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拯救了黑化反派怎么办》
1. 第一章 抓马的契约
“少侠,剑下留人!”
双手抵在地上,凉气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宋莺时不禁打了个寒颤,抬头看向面容冷峻的黑衣少年。
就在几分钟前。
他们还是救与被救的关系。
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天道让她去杀死书中的黑化之人,这样现实中的自己就能活过来。
说得倒是轻易。
眼下,她一不知道黑化的人是谁,二她连保住自己的命都难。
斩杀兔妖的动作干净利落,根据她的直觉,这人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眼底的杀意浓郁
——她看得分明,那是对她的杀意。
叹了口气,却不免又振作起来,自己好歹也从兔妖的嘴里逃了出来,无论如何,跟人讲道理总比跟一只妖兽讲道理容易得多。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少年的衣角布料粗糙,爬起抓住的瞬间,强烈得眩晕感让她不由晃了神。
正欲松开手,下一秒,带血的剑从兔妖身上被瞬间拔出,利落的切断了那片她触碰过的衣料,血滴幽幽滑落剑锋,让她哑然,心底发毛。
几缕破碎的光透过树缝照进来,斜斜打在裴回身上,带出柔和之感,沉闷的环境似是趁机猛的吸了口气,寂静就此消散。
完整的解释还没说出口,就瞧见少年的剑立时指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待身体站直,她的脑中疯狂运转对策,下一秒,少年的声音倏然涌进耳畔:“不过一条贱命罢了,倒也值得你们如此煞费苦心。”
嘶哑的声音混着穿林风声实在算不上好听,落入她的耳中更是和活阎王的指令无异。
宋莺时往后退了几步,心里的警惕更上一层,嗓音因紧张而干涩无比:“少侠这是什么意思?”
冷峻神色依旧,一声冷笑从裴回口中溢出,他道:“妖界的雾湄森林可不是好闯的,你单枪匹马的就想来杀我。”
伸手压了压飘飞的衣袂,少年的剑却未移开分毫,随着转身的动作,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响起,侧对着她的少年终于露出全貌。
长而狰狞的疤痕划过整个右耳后方,精致的眉眼被生生破坏,宽大的黑色衣袍遮掩住了他的整个身体。
瘦弱至极。
这是宋莺时的第一印象。
“倒是勇气可嘉。”
冷冽的话语不含其它感情,至少她听出来了这绝对不是对她的赞美。
血腥味尽数侵染空气,雪松香幽幽掺杂在其中,宋莺时猜测,应是风自少年身上带出的香气。
“实属意外,据说,这片林中有着可解百病的雪松,我方来寻探一番,此前从未见过你。”
宋莺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少年似信非信的神色让她对自己编的谎话心里也没底。
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那你说说,雪松在什么地方?又是何人告诉你的?”
裴回的唇角扯出一抹笑意,眉间却又冰霜一片,握着剑柄的指尖泛白,俨然蓄势待发的样子。
宋莺时松开咬住的下嘴唇,对上裴回不善的眼神,连忙道:“就在森林最深处,是一名老者所言。”
“哦?是吗?”
明明是疑问的话语,却又带着几分笃定的意味,倏然收回的剑让她信心倍增。
少年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
宋莺时眨了眨眼,继续说道:“是的,就是一名老者,他说这里可以找到什么千年雪松。”
“只有雪松吗?”
又是疑问句,她有些绝望,一个谎言原来真的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他还说我会在这里遇见一个贵人。”
少女眸中笑意轻泛,裴回猛然顿了一下,朝她近了几步,恍然伸出手来。
正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下一秒,一声厉喝响起:“胡说!”
清亮的剑影一闪而过,转瞬间便直指宋莺时心口,倏忽又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屏障阻隔在他们中间般。
裴回疑惑的视线扫去,霎时撞上了宋莺时因惊惧而睁大的眼睛,冷风吹的他发丝翩飞,眸光中流转着对她的怀疑。
对上少年愈发冷厉的目光,宋莺时顿时腿发软,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少侠,你要如何才能信我?”
少女的声音清脆,一脸的诚恳,眼神中充斥着天真与对他行为的不解。
但裴回的目光仍旧一派漠然,让人摸不清心思。
她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也许从没信过她的话,迎上少年讽刺的目光,她选择破罐子破摔:“若你实在不信,不如随我去森林深处走一趟。”
“诡计多端。”
话落,少年不再犹豫,握着剑的手微微上翻,血液顺着手指流入剑身,想要强行破开眼前少女身上的禁制。
这人真是不要命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急促的呼吸声起伏不定,显然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她本意是不想掺和进这种一看就是仇人追杀的剧情。
但现下的场面显然也由不得自己了。
宋莺时定了定神,试图寻找破解之法,穿越法则第一条:好奇心害死猫,若不是身体被定住了,她早就三十六计跑为上策了。
剑身离她愈发接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到她的脖颈上。
别人穿越都是自带金手指,而她,除了一身环保知识什么也没有了,穿越即重生,希望下辈子死的不要这么草率。
她从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
光线穿过密密的枝梢,打在她的身上,淡淡的光圈在脚底形成,一下子,腿不软了,腰不痛了,她觉得自己还能再跑三公里。
这一定是穿越新手保护,她就说怎么会开局即结束。
裴回蹙了眉,并不理解宋莺时突然迸发的喜悦,眼中一道寒光闪过,手上的剑滴着不知道是谁的血,发白的手掌握起剑向前斩出,神色中带着仇恨与解意。
宋莺时绝望了,这什么救命光芒?耍人玩呢!只是一道寻常的光线罢了。
现在她倒是想模仿那些龙傲天,放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这样的狠话,但自己人送外号‘宋小怂’可不是吹的。
“妖魔鬼怪快显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玉皇大帝,如来佛祖……”
虽说她知道玄学不可信,坚持科学才能走向康庄大道。
但话又说回来
——人都是会变的。
宋莺时紧闭着双眼,虔诚的伸出双手,试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欸?居然还在!
