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棺》 第四十一章 夜有人妖说天书 百花婆婆很高兴，有幽若在她的身边，不会寂寞。 天黑的时候，两人来到了小镇甜水井。 一篮香杏都被幽若吃光了，她的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幽若做梦都没想到，婆婆的杏儿跟灵药一样。就算在马上奔波了一天，胸前的伤口，也不再往外渗血了。 这一天，幽若的运气不错。 在小镇的黑店她还提心吊胆，生怕被那夫妻两人暗算了，打从她遇到百花婆婆，终于不再害怕在路上遇到土匪。 百花婆婆带着幽若找到小镇唯一的客栈投宿。 这时，客栈里已经点亮了昏黄的灯笼，柔和的灯光照亮了幽若脚下的地板。 坐在客栈里，幽若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眯着眼，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一路，她把自己的故事说给了百花婆婆听。 凤凰仙棺和地府之行除外，连她上了断头台，被慕容风找来退亲之事，统统说了一遍。 百花婆婆捧着一杯酒，脸上露出如对孙女般的慈爱之情。 喃喃说道：“别人都说修仙苦，看来你在世间挣扎跟一只羔羊一样，更苦。” “我已经苦过了。” 幽若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呢喃道：“我要去楼兰，去天山，去昆仑，去找一个厉害的师父，只为了以后不苦！” 百花婆婆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欣慰：“听了你的故事，婆婆我今天晚上好像要喝醉了。” “那么，婆婆你就放心醉吧。” 幽若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俏皮：“虽然我还没有拜师，可是今天晚上我可以守着你，保证没有坏人会来害你。” 百花婆婆闻言，又喝了一口酒，喃喃自语道：“幽若你这么乖，以后怕是很难有朋友了！” “为什么？” 幽若皱起了眉头，眼中满是疑惑。 百花婆婆看着她，眼中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和严肃。 想了想，缓缓说道：“记住，你是将军府的小姐，以你的身份，天下无人配做你的朋友.” 不等幽若回过神来。 百花婆婆又接着说道：“你更要记住，今天晚上陪婆婆喝完这顿酒，以后再也不要随便喝酒了。” “为什么？”幽若更加迷惑了，眼中满是不解。 “因为你决定要踏上修行之路。” 百花婆婆的神色更加沉重，喃喃道 “如果你一旦踏上修行之路，昆仑将会有更多的敌人，如果你一旦喝醉，很可能就会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 “那么我为什么要去天山？”幽若追问道。 “因为你天生就是这种人，从你走下断头台那一刻起，你已经别无选择。” 百花婆婆的目光坚定而又充满无奈。 “婆婆，难道我就不能活得开心一点？”幽若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不能。”百花婆婆的回答斩钉截铁。 幽若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倔强：“我不信，我偏要想法子试一试，让自己快乐起来。” 不管在长安时如何痛苦，也不管以后去了楼兰会不会难过。 喝酒的时候总是快乐的，尤其面前有一个不差钱，喜欢聊天，本事还大得很的老婆婆面前。 幽若也喝了一杯酒，酒液入喉，带着一丝辛辣，一种别样的畅快。 百花婆婆一杯又一杯，喝了不知几杯酒， 幽若看着百花婆婆，目瞪口呆。 她在想，难道面前的老婆婆跟自己一样，心里也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一定要用酒才能解得开？ 还好，幽若没有醉，她的眼神依旧清澈，思绪依旧清晰。 人将醉，夜已深。 一老一小，坐在客栈后院的树下，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 忽然，一道诡异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声音就好像猫叫，不对，更像是荒原上的狼，在月夜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样。 前一刻还在很远的地方，只是眨眼之间，已经到了小院的墙外，就像已经来到了幽若的身边一样。 百花婆婆原本舒展的蛾眉，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皱了一皱。 幽若忍不住轻声问道：“婆婆，出了什么事？” 百花婆婆挥挥手，神色平静地说道：“没事，喝酒。” 还没等她手里的一杯酒喝下去，一个影子突然从天上，不，从院墙外飞了进来。 看在幽若的眼里，就像是这家客栈也变成了黑店。 一个穿着一件花衣裳的中年男人，凭空掉了下来，稳稳地站在离幽若不过三丈外的院墙下。 这家伙的脸看不清楚，蒙着一块黑纱，可是手上的肌肤就像是缎子一样，在月光下幽幽发光，散发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只可惜幽若不是千金公主，眼前这种原始的诱惑对她没有用。 像这种眼里带着一种野性的男人，可以让每个女人都心跳不已。 幽若就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这个家伙。 她没动。 有百花婆婆在这里，就算婆婆醉了，好像也用不着她出手，更不用说，婆婆根本没有醉。 百花婆婆也只是冷冷地看着，连动都没有动，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 幽若浅浅一笑：“婆婆老了，我不是那种容易被迷惑的女人，你不用在我们面前故弄玄虚哦！” 男人闻言，呆住了。 他突然想起来，眼前坐着一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跟一个看穿了世事的老婆婆。 于是，他静静地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百花婆婆笑了起来：“他根本就不是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幽若一愣：“那是什么？” “妖怪啊！” 百花婆婆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神秘，“就是传说中的人妖，楼兰附近，号称大漠三妖中的一妖。” 幽若还是不明白，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她看了一眼蒙着脸的男人，想了想问道：“你找我们做什么？” “天书啊！”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带着一抹妖异。 百花婆婆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肯定去过那小镇，以为我杀了那些家伙，抢了传说中的天书！” 幽若闻言，呆住了。 看着三丈外的男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荒原上真的没有什么天书，我可以跟你保证。” “是的。” 百花婆婆笑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中年男人看着树下的百花婆婆，却没有丝毫惧怕的样子。 挥挥手，一抹香风往幽若和百花婆婆袭来，风中似乎带着某种诡异的力量。 百花婆婆鼻子抽了抽，不禁大怒道：“烽火赤城，你想做什么？以为老婆子好欺负？还是说你想打这小姑娘的主意？” 烽火赤城？ 好奇怪的名字，世间怎么会有人起这么怪的名字？ 幽若轻轻地嗅了一下风中的暗香，刹那间，经脉里一缕火焰悄然燃烧起来，将这大漠中奇毒淫香焚烧得干干净净。 百花婆婆一愣，她还以为幽若中招了。 气得她忍不住骂道：“天书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你去抢啊！” “一卷天书的传说，当然没有什么了不起。” 烽火赤城幽幽一笑：“如果真的有天书，那才是真的了不起，为了天书，就算杀再多的人，也不过分。” “你以为天书在我身上？” 百花婆婆一字一句说道：“我没见过什么天书，虽然我也想看看那究竟是什么玩意？” “不好玩！” 烽火赤城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除非你让我看看纳戒，否则我保证你将会死在这棵树下，不管你信不信。” 闻言，幽若愣住了。 她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却也没有想到，眼前的男人敢威胁百花婆婆。 眼里，就好像眼前的老婆婆是一个将死之人。 百花婆婆幽幽一叹：“据说，看到那页天书的人都死了，没有一人例外。” 第四十二章 拉胡琴的老人 夜风呜咽，卷起院里的沙尘，在月光下形成一道道朦胧的纱帐。 百花婆婆话音未落，烽火赤城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 他死死盯着幽若，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就像看见从九幽黄泉爬出来的亡魂，又像是吞下了一只腐烂多时的毒鼠，吐不出又咽不下，整张脸都扭曲变形。 “啪嗒！”一声，他手中的青铜烟斗掉落在地，溅起几点火星。 百花婆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幽若，突然瞳孔一缩，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也惊呆了。 看着烽火赤城冷笑道：“怎么？很意外？还是说你那号称蚀骨销魂的毒烟被人掉包了？” “不可能！”烽火赤城失声叫道，声音嘶哑万般不甘。 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在院中的老槐树上，震落一地枯叶。 那些叶片在落地瞬间就化作了漆黑的灰烬，显示他当下震惊不已的神情，正在失控的边缘。 幽若捧着青瓷茶盏，纤细的手指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泽。 神色平静得近乎诡异，连睫毛都不曾颤动。 但正是这种异常的平静，让烽火赤城感到毛骨悚然。 “咔嚓！”一声脆响，他脚下的青砖突然龟裂，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 这是体内真气暴走的征兆，堂堂毒道宗师，此刻竟被一个小姑娘吓得功力紊乱。 百花婆婆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慢悠悠地抿了口茶，茶香在血腥味中格外清冽。 “为什么.” 烽火赤城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尖叫道：“为什么，你还能活着？” 幽若眨了眨眼，蛾眉微蹙：“我为什么不能活着？”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让对面的男人如坠冰窟。 百花婆婆长叹一声，伸出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冷笑道：“这家伙放出蚀骨销魂的毒烟，普通修士扛不住三息，老身快要支撑不住了，你这丫头” 幽若这才回过神来，想着自己一连吃了九朵黄泉神花的情形。 自己吃了神花，喝了弱水，都没死，又何惧这区区的毒烟？ 