过,和干部战士们打着招呼,检查工事。 最后来到炮兵营。迫击炮已向前部署,而九二步兵炮将在反击时使用,炮兵营阵地其实只剩下山炮。包括在九山县缴获的一门,一共有五门,牛三想在阵地上部署了三门,另外两门隐蔽于后面。 不想把五门炮全部展开,其原因还是因为炮弹不足。另外,牛三对栓子说,担心敌人炮火太猛,他宁愿牺牲,也不想山炮被敌人全部炸毁。 栓子给牛三出了主意。 第781章 非撤了他的副团长 第二天上午十点,鬼子出现了。 昨日下午,第五十四旅团占领潞河县城。据说田坂还举行了短暂的庆祝仪式,并鼓励手下鬼子,一鼓作气,攻下南水县城,继而与东路混成独立第六旅团会合,围剿五莲山,彻底改变皇军被动局面。 混成独立第六旅团长仍是盘井虎次郎,挨了栓子一枪的家伙。五年前他就想升任中将师团长,但时过境迁,有的师团长已换过几任,最近一年,大部分旅团也升级为师团,而他依然是旅团长中的“常青树”。 盘井虎次郎对升迁已不抱希望,该打的仗,还要继续打。他的步兵联队已席卷过蒙山,并留下一个大队兵力,继续搜索一团,其余鬼子几配属伪军,与五十四旅团遥相呼应,继而向南进攻。 齐国志指挥一团主力,不仅主动撤出潞河县城,也撤出蒙山根据地,连夜向西南方向转移,隐蔽在白庙乡西南,等待反击五十四旅团。 鬼子已侦察到独立团在包河设置阻击阵地。但是撤退下来的一团,还是独立团,田坂暂时还搞不清楚。不过,对他来说,不管是一团还是独立团,只剩下两个字:进攻。甚至,田坂更希望是独立团。 上次栓子声东击西,虽然没有攻打安平县城,多少晃了一下田坂的腰,并感到恼火。而且,独立团早已是鬼子心腹大患,能消灭独立团,田坂梦寐以求。 此次扫荡作战,田坂亲自指挥第32和第46两个独立步兵大队。所谓步兵独立大队原隶属于旅团,由步兵、骑兵、炮兵、辎重等多兵种混合编成,能单独担任守备任务。旅团逐渐升级为师团后,仍保留步兵独立大队,但兵力扩编到1300人。 之所以没有配属伪军,是因为王廷发之53师,让田坂彻底对其失望。那些所谓的和平救国军或者皇协军,打打游击队,收拾土匪还行,遇到八路军正规主力,就彻底完蛋。 当然,这只是田坂的想法,而其它鬼子还是希望配属伪军。 前面第32步兵大队已经停下,它们已距离包河北岸两公里。但他们没有构筑阵地,只是喝水吃饭团,等待炮兵准备好,就开始进攻。 去年秋天,曾进攻过包河,但被死死挡住。那时河水还齐腰深,现在河水清浅,那时只有一个步兵大队,现在有两个。所以坂田认为,包河不仅不再是一条天堑,而且会是对面八路军的葬身之地。他已经下令,只要突破两道河堤,两个大队全部压上去,务必全歼对面八路军。 在田坂严令之下,炮兵没有休息,立即固定炮位,标定射击诸元。二十分钟后,随着炮兵大队长一声令下,山炮、野炮和迫击炮,一起轰向包河北河堤。 田坂想一次突破北河堤防线,所以炮火准备很凶。两个步兵中队也向着炮火前进,当炮火停止时,它们会立即发起冲锋。 深挖的战壕,加上防炮工事,北堤之下两道防线,顶住了鬼子炮火。等鬼子呜哇乱叫冲上来之前,战士跑出防炮工事,轻重机枪步枪手榴弹一起冲鬼子开火。 鬼子首次进攻,一般为试探性进攻,准确了解兵力部署,还有火力点。没想到上来就这么猛,翟相伟险些向后面发信号,请求反冲锋。 但翟相伟咬牙,大声命令,猛烈开火,一定要敌人进攻打退。重机枪几乎连续发射子弹,轻机枪手转眼间,打掉三个弹夹。其他战士要么玩命扔手榴弹,要么不停地拉枪栓,压子弹—— 三百米宽的阵地上,鬼子成片倒下。它们也在还击,重机枪手也被打中牺牲,副射手立即顶上。 赵鹏举和赵大富已趴到南面河堤上。前面打的如此激烈,他俩担心一连顶不住。但翟相伟迟迟没发信号。 三分钟后,枪声终于稀疏下来,翟相伟直接回到河堤下面指挥所,打电话过来说,鬼子已经被打退。其实形势已经很危急,鬼子最近的时候,战士们已准备上刺刀肉搏了。 “干掉多少?”赵鹏举问。 “大概有百十头。”翟相伟回答。 “好,全部撤退到河堤之下。”赵鹏举大声说道。 “是!”翟相伟声音也很洪亮。 赵鹏举说的河堤下面,是内侧河堤。包河河堤高三米,修筑防炮工事时,向河堤里面掏出深洞,然后再用圆木撑上木板,木板之上又盖上一层圆木,接着再盖上厚厚的土。即便榴弹炮打在上面,也炸不塌。 不过,赵大富给翟相伟说了,等打完仗,一定要帮百姓修复好河堤。 第一次进攻竟然被打退,田坂非常恼火,连骂了两句八嘎呀路。他命令炮兵立即开炮,要把河堤炸平。 鬼子进行第二轮炮击。这次鬼子打的更精准,炮弹多数落在河堤上,滚滚硝烟挟裹着黄尘,南面河堤观察哨都在为一营一连感到揪心。 赵鹏举已下令一营二连三连四连和骑兵营渡河,只要炮声停止,就立即杀过去。 炮击持续将近十分钟,河堤似乎都被削去半米多高。进攻的鬼子也多了,大概三个中队的鬼子,端着枪冲了上来。 翟相伟没有再发送信号,防炮工事被震塌,他和通讯员都被埋在了土里。一连长从另外一座工事走出来,吐了三口,才吐干净嘴里的泥。他一边命令去救翟相伟,一边指挥战士向敌人开火。 最近的鬼子已越过河堤北侧战壕,抵近河堤。一连长想都没想,命令战士扔出手榴弹,然后大喊一声,带头冲了下去。 后续部队已经过河,靠近河堤,赵鹏举也举着大刀,大吼一声,率先翻过了河堤。赵大富在后面喊,但枪声呐喊声掩盖了他的声音。他赶紧跑向北堤。 栓子已跑到南面河堤,看不到河堤北面外侧情况,但看到赵鹏举已经冲过了河,后面赵大富也在往上冲。 都去拼刺刀,没人指挥了,栓子急了,正要往河堤下走,准备过河。 身后郑辉荣一把拉住栓子,大声喊道:“你怎么给赵鹏举交代的?” 昨天夜里,栓子再三叮嘱过赵鹏举,不要再带头冲锋,要留在你副团长该在的位置。冲过河堤没错,可以指挥两个营反击,并视情况带兄弟们撤退,关键是他又是冲在了前面。 “等打完仗,非撤了他的副团长,让他当连长去!”栓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782章 硬扛的仗 赵鹏举倒没那么鲁莽,砍翻两个鬼子后,他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回头看了一眼。得有人指挥撤退,还要通知炮兵还击。 赵大富在河堤上。赵鹏举放心下来,大吼一声,又挥刀去杀鬼子。赵大富也看到赵鹏举,不由摇了摇头。他也很想冲下去,但要有人守着电话,并给炮兵和骑兵传达命令。 鬼子没想到八路军会反冲锋,而且一下子冲过来五六百人。瞬间,呜哇乱叫声,枪互相撞击声音,乱打一片,鲜血乱碰,人也胡乱倒下,河堤之下,成了绞肉机。 田坂动了怒,鬼子不敢撤退,只能硬扛。但鬼子很快发现,它们竟然不是八路军对手。八路军太凶狠,根本不怕死往鬼子身上撞,还个个瞪着血红大眼,像要吃人一样。他们招术也太怪,有的两人一组,一个先捅,鬼子不得不招架,另外一个趁机攻下盘,要么捅进小肚子,要么扎大腿,甚至去扎屁股。 如果都磕飞了枪,赤手空拳互相打斗,鬼子就更吃亏。八路根本不讲战术,顶裤裆还算正常,他们只要逮住机会,挖眼睛抠鼻子撕嘴唇。甚至和老娘们一样,上手就挠,上嘴就咬,挠破了眼,咬掉了耳朵,甚至像吸血鬼一样,紧紧抱着鬼子,照着脖子咔就一口,撕下一嘴的血肉。 战士们之所以如此,先是因为对鬼子的恨,再就是受老营长,现在参谋长赵大富的影响。直到现在,踢裆术仍是一营“绝活”。 鬼子怕了,怂了,也挡不住了,不顾队长和军曹命令,纷纷后退。 三公里外,佩戴少将军衔的田坂站在土坡上,放下了望远镜。他揉了揉眼,又举起望远镜。鬼子模糊的身影正在溃退,八路军在后面追赶。 “八嘎呀路,八路军竟然会反击——”田坂知道这次碰上对手了,还是硬茬,他命令后续46步兵大队,迅速向前,把八路军顶回去,并迅速突破两道河堤,与对面八路军决战。 第46步兵大队已经做好进攻准备,随着大队长一声令下,四个中队依次向南开进。 河堤上赵大富看到后面鬼子要冲上来,立即拿起电话炮兵营,告知大概距离,并立即开火。同时向骑兵营发出信号。 炮兵接到命令,立即开火射击。山炮一直没开火,而且炮位十分隐蔽,上面覆盖着树枝。战斗打响后,战士们才先掀掉树枝。而怎么打,昨天夜里,栓子已经给营长牛三做了交代。 赵大富身边多了炮兵侦察兵,在指引五门山炮射击目标。而目标就是第46步兵大队,他们正以密集队形向前冲。侦察兵确定好方位、距离,并通过电话向牛三报告。 立即修正射击诸元,装填炮弹,立即来了一次齐射。根据弹着点,侦察兵再次修定方位和距离。牛三下令五门山炮,连续齐射,每门打出六发炮弹。随后,向后转移阵地。 炮弹连续在鬼子群中爆炸开了,鬼子被炸的人仰马翻——八路军一直没开炮,开炮就是瞄准了鬼子打,田坂伸长了脖子。 把独立团反击还没有结束,骑兵营已翻过石桥西侧二里的河堤,手握马刀,像旋风一样,全速向第46步兵大队冲杀过来。 前面鬼子还在后撤,后面46步兵大队鬼子刚挨了炸,趴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只有旅团参谋发现了骑兵,并大声向田坂报告。 田坂慌忙下令拦阻射击,并命令鬼子骑兵立即向骑兵营进攻。 鬼子分布在大路两侧旷野里,土质较为松软,但战马速度依然很快,从河堤冲到后面第46步兵大队,距离大概四里,也不过两三分钟时间。鬼子迫击炮和重机枪刚做好准备,前面骑兵已接近鬼子步兵,已无法阻挡。 这样突袭很是冒险,但更能震慑鬼子。迎着子弹,骑兵营冲进敌群,手起刀落,一顿砍瓜切菜。 骑兵营并不恋战,三百余匹战马从西向东杀了过去,可谓是马不停蹄,又从东面向河堤撤回。 两个中队的鬼子骑兵从后面追了上去。骑兵营很想调头,与鬼子骑兵对冲。但栓子的命令是,突袭过后,立即从东面河堤撤回。骑兵营长祁宏杰只能指挥战士们以最快速度,向南冲。 骑兵撤回,赵鹏举也下令撤退。进攻的第32步兵大队鬼子已被打的魂飞魄散,只顾往南跑,增援的第46步兵大队先挨炸,后又被骑兵冲击,仍还没缓过神来,战士们也就轻易脱离鬼子,向河堤撤退。 对面八路不仅敢反击,还层层加码,又是炮兵,又是骑兵,打乱了田坂进攻节奏。他一时目瞪口呆,又下令开炮,轰击反击的八路军。 河对岸却早先一步,轰击鬼子。他们用的是迫击炮,90mm,炮弹又近乎精准地落入鬼子群中。为掩护鬼子,炮兵只能先压制八路军迫击炮。 当炮弹打到河对岸时,八路军停止炮击。可就在这个档口,顶多五分钟时间,反击的八路军已翻过河堤,没有了影子。 无论如何,田坂都觉得遇到对手了。不仅如此,对手还是高超的战术专家,能利用所有利用的手段,来打击皇军。 他愣了,木然了,过了好一会,才下令撤兵休整,并想对策。首战失利,估计伤亡三百余鬼子,但他不能撤退,必须进攻。因为这是来华北方面军第四十三军的命令。 为打通平汉铁路南段,十二军已调至中原地区作战,日本大本营组建第四十三军,军部仍设在济南,其目的是防御盟军登陆。而这次扫荡,就是在为防御做准备。军部司令部担心八路军作乱,导致后防不稳,从而遭到内外夹攻。 如此态势,田坂岂敢撤退?但让他头疼的是,他遇到了对手。 鬼子骑兵追到河堤,露出马头,撤了回去。鬼子也没再进攻,战场上安静了。 郑辉荣看着栓子,不由竖起大拇指。一次反击,步兵、炮兵、骑兵协同作战,狠揍鬼子一顿,消耗鬼子有生力量,作为搭档,郑辉荣由衷高兴:“行啊,我的大团长,你的战术简直神了,对,应该叫出神入化。” 栓子却摇摇头,擦擦头上的汗。他刚才精力全在战场上,没有紧张。现在反击成功,却开始了紧张和后怕。不管是骑兵营,还是反击的一营,一旦被鬼子咬住,就会损失惨重。 “别谦虚了,后面怎么打?”郑辉荣问。 栓子又摇摇头:“只能硬扛了。” “硬扛?”郑辉荣点了点头。这本就是硬扛的仗。 “赵鹏举呢,让他立即来见我!”栓子大吼道。 第783章 要比鬼子更疯 赵鹏举已成了“血人”,因为几次砍在鬼子钢盔上,他的大刀都卷了刃。身上的血有鬼子的,也有他的。脸上一道口子,胳膊上两道,小肚子上还有一道。军装也被撕扯成了条,混着血和泥土,脏破不堪。 他正准备换一身军装,吉庆跑过来,报告说:“赵副团长,团长命令你立即到团部指挥所。” 赵大富在一旁幸灾乐祸:“去吧,这回肯定要挨批了。” 赵鹏举晃晃脑袋,不以为然:“没事,打了胜仗,团长不会说啥。” 嘴上硬,赵鹏举心里已打起了鼓。昨天夜半醒来,和栓子一起查岗回来,两人睡不着,在团部抽起了烟。 都知道这是一场恶战。独立团面临的是两个独立步兵大队,还有炮兵大队,至少两个骑兵中队。而他们身后是南水县城,再往东南是五莲山军区司令部。 县城可以暂时放弃,军区司令部也临时可以转移,但鬼子两个旅团合兵一处,继续扫荡,不仅无法策应东部四个军区反扫荡作战,五莲山军区大好形势将不复存在,就连九山县城也会重新落入鬼子手中。到时,独立团也只能撤回夫子山。 能在包河把五十四旅团击溃,甚至全歼其两个步兵大队,对这次反扫荡影响巨大,甚至能改变敌人兵力部署。 只是独立团将要承担前所未有的压力,付出前所未有的牺牲。牺牲对栓子来说,早就不算什么了,杀了那么多鬼子也早就够本了。 栓子总是替别人着想,也替全团着想。他给赵鹏举提及了柳青,那是一个好姑娘。他也跟赵鹏举说,作为副团长,指挥部队战斗比带头冲锋,更能消灭鬼子,还能减少战士们牺牲。 赵鹏举听懂栓子的意思,不仅让他活着,还能发挥更大作用。他也答应了,就在关键时候,赵鹏举还是管不住自己,听到枪声,浑身都发痒。 当然,赵鹏举说的关键时候,是全面反击敌人的时候,还算不上关键。 赵鹏举小心来到指挥所,又小心地冲栓子嘿嘿笑。栓子看一眼赵鹏举,浑身是血,浑身又破破烂烂,又气又心疼,但只是皮外伤,毫不影响他继续战斗。这就是所谓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栓子无奈地挥了一下手,说:“算了,话说三遍淡如水,你往后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赵鹏举又嘿嘿笑了两声:“哪能呢,我还是副团长,不能这么无组织无纪律。” “你还知道啊?”郑辉荣瞪了一眼赵鹏举,说:“你留在指挥所。” “是!”赵鹏举赶紧就坡下驴,立正回答,却又说道:“我衣服全烂了,得去找老冯弄一套新的。” 栓子摆手,让赵鹏举赶紧去。 老冯带着军装,却不是给活人准备的。战火猛烈,有的战士牺牲时,衣服比现在的赵鹏举还破。栓子就让老冯多准备军装,别让牺牲战士走的时候,衣不蔽体。 老冯正在熬粥,石头垒的灶,火苗正舔着大铁锅。大铁锅足够大,估计能够一个连战士,每人喝上一碗汤。 赵鹏举说明来意,老冯让战士去拿一套,来给他换上。 “挨批了没有?”老冯边添火,边问赵鹏举。 赵鹏举哈哈笑了两声:“说什么呢,咱好歹是副团长,怎么还会挨批。” 老冯没打算给赵鹏举留面子,说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副团长,枪声一响,就跟吃了疯狗肉一样。” 赵鹏举瘪瘪嘴,说:“还说我呢?你这么好的机枪手,留在后面烧火做饭,你心里能舒坦?” 老冯心里肯定不舒坦,但他微微笑了笑,说:“我上阵地,顶多管一挺重机枪,现在我是咱团供给处主任,管着全团战士吃喝。战士吃不饱饭,就没力气打仗,你说,到底哪个重要?” “不和你掰扯了,你好好熬你的汤吧。”赵鹏举说不过老冯,挥了挥手,转身去拿军装。 老冯扭脸看着赵鹏举背影,想笑,但没笑出来。一营已撤下来休息,刚才老冯去看了一眼,不管挂彩的,全营损失两百多名战士,还大都留在了河对岸。想要给那些战士下葬,要等到打完这一仗。 接下来,鬼子还要进攻,还要有牺牲。说不定下午喝了稀粥的战士,到了天黑,就再也喝不上了。“王八蛋的小鬼子,还不赶紧滚回你们的老家去!”老冯忿忿地骂道。 小鬼子不会主动滚回老家去,半小时后,它们又开始了进攻。炮弹落在南侧河堤上,炸起的烟尘升腾着,飘向天空。 一营已撤下去休整,二营守在南面河堤上。敌人炮火猛烈,躲在防炮工事里的战士,心里也烧着火。泥蛋告诉战士们,先让鬼子疯狂,再让鬼子灭亡,因为我们此战目的,就是击溃田坂,让它满地找牙。 鬼子炮击大概持续了七分钟,而观察哨已向泥蛋报告,鬼子就要冲上来了。一连、二连战士们立即跑出防炮工事,爬上河堤。 鬼子已经冲到河堤下,四个中队鬼子密密麻麻,布满了河道,脚下溅起的水花,像万千大鱼在翻腾。田坂仍想一鼓作气,攻下河堤这道防线。所以前面鬼子冒着宁可被自己炮火炸死的危险,也拼命往前冲。 战士甚至都来不及扔手榴弹,举枪就打。轻机枪也迅速开火,而重机枪也在防炮工事内,刚抬上河堤,鬼子就已冲上来。鬼子也在还击,南面河堤上鬼子轻重机枪也在掩护射击。 赵大富立即命令迫击炮开火,压制鬼子掩护火力,拦阻河道里的鬼子。但仍有鬼子冲上河堤,它们距离河堤太近了。 后面三连、四连见状,在教导员指挥下,立即扑向河堤。鬼子第一次进攻南面河堤,战斗就进入白热化。 为压制鬼子冲锋,河堤上战士已上刺刀,向河堤下冲了下去,重机枪架好,刚对后续鬼子拦阻射击,鬼子掷弹筒、迫击炮就打了过来。双方已不计伤亡,一个要攻破防线,一个要死死顶住。 情况报告到指挥所。鬼子已经发了疯,那只能比他们更疯,大不了全部压上去,和鬼子拼个鱼死网破。栓子命令,三营立即做好战斗准备。 第784章 要不要搞夜袭 前面打的激烈,赵鹏举心里像长满了草,还是带刺的草,刺的他浑身难受。几次站起来,却又被郑辉荣目光瞪了回去。 “别慌,现在还不是关键时候。”郑辉荣说。他已给赵鹏举了承诺,到关键时刻,会让赵鹏举带头冲上去。 赵鹏举咂咂嘴,又坐了下来。 赵大富报告,鬼子在向河道增兵。 难道田坂想决战?栓子抱着枪,走出了指挥所。赵鹏举又按捺不住,腾地站起来,跟在后面就往外走。 郑辉荣没再阻拦,而是命令警卫连跟上。 三营已做好准备,营长马义眼巴巴地看着栓子。“向前靠拢,让一连做好增援准备!”栓子大声命令。 现在栓子还不想把兵力全部压上去,他要到河堤上,看一眼情况。通过昨天战斗,栓子忽然发现,鬼子战斗力已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强。 他和郑辉荣说了,郑辉荣给出的解释是,独立团强了,所以才感觉鬼子弱了。 栓子迅速跑上了河堤,三营也向前移动。 二营把鬼子压下河堤,但鬼子没有撤退。二营兵力已超过九百,面对七百余鬼子,人数占优。但鬼子没有撤退,与二营展开肉搏。 与昨日北侧河堤外一样,河道内又变成了绞肉机。所不同的是,大部分战斗在清浅的水里,血已经染红了河道。 田坂以为能一举攻下河堤防线,随后压上全部兵力,一举把独立团击溃。他已经知道对手是独立团,昨天抓到了伤兵俘虏。 八路战士年龄不大,右大腿被刺刀扎出一个血窟窿。因为失血过多,当时已经昏迷。田坂命令卫生兵救醒俘虏,问他部队番号。 八路战士压根不理鬼子。但鬼子从他口袋里搜出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着独立团。 很快,笔记本被送到田坂手中。对手就是独立团,已确定无疑。其实田坂已经判断,对手就是独立团。不仅有大队骑兵,还在阵地防御战中,进行反击,给皇军以大量杀伤。这样的手笔,很符合独立团作战特点。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田坂又非常兴奋。当然,以他少将之军衔,把年轻的栓子当成对手,让身边参谋觉得,是在抬高对手,而贬低了田坂自己。 但对对田坂来说,又有着自己的想法,能消灭独立团,将是近两年战斗中所能取得的最大胜利。 所以,他命令全力进攻,他想用皇军的实力碾压独立团。 得知双方在河道内展开肉搏,田坂又下令继续增兵。两个中队鬼子又漫过河堤,扑向河道。 河道内鬼子兵力已超过二营,栓子命令三营两个连增援上去。此时河道内,已近三千人厮杀在一起。 栓子看到一名战士倒在水里,鬼子扑上来,双手按住战士的头。战士的脸没入水中,两脚试图踢鬼子,但踢不到。栓子猛地站起来,举起枪,瞄准鬼子。 人很多,不时遮蔽着射击路线。就在一个鬼子闪过身影,让开射击角度时,栓子猛然开枪。子弹穿过鬼子的头,飞入水中。战士从水里爬起来,大口喘了两下,又去河里摸武器。 栓子很想扑上去,参加战斗,但他不能,还要指挥。但栓子不想让战士就这样和鬼子拼命。他看着河道,已感觉到,除了刚入伍的新兵之外,战士们与鬼子拼刺技术已不相上下,那就以继续增加兵力,以击溃鬼子。 他蓦然回头,看见赵鹏举双眼充血,双手紧紧抓着河堤上的土。后面是跟随一起来的警卫连。 栓子知道,不让赵鹏举打仗,比杀了他还难受,那就让赵鹏举替自己冲锋吧。栓子大喊:“赵副团长,带警卫连上!” 赵鹏举没有回答是,而是啊的大喊一声,回头冲警卫连喊道:“警卫连,跟我冲!” 警卫连长叫刘潘子,原来是武工队副队长,练过武,后来多次请求参加主力,栓子就让他当了警卫连长。刘潘子撸起袖子,举起大刀,大吼一声:“谁都不能当孬种,跟着副团长,杀啊——” 警卫连大喊着,像潮水一样,冲过了河堤。 马义在后面急了,他跑过来,大声说道:“团长,我们三连和四连也上去吧!” 栓子果断拒绝:“必须保证有后续兵力。” 栓子说的是要保证反击兵力,马义只要使劲咽下就要喷出的火,爬下了河堤。栓子也让赵大富继续在河堤指挥,随时命令炮兵增援,他也走下了河堤。栓子也担心自己忍耐不住,抱着枪,冲杀下去。 但现在还不是郑辉荣说的关键时候。栓子已下定决心,就是独立团拼光,也要誓把五十四旅团击溃。 血战持续到傍晚,直到鬼子先撤退,才结束。河道里趴满了尸体,牺牲的干部战士与鬼子交织在一起。 两个小时后,马义带两个连战士,悄悄进入河道,拖回战士尸体,也把留在河里的枪支捞回来。但只能在南侧河堤附近打捞,鬼子已在北堤构筑阵地。若被鬼子发现,机枪和迫击炮就会打过来。 赵鹏举已坐在指挥所椅子上睡着了。将近两个小时鏖战,他累脱了型。回到指挥所,什么也没说,但好像也说了什么。他耸耸肩,晃晃脑袋,用动作告诉栓子和郑辉荣,没事,他死不了。 郑辉荣给战士们讲过,越胆小,越可能死,越勇敢,越可能活着,就像赵副团长。其实说这话的时候,郑辉荣心里还是有些矛盾。他这是在鼓励副团长带头冲锋。 赵大富也回到指挥所,对栓子说:“团长,要不要搞夜袭,打掉鬼子炮兵阵地?” 赵鹏举忽然醒了,还一下子站起来:“夜袭?好啊,我带队!” 栓子摆手:“我们偷袭过它们,上午还搞反击,田坂不是笨蛋,肯定会加强防备。” 说的是,赵鹏举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继续睡觉。 田坂确实做好了防止夜袭准备。上次包河之战,三门榴弹炮,五门山炮被八路军摧毁,成了他的切肤之痛。这次,他决不允许独立团再偷袭炮兵阵地。他命令炮兵转移到旅团指挥所附近,外围加强警戒,两个骑兵中队也随时待命。 不仅提防独立团偷袭,他已经下令,把芥子气炮弹送上来。 第785章 伏击运输队 田坂也是忽然间发现,独立团并不是传说的善于投机取巧,善于打伪军,不敢与皇军硬碰硬。他还听说,独立团团长叫栓子,很吝惜战士生命,打仗精于算计。 所以,田坂以为只要皇军全力攻击,只要突破两道河堤防线,独立团就会立即逃跑。但他没想到,独立团变得强硬,不仅死战不退,皇军还没占到任何便宜。 他也是忽然间猜到,五莲山军区就是用独立团在消耗皇军兵力。后面可能是驻守在南水县的三团,还有不知道去向的一团,三个团与五十四旅团两个独立大队进行车乱战,其目的就是在消耗皇军兵力。 细思极恐,田坂浑身发凉,也只好拿出杀手锏,就是反人类的毒气弹。他计划明天一早,趁着风力弱的时候,向对面独立团阵地实施化学攻击。 田坂还真是动脑筋了,但也想多了。他很少与独立团正面作战,但李智见识过。当然,李智更了解独立团。田坂两个步兵大队,很难逾越独立团的防线。就让栓子先消耗田坂,等一团、三团从左右围上来,一举击溃田坂。 此时,一团和三团已在左右两翼,隐蔽在距离包河阵地二十里之外的地方。以李智打算,让独立团再阻击一个白天,彻底拖垮田坂旅团,等天黑后,三个团同时发起反击,最好能活捉田坂这个老鬼子。 而此时,芥子气炮弹也在运往包河阵地的路上。田坂已变得疯狂,也变得孤注一掷。 只是,他满腹希望落成了空。 昨天夜里,特务连就从西面五里处,悄悄越过包河。栓子交给赵志的任务,伏击田坂运输队。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即便田坂带着充足弹药,但也难免会缺少炮弹。而独立团仍需要炮弹,如果能缴获田坂运输队的炮弹,再拉过来打田坂,估计能把田坂气吐血。 田坂也非常小心,出发之时已下令带足弹药。先期攻击也非常顺利,几乎兵不血刃,攻下潞河县城。这让田坂找到久违的感觉,通体酸爽。但他明白,八路军不是弃城而逃,是主动放弃。 一路南下,包河又似乎成为越不过的坎。炮兵大队报告,弹药已消耗三分之二,照此打法,只能维持到明天中午。也正是这个原因,田坂才向师团报告,准备动用毒气弹,正好一次运送过来。 遭伏击已成家常便饭,田坂也更加小心。他命令加强护送兵力,一个骑兵中队,一个乘坐汽车的步兵中队。如此兵力,田坂觉得即便遇到伏击,也能保证毒气弹和炮弹能按时运到包河阵地。 鬼子运输队行进速度确实不慢,凌晨三点半,走过了白马乡。 特务连隐蔽在白马乡南面一座土坡上,经过土坡前,大路拐了一个弯。鬼子抵近前,前面侦察员沿直线,向李智报告鬼子兵力。 鬼子押送兵力多,抢走炮弹已无可能。“他奶奶的,老子带不走,你也别想运走!”赵志骂了一句,命令炸毁弹药车。 放过前面鬼子骑兵,拉响预先埋好的地雷,炸毁前面三辆鬼子汽车,逼停后面鬼子汽车。机枪掩护,十二名战士抱着炸药包,匍匐爬向盖着帆布的鬼子汽车。一共三辆,每辆汽车下面至少塞两个炸药包。多余的炸药包,扔向相邻载着鬼子的汽车。 剧烈爆炸引燃炮弹发射火药,发生连续爆炸,三辆弹药车顷刻间粉身碎骨。鬼子知道运输的是什么东西,吓得慌忙四散开来。押运物资的鬼子少佐怒不可遏,下令骑兵追击特务连。 战士手中花机关已补充过弹药,协同机枪,边打边退。弹雨打掉三十多头鬼子骑兵,后面鬼子不敢再追。 埋伏地点已距离包河阵地不远,爆炸声让田坂在睡梦中惊醒。确定爆炸方位,田坂想都没想,肯定是独立团伏击了运输车队。 田坂却没有愤怒,而是后悔与冷静。他后悔自己心急,春末夏初时节,旷野中没有青纱帐,但八路军能借助夜色掩护,进行伏击。若是在白天,又有这么多兵力护送,估计不会出事。 但栓子好像猜到了田坂心思,所以才在北面埋下伏兵。遇到这么厉害的对手,田坂也只能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应对。 毒气弹估计被毁,这是非常规武器,旅团库存不多,尤其芥子气炮弹,没有了储备。想要向师团申请,再从四十三军调拨,运输到包河阵地,恐怕要两到三天时间。 时间来不及,田坂只能放弃使用芥子气弹。好在齐县、潞河还有炮弹储备,并有催泪瓦斯炮弹,田坂命令立即运送上来,并抽调两个中队,增援包河。 同时,田坂下令暂停进攻。包河似乎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铁墙,田坂只能等待炮弹充足,等待援兵,并有特殊武器运上来。 太阳出来了,在水面上撩拨起一层水雾,又很快散去。河水向东流,原本清浅,现在深了不少,大部分遗体没有被打捞上来,在河道不远的东面,聚在一起,堵塞了河道。 鬼子担心水越来越深,十点多的时候,派人下河,不时扒开尸体,露出水流的缺口。战士们没有向它们开枪,河道里还有牺牲战士的遗体,和鬼子尸体一起,塞满着河道。 想要把战士遗体打捞上来,须要等到击溃田坂。所以,战士们在等着鬼子进攻,继续消耗鬼子,等天黑后向鬼子发起反击。 二营已经撤下去,换上了三营。昨日激战,二营伤亡接近一半,泥蛋也身负重伤,其中刺刀划开肚子,露出了肠子,包扎过伤口,先被送到南水县城。中午时分,四营一连、二连也赶到了。 日军第六十五师团仍没有动静,徐州方向,鬼子并没有增兵,所以森茂树不敢动。昨天夜里,栓子和郑辉荣、赵鹏举等人商量,从四营调两个连过来。现在四营一连、二连与二营合并一起,由赵鹏举指挥。 刚过十二点,战士还在吃饭,鬼子开始了炮击。和之前炮击一样,山炮、榴弹炮和迫击炮一起轰。但赵大富躲入防炮工事不久,感觉到了和之前不一样。 第786章 全团压上去,拼了 赵大富似乎闻到一股呛人的气味,随后一发迫击炮弹又落到防炮工事洞口。气味更加浓烈,洞口战士已睁不开眼,剧烈地咳嗽,像要把肺吐出来。 不好,是毒气弹!赵大富立即大声命令撤退,他也跑出防炮工事,大声呼喊。可他也不能呼吸,一口气闷在胸口,昏倒在地。 马义也大喊撤退。大半战士已被呛的睁不开眼,吸口气都难说,已没了还手能力,留下来只能等带着防毒面具的鬼子射杀。 后面栓子看着战士们捂着口鼻,纷纷往后跑,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他急忙命令重机枪和迫击炮进行拦阻射击。话音未落,河堤上出现戴着防毒面具的鬼子,奇怪的形状,像刚从地下爬出来的鬼。 鬼是要害人的,那帮畜生已向河堤下,没来得及撤退的战士开枪。甚至,它们已经冲下河堤,举起了刺刀。 重机枪响了,迫击炮也打在河堤上,但更多的鬼子冲过河堤。 郑辉荣已接到三营电话,说赵大富已经牺牲。他的心在滴血,冲栓子喊道:“赵参谋长牺牲了,咱怎么办?鬼子肯定还会用毒气弹!” 什么?栓子只觉得喉咙发痒,想要吐血。他使劲咽了回去。他必须保持冷静,因为他是团长。 可眼下已经无法冷静,只能拼了。栓子紧握着拳头,命令三营向敌人发起攻击,随后所有兵力全线压上。同时骑兵营从河道西侧,突袭敌人右翼,特务连紧随其后,直接攻击田坂指挥部。 “不要冲动。”郑辉荣有些犹豫,担心会落入田坂圈套。团部已得到,田坂来了援兵,大概两个中队。 “如果鬼子继续使用毒气弹,我们还是要被动挨打,现在只能贴上去,破釜沉舟,决一死战!”栓子大声说道。 栓子说的对,八路军没有防毒面具,无法抵御鬼子毒气弹进攻。郑辉荣看着栓子,没再说话。 “给参谋长打电话,报告情况,就说独立团决心与田坂硬拼,请求一团、三团赶来收拾残局!现在由你指挥,并命令炮兵开炮!”栓子说完,摘下帽子,举起手中长枪,就要往前冲。 “你是团长,理应由你指挥!”郑辉荣已爬出战壕,向前跑了。他的警卫员紧紧跟着。 栓子无奈,回到指挥所,向牛三下达命令:“全团反击,向鬼子后续兵力射击,炮弹全打光!” 牛三猛然一愣,问道:“团长,怎么了?” “鬼子使用了毒气弹,记住,打光炮弹后,炮兵连立即向后撤退,给老子保护好这五门山炮!”栓子说完,又大声吼道:“给老子重复一遍!” “打光炮弹,立即撤退,保护好山炮!”牛三大声回答。 赵鹏举已带着混编的三营,冲了上去。空气飘着辛辣的气味,叫人想流眼泪,也想咳嗽。赵鹏举大吼一声,压制住吸入口中的辛辣,眼泪却流了下来。 马义撤了下来,被瓦斯呛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但他更伤心。战士已经把赵大富拖了下来,但没有了呼吸,怎么喊也叫不醒。 “大富牺牲了,牺牲了——”马义在向赵鹏举喊。 赵鹏举流着眼泪,却没时间悲伤,戴着面具的鬼子在继续进攻。也就是说,鬼子仍然可能用毒气弹。现在必须扑上去,和后续鬼子纠缠在一起。 又大吼一声,带着战士们继续往前冲。 戴着面具的鬼子愣了,它们以为八路军会继续后退。鬼子们慌忙举枪还击,但战士们如潮水般向鬼子压了过来。 短短一分钟,就冲到鬼子面前。赵鹏举毫不客气,纵身跃起,刺刀斜向下,扎进鬼子胸口。随即扔了枪,抽出背后大刀,又冲向鬼子。昨天大刀已经卷刃,今天他又换了一把。牺牲战士很多,遗留下的大刀也多。 田坂也以为独立团会后撤,并与皇军保持距离,但没想到,独立团竟然反扑过来,田坂慌忙命令炮兵拦阻射击。 田坂更没想到的是,他的瓦斯炮弹彻底激怒了独立团。前面在冲,后面也在冲。正在烧火的老冯听到全线压上,一把扯下围裙,就往前跑。他知道自己谁,供给处处长,但此时他更觉得,自己是一个机枪手。 老冯往前跑,后面炊事员愣了一下,也举起菜刀、扁担往前冲。 参谋向栓子报告:“全团全压上去了,炊事员也冲上来了!” 栓子没有阻拦。对独立团来说,今天就是舍生取义的日子。以栓子对敌我力量分析,独立团全部打光,即便不能击溃田坂,也会让他无力再战。若一团、三团及时赶过来,全歼田坂两个独立步兵大队的可能性极大。 既然连炊事员都压了上来,栓子也不用再指挥,他命令李参谋去拦住二营四,回头保护那五门山炮。除此之外,他已了无牵挂。 栓子拿起枪,对吉庆和两位参谋说:“咱们也该往前冲了。” “是!”吉庆和参谋们挺胸回答。 廖参谋大声问道:“团长,我们是不是该向李参谋长报告,并请求一团、三团立即赶来增援。” 栓子正准备说这些,看着廖参谋,大声说道:“好,你守着电话,等我冲上去,再向参谋长报告。” “我——”廖参谋立正回答:“是!” 栓子拎着枪,走出指挥所。吉庆就要跟上,廖参谋一把拉住吉庆,说道:“你给赵参谋张打电话,我上去。” 吉庆甩开廖参谋,头也不回地走了。 廖参谋无奈,拨通南水县城指挥所电话,向李智报告后,说道:“参谋长,除炮兵外,我们全团都压上去了,如果还有人活着,会向您报告。” 放下电话,廖参谋也冲了上去。 赵鹏举已冲到三里之外的河堤上。瓦斯还未散尽,又在爆炸点上,赵鹏举只觉得胸闷气短,嗓子和眼火辣辣的疼。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向他刺来。赵鹏举奋力磕开,身体往前撞,和鬼子一起滚落到河堤下。 有些头晕,也有些眼花,赵鹏举咬着牙,赶紧举刀。他怕鬼子会趁机偷袭。可刚爬起来,看到鬼子竟然往后跑了。所有鬼子都在往后跑,赵鹏举啊了一声,追了下去。 刚跑进河道,一个趔趄,扑倒在水里。清凉的水冲洗着脸,赵鹏举也感到了清凉。他这才想起,鬼子使用的是瓦斯炮弹,用清水清洗,可以缓解难受。使劲拨楞一下脑袋,爬起来,吐出了口气,赵鹏举冲身后战士大喊:“都用河水洗脸,快点——” 鬼子打来成排迫击炮,一发炮弹就落在赵鹏举前面两米爆炸,扬起一圈水花。赵鹏举身体向后倾斜着,倒了下去。 第787章 他们是人还是神 副团长被迫击炮弹击中!消息迅速报告给郑辉荣。郑辉荣已赶到河堤,慌忙跑下去。 赵鹏举双眼紧闭,一身血水,头上、肚子上还在咕咕向外冒血。来不及仔细察看伤情,郑辉荣命令两名战士把赵鹏举抬回去,他捡起赵鹏举丢在水里的大刀,大声吼道:“两军相逢勇者胜,同志们,冲上去,砍死小鬼子!” 鬼子迫击炮仍在轰炸,在河道之中扬起两人多高的水花。而且,郑辉荣闻到了刺鼻的气味。估计鬼子又在使用瓦斯炮弹,不能再停,郑辉荣下令用毛巾沾水,捂住口鼻,指挥战士继续往前冲。 迫击炮连也向对岸轰击,而且是连续的轰击。轻重机枪也向对岸鬼子泼出子弹。五门山炮也已经开火,目标直指鬼子迫击炮阵地。鬼子迫击炮被压制住,战士们迅速顶着弥漫的瓦斯,捂着口鼻,一口气冲过河对岸。 全团快速渡河,等爬上北面河堤,空气清新很多,又咬着牙,猛追鬼子。 栓子跑上来,看到浑身是血水的赵鹏举,肚子上还有个窟窿。完了!栓子的心猛然往下沉,像坠入万丈悬崖。 “团长,赵副团长他活不成啦!”吉庆在身后哭喊。 “不许哭,给我往上冲!”栓子已忍住眼泪, 微风中飘着呛人的气味,比吸入辣椒面还难受。栓子屏住呼吸,抱着枪,跑下河堤,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布,弯腰浸入水中,左手捂着口鼻,右手提着枪,冲向对面河堤。 不止是鬼子用了毒气弹,因为赵大富和赵鹏举,栓子也要和鬼子拼命了。 田坂愣了。催泪瓦斯炮弹是小口径迫击炮,数量不多,只有二十发,已经打光。即便如此,田坂不知道,对面八路是怎么忍受那叫人窒息的瓦斯,冲过了河道。他们到底是人,还是神—— 已经没时间多想,独立团已摆开决战架势。清醒的田坂又觉得头大,独立团已经全部反扑过来,对面河堤 田坂也想一举打过去,所以兵力已向前部署,由于独立团反击突然,鬼子山炮和榴弹炮还在调整射击诸元。它们比田坂还要慌乱。它们以为只要用了瓦斯炮弹,独立团肯定会后撤,而它们的阵地就要前移。可刚准备炮退出阵地,独立团开始了反击。 再想开炮,前面侦察兵报告,两军已混战在一起。 那就用刺刀来解决问题。田坂下令,全线压上,与独立团决一死战。同时,两个骑兵中队向独立团发起反冲锋。 鬼子骑兵中队刚要行动,独立团骑兵营从西侧杀了出来。他们依然沿着昨天的攻击路线,也依然快如闪电。 田坂又慌忙下令,骑兵中队改变战斗方向,迎击八路军骑兵。同时,他命令手下鬼子,继续发动反冲锋,企图与独立团拉开间隔,以发挥鬼子火力之特长。 而郑辉荣和栓子并不知道田坂没有了瓦斯炮弹,但正因为鬼子使用瓦斯炮弹,再加上赵大富、赵鹏举相继牺牲,全团上下,已准备和鬼子拼命。 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没有人胆怯,更没人后退,像洪水,像狼群,更像一股钢铁洪流,奋不顾身。前赴后继,恨不得咬断鬼子喉咙,向鬼子碾压过去。就是它们天皇卫队来了,也会因独立团气势感到恐惧。 不仅拼了命,战士们技战术水平已与鬼子不相上下,突出在前面的第46步兵大队出现溃败迹象。 田坂心里暗叫不好,但必须咬牙顶住,不然将兵败如山。他咬牙命令,继续独立团反击。 但独立团兵力多于五十四旅团两个独立步兵大队,并且战士们发狠往前冲,鬼子反冲锋已很难奏效。很快,双方六千余兵马厮杀在一起,鬼子顶了一阵,也就慢慢向后退。 旅团参谋忽然慌张地向田坂报告,独立团大概一个加强连,正向旅团指挥部攻击前进。 实施掏心战术的正是特务连。因为鬼子指挥部上面竖着好几根天线,所以很好辨认。赵志跟随骑兵营之后,斜刺向田坂杀了过去。 打伪53师时,老冯发现王廷发警卫营也有三十挺花机关,于是让战士们在县城军需库翻找,竟然找到二十五箱子弹。这种9毫米口径的子弹很少见,老冯便当仁不让,全划拉到夫子山。 花机关突突起来,子弹消耗很快,上次收复九山,特务连携带子弹打光。这次老冯把剩余二十箱子弹全搬了回来,让警卫连随便突突。 一排全部换上花机关,作为尖刀队,后面四个掷弹筒小组,掩护一排进攻。密集的火力,挡者死,拦者亡,几乎以摧枯拉朽一般,杀出一道血路。 看着特务连越打越近,田坂慌了。而前面态势,让田坂心里更加的凉。他手下鬼子还在拼命抵挡,但后退速度在加快。而独立团仍在向上猛冲。遇到抵抗的步兵,冲上去,用刺刀解决,遇到还在哇哇叫的机枪,就用手榴弹和枪解决。 第32步兵大队长也打急了眼,竟然命令重机枪向着混战的双方士兵,进行无差别扫射,目的是为了拉开空间,用火力挡住独立团进攻。但前面战士倒下,后面战士又冲了上来。 他们像狼像虎一样凶猛,但又不蛮干。第32步兵大队长身边三挺重机枪相继被干掉,大队部也只能暂时向后撤退。 看着眼前的战场,田坂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以往总是寻找八路军主力,进行决战。现在有机会了,而且不是在山林,在只有一条河的旷野之中,地势平坦,两个独立步兵大队却吃不掉独立团。 即便吃不掉独立团,也要将其击溃。就在这时,两个骑兵中队已经完了。 鬼子骑兵与骑兵营混战在一起时,老冯已亲自指挥机枪连二排,冲了上来。之前机枪连和骑兵营练过协同战术,待二排做好准备,老冯让战士向骑兵营发出信号。 骑兵营迅速脱离战场,向二排阵地撤退。鬼子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很快进入二排机枪射程。九挺轻机枪,加上后续赶上来的一挺马克沁,打出的弹雨,干掉一半鬼子骑兵。 骑兵营又趁机发起冲锋,鬼子骑兵大败,残余的鬼子骑兵落荒而逃。骑兵营也迅速向东北方向的田坂指挥部杀了过来。 特务连也已距离旅团指挥部已不到四百米距离。 第788章 田坂溃败 栓子已做好打到最后一个人的准备。他冲上来,先举枪干掉一个鬼子,又和吉庆一起,左右夹攻,用刺刀干掉另外一个鬼子。 栓子和鬼子距离很近,吉庆刺刀扎进鬼子心口后喷出的血,洒在了脸上。血还带着鬼子的体温,腥气也很重。栓子抬起袖子擦干净,再抬眼,战士们已经冲了上去。 鬼子已支撑不住了,都在纷纷后撤。鬼子就像一头恶狗,必须一口气打死,不能给它喘息机会。栓子看到从后面跑上来的廖参谋,大声喊道:“命令各营各连,继续猛冲猛打,一口气干掉田坂!” 廖参谋答应一声,去寻找通信连战士,并告诉战士们,要在最短时间内,把栓子的命令传达给每一个连长。 冲在前面的郑辉荣负了伤,身上也冒出了汗。他也看到鬼子已开始溃败,这个时机必须抓住,不然让这伙子鬼子跑了,以后还要挨炮轰,还有那毫无人性的毒气弹。 通信员跑上来,大声报告:“政委,团长命令,继续猛冲猛打!” “好,就这么干!”郑辉荣看到了不远处的马义,正举枪瞄准鬼子。他跑过去,大声说道:“通知各连长,继续猛冲,咬住敌人,直到把鬼子咬死!” 马义冲鬼子开了一枪,大声回答:“好嘞!” 随即,郑辉荣挥起手中长枪,冲身边战士大喊:“同志们,跟我冲,杀啊——” 一声吼,迅速引起十声吼,十声吼又蔓延开来,引起千百声吼。这同样是命令,也再次让战士们血往上撞,握紧手中的枪,又向鬼子猛冲猛打。 在独立团令人窒息的压迫之下,鬼子顶不住了,开始慌了,也怕了,纷纷向后撤退。 看着防线迅速后移,准确地说,有几处已经没有防线,而是皇军在逃,八路军在追。田坂想到了兵败如山,眼下情形就是兵败如山, 此时,田坂有两个选择,要么和栓子、郑辉荣一样,手握指挥刀亲自上阵。要么他选择撤退,也就是逃跑。他很矛盾,作为少将旅团长,被独立团打败,还不如向前冲锋,玉碎于战场。但就因为是少将旅团长,若死在独立团手下,将是莫大耻辱。 他选择了撤退。他不想死在栓子手下。他的旅团还有三个独立步兵大队,如果不被撤职,他还有卷土重来机会。 迅速下达命令,交替掩护,向后撤退,田坂也骑上战马,在卫队掩护下,向北撤退。 特务连能战斗已不足百人。十分钟前,为保证田坂安全,七十多个鬼子发疯一样,在一个中尉带领下,向特务连发起反冲锋。鬼子重机枪、掷弹筒也密集地打向特务连。双方均伤亡惨重。 等解决掉这伙鬼子,再抬头,鬼子司令部已向北逃跑。赵志收拢战士,继续向北追赶。骑兵连也接连突破好几股敌人,杀到近前,与特务连会合。 “祁营长,不能让鬼子跑了。”赵志冲骑兵营长祁宏杰大喊。 祁宏杰抬头看了一眼,有了主意,大声说道:“赵连长,你在后面继续追,我带骑兵营从右侧追上去!” “好!”赵志答应一声,转身带着特务连战士继续追。 祁宏杰驱动战马,带着骑兵营,迅速脱离后面鬼子,绕道追赶田坂。 特务连、骑兵营已夹在鬼子中间,但赵志和祁宏杰已不考虑退路,只要能拖住田坂指挥部,就是全部打光,也值了。 后面鬼子不仅沿着大路往北撤退,更多鬼子则向北散开来,慌不择路的跑。 枪声凌乱地从四处飘来,目光所及的旷野之中,到处都是人影。鬼子在跑,战士们在追。有两伙鬼子在向东北方向的村子逃跑,人数加起来,大概一百多。战士们在后面拼命追赶。如果那两伙鬼子逃进村子,会利用房屋作为依托,与战士们抗衡,肯定又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恶战。 居然打败了鬼子,栓子按捺住心中激动,环视着战场。他要迅速调整兵力,继续追赶鬼子。因为猛冲猛打,已经打乱了编制,每个营都散落在大路两侧。 郑辉荣找到栓子,也着急地说道:“团长,必须有统一指挥。” 栓子已经想好对策,他让吉庆去找通信连长,并和郑辉荣商量,马义指挥大路以东,翟相伟指挥大路以西,由栓子亲自追大路两侧四个连队,紧紧咬住大路上的鬼子不放。 郑辉荣已经负伤,左胳膊上刚缠上绷带。栓子让他和老冯在后面调度指挥。 仗打到这个份上,郑辉荣也想痛打落水狗,彻底把这伙子鬼子吃掉。但也有一句话,叫穷寇莫追,因为敌人走投无路之时,会发疯反扑。也就是说,后面战斗还会更加凶险。 郑辉荣不想让栓子冒险,独立团是栓子的团,也是大家的团,但栓子是独立团的主心骨,有他在,独立团哪怕只剩下一个排,一个连,不出一年,还会成为一个响当当的团。 “你是团长,你留在后面指挥。”郑辉荣不由分说,带着通信员向北走去。 栓子想拽住郑辉荣,但忍住了。栓子知道他的脾气,关键时候不像政委,反倒和赵鹏举一样,属于倔驴。 那就让郑辉荣去吧。这个时候,栓子想起了赵鹏举。已和政委商量过,关键时候会让赵鹏举亲自带队往前冲。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赵鹏举却……想想赵鹏举的伤,估计他已经牺牲了。 还有赵大富,一下损失两员大将,栓子心里在滴血。但他迅速冷静下来,让吉庆叫来通信连长,让他派出通信战士,迅速传达团部命令,全团打乱建制,中间四个连队听政委指挥,东边由马义指挥,西边则由一营长翟相伟指挥。 两个班战士迅速骑上战马,分散开来,去传达栓子命令。栓子举起望远镜,环视着整个战场。他又命令廖参谋和吉庆分头去通知机枪连和迫击炮连,分头支援各方向作战。 “团长,我们回来了!”牛三带着五十多名战士,扛着刚从阵地上收集的鬼子迫击炮。鬼子被击溃,牛三也不用带着山炮转移。所以他赶来增援。 “好!”栓子大声说:“你们赶紧向北,增援政委。” “是!”牛三扭头大喊:“同志们,快,快!” 牛三带着战士们向北跑去,栓子也向北走。忽然,身后隐约响起铃铛声。怎会会有这种动静?栓子回头看了一眼,双脚跳了起来。 第789章 咬住坂田 一头驴,脖子下红绳挂着铃铛,驴背上坐着一人,是赵大富。赵大富双眼还有些迷离,但栓子能确定,是活生生的活人。 “我没死。”赵大富从驴背上跳下来,努力站稳。 “到底怎么回事?”栓子问。 赵大富被毒气弹呛晕了,但当时呼吸微弱,毫无反应,救他的战士以为是牺牲了。后来碰到马义,马义已被熏的眼泪鼻涕往下流,看一眼赵大富,脸色煞白,浑身冰凉,也为是牺牲了。 就这样,赵大富被抬到了后面。向后搬运尸体的时候,战士很细心,看到赵大富身上没有伤,就摸了摸赵大富的脖子,感觉到了脉搏,赶紧去找卫生员。 卫生员仔细检查过,让战士取来凉水,连灌带往脸上喷,赵大富一声咳嗽,醒了过来。 “这是谁啊,差点毁了我的参谋长!”栓子大声吼道。 “没经验,完全是没经验。”赵大富解释说。 的确是没经验,但赵鹏举——栓子多想也是没经验,他能扛过此劫。但希望真的不大。 后面又传来马蹄声。李智从南水县城赶了过来。接到独立团电话,李智并不认为栓子过于着急,打法冒险。鬼子用了毒气弹,在这种情况下,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通过电台,李智急令一团和三团立即赶往包河,此令十万火急。随后,他才拿起电话,向司令员吴刚、政委寻尚武报告情况。 吴刚第一反应是,独立团要与田坂玉石俱焚,他心疼,也骄傲。能与田坂手下两个独立步兵大队你死我活,估计只有独立团能做到,他们是英雄。 寻尚武舍不得。多么好的部队,往后还会发挥更大作用,但问题是,独立团已经向鬼子发起攻击,已经撤不回来了。 “打吧。”寻尚武低沉着说:“就让小鬼子看看我们的战斗决心。” 吴刚冲着话筒,大声喊道:“再次催促一团、三团,全速向包河阵地前进!” 李智再次向一团、三团发电,传达吴刚命令。 中心县委同志跑来请示,是不是继续撤离出县城。县城内有很多物资,粮食、布料,还有学校,还有三团弹药库。当然,还有百姓。 李智摆手,说:“不用。”此时,他心里也像压了一块石头,又沉又凉。他相信决战之后,即便独立团全部牺牲,也保准把田坂打残,无力再战。李智命令留守县城的三团四营,严密监视北面态势,他骑上马,带着警卫班,赶往包河。 半路上,再次遇到伤员,还看到了赵鹏举。赵鹏举脸色如白纸一般,毫无血色,人也昏迷不醒。李智命令,争取时间运到县城,五莲山军区增援的医生已经到了。 赶到包河南岸,除处理牺牲同志遗体的战士和县大队队员外,整个防御阵地已空无一人。李智催动战马,跑上河堤,趟过包河,来到对面河堤上。 眼前态势,让他大吃一惊。独立团没有全部牺牲,不仅如此,他们还在追击鬼子。也就是说,独立团打赢了! “好,好,好!”李智连着说了三声好,骑马冲下山坡。 大路两边空旷之地,一片狼藉。我八路军战士遗体与鬼子尸体交错在一起,趴着,躺着,蜷缩着,甚至叠在一起。这是一场刺刀见红的惨烈战斗,杀敌一千,自损一千。 李智再次感到心疼,也再次为独立团感到骄傲。狗日的小鬼子,老子的部队不再是之前三十多条破枪,而是敢和鬼子硬刚到底,还能取得胜利了。 看来小鬼子的日子真不长了! 李智看到了栓子,催动战马,跑到栓子跟前。栓子举手敬礼,大声报告:“参谋长,鬼子已经溃退,独立团正在追击!” “还有多少兵力?”李智问。 “能战斗的,只有两千多。”栓子回答。 李智环顾一圈,沉痛地说:“那就是伤亡一半了。” “鬼子用毒气弹,一下子就伤亡两百人。”栓子说着,眼睛几乎冒出了火。 “一团、三团正赶过来,你们全力追击,活捉田坂。”李智说完,看看栓子:“死的也行。” “是!”栓子大声答道。 田坂逃跑时,被炮车耽误了一会。鬼子炮兵也在撤退,三匹马拉着的榴弹炮跑不太快,还挡住了道。田坂不舍得丢弃,让炮兵在后面继续跑。而他越过炮兵,就快马加鞭。半道上,遭到赶来支援的潞河县大队伏击,挨了一顿地雷和步枪子弹。再往北,道路又被破坏。 走走停停,祁宏志带领骑兵营杀到。双方一阵激战,田坂再次夺路而逃。祁宏志身边还只有五十名骑着马的战士。 祁宏志咬着牙,举起马刀,对战士们高喊:“就剩下一匹战马,我们也要冲上去,咬住田坂!” 随后,骑兵营又向鬼子追了下去。 已经到了白庙乡,再往前就进入潞河,但田坂已经心里发慌,因为鬼子又报告骑兵追了上来。田坂回头,就还剩五十多匹战马,还拼命追,看来八路军非要取了这条老命不可了。 正在慌乱,前面出现一个车队,是鬼子运输队。押运物资的鬼子不少,足有一个中队,加上身边还有五十多人,两百多人对付五十多个骑兵,问题不大。 田坂来了精神,转过身来,抽出指挥刀,要带头向骑兵营反击。忽然,鬼子中佐参谋指着东北方向,惊慌失措地喊道:“将军,那边是不是八路?” 举起望远镜,田坂打眼看去,东北方向扬起一片黄尘,黄尘前面,隐约可见十多匹战马,正从旷野之中,向这边堵截而来。 是一团骑兵连。根据齐国志命令,骑兵连隐蔽在田坂东北方向,等天黑全线反击时,截击田坂。没想到,距离天黑还有三个小时,田坂就被独立团击溃。接到侦察员报告,骑兵连长当机立断,不等命令,就投入战斗。他们沿着旷野一路向北,并发现田坂骑兵队,于是加快速度,围堵过来。 田坂也看清楚了,是灰色军装的八路军,正在切断向北逃跑路线。难道天要灭我?田坂浑身冰凉。他回头,看到大路东边有一处小山。此山叫小羊山,只有五十多米高,上面长着树木。 田坂下令立即占领土坡,并命令两匹快马,向西绕过八路军骑兵,火速赶往潞河,调派援兵。 中佐参谋请田坂也赶紧撤离,由他带领士兵阻击八路军骑兵。 田坂摇头拒绝。他不是不想撤离,虽然他想到了玉碎。此次向南作战,他指挥的三千余名皇军,已几乎损失殆尽,若他再独自离去,肯定会被骂为懦夫蠢货,而且这辈子也将背负作战失利骂名。 但他不想死在独立团手中。堂堂帝国少将,被八路军一个团击毙,更是一个笑话。 他想在小羊山上坚持到天黑,再想办法冲出去,返回潞河县城。 第790章 炸中了! 田坂被包围的消息很快传来,栓子立即骑上战马,赶往白庙乡。 夕阳西下,栓子看到被炸毁的榴弹炮,倒在路边。不用问,是鬼子觉得逃脱不掉,故意毁坏了这些炮。 赵志追上鬼子炮兵,一阵乱打。鬼子炮兵大队长想举手投降,以保全性命。“如果你们留下炮,老子不仅饶你们狗命,还会优待你们。现在,老子就是不当连长,当大头兵,也不再让你们痴心妄想!”赵志毫不客气,命令战士开火,一个不留,全部打死。 见到赵志的时候,已在小羊山二里之外的地方。四个连的战士,加上骑兵已经把鬼子包围。赵志梗着脖子报告:“我把鬼子炮兵都干掉了,请求处分。” 栓子没心思纠结这点屁事,再说,从栓子心里想,这帮王八蛋就该一个不留。“你们特务连还有多少人?”栓子问。 “还有七十七个。”赵志回答一句,眼圈都红了。 “现在不是娘们唧唧的时候,天快黑了,防止敌人突围!”栓子大声吼道。 “是!”赵志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以栓子意思,田坂是一条大鱼,鬼子肯定来救,所以就把田坂困在小羊山上,当做诱饵。随后一团、三团赶过来,围点打援。 李智摆手说:“鬼子混成第六旅团已距离五莲山不足三十里,他们进攻势头很猛,司令员意思,尽快解决田坂,以便抽调一团、三团向东,抄鬼子后路。” 既然如此,现在就进攻,争取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解决战斗。栓子命令迫击炮连进行炮火准备,并集中山坡东侧猛揍。 牛三带过来六门迫击炮,其中三门来自缴获,都装在缴获的大车上,骨碌碌拉到小羊山。接到命令,立即架炮,牛三则用望远镜查看目标,并算定距离。 炮兵准备,栓子又亲自到前面攻击连队,给战士们鼓劲。 郑辉荣已经在做战前动员。他说,栓子补充说,今天让鬼子见到了我们独立团的厉害,我们每一名战士都是英雄,都值得骄傲与自豪。这是今天最后一次战斗,也可能是最残酷的战斗,因为鬼子不会束手投降,所以我们继续发扬不怕死的精神,冲上去,要了它们的命! 田坂就在小羊山上,田坂是谁?鬼子少将旅团长。他不是想要消灭我们独立团吗,还死不要脸地用毒气弹,今天就让他继续尝尝咱们独立团步枪的厉害!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战士们齐声高喊。 栓子随即下达命令:“二营一连,你们作为尖刀连,从东面撕开口子,三营三连接替二营一连,继续向上攻击,直至占领坡顶,三营四连,四营一连,向两翼展开攻击。” “现在准备,五分钟后展开攻击。”栓子又大声命令。 各连长立即去准备。而山上鬼子仍在拼命修筑掩体。 田坂坐在一棵大树下,旁边是他心爱的战马,通体的白。他喝了两口水,目光带着冷静。 现在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也在复盘白天战斗经过。究竟是哪里犯了错,竟然被独立团打败。他想不明白,但也很快明白了。 是实力,独立团的实力。虽然他们没有榴弹炮,只有区区几门山炮,但他们火力并不差,尤其迫击炮、轻重机枪,已不输于给皇军。 还有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田坂在望远镜看到,双方拼刺刀时,皇军已不占优势,甚至开始输给八路军。他清楚地看到一个八路军战士,接连刺倒两个皇军。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怕死的精神。他们一直往前冲,遇到机枪扫射,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踩着同伴尸体,又冲了上来,没有丝毫犹豫。这种精神和气概,即便是田坂,也感到恐惧。 他败了,败的心又不甘,痛彻肌肤,但又不得不承认,今天遇到了一个强大对手。 清醒的田坂还担心八路军会以他做诱饵,伏击援兵。他知道,他面对的不仅是独立团,还有三团,甚至从蒙山主动撤退的一团,也可能就在附近。围点打援,八路军有足够的兵力。 如此,田坂将是罪上加罪。 田坂告诉身边参谋,或许八路军不会全力进攻,就把咱们困在这里,然后伏击咱们的援兵。等天黑后,向北突围,借助夜色掩护,撤回到潞河县城,再做打算。 突围是正确选择。小羊山方圆至少两公里,现在八路军兵力不多,也就六百余人,只要突围出去,并突破骑兵拦截,就可能保护田坂活着逃到潞河县城。 三公里之外,牛三用望远镜看到了小羊山顶上的白马。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并找到栓子,报告说,那匹白马看着与其它战马不一样。 栓子举起望远镜,仔细看了一眼,也觉得战马气质似乎都不一样。栓子问:“你是不是想干掉它?” “有这个想法。”牛三回答。 栓子知道,牛三打白马不是目的,而是想打白马的主人,估计就是田坂。估计此时他藏在大树下,望远镜看不到。栓子点头同意:“好,给你一分钟时间准备。” 一分钟后,牛三亲自操炮,瞄准坡顶白马。刚缴获的90迫击炮,炮弹精准地打向白马。牛三又接连打了两炮,才举起望远镜察看。 落日的余晖下,白马已经倒在了地上。 “炸中了!”旁边用望远镜观察的战士大声喊道。牛三很兴奋,又调整炮口,和另外五门炮,对着东面山坡猛轰。 牛三打出去的三发炮弹,不仅炸死了白马,也炸中田坂。因为背靠着大树,田坂没有立即倒下,而是缓缓地斜躺在树下。 等参谋扑上来,察看他的伤情时,伤口流出的血,已渗到树下泥土里。田坂身中两枚弹片,一枚在肩上,一枚在心口上方。 而山西下又响起迫击炮弹爆炸声,看来八路军要进攻了。看着已经昏迷的田坂,参谋命令卫生兵赶紧包扎,又下令把两百余皇军分成两拨,一拨挡住八路军进攻,一拨带着伤势严重的田坂,赶紧突围。 不能等太久,鬼子参谋担心田坂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而且,等到了山坡下,天色也就会暗下来,借助夜色掩护,有可能逃脱出去。 第791章 还以为你们都有骨气 战士们嘶吼着,发起了冲锋。按栓子部署,二营一连撕开口子,随后三个连队继续向上,向南和向北发起攻击。 一百多个鬼子,已在失败阴影中瑟瑟发抖,面对如狼似虎的战士,几乎一击而溃。 马义带四个连增援过来,栓子立即命令向北,协助骑兵,堵住鬼子逃跑路线。 马义答应一声,带着战士继续往北跑。这里有栓子,郑辉荣也跟着跑了上去。栓子要彻底消灭这伙鬼子,尤其不能放跑田坂,不管他是死还是活。 山坡上响起密集枪声,朦胧暮色中,已能看到机枪吐出的火舌。中佐参谋带着上百鬼子,向北下了山。四个鬼子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仍昏迷不醒的田坂。 监视的骑兵与山脚保持三百米距离,但还是看到影影晃晃的鬼子,正往山下来,有的还牵着马。及时赶到的一团骑兵连,已配属给独立团骑兵营指挥,祁宏志一声令下,除在东面山坡警戒岗哨外,其余战士向北山外集合,堵截这伙鬼子。 中佐参谋还在等天黑,所以下来速度并不快。他也基本失去信心,就这一百多个鬼子还好说,至少能冲出去十几个骑马的,但田坂呢?让士兵抬着担架,无论如何跑不过八路军骑兵。 唯一办法,是让骑术精湛的士兵,抱着田坂,乘一匹脚力好的战马,突围出去。 刚走到坡顶,骑兵卫队上马,步兵则奉中佐参谋命令,向北侧的八路军骑兵发起死亡冲锋。中佐参谋抽出指挥刀,刚要下令冲锋,沿着山坡,跑来了一支队伍。 来的绝不是援兵,中佐参谋已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喊声:“加把劲,不能放走田坂——”“活捉田坂!” 队伍很长,看不到尾,在暮色中显得没有尽头。