毛茸茸的触感打在脸上,痒痒的却并不令人反感,但是哪来的毛茸茸?
宋莺时张开眼睛,原本站在眼前的少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毛狐狸,身形小巧,浑身雪白,除了尖尖的耳朵边上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整体只透露着呆萌。
这倒是与满脸狠厉的黑衣少年形象完全不符。
小狐狸“嘤一嘤——”两声,察觉自己变成什么后又迅速地闭上嘴。
这可真是全在她的萌点上了,要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狐狸,尤其是白色的狐狸。
很明显,被她摸了尾巴的狐狸炸了毛,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乐不思蜀的少女,明显是气坏了,但这完全没有起到威慑的作用。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她又嚣张起来,手上抚摸的动作却轻柔的很,还带着点心疼,凑近了瞧,皮毛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她想抱起狐狸,不让受伤的爪子继续着地,但看到它充满警惕的眼神,又停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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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检查一下伤口。”逐渐放松下来的狐狸让她安心的下手,似乎相信她只是检查一下伤口。
想来是将自己当成了敌人,所以才有那么大的敌意,算了,面对可爱的小狐狸,她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抱上狐狸的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人类喜欢吸猫摸狗,极大的满足感包围了自己。
伤口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深上几分,“唧”一声,狐狸跳脱了她的掌控,手腕措不及防被咬了一口。
她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给小狐狸薅在怀里,防止他摔在地上,这下,狐狸是真的不敢动了,瞳孔中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没想到少女真的只是给他检查伤口。
下一秒,金光在一人一狐的头上闪过,预兆着契约的成立,逐渐愈合的伤口渐渐形成桃花的图案,预示着刚刚的事情不是幻觉。
真是有够疑心的,她的话一点也没被相信,叹了口气,又暗暗给裴回贴上了多疑和冷漠无情的标签,宋莺时眼前一黑。
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串信息:
姓名:裴回
性别:男
种族:妖
原型:未知
擅长:未知
类型:主仆契约
看起来跟地主压榨农民工似的,作为环境工程师的她,保护动物这几个字已经刻在了她的DNA里,妖,姑且也算一种动物吧。
裴回?不就是她看得小说里的头号炮灰名,命运实惨,开场就是被人抓去折磨惨死。
但是,那本小说她并没有看完,只知道男主会杀妻证道,谁知道黑化的人是谁?难道是本书男主?
早知道会来到这,她一定彻夜研究这本小说。
宋莺时在心里又叹了口气,算了,左右现在也没有什么线索,看在小狐狸可爱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日行一善,养好一只小狐狸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放他自由便好。
说来,前世因为狐狸而死,穿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不,第一只妖也是狐狸,不同的是自己与他现在还是性命相绑的关系。
他们来了!快走!
正想的出神,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行字,面前的裴回用爪子推了推剑,耳朵耸立,莫名焦急。
虽然不知道裴回为什么忽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宋莺时还是立马起身,不顾裴回的反对意见,将他捞到肩膀上,执起剑柄就向森林深处走去。
没想到自己的胡口瞎诌竟然成了事实,这下子真得去森林深外看看了。
裴回的心音很镇定,方向明确,路上一只妖兽也没遇见,显然是对这片森林十分熟悉,宋莺时冷静下来,她倒是不怀疑裴回会害她,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只是来人是谁呢?