拍了拍小手，忽然展颜一笑：“婆婆说得对，你的毒药肯定被人掉包了！” “哈哈哈！”百花婆婆闻言大笑，笑声中气十足，震得院中古树簌簌作响。 “再会！” 烽火赤城突然暴起，双脚在地上重重一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夜空。 周身腾起猩红的毒雾，在月光下宛如一只浴火的乌鸦。 院墙在他眼中迅速变小，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只见半空中的身影突然僵直，随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直坠而下。 “砰！”的一声闷响，尘土飞扬，院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幽若仰头望着空荡荡的院墙，鼻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就在对方腾空的刹那，百花婆婆只是挥了挥手，便伤了这个可恶的家伙。 “哼，敢在老身面前玩毒？” 百花婆婆冷笑一声，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望着夜空，冷冷说道：“幽若啊，出门在外，不要相信陌生人。” 幽若一呆，心想婆婆也是陌生人啊？ 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眉尖一动。 一阵凄婉的琴声不知从何处飘来，如泣如诉，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低声啜泣。 这声音初听极远，像是从大漠深处传来；细听又极近，仿佛就在耳畔呢喃。 “吱呀” 后院斑驳的木门无风自动，缓缓开启。 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老者踱步而入，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胡琴。 琴身布满裂纹，弓弦上的马尾已经泛黑，但每一个音符都像利箭般直刺人心。 百花婆婆眼中精光一闪，脱口说了一句：“大漠胡琴？幽若，你从长安来怕是没见过吧？” 幽若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 老人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但每一步落下，青石板上都会凝结一层薄霜。 琴声越来越急，院中的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冰晶。 “老爷爷。” 幽若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夜深露重，您该白天来的。” 百花婆婆闻言差点被茶水呛到，眼前这个傻姑娘，居然把琴魔孟九霄当成街头卖艺的乞儿！ 孟老头嘴角抽搐，琴音陡然拔高，刺得人耳膜生疼。 诡异的是，明明人就在眼前，琴声却像隔着千山万水，带着大漠独有的苍凉。 “啪！” 百花婆婆将酒杯重重放在石桌上，酒液溅出，想了想又取出一个杯子，搁在桌上，往里倒满了酒。 “要喝酒自己动手。”她冷冷喝道：“要钱没有。” “我不要钱。”孟老头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多年未开口的僵尸。 身形一晃，已坐在石凳上，枯瘦的手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的瞬间，他凹陷的眼窝中闪过两点幽光。 胡琴声戛然而止。 “老头跟你讨一样东西。”他直勾勾盯着百花婆婆，笑道：“我拿到就走。” 幽若好奇地凑近：“老爷爷，您要什么？” “天书！”孟老头笑了。 “疯了！”百花婆婆厉声打断：“老东西，你活腻了？我要是有天书，还会在这破院子喝酒？” 幽若恍然大悟，连忙给老人续酒。 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泛起奇异的光晕，隐约有符文在酒面流转。 她没注意到，每倒一杯酒，院中的古槐就枯萎一分。 “婆婆说了。” 幽若认真说道："酒管够，天书什么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刚才有个烽火赤城也来找天书，现在应该拖着断腿在爬呢。” 孟老头连饮三杯，每喝一杯，脸上的皱纹就浅一分。 到第三杯时，他原本枯槁的面容竟恢复了几分血色。 “既然天书不在你手上”他放下酒杯，声音突然变得低沉：“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纳戒！” 闻言，百花婆婆怒极反笑，满头银发无风自动。 “烽火赤城也想看老身的纳戒，现在他的腿应该还在流血。你要试试？” 说着转向幽若，冷冷说道：“丫头，记住，在大漠里谁要看你纳戒，就是在打你宝贝的主意！” 幽若一惊，本能地摇摇头：“婆婆，幽若没有纳戒” 电光石火之间，幽若突然想到了忘川的孟婆。 倘若不是孟婆将自己的凤凰仙棺藏了起来，眼前这老头只怕立刻就会抢过去，仔细检查一番。 天啦！太可怕了！ “哦？” 百花婆婆一愣，从怀中取出一枚戒指递给幽若。 说完，指着面前的老头，冷笑一声。 “这便是大漠号称江湖夜雨一盏灯的孟老头，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相信，他跟烽火赤城，都不是好东西！” 第四十三章 天机 夜风呜咽，卷起黄沙拍打在客栈的门上。 一股寒意窜上幽若的心头。 婆婆竟敢如此直面那些凶名赫赫的凶神恶煞，言语间丝毫不留情面，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孟老头轻拨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 阴冷的目光在百花婆婆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幽若身上。 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这小丫头是你的徒儿？” “你从哪里拐来一个弱得不能再弱的小家伙？这样的资质，也能传你的衣钵？” 百花婆婆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她不是我的徒儿，我们只是在路上相遇而已。” “我不信！”孟老头突然提高音量。 浑浊的双眼突然精光四射，将幽若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你信不信，关我屁事？”百花婆婆分明是把孟老头的话当作耳旁风。 孟老头不怒反笑，转向幽若时脸上竟露出几分慈祥：“丫头，要不你拜我为师，我教你拉胡琴如何？” 说着，他手指在琴弦上一划。 顿时有七彩流光从琴弦上迸发，在夜空中凝结成一只展翅的凤凰。 幽若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没空。” “没空？” 孟老头闻言一怔，手中幻化的凤凰瞬间消散。忍不住追问道：“如此，你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楼兰！” 幽若声音清脆如铃：“我要陪大周的千金公主，去见楼兰的大王。还有大将军也在路上，我只是比他们快了一天.” “楼兰王？” 孟老头闻言脸色骤变，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知道那家伙.当年我曾给他算过命，他的命格奇特，乃是孤鸾煞星之相，谁嫁给他，谁就要遭殃！” 幽若闻言自然不信，她扭头看向百花婆婆。 却见婆婆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百花婆婆微微点头，示意这老头虽然疯癫，但在算命一道上确实有些门道。 “我不信！” 幽若突然提高声音，周身竟隐隐有金色光点浮现：“不许你诅咒公主姐姐，她要嫁的夫君怎么会是煞星？除非你给我也算一卦！” 百花婆婆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转向孟老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你不是号称神算子吗？来来，替幽若算上一卦如何？” 幽若原以为老头会拒绝，却见孟老头突然收起胡琴。 枯瘦如鹰爪般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 扭头对百花婆婆冷笑道：“在我面前，还没有什么人能够例外！” 话音未落，他掌心突然亮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将幽若的小手笼罩其中。 “怎样？”百花婆婆冷笑着问道：“你要是能算出她的命，我就算上天入地，也将那天书给你找来。” “这这不对，不对，这太怪了！” 孟老头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眼中光芒暴涨。 他捏着幽若的手看了又看，额头渐渐渗出豆大的汗珠。 随着探查深入，他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震惊，最后化为恐惧。 突然，孟老头浑身剧震，眼中精光瞬间熄灭。 “噗！”一口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鲜红的血珠溅在身旁的花枝上，那些花朵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百花婆婆大惊失色，她从未见过号称神算子的孟老头会在算命时吐血。 联想到幽若这一路跟她讲述的经历，百花婆婆心中顿时明悟. 若幽若只是普通少女，恐怕早就死在路上了。 毕竟，长安的大将军和公主殿下还在后方，并未与她同行。 越是细想，百花婆婆眼中的欣赏之色越浓。 忍不住笑道：“老家伙，那你算算，这小姑娘能不能做我的徒儿？” “唉！” 孟老头长叹一声，松开幽若的手，那团火焰也随之熄灭。 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苦笑道：“不瞒你说，老头我也想收这小姑娘为徒，只是.” “只是什么？”百花婆婆眉头紧蹙，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孟老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最终，他压低声音道：“这小丫头的命格太过奇特，按说.她应该已经死了.” 百花婆婆闻言先是一惊，随后恍然：“不错，她上过断头台，确实差点死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孟老头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天机不可泄露，老头我妄算天机，必遭天谴。不能说，不可能，不敢说啊！” 幽若听着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容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她心知肚明，老头必定是看到了孟婆留在她体内的禁制。 即便看穿了天机，他也绝不敢说出口，否则必死无疑。 百花婆婆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应声而碎：“少卖关子！直说吧，幽若能不能做我的徒儿？” “至少现在不能。” 孟老头神色凝重，声音沙哑：“她还有一劫未了，除非你不要命，替她应劫.”