再加上前面已虎视眈眈的骑兵,鬼子心理防线开始崩溃,面带恐惧,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中佐参谋的手也在颤抖,他也陷入绝望。 回头看一眼战马上的田坂,被一名粗壮的士兵紧紧抱着。中佐参谋不想让田坂落入八路军手中,但以现在态势,冲出去的可能性已接近为零。 马义已指挥战士,迅速排开战斗队形。还在架设机枪时,嗓门大的战士开始向山坡喊话:“山上鬼子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放下武器,缴枪投降,不然一个不留——” 一番挣扎,一番思量,中佐参谋仍想着保住田坂性命,于是把指挥刀插入刀鞘,下令投降。 随后,他下马,走到山脚下。夜色掩盖了他脸上的沮丧、无奈与自责,当然,他无法选择。他说道:“我们愿意投降,但有个条件。” 真要投降?郑辉荣和马义将信将疑。马义说:“那我上去和鬼子谈。” 郑辉荣点头同意:“好,注意安全。” “明白。”马义带两名战士,手握着盒子炮,顶上火,走到鬼子中佐近前。 看一眼鬼子中佐,官不小,但比田坂还差好几个等级,马义问:“啥条件,赶紧说。” 中佐参谋鞠躬,说:“请你们立即抢救田坂旅团长。” 难怪鬼子想投降,原来是田坂已半死不活。马义说道:“那你早说啊,赶紧抬出来。”回头,马义挥手,喊卫生兵上来。 “旅团长需要抓紧手术。”中佐参谋祈求说:“能不能放我们士兵送他去潞河野战医院。” “不行!”马义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可以派人去把你们的医生请来。” 中佐参谋还想坚持自己想法,马义瞪眼说道:“他和你们一样,都是俘虏,让你请自己医生来,老子已算开恩了!” “那好吧。”中佐参谋只好同意。其实他知道自己要求就和无理取闹一样,但还是想试试。 “让你们的人赶紧下来,交出武器!”马义又高声喊道。 “哈依!”中佐参谋向后转身,正要去命令手下鬼子。忽然,抱着田坂的鬼子冲中佐参谋喊了一句鬼子话。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田坂已经没有了气息。马义并不懂鬼子在说什么,但凄厉的话音让他提高了警觉。他举起了手枪,身后两名战士也举起了枪。 田坂死了,中佐参谋也没了顾及。他悄悄拔出手枪,要与八路军进行最后的战斗。他大吼一声冲锋,转过来,举起手枪。可他等待的是三支盒子炮,几乎同时开火。 马义和两名战士听得懂鬼子中佐喊冲锋,所以开了枪。鬼子中佐连续中枪,身体抖了几下,重重向后倒下去。 郑辉荣已在后面高喊,让三人赶紧撤回去。马义也已转身,让战士赶紧往后跑。这群鬼子不想活了,肯定会发疯一样冲锋,没必要死磕,就让后面机枪招呼它们。 上百头鬼子发起了冲锋,而且是为了死而死,除两挺轻机枪打出一梭子弹外,没有了任何火力掩护。鬼子冲锋时打光弹匣里子弹,也不再上弹,举着上好刺刀的枪,猛往前冲。 马义和两名战士跑回阵地,郑辉荣命令开火。机枪、步枪瞄准鬼子暗影,持续开火。身后骑兵也赶上来,坐在马鞍上,举起中正式步骑枪,瞄准鬼子,扣动扳机。 如秋风扫落叶一样,百余头鬼子瞬间倒下大半。余下的还在冲锋,战士们毫不客气,继续射击。不多时,还只剩下二十多头鬼子,他们不打了,举起枪,跪在了地上。 “奶奶地,还以为你们都有骨气!”马义骂了一句,让战士们上前,收缴武器,把鬼子俘虏押到一旁,随即又清理鬼子伤兵。凡是冲锋的鬼子,即便是轻伤,也一个不留。 郑辉荣也不管,因为刚才已经喊话了,主动交出武器,才能被优待。此时郑辉荣最关心的是田坂,能干掉田坂,对独立团来说,是前所未有的胜利。栓子一直很遗憾,说当时没能一枪干掉盘井虎次郎。 这也怨不得栓子,距离两百多米,盘井虎次郎又在快速移动,更重要的,栓子当时入伍时间不长,打枪的底子主要还来自天分,不像现在,经过长时间训练,又经过长期实战,枪法变得炉火纯青。 郑辉荣亲自带战士,走上山坡,寻找田坂尸体,还有他的指挥刀。此时,夜幕已完全降临,坡顶上还响着零星枪声。 第792章 肯定能救 接到田坂被打死的报告,栓子却没有太多兴奋与激动。此战,牺牲太多。 翟相伟也已四个连队前来增援,说是四个连,实际人数还不到原来一半。打仗最凶狠的特务连,赵志说还有七十七人,而实际情况是,有些连队战士追的太快,并追上了特务连。赵志也就顺手把他们划拉进连队,一共三十来个。 也就是,原来特务连一百八十九人,能跑到小羊山参加战斗的,实际已不足五十人。 加上四营增援来的两个连,参战兵力四千五百人,一仗打下来,负伤加牺牲要超过一半。还有赵鹏举,恐怕仙丹妙药,也难以再让他起死回生。泥蛋也身负重伤,肚子被划开,左腿被炸的血肉模糊。 栓子心如针扎。好在打赢了,还干掉了田坂。 小羊山上,残余鬼子要么被消灭,要么投降。战斗结束,田坂尸体被抬了过来,栓子连看也不看。郑辉荣想让栓子看看田坂指挥刀,象牙把的指挥刀确实与佐官的刀不一样,但栓子也提不起兴趣,低声说了一句:“交给参谋长吧。”说完,下令撤回包河阵地。 李智就在旁边,他和郑辉荣一样,理解栓子心情。接过指挥刀,李智也没说什么,挥手让大家撤退。 一团、三团已赶到包河阵地,那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看着战场,齐国志和陈威又是震惊,又是心疼。震惊的是,独立团凭一己之力,干掉田坂指挥的两个独立步兵大队,心疼的是,几乎看不到边的战场上,独立团战士的遗体与鬼子尸体交织在一起。 各派出一个营,向北增援,剩下战士散开来,寻找还没有牺牲的伤员,分捡敌我双方的尸体。遍地尸体,还有遍地的枪,战士们捡起枪,却主动放在一起,哪怕看到鬼子的新枪,也没有背在自己身上。 齐国志甚至下了命令,告诉一团干部战士:“这是独立团用命换来的,咱们不能臭不要脸的趁火打劫,谁敢捡枪,老子处分他!” 陈威几乎含着眼泪,和战士们一起,寻找伤员,也搬着尸体。 战士们的遗体被搬在一起,战斗前准备好的裹尸布,已经不够用。老冯无奈,流着眼泪,找来鬼子的裹尸布。齐国志劝老冯:“别难过,不管鬼子的,还是咱们的,都能用。” 夜色越来越浓,战士们打起手电筒,点起火堆,照亮着血腥与硝烟弥漫的战场。 中心县委的同志来了,带着青壮年,赶着马车。他们还在紧急征集大车,老冯说了,牺牲的战士仍要运回夫子山安葬。牺牲战士超过一千三百人,需要至少五十辆大车。 栓子回到了包河南岸。看着明晃晃的火堆,火堆旁并排摆放的战士尸体,他悄悄流下眼泪,却不再悲伤,而是心里升腾起自豪,也升腾起骄傲。 鬼子侵略家园,怎么办?当顺民保持沉默,然后逆来顺受?肯定不行。家是我们的,决不允许外来者践踏,必须奋起反抗,驱除鞑虏。而他们,牺牲的战士们,就是为了民族解放而付出的牺牲。 应该悲伤,他们都是那么年轻,和自己一样,与鬼子搏杀时牺牲。更应该感到自豪,正因为他们的牺牲,才干掉将近三千鬼子,还干死鬼子少将旅团长。这是胜利,伟大的胜利,栓子摘下帽子,心中暗自发誓,一定继续努力,继续拼命,直至把入侵者赶出去! 栓子下令,全力以赴,搜集鬼子留下的医疗物资,全部送往南水县城。他也亲自去翻找,哪怕是鬼子急救包。 一个小时后,郑辉荣走到栓子身旁,低声说:“刚接到报告,赵家贤同志牺牲了,鹏举还在抢救,但医生说,希望不大。” 赵家贤就是泥蛋大名,被送往南水县城的时候,神志还清醒,怎么就?栓子看了郑辉荣一眼,问:“不是五莲山军区医疗队来增援了?” “是的,还是方副队长。”郑辉荣说。 “方莹来了,泥蛋怎么还会牺牲?”栓子心扎一样的疼,差点伸手去抓郑辉荣衣领。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医生说没抢救过来。”郑辉荣说。 还有赵鹏举,说还在抢救……栓子抬手,捂住了胸口。 郑辉荣含着眼泪,低声说:“他们都是英雄。” 对,他们都是英雄,仗也要打下去。栓子直起腰来,继续翻找医疗物资。 “还有,”郑辉荣说:“参谋长说了,咱们团损失太大,所有缴获都留给咱们。” 往后还有大仗可打,栓子很在乎,但一团和三团还要去牵制混成独立第六旅团,也就是盘井虎次郎那个老家伙。栓子想了想:“还是分给一团和三团一些吧,他们可能还要去打打仗。” 郑辉荣点头:“好,我这就去告诉老冯,按你说的办。” 栓子点头,弯腰继续翻找鬼子尸体。鬼子一般都带着急救包,有的还带着消炎药。 天亮时分,独立团撤离包河阵地,向南进入南水县城。此时独立团担负南水警戒守卫任务,一团、三团在李智指挥下,连夜向东南急进,按计划,他们将袭击混成独立第六旅团侧后。 包河南岸留下的鬼子尸体,由鬼子去处理。夜班时分,按李智命令,郑辉荣下令释放四个鬼子俘虏,让他们返回潞河县城,告知鬼子,明天八点之后,允许他们前来把鬼子尸体拉走。这都是臭肉,尤其春夏之交时节,腐了烂了,会传播瘟疫。 当然,也包括田坂尸体。 天亮后,宣传干事再次用相机拍下田坂照片。田坂被炸死消息,估计很快就要见报,向鲁省军区所有指战员报告这一重大胜利。 进入南水县城,栓子很忙,布置南水县城防务,也很揪心,满城的伤兵,仍有战士接连牺牲在病床上。有几次,卫生队派人报告时,栓子都以为赵鹏举已经牺牲。 直到傍晚,赵鹏举还活着,这叫人非常意外。栓子急切找到方莹,并恳请方莹赶紧救赵鹏举时。方莹却为难地摇了摇头。 泥蛋牺牲了,已让栓子心如刀绞,他恨不得一步上前,抓住方莹肩膀:“这都一天多了,人还没死,肯定能救!” 第793章 你说话啊! 方莹也肯定想救赵鹏举。她耐心地告诉栓子,那一发迫击炮弹距离赵鹏举太近,赵鹏举没有当场牺牲,就已是万幸。 来到医院,赵鹏举已进行过手术,取出了腹部和头部弹片。想要救活他,还要进行手术,而且手术很危险,就贴着心脏壁,稍有不慎,就会大出血。 虽然赵鹏举生命力很顽强,但现在已是命悬一线,再经不起折腾。就连省军区来的医生,都不敢亲自手术。还有赵鹏举的脑袋,虽然弹片取出来了,但后面情况,也就是人能否醒过来,也暂时无法断定。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栓子瞪着方莹。 方莹不敢看栓子的眼,低下头说:“伤员太多,药和器械都紧缺,只能先救希望大一些的。而且,你也知道,我做的手术不多,尤其是这种高难度手术,省军区来的也是年轻医生。” 其实栓子已经知道了大概情况,鬼子这次疯狂扫荡,鲁省军区也只能是尽最大能力,调集医生支援五莲山军区。 还有,方莹他们也确实努力了。从昨天到现在,赵鹏举已经输了三次血,而泥蛋在送来之前,人就不行了,本就失血过多,路上颠簸,包扎伤口没能完全止住血……所以泥蛋牺牲了。 “可是,”栓子说:“赵副团长是战斗英雄。” 方莹仍低着头,没有解释。 栓子明白了,是因为赵鹏举希望太过渺茫。他说:“那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手术不成功,也让老赵少受点罪。” 方莹抬头看着栓子,说:“明天还有药品送过来,我亲自给赵副团长手术,如果,如果赵副团长能坚持到明天的话。” 只能这样了,栓子嘱咐方莹两句,带着吉庆回了团部。 郑辉荣也已经了解过情况,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抽烟。说实话,原本已不抱任何希望,现在有了希望,反倒叫人开始了着急。 还好,这是生的希望,着急也比看着赵鹏举牺牲好受一万倍。郑辉荣劝了两句,又告诉栓子,三个县委已开始招兵,包括从县大队直接选人过来。还有二营长人选,必须赶紧定下来。 栓子收回思绪,因为独立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尤其二营,泥蛋牺牲,副营长胳膊被打断半截,四个连长,牺牲两个,栓子想想,心里就堵得慌。 但郑辉荣说的对,必须赶紧选出营长来。栓子有两个人选,一个是特务连长赵志,另外一个是侦察连长陈伍。 栓子跟郑辉荣说了。郑辉荣也觉得两人都可以,但相对来说,赵志更合适。 “那就让赵志吧。陈伍离开侦察连,还真没人顶得上。”栓子说。 “可特务连呢?”郑辉荣问:“让谁当连长?” “秦怀德。”栓子回答。 “秦怀德?”郑辉荣看着栓子,点了点头:“我看可以。” 秦怀德原是南水县秦河乡区小队队长,因为王廷发进占南水,受南水县中心县委和寻尚武命令,他假投降,加入王廷发伪军,后来所在伪军在铁山遭到伏击,被俘后又回到秦河,当上秦河民团副司令。 独立团全歼王廷发伪53师时,亲自去南水县城,给王廷发送信,把王廷发诱骗到铁山,陷入独立团包围,独立团才得以轻松地占领南水县城,并顺利完成既定作战目标。此后,秦怀德被调入独立团,先担任三营四连副连长,又担任连长。此次作战,三营四连表现突出,干掉了鬼子第32独立大队指挥部。 二营营长人选定下来,郑辉荣立即写报告,择机向五莲山军区送达。五莲山军区还在指挥反扫荡作战,尤其混成独立第六旅团,已进入五莲山,斗争形势仍危险复杂。所以现在还不能送过去,只能让赵志代理。 栓子则站在地图前,又在研究敌我态势。南水这边相对平静,西边鬼子第六十五师团还是没有动静,北面第五十四旅团,遭到打击,并且旅团长也被牛三炸死后,竟然当起了缩头乌龟,听侦察员说,潞河县城的鬼子四门禁闭,如临大敌,看样子是担心独立团反攻。 不用鬼子们担心,独立团肯定反攻,只是现在兵力还欠缺,等新兵补充到团里,就会立即反攻。说是新兵,其实最差也是扛过枪的民兵,而那些县大队的队员,大多数都已经打过仗,所以加入队伍,就能参加战斗。 栓子催促郑辉荣、老冯,还有赵大富,要让新兵尽快赶到南水,最迟不能超过后天早上。栓子估计顶多再有三天,五莲山军区司令部就会下达命令,重新夺回潞河县城了。 那天晚上,栓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只要闭上眼睛,就看到血淋淋的战士,还有浑身血水的赵鹏举。郑辉荣说,这一仗打出了独立团的气势,也打出了独立团的威风。 栓子在心里说,放屁,独立团早就有了气势,也有了威风,这一仗只是打出了从未有过的惨烈。 郑辉荣挨了骂,也只是咂了咂嘴,没有反驳。因为栓子说的对,这一仗的确惨烈,还是栓子从未见过的惨烈。 比包河还惨烈的惨烈,郑辉荣见过,老冯见过,但仍是触目惊心,老冯和栓子一样,难过的一天吃不下饭,避开人,就偷偷抹眼泪。 第二天上午,栓子没在城里待着,而是去了南城。近水楼台,南水县先招上来五百新兵,这些新兵将补充到各个连队。栓子还要帮秦怀德选人,毕竟特务连是全团最特殊的步兵连,秦怀德又刚刚上任,当上连长。 其实这项工作可以交给赵大富,但栓子非要亲自干。他有逃避的嫌疑,方莹说了,上午给赵鹏举行手术。等待的时间最煎熬,还不如到城外找点事做。 可心里总是不踏实,一个小时后,栓子告诉老冯,特务连选兵的工作,由他和秦怀德负责。说完,栓子又回了城里的医院。 已在手术中。郑辉荣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着急地来回走。看到栓子,郑辉荣什么也没说,仍低头来回走。 栓子拿出烟,在一旁默默地抽着。 熬过了大概半小时,门帘掀开,方莹从屋里走出来。郑辉荣急切地问:“怎么样?” 方莹脸色煞白,汗水湿透了衣服,看上去很疲惫,栓子能体会到她刚才经历了什么,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可关乎赵鹏举性命,他上前看着方莹:“到底怎么样,你说话啊!” “还行。”方莹回答。 “什么叫还行?”栓子瞪大双眼。 “就是手术还算顺利,没有再出血。”方莹小声回答。 “那赵副团长能醒过来不?”栓子又追问道。 第794章 我也想往前冲 方莹无法回答,这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尽管她用从未有过的小心,甚至超过她的技术水平,取出赵鹏举心口的弹片。 三天过去了,赵鹏举仍未醒来。此时,新兵全部到位,并在各自连队开始训练。又过了五天,独立团接到五莲山军区命令,向北攻击,收复潞河县城。 混成独立第六旅团仍在五莲山一带巡弋,盘井虎次郎虽然官位没有得到晋升,但当了七年旅团长经历,让他熬成了“老油条”。他不再像田坂如此生猛,而是做到“迅猛有道”,也就是不仅发现目标,还要确定目标可以吃得下,才会发起迅猛攻击。 而且,在保证后勤供应的前提下,盘井虎次郎排除干扰,尽量锁定五莲山军区司令部位置。为此,他下令电讯队捕捉司令部电台位置。 这难不住吴刚和寻尚武。军区司令部本就在转移的路上,与第六旅团开始周旋。尤其独立团以一已之力,全歼田坂两个独立步兵大队,打掉盘井虎次郎与田坂会合的希望后,司令部压力更是减少一半。 对于独立团能干掉两个独立步兵大队,无疑又给了吴刚一个惊喜。独立团兵力多,但火力依然输给鬼子,何况鬼子还动用毒气弹,就这种情况,双方实力应不相上下,但独立团是全歼敌人。这个栓子,又在关键的时候,制造了关键的战绩。 寻尚武并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任职独立团三个月时间,他已了解栓子和独立团的气质,他只是为独立团损失,为泥蛋牺牲、赵鹏举生死难料,而感到难过。他和吴刚、郑辉荣一样,参加过红军长征,到达陕北,中央红军只剩下三万人。 也就是说,他们共同经历过惨烈的牺牲,所以对牺牲习以为常,活着就是继续打下去。但这次,寻尚武还是感到难过,毕竟独立团从未有过这样的惨烈。 更惊讶、更震惊的还是盘井虎次郎。听闻田坂玉碎,盘井虎次郎不停地摇着头,像得了神经官能症。出兵前,他曾和田坂通过电话,让他加以小心,多带些兵力。田坂未采纳他的建议,自以为是。但即便田坂过于轻敌,也不会败在独立团手下,还搭上了性命。 盘井虎次郎心里痛骂田坂愚蠢的同时,也禁不住感慨,时过境迁,就是那支连军装都破烂不堪的游击队,如今真的成了一头猛虎。 他也变得更加小心,他告诉属下,宁愿找不到五莲山军区八路军司令部,也决不能打败仗。 已经周旋将近十天,其它五路扫荡皇军也没取得明显战果,盘井虎次郎有了撤退的打算,但没接到第四十七军司令部命令之前,它仍稳坐钓鱼船,在五莲山地区游弋。 鲁省军区早已确认,此次鬼子大举增兵,又进行大规模扫荡,是为了巩固海防,防御盟军从海上登陆。如此,更要积极打击鬼子。而且,已周旋十天,是时候反击了。 接到作战指示,吴刚与寻尚武商议,鉴于一团、三团仍在监视第六旅团,收复潞河县城的任务就交给独立团。 “好,栓子打仗主意多,也能减少牺牲。”寻尚武完全同意吴刚意见。 接到命令,栓子立即准备。在此之前,栓子一直让陈伍对潞河县城进行侦察,已对潞河县城有了大致了解。城内驻扎两个鬼子中队,两个伪军营,就兵力来说,即便独立团没有补充新兵,也能一举攻下。当然,以栓子打法,这次为主动进攻,肯定是既能攻下县城,也要把损失降到最低。最好打法是在毫无征兆的前提,忽然对鬼子发动进攻,也就是偷袭。栓子选择在后天天亮前,集中一营、二营、三营兵力,向潞河县城发起进攻。 距离一百多里路,需要在夜间行军,并埋伏在白庙乡北侧,等待一个白天,再悄悄进入阵地。 潞河县城的鬼子不会发现独立团,它们已不敢轻易出城,潞河县大队也将在白庙乡进行警戒,为独立团站岗。 临出发前,栓子独自一人来到医院,走进赵鹏举病房。病房内就他一个人,这几天栓子每天至少来一次,看望赵鹏举。 之前担心赵鹏举感染,方莹说,只要感染发热,就会直接危及生命。好在寻尚武亲自下令,搞来了盘尼西林(青霉素)。去年,国内才生产这种西药。一支盘尼西林市面上售价14块银元,黑市上更是炒到100块银元。 方莹亲自给赵鹏举做了皮试,又亲自给他注射了药。这药也确实救命,伤口长的很好,没有感染征兆,方莹这才放心地让栓子进来探视。 即便如此,栓子还是和赵鹏举保持着距离。 点着蜡烛的病房内,赵鹏举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栓子坐在椅子上,看着赵鹏举。 方莹说,赵鹏举不仅身体虚弱,还有头部受到创伤,伤了脑神经。栓子还搞不懂这些太专业的知识,只是知道,赵鹏举即便伤口痊愈,也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对此,栓子不相信,他觉得赵鹏举没那么脆弱。 “我们又要去打仗了,收复潞河。”栓子继续对赵鹏举说: “除了打潞河,其它没啥变化。松原仍躲在安平县城,不敢出来,九山也没事,贺飞今天来信说,住在县城,胖的快走不成道了,他想和另外三个营调换一下,到南水来打仗。都和你一个熊样,几天不打仗,就五脊六兽,心里像爬满了蚂蚁。” 栓子笑了笑,继续说:“其实我也是,也想抱着枪去干鬼子,可我是团长啊,不能扔下全团不管,只顾自已痛快。当官不自由,自由别当官,其实有时候真挺羡慕你。可你也太能往前冲了,你说打仗就像喝酒一样,时间长了有瘾,我倒是没觉得,我只想杀鬼子。” “其实你和我一样,都是想杀鬼子,为咱们的爹,咱们的娘,还有咱们的乡亲报仇。看到鬼子,我也想往前冲!” 忍住激动,栓子平复一下心情,说:“参加游击队,也就是为了杀鬼子,当时你还在装神弄鬼,搞什么红枪会的时候,大队长让我当小队长,那时我还不愿意,说自已就想痛痛快快的杀鬼子。其实我是担心,怕指挥不好。我死了没事,到了阴间,见到爹娘,也能大声告诉他们,我是为了报仇才死的。可我不想因为我的失误,让兄弟们牺牲。” 栓子抬起头,叹口气,接着说下去。 第795章 进攻潞河 “我越不想当指挥员,却越是当上了指挥员,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也听了孟政委的话,一个人再厉害,能弄死多少个鬼子?带着兄弟们杀鬼子,才杀的更多,才能齐心协力,把鬼子打跑。这不,都当上团长了。” 栓子看着赵鹏举,苦笑一声:“可是我真的累啊,还想打胜仗,还想让少牺牲,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像包河那样的战斗,估计往后还会更多。有什么办法呢,小鬼子自已不会走,所以咱们还得打下去。” “我不想让你死。”栓子使劲呼出一口气,继续说:“你兄弟没了,你还有传宗接代的任务,再说柳青姑娘对你也是一往情深。我也不想让老冯和吉庆死,老冯家在千里之外,我想让他回去,吉庆家里也没人了,前年闹旱灾,又闹瘟疫。他娘和他弟弟全没了——” 栓子摇着头,眼角泛起了泪花:“可我没本事,想让所有兄弟都活着,做不到,我只能指挥兄弟们往前冲,带着兄弟们去赴死,我也知道,你这个副团长带头冲,能鼓舞士气,一口气打败敌人,反倒能减少牺牲。” “所以我希望你活着,赶紧醒过来,到时咱们哥俩一起往前冲。不说了,我该走了。对了,后天早上,咱们团进攻潞河——” 栓子站起来,看一眼赵鹏举,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推门,走出了病房。 方莹站在门外。刚才栓子说的话,她全听见了。她不是有意的,虽然两人关系已经公开,而且栓子没再拒绝,但必须要等到打跑鬼子。为此,寻尚武安慰方莹说,不用担心,参谋长李智之前不也这么说,现在不也成家了?栓子就是李智的亲徒弟,再过上三年两年,还没打跑鬼子,他这个政委就会给栓子下命令。 看着栓子,方莹心里更是崇拜,她小声说:“我马上要返回五莲山,等打完仗,局势稳定了,我再来把赵副团长接走。” 赵鹏举伤势恢复还好,但方莹说过,赵鹏举很可能是因为头部受伤,导致昏迷。如果那样,就可能需要外部刺激,才能让他苏醒。 “那就让老赵回夫子山。”栓子说:“有这么兄弟,天天刺激他,我还不信,他就醒不过来。” “也许,这是更好的办法。”方莹抬头看着栓子。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保重自已。”栓子冲方莹笑了笑,转身走了。 方莹看着栓子,想说些什么,但忍住了,栓子是团长,要去指挥打仗,现在最好不要打扰他。 栓子回到团部,吉庆已在大门外牵着战马等着。两人上马,和部队一起,离开南水县城,向北进发。 走了黑夜,天亮前,团部进入白庙乡北侧韩庄,三个营也分别进驻附近三个村子。这里距离大路较远,附近还有一条河,较为偏僻。为保险起见,部队仍然封锁整个区域,不准出入。奉栓子命令,侦察连和潞河县大队对潞河县城进行侦察。 潞河县城的鬼子没有变化,因为兵力少,城外依然没有设置阵地。它们也依然如临大敌,大白天时间也关闭城门。因为来来回回打仗,城中百姓早跑的精光,现在潞河县城,除了鬼子伪军,已是一座空城。等到天黑,栓子召集三个营长开会,根据最新侦察结果和情报,决心按照原定计划,于明天早上五点半,向潞河县城发起攻击。一营担任主攻,突破城门后,特务连直取鬼子司令部,另外两个营也随即进城,扩大战果。 为防备齐县鬼子增援,栓子命令,不怕牺牲,速战速决。 两个小时后,部队向二十五里外的潞河县城出发。行军时尽量保持静默,非必要不准讲话。长短枪支也反复检查过,都关上了保险,防止走火。长长队伍,响着脚步声,枪托和水壶偶尔的碰撞声,还有炮车和辎重大车骨碌碌的动静。 行军四个小时,部队抵达潞河县城外围,主攻一营距离城门三里地。战士们隐蔽休息,喝水吃干粮,随后继续隐蔽向前,距离城门三百米处,修筑简易掩体和工事。 五点十分,栓子来到一营,和翟相伟爬到最前沿阵地,观察城头。因为上次一团和三团攻击县城时,鬼子把发电机破坏。因为鬼子物资已经短缺,也因为担心潞河县城再次被八路军攻下,发电设备没有继续修复,暗夜里,城头之上亮着的是汽灯。 正是黎明就要到来之时,汽灯的光看着很亮,隐约间能看到鬼子,或者是伪军岗哨的影子。他们没敢再偷偷的睡觉,而是晃来晃去。 “动作一定要快。”栓子再次提醒翟相伟。 翟相伟晚栓子一年入伍,读过书,而且机智沉稳,作战勇敢。他点头回答:“明白!” “好。”栓子拍拍翟相伟肩膀,向后走去。轻重机枪已架设后,等待战士向前发起冲锋时,重机枪率先开火,轻机枪则向前移动,靠近再打。后面战士已枪上刺刀,准备好冲锋。 步兵炮已被推到距离不到四百米的地方,不仅可以直接轰击城门,调整角度后,也可轰击城门楼。 再往后是二营和三营,还有六零钢炮、90钢炮。独立团没有重炮,只能用迫击炮作为攻城火力。 五点半,一营尖刀连猫腰向城门前进。城上鬼子伪军岗哨还没有察觉,他们知道八路军可能会来,但没想到,已经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 两个爆破组已直奔城门洞,怀里抱着炸药包。直到快跑到城门鬼子嘴里发出的动静,已简直不像人腔,而像宫里的太监。 城头立即乱做一团,伪军在呜哇乱叫,鬼子反应快一些,举起枪,探出头,还没等射击,前沿阵地机枪响了,子弹哇哇——打向城头。 九二步兵炮对着城门楼,连开三炮,迫击炮也向城门楼两侧轰击。 第796章 攻下潞河 爆破组炸开城门,一营在轻重机枪和迫击炮掩护下,攻入城内。后续特务连、二营、三营也依次进城,并迅速展开。 正当栓子和郑辉荣以为战斗很快就要结束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以往伪军处于不利局面时,一般会先崩溃,要么逃跑,要么投降。现在两个营的伪军,竟然和鬼子一样,异常顽固。 特务连在北面第二道街上,遭到伪军阻击,还有十多个伪军假装投降,忽然向战士们下黑手。幸亏秦怀德和战士保持着戒心,没遭受太大损失,三名战士倒在地上。 花机关突突一阵,消灭这群伪军。接着向西继续进攻,杀出一条血路。 栓子在后面火了,狗日的王八蛋,竟然和八路军死磕,真把自已当成鬼子的狗!他让通信员传出命令,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鬼子伪军往地里打,狠狠地打! 他也捡起一杆鬼子丢下的长枪,跑到城门楼迎着乱飞子弹,拉开枪栓,砰——砰——连开五枪,打中北面街上的五个伪军。 城内两个营的伪军,由一个叫马先河的家伙指挥。他原是国军,投降鬼子后,死心塌地。他也误判形势,以为鬼子不可战胜,在他蛊惑下,他手下伪军全成了铁杆汉奸。面对独立团,伪军和鬼子一起,利用房屋,逐次抵抗。 马先河再次误判形势,他并不以为进攻县城的是独立团。他心里的独立团还在潞河休整,包河一仗,虽然独立团打的勇猛,但毕竟伤了元气。 所以,他以为能坚持到援兵到来,到时鬼子会给他记上一功,坐等升官发财。 战士们开始也有些不适应,面前的伪军好像是化装的鬼子,一个个还挺能打。去他娘的,再能打又怎样,老子就把你当成鬼子打。 战士们本就看不起伪军,汉奸,走狗,二鬼子,这都是对他们的称呼,打起来也有绝对的心理优势,就是要揍你。于是,个个铆足了劲,对着伪军就下死手,子弹能打头不打肚子,刺刀能扎心口就不扎肋骨,手榴弹也甩开来,追着伪军的屁股炸。 半小时后,独立团打下了大半个城。这时,马先河才察觉出态势不对。 进入城内的八路太多,也似乎更会打仗。马先河趴在伪军团部房顶上,亲眼看到一个八路军战士面对两个伪军,毫不手软,踢倒一个,刺刀捅倒一个,调转身,刺刀又扎进倒在地上的伪军。 马先河终于怕了,此时鬼子已经开始往城外撤退。他吓的腿软,也慌忙在警卫排掩护下,仓皇向城外逃。而北城门已被八路军攻占,只能往下跑。还没到西城门,三营杀过来,机枪手封锁了街道。 “团座,出不了城啦!”手下伪军绝望地大喊。 “进院子,死守到底!”马先河带着手下伪军,赶紧用枪打烂路北侧一座商铺门上的锁,打开门,跑进屋里,又插上大门。 