林子的光线偏移,本就不密的光只能堪堪让宋莺时认清脚下的路,一丛又一丛的枝叶挡住前方的去路。
她看见裴回的狐狸耳朵又极快的耸了一下,似乎在仔细听声音。
愈是焦急的时候越要冷静下来。
前世她被狐狸的叫声吸引,太过急躁最后不仅没救出受困的狐狸反而连累自己也死在狭窄的洞穴中。
好在还有机会,她还能回去救出那只狐狸。
宋莺时手上的桃花印记微微发烫,主仆契约告诉她裴回的状态很糟糕,他已经虚弱到要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才能稳住身形。
光线穿透了树梢,熟悉光圈在脚底乍现。
“叮一一”的一声,宋莺时手中的剑被裴回疾速取出,推开她的同时挡住了来人的进攻。
雾气弥漫中,裴回执剑的身影在光圈中逐渐隐约起来,散漫的声音自她的身后传来:
“还没死啊,裴回。”
2. 第二章 敌袭
风从指尖穿过,心脏像是被人骤然捏紧,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就像她濒死时的感觉。
“凝神。”
清冽的声音不复之前的嘶哑,泠泠如山间清泉水,一下子唤回了出走的神智,大口喘着粗气,她才觉得好受了些,呼吸再次畅通起来。
“裴回,你竟然还有善心提醒别人。”
语气分明是笑着的,疑问句被确定成了肯定句,来人露出了身影。
不,不是人。
一条青蛇窸窸窣窣地穿过杂草,盘立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朝他们吐着鲜红的信子。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跟她说,一条蛇居然会讲人话,她指定觉得那个人八成是疯了。
但今时显然不同往日。
少年手上的剑再次被握紧,看见不系的一瞬间,猛然向前进了几步。
“被契约了?妖族的叛徒果然天生就是贱种。”
不屑的话语从青蛇口中吐出,抖立的身体展现着无从安放的兴奋。
这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怪异,有点像她从前骂过的蛇经病。
生怕裴回控制不住少年心性,宋莺时赶忙拉住前方少年的衣角,却抓了个空,只能退而求其次拉住衣袖,轻声道:“他在故意激怒你。”
周围安静了下来,沉默中,一声极短促的“好”,散入耳中。
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无论怎样,她现在和裴回性命相绑,活下去才有重生的机会,要是一时冲动,那死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她也得跟着命丧黄泉。
不系当着两人的面化为人形,深绿色的瞳孔竖了起来,空气中莫名有几分焦灼,一瞬间,她产生了自己正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下一秒,原本站在后面的少年和她瞬间换了个位置,挡住了对面的视线,让她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
——他在护着她。
剑锋锐利,在风中更是像要不受控制发出铮铮剑鸣一般,这一点与他的主人倒是极像。
不甘,不屈,不惧。
“若是你能杀了你的——”不系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主人。”
“我便助你解开契约,放你一条生路,如何?”低沉的声音,却将腔调拖的很长。
好一招离心计!
恳求的目光望向少年,但心却是沉了底,既能解开契约,又能活下去,她不觉得裴回会选择对着干。
毕竟在原著中,他是真的心狠手辣。
裴回视线扫过她一眼,神色微沉,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又有一刹释然。
罢了,死在这里也是命运。
“我们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坚定的声音引得少女侧目,眼神中划过几分茫然无措。
这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原以为裴回会坚定的抛弃她。
毕竟书里可是写他:妖族裴回,心肠冷漠,善伪装,自幼作恶多端,死于无情剑下。
这样的人会说出与她无关这种话?还是自己的一片诚心已经打动了他,让他相信自己不是敌人了。
宋莺时在脑中定了定神,现在尚且还有一线活下来的希望。
少年直直迎上对面的目光,丝毫不惧,风吹的发丝翩飞,神情淡然,似乎并不受不系的话所影响,相比之下,她倒是没有了先前的恐慌。
余光扫了一眼镇定下来的少女,裴回极快的移开视线,微不可察的将剑换了个角度。
不系饶有兴趣的看着裴回,又悠悠将视线转到他身后的青衣少女身上,“那你最终的选择呢?”
深绿色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她,仿佛偌大的漩涡要将她卷进去,让正要说的话哑在了嗓子眼,心里倏然涌起一阵绝望,堵她话干嘛?她又不能帮裴回做决定。
少年侧转过身,手中的剑紧了又紧,眸色中带着了然,还有决绝,似乎心里已经有了抉择。
桃花印记愈发炎热,烫得灼手,让她再也无法忽视,也令她瞬间清醒过来,“选你个……”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身份吗?”裴回强硬的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有如实质,盯得她身体一僵,态度冷然中却又有着明显的厌恶,一道剑气隔在两人中间,逼得她不得不松开拉着他袖子的手。
“我是妖界叛徒,私自偷走妖界至宝,很可惜,宝物现在不在我的手上。”少年执剑的手缓缓上扬,一如初见时的场景,剑直直的指向她,狠厉的目光让她心头一惊。
“你们的目的都落空了。”
铿锵有力的话语,一下子惊住了两个人,少女的脸上满是深深的不解,不系则是没想到裴回承认的这么爽快。
这是什么发展?还没信任她?
她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裴回的路数,他们两个难道不是性命相绑,杀了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看着少年狠厉的目光,宋莺时往后退了两步,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按理来说,算了,再怎么样他们逃出去的几率也渺茫的很。
除非……
他能解决掉不系。
“那又如何?现在我是你的主人,迟早有一天我会知道宝物的下落,到时候你不听话也得听话!”