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头望天，仿佛在惧怕什么。 嘴里却喃喃说道：“看在大漠里，已经没有几个老不死没几个的份上，我劝你再等上几年。” 顿了顿，他又郑重警告：“记住，人定不能胜天，不要妄想胜天半子，你没那个能耐！” 百花婆婆闻言，凝视着幽若出神。 半晌，才喃喃问道：“什么劫？活劫还是死劫？是她的劫，还是别人的劫？” 孟老头连连摇头：“别想来套我的话，你就算打死我，我也算不出来！” 幽若听到百花婆婆有意收自己为徒，先是一愣。 随即想起对太后的承诺，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轻声说道：“婆婆，幽若答应了太后，要陪公主姐姐先去楼兰。等姐姐嫁人之后，才能去做自己的事情。” 百花婆婆眼中精光一闪，拉着幽若的手问道：“这么说来，等到了楼兰，等公主嫁人之后，你就自由了？” “好像是的！” 幽若浅浅一笑，眼中似有星辰闪烁：“从离开长安那一刻，幽若就自由了，只是我答应要陪公主去楼兰。” 她并不担心孟老头知道自己的去向。 相反，她决定就在这里等候公主。有大将军和公主同行，她也不怕这些奇人异士找麻烦。 “想想，好像不错。” 百花婆婆瞥了孟老头一眼，暂时按下了收徒的念头。 毕竟幽若在楼兰最多待上一年半载，来日方长。 孟老头似乎看穿了百花婆婆的心思。 在他眼中，幽若只是个纯净透明的少女，与传说中的天书毫无关联。话题很快又转回天书上。 “如果你没有天书，让我看看你的纳戒。” 孟老头不甘心地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个旋转的八卦图案： “你应该知道，惦记天书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天山的，昆仑的，无忧谷的那些老家伙.” “好啊。” 百花婆婆眉梢一挑，袖中突然飞出一枚紫玉戒指悬浮在空中。 冷冷地喝道：“把你的纳戒也拿出来，我们互相检查岂不更好？” 想想不对，又一声冷笑：“我怀疑你贼喊捉贼，把脏水都泼在我身上！” “不可能！”孟老头如遭雷击，手中八卦图案瞬间崩碎。 恶狠狠地瞪着百花婆婆：“你就算打发了我，明天还会有其他人来找你麻烦” 百花婆婆从容不迫地收起纳戒，喃喃道：“好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第四十四章 一个梦 夜更深了，如墨的夜色裹挟着大漠特有的寒意渗透进客栈的每个角落。 摇曳的油灯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无数窥视的眼睛。 孟老头说得不错，那些追寻天书下落的各方势力正在快马加鞭赶来。 最迟明日破晓，这间小小的客栈就会被各路高手围得水泄不通。 百花婆婆心知肚明，却依旧气定神闲地品着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婆婆何必执迷不悟？”孟老头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胡琴琴弦，发出细微的铮鸣：“那天书不是你能独占的宝物。” 百花婆婆轻笑一声，眼角细密的皱纹舒展开来：“老身行走江湖数十载，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幽若安静地坐在一旁，纤纤玉指捧着青瓷茶盏。 茶汤映着烛火，在她清澈的眸子里投下细碎的金光。就在她低头啜饮的瞬间. “铮！” 一道幽蓝剑光骤然划破黑暗！ 孟老头枯瘦的身形暴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通体泛着青芒的灵剑。 剑身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宛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直取百花婆婆咽喉！ “让我看看你的剑！” 这一剑来得太快，太毒。 剑锋未至，森冷剑气已激得百花婆婆银发飞扬。可令人诧异的是，百花婆婆竟纹丝不动，连剑都未拔出。 更诡异的是，幽若依旧安静地品茶，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 “噗” 孟老头突然面色剧变，一口黑血喷涌而出。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倒飞着撞破窗棂，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 “你你竟然下毒！” 沙哑的嘶吼从院墙外传来，伴随着重物坠地的闷响。 百花婆婆先是一怔，随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声音竟如二八少女般清脆悦耳。 “老东西，你莫不是昏了头？”对着夜色轻蔑笑道：“我百花婆婆若要取你性命，何须用这等下作手段？” 墙外传来痛苦的呻吟，随后是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孟老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嘶声道：“我我还会回来的！”话音未落，便再无声息，仿佛被黑夜彻底吞噬。 “唉” 百花婆婆长叹一声，转头看向幽若。 烛光下，少女瓷白的脸庞泛着玉质般的光泽，纯净得不染纤尘。 “那毒.”百花婆婆欲言又止。 幽若轻轻摇头，将茶盏放回桌面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婆婆，幽若不懂使毒呢。” 少女歪着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百花婆婆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摆摆手笑道：“去歇着吧，今夜不会有人来了。” “嗯。” 幽若乖巧地点头，却又迟疑说道：“只是.幽若明日与公主姐姐有约，恐怕不能随婆婆同行了。” “明日再说。” 百花婆婆神色如常，似乎早有所料。 她望着窗外如墨的夜色，思绪却已飘向遥远的楼兰.眼前这个倔强的丫头，何时才会心甘情愿拜入自己门下？ 这一夜，幽若又做梦了。 梦境伊始，她感觉自己化作一片轻云，悠悠悬浮在客栈上空。 大漠的星空格外璀璨，银河如练，垂落九天。 她随着夜风飘荡，俯瞰着沉睡的小镇与远处无垠的荒原。 只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景象并未持续太久。 “呜呜.” 远处忽然传来诡异的呜咽声，像是千万冤魂在同时哭泣。 幽若“看”到地平线上腾起一道昏黄的帷幕那是沙暴！ 遮天蔽日的黄沙如海啸般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连星光都被吞噬殆尽。 “啊！” 幽若惊觉自己竟从云朵化作一块顽石，急速坠向地面。 狂风撕扯着她的意识，沙粒拍打在身体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这风暴太过恐怖，仿佛要碾碎天地间的一切。 沙丘在风暴中如巨浪般起伏，隐约可见无数半透明的幽魂从地底钻出，在风中凄厉哀嚎。 更可怕的是，那些幽魂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纷纷扭曲着扑来！ 幽若想要呼喊，却发现发不出声音，想要拔剑，秀剑不知扔去了何方。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狰狞的面孔越来越近. “呜呜.” 风暴突然变了调子，原本杂乱无章的呼啸声中，渐渐浮现出某种规律性的节奏，像是.战鼓？ 幽若瞪大了眼睛。 在翻腾的黄沙深处，竟浮现出一条黑色的长龙！ 那是由无数黑影组成的洪流，正以整齐的阵列向前推进。 肆虐的风暴在他们面前温顺得像只家猫，狂暴的沙粒自动让开一条通路。 “这是.” 随着距离拉近，幽若终于看清.那是一支军队！ 比长安禁军还要雄壮的军队！ 士兵们穿着锈迹斑斑的铠甲，胯下战马只剩下森森白骨，却依旧踏着铿锵的步伐。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士兵都没有血肉，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 骷髅大军！来自幽冥的死亡军团！ 幽若曾游历过阴司，见识过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却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阴兵。 它们行进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每一步都让大地微微震颤。 队伍最前方，一个身披玄铁重甲的骷髅将军高举锈蚀的长剑，剑锋所指，连风暴都要退避三舍。 诡异的是，当大军行进至幽若面前时，那骷髅将军突然勒住缰绳。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它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紧接着，整支军队如波浪般依次跪倒，锈蚀的铠甲碰撞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画面太过震撼.数以千计的骷髅士兵向着渺小的幽若俯首称臣！ 它们空洞的眼窝齐刷刷望来，下颌骨开合间发出咔嗒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古老的誓言。 “嗡” 一缕金光从幽若胸口溢出，在空中凝聚成凤凰形态。 金凤展翅盘旋，洒落点点光雨。 那些光粒落在骷髅士兵身上，锈迹斑斑的铠甲竟焕发出崭新的光泽！ 骷髅将军抬头望向金凤，下颌骨剧烈颤动。 它郑重地行了一个古老的军礼，随后翻身上马。整支军队同时起身，铠甲碰撞声整齐得如同一声惊雷。 幽若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触碰那只金凤。 就在指尖即将相触的刹那，骷髅将军的面容突然扭曲变幻.竟变成了她在荒原邂逅的黑无常！ “嗒、嗒、嗒” 大军重新开拔，脚步声渐渐融入风声。 幽若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这支神秘的军队消失在沙暴深处，只留下满地闪着微光的足迹. 没有人知道它们从何处来，更无人知晓它们将去往何方。 唯有大漠的风沙依旧呜咽，仿佛在吟唱一首失传已久的战歌 第四十五章 清晨的袭击 “呼” 一道浊气从幽若唇齿间吐出，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凝结成霜。 少女猛然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迷茫。 怔怔地望着客栈斑驳的天花板，指尖无意识地抚着胸前的伤口. 触手之处，肌肤如玉般光滑细腻，哪里还有半分伤痕？ “这”幽若心头一震，猛地坐起身来。 素白的亵衣滑落肩头，露出如雪般的肌肤。 她难以置信地反复触摸着原本该有伤口的位置，喃喃道：“婆婆的香杏，竟有如此神效？” 窗外，大漠的晨风卷着细沙拍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幽若，你醒了？” 百花婆婆推门而入，手中拄着那根看似普通却暗藏玄机的桃木杖。 