捅破窗户,两挺机枪探出头来,马先河还狂妄地大喊:“来啊,谁敢上来,老子送他上西天!”其实马先河已经绝望,但他知道八路军不会放过他,只能死扛到底。 战士们看到马先河军服上的领章,应该是伪军团长,刚要发起攻击,马义赶到了。 听战士报告,躲在街口,马义看一眼商铺,两层砖楼,东西不宽,上下两侧各有一个窗口,架起枪就是炮楼。 马义告诉战士,找半干的柴火,避开鬼子机枪,在左右两边窗户旁放火,用烟熏这帮王八蛋。 “团长这是民宅。”战士说。 “打完仗,咱们重修。”马义说:“如果抓到活的,就给老子留着,老子要亲手批了这狗娘养的!” “是。”战士们立即回转身,去找柴火。 马义继续战士控制住西门,并继续往北面打 城里百姓也烧柴火,家家户户都有。不多时,就抱来一大堆,堆在窗户旁边,火柴点着。机枪继续对着门口,战士们分列在窗户两边,摘下水壶,不停往火上泼水。干柴变成湿柴,冒起滚滚浓烟。 窗户已被伪军打烂,浓烟飘进窗子,呛的伪军睁不开眼,又捂着嘴,咳嗽不停。两边战士趁机抱着柴火,跑到窗子旁边,引燃后,扔进窗子里。连续往屋里扔柴火,屋里的烟更浓,伪军们再也忍受不住。 一楼的伪军夺门而出,战士们也不抓他们,直接开枪击毙。就这帮混账王八蛋,死了都臭一块地。 火引燃了家具,烟越来越大,飘向二楼。马先河躲在二楼,也忍不住,只觉得就要被呛死。他跑到窗口,探出身子,冲扔下一袋子银元。 这王八蛋,逃跑还不忘带着钱。一名战士忍耐不住,举枪打中马先河肩膀。马先河一头栽了下来。他身后伪军有的已被活活呛死,没死的也顺着窗口,接二连三跳下来,被战士乱枪打死。 自已点的火,自已灭。战士们七手八脚,扑灭屋里的火,又把马先河扔下的银元,藏在角落里,留下纸条。等店铺主人来了,看到纸条,就会知道,这些银元算作补偿。 城内仍然枪声不断,仍有鬼子伪军在抵抗。栓子和郑辉荣也不但算劝降,命令战士,继续用火,烧死他们。烧坏的房屋,由独立团负责重建,烧坏的家具家什,由独立团来赔。 十多分钟后,藏着鬼子的院子浓烟滚滚,凄惨的叫声响彻着附近巷子。而巷子里的战士已提着木桶,防止火势蔓延的同时,也准备着冲进去救火了。 枪声仍未停止,三个营分开来,挨家挨户搜查,防止有漏掉的鬼子伪军。到了天黑,搜了一遍,又打死十几个鬼子伪军。 齐县增援来的鬼子,已走了一半的路,撞见几个从北城逃出来的鬼子。得知潞河已被八路军占领,也就没再继续向南开进,而是原路返回。它们只有一个中队和一个伪军营,自已也知道,根本不是八路军一个团的对手。 夜深了,栓子睡不着,带着吉庆,跑到城头查岗。 独立团又打下一座城,栓子停下了,坐在城头,点上一支烟。可心里总觉得空,坐在团部,总是想起赵鹏举和泥蛋。泥蛋再也见不着了,他已睡在了孟庄南面山坡上,赵鹏举也在睡着,在南水县城医院的病房里。 前面两位岗哨,一个认识,一个看着眼生。眼生的是新兵,他替代了牺牲的老兵。 第797章 包围香城 两天后,第六旅团撤退,鬼子对五莲山军区扫荡宣告失败。五天后,独立团主力奉命返回夫子山,潞河由一团接防,三团仍驻守南水。 在栓子和郑辉荣坚持下,独立团伤员也转运回夫子山,包括仍昏迷不醒的赵鹏举。山里正是夏初好时节,很多山坡绿树成荫,适合养伤。 反扫荡胜利,战事不再吃紧,寻尚武派出医生,跟随返回夫子山。他还特意指派医院副院长方莹,一起去夫子山。 为此,吴刚半开玩笑地说:“老伙计,你就不怕栓子犯错误?” 寻尚武笑道:“如果他真犯了错误,我会很高兴,可我就担心他仍是一块榆木疙瘩。” 吴刚摆手说:“栓子不是榆木疙瘩,在感情方面,他和李智一样,想的太多。” 寻尚武知道,栓子想的并不多,就是担心自已牺牲,误了方莹。 李智走进司令部,向他俩报告:“鬼子向齐县、安平和薛城增兵,各增兵鬼子一个大队,伪军兵力不等,薛城和齐县各伪军一个团,安平两个伪军团。” 寻尚武走到地图前,看了一眼,说:“看他们增兵架势,也不是想重新夺回潞河。” “肯定不是,他们是不是想构筑一道防线?”吴刚也来到地图前,伸出手指,从薛城到安平,再到齐县,画出一道线。 李智说:“我觉得也是,鬼子已在沿海布置重兵,需要运送弹药补给,胶济铁路一旦被毁,可以从安平、齐县北侧,通过公路向东运送。” 吴刚和寻尚武同时点头,看来鬼子意图正是如此。从薛城火车站,可以向东北方向,经过安平北面梧县,一路向东。而且,据情报说,鬼子担心盟军在沿海登陆,其海上运输线也肯定被盟军封锁。 所以,沿海鬼子补给只能从内陆运送。而一旦铁路被毁,又只能经过公路运输。运输线就是生命线,鬼子肯定调集重兵加以保护。 寻尚武有些惋惜地说:“独立团返回夫子山之前,栓子打报告说,要择机收复安平,看来要推迟了。” 吴刚和李智也在考虑。以独立团现有实力,能打下安平县城,何况还可抽调三团增援,但打下安平县城,不仅会给独立团造成损失,为保护运输线,鬼子还肯定会反扑。如此一来,现在打安平没有必要。 吴刚说:“告诉栓子,不要着急,我觉得这是鬼子最后的疯狂,耐住性子,一口一口地吃掉鬼子。” “好。”李智说:“如果鬼子启用这条运输线,让独立团和一团派出精干力量,潜伏到鬼子运输线上,寻找机会,打它几家伙。” 吴刚哈哈笑了:“你能想到,我保证栓子也能想到。” 此时,孟庄南面山坡下,一片肃穆。栓子、郑辉荣带领上千名干部战士,为牺牲的干部战士举行葬礼。牺牲的同志都回来了,包括收复九山县城牺牲的同志。 山坡坟墓满了,一块块木质的墓碑,密密匝匝,像一根根钢针,扎着栓子的心。三十名战士举起中正式步枪,对空鸣枪,用枪声祭奠着长眠于山坡上的同志。 风在哭泣,山坡在哭泣,树林在哭泣,脚下的小草也在哭泣,栓子却没再流眼泪,他眼睛里再次冒出狼一样的光。 确实,他已经把安平城作为下一个目标,准备收拾松原了。但城内同志已送来情报,说鬼子增兵安平,将有一个大队和两个伪军团,陆续抵达安平。加上安平原有兵力,现在城内鬼子至少有五个中队,还有四个伪军团。 不好打了,郑辉荣说,先暂时放弃攻击县城,等消耗鬼子兵力后,再做打算。 只能如此。栓子看着四千多座坟,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打下安平,干掉城内所有鬼子。 松原早就深知栓子厉害,不敢分散兵力,而是在城外不断构筑防御阵地。他也深知此增兵的目的,华北方面军慌了,怕了,担心盟军从海上登陆,所以向沿海调集兵力,却又担心补给运送不上,就计划打通公路运输线。 而这条运输线,就在平安县城北面,最近距离一百一十里。如果抗登陆作战打响,胶济铁路被盟军飞机炸毁,公路运输便成为供应前方皇军补给动脉。所以,守住安平县城,就是给北面公路运输线构筑一道屏障。 可怎么能守得住?就只是独立团,再给安平县城增派同样兵力,松原也毫无底气。到时只能听天由命了,松原心里暗自叹气。 不过,兵力大增,对松原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过年时,香城据点伪军为了吃上肉,不惜拿武器去和百姓交换。程大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就是他的意思。对此,松原也懒得管。他知道,那些伪军就是墙头草,不让他们吃饱吃好,没准就拖着枪支,跑进山里,向八路军投降。 没人管,伪军们胆子越来越大,连长们也屡屡上报损失,请求补充。都没打仗,哪来这么多损失?都拿去换肉换酒换粮食了。 但长此以往,伪军只剩下裤衩子,松原不能充耳不闻了。正要整肃军纪,又来了两个伪军团,四个中队,兵力多了,补给也就跟得上,伪军们也就不拿武器去换东西了。 不仅如此,松原的腰杆也硬气许多。马上麦收了,他开始琢磨,不能坐等补给,也要出城去抢些粮食回来。 栓子已猜出松原想些什么。松原和之前小林龟山和春藤举等人不一样,这家伙很会审时度势,实力不济的时候,向独立团低头,还写来请求互不侵犯的信函。但是,这样的家伙一旦兵力壮大了,就该有非分之想了。 栓子命令,一边侦察北面公路情况,一边监视松原动态。 麦收过后,这家伙真的要动了,但他仍不敢出城向南,而是背向夫子山,向东北方向,派出两个中队和一个伪军团,出城去抢粮食。 栓子岂能惯着它?鬼子刚出城不久,一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香城据点,叮叮咣咣开火。骑兵营和特务连迅速向东北方向出击,二营、三营也火速赶往东北方向。 松原感觉不妙,立即下令抢粮食的鬼子伪军撤回来,但一营没撤退,继续包围香城据点,而且只围不打。 这下松原蔫了。他知道栓子在等着他救援香城据点,还要摆出架势和他大干一场。 第798章 这块肉吃不上了 松原不想打。虽然安平县城兵力空前,光是和平救国军就有六千兵力,加上五个中队鬼子,又是九百兵力,而独立团实力也在不断壮大。如果摆开阵势,双方来一次对决,或许是两败俱伤,谁也赢不了谁。但往后呢?以栓子睚眦必报之性格,早晚会收拾他,甚至把他赶出安平县城。他的任务又只是守住县城,从而保护可能启动的公路运输线。而就是这条公路运输线,让松原更加清醒,他觉得皇军已来日无多,顶多再撑两年,就会面临失败。而且,结果难以改变。既然如此,面对独立团,能不打就不打,从而保住手下皇军性命。栓子耐住性子,等待机会,就是要给松原一个教训。现在独立团兵强马壮,都让栓子自己大吃一惊。香城据点驻扎着伪独立旅78团,78团虽然只是简编团,那也是一个团,上千人马,而一营就敢包围它,原因是一营已经有六个连,再加上机炮连、营属任务排、侦察排,竟然比伪军一个团还要多。这还不算强。为保证能打赢,栓子悄悄把四营拉了回来。四营还要留下两个连守九山县城,即便如此,还是来了六个连。黎明时分,队伍浩浩荡荡,扛枪拖炮,进了山林,站在山谷里,压根看不到尾,不知道的,又来了一个独立团。这两个月,贺飞一直没闲着,主动出击,揍伪军,袭击鬼子小队,也活成了住在县城的“大财主。”听栓子说,要打松原,贺飞大咧咧地说:“团长,只要他们敢出来,我建议,咱们一口气收复安平,四营打主攻!”“看把你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团长了。”郑辉荣似乎严肃,又似乎开玩笑。贺飞赶紧嘿嘿地笑:“我这不是着急吗,包河打田坂,我们营就派两个连,收复潞河,四营更连边都没沾上,就是打九山县,本来定好的主攻,结果还是让三营占了先。”的确是事实,贺飞也肯定憋着一股火。栓子笑了:“就凭你们四营这个实力,还怕捞不到仗打?这次只要松原敢出来,就让你们先打。”贺飞赶紧说:“这可是你说的,你是团长,不兴糊弄人!”“我说话算话,你们赶紧去准备。”栓子说。“不用准备了,我们马上就赶到香城据点。”贺飞忽然又低声说:“我想先去看看赵副团长。”栓子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郑辉荣摆摆手:“去吧,他还是没醒。”包围香城据点第五天,松原坐不住了,像饿极了的狼,又像磨道里的驴,在司令部里来回磨圈。香城据点的78团肯定没了粮食,饿着肚子的伪军,估计要想着投降了。和平救国军的部队没什么战斗力,可那也是救国军一个团。如果全体哗变,倒向八路军,松原也没好日子过。伪旅长程大志坐在椅子上,一脸阴沉,心里面在痛骂松原,叫你嘚瑟,放着城里的日子不好好过,非要去招惹百姓,你不知道招惹百姓就是招惹独立团,招惹独立团,能有你好日子过?你作死,也要拉着老子跟着遭罪。“必须打一仗。”松原说着,握紧了拳头。程大志吓了一跳,但想想,就是让香城据点突围,也要打上一仗。那就打吧,被人家围了好几天,想要出来,只能打一仗。但八路军就是想打掉香城据点,还要和松原掰掰手腕,怎么轻易让香城据点的救国军突围? 78团肯定保不住了松原也看着程大志,说道:“程桑,香城据点保不住了,他们是投降还是决一死战,我们也已失去指挥,只能出城象征性打一仗,才能给旅团交代。”程大志立即明白过来。松原不想和独立团掰手腕,比谁的力气大。但必须给五十四旅团,乃至上面五十九师团有个交代,所以还必须伸过右手,比划一下,然后立即缩回手来。这样78团是投降,还是死战到底,他都不管了,随后会向旅团报告,78团属于战损,不是主动投降。以松原的狡猾,报告上估计还会这么说:拼死营救香城据点,但无奈八路局太过强悍,只能撤退,以保证安平县城安全。如此,旅团也不会怪罪于他。反正损失的是和平救国军,属于借来的牲口,死了也不心疼。要说糊弄上峰,还是得是松原。程大志恨不得冲松原竖大拇指,也暗自嘲讽,好啊,仗越打越有意思了,现在连堂堂的日军少佐,也要沦落到和他们这些汉奸一样,学会糊弄上峰了。第二天上午,南城城门打开,两个营的伪军在前,呼啦啦跑出城门,沿着大路,直奔香城据点。一个鬼子中队兵力,紧随其后。香城据点距离不过十多里,伪军跑出二里地,就放慢速度。接到报告,贺飞激动地举起望远镜,心想这回总算捞着了。仔细看看,鬼子伪军兵力不算多,但好歹也是肉,那就一口吃掉。一营仍在包围香城据点,二营、三营则隐蔽在四营身后,也都做好大打一场的准备。此时就连栓子和郑辉荣也认为,松原这家伙在试探,说不定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那就让他们再靠近些,最好距离能向一营发起攻击的位置,再出击。但前面伪军走到距离香城据点还有四里的地方,停住了。这些混蛋想干什么?栓子决定也进行试探攻击,他命令吹冲锋号。三名战 士举起冲锋号,一起吹响进攻的号角。贺飞举起手中驳壳枪,大喊一声:“同志们,跟我冲!”一个营,六个连队,跑出漫山遍野的气势。没想到,后面鬼子伪军掉头就跑。四营在后面追了一阵,栓子已经下令撤回来。再往前追,就是鬼子迫击炮能打到的范围了。四营撤了回来,忙活一阵,只抓了百十个俘虏,缴获了一百五十多条枪,还都是伪军。可松原那头鬼子在闹哪样?贺飞满脸疑问,看着栓子。栓子突然明白了,叹口气说:“老贺,你这块肉吃不上了。”“啥意思?”贺飞问。栓子回答说:“我猜松原就没想跟我们打,他派鬼子伪军出来,不过是装装样子,让香城据点里的伪军不要记恨他,他也能给他的长官有交代。”旁边郑辉荣和赵大富也明白了,但急切像打仗的贺飞仍在摇头:“不可能吧,他怎么能这样呢?”可松原就是这样。他下令禁闭城门,不再主动出击。香城据点的伪军就倒了霉,一天没吃上饭了,饿的肚子咕咕叫。他们看到了援兵,还为之欢欣鼓舞,想着松原和程大志倒还有点良心,派兵来救他们。但几乎近在咫尺,援兵又掉头跑了。伪78团团长长叹一口气:“就这样吧,不能让兄弟们当饿死鬼,明天再没有援兵,就向独立团投降。”其实他早就想过投降,眼前又走投无路,只能投降。他长叹一口气,不过是装的。 第799章 赵鹏举苏醒 伪军78团投降了。还算是主动投降,独立团必须优待,愿意留下的,编入各营。想走的,每人两块银元,以做路费,但必须承诺不能再当二鬼子,不然再次抓住,就地枪毙。松原再次缩进安平县城,不肯露头。想打一场大仗的贺飞,带着些许遗憾,回了九山县城。山林又恢复了平静,除去训练,各营也轮番出动,向西越过兆城和薛城,甚至向北,到达北面藩县。一个晴朗的上午,各营都归建山林。栓子和郑辉荣召集营长和团直属连长以上干部开会,主要议题是收拾松原,攻下安平县城。郑辉荣先宣读上级作战指示,鉴于当前敌我态势,各部队仍要继续按照“扩大解放区,缩小沦陷区”之战略方针,积极创造条件,积极采取攻势,消灭日伪力量。栓子讲话说,团部已把作战计划上报五莲山军区,一个月之内,拿下安平县城。一个月?四个营长都感到了诧异。马义直接问道:“团长,需要这么长时间吗?”郑辉荣解释说:“哦,是这样,如果强攻,咱们将付出巨大牺牲,团长的意思,是各营轮流封锁大路,断其粮路和弹药补给,逼松原出城与我们决战。”栓子笑道:“攻打安平县城,并不紧迫,所以我们没必要摆开阵势,和松原决一死战。”贺飞噘起了嘴,有些懊丧:“得,有没四营什么事了。”“怎么没有?”郑辉荣说:“你们四营有自己的任务,若完成不好,你就主动来团部喂马吧。”贺飞立即来了精神,说道:“啥任务,这么重要?”栓子看着贺飞,问道:“你没发觉你对面的第六十五师团有无异样?”贺飞说:“噢,这个第六十五师团已归南面日军第十三军指挥,因为新四军发动夏季攻势,他们的日子很不好过。”栓子笑笑:“这就对了,你们四营可趁机袭击兆城县。”贺飞忽地站起来,激动地说道:“太好了,我早就想打兆城了。”郑辉荣冲贺飞摆摆手,说:“你先别激动,怎么打,一定要想好对策,我和团长、参谋长也商量过了,让参谋长和你一起指挥这次作战行动。”“是!”郑辉荣答应一声,又坐在凳子上。散会后,大家一道来到卫生队看望赵鹏举。两个月了,赵鹏举一直昏迷着,卫生员轮流给他喂稀粥,给他擦澡,为防止肌肉萎缩,在方莹建议下,每天搓腿揉胳膊。每天也都轮流喊着他,希望他早点醒来。战士赵鹏举抬到凉棚下,享受习习山风,听着小鸟在树梢上鸣叫。栓子、赵鹏举等人坐在赵鹏举床边,索性继续商量怎么打安平县城。说着说着,马义猛然冲赵鹏举喊道:“我说老赵,你赶紧醒吧,再不醒,鬼子都快打光了!”赵大富扭脸看着,埋怨着说:“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再吓着老赵。”“他怕啥,他怕过啥,就是阎王爷来了,他也敢出手打架!”马义索性走到赵鹏举身边,又大声说道:“喂,我说赵副团长,咱就别睡了,行不行?这马上就要打安平了,你还得领着咱们,往前冲啊!”“对,打完仗,咱们一起喝酒,喝它三百碗!”贺飞大声说道。 栓子就席地坐在赵鹏举床头,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留下一根,其余交给赵大富,发下去给每个人。老冯不抽卷烟,自己卷起了烟锅,吧嗒抽了一口,对着赵鹏举幽幽地说:“咱们打潞河时,缴获了十六坛上好的兰陵酒,可香了,你要是再不醒,就被他们几个偷喝光了。”栓子正低头抽烟,忽然从众人讲话声音中,听到一声很微弱的声音:“他们……敢!”蓦然扭头,栓子看着赵鹏举。赵鹏举仍闭着双眼。揉揉耳朵,栓子问马义:“你听到什么了没有?”所有人都在低头抽烟,没看赵鹏举。马义也没听到,拨楞一下脑袋:“听到啥了?”大家都不再说话,也都看着栓子。栓子眨眨眼,对着赵鹏举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把酒喝光。”赵鹏举嘴角咧了一下嘴角,好像在笑,又轻微动着嘴唇,声音仍微弱地说:“你又不馋酒。”“啊——”马义刚抽进一口烟,又猛地呛出来,捂着嗓子,咳嗽个不停。栓子已腾地站起来,转身趴在赵鹏举脑袋旁边,忍住激动,小声问:“你想喝酒吗,那你睁开眼。”“我睁了,但刺眼。”赵鹏举说着,又努力动了一下眼皮。凉棚并不完全避光,仍有斑驳的光影。但五六个脑袋都凑到赵鹏举头上,遮住了光影,赵鹏举终于睁开双眼,看着大伙,小声问:“你们干啥呢,不打仗了?”“打,就等你了!”栓子眼里已涌出眼泪,却又哈哈笑着说道:“你这个家伙,可算醒了!”“我睡多长时间了?”赵鹏举问。“两个月了。”郑辉荣回答。“好家伙,可真长,让兄弟们担心了。”赵鹏举说。“你还知道啊。”郑辉荣也抹了一把眼泪。赵鹏举终于醒了,看着脑袋还没坏掉,怎么不叫人激动?之前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又昏迷两个月,也都以为即便醒了,脑子也会迷迷瞪瞪,和正常人不一样了。但郑辉荣还是让战士去叫来方莹,再给赵鹏举检查一番。赵鹏举肯定没事,栓子悄悄走出凉棚, 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边抽烟,边激动地流着眼泪。此时,他为赵鹏举能死而复生而高兴,而此时,他多么希望老孟、张大年、泥蛋、石头、顺子……也同样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过了一会,老冯走到栓子身边坐下,轻声说:“方副院长检查过了,说一切都好,接下来就是恢复行走能力,躺两个月,没伤的人也受不了。”“嗯,嗯。”栓子答应两声,他的烟卷已经抽完,又伸手拿过老冯的烟锅,狠狠抽了一口,说:“今天晚上,我想喝酒。”老冯看着栓子,笑了:“你是团长,你说了算。”“哦——”栓子看着老冯:“原来当团长还有这个好处。”“你说呢?”老冯扭头,冲栓子眨了一下眼:“又要打仗了,今天就敞开喝。”栓子又抽了一口旱烟袋:“咱们从九山到潞河,咱们打了大半圈,也该回头收拾松原了。”栓子就席地坐在赵鹏举床头,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留下一根,其余交给赵大富,发下去给每个人。老冯不抽卷烟,自己卷起了烟锅,吧嗒抽了一口,对着赵鹏举幽幽地说:“咱们打潞河时,缴获了十六坛上好的兰陵酒,可香了,你要是再不醒,就被他们几个偷喝光了。”栓子正低头抽烟,忽然从众人讲话声音中,听到一声很微弱的声音:“他们……敢!”蓦然扭头,栓子看着赵鹏举。赵鹏举仍闭着双眼。揉揉耳朵,栓子问马义:“你听到什么了没有?”所有人都在低头抽烟,没看赵鹏举。马义也没听到,拨楞一下脑袋:“听到啥了?”大家都不再说话,也都看着栓子。栓子眨眨眼,对着赵鹏举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把酒喝光。”赵鹏举嘴角咧了一下嘴角,好像在笑,又轻微动着嘴唇,声音仍微弱地说:“你又不馋酒。”“啊——”马义刚抽进一口烟,又猛地呛出来,捂着嗓子,咳嗽个不停。栓子已腾地站起来,转身趴在赵鹏举脑袋旁边,忍住激动,小声问:“你想喝酒吗,那你睁开眼。”“我睁了,但刺眼。”赵鹏举说着,又努力动了一下眼皮。凉棚并不完全避光,仍有斑驳的光影。但五六个脑袋都凑到赵鹏举头上,遮住了光影,赵鹏举终于睁开双眼,看着大伙,小声问:“你们干啥呢,不打仗了?”“打,就等你了!”栓子眼里已涌出眼泪,却又哈哈笑着说道:“你这个家伙,可算醒了!”“我睡多长时间了?”赵鹏举问。“两个月了。”郑辉荣回答。“好家伙,可真长,让兄弟们担心了。”赵鹏举说。“你还知道啊。”郑辉荣也抹了一把眼泪。赵鹏举终于醒了,看着脑袋还没坏掉,怎么不叫人激动?之前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又昏迷两个月,也都以为即便醒了,脑子也会迷迷瞪瞪,和正常人不一样了。但郑辉荣还是让战士去叫来方莹,再给赵鹏举检查一番。赵鹏举肯定没事,栓子悄悄走出凉棚,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边抽烟,边激动地流着眼泪。此时,他为赵鹏举能死而复生而高兴,而此时,他多么希望老孟、张大年、泥蛋、石头、顺子……也同样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过了一会,老冯走到栓子身边坐下,轻声说:“方副院长检查过了,说一切都好,接下来就是恢复行走能力,躺两个月,没伤的人也受不了。”“嗯,嗯。”栓子答应两声,他的烟卷已经抽完,又伸手拿过老冯的烟锅,狠狠抽了一口,说:“今天晚上,我想喝酒。”老冯看着栓子,笑了:“你是团长,你说了算。”“哦——”栓子看着老冯:“原来当团长还有这个好处。”“你说呢?”老冯扭头,冲栓子眨了一下眼:“又要打仗了,今天就敞开喝。”栓子又抽了一口旱烟袋:“咱们从九山到潞河,咱们打了大半圈,也该回头收拾松原了。”栓子就席地坐在赵鹏举床头,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留下一根,其余交给赵大富,发下去给每个人。老冯不抽卷烟,自己卷起了烟锅,吧嗒抽了一口,对着赵鹏举幽幽地说:“咱们打潞河时,缴获了十六坛上好的兰陵酒,可香了,你要是再不醒,就被他们几个偷喝光了。”栓子正低头抽烟,忽然从众人讲话声音中,听到一声很微弱的声音:“他们……敢!”蓦然扭头,栓子看着赵鹏举。赵鹏举仍闭着双眼。揉揉耳朵,栓子问马义:“你听到什么了没有?”所有人都在低头抽烟,没看赵鹏举。马义也没听到,拨楞一下脑袋:“听到啥了?”大家都不再说话,也都看着栓子。栓子眨眨眼,对着赵鹏举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把酒喝光。”赵鹏举嘴角咧了一下嘴角,好像在笑,又轻微动着嘴唇,声音仍微弱地说:“你又不馋酒。”“啊——”马义刚抽进一口烟,又猛地呛出来,捂着嗓子,咳嗽个不停。栓子已腾地站起来,转身趴在赵鹏举脑袋旁边,忍住激动,小声问:“你想喝酒吗,那你睁开眼。”“我睁了,但刺眼。”赵鹏举说着,又努力动了一下眼皮。凉棚并不完全避光,仍有斑驳的光影。但五六个脑袋都凑到赵鹏举头上,遮住了光影,赵鹏举终于睁开双眼,看着大伙,小声问:“你们干啥呢,不打仗 了?”“打,就等你了!”栓子眼里已涌出眼泪,却又哈哈笑着说道:“你这个家伙,可算醒了!”“我睡多长时间了?”赵鹏举问。“两个月了。”郑辉荣回答。“好家伙,可真长,让兄弟们担心了。”赵鹏举说。“你还知道啊。”郑辉荣也抹了一把眼泪。赵鹏举终于醒了,看着脑袋还没坏掉,怎么不叫人激动?之前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又昏迷两个月,也都以为即便醒了,脑子也会迷迷瞪瞪,和正常人不一样了。但郑辉荣还是让战士去叫来方莹,再给赵鹏举检查一番。赵鹏举肯定没事,栓子悄悄走出凉棚,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边抽烟,边激动地流着眼泪。此时,他为赵鹏举能死而复生而高兴,而此时,他多么希望老孟、张大年、泥蛋、石头、顺子……也同样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过了一会,老冯走到栓子身边坐下,轻声说:“方副院长检查过了,说一切都好,接下来就是恢复行走能力,躺两个月,没伤的人也受不了。”“嗯,嗯。”栓子答应两声,他的烟卷已经抽完,又伸手拿过老冯的烟锅,狠狠抽了一口,说:“今天晚上,我想喝酒。”老冯看着栓子,笑了:“你是团长,你说了算。”“哦——”栓子看着老冯:“原来当团长还有这个好处。”“你说呢?”老冯扭头,冲栓子眨了一下眼:“又要打仗了,今天就敞开喝。”栓子又抽了一口旱烟袋:“咱们从九山到潞河,咱们打了大半圈,也该回头收拾松原了。”栓子就席地坐在赵鹏举床头,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留下一根,其余交给赵大富,发下去给每个人。老冯不抽卷烟,自己卷起了烟锅,吧嗒抽了一口,对着赵鹏举幽幽地说:“咱们打潞河时,缴获了十六坛上好的兰陵酒,可香了,你要是再不醒,就被他们几个偷喝光了。”栓子正低头抽烟,忽然从众人讲话声音中,听到一声很微弱的声音:“他们……敢!”蓦然扭头,栓子看着赵鹏举。赵鹏举仍闭着双眼。揉揉耳朵,栓子问马义:“你听到什么了没有?”所有人都在低头抽烟,没看赵鹏举。马义也没听到,拨楞一下脑袋:“听到啥了?”大家都不再说话,也都看着栓子。栓子眨眨眼,对着赵鹏举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把酒喝光。”赵鹏举嘴角咧了一下嘴角,好像在笑,又轻微动着嘴唇,声音仍微弱地说:“你又不馋酒。”“啊——”马义刚抽进一口烟,又猛地呛出来,捂着嗓子,咳嗽个不停。栓子已腾地站起来,转身趴在赵鹏举脑袋旁边,忍住激动,小声问:“你想喝酒吗,那你睁开眼。”“我睁了,但刺眼。”赵鹏举说着,又努力动了一下眼皮。凉棚并不完全避光,仍有斑驳的光影。但五六个脑袋都凑到赵鹏举头上,遮住了光影,赵鹏举终于睁开双眼,看着大伙,小声问:“你们干啥呢,不打仗了?”“打,就等你了!”栓子眼里已涌出眼泪,却又哈哈笑着说道:“你这个家伙,可算醒了!”“我睡多长时间了?”赵鹏举问。“两个月了。”郑辉荣回答。“好家伙,可真长,让兄弟们担心了。”赵鹏举说。“你还知道啊。”郑辉荣也抹了一把眼泪。赵鹏举终于醒了,看着脑袋还没坏掉,怎么不叫人激动?之前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又昏迷两个月,也都以为即便醒了,脑子也会迷迷瞪瞪,和正常人不一样了。但郑辉荣还是让战士去叫来方莹,再给赵鹏举检查一番。赵鹏举肯定没事,栓子悄悄走出凉棚,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边抽烟,边激动地流着眼泪。此时,他为赵鹏举能死而复生而高兴,而此时,他多么希望老孟、张大年、泥蛋、石头、顺子……也同样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过了一会,老冯走到栓子身边坐下,轻声说:“方副院长检查过了,说一切都好,接下来就是恢复行走能力,躺两个月,没伤的人也受不了。”“嗯,嗯。”栓子答应两声,他的烟卷已经抽完,又伸手拿过老冯的烟锅,狠狠抽了一口,说:“今天晚上,我想喝酒。”老冯看着栓子,笑了:“你是团长,你说了算。”“哦——”栓子看着老冯:“原来当团长还有这个好处。”“你说呢?”老冯扭头,冲栓子眨了一下眼:“又要打仗了,今天就敞开喝。”栓子又抽了一口旱烟袋:“咱们从九山到潞河,咱们打了大半圈,也该回头收拾松原了。”