恶狠狠的语气让少年低下了头,不知道哪个点戳到了他的心事,猛然间朝她发起攻击。
不系看得兴致盎然,露出了期待而又兴奋的表情。
少女恍惚了一下,应激似的向旁躲避,擦肩而过的一霎,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了一瞬。
下一秒,长剑被送入不系的胸口。
不系,消失了,却未见一滴血。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就说嘛,大难当前,一致对外才是正经出路。
“啪,啪——”
抬头望去,不系在林间向他们鼓掌,许是怒极反笑,笑声异常刺耳,妖侍接收到追捕命令后立马向他们袭来。
宋莺时后撤几步,咽了下口水,心里直打鼓,小心翼翼地问道:“打得过吗,裴回?”
对方来势汹汹,他们两个伤残病弱看着也不像是那么经打的人,但是事情都做出去了……
目光期待的看向裴回,执剑的少年看向她,坚定的摇摇头,她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可真是大难临头。
再编一把!
在心里默默感慨完,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就变成了讨好的神色,大声道:“诶!等等!不系兄,我觉得这件事还能商量。”
可是不系根本不上二次当,妖侍行踪诡异的朝他们袭来,动作间半点没有生气,不像是活物,倒与她在电影里看过的活死人有些像。
“觉得这些就能困住我?”嘲讽的话语出口,裴回便迎上妖侍一击。
这么敢说?宋莺时看着迎难而上的裴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真不怕死啊。
妖侍跟不怕疼痛一样,只知道一味攻击,她观察了一下,与裴回的能忍不同,他们是真的不怕疼痛,这种情况下,自己又帮不了裴回什么,反而是裴回还要分心来保护自己。
来个什么天降奇缘,至少让她活着也好啊!
妖侍的攻击愈发凶猛,像是得到了某种号召般,向她袭来。
裴回的身影闪现在身前,剑出剑落带起一片鲜红,黑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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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的发紫,一时不防就被一掌拍的后退几步,又向前去继续挡住攻击。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对策。
脑海中浮现出裴回诡异变小的画面,忽然灵光一现,肯定有什么东西她没抓住,她当时说得是……
妖魔鬼怪快显灵,她知道了!
眼见着裴回的伤口越来越多,黑衣见不着血迹,但血腥味越发浓烈,她觉得自己都要被腌入味了,苍白的脸色预示着他的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致。
顾不了那么多了。
“妖魔鬼怪快显灵!”
裴回脚步一颤,变回原型的瞬间顺势跌进宋莺时的怀中昏迷过去。
“碰”的持续巨响不停,其他的妖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从空中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的由原型跌落在地上。
她抱着满身伤痕的狐狸,将化为原型后呆愣的妖侍们拖到一起,独独缺少了不系,让他逃了也是意料之中,毕竟自己的这种能力还没有搞清楚范围是多大,有效期是多久。
“原来你还活着。”空灵的声音在脑中出现。
宋莺时真是想指着天对骂了,这延迟的记忆,出错的剧情,害她为了活着担惊受怕许久。
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合欢宗长老真传弟子,但是不幸的是,她本身没有多好的天资,凭着家族背景成为了关系户,惹了一堆人不满,就有了这次的抛尸荒野事件。
更要命的是,她的未婚夫正是本书男主,修炼无情道的狠人,裴回和她都是死在他的无情剑下。
宋莺时对本书男主就是那个黑化之人深信不疑,毕竟天道给出的剧情中,本书男主可是灭世的人。
与男主对比起来,裴回一下子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只是疑心有点重而已,但还是正直善良的好少年,如果忽略他两次三番想要杀死自己,他跟原著中简直是两个人。
作为补偿,天道送给她言灵法则,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定下特殊规则,自身实力越强范围越大。
宋莺时不奇怪自己的话怎么跟开了光一样,说什么来什么了。
但杀死男主,找到重生的办法,这真是个艰难的任务。
根据原主的记忆,她翻出家族长辈的传讯符,发送自己的位置回去,坐等支援。
“走。”
来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她及她手边的妖兽,没给她准备的机会,转瞬之间便将他们送回了合欢宗,自己消失不见。
……
“是换一间小院。”
宋莺时第三次确认自己是要换间小院才终于拿到令牌,按理来说,家族已经帮她打理好了一切,但她名义上的师父还没出关,倒是还未进行拜师礼,不好入住。
“值得吗?”她脑海中浮现出裴回问她的问题,将用那群作恶多端的妖兽换来的积分拿去给裴回买灵丹值得吗?
值得的,她想了想,在她的心里,他们已经是生死之交,况且,裴回并不是原著上那么不堪的人,甚至称得上是好人,又有契约在身,真出了事,裴回能不能行她不知道,但她一定不行。
推开新的院门,霞光打在青石凳上,她轻唤出声:“裴回,裴回?”