老人浑浊的双眼突然扭头望向天际，眉头微蹙，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幽若浅浅一笑，晨光透过窗缝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她想起昨夜那个诡异的梦境，不由得轻声说道：“婆婆，昨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有大军经过.” “或许，那并不是梦。” 百花婆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桃木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发出沉闷的声响。 幽若蛾眉微蹙，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被角：“什么意思？” “陪我出去走走。” 百花婆婆没有直接回答，转身出了房间，随后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 清晨的阳光如流水般倾泻而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幽若迟疑片刻，迅速穿戴整齐，将秀剑别在腰间。剑鞘上暗纹流动，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一老一小，就这样踏着晨露出了客栈。 百花婆婆看似步履蹒跚，实则每一步都暗合天地韵律。 幽若紧随其后，惊讶地发现婆婆带着她径直走向镇外。 当他们站在一座低矮的土坡上时，幽若的瞳孔骤然收缩。 大漠深处，狂风卷起漫天黄沙，如同千万条怒龙在天地间肆虐。 苏清生负手立于蓝田关城头，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阴沉着脸望向甜水井方向，指节捏得发白。 “废物！连个丫头都抓不住！”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瑟瑟发抖的侍卫怒吼：“去告诉何道人，若再失手，就提头来见！” 与此同时，一支由二百余人组成的马队正顶着风沙疾驰。 为首的正是号称“大漠旋风”的土匪头子凌天绝。 他身披黑色大氅，脸上横亘着三道狰狞的刀疤，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大哥，这次报酬当真丰厚？”二当家宁招远策马上前，腰间别着一对寒光闪闪的判官笔。 凌天绝狞笑道：“何师爷不是说了，只要提着那丫头的人头，蓝田关的商道任我们通行三个月！” 三当家血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背后那柄血色长刀在风沙中嗡嗡作响。 笑道：“听说那丫头不过聚气二重？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闭嘴！”凌天绝厉喝一声：“何师爷特意交代，那丫头邪门得很！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马队如黑色洪流般冲向甜水井，马蹄踏起的沙尘遮天蔽日。 幽若站在土坡上，纤细的身影在风中纹丝不动，如同一株倔强的小树。 她没有询问百花婆婆此行的目的，因为此刻她的感知已经变得异常敏锐。 忽然，少女的目光一凝，死死锁定在前方的风沙之中。 那里的空气似乎产生了某种诡异的扭曲，连飞舞的沙粒都改变了轨迹。 百花婆婆轻叹一声，枯瘦的手掌在桃木杖上摩挲了一下。 她向前踏出一步，佝偻的身躯突然变得挺拔如松，将幽若护在身后。 “沙沙沙” 前方的沙丘突然塌陷，一个黑影如鬼魅般从黄沙中钻出。 来人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手中握着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 “幽若？”黑衣人的声音乌鸦一样刺耳：“跟我走，你可以不死。” “你是？”幽若愣住了，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丫头，他是在诈你呢。” 百花婆婆嗤笑一声，桃木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就凭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也配认识我家丫头？” 幽若眼中寒光乍现，修长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剑鞘中的秀剑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发出细微的嗡鸣。 黑衣人不再废话，身形突然模糊起来。 下一瞬，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幽若面前三丈处，手中短剑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 百花婆婆眼中精光暴涨，枯瘦的手掌已经抬起。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幽若却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 “让我来。” 少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百花婆婆心头一震，想起孟老头昨夜的话：“这丫头是天生的杀胚，让她自己去闯。” 老人身形一晃，已然退开三丈，将战场完全留给幽若。 黑衣人见百花婆婆退开，心中大喜。 在他看来，对付一个聚气二重的小丫头，简直易如反掌。 他甚至不屑出声提醒，短剑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取幽若咽喉。 这一剑快若闪电，剑锋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割裂出细小的波纹。 寻常聚气境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会被一剑封喉。 然而.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四野。 幽若的秀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剑身上流转着奇异的花纹。 少女手腕轻抖，剑尖在空中划出三道优美的弧线。 “嗖！嗖！嗖！” 三朵由剑气凝结而成的飞花凭空绽放，花瓣边缘锋利如刃，旋转着迎向黑衣人。 第一朵花划过黑衣人的手腕，他握剑的手臂顿时齐腕而断。 第二朵花穿透他的护体真气，在胸口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第三朵花则擦着他的咽喉飞过，带起一蓬血雾。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 断臂处鲜血狂喷。他踉跄着后退数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百花婆婆看得真切，那三朵飞花看似轻柔，实则蕴含着恐怖的杀机。每一片花瓣都是精纯的剑气所化。 一剑化三，这实在太奇妙了。 黑衣人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见幽若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少女纤细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 “谁派你来的？”幽若的声音冷若冰霜，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大。 黑衣人脸色涨得紫红，双腿在空中无力地踢蹬。 他艰难地抬起仅剩的左臂，想要掰开幽若的手指，却发现这看似柔弱的小手如同精钢铸就，纹丝不动。 “不说？”幽若眼中闪过一抹血色，手指猛然收紧。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黑衣人的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眼中的神采迅速消散。 幽若松开手，尸体如破布般跌落在地，溅起一片沙尘。 百花婆婆走上前来，看着幽若沾满鲜血的双手，轻声道：“丫头，你.”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马队如潮水般涌来，当先三人气势汹汹，赫然是凌天绝一伙。 幽若缓缓转身，秀剑斜指地面，鲜血顺着剑尖滴落。 望着越来越近的马队，一声冷喝：“来得正好！” 第四十六章 一剑飞花花满天 上 黄沙漫卷，风雪如刀。 百花婆婆眯着浑浊的双眼，手指轻轻摩挲着拐杖。 注视着风中的少女，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 幽若的动作行云流水，剑锋划过咽喉时甚至没有溅起多余的血花.这是天生的杀手。 “婆婆，解决了。” 幽若收剑归鞘，绣着暗纹的衣袂在风沙中猎猎作响。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却掩不住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 百花婆婆发出咯咯的笑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幽若啊，孟老头说你骄傲，我原是不信的。“ 看到当下的一幕，她已经等不及回到楼兰，等着幽若完成跟公主的约定。 她就要带着幽若上山，去开始修行的历程。 话音未落，远处地平线上突然腾起滚滚烟尘。 起初只是几道黑影，转眼间便如潮水般漫过沙丘，刀剑反射着天光，挟着滚滚杀气而来。 看在幽若的眼里，恍若昨天夜里梦中的一幕，好像又要上演。 想到这里，幽若忍不住一声轻呼：“婆婆，我昨夜那个梦” 百花婆婆叹了一口气：“这些家伙只怕不是为了天书。” 幽若点了点头：“他们来自蓝田，是来杀我的！” 百花婆婆的拐杖突然重重顿地，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 刹那间，老人的背脊竟挺直了几分，冷冷喝道：“丫头，你怕了？” 幽若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她想起逃出长安城那夜，被十几个铁骑追杀的情形。 忍不住吼道：“婆婆，他们” 话音戛然而止，少女猛地扭过头一道破空声从风中袭来！ 骑在马背上何道人，望向百丈远土坡上的少女，缓缓拉满了手中的铁弓。 藏在铁面具后的脸露出狞笑。他这柄玄铁弓是城主亲赐，箭镞淬了西域蝮蛇毒，筑基以下触之即死。 他没有急着去杀幽若，更不怕少女飞走。 他要先将风烛残年的老婆婆射死，凡是跟幽若在一起，挡在他面前的人都该死、 只是，便已经是筑基境的何道人，跟之前的黑衣人一样。 哪里看得懂百花婆婆的修为？ 无知者无畏，所以何道人松开了弓弦，射出一夺命追魂的一剑。 嘴角上露出一抹冷笑：“你死了！” 弓弦震动的声音完全淹没在风沙中，箭矢化作一道乌光直取百花婆婆后心。 “婆婆小心！” 幽若的剑刚出鞘三寸，却见老婆婆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杖。 “铛！”的一声脆响，铁箭竟被磕得冲天而起，转眼消失在昏黄的云层中。 何道人铁面具下的笑容凝固了。 他这箭足以洞穿盔甲，那老妪却连脚步都未挪动半分。 冷汗顺着脊梁滑下，他悄悄比了个手势，二百铁骑顿时如黑潮般压上。 “婆婆，他们冲过来了！” 幽若的剑锋在风沙中泛起寒光，她呼吸变得急促。 昨夜梦中也是这样，无穷无尽的大军，只是，那些大军却没有一个人向她出手。 