栓子就席地坐在赵鹏举床头,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留下一根,其余交给赵大富,发下去给每个人。老冯不抽卷烟,自己卷起了烟锅,吧嗒抽了一口,对着赵鹏举幽幽地说:“咱们打潞河时,缴获了十六坛上好的兰陵酒,可香了,你要是再不醒,就被他们几个偷喝光了。”栓子正低头抽烟,忽然从众人讲话声音中,听到一声很微弱的声音:“他们……敢!”蓦然扭头,栓子看着赵鹏举。赵鹏举仍闭着双眼。揉揉耳朵,栓子问马义:“你听到什么了没有?”所有人都在低头抽烟,没看赵鹏举。马义也没听到,拨楞一下脑袋:“听到啥了?”大家都不再说话,也都看着栓子。栓子眨眨 眼,对着赵鹏举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把酒喝光。”赵鹏举嘴角咧了一下嘴角,好像在笑,又轻微动着嘴唇,声音仍微弱地说:“你又不馋酒。”“啊——”马义刚抽进一口烟,又猛地呛出来,捂着嗓子,咳嗽个不停。栓子已腾地站起来,转身趴在赵鹏举脑袋旁边,忍住激动,小声问:“你想喝酒吗,那你睁开眼。”“我睁了,但刺眼。”赵鹏举说着,又努力动了一下眼皮。凉棚并不完全避光,仍有斑驳的光影。但五六个脑袋都凑到赵鹏举头上,遮住了光影,赵鹏举终于睁开双眼,看着大伙,小声问:“你们干啥呢,不打仗了?”“打,就等你了!”栓子眼里已涌出眼泪,却又哈哈笑着说道:“你这个家伙,可算醒了!”“我睡多长时间了?”赵鹏举问。“两个月了。”郑辉荣回答。“好家伙,可真长,让兄弟们担心了。”赵鹏举说。“你还知道啊。”郑辉荣也抹了一把眼泪。赵鹏举终于醒了,看着脑袋还没坏掉,怎么不叫人激动?之前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又昏迷两个月,也都以为即便醒了,脑子也会迷迷瞪瞪,和正常人不一样了。但郑辉荣还是让战士去叫来方莹,再给赵鹏举检查一番。赵鹏举肯定没事,栓子悄悄走出凉棚,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边抽烟,边激动地流着眼泪。此时,他为赵鹏举能死而复生而高兴,而此时,他多么希望老孟、张大年、泥蛋、石头、顺子……也同样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过了一会,老冯走到栓子身边坐下,轻声说:“方副院长检查过了,说一切都好,接下来就是恢复行走能力,躺两个月,没伤的人也受不了。”“嗯,嗯。”栓子答应两声,他的烟卷已经抽完,又伸手拿过老冯的烟锅,狠狠抽了一口,说:“今天晚上,我想喝酒。”老冯看着栓子,笑了:“你是团长,你说了算。”“哦——”栓子看着老冯:“原来当团长还有这个好处。”“你说呢?”老冯扭头,冲栓子眨了一下眼:“又要打仗了,今天就敞开喝。”栓子又抽了一口旱烟袋:“咱们从九山到潞河,咱们打了大半圈,也该回头收拾松原了。”栓子就席地坐在赵鹏举床头,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留下一根,其余交给赵大富,发下去给每个人。老冯不抽卷烟,自己卷起了烟锅,吧嗒抽了一口,对着赵鹏举幽幽地说:“咱们打潞河时,缴获了十六坛上好的兰陵酒,可香了,你要是再不醒,就被他们几个偷喝光了。”栓子正低头抽烟,忽然从众人讲话声音中,听到一声很微弱的声音:“他们……敢!”蓦然扭头,栓子看着赵鹏举。赵鹏举仍闭着双眼。揉揉耳朵,栓子问马义:“你听到什么了没有?”所有人都在低头抽烟,没看赵鹏举。马义也没听到,拨楞一下脑袋:“听到啥了?”大家都不再说话,也都看着栓子。栓子眨眨眼,对着赵鹏举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把酒喝光。”赵鹏举嘴角咧了一下嘴角,好像在笑,又轻微动着嘴唇,声音仍微弱地说:“你又不馋酒。”“啊——”马义刚抽进一口烟,又猛地呛出来,捂着嗓子,咳嗽个不停。栓子已腾地站起来,转身趴在赵鹏举脑袋旁边,忍住激动,小声问:“你想喝酒吗,那你睁开眼。”“我睁了,但刺眼。”赵鹏举说着,又努力动了一下眼皮。凉棚并不完全避光,仍有斑驳的光影。但五六个脑袋都凑到赵鹏举头上,遮住了光影,赵鹏举终于睁开双眼,看着大伙,小声问:“你们干啥呢,不打仗了?”“打,就等你了!”栓子眼里已涌出眼泪,却又哈哈笑着说道:“你这个家伙,可算醒了!”“我睡多长时间了?”赵鹏举问。“两个月了。”郑辉荣回答。“好家伙,可真长,让兄弟们担心了。”赵鹏举说。“你还知道啊。”郑辉荣也抹了一把眼泪。赵鹏举终于醒了,看着脑袋还没坏掉,怎么不叫人激动?之前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又昏迷两个月,也都以为即便醒了,脑子也会迷迷瞪瞪,和正常人不一样了。但郑辉荣还是让战士去叫来方莹,再给赵鹏举检查一番。赵鹏举肯定没事,栓子悄悄走出凉棚,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边抽烟,边激动地流着眼泪。此时,他为赵鹏举能死而复生而高兴,而此时,他多么希望老孟、张大年、泥蛋、石头、顺子……也同样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过了一会,老冯走到栓子身边坐下,轻声说:“方副院长检查过了,说一切都好,接下来就是恢复行走能力,躺两个月,没伤的人也受不了。”“嗯,嗯。”栓子答应两声,他的烟卷已经抽完,又伸手拿过老冯的烟锅,狠狠抽了一口,说:“今天晚上,我想喝酒。”老冯看着栓子,笑了:“你是团长,你说了算。”“哦——”栓子看着老冯:“原来当团长还有这个好处。”“你说呢?”老冯扭头,冲栓子眨了一下眼:“又要打仗了,今天就敞开喝。”栓子又抽了一口旱烟袋:“咱们从九山到潞河,咱们打了大半圈,也该回头收拾松原了。”栓子就席地坐在赵鹏举床头,他从口袋里拿 出烟,留下一根,其余交给赵大富,发下去给每个人。老冯不抽卷烟,自己卷起了烟锅,吧嗒抽了一口,对着赵鹏举幽幽地说:“咱们打潞河时,缴获了十六坛上好的兰陵酒,可香了,你要是再不醒,就被他们几个偷喝光了。”栓子正低头抽烟,忽然从众人讲话声音中,听到一声很微弱的声音:“他们……敢!”蓦然扭头,栓子看着赵鹏举。赵鹏举仍闭着双眼。揉揉耳朵,栓子问马义:“你听到什么了没有?”所有人都在低头抽烟,没看赵鹏举。马义也没听到,拨楞一下脑袋:“听到啥了?”大家都不再说话,也都看着栓子。栓子眨眨眼,对着赵鹏举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把酒喝光。”赵鹏举嘴角咧了一下嘴角,好像在笑,又轻微动着嘴唇,声音仍微弱地说:“你又不馋酒。”“啊——”马义刚抽进一口烟,又猛地呛出来,捂着嗓子,咳嗽个不停。栓子已腾地站起来,转身趴在赵鹏举脑袋旁边,忍住激动,小声问:“你想喝酒吗,那你睁开眼。”“我睁了,但刺眼。”赵鹏举说着,又努力动了一下眼皮。凉棚并不完全避光,仍有斑驳的光影。但五六个脑袋都凑到赵鹏举头上,遮住了光影,赵鹏举终于睁开双眼,看着大伙,小声问:“你们干啥呢,不打仗了?”“打,就等你了!”栓子眼里已涌出眼泪,却又哈哈笑着说道:“你这个家伙,可算醒了!”“我睡多长时间了?”赵鹏举问。“两个月了。”郑辉荣回答。“好家伙,可真长,让兄弟们担心了。”赵鹏举说。“你还知道啊。”郑辉荣也抹了一把眼泪。赵鹏举终于醒了,看着脑袋还没坏掉,怎么不叫人激动?之前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又昏迷两个月,也都以为即便醒了,脑子也会迷迷瞪瞪,和正常人不一样了。但郑辉荣还是让战士去叫来方莹,再给赵鹏举检查一番。赵鹏举肯定没事,栓子悄悄走出凉棚,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边抽烟,边激动地流着眼泪。此时,他为赵鹏举能死而复生而高兴,而此时,他多么希望老孟、张大年、泥蛋、石头、顺子……也同样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过了一会,老冯走到栓子身边坐下,轻声说:“方副院长检查过了,说一切都好,接下来就是恢复行走能力,躺两个月,没伤的人也受不了。”“嗯,嗯。”栓子答应两声,他的烟卷已经抽完,又伸手拿过老冯的烟锅,狠狠抽了一口,说:“今天晚上,我想喝酒。”老冯看着栓子,笑了:“你是团长,你说了算。”“哦——”栓子看着老冯:“原来当团长还有这个好处。”“你说呢?”老冯扭头,冲栓子眨了一下眼:“又要打仗了,今天就敞开喝。”栓子又抽了一口旱烟袋:“咱们从九山到潞河,咱们打了大半圈,也该回头收拾松原了。”栓子就席地坐在赵鹏举床头,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留下一根,其余交给赵大富,发下去给每个人。老冯不抽卷烟,自己卷起了烟锅,吧嗒抽了一口,对着赵鹏举幽幽地说:“咱们打潞河时,缴获了十六坛上好的兰陵酒,可香了,你要是再不醒,就被他们几个偷喝光了。”栓子正低头抽烟,忽然从众人讲话声音中,听到一声很微弱的声音:“他们……敢!”蓦然扭头,栓子看着赵鹏举。赵鹏举仍闭着双眼。揉揉耳朵,栓子问马义:“你听到什么了没有?”所有人都在低头抽烟,没看赵鹏举。马义也没听到,拨楞一下脑袋:“听到啥了?”大家都不再说话,也都看着栓子。栓子眨眨眼,对着赵鹏举说:“今天晚上,我们就把酒喝光。”赵鹏举嘴角咧了一下嘴角,好像在笑,又轻微动着嘴唇,声音仍微弱地说:“你又不馋酒。”“啊——”马义刚抽进一口烟,又猛地呛出来,捂着嗓子,咳嗽个不停。栓子已腾地站起来,转身趴在赵鹏举脑袋旁边,忍住激动,小声问:“你想喝酒吗,那你睁开眼。”“我睁了,但刺眼。”赵鹏举说着,又努力动了一下眼皮。凉棚并不完全避光,仍有斑驳的光影。但五六个脑袋都凑到赵鹏举头上,遮住了光影,赵鹏举终于睁开双眼,看着大伙,小声问:“你们干啥呢,不打仗了?”“打,就等你了!”栓子眼里已涌出眼泪,却又哈哈笑着说道:“你这个家伙,可算醒了!”“我睡多长时间了?”赵鹏举问。“两个月了。”郑辉荣回答。“好家伙,可真长,让兄弟们担心了。”赵鹏举说。“你还知道啊。”郑辉荣也抹了一把眼泪。赵鹏举终于醒了,看着脑袋还没坏掉,怎么不叫人激动?之前都以为他活不成了,又昏迷两个月,也都以为即便醒了,脑子也会迷迷瞪瞪,和正常人不一样了。但郑辉荣还是让战士去叫来方莹,再给赵鹏举检查一番。赵鹏举肯定没事,栓子悄悄走出凉棚,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边抽烟,边激动地流着眼泪。此时,他为赵鹏举能死而复生而高兴,而此时,他多么希望老孟、张大年、泥蛋、石头、顺子……也同样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过了一会,老冯走到栓子身边坐下,轻声说:“方副院长检查过了 ,说一切都好,接下来就是恢复行走能力,躺两个月,没伤的人也受不了。”“嗯,嗯。”栓子答应两声,他的烟卷已经抽完,又伸手拿过老冯的烟锅,狠狠抽了一口,说:“今天晚上,我想喝酒。”老冯看着栓子,笑了:“你是团长,你说了算。”“哦——”栓子看着老冯:“原来当团长还有这个好处。”“你说呢?”老冯扭头,冲栓子眨了一下眼:“又要打仗了,今天就敞开喝。”栓子又抽了一口旱烟袋:“咱们从九山到潞河,咱们打了大半圈,也该回头收拾松原了。” 第809章 城内枪声 松原一直收集消息,从本土到太平洋,从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到五十四旅团。 无奈,他身处孤岛一般的安平县城,很多消息被封锁,即便得到的消息,也并不准确,比如华北方面军作战指示上,还在宣扬皇军又打了胜仗,鼓吹圣战必胜。 而且,熬过炎炎夏日,盟军并未进行登陆作战,据说他们只是轰炸日本本土,也没有进行登陆作战。但松原已基本确定,帝国大厦将倾,他从蛛丝马迹的消息中,证明了自已判断。 家人在信中说,东京遭到轰炸,叔叔一家人全被大火烧死。一家人都被大火烧死,松原断定盟军用了汽油航空炸弹。不仅如此,也有士兵收到家信,同样说家乡遭到轰炸。 这个消息军队没有公布,至少松原并不知晓。而正因为没有消息,才是最大的消息。松原已知道军部伎俩,为保证士气不受影响,总是报喜不报忧。 松原为帝国处境感到担忧,眼下的安平县城,也让他寝食难安。栓子已开始动手了,虽然没有正面攻击县城。他的部队已封锁进出县城的所有道路,城中已中断补给长达一个月之久。如此下去,安平县城粮食将消耗殆尽。 松原知道,栓子是逼他出城决战。可就在这个时候,五十四旅团命令,从安平抽调两个中队和伪军两个团,以加强藩县防守。 难道是要放弃安平?如果想放弃,为何不把所有皇军和和平救国军调走?开始松原有些有些糊涂,但不想询问旅团司令部。因为司令部已明确告知他,继续死守安平县城。 仔细想想,松原明白了。旅团的意思是让他来牵制独立团,即便独立团攻击安平县城,也必须决一死战,从而消耗独立团。 这就意味着,旅团已打算放弃安平。可旅团师团的将军们忘了,驻安平皇军面对的是独立团,他们已经攻下三座县城,现在又采取围困的方式,到时驻安平皇军和护国军将不战自败,独立团反倒又会收获一批武器。 与将军们的想法不同,松原觉得最好的选择是,要么重兵坚守安平,要么全都撤到藩县,集中兵力以对付八路军。 “他们以为我们守得住。”渡边面无表情,声音低沉。 渡边还活着,能吃饭,能睡觉,也能指挥皇军训练,但松原看得出,他的心早死了,因为小林龟山,因为春藤举,还有井下一郎,他说过,他早就应该追随他们而去。 但松原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呢?说守得住,自已都不信。说守不住,是在动摇军心。包括他判定帝国就要完了,谁也没有说。若传出去,这是死罪,而且死了都不得翻身。 就这么熬着吧。其实松原也觉得自已和渡边一样,成活死人了。 已经立秋七天了,一场小雨过后,空气中飘起了清凉。郑辉荣赶去五莲山军区开会,也已经去了七八天,算算时间,应该回来了。独立团已做好进攻安平县城准备,就等郑辉荣带着新的作战指示。正所谓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这天下午五点,团部石屋内,栓子和赵鹏举面对面坐着,双手都放在桌沿。赵大富和马义分别坐在两侧,空荡荡的桌子上,只放着一枚煮熟的鸡蛋。 三个人在测试赵鹏举反应能力。每天一只山鸡,老冯亲自炖好,再加上二十郎当岁的年龄,赵鹏举身体康复的很快。当然,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要恢复到受伤前状态,还需要时间加以训练和恢复。 马义把鸡蛋放在栓子和赵鹏举两人中间,赵大富喊“一、二、三,开始!”栓子和赵鹏举同时伸手去抓鸡蛋。 到底是昏睡过两个多月,赵鹏举反应就是没栓子快。连续五次,都是栓子抓住了鸡蛋。 赵鹏举不耐烦了,趁三人不注意,抓起鸡蛋,在桌子上磕一下,然后开始剥皮。“你怎么吃了?”看着赵鹏举已开始往嘴里塞鸡蛋,赵大富假装伸手去夺。 “谁你们不厚道,欺负伤员。”赵鹏举说着,把剥皮的鸡蛋全塞进嘴里。大伤之后,赵鹏举的性情确实有点变化,有点返璞归真,像小孩子了。 栓子哑然失笑,站起来,走到地图前。赵鹏举是有些变化,但不是全部。他依然想打仗,还依然想着带头冲进安平县城。他说,咱们就在安平鬼子眼皮子底下打来打去,现在要掏鬼子老窝了,我不仅要参战,还要第一个打进县城去。 与松原作战,栓子不会再让赵鹏举带头冲锋,但肯定会让赵鹏举参与指挥。他和阎王爷搏斗一番,活了过来,连同他的魂,一样都没少,还仍然不怕死,仍然是英勇的战士。 失去过才知道珍惜,赵鹏举是最得力助手之一,也是独立团最得力指挥员之一。赵鹏举昏迷这段时间,栓子总是觉得缺少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所以,要想独立团打更多的胜仗,就必须保全这些得力指挥员。 栓子看着地图,又在想怎么收拾松原。 安平县城鬼子伪军少了,但对栓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已打算要全歼松原,并且不怎么费力气。 三个营轮流监视大路,把松原的补给全部切断,尤其是粮食,如果没了吃的,松原将被迫出城作战。 栓子还在分化伪军。城外西城据点,则用粮食诱惑着第77团的伪军。而且,伪77团团长已经和独立团悄悄接触,准备投降。 城内有内线靳鹏在做工作,他已经送出情报,伪旅长程大志已经绝望,他也有了投降的念头。 伪军如此,非常正常。他们投靠鬼子,就是为了活命。像潞河那两个伪军营,和配合鬼子与八路军决一死战的,并不多。 如果松原选择出城作战,或者向北逃跑,只要离开城墙这道防线,加上伪军会临阵投降,仗就好打了,保准一举击溃松原。 到时,估计松原会和小林龟山、春藤举等人一样,要么战死,要么自行解决。这倒让栓子有些舍不得,因为栓子想活捉他。 忽然,电话铃响了,是一营打来的,说城外观察哨报告,三十分钟前,县城内响过一阵枪声。 可能是鬼子和伪军发生了冲突,栓子很高兴,这说明安平县城已经出现分裂,夺下安平县城指日可待了。 但这一次,栓子想错了。 第810章 小鬼子败了! 程大志是准备向八路军投降,但他没有胆量和鬼子发生冲突。在鬼子面前,他是被拿捏的奴才。 枪声是渡边领着十几个鬼子,互相射击,也就是说,这些鬼子选择了自杀。 下午三点,松原接到旅团司令部电话。电话那头的参谋声音低沉,带着无尽哀伤,告诉松原:“我们战败了,天皇陛下已发表讲话,宣布无条件投降,师团已发布命令,让我们原地驻守,等待一下步指令。” 什么?松原听清了,也预料到了失败,但此时仍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头顶炸响,他只觉的脑袋嗡嗡作响。他请求参谋再说一遍。 “我们战败了……” 松原这次几乎没听到参谋在说些什么,他喊了一声哈依,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话筒掉在桌子上,啪的一声,摔了下去,电话线扯着,来回摆动。松原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是的,他预料到了失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从他内心来说,不想听到这样的消息,而是渴望帝国的胜利。自满洲事件以来,已经十四年,不仅劳民伤财,让无数皇军士兵付出年轻的生命,日本本土也穷苦潦倒,满目疮痍。结果却是失败,耻辱的失败。 而且,他已收到确切消息,东京遭到大规模汽油炸弹袭击,长崎和广岛也遭到巨型炸弹袭击,伤亡无数。 过了良久,松原又深吸两口气,自已劝着自已。无论如何,该死的战争终于结束了,士兵们不用再去杀人,或者被杀。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回家,与家人团聚了。 松原叫来了渡边,告诉他,战争已宣告结束,我们无条件投降,并原地驻守,等待下一步指令。 渡边很冷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事实上,渡边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和松原一样,多方打听消息。司令部有一台收音机,他经常把自已关在屋里,收听各方电台,甚至包括延安新华广播电台。 所以,他比松原也预测的准确,他断定年底之前,盟军就会在日本本土登陆。没想到,今天中午,他忽然听到各方消息,宣布日本战败。 以往各方电台的消息大相径庭,甚至是在各说各话。今天中午,出奇的一致,延安新华广播电台,皇军控制的华北地区广播电台、泉城广播电台,重庆国民政府中央广播电台,还有南京国民政府广播电台,都在报道日本天皇的终战诏书。 当然,播报员的声音有的欢喜,有的悲伤,有的激昂,有的低沉。 渡边转身,默默地离去。从现在起,他不再是安平警备司令部附,这个可有可无的官职,甚至,他也不再是帝国军人。他的使命完成了,他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刚到安平之处,他满怀信心,却尝尽了无尽屈辱,到最后,还是无尽耻辱。一切该结束了。 半小时后,东城内一片空地上,十六个皇军士兵,分列成两排,举着枪相互瞄准。渡边站在队列北侧,准备下达口令。原本有二十六个皇军士兵,要和他一起自裁,临到最后,有九个临阵脱逃了。渡边没有抱怨,也没有下令把他们抓回来。 天皇都投降了,何况普通士兵?现在他们已经有了选择的权利。渡边仍面无表情,下达了射击口令。两个士兵反应慢了些,子弹钻进脑袋时,还没扣动扳机。另外两个活着的士兵,扭脸看着渡边。 渡边举起手枪,两个鬼子士兵没有躲闪,而是立正站好。渡边扣动扳机,连开两枪,两个鬼子士兵倒了下去。 最后,渡边举起手枪,瞄准太阳穴。不远处,就站着一小队鬼子,他们没有上前阻拦,而是默默地上前,替渡边等人收尸。 已是下午四点,赵鹏举、赵大富等人在团部外面空地上说话聊天,栓子还在团部内,独自思考怎么收拾松原。 电报员从隔壁电台室直接走过来,先递给栓子一封电报:“团长,五莲山司令部来电。” 栓子接过电报时,发现电报员的手在发抖,抬头,看着电报员眼神有些迷离。“你不舒服?”栓子问。 “是有点,哦,不是,团长,你,你还是看电报吧。”电报员说话都有些磕巴。 “现在还有啥大事——”栓子说着,目光移到电报上。 上面写着:“现已确定,日寇已宣布无条件投降,后续作战,等待指示。” 栓子看了两遍,猛然抬头,看着电报员:“确定电报内容无误?” “军区电台发了三遍,还有鲁省军区电报,我都翻译了,内容相同。”电报员说着,又拿出翻译的鲁省军区电文。鲁省军区电报是发给 电报员补充说:“还有各地发的明码电文,内容大概一样,都是在说日本天皇已宣布无条件投降。” 这就是真的了?栓子仍不敢相信。此时,栓子和一小时之前的松原状态一样,相信,又不敢相信,不相信,但基本确定这是真的。 渴望已久,愿意用生命来交换的结果,忽然出现在眼前,栓子再也矜持不住,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电报员伸手扶住栓子,栓子却冲他大喊:“快,把他们都叫屋里来,还有老冯,快,快!” 栓子声音很大,而且还变了调,听着像着了火。赵鹏举先冲进屋里,大声问:“咋了?” 赵大富第二个,也探头问:“要打仗了?” “什么打仗了,小鬼子战败了!”栓子大声说。 投降了?赵鹏举木愣愣地点点头:“投降好,省的老子们动手了。” “不是,就是松原投降了,也不至于把你激动成这样?”马义说道。 “什么松原投降,你们过来,看电报!”栓子大声喊道,又大声问:“电报呢,刚才的电报呢?” 电报员已出门,去通知老冯。栓子激动地不知道电报纸放哪里了。 赵鹏举愣愣地看着栓子:“还说我脑子笨了,你手上拿的啥?” 两张电报纸都在栓子手上。 “你可真是骑驴找驴。”赵大富绕过桌子,走到栓子身边,一把拿过电报纸,看了一眼,顿时傻在原地,还木愣愣地问栓子:“这,这是真的?” 这是怎么了?赵鹏举和马义互相看了一眼,从赵大富手中抢过电报,看一眼,也傻了。 第811章 向烈士报告 都觉得小鬼子是秋后蚂蚱,已蹦跶不了几天,但突来的消息,还是难以置信。栓子拨通一营电话:“告诉翟相伟营长,让他立即派人去西关据点,查实鬼子是否已宣布投降!”  接电话的战士听的一头雾水,但听出是栓子打来的,结结巴巴地问:“团长,您说什么?”  栓子知道战士也不敢相信,于是大声说道:“让翟营长接电话!”  翟相伟已去了一连阵地,现在也在发懵。十多个伪军从西城据点跑出来,向一连长报告,鬼子天皇宣布投降了!  一连长以为十多个伪军中午喝高了,却又没闻到酒味。他派人去向翟相伟报告。翟相伟第一反应,也是这十多个伪军喝醉了。  伪军急的直挠头,说据点连饭都吃不上了,哪还有酒喝?  通信员急急跑来,让翟相伟回去,接团长电话。  栓子又说了一遍,让翟相伟去西城据点打听消息。  翟相伟报告说:“团长,不用问了,有十多个伪军跑过来,向咱们报告了,我这还不相信呢。”  “那你就信,带兄弟们先把西城据点收回来!”栓子大声喊道。  “是!”翟相伟声若洪钟地回答。  “别太激动,注意安全,我这就让赵副团长赶过去。”栓子叮嘱说。  “是!”翟相伟又大声回答。  赵鹏举明白栓子意思,这个时候要稳住,别乐极生悲,既把伪军77团带回来,还要避免发生战斗。  天黑前,独立团再次收到五莲山军区电报,大意是,尽快展开行动,采取各种手段,逼迫各部当面日军伪军投降,待日军投降命令直接下达后,凡不投降者,就地消灭。  天黑不久,赵鹏举骑马回来,轻松地跑上山坡,人还没进团部,声音就先传进屋里:“是真的,是真的了,伪77团全部投降!”  消息已经确定,赵大富冲走到门口的赵鹏举咧嘴笑笑:“已经去通知贺飞了,让他们也赶快行动,收缴鬼子伪军武器。”  “团长说了,明天就给松原送信,让他赶紧投降。”赵大富说。  “好,好!”赵鹏举又使劲搓了搓手:“都这样了,还不投降,老子非剁碎了它们!”“是啊,除非它们真不想活了。”赵大富说。  赵鹏举扭脸看看团部,除了赵大富和老冯,不见了栓子,于是问道:“团长呢?今天是个好日,咱们得庆贺啊!”  “已经通知下去了,一营、三营负责警戒。”赵大富说。  “团长去拿酒去了吧?”赵鹏举哈哈笑道。  赵大富却摇摇头,说:“不知道,天还没黑,就走了,让我留在团部值班。”  “团长抱走了两坛酒,估计去孟庄了。”老冯低声说道。  自从接到通知,老冯来到团部,就这么一直坐着。起初,赵大富和他说话,他也只是嗯啊一声,随后又默默流泪。  老冯实在不敢相信,小鬼子就这么投降了。八年前,他跟随部队奉命向东开进时,小鬼子是那么猖狂,一个大队兵力就敢向他们师的防线进攻,竟然还被突破。  不是兄弟们不拼命,是手里的家伙不行,鬼子一轮炮打过来,一个连三分之一的兄弟就飞上了天。轻重机枪刚开火,就被鬼子鬼子掷弹筒瞄准。卡壳的老套筒,打着打着就卡壳——那时候老冯都绝望了,怎么可能打败小鬼子?  现在小鬼子投降了,如果听到这个消息,那些死去的兄弟也都瞑目了。可他们在哪儿呢?都已埋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化成了尘土。  老冯想起那些老兄弟,心里就觉得堵得慌,也恍然如梦。真的像在做梦,当初如狼似虎的鬼子,就这么宣布投降了,老冯仍不敢相信。  栓子去哪儿了?这个问题让老冯如梦方醒。老冯在想着以前那些老兄弟,觉得他们死的不值,因为他们的死,并未抵挡住小鬼子。但他们是为了打鬼子,又死的值。可栓子呢,此时此刻,他也会想起从夫子山抗日游击队开始,牺牲的兄弟。对老冯来说,那也是自己的兄弟。  老冯摸了一下眼睛,腾地站起来,说道:“鹏举,走,咱们也赶紧去孟庄。”  “嗯嗯,好!”赵鹏举赶紧答应。  “那我呢?”赵大富也站了起来。  赵鹏举扭头说道:“你是参谋长,留下值班,要是松原这家伙敢来冒犯,全部消灭!”  鬼子投降,松原心里也不好受,说不定会来一次死亡冲锋。不能乐极生悲,绝对不能。赵大富从兜里掏出烟,递给老冯:“好吧,替我给同志们点几根烟。”老冯点点头,和赵鹏举一起,走出了团部。  消息已经传遍山林,高兴的百姓敲起了鼓,打起了锣,咚咚锵,咚咚锵——还有分不清到底是鞭炮声,还是枪声,不绝于耳。这是让人们永世难忘的日子,也是后辈们牢记的日子。  栓子却在流泪,他坐在老孟和张大年两座坟墓中间,抽着烟,喝着酒坛子里剩下的酒。他身边站着吉庆和方莹。  在寻尚武故意安排下,方莹仍在夫子山。寻尚武给出的理由是,独立团是一个大团,山里百姓也多,已接近三万人,需要方莹在夫子山工作一段时间。  一营在电话里报告,伪军77团已全部投降。栓子走出团部,看一眼夕阳,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激动,叫上吉庆,去仓库拿两坛酒,走下山坡。  恰好方莹从卫生队跑了过来。轻盈的步伐,让齐耳短发都向后飘起。她向栓子挥着手,大声喊着:“我们胜利啦——”  不止方莹,所有人都在欢呼。但栓子让吉庆又牵来一匹马,又亲自扶方莹坐上了马。  看到团长揽起方医生的腰,旁边有战士在偷笑。吉庆瞪圆眼睛:“不许笑!”转过身来,吉庆也偷偷地笑。  今晚就是欢笑与泪水同在的夜晚。本来栓子想着,明天上午和大家一起来,向牺牲的同志们报告,鬼子已经投降了,我们胜利了。他想哭,想和战士们一起欢呼,但他更想来孟庄,牺牲同志长眠的地方,把这天大好消息,告诉他们。  栓子来到孟庄南面山坡时,天已黑透。隐约光亮下,坟根本望不到头。