没有回音。
大事不妙,心中一动,疾步来到惩思崖边,这是性情懦弱的原主常被欺负的地方。
果然,一群人拎着伤势惨重的狐狸左摇右晃,白色药带上渗了些血迹。
一名白衣少女被围在中间,显然是这件事的主导者。
“你就是师兄的未婚妻?这样,你说个数,这灵宠,我们要了。”
3. 第三章 男女皆可欢
与这群人硬刚显然是行不通的。
敌多我少,但偏偏裴回还在他们手上,这就不得不上了。
“这是我的契约灵宠,不卖。”宋莺时微微一笑,不给对面反应的时间,又接着说道:“我与它感情深厚,无人可比,想必师姐也是知道这份感情如何深重的。”
本来安静的狐狸听到后忽然动了一下,又在对上宋莺时冷然的目光时,缓缓归于平静。
真挚的话语反倒让松知月愣住了,她看了眼宋莺时,又复看一眼裴回,眼中充满了震惊。
“你们的感情这么深,那师兄怎么办?”
啊?宋莺时一时间没跟上她的脑回路,但她这个人,有一点好,那就是有问必答。
“当然是退婚啊。”
无所谓的话语用毫不犹豫的语气带出口,松知月的眼眶忽然红了,神色有些愤懑,让她难得手足无措起来。
“你怎么能移情别恋,不喜欢师兄了?”大声地质问惊住了宋莺时。
她既觉得谢长青真是好命,竟然有女孩能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为他打抱不平,又心疼自己,竟命苦到如此地步,显然松知月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但自己确实是要与谢长青退婚的,否则无情修者第一剑,斩的就是自己,到时候她都灰飞烟灭了,更不必提杀死谢长青。
未婚妻这么没有生命保障的活,她才不干。
心思千回百转,脑中极快地思索好对策,正要开口,手里却忽然被塞进了狐狸,一下子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白衣少女坚定地看了眼宋莺时,这一看险些花了眼。
妖而不媚,艳而不俗,容貌极盛却不显凌厉,整体的气质偏向柔和,瞧着是再温柔不过的人。
宋莺时亲眼见着松知月红了脸,就连她的声音都轻了几分:“还给你,我才不要抢夺别人姻缘,但你跟师兄一定要退婚,不可以三心二意。”
说完,便施施然带着小跟班走了,没再给宋莺时一个眼神,除了离开的脚步透着几分慌乱。
怪哉。宋莺时垂下头,颇有些沉静下来的意味,一言不发的回到小院,这份安静倒是在裴回的意料之外。
“他们没错。”
肯定的语气让裴回身子一僵,原以为能骗过去的,哪知少女看着是单纯的很,洞察力却这么强。
“我猜猜,你想逃出去,对吗?”
其实也不必问,自己心中是有答案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是她待裴回不够好吗?还是就像原著所说,妖族裴回,作恶多端,善伪装。
青石桌椅坐的到底是不舒服居多,以她现在的修为,还不能做到屏蔽五感,才小半个时辰,寒意便浸染全身。
宋莺时抱起沉默不语的狐狸,认命的走进屋子,拆开渗出血迹的药带,重新给裴回上药。
一路上,狐狸乖巧的很,似乎是在认错
——才怪。
别的她都能信,唯独不信只因为一个契约,裴回就肯乖乖跟在她身边。
“不可以再随意动手,尤其是杀无辜的人,做多了会有因果报应的。”
她从不指望裴回能真的待在自己身边当灵宠,就算是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孩子大了哪个不向往外面的世界,更何况这个世界远要精彩的多。
但前提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是我先动的手。”平静的声音听起来无波无澜,好似没有什么情绪,但或许是因为契约的关系,她就是感受到裴回所表露出的一丝委屈。
“可是你动了杀心。”
不是什么大道理,也不是什么安慰,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堵的裴回哑口无言。
他是不知道不该随意杀人吗?显然是知道的,但是在妖族那样动乱的环境下,有些东西是养成后所无法泯灭的,比如对自己生命的轻视,再比如草菅人命。
原本待在软塌上的狐狸眨眼间便化为人形,坐在了她的对面,低头抿着唇。
宋莺时叹了口气,再抬头时,眉眼弯弯,看起来极其纯良:“你有你的目的,我不会干涉,这个契约迟早会解开的,但是现在。”
少女摆了摆手,无奈的表情立现,微微抬头直视着裴回的眼睛道:“我话已经说出口了,你总要配合我演好退婚这出戏码吧?”
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裴回心性不坏,只是缺少引导罢了,她也不会这么说。
原著中裴回死因是他屠戮了整个村庄,男女老少皆不放过,导致环境污染加重,被谢长青赶来后使计斩杀。
如果从现在开始,她能改变裴回的心性,是不是就不会有这起事件的发生?
宋莺时定了定神,按理来说她完全可以放手不管,但可能是出于对这类生物的偏爱,总能让自己想起幼时被那只狐狸所救的场景。
带血的爪印,凄厉的叫声,她一刻也未曾忘记,所以长大后才毅然决然选择了当环境工程师,那就放手试试吧,救妖一命说不定能胜造七级浮屠。
少年抿着唇,略微弯了下头,似乎是在认真考虑。
宋莺时不急,手上包扎的动作不停,只静静等待他的回应。
“要我怎么做?”狭长的双眸中是少有的紧张,与宋莺时乍亮目光对视上的瞬间,又快速的别开脸。
…………
归竹山,天华殿。
“你真的想好了?”