百花婆婆突然按住她执剑的手，幽若的手掌竟如烙铁般滚烫，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涌入幽若体内。 “别怕，也不要心软，使出你的绝招。” 幽若轻轻地点了点头，往前踏出一步。 土匪们的马蹄声已近在咫尺。 冲在最前的土匪扬起手中大刀，刀背上的铜环发出摄魂的嗡鸣。 身在马队中的凌天绝一声嘶吼：“杀了她！”他已是筑基三重的修为，根本无视眼前的老人，更是直接将幽若无视了， 电光石火之间。 百花婆婆握着手里的拐杖，脸上带着一抹冷冷的笑容。 沉声说道：“你若怕了，就不要去楼兰，否则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情形！” 说完手里拐杖重重一顿，顿时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流恍若一股旋风，自幽若面前飞出，往越来越近的土匪而去。 如同一道明亮的闪电，如同一道呼啸的旋风，直袭如潮水一样袭来的土匪。 就在此时，骑在马上的土匪们发出阵阵的欢呼！ 望着数十丈外的一老一小，立刻爆发，猛然之间挥舞手里的刀剑，发出疯狂的吼叫，发起了冲锋。 这时。已经无人想要生擒土坡上的少女。 只要确保杀死少女，砍下她的人头就行了。 大战一瞬间爆发，铺天盖地涌来，漫漫黄沙中尽是土匪，封死了幽若所有的出路。 幽若一咬牙，如一片花瓣飞下了土坡。 一道旋风出现在幽若的身前，瞬间放大，恍若一面土墙。 就算所有的土匪涌上来，怕也无法冲破这一道看不见的障壁。 一剑飞花！ 飞掠在风中的幽若忽然变得慢了起来。 她看见刀锋上凝结的沙粒，看见马匹喷出的白气，甚至看见凌天绝眼中闪过的惊诧。 如同春风拂起漫天飞花，幽若手里的秀剑，刹那间带上了一丝吞噬的气息。 花开花落花满天！ 鲜血也随着鲜花飞溅而出！ 风中的少女握着秀剑，冲进了土匪的马队之中风中还有着一抹鲜血在停留。 在何道人的眼前，泼洒出了一幅惊心动魄的地狱景象。 剑锋过处，竟有粉色花瓣凭空浮现。 这些花瓣看似柔弱，却在触及刀锋的瞬间爆发出刺目金光。 “噗” 冲在最前面的三当家血刀，瞳孔骤然放大。 他看见自己的刀断成两截，看见三朵花瓣穿透胸膛，最后看见少女冷若冰霜的眼睛。 这位纵横大漠的土匪三当家，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败。 “一剑飞花，花满天！” 幽若清叱一声，秀剑陡然展开。 仿佛化作一阵旋风，所过之处血花与幻化的花瓣交织飞舞。 靠近她的马儿发出一声哀鸣倒下，马上的土匪捂着咽喉倒下，伤口处竟真的绽开一朵血色花瓣。 何道人藏在阵中，铁面具下的脸已经扭曲。 他亲眼看见幽若的剑招这简直不是人间之剑！ 疯了！ 剑锋过处空气都在扭曲，隐约有凤鸣之声回荡。 最可怕的是，少女周身三丈内仿佛有无形屏障，所有靠近的箭矢都会诡异地偏离方向。 “妖术！这是妖术！” 二当家宁招远突然发狂般大叫。 他亲眼看见一支弩箭在距离幽若三尺处突然自燃，化作灰烬。 剩余的土匪开始骚动，有人想调转马头，打马离去。 百花婆婆站在土坡上，拐杖顶端正泛着幽幽绿光。 老人嘴唇翕动，沙哑的咒文混在风沙中，却听着土匪们头皮发麻，只是，所有土匪已经身不由己。 二百多匹马儿一旦开始冲锋，根本无法停下。 风中的幽若，也无法停下挥出的秀剑。 看在百花婆婆的眼里，一场厮杀，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七章 一剑飞花花满天 下 大漠的风沙如刀，割裂着每一寸裸露的肌肤。 在这片死亡之地生存的土匪，早已习惯了与死神共舞。 他们是一群在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胯下的战马踏过无数尸骨，手中的弯刀饮尽鲜血。 然而今日，这群自诩凶悍的沙匪，却在漫天黄沙中颤抖了。 “嘶” 一匹枣红马人立而起，马背上的独眼匪徒死死攥住缰绳。 他的独眼里倒映着那个持剑的少女.青丝如瀑，青衣飘飘。 偏偏手中那把三尺青锋正滴落着三当家的人头热血。那血珠坠入黄沙的瞬间，竟在沙地上灼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 “死了.血刀死了？！” 二当家宁招远的声音变了调，他腰间那柄饮血无数判官笔失去了往日的神威。 九环金背大砍刀在鞘中嗡嗡震颤，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这个向来以狠辣著称的沙匪头子，此刻额头沁出的冷汗混着沙粒，在脸上犁出几道泥沟。 大当家凌天绝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他望着少女剑尖绽放出的虚影，终于明白为何蓝田城主愿开出天价，也这少女的人头。 但此刻，他握剑的手掌已被冷汗浸透。 “结阵！结血杀阵！” 凌天绝的吼声在风沙中破碎。 二百多土匪本该如臂使指的杀阵，此刻却像群无头苍蝇。 最前排的十余名悍匪突然齐齐勒马，他们坐骑的前蹄还保持着冲锋姿态，马身却因急停而在沙地上犁出深沟。 因为，风中的那个少女动了。 幽若的绣鞋点在沙丘之上，足尖轻旋间带起一蓬黄沙。 沙粒在空中凝成数十道金色细线，每道细线末端都缀着一朵剑气.虽然，这是百花婆婆出手之下的威力。 当第一匹战马冲过来时，土匪们看到了此生最绚丽的死亡。 马首与人身在金色丝线中分解，断面光滑如镜，喷涌的鲜血尚未落地，就被剑气斩成血雾。 “这是什么剑？！” 宁招远突然想起沙漠深处那个古老的传说。 他疯狂扯动缰绳想要后退，却发现坐骑的前腿不知何时已齐膝而断。 剧痛传来的刹那，他看见几个手下的手臂飞向半空，刀身上的九枚金环正叮当作响。 土坡上的百花婆婆瞳孔骤缩。 手指弹指飞花，帮助幽若在风中结成无数细细的金丝，刹那之间，剑势已成。 幽若周身三丈内的沙粒全部悬浮空中，每粒沙都吞吐着青色剑芒。 这分明是万剑朝宗的雏形，倘若师爷何道人看到这一幕，只怕立刻会昏死过去。 一个聚气境二重的少女，如何能有剑势！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土匪们看不懂百花婆婆的修为，自然也看不懂她在弹指之间，帮助幽若在黄沙之中，结下剑阵对敌. “噗！” 突然一声闷响打破僵局。一个试图偷袭的匪徒僵在原地。 他的眉心出现一个红点，后脑却炸开碗口大的血洞。 幽若的剑尖还在滴血，人却已出现在十丈外的沙暴中心。 那里，三十余名沙匪正组成最后的冲锋阵型。 “杀！” 更多的匪徒发出困兽般的嚎叫。 可当幽若剑锋撩起的沙暴化作万千剑影时，他们的怒吼变成了绝望的哀鸣。 一具尸体在剑风中解体，断肢与兵器在空中碰撞出诡异的火花。 一个匪徒侥幸冲近少女身前，却见幽若左手并指如剑，轻轻点在他眉心。 “啵！”的一声轻响。 匪徒的头颅像西瓜般爆开，无头尸体却仍保持着冲锋姿势，直到被后续的剑气绞碎。 风沙更急了。 百花婆婆的白发在狂风中乱舞，她终于看清了幽若剑法。 少女每一剑刺出，剑锋都会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痕迹。 这些轨迹交织成一朵，一朵，无数的花瓣，在风中飘落，每一片花瓣落下，都会带走一个生命。 “好一个一剑飞花，花满天！” 百花婆婆突然明白为何蓝田关的城主要发疯，不惜跟土匪勾结，也要一个少女的性命。 这分明就是想要斩草除根，害怕幽若有一天长大，回来找他讨要一个公道啊！ 虽然幽若有些话，还没有告诉百花婆婆。 “轰隆.” 天边突然传来闷雷般的声响。 冲锋中的土匪们惊恐抬头，只见远方的沙丘线上，一道接天连地的黑色风暴正在成型。 风暴中隐约可见森白骸骨。 无数骷髅骑士举着生锈的兵刃，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蓝鬼火。 “这是.地府骑兵？！” 凌天绝一声惊呼，这个杀人如麻的沙匪头子此刻抖如筛糠。 因为他看清了风暴中那面残破的旌旗。 那是三百年前被黄沙掩埋的骠骑军战旗，传说这支军队死后化作骷髅，吞噬活人魂魄。幽若却笑了。 她染血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剑锋指向席卷而来的黑色风暴。 跟土坡上的百花婆婆说道：“婆婆你看，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骷髅骑兵已如潮水般掠过土匪阵营。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被白骨战马撞上的匪徒瞬间干瘪成枯尸，他们的精血化作红线没入风暴深处。 百花婆婆发出一声惊呼：“幽若，回来！” “婆婆别怕。” 幽若转头微笑，瞳孔恍若变成了凤凰之眼：“它们是我梦里的朋友。” 风暴中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具身披金甲的骷髅策马而出，摘下锈迹斑斑的头盔，露出半张尚未腐化的俊美面孔。 当它挥舞白骨握着的金剑之时，幽若的秀剑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 “幽若.”骷髅的颌骨开合，发出的却是金铁交鸣之声：“我先走了，去前面等着你.” 说完挥舞手中的金剑，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骷髅大军以绝对的气势，以横扫一切的速度，从土匪的头上踏过。 这一幕实在太恐怖，太快，快到百花婆婆还没回过神来. 自天边而来的黑风暴已经卷起数百的马儿，土匪们. 刀过无痕，风中的马儿和土匪，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临死前的嘶吼，便如漫天的黄沙一般。 从百花婆婆的土坡前，如旋风一般刮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快了。 从黑风暴出现，到骷髅大军带走所有的土匪，前后不到一刻钟的光景。 百花婆婆怔怔地呆住了，甚至来不及呼喊风中的少女。 此时此刻，她想起了幽若说的那个梦。 原来，梦是真的。 原来，这虚无缥缈骷髅大军是来了幽若而来。 风沙中，以剑拄地的幽若略微有些粗重地喘了口气。 望着渐渐消失的骷髅将领，微微皱眉。 黑风暴的威力实在是太恐怖，她几乎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这样骤然而来的风暴，就是带走千军万马，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风暴过后，给她带来一抹灼烧感，幽若的眼睛眯的更重了起来，而嘴角的笑容却愈发惊心动魄。 望向不远处，已经失去了马儿的凌天绝，冷冷喝道。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骤然而来的风暴，卷走了凌天绝所有的手下，风中，几乎看不到一个活人。 望着风中的少女，气得他仰天狂吼：“来吧，让我见识见识聚气境的你究竟有多强！” 第四十八章 幽若的剑 漫天黄沙渐渐散去，荒原上只余一片死寂。 幽若纤细的身影立在风中，素白的衣裙猎猎作响，宛若一朵天山雪莲。 望着对面双目赤红的凌天绝，轻抚秀剑，脸上没有一丝神情。 冷冷地喝道：“告诉我幕后主使，饶你不死。” 少女的声音清冷似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漠。 凌天绝的瞳孔骤然收缩。 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那上面还沾着方才风暴中死去弟兄的血。 两百多条人命，就这样在他眼前灰飞烟灭。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狠狠啐出一口血沫，染红了脚下的黄沙。 “妖女！” 凌天绝气得仰天嘶吼，声音像是将死野狼一般嘶哑：“今日，我定要你碎尸万能段！” 不远处。 宁招远踉跄着从沙堆中爬起。 