想想当初被鬼子追的满山跑,想想一个一个倒下的烈士,栓子举起酒坛,往地上边洒酒,边说:“孟政委,张副团长,泥蛋,石头,顺子,远金,各位兄弟,小鬼子投降啦,我明天就送信给松原,让他赶紧投降,等松原投降,再来祭奠——”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812章 等待投降 第二天上午十点,赵大富带特务连,赶往县城南门,去给松原送促降信。  信很快送达松原手中。栓子在信中说,你们天皇已宣布无条件投降,所以请你不要再做无谓反抗,尽快交出武器,让出安平县城,只要投降,绝对保证松原及其手下人员安全。  松原知道,栓子会催促他投降。但看过信,他不由长叹一声。目前没接到旅团向华夏军队投降命令,松原不敢擅自行动。渡边的死,也让松原心境也有了些许变化。他仍想保护手下皇军士兵的性命,但又不想爽快地主动投降。  松原马上给栓子写了回信,并送出城区。  此时,栓子一把团部搬到北辛庄,向北十里就出了山林,再经过十里的空旷地带,就是县城。  包括栓子在内,所有人都以为只要收到信,松原就会出城投降。赵鹏举和马义还大咧咧地讨论着,等松原投降之后,要怎么羞辱他一番。  “咱们不能怎么着它,但可以让老百姓骂他。”  “对,就让他们在县城集合,然后在南关外驻扎,在他们离开之前,天天让百姓们去骂。”  两人说的唾沫星子乱飞,栓子却没有说话。这都是小伎俩,上不了台面。再说,松原领着鬼子投降,对他们来说,已是最大羞辱,哪里还会怕挨骂?  赵大富前脚刚回来,松原回信后脚就到了。栓子还以为松原答应了投降,非常高兴:“这小子倒是想的开。”  赵鹏举摇头说:“估计是城里没粮食了吧。”  栓子笑呵呵地说:“有这方面原因,可你别忘了,他早就想投降,还跟咱们协商,要搞什么互不侵犯协议,搞的他跟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一样。”  打开信,栓子看了一眼,顿时火了。  松原在信中说,虽然天皇陛下已经宣布停战,但皇军暂时没有接到投降命令,请独立团耐心等待,只要接到命令,就会率部出城投降。  这家伙非但不想立即投降,还提出条件,希望独立团能给城内皇军和和平救国军提供粮食。  栓子很生气,直接开了骂:“王八蛋的,不投降,还想给老子要粮食?门都没有!”赵鹏举愤怒地拍了桌子,冲栓子喊道:“我看这小子就是欠收拾,要不给他点厉害看看。”  栓子已经平静下来,告诉赵鹏举等人,或许松原说的没错,如果不接到命令就投降,估计他不敢担这个责任,毕竟还有三个中队鬼子,以及两千多伪军。  接下来的对策是,不收拾松原,也不能给他粮食,还要继续封锁安平县城。松原这家伙很有心计,也懂得如何糊弄他的上峰,如果城中断粮,这家伙就有正当理由出城投降了。  赵鹏举也觉得有道理,又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好,如果不投降,就饿死这帮龟孙!”  栓子又给松原写一封信,告诉他,现在你们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其他就不要多想。  下午,松原看到信,心里十分窝火。栓子压根没提及粮食,但这明确地告诉松原,别给老子玩弯弯绕,不投降就不会提供粮食。  松原又无可奈何。没宣布投降之前,师团旅团就已不顾安平县城死活,现在投降了,更无暇顾及安平,而城中粮食即将告罄,已坚持不了几天,主动权更在独立团手中。  也就是说,安平警备司令部已成为案板之肉,任由独立团宰割了。  松原只要硬着头皮,给新任旅团长打电话,告知安平县城情况。  得到答复却是,虽然天皇诏书中提及终止战争,缴械投降,但师团不仅没有接到华北方面军具体投降命令,也没有接到终止战争指示,如果八路军攻城,仍可坚决予以还击。总之就是,再忍耐几日,等待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命令。  无奈的松原得到无奈的答复,其实也有道理,毕竟天皇旨意,要层层下达,而且可能还是书面命令,或者以电报命令形式,估计需要时间。  松原也只好无奈地给栓子回信,再次厚着脸皮,请求独立团能往城里调拨粮食。  栓子的回答又让松原感到无奈,只要投降,啥事都好说,赖在城里,啥都没有,惹急了,老子就揍你。  当然,栓子不会说的这么直白,他的回信只有两句话:限你七日之内,率部投降。只要投降,不仅保证你们人身安全,也会提供粮食。那就等吧,等到粮食耗尽,等到师团、旅团命令,再选择投降。  三天后,郑辉荣终于回来了。他原本可以提前一天回来,但因为日本天皇宣布投降,五莲山军区除了庆祝之外,重点还是讨论部署之后对敌形势。按八路军可以直接接受伪军投降,解除其武装,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重庆方面当日就通过广播电台宣布,我八路军、新四军需在原地驻防,并且不准接受日伪军投降。蒋总裁还下令日军伪军仍在原地驻守,等待国军接收。更叫人气愤的,蒋总裁不仅开始改编伪军,还命令伪军作为先遣军,接受日军投降。  所以,吴刚和寻尚武指示,要尽快解决当面日伪军,督促他们投降,不仅接收他们的武器装备,还要接收所占据的城市和据点。  栓子皱起眉头:“那意思就说,城里的伪军旅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国军?”  郑辉荣点头说:“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们必须抓紧督促松原和程大志投降,说不定国军很快就会派人来安平县城,先授予程大志国军旅长职务,然后直接由其接受松原投降。”  栓子真火了,骂道:“娘的,还没王法了!他程大志就是变成国军中央嫡系部队,老子也照打不误!”  郑辉荣说:“我们最好还要抓紧时间,如果到时生米煮成熟饭,我们再打安平县城,就可能背负制造事端的责任。”  栓子冷笑一声,说:“放心,就是国军派战区司令来,他也进不了安平县城,松原和程大志,老子吃定了!”  安平县城内,程大志已收到一封电报,大意是所有和平护国军一律接受重庆方面改编,从现在起,划归国军战斗序列。  手里拿着这封电报,程大志惶惶之心终于放了下来,也忽地觉得腰杆硬了。  请收藏本站:。笔趣阁手机版: 第813章 兵临城下 收到电报之前,程大志已准备好了投降,只是在松原面前,仍心有余悸,仍不敢擅作主张。当汉奸做奴才时间久了,跪着的膝盖已经软了。 他也知道,自己错失了机会。之前出城投降叫立功,而现在连鬼子都要无条件投降,他们这些汉奸伪军更被八路看不上,搞不好就以汉奸罪名,当众枪毙。 惶恐不安几天,也在心里骂了鬼子无数遍,终于收到即将被改编成国军的电报,程大志像打了鸡血,也看到了希望。当狗的日子结束了,他要成为主人了。激动的他,站在旅部院内,恨不得冲西南方向磕三个响头,并大声发誓,此生将效忠党国。 两天后,程大志又接到一封电报,被任命为受降第三独立旅少将旅长,并准备接受安平和齐河两县日军投降。程大志再次挺直腰杆,骑马来到鬼子警备司令部。 程大志旅部距离警备司令部只有一百米远,而他仍要骑马,就是想耍威风,让松原知道,现在彼此身份变了,你们皇军马上就要成为俘虏,而我则是看管俘虏的少将旅长。 他手握马鞭,走进警备司令部,一副趾高气扬模样。他看到松原,也不再举手敬礼,而是居高临下地说:“本人已奉命担任受降先遣队第三旅少将旅长,准备接受安平和齐县两地皇军投降,松原君,希望你能正视此事,严格管束部队。” 看着程大志,松原恶心的要吐出隔夜饭,就你们,也配?如果向你们这些没骨气的软虫投降,我还不如追随渡边,一枪解决自己。 但松原没有表现出来,他心里十分清楚,就程大志这样的人物,来上二十个,也不及栓子一根汗毛。 也就是说,栓子肯定不会答应。何况安平仍被独立团封锁,粮食已经耗尽,士兵们已开始翻墙进院,到处找粮食。程大志还想接受皇军投降,简直是白日做梦。 但松原不想与程大志纠缠,和这样的小人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他装作恭敬地点头:“程旅长,我会按照你的要求,管束好部队。” 其实程大志已经打好了小九九,既然已划过国军序列,那就是意味着,他不仅具有合法性,而且在安平县还具有领导地位。在他眼里,八路军也属于国军序列,只要他拿出军政部给他的任命书,独立团也对他无可奈何。 程大志也急切地想解决城内粮食问题,也有了打算。他以受降先遣队第三旅旅部名义,写了上百张告示,名义上是安民,想告诉百姓,他们已经代表国民政府,接管安平县城,实则是为了抢粮。因为上面写着,从即日起,第三旅将开始征收军粮。 因为打仗,城内老百姓都跑光了,只剩下鬼子和伪军。程大志仍煞有介事,先在城里张贴,以此来告诉松原,现在安平县城由他说了算。对此,松原不闻不问。 随后,程大志派出伪军出城,去周围村镇张贴告示。他也想以此方法,告诉栓子和独立团,他们不再是伪军,而是国军,并且已占领安平。 出城的伪军进了村子,像恶狼一样,先闯进百姓家里,抢吃的。刚往嘴里塞进干粮,就看到独立团战士的枪口。 其实伪军刚出城,就被警戒哨发现。而战士们故意把他们放进村子,先让他们抢粮食,是为了消灭他们留下证据。 伪军怕鬼子,更怕独立团,赶忙笑嘻嘻拿出烟,恭敬地送上:“兄弟们,我们是国军了,成一家人啦!” “想什么呢,谁他娘的和你们是一家人?把枪放下,不然老子打死你们!”战士愤怒地吼道。 “别开枪,别开枪——”伪军们乖乖放下武器。 翟相伟还让伪军带话回去,距离投降时间还有三天,赶紧让你们狗屁旅长出城投降,不然老子们就放炮攻城。 上百个伪军先后灰溜溜回了城,程大志非常恼火,他猜到独立团会堵截手下伪军,但没想到,这帮家伙空着手出去,又空着手回来,连一粒粮食都没带回来。 但程大志又没胆子和独立团动粗,于是给栓子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说,兄弟投靠鬼子,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现在日军投降,兄弟所属部队也重见天日,已被改编为受降先遣队第三旅,不日军政部将有正式文书送达,你我皆兄弟,还望互相尊重,不要拦阻我部士兵行动。 信交给靳鹏,带到独立团团部。 赵鹏举、赵大富和马义骂开了:“娘的,这么一眨眼功夫,黑的真就成白的了?” “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狗屁,都是没有骨气的孬种!” “团长,咱必须打这帮王八蛋!” 靳鹏也很生气,本来他已做通程大志工作,选择适当时机,出城投降,但两封电报,又让程大志支棱起来。他很后悔,早知如此,在日本天皇宣布投降的当天,就劝说程大志赶紧投降。 栓子告诉靳鹏,就程大志这样的墙头草,即便投降也不安分,还是要想办法干掉他,让其它伪军死心塌地投降。 “那我回去就动手。”靳鹏说。 栓子摆手:“你若动手干掉程大志,会给国军以口实,说咱们制造摩擦。这样,你回去告诉程大志,就说我没有看信,而是让你滚回去告诉程大志,汉奸就是汉奸,怎么洗也白不了,让他赶紧投降,不然老子明天开始攻城,就地消灭他们。” 靳鹏点头:“好。” 回到县城,靳鹏把栓子的话,说给程大志听。程大志不傻,明白栓子意思,但又不死心,拿出电报,想让靳鹏再去夫子山,给栓子解释清楚。 靳鹏却一脸惊恐:“旅座,我可不敢去了,他们说了,再不投降就格杀勿论。” “让你去,你就去!”程大志发了火。 靳鹏瘪瘪嘴,只好同意。 可靳鹏一去不复返,连同那封证明身份的电报。程大志慌了,栓子给的七天时间已经到了,而且松原也有了投降意愿。 不投降,还能怎样?松原也实属无奈,因为现在不管是他手下皇军,还是伪军,每天只能喝上一顿稀粥,很多已饿的两眼发绿,开始啃树皮了。 第二天早上,城头值守的连长打电话报告,独立团已兵临城下。 程大志彻底慌了,因为饥饿,已经军心不稳,很多伪军都想出城逃跑,栓子又举兵攻城,还打个屁? 但程大志仍想咬牙坚持,昨天夜里,他收到一封电报,说特派员最迟后天抵达安平。只要特派员到来,谅栓子也不敢再肆意妄为。 他派人把松原叫来,以命令的语气,让城内鬼子和伪军一起坚守县城。 第814章 进城 松原已接到停止作战行动的命令,并驻守在原地,等待向国军投降。旅团转达的命令很明确,要向有正规编制的国军投降,其实就是不准向八路军投降。 这让松原非常为难。若等着向国军正规军投降,在国军没到来之前,他手下皇军士兵都已被饿成了干尸,但若向程大志投降,他宁愿带着皇军士兵集体自杀。 如今程大志又让他手下皇军与八路军作战,程大志断然拒绝。他说:“我部已接到命令,停止一切作战行动。” 这是借口,程大志当然知道。他很愤怒,拔出枪,指着松原:“你们已经战败,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松原毫无惧色,也毫不留情面,冷笑两声:“程桑,你敢开枪吗?” 程大志当然不敢,枪声一声,打死松原,城内六百多鬼子肯定炸了毛,能把他活吃了。何况,城外还有独立团。 那不是团,是独立旅,参谋向他报告说,光是南城就足有三千人,除近处十几门迫击炮外,望远镜里还看到五门山炮。 看吓唬不了松原,程大志只好收起枪,讨好一般地说:“松原君,不是我想逼你,如果八路打进城来,你我都没好下场。” “投降吧,如果你想保住性命。”说完,松原转身离去。 程大志仍不想投降。他手下原有三个团,一个被歼灭,两个投降,好在又给他补充了两个团,这是他全部的家底。他知道,如果带领这两个团投降,栓子不会要他性命,但会收缴所有武器,他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如果等到特派员赶来,他正式划拨到国军战斗序列,不仅保住荣华富贵,还能官升一级,成为少将旅长。 富贵险中求,程大志决定亲自出城,与栓子谈判,以争取时间。 程大志整理军装,骑上高头大马,来到南城门。他先让副官向外面喊,要与栓子亲自见面。 “他想拖延时间。”郑辉荣一眼识破程大志伎俩。 “由不得他了,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周年。”栓子恨恨地说道。 十五分钟后,程大志出了城,栓子也来到城外牌坊 程大志又是敬礼,又是抱拳作揖,嘴里也像抹了蜂蜜:“伍团长,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真叫兄弟我三生有幸啊!” 栓子只是微微抬了抬手:“废话少说,让你的部队立即开城,到城外投降。” 程大志赶紧笑道:“投降?哈哈,伍团长啊,您已经知道了啊,我部已经改编为受降先遣队第三旅,你我都隶属国军序列,哪来投降一说呢,还请伍团长赶紧撤兵,咱们一家人打一家人。” “放你娘的屁!”栓子掏出手枪,指着程大志吼道:“你说你隶属国军序列,证据呢,信函呢?” 程大志吓得赶紧举起手,说:“这个,伍团长,电报已经给您看过了。” “什么狗屁电报,随便在纸上写几个字,就把自己说成国军,你不仅当了汉奸,还想打着国军的旗号,去村里抢粮,给国军兄弟脸上抹黑,我看你真是狼心狗肺!”说着,栓子扣动了扳机。 子弹直接钻进程大志眉心,程大志身体猛然向后倒了下去。他身边副官、卫兵都吓傻了,本能地弯下腰,举起双手。 栓子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大声吼道:“回去告诉城内的伪军和鬼子,半小时之内投降,不然老子马上攻城!” “是,是。”几个伪军慌不迭转身就跑。 看着程大志尸体,栓子仍一脸鄙夷。 栓子最恨二狗子,认贼作父没骨气,眼里只有荣华富贵,这样的人活着都不如一条狗。 而且,打死程大志,即便往后与国军打官司,不仅死无对证,栓子也有充足的理由,谁知道铁杆汉奸摇身一变,就成了你们国军,难不成你们国军还想和汉奸为伍? 听到程大志被栓子击毙消息,松原也鄙夷地说道:“他明明可以保住性命,却偏偏自寻死路。” 随即,松原给旅团长打电话报告,旅长程大志已被独立团打死,为保全六百余皇军性命,只能选择向八路军投降。 旅团长让他择机而行,算是默许了松原。 放下电话,松原却面如死灰。就要投降了,向自己的对手,向独立团,交出所有武器,然后成为俘虏。 松原打心里不想投降,甚至于,此时此刻,他想带领六百鬼子,打出城去,与独立团血战到最后一人。 念头也不过是松原最后的倔强,一闪而过。他放弃了这个念头,甚至变得心如止水。如果能的赢独立团,他为何要龟缩在城头,早就和栓子一决高下,又何必等到今天,就连天皇都承认战败的时间。 松原想到了最后的体面,他已猜到栓子会骑在高头大马上,等着他出城投降。他派人向栓子送出口信,就在警备司令部内向独立团投降。他不想在城外空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骑在马上的栓子交出自己的指挥刀。 栓子并没有想高高在上,也并没有想羞辱松原,只要他愿意缴枪投降,在什么地点,就不用太在乎。栓子同意了松原的请求,并命令鬼子立即放下武器,到城北集合。 松原立即答应,又请求独立团供应膳食。 栓子看看郑辉荣。郑辉荣点头:“鬼子这是饿极了。” “肯定是,那就让老冯准备。”栓子说着,又命令骑兵营赶往城北,看住投降的小鬼子。 就这样,一来一回,时间已临近中午。炽烈阳光下,赵鹏举擦擦头上的汗,嘟囔两句:“出来投降不就完了,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郑辉荣劝他:“别急,这么多年都等了,就别计较这一会。鬼子投降是大事。” 此时,因为靳鹏的劝说,城头伪军已举起白旗,城下伪军打开城门,双手高高举起枪,向城外走去。 松原联络官又跑出来,向栓子报告:“团长阁下,我部已放下所有武器,到城北集合等待,松原少佐已在司令部恭候。” 栓子挥手,让赵鹏举和赵大富带特务连先行进城。赵鹏举打仗总冲在最前面,这次进城也要让他走在前面。这是属于他的光荣。 随后,一营战士跑进城内,接防四座城门楼。二营开始收缴伪军武器,并把伪军押送到东南空地上集合。 栓子看看郑辉荣,挥了一下手:“走,咱们也进城。” 第815章 希望你好好活着 特务连已看住鬼子放下的装备,长枪,短枪,轻机枪,重机枪,迫击炮,九二步兵炮……鬼子个个神情懊丧,像刚死了爹娘。 在警备司令部大门前,赵鹏举和赵大富下了马。松原已在院内等候,他身后是两个中尉,中尉后面是十个鬼子兵,整齐地站着。 赵鹏举、赵大富带着特务连一排,走进院内,走到松原面前。一排战士也握着枪,迅速站好。 “松原,交出你的武器。”赵鹏举大声说道。 松原见过赵鹏举和赵大富,在兴隆据点废墟谈判的时候。松原却摇头,告诉赵鹏举:“赵副团长,我要向伍团长阁下交出自己的武器。” 赵鹏举不耐烦地挥挥手:“我说你怎么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再说了,你是在投降,不是到店铺里买东西,还能挑三拣四?” 一番话,并没让松原所动,反而让松原梗直脖子:“赵副团长,你可以打死我,但这个是必须的条件。” “你以为老子不敢?”赵鹏举说着,就要拔枪。 赵大富也不知道松原犯了什么病,但栓子说了,只要投降,就保证小鬼子人身安全。他拦住赵鹏举,低声说:“就剩最后一哆嗦,别和他计较。” 赵鹏举哼了一声,又狠狠瞪了松原一眼。 赵大富扭头冲身后战士说:“去叫团长来。” 栓子已经到了,松原和小林龟山、春藤举一样,都是对手。所不同的是,松原很有意思,之前还要和独立团签署协议,互不冒犯,所以栓子想送松原一程,看看现在的松原到底是什么表情。 没想到,松原非要自己来,才肯正式交出自己武器。 很快,栓子明白了松原,让他交出武器是莫大的耻辱,比杀了他还难受。也就是说,投降对他来说,仍心有不甘。那好吧,那老子就和你聊聊。栓子迈步,走进院子。 赵鹏举还在生气,看到栓子进来,又冲松原瞪眼:“我说松原,我们团长来了,你可以投降了吧?” 松原抬头看一眼栓子,说不上气宇轩昂,却一身杀气。这就是他的对手,虽然担任安平警备司令官后,极少与擅自交战,但松原知道,只要他出手,就必败无疑。但松原仍认定,他和小林龟山、春藤举只是输给了栓子。 待栓子站定,他走到栓子面前,摘下指挥刀,双手捧在手中,低头弯腰,举到栓子面前:“伍团长,你是我最敬重的对手,向你投降,我心甘情愿。” 栓子伸出右手,接过松原指挥刀,说:“不是吧,松原,你说的不是心里话。” 松原抬起头,看着栓子:“团长阁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好,我正想和你聊聊。”说着,栓子把指挥刀交给身边赵鹏举。 “你的枪。”赵鹏举仍冲松原瞪着眼睛。 松原同样面无表情,解开武装带,取下枪套,又双手奉上。 赵大富上前一步,把枪拿在手中。 “那屋里谈吧。”说着,栓子绕过松原和他身后鬼子兵,向司令部走去。 虽然已经投降,屋里却依然干净,地上连纸片都没有,说明松原心智并没有乱。但能闻到烟的气味,显然,松原已下令焚烧重要文件,还有他们的电台密码本。 这还真是一个淡定的家伙,栓子心里想着,抬手指了指指挥桌旁的椅子,示意松原坐下。 松原先没坐,而向栓子鞠躬,说:“伍团长,我们已向贵军投降,所以请您善待我们的士兵。” 栓子冷笑一声,说道:“松原,我们不是你们,禽兽不如,但我希望你带着你手下鬼子兵,尽快离开安平,我们将保护你们的安全。” “多谢团长阁下!”松原又向栓子鞠躬。 栓子已坐在椅子上,又抬手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 松原仍然没坐,而是谦恭地说:“败军之将,无颜坐下,但是,我,包括之前小林君、春藤君,败给的是您个人,你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 栓子没想到松原会说这番话,觉得非常滑稽,不由仰脸大笑:“哈哈,我一个人能打的过你们这么多人?你太高看我了。” 松原认真又严肃地摇头:“不是,是您的智慧让我们吃尽苦头。您没读过军校,可您却具备军人优良品质,并且具有指挥打仗的天分。” 栓子低头,摸了一下鼻子,也严肃认真地说:“我并不认为这是我自己的本事,我的副团长、参谋长,还有营长们都很能打,而且我们非常团结,拧成一股绳,才能打败你们。” 松原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一支军队能否打胜仗,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指挥官的意志和决心,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才能领导部属取得胜利。” 栓子明白松原的意思,他是真的不甘心,也在为失败寻找着合理的借口。栓子不想和松原再掰扯,只好点头说:“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不管怎样,你们败了。” 松原脸上露出了忧伤与无奈:“我们败给您,只是局地的失败,但从全局来看,我们不应该败给你们。” “这话怎么说?”栓子问。 松原直言不讳地说道:“你们的盟军给你们太多援助。尤其是你们士兵的素质,如果不是盟军直接参战,即便给你们再好的武器,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当然,你们独立团除外,这是我所见过最好的部队,而其他部队,尤其你们的国军,总感觉是一盘散沙,不团结。” 听松原如此说,栓子心底不由一阵恼怒。他本想和松原好好聊聊,松原的确是不错的对手。栓子都想过,如果当初由他替代小林龟山,担任指挥官,或许结局不是这样。 但松原只是看到了表象。栓子脸色冷峻下来,告诉松原:“你们是在我们国内军阀混战,国力最弱的时候趁火打劫,那不是我们真正的实力,我告诉你松原,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你会知道我们的厉害。” 松原抬头,看着栓子双眼,正冒着如狼一样的光,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但愿我能看到,当然,我也希望看到,因为我不想再发生战争。” “这就对了。”栓子挥挥手,说:“你可以走了,除了枪和指挥刀,你的私人物品都可以带走。” “谢谢伍团长。”松原又看一眼栓子,谦恭地说:“伍团长,我和你能成为朋友吗?” 栓子微微笑了笑:“可以,但你必须忏悔,并坚决反对战争。” “我会的。”松原冲栓子深深鞠躬,转身走出屋子。 栓子点上一支烟,冲松原背影说道:“希望你好好活着,有朝一日,一定让你看看,什么叫厉害。” 第816章 那就接着打 当天夜里,松原带着六百多个鬼子,向北走了。 栓子让他们走的,既然投降了,就不再难为他们,但必须马上走。八路军有纪律,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但一旦百姓知道,局面恐怕难以收拾。毕竟安平县是临近几个县,遭受鬼子迫害最重的,后来也是打鬼子最积极的。 鬼子没有了武器,也就没有了往日威风。松原摘下了领子上的肩章,所有鬼子也都摘下,松原敞开了怀,所有鬼子也不再讲究军容,背着铺盖,拎着独立团给的窝头,像一群难民。 安平县城复活了。仅仅过去三个小时,就有百姓收到消息,拖家带口,回了县城的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时在四城响起,彻夜不停。这是以往过年时才有的景象,而七年了,安平县城没过上一个好年。 第二天,更多的百姓回来了。他们站在城外,看着城头飘扬的红旗,战士背着枪,威武地站在阳光下,既高兴又心酸,为了活命,被迫离开了家,他们不知道之前的日子怎么熬过来的。现在好了,小鬼子被打跑了,一切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阳光下,栓子、郑辉荣、赵鹏举、赵大富等人,离开了县城,来到孟庄南面山坡。这里已经成为烈士陵园,战士、民兵,还有附近百姓,都会经常来打扫,拔掉野草,会写字的,端着笔墨,重新描写墓碑上的名字。 走过一座挨一座的坟,栓子想哭。最早牺牲的顺子、六子、石头等人,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可闭上眼,栓子就能看到他们的音容笑貌,鲜活的样子,就像牺牲在昨天。 曾经,老孟说栓子心事重,心太软,慈不掌兵,只能当战士,做不了指挥员。李智与老孟争论,不爱名的指挥员就不配是合格指挥员。老孟说不过李智,只要闭口。而那时,栓子一直不想当指挥员,越不想当,越必须当,最后连老孟都劝栓子。 但栓子一直愧疚着牺牲的战士们,如今鬼子被赶出了安平,而他们却已长眠。栓子走过一座座墓碑,也一遍遍地说着:“鬼子跑了,我们赢了——” 走到山坡下,栓子带头立正站好。三十支长枪同时举起,随着赵大富口令,对空鸣枪。枪声在山谷回响,附近百姓却已不用再害怕,也不用再跑反。他们也聚拢过来,祭奠牺牲先烈。 “我们不会忘记他们,永远不会。”郑辉荣说。 “想忘也忘不了。”栓子抬头,两行泪又洒落在胸前,却又握紧了双拳。 胜利了,真的胜利了,栓子感觉天空是那么高远,山林是那么辽阔,他的心仿佛也飞到天空,俯瞰着整片山林。 “你先回县城吧,协助好县委的同志,做好工作。”栓子对郑辉荣说。 “那你呢?”郑辉荣说。 “我先留在山里。”栓子说。 郑辉荣明白栓子,在山林战斗七年,一时舍不得离开。他点点头:“好吧,你先留下。” 战士跑来报告:“李参谋长来了!” 郑辉荣扭脸看看栓子:“你还留下?” “留下,以后我也想不离开了,就留下干老本行,当猎户。”栓子说。 类似的话,栓子以前说过,还不止一次,郑辉荣仍无情地给栓子泼冷水:“你还是没喝酒,也说了酒话。” 栓子是认真的,鬼子被打跑了,也给爹娘、给乡亲、给战友报了仇,他不想再打仗了,只想留在山林,过安定生活。但栓子也知道,八路军和国军还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估计双方还要战场上见。 往后怎样,只能静观其变。 李智也留在了山里,住进了李庄。在一处山坡,两人与战士一起,升起篝火,烤着鱼、野兔,还有玉米。 还有酒,李智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然后抬头看着星空,说道:“真想回小黑山看上一眼,可惜没时间了。” 本来,齐县的鬼子也说好了投降,但一天时间,忽然变了卦,鬼子大队长送信出来,说已接到旅团命令,必须向正规受降国军投降,而五莲山军区不在受降国军之列。齐国志非常生气,包围齐县,准备以武力消灭这伙子鬼子。 以李智意思,还是要不战而让鬼子投降,他让独立团增兵齐县,以强大阵势迫使鬼子投降。 明日一早,李智将和赵鹏举带领二营、三营、炮兵营赶往齐县。 栓子也很生气,也就是松原眼皮子活,看得清形势,向独立团投降。不然,独立团已打进城内。到时六百多头鬼子,一个也别打算跑。 栓子不用担心没时间回小黑山,以李智意思,独立团团部仍设在李庄附近,至少主力仍驻扎在山林。 