天华仙尊面上是明晃晃的不赞同,宋莺时抱着狐狸咬咬牙,才顶住了这份威压。
掌心处传来几分疼痛,许是自己刚才掐的用力了些,不愧是合欢宗尊者,媚术过人,心性不稳些的怕是当堂就得失了态。
“这是弟子深思熟虑后的想法,情根深种,已难以再与其他人交欢。”宋莺时的声音不卑不亢,神情认真,俨然一副此生仅爱一人的模样。
身上猛然一轻,抬头寻去,天华仙尊蹙了眉头,收起了威压,雄雌莫辩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扫了眼少女手中的狐狸,温声开口:
“当真想好了?若不爱男人,合欢之术与女子也未尝不可。”
她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不愧是合欢宗,门风就是开放,怀里的狐狸显然也被震惊到了,身体僵硬了一瞬。
“师父,你就全了宋师妹的请求吧,心上人难得。”清脆的声音宛若银铃,白衣少女步伐轻盈从殿门进来。
天华仙尊觉得自己忽然间就有了头疼的毛病,他的徒弟天资聪颖,却偏偏不开情思,在合欢宗里属于是独树一帜的那一波,但凡领悟一点合欢之乐,修为又怎会停滞不前。
“知月。”暗含警告的一声,却丝毫没有起到威慑的作用。
“师父,我觉得宋师姐做的也没错,既然郎有情妾有意,在一起也无妨,何必再做脚踏两条船之人。”
“不可乱言!”
都是毫不妥协的态度,宋莺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维持这么多年师生情谊的。
手上恍然一轻,身旁的少年微微侧身,注视着她的目光认真,对着天华仙尊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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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绝不负她。”
心跳猛的快了两拍,突然这么认真的裴回,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手上无意识地攥紧衣带。
“师父,难道你不想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吗?”天华仙尊抚额,显然不欲再与他们纠缠。
松知月和她视线交错,后者向她眨了眨眼睛,一派“我厉害吧”的神情。
“去修炼,”这是对松知月说的。
“去谢家,”这是对她说的。
天华仙尊挥挥手,不再给他们寒暄的机会,将闹心的几个人一并送走。
失重感只维持了一瞬,谢家的门匾就出现在面前,字体苍劲有力,只是呈现着一股破败感。
“宋家宋莺时,前来拜见谢家主。”这话一出,门侍也不敢阻拦。
宋莺时是众所周知的废材,灵根极差,但宋家有实力,作为四家之首,成功让宋莺时走后门进了与她水木灵根最相配的合欢宗,还因是宋家嫡系,便记在了三长老门下,作亲传养。
踏进大厅,就见谢夫人坐于主位,周边的侍女小心翼翼的低着头回话,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轻轻扫了她一眼。
能亲手杀死丈夫并成功上位的人,哪怕不是坏人也绝对不会是个好相与的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谢夫人眯了眯眼睛,开口问道:“想退婚?”
这种时候,占理的那一方往往都会得理不饶人,并且谢长青也确实优秀,千年难遇的先天剑体,当年与原身结亲的时候不知令多少人叹息。
后来,原身进入合欢宗,等着谢家表态的人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就根据她的工作经验,要将劣势变化成优势,往往需要巧妙的语言技巧。
第一步,以退为进。
“谢兄长是个好人,是莺时配不上他。”
第二步,偷换概念。
“听说谢兄长已入金丹后期,不日将结婴,我自知天资愚钝,伴不了兄长同行,不如放兄长自由。”
第三步,反客为主。
“莺时已经为自己找到了可以相伴终身的良人,夫人与兄长不必为莺时所担忧。”
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完,她其实也拿不准谢夫人是什么态度。
“若我谢家不同意呢?”伴随着这句话传过来的还有一声冷笑。
这反倒令她心里的石头落下,怕的就是别无所求,这样的人情债并不好还。
少女的气势逐渐强硬起来,神色一派冷热:“不知夫人有何求?宋家自当奉上。”
作为嫡系,原身在宋家的地位很高,仅次于她的哥哥,即宋家少主。
她看见谢夫人扬眉:“你不就是最珍贵的至宝?”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神色,宋莺时直觉事情不简单。
紧张的望向裴回,却见他正若有所思的思考着什么。
对上少女求助般的眼神,裴回垂眸掩住情绪,倏然向前一步,挡住了宋莺时的身影,目光微沉,凛然道:“夫人想知道它的下落?我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引得人人争抢?”
这是什么谜语?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但是明显裴回的话占了上风。
从他们零碎的语言中,她大概拼凑出了一些东西。
她身上背着封印,但是要妖族至宝才可以解开,这将影响修仙界的结局。
总而言之,她很重要,或者换句话说
——宋莺时很重要。
“我会助她解开封印。”声线清冽,无疑是肯定句。
4. 第四章 退婚记事
“你倒是一片好心。”
谢夫人从侍女的手上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让侍女退下。
宋莺时沉着气,感受到谢夫人打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稍作停留,随后移开。
只见她手指微动,用茶盖将白沫泼去,随意的将茶倾倒在了地上。
这是何意?她不解,身边的少年默默拉住了她的手,一言不发的带着她离开,门后是谢夫人发火的声音,还有侍女求饶的叫声。
但裴回只牵着她的手,面色坚决,仆从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拦他们。
从她的角度望去,少年的睫毛细长,不说话时总会显得人乖巧无害。
比如现在。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但是心绪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难道这就是养崽后遗症吗?