他最爱的那对判官笔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一把九环大刀还死死攥在手中。 刀身上的铜环在风中叮当作响，像是为逝去的亡魂奏响的丧钟。 “大哥.” 宁招远的声音透着绝望，无力地吼道：“我们.上当了.” “放屁！” 凌天绝猛地转身，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凶光：“只要杀了这妖女，我们就能东山再起！” 说完，长剑直指幽若，剑尖在阳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恶狠狠地说道：“人定不能胜天.但是，我可以杀了这个妖女！” “好！” 凌天绝一声怒吼，脸上的胡须直抖，手里的长剑指向不远处的幽若。 仰天狂笑道：“我们就杀了这妖女，还有那老太婆，然后去领赏，再去招兵买马！” “想法不错！” 百丈外，土坡上的百花婆婆闻言笑了。 望着风中的两个土匪头头笑道：“你们这想法不错，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 凌天绝扭头望向百花婆婆，脸上带着浓浓的嘲笑：“其实这句话，我很想再重复一遍。” 并没有愤怒，宁招远也冷冷回道：“老东西，等我先杀了这丫头，一会再来收拾你。” 幽若闻言，呆住了。 跟两个土匪一样，扭头望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百花婆婆。 想了想，眨了眨眼说道：“婆婆，他们在骂你哦！” 百花婆婆拄着拐杖，衣袂飘飘。 望着两个穷途末路的匪首，眼中满是怜悯：“幽若，要不要婆婆帮你收拾了他们？老身最见不得这等不知死活的东西。” “不必。” 幽若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们要我的脑袋，正好，我也想砍下他的脑袋！” “想多了，去死吧！” 话音未落，凌天绝已然暴起！ 身形如电，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直取幽若咽喉。 这一剑，蕴含了他全部的恨意与绝望，誓要将眼前这个毁了他一切的少女碎尸万段。 “老二！去杀了那老东西！”凌天绝厉声喝道。 宁招远闻言，眼中凶光大盛。 猛地一踏地面，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是在百花婆婆身前丈许之处。 九环大刀携着开山裂石之势当头劈下，刀风呼啸，卷起漫天沙尘。 “老东西，受死吧！”宁招远狞笑着，仿佛已经看到老太婆血溅当场的画面。 百花婆婆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只是轻轻抬起拐杖，在虚空中画了个圆。 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划，却让宁招远势在必得的一刀如同陷入泥沼，再难寸进。 “这这不可能！” 宁招远脸色剧变，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咬紧牙关，猛地跃起数丈，双手握刀再次劈下，一边吼道：“我跟你拼了！” 与此同时，幽若与凌天绝的战斗也到了生死关头。 “铮” 一声清越剑鸣响彻荒原。 幽若的秀剑出鞘，剑身泛着淡淡的光华，宛如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 手腕轻转，剑尖在空中划出曼妙的轨迹，一朵虚幻的剑花在风中悄然绽放。 “虚晃一剑？” 凌天绝瞳孔骤缩，手中长剑立刻织就一张剑气大网，试图将那朵致命的花儿困在其中。 幽若的身影却如鬼魅般飘忽不定。 莲步轻移，转瞬间已至凌天绝身前。秀剑横斩，剑光如月华倾泻，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直取对方咽喉。 凌天绝仓皇后退，却见那朵被剑气困住的花儿突然爆裂开来。 无数花瓣化作点点寒星，穿透剑气牢笼的缝隙，向他周身要害袭来。 “装神弄鬼，去死吧！” 虽然嘴里惊叹，他手中的动作可是没有丝毫的停止。 手腕一动，一道剑光刹那射出，立刻变成了无数的剑气，要将那朵花儿包围了起来。 一瞬间，数十道剑气铸成了牢笼，要将幽若一剑飞花困在了其中。 发生这一切的时间，连一刹那都不到。 而此时的幽若，恍若鬼魅，已经出现在了凌天绝的身前，双手握剑，横斩而出。 简单而直接，简直就是昙花一现。 几乎在同一瞬间，百花婆婆的身前，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就如同太阳刺破了乌云一样，一刀恐怖的刀光笔直迅速地斩来，一刀如山，要将百花婆婆砍于土破之上。 一刀绝命！ 就好像一块陨石，往百花婆婆斩来。 百花婆婆手里的拐杖刹那轰出，于是，看似威力无匹的一刀，此时却被缠住，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两人之间巨大的差距，可不是宁招远一刀绝命，就能够弥补。 “我跟你拼了！” 宁招远显然没有想到，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女人，竟然如此恐怖。 当即怒吼一声，双脚重重一顿，飞身跃上半空。 如一头凶兽，往百花婆婆一刀斩下！ 与此同时，被困在笼子之中的花风一化为三，就如同一朵燃烧的花瓣，只有刹那的生命，眼看就要寂灭。 凌天绝牢笼子骤然收缩，将这一朵花彻底斩碎。 然而，还有一片，二片，无数星星点点的花瓣，从牢笼的缝隙之间飘飞而出。 不过是丈步的距离，风只要轻轻一动就能到。 而随着风的花瓣，也随之来到。看似很慢，实则快到了极致。 刚刚挡下幽若一剑的凌天绝，盯着飘飞而来的花瓣，脸上终于不再有笑意，而是变得认真起来。 花瓣的绽放，无声，却意味着生命的凋零。 飞花在一瞬间扩大，开始吞噬周围的一切。 而此时，幽若猛然发力，滚滚的血气涌动，加上一缕若有若无的凤凰之火，顶着凌天绝的剑气，笔直地向前斩出。 就如同春风中的花瓣，只要春内断，花瓣就不会停下。 对于幽若这飞花一剑，凌天绝有些猝不及防，刹那往后连退了五步。 飞花漫天，已经来到了凌天绝的面前。 就像春风拂过脸颊。 一片飞花，拂进了凌天绝的眼里. 第四十九章 浴血的凤凰 就像一阵微风拂来，仿佛一粒沙子在凌天绝的眼前晃一下，甚至都没有发出什么响声来。 如果不细看，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 幽若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 凌天绝的眼睛也在这一刹那眨了一下。 一剑飞花！ 一把最不起眼的秀剑出鞘，却爆发出一抹璀璨的光芒。 并没有因为幽若只是聚气境二重的修为，便让秀剑失去一剑飞花的光芒。 反而因为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凤凰之火，使得这一剑更加锋利。 沉睡中的凤凰一朝觉醒，正如秀剑刹那出鞘，便是锐不可当。 这一剑，对于凌天绝来说，却恍若一道刺眼的光芒，刺骨的寒冷骤然来袭。 如同长夜漫漫梦魇不断，骤然睁眼，映入眼眶的却是皑皑雪山。 双眼刹那失明，陷入无尽的黑夜。 于是，恍若一朵白得不能再白的花瓣，飞进了凌天绝的眼睛。 一刹那太快，快到即便手中握剑，也来不及收回护于眼前，甚至都无法施展出绝杀一剑斩向眼前的少女。 惊变陡生！ 如同砍柴的樵夫，只是随手一挥，手中的柴刀便砍在树枝最薄弱的地方。 没有石破天惊，也没有叱咤风云。 只是最简单的一剑，却将一花飞花的精髓展现在绝天凌的眼前。 这一剑，无疑是幽若最强的一剑！ 面对这样一剑，任何人都无法躲过去。 于是，凌天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手去捂住自己的眼睛，一手握剑疯狂乱斩！ 而一剑飞花，还有两剑！ 一剑斩飞了凌天绝手里的长剑，一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嗡” 电光石火之间，幽若丹田中的仙棺上的那颗噬魂珠在疯狂吐息。 一缕黑雾随着秀剑，刹那刺入了凌天绝的胸口。 甚至不等凌天绝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身的精气神，一身的灵气如决堤的河水，倾泻而出。 一剑飞花，变成了一剑噬魂！ 在凌天绝的世界，一抹白色的光芒与漆黑的暗夜刹那交错，将他拉扯进了无尽的黑夜。 两把剑对斩在一起！ 大漠中最强的土匪剑，却被一把毫不起眼的秀剑斩飞！ 黑夜刹那吞噬的凌天绝，不给他丝毫反抗之力。 就像是一匹雪白的白绫，刹那混进了黑色的染缸里面。 噬魂珠疯狂的吞噬之下，加上双眼失明，凌天绝刹那陷入了垂死的挣扎之中。 刹那一剑，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让陷入绝境的凌天绝感觉这一刹那，有一生那么长。 这半生的风光，半生的不易，半生纵横大漠杀人无数所有时光，在这一刹那缩为一瞬间的回忆。 此时，两人厮杀已经结束，在风中交错而过。 而幽若的秀剑，依旧留在凌天绝的胸口。 不知过去了多久，高高跃起的宁招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砍下眼前这个老女人的脑袋，然后再去杀幽若，砍下少女的脑袋，拿去蓝田关领取他们的赏金。 人在空中，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惊心动魄的冷笑。 在大漠中杀人修炼出的刀法，使得宁招远随时都可以斩出不可思议的一刀。 双臂微展，手腕一转，手里的九环大刀如同开天辟地一样，往土坡上的百花婆婆当头劈下。 一刀绝命！ 如同刚刚逝去的骨髓大军在风中狂舞。 这一刀搅动、掀起漫漫黄沙，将四下变成了一片土黄色。 就算是一把砍柴的刀，在宁招远使用全身力量斩出之际. 也会快若闪电，也会变得锋利无比。 刀锋就算钝了，就算无法对百花婆婆带来致命的伤害，也会割下一大块肉，让对手重伤。 然而，百花婆婆只是随手一挥。 手里的拐杖恍若一道恐怖的闪电，出现在宁招远的眼里。 人在空中，宁招远来不及之下.右腿横扫，整个身子几乎贴到地上，要将百花婆婆的双腿斩断！ 一刹那太快！ 快到宁招远还没有持清楚，一道漆黑闪电落下。 将他眼前的天空跟大地瞬间割裂，这是绝对的力量，恍若天之力。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世间一切的花招都是儿戏，凡是阻挡闪电面前的一切，都将刹那毁灭！ 无一例外。 “砰！”的一声。 如撞在一座雪山之上，宁招远刹那倒飞而出。 一瞬间，无数的火星在空中绽放，合着飞溅开来的鲜血，构成了一幅死亡之舞。 直刀，横刀，疯狂斩出。 倒飞在空中的宁招远，这一刹那将他一生所学的刀法，在刹那间使出，如临死的野兽，使出了毕生最强大的一招。 狂风暴雨！ 电闪雷鸣！ 都不足以形容这一瞬间发生的惊变。 欲要斩开高山的宁招远，整个人如一块陨石，往荒原上陨落而去。 人在空中，便已经解体。 最后落在黄沙上的只是无数的血肉碎块，连着那一把斩天斩地的九环长刀，在空中断成了无数的碎片。 纵横大漠的宁招远，只因一念之差。 在百花婆婆面前血溅长空，求仁得仁。 当百花婆婆扭身望向风中少女的瞬间。 只见天地一片寂静，只是呜呜的风声吹响。 没有人看清这两剑在风中到底交接了几次，也没有人能够看见之前的一瞬间有多么凶险。 百花婆婆没有看见，因为她也呆住了。 风中惊变，只有两个当事人才清楚一切。 只是，伫立风中的少女手中无剑，衣袂飘飘，恍若骷髅大军冲锋时的猎猎战旗。 凌天绝的手里无剑，一把秀剑插在他的胸口，鲜血染红了他面前的黄沙，一手无力地伸向前方。 双眼正往外渗血，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无声之中，两场厮杀结束。 胜负已分，无需多说。 