李智告诉栓子,抗战刚胜利,重庆方面忙于接收地盘,暂时还无意对八路军动手。虽然蒋总裁已发表讲话,说要成立联合政府,但吴刚和寻尚武估计,顶多一年,甚至用不了一年,他们就会向八路军进攻。 栓子喝一口酒,轻蔑地吐出了酒气:“那就接着打,夫子山这块风水宝地,连鬼子都不敢进来,何况国军?” “是啊,卢沟桥事变之前,咱们就和国军打了十年,大不了咱们再打它十年,直到完全胜利。”李智坚定地说完,却又看着栓子:“不过,你小子有点小气了,到时你们不能只守着夫子山,要胸怀全国,解放全国。” 栓子很兴奋,举起酒瓶,却又笑着说道:“这个目标有点大,我们就一个团,怎么能解放全国。” 李智哈哈笑了:“我看是你的口气有点大,眼里只有你们一个团,你知不知道,光咱们鲁省军区正规部队就二十几万。” “二十几万?我地乖乖,以前还真不知道。”栓子高兴地举起酒瓶子,咚咚连喝三口。 “本来想让你们扩编为独立旅。”星光下,李智冲栓子眨了眨眼:“但后来因为战事紧张,就耽搁了,不过也好,往后还不知道什么形势,你们继续以独立团为番号,到时是否扩编,等情况明确之后再定。” 栓子仰脸看着星空,说道:“好,那就静待形势变化。” “可有一样工作不能等了,这次来,寻政委已给我下了命令。”说着,李智脸上露出了严肃。 第817章 不光活着 栓子、方莹要结婚了,和赵鹏举、柳青一起,两对新人。 这就是李智所谓的“命令”。栓子还年轻,刚过二十五岁,但方莹比栓子大四岁,马上三十,成老姑娘了。 成亲之前,栓子给柱子连写两封信,看他能不能回来。结果石沉大海,不见柱子回信。 鬼子已经战败,邮路已经畅通,怎么还收不到柱子回信?栓子有些着急,恨不得要亲自去滨海军区去找柱子。 方莹安慰栓子,再等一等,估计柱子很快就会来信。 赵鹏举也说,眼下最可能的是柱子在执行秘密任务,暂时无法回信。 想想也是,柱子已是副团长,即便发生不测,滨海军区也会发通告过来,栓子只好耐下性子,并委托寻尚武通过个人关系,打听柱子下落。 两封信,柱子都收到了。他默默祝福哥哥就要成家之外,满心失落和惆怅。 三个月前,滨海军区发起收复光县县城战斗。县城不仅驻扎一个大队鬼子,还有伪军一个团。两千多伪军不仅作恶多端,也和鬼子一样还顽固。滨海军区党委决定,坚决消灭这伙日伪军。 仗打了两天两夜,最后冲锋时,柱子身边落下迫击炮炮弹,身负重伤,没有牺牲,但右腿膝盖骨被炸成粉碎性骨折,落下终身残疾。 走路一瘸一拐,难以负重,不能再继续战斗,柱子心情坏到极点,又怕栓子为他担心,一直瞒着没说。出院后,柱子申请返回安平县,他打算到小学当一位国文教师。滨海军区批准了柱子请求,但他已经是副团长,组织关系先转到五莲山军区。 到五莲山报到时,寻尚武拒绝了柱子请求。 孟小麦已正式调入五莲山军区,到后勤供给处工作,安平县正缺少县委书记,寻尚武举荐柱子担任南水中线县委副书记,兼任安平县委书记。 因为成了瘸子,心情烦闷,柱子对自己也失去了信心,有些犹豫,怕难以胜任工作。 寻尚武劝柱子:“你只是不能长时间负重,县委书记也不用指挥打仗,我看你身体能扛得住,何况你又有文化,当过副团长,工作能力就不用说了。” 听寻尚武如是说,也就答应下来。但他仍不想让栓子知道自己变成了瘸子,他想让哥哥以最好心情,筹备自己的婚礼。 柱子不想告诉哥哥自己情况,还因为他的好强之心,他一直想超越哥哥,并能帮助哥哥。 时也,命也。柱子懂得这四个字含义,所以在栓子成亲之前,他骑上马,和寻尚武、李智一起返回夫子山。 这是哥哥人生大事,柱子也必须参加。 对于成家,栓子仍有些扭捏,他是团长,而全团那么多光棍汉子,好事不能只落到他的头上。但寻尚武和李智下了命令,让他和赵鹏举同时成亲。“打仗你们能冲在前面,结婚也要带头,起示范作用。”寻尚武说。 那就结婚吧,再忸怩下去,该叫同志们觉得自己是谦虚过度,也对不起方莹了。 金秋十月,天高云淡,不冷不热的时节。 经过两个月连续训练,部队开始休整。趁这个机会,栓子才敲定成亲的日子。身在山里,栓子仍按当地风俗,成亲前一日,要回村里给爹娘上坟。 和吉庆骑上马,刚要返回伍家庄,看到了寻尚武和李智,也看到两人身后的柱子。栓子喜出望外,跳下马,先向寻尚武和李智敬礼,又跑过去柱子面前,一把抱住。 跳下马时,柱子咬着牙,尽量不让栓子看到自己瘸了,但越是紧张,越是已身不由己,趔趄一下,还是没站稳。 “怎么回事,你的腿怎么了?”栓子说着,弯腰去摸柱子的右腿。 “没啥事。”柱子躲开了,问:“马上成亲了,你去哪?” “回家上坟啊。”栓子盯着柱子的眼,继续问:“你的腿到底怎么了?” “瘸了,当不成副团长了,就回安平啦。”柱子说的很轻松,还带着笑容。 栓子更心疼,但也懂得柱子心思,于是说:“走,跟我一起去跟爹娘上坟。” “好。”柱子立即答应。 让郑辉荣下山来,安排寻尚武和李智休息,栓子和柱子骑马赶往伍家庄。一路之上,柱子说了自己受伤经过,也说了自己打算,但在寻政委劝说下,即将就任安平县委书记。 这是好事,栓子肯定支持。 下午,他们来到伍家庄山坡下。 劫难过后,伍家庄回来了十多位村民,重新修葺了房屋,开垦了荒田,准备播种明年的希望。看到栓子和柱子归来,村民感慨万千,流下热泪。 “哥,我还要回来。”柱子说。 这也是栓子的夙愿,但前提是能否活着回来。形势已告诉栓子,仗还要打下去。甚至,跪在爹娘坟前,栓子有了欣慰,虽然柱子腿瘸了,但至少不用顶着子弹往前冲了。 婚礼简单又热闹,没有唢呐班子吹吹打打,赵大富等人想更加热闹,也符合当地风俗,但栓子极力反对,能给爹娘上坟,就已足够。 孟庄西面山坡上,新建的团部礼堂,也是全团干部开会的地方,主席台上方悬挂伟人与总司令画像,前面横挂着红绸,显示这是婚礼现场。 牵着方莹的手,与赵鹏举、柳青双双走进礼堂时,栓子还十分激动,可看到李智、赵大富和马义时,又想掉眼泪。 昨天夜里,从伍家庄回来,栓子和赵鹏举又去了南面山坡,每人拿着一瓶酒。他俩是告诉牺牲的同志们,他俩要结婚了。 赵鹏举抹了一把眼泪,说:“他们都死了,可咱俩还活着,还臭不要脸的要娶媳妇。” “你也差点牺牲,可以娶媳妇了。”栓子小声说。 赵鹏举哽咽着说:“嗯嗯,牺牲就牺牲了,活着还要活着。” 栓子举头望着夜空,说:“我们不光活着,还要继续战斗。” 婚礼上,作为证婚人,寻尚武也如是说:“在祝福两对新人的同时,我还要代表五莲山军区党委,对两对新人,尤其是伍团长和赵副团长说,结了婚,成了家,绝不是让你们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过自己的小日子,还要振奋精神,从头再来,为民族解放事业继续战斗!” 八个月后,栓子与方莹告别,此时方莹即将临产,无法跟随部队行动,就留在夫子山。柳青也是,赵鹏举脸上带着不舍,和栓子一起骑上战马。 第818章 就看这一仗了 1948年12月,宿县杨庄。栓子穿着脏破的军棉袄,坐在村头堑壕上。 太阳已经落山,四周暮色沉沉,十里开外,仍炮声隆隆。天很冷,逼人的寒气仿佛从地面渗透出来,从天上降下来,逼得战士点起了处处火堆。不怕敌人发现火堆,也不怕敌人炮弹轰击。前面还有十纵,彻夜攻击国军阵地。 脚下已经一堆烟头,嗓子也苦涩发干,栓子又点起一支。一亮一暗的烟头,似乎混杂在西边炮火亮光之中。 身后不远,赵鹏举还在发着牢骚:“怎么,还是看不上我们,那就把咱们继续回去打游击啊!” “我说你小声点不行,让战士们听到了,影响多不好?”郑辉荣在劝。 “影响?政委,打不上仗才是最大影响。”这是马义的声音。 “都给我小点声,你们也不学学旅长,稳坐钓鱼船!”郑辉荣就要发火的样子。 栓子扭头,龇牙说道:“别学我,我比你还急。” “不是,你还是不是旅长?”郑辉荣摆出三英战吕布的架势,不过现在他是吕布,要对付栓子、赵鹏举和赵大富三个人。 “鹏举说的对,没仗打,老子宁愿再回夫子山。”栓子却仍然不依不饶。 栓子当旅长已是两年零两个月,自从离开夫子山时,他就是旅长,那时还叫五莲山军区独立旅,后来就开始飘摇,像居无定所的孩子。 1947年,国军以45万兵力,重点进攻鲁省。大部队向北撤退,独立旅被留在五莲山和夫子山之间,进行游击战,以吸引敌人兵力。 此后,他们归属过鲁南纵队,国军重点进攻鲁省时,被留在后方打游击,以牵制敌人。后来又成为鲁省兵团独立旅,依然被当做地方部队。 两年了,总是看着兄弟部队接连当主力,当主攻,栓子早就按捺不住,心里憋着一股熊熊烈火。原来风起云涌夫子山独立团,似乎停滞不前,不再有打鬼子时的风采。 这也不奇怪,因为独立团真像“没娘”的孩子。就在独立旅成立之前,寻尚武和李智带着二团、三团、四团,跟随原鲁省军区大军去了东北。 不久,部队整编,五莲山军区被拆分,独立旅与一旅分开时,四团也划拨给齐国志,吴刚又调任八师师长。一年前,即将改编为纵队之前,吴刚在战斗中牺牲。年轻的独立旅像一块补丁。 终究首长没忘了独立旅,还发现这支部队很能打仗,最近又配属给十纵。 经过两年战斗,原来的旅团大都升格为师,但还是旅级,还是原来的编制,三个步兵团,一个骑兵团,还有炮兵团,特务营,侦察营,运输营——但精明的栓子一直发扬夫子山作风,尽量缴获武器,虽然还是旅,但从兵力,从武器装备来说,绝对算的上一个主力师。 只可惜,独立旅被上了魔咒一般,就是入不了首长法眼。上个月华野在徐州以东碾庄,消灭了国军第七兵团,共五个军,十二万人。这么大的阵仗,独立二师跟随十纵阻敌增援,还是被当做预备队。 国军第十二兵团被包围于双堆集,徐州三个兵团向西南逃跑,其余与之会合,救援十二兵团。独立旅又跟随大军狂奔两百里,拦住杜聿明。本以为要参与战斗,却不曾想,一纸命令,又赶往双堆集。 此时,栓子已知道此仗意义。不到两百里的狭长地带,国军五十万大军已被我包围。如果这次彻底消灭国军五个兵团,黄河以南,长江以北再无大战。而北平、天津的国军,已被分割包围。 第十二兵团顽固至极,仗打的激烈,敌我伤亡惨重,所以独立旅才赶来增援。栓子在想,既然来增援,这回该说什么也轮到我们了吧。来了两天,白面馍馍都吃了一箩筐,栓子依然带着全旅,在后面听响。 捞不到干的,哪怕稀的也行,吃不肉,喝汤也是好的,哪怕是阻敌增援,也不能坐在后面观战,不然都对不起手里的好家伙……作为旅长,无论如何也难掩心里着急,尤其前面打的激烈,枪炮声彻夜不停。 师指挥所电话铃响了,赵大富闪电般地抓起话筒,大声喊道:“喂,独立旅!” 对方是华野作战参谋,声音也洪亮:“第28师伤亡过大,司令员命令,三个小时后,由你们接替28师,向国军第10军第五、第六号阵地发起攻击,重复命令。” “我们接替28师,三个小时后向第五,第六号阵地发起攻击!” “好!” 放下电话,赵大富亲自去找栓子和郑辉荣。这回终于轮到独立旅了! 夜幕已经降临,栓子、郑辉荣、赵鹏举、马义还在村头,火堆映照下,每个人最后哈着白气。 “华野命令,三个小时后,由我们接替28师,向国军第10军发起攻击!”赵大富声若洪雷,怕众人听不见。 赵鹏举兴奋地胡子都在发颤:“哈哈,太好了,再不打仗,老子的烟都断顿了!” 郑辉荣也使劲搓搓手:“终于该我们上了,终于该我们上了!” 马义立正站好,向栓子请战:“旅长,三团担任尖刀团!” “都兴奋什么,都激动什么?我告诉你们,如果打不好,咱们独立旅永无出头之日!”栓子大声吼道:“开会!” 大家求战热烈,心情很高,但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栓子在望远镜里观察过战斗,不得不说,国军第十二兵团打的顽强,打的拼命,战斗已经想要吃掉他们,还将是一场苦战恶战。 在一根又一根的香烟中,栓子早已反复琢磨,如果让独立旅上,该怎么打。回到指挥所,栓子下达作战命令。炮兵团全部压上,集中火力,猛揍敌人阵地。 三团担任主攻,借助炮火掩护,先攻其一点,突破阵地后,一团和二团迅速向两翼扩大阵地。骑兵团改为步兵,作为后续,继续向敌人猛攻。特务营、侦察营寻找空袭,向敌后穿插,搅乱敌人后方阵地。最好能打进第十八军指挥部,彻底打乱敌人指挥。 部署完毕,栓子大声吼道:“我们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想要成为主力,多余的话不说了,是英雄是狗熊,就看这一仗了!” 第819 章 全线压上 虽然一直没打上硬仗,但独立旅时刻准备着。仅用两个小时,就完成战斗部署,提前接替28师,向敌人发起进攻。 栓子先命令打了一轮炮。第十八军像被惹急的疯狗,立即开炮还击。他们的105榴弹炮煞是厉害,打过来地动山摇,气浪能把战士掀起来。 炮击过后,三团发起攻击,山呼海啸的冲杀声响彻整个暗夜,但冲上去的只有两个连。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打法,是在让对面国军暴露火力点。 果真,国军猛烈开火,轻重机枪、汤姆逊冲锋枪、卡宾枪,还有春田步枪,几乎全部美式装备,曳光在阵地前也几乎密不透风。 瞄准火力点,炮兵团迫击炮营立即急速射,炮弹如雨,砸向国军。国军战壕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趁此机会,三团立即发起冲锋。 待步兵靠近战壕,炮兵停止轰击,战士们踩着发烫的土,攻入战壕,随即展开白刃战。步炮协同如此之好,几乎无缝隙衔接,是独立旅长期训练的结果。 特务营和侦察营也迅速寻找缝隙,向敌后穿插。特务营一连、二连化装成国军,向着国军纵深打了过去。 天亮时分,独立旅冲破两道国军防线,距离第十八军军部小王庄驻地已不到三公里。此时独立旅已像一个楔子,插入敌人防线之中。两翼一团和二团,也以火力支援两侧兄弟部队。 已激战七个小时,栓子下令部队休整,恢复体力后再战。 战斗的确激烈,超乎所有人想象。之前独立旅仍以游击战对付国军,也好打。包围国军小股部队,打上几枪,喊一声缴枪不杀,就会乖乖投降。他们也怕死,只要看到同伴被打死,就蜷缩着挤在一起,连枪都丢在脑后。 这一次完全不同,不仅是正宗国军主力,打仗也凶悍,不少国军士兵顽抗最后,叫人不难想象,这就是最后的决战。 第十八军装备也好。之前总觉得鬼子装备就已了不得,三八大盖歪把子,野鸡脖子掷弹筒,山炮野炮九二步兵炮……但与国军手中的美械装备比,除春田步枪外,其它简直就是孙子。 那个叫汤姆逊的冲锋枪,不仅使着顺手,搂起火来,哒哒——子弹像雨一样泼过来。那美国的榴弹炮炸在旁边,像鬼子的航空炸弹,能把战士像落叶一样掀起来,下面一个大大的弹坑。 最可气的,是那个能喷火的玩意,叫个啥火焰喷射器,十几米的火龙,只要被它舔住,就成为一团火球。战士们恨透了它,栓子也亲自下令,让神枪手也专注照顾他们。 打死好几个,战士冲上去,想缴获这个鬼东西到底是啥玩意。国军喷火手后面背着铁罐子,子弹钻了好几个眼子,但没爆炸,汩汩向外冒着汽油。一旦遇到明火,汽油又忽地烧起来,火苗直往上窜,吓得战士连连后退。 栓子一直想搞一把加兰德步枪,这玩意不多,据说是美军撤退时,留下的。因为搞不到子弹,所以栓子也不是拿来用,只是想看看。要说这老美也够抠门,既然想援助老蒋,就拿好的过来。结果提供的是春田步枪,和鬼子三八大盖一样,都是栓动,打一发子弹拉一次枪栓。 还没等独立旅继续进攻,国军又反攻过来。先是炮击,阵地上一片火海,随即是坦克掩护步兵冲锋。两辆坦克,轰隆隆的响,两尺宽的履带仿佛能碾压一切,一棵歪脖子树,在它面前如一根稻草,倒在坦克底下。 本来就是在进攻的路上,敌人竟然敢来收复阵地,栓子下令,狭路相逢,勇者胜,向国军发起反冲锋! 马义大吼一声,全团出击,冲锋号嘹亮地吹响,三杆红旗冲在最前面。骑兵团紧随其后,挎着马刀,举着马枪,两个团冲的铺天盖地。国军炮兵赶紧拦阻射击,炮兵团山炮、迫击炮立即压制,整个国军阵地纵深不超过四公里,几乎所有的炮都能够上了。 炮弹在炸响,国军在射击,战士们也在射击。国军中弹倒下,战士也接连中弹。前面旗手倒下,后面旗手握住旗杆,继续往前冲。 硝烟弥漫在战场,士兵在钢铁和弹药面前被撕裂。战士们冲了上去,国军也冲了过来,两股洪流对撞在一起,也交织在一起。 两辆坦克被夹在了中间,坦克手害怕被炸,慌了,直接倒车,向后跑。有战士向一辆坦克履带下面塞了炸药包,一声巨响,坦克车身没有大碍,履带断了,坦克吭哧两声,不动了。另外一辆坦克知道跑不掉了,掀开车顶上的盖子,举起了白旗。 两边已混战在一起,骑兵团手中马枪已换成马刀,从钢铁与弹药的比拼,转换成原始的刀枪搏杀。国军是很顽强,但独立旅战士更不要命,还招招致命。 国军怕了,开始撤退。望远镜里,栓子看到督战队正向自己人开枪,逼迫着国军掉头打回去,于是命令牛三,瞄准督战队,狠狠打。 炮弹很充足,独立旅前所未有的富裕,而且,华野和第十纵队还在源源不断,往上运送弹药。牛三敞开了打,寒冷的冬天,头上冒出了热气。 中午,一鼓作气,独立旅又向前推进一公里,。身后的空旷之地,到处都是尸体,担架队也冒着炮火,抢运伤兵。 三团已损失一半兵力,四个营长,牺牲两个,重伤一个。十六连长,几乎换了一遍。栓子心疼,把吉庆递过来的肉包子,扔在地上。郑辉荣眼圈红了,眼里带着血丝。赵鹏举哇哇乱叫,拎着枪,跑向一团阵地。但即便全旅打光,也要打下去,现在没有选择,也不想有选择。 重整队伍,补充弹药,三团继续向国军纵深阵地发起攻击时,忽然间,正面国军乱了。他们在到处乱窜,像无头苍蝇,也到处乱打。不久,栓子接到报告,两翼的敌人也乱了,北侧敌人还似乎向外突围,被27师和整补后增援上来的28师顶了回去。 可能是特务营断了第十军指挥部,栓子大声命令:趁其乱,要其命,独立旅全线压上,猛冲猛打! 第820章 我是独立旅旅长 一声令下,老冯带着运输营也冲上来。老冯不老,腿脚利索,竟然冲在了前头,指挥战士调转国军丢弃的重机枪,向国军猛烈扫射。 下午四点,三团突破小王庄前面最后一道防线,就要往村里猛攻。前面战士刚要举枪射击,只见“国军”士兵举起了白旗,再仔细看,竟然是特务营的伤员。 昨天秦怀德亲自带领一连、二连从缝隙往里渗透,狭窄的空间内,到处都是国军的影子,恨不得扔一颗手榴弹,就能炸倒一片。他们闪躲着,隐蔽着,寻找着第十八军军部。 早上,终于从后侧靠近小王庄。国军防备很严,秦怀德只能下令强攻,两个连战士与国军激烈交火。一番血战,两个连剩下一个连,还是让国军警卫营掩护其军长逃跑。但没有司令部,也就没有了指挥,所以国军乱了,有的国军只能冒死突围。 攻下小王庄,栓子让各团继续收拢部队,继续向西打。据俘虏说,国军十二兵团司令部就在西面双堆集附近。 不能等残余敌人反扑,必须一口气打下去,直至置敌人于死地。 天黑后后,建制打乱了,各团都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也忘了时间,反正哪里有国军,就往哪里打。打到最后,马义还险些和自己人交手。一颗手榴弹在墙外爆炸,对方看清楚是自己人,连忙喊话:“你们是哪部分的?” “老子是华野十纵。”马义大声回答。 “那就别老子老子的了,老子是中野一纵——” 不让老子称呼老子,你反倒还称呼老子,对方回答让马义哈哈大笑,却又猛然大喜过望,两边打碰头了,也就是把包围圈里的国军打穿了。 对面营长走了过来,问:“你们打这么猛,都打到双堆集了。” 马义擦一把汗,自豪地笑了笑:“那是老子们厉害。” “怎么还老子老子的,一点不文明。”中野营长说。 “你刚才不也是说老子是中野一纵?”马义又哈哈一笑,命令战士继续搜索残敌,并寻找旅部和栓子。 栓子和郑辉荣带着警卫连,也遭遇一股溃散的国军。叮叮咣咣打了一阵,栓子手中的枪撂倒两个,郑辉荣接连喊话,上百个国军举手投降。把俘虏带过来一看,乐了,里面竟然还有两个国军少将。 更高兴地,翟相伟派人向栓子报告,在大王庄抓到了一个大家伙,担心路上遇到情况,所以让栓子和郑辉荣亲自去看看。 栓子和郑辉荣步行来到大王庄,在一座院子内,看到了国军十八军军长。 十八军是此战最难啃的骨头,这位中将军长也非常硬气。他已准备杀身成仁,并给饮弹自尽。但挨了两炮,人没事,但慌乱间,手枪炸没了。 他跳进了大王庄外面的小河。冬季的小河,水浅,他扑腾着找水深的地方,可怎么也淹不死。冷的厉害,嘴唇开始发抖,双脚也要抽筋,不得已又爬上河岸,正撞上一团战士,成了俘虏。 中将军长已换上棉袄棉裤,即便成了俘虏,穿着死去国军士兵的衣服,暗夜里,仍有着一股气质。栓子看着他,他也看着栓子。 “请问阁下是?”中将军长开口问。 “我是独立旅旅长。”栓子回答。 中将军长面带失望,说:“我只想见接连突破我三道防线的指挥官。” “我们就是。”翟相伟回答。 中将军长压根不相信,说:“不可能,我观察了,昨日进攻我部的兵力远超过一个旅,而且指挥官领兵打仗不在我之下。” “那你就什么也别说了。”栓子挥手:“派一个连押送到纵队司令部,路上保证这位军长安全。” 天亮时,这位军长得到证实,最后给他十八军致命一击的就是独立旅,旅长就是很年轻,刚满二十七岁。当着纵队司令员和华野副参谋长的面,他不由感慨道:“此人虽然年轻,但深谙用兵之道,他捕捉战场机会的嗅觉,他步炮协同的战术,更重要的,他手下将士用命拼杀的精神意志,即便指挥国军一个整编师,也已绰绰有余。” 把中将军长押往野司,听候处理,纵队司令对野司副参谋长说:“如果让独立旅早点上,会大大降低伤亡。不行,我要给司令员打电话,一定要把独立旅正式留在十纵。” 副参谋长摆手:“不用打了。” “哈哈,首长已经打算把独立旅留在十纵了?” “哈哈,我的同志哥,咱们解放军不兴许愿。” “什么?” 两年前,部队整编之时,吴刚执意要带走独立旅,为此还和首长打了嘴官司。最后,吴刚只能服从命令,但告诉首长,也就是现在的司令员,别看独立旅年轻,到什么时候都会是一支奇兵。 其实吴刚和司令员是老战友,红军时期同在一个部队。从那时起,司令员也就关注独立旅。不过,如何使用独立旅,司令员也有些犹豫。 当时栓子只有二十六岁,赵鹏举年龄长一些,三十岁,郑辉荣也刚过三十,四个团长也一个比一个年轻。他们很善于打鬼子,但往后都是大规模战斗,甚至是兵团级战役,野司几位首长还是不太放心。 更重要的是,因为战斗形势的变化,只能让独立旅发挥熟悉地形,熟悉风土人情的长处,执行地方部队任务。 不出意料,独立旅完成的很好,而且仍在发展壮大,虽然是旅级编制,但其兵力火力比有的师还要强。 昨天午夜,司令员给野司副参谋长打过电话。得知独立旅终于啃下第十八军这根硬骨头,司令员又想起吴刚,老战友给他留下了这支“奇兵”,果真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司令员很欣慰,若独立旅在他手上,成了扶不起的阿斗,还真对不起老战友。 司令员告诉副参谋长,要把独立旅扩编为华野独立二师,当做主力师来用。司令员已经发了话,十纵再想把独立旅留下,已没有了可能。 十纵司令员叹息一声,好像丢了无价之宝。 第821章 补充兵员 天亮了,枪声也停了。晨风有些潮湿,混杂着硝烟、血腥与焦糊尸体的气味。被炸毁的汽车和坦克,烧了一夜,还不时发出一声爆燃的声音。担架队上来了,搜索着伤兵,不管国军还是解放军,都小心地抬走。 栓子在各团之间走动,胜利了,却有着另外一份沉重。牺牲太多,有的连,班长成了连长,有的营副连长成了营长,三团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战士,还能拿得动枪。一团、二团伤亡一半,赵志负了重伤,马义和翟相伟也都负了轻伤。 在二团,栓子看到一名战士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左脚没了,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透着血色。战士脸色苍白,看到栓子,想举手敬礼。栓子握住了他的手,手很凉。栓子的心很疼,低声说:“伤好后,回夫子山,先找柱子。” 战士眨了眨眼,被抬走了。 返回旅部时,一名战士躲在树后,偷偷抽泣。栓子走过去,问旁边战士。战士回答,他哥哥牺牲了,就在昨天夜里。听到栓子声音,战士站起来,使劲擦干眼泪。栓子脱下身上刚缴获的军大衣,披在战士身上,又拍拍肩膀:“哭出来能好受些。” 赵鹏举骂骂咧咧第走了过来。他在骂十八军,打鬼子不行,打自己人反倒很上劲。他还说,如果老子们有这么好的枪,早他娘的荡平东京了。 他说的是气话,其实十八军打鬼子也很厉害。而想要荡平东京,就目前装备来说,也无法做到,因为我们的空军、海军还是弱的可怜。 不过,赵鹏举的话很提精神,让栓子想起了松原。别的不说,如果独立旅有现在的装备,两年前可能不会让松原投降,直接灭了他。 栓子对鬼子有着无法原谅的恨,倒是松原给栓子写来两封信,柱子转交给了栓子。松原在信中说,有朝一日,还会回来看看,当面谢罪。栓子却在心里骂,去他娘的,老子不欢迎他。栓子是真的在骂,真的不欢迎松原,哪怕是他带着一万个诚心,回来谢罪。 郑辉荣仍在忙,抓了三千多俘虏,要搞教育,也希望他们能调转枪口,以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不想留下的,当场发两块银元,以作回家的路费。 大部分俘虏都走了,他们厌倦了战争,或者他们心里仍没有转过弯来,拒绝参加解放军。没有难为他们,说到底,他们是自己人。 留下了大概六百人,对栓子来说,不算少。郑辉荣却忧心忡忡,加上运输营,加上轻伤员,再加上俘虏,现在能战斗的刚过四千人,尤其干部伤亡多,这一仗几乎打掉了独立旅的骨血。 “咱们原来是一个师,现在真成独立旅了,可接下来,咱们还可能参加战斗。”郑辉荣要掉眼泪。事实上,他已经偷偷擦过三次眼泪。 栓子也难过,但挥手说:“这事不用太着急,眼下咱们有多少兵力,就打多少兵力的仗。” 郑辉荣急了:“这怎么行,咱独立团好不容易参加主攻,打出威风,兵力不足,下一仗咱们还要在后面观战。” 栓子想了想,说:“那你向兵团和野司申请,争取自主招兵,并写信给柱子,让他马上征兵,送到部队,同时咱们也可边打仗边就近招兵。” “好,太好了,我这就去写报告。”郑辉荣高兴地说道。 报告还没递交上去,独立旅接到命令,休整一天,明日赶赴陈官庄,参加消灭杜聿明集团战斗。野司副参谋长还说,司令员专门提及独立旅。 牺牲太多,距离夫子山远,时间又紧迫,已无法再运往孟庄下葬。栓子和郑荣辉只能把牺牲战士遗体交给地方上的同志,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做好标记,往后有条件,再把牺牲同志的坟迁回夫子山。 准备粮食,收集弹药,第二天早上,来不及向牺牲战友道别,独立旅向西北进发,赶往陈官庄。 赵鹏举纵马,先跑到排头红旗下,随后向后依次大喊:“咱们已经是主力部队,都抬起头,挺起胸——” 郑辉荣也挥手喊道:“同志们,打起精神,到了陈官庄,继续打出咱们独立旅的威风!” 可独立旅马上成为历史。当天夜里,独立旅赶到陈官庄外围,第二日上午,司令员专门来看望独立旅。 司令员握住栓子的手,不由感慨地说道:“让你们接替28师进攻的时候,副参谋长还担心你们过于年轻,打不好,现在足以证明,你们是好样的!” 栓子腼腆地笑笑:“前面兄弟部队已经给我们打好了基础,消耗了敌人有生力量,我们进攻才会顺利。” 司令员拍怕栓子肩膀:“不要谦虚了,当初吴刚向我推荐过你们,但因为形势需要,只能让你们受委屈,当做地方部队使用,是金子总会发光,进攻十八军,你们打的好,我代表野司向你们感谢!” 栓子赶紧松开司令员的手,立正站好:“谢谢司令员!” 全旅集合,司令员亲自宣读嘉奖令,在歼灭国军第十二兵团战斗中,发挥关键作用,嘉奖独立旅。同时司令员宣布,独立旅改编为独立二师,下辖四个步兵团,一个骑兵团,一个炮兵团,师直属营编制不变。 栓子低声向司令员报告,我们现在只有三个步兵团,而且兵力不足五千,远达不到一个师的编制。 司令员微微笑了笑:“给你们补充的一个团,下午就能向你报到,不用谢我,但必须完成野司交给你们的任务。” “是!”栓子立正回答。 下午三点,调拨给独立二师的团到了。马义几乎是全速,跑到师部向栓子报告:“看看,谁回来了!” 是贺飞。四团已隶属三纵,但司令员记着,当初是经他同意,把四团划出去,那时说好的,是向独立旅借兵。这一借就是一年零十个月,贺飞都以为自己回不来了。但司令员记着,而且此战独立旅啃下最难啃的骨头,自己也伤亡惨重,于是想起了四团。经过查询,四团在三纵,野司副参谋长亲自打了电话。 栓子看着贺飞,高兴地要掉眼泪。贺飞也喜不自胜,告诉栓子,他们来独立二师的时候,师长、纵队司令员,脸拉拉的像要下雨。 “那没办法,四团本来就是咱们独立旅的四团。”栓子哈哈笑了。 第822章 不打了,不打了 第二天早上,栓子奉命,指挥部队进入陈官庄东南方向鲁楼村阵地。趴在最前沿战壕上,栓子举起望远镜。 已是寒冬腊月,旷野之下,草木瑟瑟,枯黄一片。两百米之外,国军阵地上架着机枪阵地,黑色钢盔之下,士兵幽暗的双眼,保持着警戒。但双方都没有打枪。 国军三个兵团,二十万人,已成为瓮中之鳖,野司没有下达总攻命令,而是继续采取围而不打的策略。 据俘虏交代,这二十余万国军离开徐州之时,仅携带七天干粮,已经被包围二十余天,处于有弹无粮,更重要的,是没有增援的境地。 不仅采取继续围困,野司命令采取一切可用手段,劝敌投降。栓子就喜欢这种打法,既可减少伤亡,也能消灭敌人。堑壕之上,战士拿着铁皮喇叭,持续地向国军喊话。 “国军兄弟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也没有援兵,别再为蒋家王朝卖命啦——” “国军兄弟们,我们知道你们没有吃的啦,赶快过来投降,我们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热汤肉包子,那肉包子可真香啊,一咬一口油——” 听得栓子都饿了,他看到有不少国军士兵露出了头,看来这么喊管用。栓子挥手,让战士再大声点。 栓子仍没撤下来,战士这么喊,会激怒对面的国军指挥官,很可能会打冷枪过来。栓子从吉庆手中拿过三八大盖。即便现在成了师长,栓子仍然保留着自己的长枪。 果不其然,国军军官命令机枪手,瞄准喊话战士开火。哒哒——机枪子弹打了过来,铁皮喇叭被打中,翻腾着跌落在战壕里。 栓子手中的枪也响了,他先瞄准机枪手旁边的国军军官,只露着半个脸。子弹穿过他的大檐帽,钻进他的脑袋。栓子又迅速上膛,打掉鬼子弹药手。再次上膛开枪,才瞄准机枪手。机枪手已发现栓子,正调整枪口,子弹穿过他的脑袋。 如此顺序,栓子一口气干掉三个敌人。“告诉各团,就这么打!”栓子向身后参谋交代过,把枪交给吉庆,猫腰顺着交通壕,往后走。 栓子刚回到师部,郑辉荣就已得到消息。好家伙,堂堂师长,竟然跑到前沿阵地,去狙杀敌人,郑辉荣面无表情,冲栓子说道:“过瘾了?” “过瘾?”栓子还真是想过开枪的瘾,但决不能承认。他摆手说:“对面国军太顽固,我教战士们怎么收拾他们。” “在实战中教战士打仗?”郑辉荣哼了一声,拿起电话:“看来我要向野司首长汇报一下,我们伍师长在战场上精湛的枪法,优秀的表现。” “别,别。”栓子慌忙摁住电话,笑呵呵地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真的下不为例?”郑辉荣的手仍没松开话筒。 “我保证!”栓子大声说道。 “这还差不多,咱们师已经有了爱拼命的副师长,师长还要带头打仗,这样谁来指挥部队?”说着,郑辉荣松开了电话筒。 栓子仍笑嘻嘻地说:“政委说的对极了。” 郑辉荣被栓子的表情气得摇头:“你看你,哪像一个师长?” “可老子就是师长。”栓子收起笑容,命令参谋把老冯叫过来。 “你叫老冯干什么?”郑辉荣问。 栓子挺挺肚子:“老子自有妙计,待会你就知道了。” 郑辉荣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给老子装上了。” 前面不攻击,不打打仗,老冯一样忙,接收弹药和粮食,准备饭食,柱子行动迅速,已接到通知,从安平、九山、南水等县,招来的新兵马上就到,老冯又着急忙慌,派人去野司后勤部申请军装。 十分钟后,老冯来到师部。栓子说了自己想法,老冯乐了:“这个主意不错。” 郑辉荣也不由哈哈大笑:“我说师长同志,你怎么啥招都想的出来!” 晚上,五十多口大锅,被搬到前沿阵地,炊事员就在放炮工事内生火做饭。不久,将近三公里长的阵地上,飘起了肉香。诱人的香味,忽忽悠悠,也飘到了国军阵地。 不仅如此,战士们仍拿着铁皮喇叭,向对面高喊:“国军弟兄们,赶紧过来吧,我们这边就快开饭啦,有白面馒头,有猪肉白菜炖粉条,每人一大碗,吃完还能再添。” “都是自家人,只要你们过来,饭菜管够,想留下继续当兵,咱解放军欢迎,想回家和老娘团聚,咱解放军发路费——”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何况对面国军已经断顿几天,发现吃的,能抢夺在一起。闻着肉香,听着战士们的喊声,肚子叽里咕噜叫的更厉害。有的国军已经流着口水,咬自己的手背了。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扔下枪,翻过堑壕,拼命向这边跑过来。 发现有逃兵,国军机枪响了,子弹曳光飞了过来。埋伏在堑壕边上的神枪手,立即开火,把机枪手撂倒,掩护投诚的国军士兵。 国军士兵连滚带爬,翻入堑壕,立即被带到防炮掩体,看到战士递来的白面馒头,不顾手上的土,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 恰好老冯也在,心疼递捋着士兵的后背:“慢点,慢点,别噎着。” 士兵眼睛泛着泪光,嘴里含混不清地骂着:“空投的干粮都被狗日的长官藏起来,留给他们自己吃,俺们已经挖了五天的草根,啃了五天的树皮。” “唉——”老冯叹口气,让战士端来开水,又盛半碗菜。饿的久了,不能一下吃太多,不然能被活活撑死。 白天时间,国军空军又来空投,还热乎的白面饼子,大部分飘到了解放军阵地。国军为了抢吃的,竟然开了枪,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了起来。 不仅缺衣少粮,栓子还请来宣传队,帮着喊话,在前线战壕里演唱《白毛女》……到了晚上,逃过来的国军士兵越来越多。先是零零散散,后来成群结队,到了第四天晚上,中校副团长带着一营士兵,跳入了堑壕。他对战士们说:“不打了,不打了,你们说的没错,打来打去,就是自己打自己人。” 第823章 凯旋 一场大雪过后,天气放晴,红日东升,照耀着银装素裹的世界。 去野司开会,不期而遇的大雪阻断了归程,一大早,栓子与总队司令员们,骑马返回师部。 昨天兴奋地没有睡着,此时,栓子依然满腹激动,恨不得一步跨到师部,与大家分享好消息。 又冷又饿,包围圈里的国军已是强弩之末,似乎一阵风就能推倒。司令员又通报说,天津已被攻克,北平城内三十万国军已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很有希望能和平解放。也就是说,通过辽沈、平津、淮海三次大规模战役,解放军已取得战略决战胜利,接下来就要向全国进军。 但司令员告诫说,还需积极努力,任何骄傲情绪都要不得,直至取得最终胜利。 又过了三天,残雪尚未完全消融,野司下令发起总攻。红色信号弹亮起,栓子指挥部队,向国军发起攻击。当面国军早已毫无斗志,只是象征性抵抗一阵。随即,四个团以摧枯拉朽之势,攻下国军阵地。随后,便是到处抓俘虏,收缴武器弹药。 有些国军士兵,已经浑身无力,放下枪,第一件事就是向解放军战士要吃的。 看着国军士兵窘迫,栓子不由皱起眉头。他是在发愁,这么多俘虏,每人一张嘴,老冯压力又大了。 更多是欢欣鼓舞,国军精良如此装备,还有如此众多黄埔军校毕业,甚至去国外留学归来的将军,仍挡不住历史的滚滚车轮。 休整半个月,独立二师奉命南下。此后的战斗,也遇到过顽强抵抗,但仍可用摧枯拉朽四个字来形容。四月份打过长江,到了金秋十月,栓子骑在马上,第一次看到了辽阔的大海。 栓子还想继续向南进攻,还想继续领略南国风光,二师奉命原地驻守。一个月后,野司来了一道命令,全师回撤。 “撤回?”赵鹏举眨了眨眼。 “对,撤退。”郑辉荣重重点了点头。 他刚给野司打过电话,国军已败退台湾,剩下不过散兵游勇,而解放军百万大军云集,必须向后撤退,不然,光是粮食问题,也会给当地百姓造成压力。 栓子说:“对,仗基本打完了,用不了这么些兵力了。再说,咱们战士在北方待习惯了,到这里一时水土不服,还不如回去,执行命令吧。” 赵大富仰脸,呵呵笑道:“你以为他不想回去?他想嫂子想的天天睡不着。” 赵鹏举推了赵大富一把:“去你的吧,就跟你不想媳妇一样。” “哈哈——”赵鹏举的直言快语,让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赵大富、马义、贺飞也都已成家,媳妇也都在后方。这十个月时间,独立二师像一支锋利的箭矢,从淮河以北打到东南海疆,现在战争基本结束,也该想媳妇了。 入夜,栓子和郑辉荣坐在海边礁石上,抬头望着星空。天气晴朗的可爱,天上繁星点点,不远处的海边,轻柔的海风轻轻推动着潮头,在夜色中泛着朦胧的白色浪花。 仗终于打完了,栓子感到无比的轻松,也忽然间感到茫然失措。自从1939年参加游击队,十年了,他的生活状态要么是打仗,要么是准备打仗,现在忽然没有了目标,接下来自己都不知道能干些什么,除了回家守着山林,继续当猎户。 偏偏郑辉荣也在问这个问题:“往后你准备干什么?” “回家种地,当猎虎。”栓子不假思索地说道。 郑辉荣禁不住笑了:“哈哈——” “你笑啥?”栓子问。 郑辉荣忍住笑,说道:“动动脑子好不好?你好歹也是师长,而且还是首长眼里最厉害的师长之一,你以为你能放下部队,回家清闲?” “如果再打仗,老子再回部队——”栓子闭上了嘴。他自己也知道,这么想太过简单。一点也不成熟。 部队不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打仗也不那么轻松,带着部队说打就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千日是用来训练,用来养成,用来保持原来的战斗作风,必须保持高度的集中和统一。 栓子说:“那就服从命令吧,哪一天,部队不需要我了,我就退伍回家。” 郑辉荣点头:“我也这么想。” “等返回新驻地,你和老冯都回老家看看。”栓子说。 “让老冯先回去吧。”郑辉荣脸上露出了愧疚,说:“抗战胜利,就该让老冯回家,这一晃又是三年。” 是挺对不住老冯。当时想让他回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人,但当时局势时紧时松,老冯未能成行,直至后来国军全面进攻,老冯想回也回不去了。 三天后,部队开拔。步兵徒步,骑兵骑马,物资装在大车上,缴获的五辆汽车拖着缴获的五门榴弹炮,全事上万兵力,分成两路,向长江进发。过了江,又分批乘坐火车,继续向北。 盼望着,盼望着,他们终于回来了,风尘仆仆,带着满身的伤痕。方莹和柳青带着孩子,站在火车站台上,带着万分激动。 “他竟然还能活着回来。”柳青擦着眼泪。 方莹也想哭。赵鹏举打仗不要命,早已出了名。还好,他还活着,还能让自己的女儿看到活着的爸爸,但很多干部战士已经牺牲在遥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冒着白烟的蒸汽火车呼哧呼哧喘息两声,停稳当了。战士们跳下车,开始集合。郑辉荣接到报告,说方莹和柳青来了,赶紧跑过去。 这只是二师先头部队,后面还有两列火车。栓子担心那些大炮,和老冯坐在最后面火车上。赵鹏举和赵大富则居中,跟随二团、三团一起行动。 听郑辉荣说过,柳青面带失望。方莹却大方地说:“没关系,看到你们回来,我们从心里高兴。” “你俩现在工作安排好了吗?”郑辉荣问。 “都安排好了,柳青调到军区文工团,我在Z军医院当院长。”方莹说。 “那赵副师长还两地分居?”郑辉荣摇头说:“不行,等部队安定下来,我就去找领导,让柳青到咱们师工作。” 方莹笑道:“算啦,人家柳青在文工团挺好的,又能唱戏,又能唱歌,是台柱子了。” “这是好事,大好事!”说着,郑辉荣竖起了大拇指。 部队刚到,很忙,方莹领着儿子,柳青带着女儿,离开了火车站。家已安顿好,就在部队驻地。接下来,两人满心期待,终于能过上正常日子了。 第824章 百废待兴 战争刚刚结束,百废待兴,华夏百年屈辱,终于实现和平,却又一穷二白。栓子回来后,与郑辉荣到军部开会。 此时,独立二师划归Z军,番号为D师,师部驻扎在明东市,距离安平四百多里的地方。 军长姓张,叫张楚华,人送外号张疯子。政委姓焦,叫焦元春。两人讲的最多的是,仗打完了,各师要发展生产,自力更生,垦荒建农场,减轻国家负担。 没有二话,栓子和郑辉荣回到师部,立即着手布置。全师以团、直属营为单位,分散开来,在盐碱、低洼地带等人烟稀少的地方驻扎下来,肩上的枪换成锄头,自己动手,盖简易营房,挖沟修渠,引水排涝,轰轰烈烈,把土地当成新的战场。 除指挥全师外,师部也有自己任务,栓子、郑辉荣、赵鹏举和赵大富也和战士们一样,早出晚归,忙个不亦乐乎。 老冯走了,带着介绍信。临走前,栓子依依不舍,却又狠心说道:“回了家,安排了工作,就别再回来。” “不用你说,我早就想回老家了。”老冯龇牙笑笑,眼里又噙着泪水。 老冯实际职务是师后勤部长,正团干部,但介绍信上写着副师级,档案里也是。这是栓子和郑辉荣做工作的结果,让他在离开部队前,争取给他下了副师长命令,并专职后勤工作。都是九死一生,能活下来,就该给一份照顾。 老冯的档案还在部队,郑辉荣给他说了,如果决定留在家乡,就写信回来,部队会派人去老冯家乡,把档案交给当地政府。 对于老冯,栓子非常欣慰,他不想让老冯牺牲,想让老冯再回到黄土高原,唱着信天游,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老冯也是如此打算,所以还没娶亲。他亲口对栓子说过,等回家以后,再娶亲生孩子。 但栓子真舍不得。每当天色黄昏,收工回驻地的时候,他都恍惚着似乎看到老冯的影子。栓子实在是太想老冯,两个月了,这个老东西竟然连封信都没写回来。 越想越不对,栓子和郑辉荣商量,得派人去老冯老家看看。郑辉荣也在担心老冯,于是叫来陈伍,让他再带一名干部,赶往老冯老家。 陈伍还没动身,忽然师部接到来自方城市公安局的电话,询问部队有没有一个叫冯毅德的人。政治部干事或许是忙糊涂了,不仅说有,还说已经回家,至于职务,就是后勤部长。 那边电话竟然告知说:“你们真糊涂,这个人是国民党特务!” 老冯是特务?栓子都听懵了,郑辉荣也觉得是天方夜谭。但此事关系重大,国军撤退后,留下大量特务,现在正在肃清。 但栓子绝不相信老冯是特务,赶紧让陈伍赶往薛城,了解情况。 第二天中午,陈伍从薛城打来电话,说老冯可能被冤枉,但方城公安局拒不放人,非认定是老冯是特务。 栓子火了,大声骂道:“他们凭什么抓老子副师长?老赵,你带特务团一营,去把老冯给我接回来!” 赵鹏举也大为恼火,要亲自带部队,赶往方城。 这不是小事,郑辉荣劝两人:“先不要冲动,我这就给军政治部打电话,请政治部出面解决这件事。” “老郑,这时候不是和稀泥的时候!”栓子说:“即便老冯真是特务,也该抓回来,老子亲自毙了他,但他们为什么不亲自来我们师调查?我看他们就是一群糊涂蛋!” 郑辉荣拧不过栓子,只好同意。赵鹏举带着特务团一营,立即坐上汽车,赶往方城。 老冯肯定不是特务,他回到家乡,家里没了人,原来的那口老窑洞也已坍塌。老冯很伤心,坐在窑洞前,哭了大半天。 之前非常犹豫,心挂着两头,又想返回家乡,又舍不得生死以沫的战友,老冯已把栓子、赵鹏举当成亲人。他决定返回部队。 但他仍想在家里修建一个窑洞,等到老了,或者不能继续待在部队了,再回来。他住在亲戚家,又找人挖了一座新窑洞。一个月的时间,老冯五脊六兽,浑身不舒服。他想念栓子,想念老特务连的每一位兄弟。 身上的新军装扒下来,送给即将成亲的表弟。他也相亲成功,小学女老师。两人约定等老冯在部队附近找好工作,就让女老师赶到驻地。安排妥当,老冯坐上了返回部队的火车。 老冯的钱花完了,就买了短程车票。他计划下车后,再到火车站军代表借钱补上火车票。 方城公安局正在火车站抓特务,对出站乘客挨个盘查。老冯的车票只是短程,只好拿出介绍信。 看着老冯满脸灰尘,身上棉衣破旧,哪像一个副师长,当即被公安直接带出火车站,到公安局接受讯问。 说来也巧,公安局还真抓到一个特务。据特务交代,与之接头的人会拿着一封军官介绍信,还是解放军大官。有六人持有军官介绍信,只有老冯是副师长,而且看着一点不像副师长,也就成了重大嫌疑。 打电话询问师部,干事说老冯是后勤部长,与老冯介绍信不实。加上办案公安经验不足,就认定老冯是特务。 陈伍没把人要出来,第三天就来了一个营,坐在卡车上,直接堵住看守所大门。看守所长慌了神,赶紧和局长联系。公安局长刚从部队转隶过来,赶到看守所,看着荷枪实弹的战士,知道肯定抓错了人。 赵鹏举更是一脸气愤,大声呵斥:“你们怎么回事,竟然抓我们D师的人,还是管后勤的副师长!” 公安局长一通解释,又请赵鹏举去看守辨认。就是老冯,胡子拉碴,穿一身破棉衣。赵鹏举不由笑道:“我说老冯,就你这样,我要是公安,也怀疑你。” 老冯不好意思摆摆手:“啥也别说了,老家太穷,我又挖了一口窑洞。” 赵鹏举扭脸,又批评局长:“我说你们也是,既然有介绍信,就该派人去部队调查,打个电话就完事,这也太轻率了。” “是,是,我们工作不到位,请部队领导原谅。”局长又诚恳向老冯道歉。 都是自己人,又纯属误会,赵鹏举挥手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把人接走了,放心,我们师长说了,出了问题,由我们负责。” 第825章 主将者,不可有仁者之心 老冯回来了,栓子高兴异常,晚上喝了两斤白酒。他不仅想念老冯,师部工作也离不开老冯。尤其眼下,开荒种田,说白了,就是后勤工作。老冯在夫子山就管着开荒,有经验。 还有一项重要工作。和鬼子打了七年,和老蒋打了三年,牺牲四千零八十七名战士,因战致残,一百一十九人。战士牺牲了,他们老人还在,需要抚恤。因为残疾失去劳动能力者,需要补助。工作需要落实,需要开具证明,为此,栓子特地让郑辉荣和老冯带着花名册,赶回夫子山。 但特务不是小事,加之军政治部对老冯了解不多,两名干事来到师部,索要进行调查。 栓子拦不住,也不想拦:“调查好,还老冯同志清白。”他又说:“放心,老冯不会是特务,如果真是,我会亲自枪毙他。” 老冯当然不是特务。陈伍陪同两位干事,专门回了老冯家乡。回来时,带来了老冯的未婚妻,一位身材不高,但长相俊美的年轻老师,不仅有文化,还有一副好嗓子,唱起歌来,宛转悠扬,余音袅袅,叫人感觉看到了辽阔的黄土高原。 柳青听了,立即向军区文工团团长报告,说发现一位女高音歌唱演员。恰逢军部也要成立文工团,经过考试,在老冯举行婚礼不久,妻子也参加解放军,成为文工团演员。 转眼间,到了炎炎夏日,开荒后的第一批庄稼已经长满了荒野。因为在贫瘠土地上开荒,长势不算好,头一年收成也不会理想, 但这是希望,尤其郑辉荣和老冯有信心,明年会更好。师部汽车不多,只有五辆,还经常抛锚,运输营主要还依靠马骡拉大车。就是这些马匹骡子,想想收获时排成长长队伍,一定会给大家带来喜人。 栓子却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在师党委会上,提出建议:“我们依然是战斗部队,不是农垦师,还要准备打仗,所以枪炮还要擦亮,训练还要恢复,并逐渐加强。” 说起打仗,戳中了赵鹏举的痒痒肉,心里也充满牢骚与失落。此时,骑兵团已经取消,强壮的战马被编入华北骑兵师,一些老兵志愿申请退伍返乡,尤其是从国军“解放”过来的战士,东北军的老刘,当初全团唯一会开汽车的老兵,本已拟提拔为了运输一连连长,但耐不住思念东北的黑山绿水,退伍回了家。一年时间,只出不进,四个步兵团,特务团,炮兵团,加上师直属队,只剩下八千余人。 枪炮也基本封进仓库,也几乎没听到枪炮声,赵鹏举早已按捺不住。尤其最近,在内部文件上,看到准备收复东南岛屿,也就是准备打仗,赵鹏举的心像开荒时烧过的灰烬,随风飘向空中时,凌乱又无着无落。 其实赵鹏举渴望训练,也渴望手里握着枪,但心中的烦闷,让他发起牢骚:“有什么好训练的,咱就是穿着军装的农民,种好地就行了。” “少废话。”栓子批评说:“让咱们种地,是为减轻国家负担,而作为军人,就应该时刻准备打仗。” 赵鹏举咂咂嘴,不再说话。 郑辉荣说:“师长说的对,咱们穿着军装,心里就应该装着打仗,尤其现在仍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国内外敌人对我们的政权仍不死心,我们时刻要准备战斗。” 栓子点点头,拿出一封信,说道:“这是松原给我写来的信,他在信中说,祝贺我们取得胜利,但他说,我们太穷,科学技术太落后,国际形势也不太平,想要守住我们打下的江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个王八蛋!”赵大富生气地骂道:“他什么意思?” 栓子说:“他的意思是说,咱们仍然很弱,用他的原话说,想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恐怕还要等上一百年,甚至更长时间。我给他回信说,好,那就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 “我觉得,他心里还是心有不甘。”老冯的声音不大,但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 栓子说:“所以,我们要积极生产,支援国家建设,同时不能忘记我们的职责,进行军事训练。” 赵鹏举也只是发泄心里的郁闷,提起训练,心里依然发痒,他说道:“好,我和参谋长立即制定训练计划,三天后,全师开展训练。” “训练仍要以实战为目标。”栓子最后补充了一句。 “放心,咱们师就算是只剩下一个旅的兵力,也是响当当的主力旅!”赵鹏举大声回答。 两个月后,秋收在即。全师正在最后一项训练:士兵对抗。对抗由一团、二团、特务团组成红军兵团,由赵鹏举指挥,向蓝军进攻。三团、四团由赵大富指挥,扮演蓝军,阻击红军进攻。 栓子、郑辉荣和亲临现场观摩的张军长,手举望远镜,看着两座山坡上的最后战斗,都满意地说好。尤其张军长,放下望远镜,感慨良多:“A师那帮家伙,就只顾开荒种田,我上次去检查,炮筒生锈不说,里面竟然住进了小鸟。什么时候,咱们当兵的都不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啊。” 这话也是给栓子说的。栓子萌生了退伍的念头,想回地方工作,也就是回到之前战斗过的安平县城。原来的中心县委已迁到安平,并成立安平专区,下辖十个县,柱子已担任专区副专员。 前不久,安平县建好烈士陵园,栓子回去了一次。烈士陵园仍在孟庄山坡,大部分牺牲在外的战士也迁回到孟庄。 烈士陵园很壮观,大门前条石铺的台阶,高大的石牌坊,上面烫金大字写着烈士陵园。木质的墓碑换成了石碑,每一位烈士一座,还有一条柏油马路,通往东面大路……这是在财政还极度困难的情况下,从中心县委到专区的同志们,努力的结果。 先打鬼子,后干老蒋,才有了今天的安定,所以烈士必须永远铭记,栓子也想念着烈士,想的睡不着觉,牺牲了那么多,自己却仍活着。这种内疚,让栓子认为自己不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员,自己该离开了,回到山里,干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为经济建设出一份力。他向军首长报告说:“全国有那么多部队,那么多指挥员,不缺我一个。” 张军长打消了栓子的念头,并严厉批评道:“是不是和赵鹏举一样,没仗打了,心里就长满了草?我告诉你,军人就两种状态,一是打仗,二是准备打仗,都像你这样,扔下部队回家,行吗?主将者,若怀有仁者之心,牺牲会更重大。” 第826章 做好出征前准备 方莹抽空回来了。师部离军部不算远,一百多里地,方莹不忙的时候,可以搭运送给养的车过来。 晚上,栓子也回到师部院子里的家。最后一排土坯垒的房子,每四间隔成一个小院子,栓子住在中间,东边是赵鹏举,西边是郑辉荣。 军军在青岛,由姥姥姥爷照顾。方莹父母是城里人,还属于知识分子阶层,家境殷实,但通情达理,从不矫情。他们也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把军军当成掌中宝,却又从不娇惯。难得的好父母。 自从栓子父母被鬼子杀害,柱子又被国军抓了壮丁,栓子已经没有了家的概念,他只觉得部队是自己的家。但与方莹成亲后,回到这小院,栓子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又有了家。为此,他感谢方莹,不仅给他生了儿子,还给他了家。 如今,方莹又有了身孕。原本苗条的身材,已显得笨拙。多年的奔波,却让方莹更显泼辣,她打扫过卫生,又给栓子做好了饭。 饭菜不复杂,一盘土豆丝,一盘辣椒炒鸡蛋,六个杂面馒头,两碗小米粥。 “这次能住几天?”栓子问。 方莹给栓子倒上酒:“后天早上走,老冯说了,有去军部的汽车。” 栓子平常不喝酒,方莹回来了,终归高兴,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又说道:“柱子来信说,等国庆节安平专区开过庆祝大会,他就结婚。” 栓子没当成老师,成了专区干部,但找了一位中学老师,两人很是相爱。方莹很高兴:“好啊,到时安排好时间,咱们一起去。” 说完,方莹有些惭愧:“我这当嫂子的,也不能提前赶过去张罗一下。” 没了爹娘,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栓子也觉得对不起柱子,但没有办法,他是师长,方莹是医院院长,都忙。栓子安慰方莹说:“柱子理解,他来信说了,反正婚礼很简单,不用咱们操心。” 方莹还是觉得过意不去,说:“把咱俩的紧贴都拿出来,给他俩添置点家具。” “好,你看着办。”栓子面带微笑,又喝下一杯酒。 “听说东北局势不稳。”方莹小声说。 栓子也听说了,美军已出兵,悍然干涉朝鲜战争,而且我国已接连发出警告。但即便打仗,却也变得遥不可及,何况全师上下,按照上级命令以拓荒为主。 看着栓子无动于衷,方莹又小声问:“你不想打仗了?” “打仗干什么?”栓子又倒上一杯酒,说:“这样多好,不用再牺牲战士。” 这是栓子的心结,看到战士牺牲,心里非常难过。方莹不再说话,其实从她内心来说,并不希望栓子再领兵打仗。无数个夜晚,因为担心栓子,方莹彻夜难眠。 但方莹知道,栓子和赵鹏举一样,骨子里都透着男子汉的血性。只要上级一声令下,他们义无反顾。 不说这些了,不要破坏短暂的温馨,为了栓子,方莹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晚上九点,栓子在院子里洗过澡,准备上床睡觉。忽然,作战参谋打来电话,向栓子报告:“刚接到军部通知,让您和焦政委明天八点之前,到军部开会。” “知道开会内容吗?”栓子问。 作战参谋回答:“报告师长,不知道,但军部通知,务必按时赶到。” 看来真要打仗了!栓子皱了皱眉头,立即说道:“好,知道了,通知司机,明天早上四点半出发,让警卫连再骑四匹马。” “是!”作战参谋大声回答。 放下电话,栓子走到床边,看着方莹。 “要去开会?”方莹问。 栓子摸了摸方莹的脸,小声回答:“对,正好明天送你回去。” “是不是要打仗了?”方莹问。 “还没有具体通知。”栓子回答。 方莹懂了,她也是从战争走来的军人,具有极高的敏锐性。“那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方莹小声说。 “好。”栓子躺在床上,揽住了方莹。 是要打仗了。第二天上午,开过会后,张军长、焦政委又专门把栓子和郑辉荣留下来。 会上,张军长亲自宣布命令,二十天后,由栓子和郑辉荣带领D师率先出发,赶赴东北。这半个月时间,有三项任务,恢复训练,补充兵员,补充弹药。 弹药不用说,自有上级拨派。兵员补充有两个来源,一个是从不参战的兄弟部队调拨,另外就是重新征召退伍返乡的老兵。 但军长、政委看着栓子精气神不高,一直紧锁眉头。所以,又把栓子和郑辉荣叫到张军长办公室,开小会。 栓子和郑辉荣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看着茶几对面沙发上的张军长和焦政委。张军长说:“咱们Z军三个师,就你们专门抽出两个月时间进行训练,而且训练效果非常好,所以才选你们D师作为先头部队。因为这个,另外两个师长可是冲我和政委发牢骚呢!” 焦政委问栓子:“子兴同志,有没有困难?” 栓子拿起军长办公桌上的烟,抽出一根,又拿起打火机点上,抽了一口,才回答:“没有。” 张军长拍了一下茶几:“有困难也要上,既然我们选择了打,就要打出威风,打出解放军的威风,你们师从夫子山游击队开始,就屡屡创造奇迹,成为英雄部队,连野司首长都说,只要你们想打,就没有打不赢的仗,这一点,就连老张我都佩服你们。你们也知道,把你们划到Z军,调到中部地区,就是和Z军一起,作为战略预备队,可以北上增援,也可以南下抗击侵略。现在到了关键时候,你们必须发扬夫子山抗日精神,给老子好好表现!” 郑辉荣说:“军长,这个我们知道,伍师长是心疼战士,又该大量牺牲了。” 焦政委站起来,走到栓子身边,拍了拍栓子肩膀:“我和张军长知道,你心疼战士,但没有牺牲,怎么赢得胜利?尤其我们面临强大敌人的时候。” 栓子抽了一口烟,抬头说道:“放心,两位领导,如果打不好,没完成任务,我和政委,还有赵副师长、赵参谋长保准把自己填进去。” 张军长又拍了一下茶几:“好,我们要的就是这股精气神,但让你们发扬夫子山抗日精神,就是让你们打仗要多动脑子,不能把自己全赔进去。” 政委又补充说:“回去后,赶紧把庄稼转交给当地政府,尽快补充兵员和弹药,对了,还有过冬的棉衣,也尽量准备,听说那里很冷,出发前,一定做好各项准备工作。” 栓子和郑辉荣立即站起来,大声回答:“是!” 返回师部时,正好路过军医院。郑辉荣看看栓子,低声问:“要不要和方莹打声招呼?” 时间紧迫,栓子已开始琢磨怎么进行补充和训练,于是摆手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