“抱歉。”裴回的声音拉回了她的胡思乱想。
“逢场作戏?”宋莺时转了转活络过来的脑子。
她不傻,这两个人都达成了一致的合约,除了做戏给其他人看,她实在想不出其它理由来,怕是受到多方牵制,就连府里的人也信任不得,说不准明天他们与谢家决裂的消息就要传遍了修仙界。
男欢女爱向来是人们爱听的故事,若是这欢爱还扯到了男女主人公本人之外的人,那就是可以登上戏台子的兴事了。
猜测得到了少年的点头肯定,手上猛然一松,微凉的风从指缝中穿过,带走了几分燥热,她瞧见裴回的脖颈乃至耳根都有几分泛红。
今天有这么热吗?
少女的目光灼灼,逼得裴回不得不开口,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打断这样的视线是为什么,但是心神不宁对他来讲,一定不是个好兆头。
“回吧。”穿着黑袍的少年低声道,话被清风揉开,传入宋莺时的耳朵里。
她笑着应声“好”,心里却想着是该给他挑身新衣裳了。
院子里的石桌上落了几片叶子,脚下的青石板路不时发出枝叶被踩断的“咔嚓”声。
他们回来的时候,天色早已转晚,显然,天华仙尊并没有考虑过他们如何回来的问题,也可能像她这般大的弟子早已学会了御剑。
还得亏她的废材之名传播深远,守山弟子不疑有他,将他们放了回来,否则今晚说不定就要露宿街头了。
“妖也能吃人的食物吗?”看着裴回轻抬的眉眼,宋莺时猛的一拍脑袋。
这个世界的妖可不是什么异类,有生灵存在的除却修仙界与人界外便是妖界了,将他们当成自己原本世界的人和动物看待才是最不应该的。
她换了一个问题,“你有什么想吃的?”
裴回无意识的开始磨搓手指,指尖在掌心留下了月牙形。
自己想吃的?
从他记事起,向来不会有人这么问他,见过的每个人对他只有一句:“杀掉这些妖兽,否则你也会是他们的命运。”
年幼的妖兽刚刚成型,湿漉漉的眼神天真的望着他,对自己的命运毫不知情,直到鲜血浸染了皮毛,瞪大的瞳孔……
许多记忆已经在经年累月的折磨中被遗忘。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找到妖界至宝,破开其中的秘密,但他有感觉,自己只为这一个目的而活,除非他死,否则无人能阻止他探查其中真相。
突然靠近的少女让他的心猛的一跳,手指不自觉的松开:“我都可以。”
她竟然毫不意外他的回答,宋莺时叹了一口气,慢慢来,急于一时是不可取的。
起身就向靠近院门的灶台走去。
裴回提着一盏灯跟在宋莺时的身后,暖光照的少女身影越发柔和,仿佛天生就带着让人忍不住接近的气质,与他从前见过的每个人都不一样。
“回屋去。”冷不丁的,前方的人侧头看向他,心恍然一沉,灯柄却被接了过去,他听见她说:“涂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难受的话,可以说给我听。”
手指不自觉的又想握紧,却被另一只手强硬的掰开。
“去吧。”是极轻柔的声音。
宋莺时看着裴回渐渐走远,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湖边冷冷清清,白天波光粼粼的水面,现下却展现着几欲吞人的模样。
三长老的湖,应该是安全的吧?
宋莺时保持十分怀疑,脑中不自觉的冒出前世各种溺水的新闻,她不想明天宗门的日志标题是:《震惊!青衣女子半夜溺水自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入手的水给她的感觉很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原身有水灵根的原因,她对水质的好坏要敏感的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条死湖。
与她以前那些被严重污染的湖有些相似,都是难以再孕育容纳生命。
不同的是她原本世界的湖大多因外在人为或生物过量繁殖而受到污染,而这条湖则没有一丝生气,无论是动物,植物,甚至是微生物都不复存在。
职业素养让她对周围的环境观察的格外仔细,难道是因为湖底的生物都已死绝,长久的腐朽导致生物在湖里生存不了?