生机渐逝的凌天绝，就算嘴里想说什么，也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百花婆婆望着罗裙染血的少女，忍不住幽幽一叹，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风中的少女，就像是浴火的凤凰。 每经历一次生死厮杀，便长大了一分。 就在幽若打算回转，往百丈外的土坡，向着百花婆婆而去的刹那。 “锃！” 漫黄沙之中，突然响起一声箭鸣. 第五十章 风中暗箭 恍若清晨的一缕朝阳，当它悄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之时，你只能静静地接受，而无法预判。 风中一箭，是如此突然。 就在幽若解决了凌天绝，回头望向百花婆婆的刹那。 一枝冷箭刺穿漫漫沙尘，骤然往幽若袭来。 但凡她稍有不慎，或者反应哪怕慢上一分，就有可能被这一枝淬在剧毒的铁箭所伤。 就算是一个强悍的修士，在这样一箭之下，恐怕都无法避开。 从骷髅大军铁蹄下侥幸活下来的师爷何道人没有离开。 隐于黄沙之中，只是为了等待一个绝佳的时候，好将幽若一箭绝杀。 无声袭来的一剑，就如同幽若一剑飞花，等你看见花瓣的时候，花朵已经刺进了你的身体。 风中一箭，骤然加速，眼看就要刺入幽若的身体。 百花婆婆隔得太远，甚至来不及出手相救。 幽若回眸的一杀，这一箭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甚至来不及挥出手里的秀箭. 电光石火之间，风中一箭在她眼前放大，变慢。 就像是一滴水落下，还没有坠落石板，在空中骤然停住了一样。 甚至，幽若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刹那 一缕金光，自她的眉心飞出. 看在幽若的眼里，恍若那凤凰仙棺上的仙剑刹那斩出！ 剑气如虹，比一刹那还要快上半分，将风中一箭从中破开。 一枝淬毒的铁箭，在幽若面前一分为二，从她身边两侧面飞过，不知所终。 一抹金光如剑，自幽若眉心飞出。 恍若惊鸿，比闪电还要快上一分。 不等百丈外的何道人回过神来，再射一箭. 一道金光破空而来，刺穿戴在脸上的面具，将其眉心洞穿！ 巨大的冲击力，将其掀翻，一连飞出数十丈，才从半空中跌落黄沙之中。 等百花婆婆回过神来的一刹，风中已再无声息。 呜呜！ 风吹过，带来一抹淡淡的血腥。 这样的一箭，恐怕百花婆婆都没有这样的底气.直到何道人坠落黄沙，她还不知道这是幽若斩出了一剑，还是风中还有人？ 几乎就在金光闪耀的一瞬间，幽若便动了。 “嗖！” 如一枝出弦的箭，往百丈外飞掠而去。 她有一种预感，偷袭她的人，一定是蓝田关的某人。 否则，土匪都在骷髅大军的铁蹄下死光了，哪来的人，在黄沙之中暗算她？ “等等我！” 百花婆婆掠下土坡，往风中的少女飞掠而去。 少顷，一老一小，来到何道人的面前。 只见一抹鲜血从青铜面具里面渗出，染红了地上的黄沙。 幽若用秀剑，将面具挑开，露出一张死不瞑目的面容。 幽若一声惊呼：“婆婆，这家伙是蓝田关的师爷何道人.” 百花婆婆看着何道人眉心那一道剑痕，一时无语。 她相信这绝不是幽若之力，毕竟以幽若眼下这点可怜的修为，别说百丈距离，便是隔着十丈，也无法斩出这样的一剑。 沉默片刻，四处一片死寂。 幽若打扫了战场，拉着百花婆婆的手离开。 百花婆婆想了想，扔下一张黄纸，何道人的尸体瞬间燃烧起来。 喃喃自语道：“幽若，看来蓝田关的城主大人，真的想要你的性命！” 幽若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要不要婆婆陪你去蓝田头走一趟？” “不用，等我从楼兰回来。” “好，有志气。” “嗯，等公主姐姐嫁人，幽若就去找婆婆。” “好啊，我等着你。” 一老一小走在风中，幽若很是欢喜，虽然罗裙又染上了鲜血。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回客栈去洗。 她跟着百花婆婆一路走，一路打扫战场。 骷髅大军带走了二百多土匪和马儿的生命，却没有带走他们的钱袋。 清晨一战，幽若又发了一笔小财。 走进小镇，幽若摸着肚子笑了笑：“婆婆，幽若饿了我现在也算是一个有钱人了，等到了楼兰，可以买新裙子。” 百花婆婆摸着幽若的秀发，一脸的溺爱。 微微一笑：“小镇上也有店铺，我们吃完了饭，去逛逛。” “嗯，好的。” 客栈里，幽若捧着一碗牛肉面，好奇地问道：“前辈，之前我跟那些土匪们交手，是不是你在后面帮了我？” “啊？”百花婆婆淡淡一笑，回道：“没有。” “我有些好奇幽若好像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幽若吃了一口牛肉，笑道：“今天真是奇怪，连梦里的骷髅大军，就出现了。” 殊不知，当黑风暴来临之时，幽若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直到她看到那滚滚而来的骷髅大军，才稍稍安下心来。 否则，只怕她早就开口喊婆婆救命了。 百花婆婆比幽若还有震惊，不仅仅是那些突然出现的骷髅大军，更震惊于生死之际的少女，竟然没有开口跟自己喊救命。 就算最后那夺命一箭，幽若也没有开口。 一个少女能有这样的心性，便是她纵横大漠数十年，也没有遇到过。 今日发生的一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她见过不少品巅峰强者，可从未见过今日这般诡异的一幕。 那些踏破黄沙的骷髅大军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就像是特意为了眼前的少女，解决眼前的烦忧而来。 还没等她看得仔细，大军又跟着那漫天黄沙，消失在她的眼前。 这一幕，只怕她往后遇到孟老头，说给那老家伙，怕也不敢相信。 吃完一碗面，幽若一边擦嘴，一边笑了起来。 看着百花婆婆说道：“婆婆，估计不用太阳下山，公主和大将军就要来到这里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不知道。” 百花婆婆叹了一口气，她虽然想陪在少女的身边，可是她却不愿跟世俗之人打交道。 更不要说，还是大周的将军跟一个要去楼兰和亲的公主殿下。 只是，当她想到孟老头替幽若算的那道卦时，又忍不住想看看，眼前的少年，究竟还有什么样的劫数。 以至于那老头，一再警告自己，不要现在收幽若为徒？ 幽若填饱了肚子，回到客栈后院打水洗漱，连着染血的罗裙也洗得干干净净，晾了起来。 百花婆婆坐在树下煮茶，抬头望天。 喃喃自语道：“幽若，昨天孟老头，跟那个烽火赤城是不是被你坑了？” 幽若想说没有，却瞬间想到了那颗恐怖的噬魂珠. 忍不住咯咯笑道：“他们想要坑幽若，就会反过来被我坑.” 百花婆婆闻言，呆住了。 就在她想要再往下追问的时候，小院的大门被人推开。 一道惊惶的声音响起：“婆婆不好，出大事了！” 第五十一章 婆婆走了，老头来了 刚刚洗漱完的幽若坐在屋檐下，看着镜中苍白的脸色，小手缠绕一缕发丝。 正准备梳头的时候。 院门被人撞开，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只见妇人发髻松散，裙摆上沾满黄沙，连鞋面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出事了？”幽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百花婆婆招了招手，妇人立刻冲到她的面前。 附在百花婆婆耳边急促低语，随着话语的推进，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变得如同死灰一般。 抬头望向幽若时，眼中闪过一丝幽若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幽若，我不能再陪你等公主殿下了”百花婆婆轻叹一声，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幽若放下梳子，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刻。 从逃离长安那夜起，她就注定了要独自面对一切。 公主和长孙将军今日就会抵达，而蓝田关的师爷已死，城主苏清生最快也要三天后，才会发现师爷身死道消之事。 “婆婆有事便先走吧，我留下来等着公主姐姐。”幽若静静地回道。 百花婆婆招手示意她过去。 幽若走到院中那棵枯树下，挨着婆婆坐下。 百花婆婆的手指穿过幽若的发丝，开始为她编辫子。那触感让幽若想起小时候母亲为她梳头的场景，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幽若，你到了楼兰，还会去别的地方吗？” 幽若摇摇头：“暂时不会.等公主姐姐嫁人之后，我想去天山和昆仑看看” 百花婆婆的手指突然停顿了一下，说道：“好吧，等你到了楼兰，等公主大婚之后，我再去找你。” “婆婆，你也在天山？”幽若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百花婆婆沉默了很久，久到幽若以为她不会回答。 最后，她只是淡淡地说：“差不多吧。”那语气中的回避让幽若心头升起一丝不安。 午时未到，百花婆婆便匆匆离去。 院门关上的那一刻，幽若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 昨夜的烽火赤城，与土匪的厮杀，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若不是百花婆婆在身边，她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还有那个神秘的老头 想到孟老头，幽若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手腕。 斩了师爷何道人的那一剑，她至今想不明白。 凤凰之灵所说的前世觉醒，更像是一个无法破解的谜。 如果她前世真是凤凰，为何如今如此弱小？连郑若若都打不过，还被慕容风欺负？ 更令她不安的是，凤凰之灵陷入沉睡，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现在的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吱呀” 院门突然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幽若的思绪。 她低头抿了一口花茶，茶已经凉了，带着一丝苦涩。 “谁啊？”幽若下意识问道：“婆婆，你又回来了？” “回来个屁，是我！”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幽若手一抖，茶水洒在裙摆上，晕开一片浅浅的痕迹。 抬头看见孟老头站在院门口，脸上还残留着一丝黑气，显然是被她坑得不轻。 “啊？”幽若故作惊讶。 “怎么，你怕是想不到，我又回来了吧？” 孟老头冷哼一声，幽若感到脊背一凉，但面上依旧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嘻嘻，我以为前辈被婆婆毒死了！” 虽然是她坑了这老头，但她毫不犹豫地把责任推给了婆婆。 反正老头也不敢拿婆婆怎么样。 孟老头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咧嘴一笑：“小丫头，你以为那老女人能奈何得了我？” 幽若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前辈请坐，幽若给你煮茶，稍等一下哦。” “那老家伙，去了何处？”孟老头突然问道。 幽若一边煮茶，一边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水汽蒸腾间，她偷偷观察老头的表情。当听到百花婆婆匆匆离去时，孟老头的眼中闪过一丝幽若读不懂的情绪。 “这老家伙，也会有麻烦上身的一天，真是报应吧？” 孟老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笑声未落，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幽若的手腕。 幽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感到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 “嗡！” 一道黑雾突然从她手腕处涌出，瞬间化作一柄黑色小剑，直刺孟老头面门。 老头反应极快，猛地后仰避开，同时松开了幽若的手。 “你”孟老头脸色大变。 踉跄后退几步，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喃喃道：“那玩意怎么跑进了你的身体？” 幽若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仙棺里的噬魂珠会突然异动。 看着孟老头惊恐的表情，她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得更严重。 “我也不知道啊？”她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心跳却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孟老头死死盯着她，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茶水顺着他的胡须滴落，在衣襟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这事，说来话长。” 孟老砂放下茶杯，声音变得异常低沉：“传说尸仙教有两样宝物，一是噬魂珠，二是摄魂铃。” 幽若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噬魂珠煞气极重，最喜吞噬修士的精血。” 孟老头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变成了耳语。“只要被它沾上，全身气血必定被吞噬得干干净净，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幽若的手不自觉地着胸口，她能感觉到珠子在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孟老头的话。 “我原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 孟老头死死盯着幽若的眼睛，喃喃说道：“却没想到，它竟然在你的手里” 幽若心头一震，既然已经被看穿，不如索性试探一番。 深吸一口气，直视孟老头的眼睛：“不错，我当初得到它的时候，几乎就要死了” “谁给你的？”孟老头急切地追问。 幽若摇摇头：“应该是尸仙教的一个家伙，出手暗算我，被我斩了一剑.” 顿了顿，幽若决定说出部分真相：“我得到的时候，它还不是珠子，是一块玉佩.后来钻进我的身体，就变成珠子了！” 孟老头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长叹一声：“不错，确实如此。”接着又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魔珠入体，你竟然没死，当真奇怪。” 幽若感到一阵眩晕，强撑着问道：“什么啊？” 孟老头苦笑一声，声音变得嘶哑：“跟噬魂珠齐名的，还有一个玩意叫做摄魂铃，那玩意连我也没有见过，都是大凶之物。” “摄魂铃！” 幽若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没错。” 孟老头渐渐恢复了平静，说道：“传说摄魂铃只是乱人心魂，却不会立刻要了人的性命；而噬魂珠，却会将一个人的精气神，吞噬得干干净净。” 幽若突然感到手脚发软，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呼吸变得困难。 死死盯着面前的孟老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五十二章 孟老头说道 看着幽若惊骇的神色，孟老头忍不住道：“丫头，怎么了？” 幽若摇摇头，这一刻她只觉得痛苦不已。 喃喃回道：“怎么会是这样？我不要变成妖怪！” 电光石火之间，幽若想起那些死在自己剑下，被噬魂珠吞噬了生命的杀手和土匪。 虽然那些家伙想要她的性命，可是她却不想，有一天也变成跟尸仙教一样邪恶的人。 孟老头闻言一愣，忍不住说道：“你从长安来，怎么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 “我不要做妖魔鬼怪！”幽若拼命摇摇头。 老头一下子愣住了，心想少女猝遇大变，就算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看着幽若一脸惊骇的模样，他却没有表示安慰，只是淡淡说道：“妖魔鬼怪？你以为什么是妖魔？” 幽若失魂落魄地看着手里的半杯茶，喃喃道：“这一路，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里，难道不是妖魔？” 老头叹了一口气：“杀了人，就是妖魔？” 幽若下意识回道：“是的。” 闻言，老头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变得不同。 幽若心里忐忑不安，根本没有注意到老头的改变。 老头幽幽说道：“你逃出长安，那些追杀你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幽若没有想到老头冒出这一句，怔了一下，回道：“自然是坏人。” 老头又问道：“那么在蓝田城外，掳走无辜女子的尸仙教，是好人？还是妖魔？” 幽若想到那一夜的情形，冷冷回道：“自然是妖魔。” 老头轻哼一声，又道：“那么，难道别人要杀你，你就得乖乖把脑袋凑过去吗？都要死了，分什么正邪妖魔？” 幽若呆了一下，想要反驳。 话到嘴边却回道：“我要活着。” 老头闻言笑了，笑着又喝了一口花茶。 轻轻地敲着桌子，说道：“古话说兔子搏鹰，狮子吞羊，屠夫杀猪.世间哪有什么黑白？谁来论断对错？” 当下，幽若想到了滚滚而来，又骤然消失的骷髅大军。 想到那些挥舞刀剑，想要她性命的土匪大军，想到死在她剑下的凌天绝，不自觉地点头回道：“没错。” 孟老头话语一沉，厉声喝道：“你可知道，每一个修士的剑下，不知染了多少鲜血？他们何时问过自己，那一剑是对，那一剑是错？” “世间的皇朝，往往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皇帝为了自己的江山，不知死了千万的生命，如此，谁是好人，谁是妖魔？” 幽若脑袋里嗡地一声，就像是头上落下一道惊雷。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到了冤死的爹娘，想到想要自己性命的赵无极 刹那之间，天上的诸神，地上的皇帝，在这一声惊雷之后，轰然崩塌。 听到孟老头一番话，幽若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一刹那，失去了所有的信仰。 也失去了方向，只剩下一个信念，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就算逆天，也要去天山修仙。 一缕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化作点点金光，洒落在幽若的身上。 “咿咿呀呀！” 孟老头取出自己的胡琴，坐在阳光下拉动琴弦。 明明是阳光照耀，从老头琴弦上流淌出来的却是淡淡的忧伤， 幽若怔怔地坐在树下，仿佛老僧入定脸庞有两行清泪滑落。 这个时候，她想家了。 只是爹娘已乘黄鹤去了天上，不对，孟婆说自己的爹娘已经轮回，去了下一世，去了未知的地方. 直到此时此刻，幽若才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自己，真是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 就算皇帝恢复将军府的旧制，哪又能怎样，爹娘永远都回不来了，她也回不去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内心深处，隐隐浮现出郑若若的身影。 对着她冷笑，仿佛在告诉她就算皇帝饶她不死，可是没有将军府的幽若，什么也不是。 再加上孟老头胡琴上流出凄凉的琴声，更是加深了幽若的凄苦之意。 老头恍然沉醉在自己江湖夜雨的意境之中，全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心中正如波涛汹涌的怒海！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头收起了琴弦。 老神在在重新煮了一壶茶，放了大漠最精最涩的茶夸，又往里搁了一大块酥油。 淡淡的香气在风中飘荡，幽若脸上挣扎、痛苦的神情渐渐平息下来。 轻轻地抚摸着胸口，就像抚摸凤凰仙棺上的噬魂珠。 眼里弥漫着淡淡的黑雾，看着孟老头冷冷问道：“老头，你究竟是谁？” 收起胡琴，老头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眉宇间的神气骤然消失，嘿嘿一笑：“我可是大漠中的神算子，一把胡琴走天下，饿不死的半仙啊。” 幽若摇摇头，问道：“一个算命的老头如何得知这些隐秘？难道你也是尸仙教的妖人？” “丫头，你想多了！” 孟老头摇摇头，正色说道：“正邪之分，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幽若深吸一口气：“没错！” 孟老头闻言，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把魔教邪物扔了？” 幽若身子一抖，却是神色凛然。 摇摇头，正色说道：“你以为我想要它，它死皮赖脸，钻进了我的身体扔了它，你是想要我的命吧？” 闻言，孟老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幽若。 像是昨夜初次遇见一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嘿嘿笑道：“没错，你既然跟它化为了一体，以后你就是它，他就是你，你们再也分不开了，你还要不要去天山修仙？” “去，为何不去！” 幽若抬头望天，冷冷回道：“就算天山容不下我，我还有婆婆，她说过，会来楼兰找幽若。” “好样了。” 孟老头哈哈一笑：“光凭你这份心境，便胜过了天山昆仑无数弟子，甚至是世间大多数人了！” 幽若懒得理他，只盯着老头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孟老头却不答他，反而问道：“你这次往西而行，真的要去楼兰？” 幽若微怔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老头淡淡一笑：“老头我左右无事，不如你跟我学胡琴，我陪你去楼兰，如何？” 幽若闻言，淡淡一笑：“我跟你学琴，就能对付路上遇到的妖魔鬼怪了？” 孟老头轻弹衣袖，呵呵笑道：“琴到深处便是意境.若你真的入了琴道，自然能让你的敌人陷入你的意境.” “如此，斩敌于意境之中，岂不快哉？” 幽若闻言一愣，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老头，不知怎的，竟然脱口笑了笑。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