宋莺时摇了摇头,不再思索这些,算了,还是去寻另外的水源吧。
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手中的灯盏在又一阵风吹来的时候猛的亮了一下,终于熄灭,归于平静。
虽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道理她都懂,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并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她总觉得今天自己叹的气要比前几天加起来的总和都要多。
踏步上阶梯,月光清凌凌的亮着,竹子在风中“飒,飒”作响。
有身影自长阶深处而来,手持灯盏,少见的换上了青色长裳,是她买的。
她好像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忘记问他需不需要她提灯送他回去。
但现在,似乎也并不需要了。
“你来啦!”少女眉眼弯弯,语气轻巧。
裴回应了一声,仔细的听着身边人说着自己的发现,心中的迷茫在一瞬间似乎陡然消失,这是不对的,但这份沉迷却令他异常欢喜。
桌上的伤药还未被收回,两碗馄饨就上了桌。
“你是说,有专门吞噬腐朽物的鱼妖?”宋莺时舀了口汤,吹了吹,后抬头询问对面的人。
少年碗里的馄饨尚且一口未动,他微微点头,算是肯定,看向她的神情专注,轻声道:“就在我们回来的街上,有卖的人。”
宋莺时眨了一下眼睛。回来的路上有人卖鱼吗?她怎么没有注意到?
而且上山容易下山难,没有正当的理由,宗门是不会放没有自保能力的弟子独自下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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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回见眼前的少女眉心微动,随后又蹙了眉,略微思索便猜到了原因,出声道:“我有办法。”
……
或许真的是信了他的邪,荒僻的角落里,宋莺时倚着墙角无言。
这个办法就是他利用妖族术法强行破开时空,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但是是想去的地方周围。
“这里真的会有人吗?”百分百的怀疑在她心中涌现,狗都不来的地方真的会有人住这地方吗?
裴回不恼,在她的视线中,闭眼感受所处环境中杂乱的气息。
“不会有错的。”那个男人身上的竹香浓郁的很,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就和长阶旁的竹子气味一致。
顺着少年的目光寻去,除了漆黑一片就是漆黑一片,远方没有人来,甚至月光也被盖住了大半,只照亮了他们脚前的一小片路。
其实她想说明天白天再来也可以,但少年肯定的语气说服了她:“明天他一定不会来。”
虽然不明白裴回这么说的原因,但她选择相信,毕竟连撕裂空间都能做到,裴回的身份一定另有蹊跷,至少除开妖界叛徒之外,还藏着不小的秘密。
实际上,能和谢夫人那类智多近妖,心狠手辣的人谈到一起,还毫不落下风的,又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出现了。”简单的两个字拉回了她所有的注意力,这个时间点还在卖鱼妖。
怎么想都不对劲。
来人一身破旧蓑衣,顶着个竹编草帽,露出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精神倒是奕奕,面上一派悠闲,声音低哑:“两位客人是在专门等我?”
压低了的声音在只有三个人的情况下显得格外刻意。
心头顿时警铃大作,她看见老翁微眯了眼,似乎是在努力看清对面的两位客人。
“我们买一些鱼妖,可以吞噬腐蚀物的那种。”她的话刚出口,也许是她的错觉,老翁的眼神似乎越来越亮。
“一口价,八十。”声音中带着控制不住的兴奋,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又立刻补充了一句:“上品灵石。”
宋莺时拉着裴回转头就走。
八十块上品灵石,都可以买她的命了,她的兜里比脸都干净。
宋家暂时是什么状态,还未有定论,她回去就要灵石也显得过于目的,毕竟原主可是一年都用不着灵石的狠人。
“等等!两位小友,这价格有来有往啊!”
宋莺时仍旧不停脚步,老翁急了。
三,
二,
一。
果然,急切的声音响起:“这样吧,十块中品灵石,不能再低了。”
她立即回过头来,语气强硬:“五块下品灵石。”
砍价如果不对半砍,那将毫无意义。
老翁顿住了,神色犹豫道:“诶,小友,你这就过分了。”宋莺时作势又要走,顺带拉住了提手就要拔剑的裴回。
“好,五块下品灵石,我真是怕了你们了。”
她见老翁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拿出几条细小的红色鱼妖,长的就和她之前养的小金鱼差不多。
收工!
老翁消失在了墙角,待两人离开后,才显出与之前毫无相似的身形。
这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徒弟吗?
倒是有趣。
5. 第五章 姿容绝艳
“遇见这种人,不必挑开了讲,愈是莽上,反而不能达到目的。”
宋莺时抬头瞧了瞧裴回的神色,补充道:“迎难而上是好事,但智取得到的效果说不定更好。”
眼见得少年点头,她心中涌出了一阵欣慰感。
看看,多好教的崽。
其实她还想说的是,这种大佬一般也瞧不上他们这样的菜鸡,所以在其底线范围内如此行事是可以的。
但看着裴回似懂非懂的神色,她自觉的宽慰起自己,慢慢来,毕竟和之前的直接开干不一样,好歹这次自己成功摁住了他。
桌上的馄饨消失不见,但宋莺时只当是裴回吃了,并不作它想。
直到早上,她被院子里陌生的身影吓醒。
“徒弟。”笑眯眯的语气带有几分宠溺,移至裴回身上,神色蓦地变得冷峻起来:“你就是我徒弟的未婚道侣?”
她紧张的瞄了一眼裴回,见少年神色不变,冷静的点点头才放下心来。
刚组织好措辞,就见三长老忽然咳了两声,看向她的目光明亮,期待道:“为师刚刚出关,忽然想吃些东西了。”
三长老这样的尊者不是已经辟谷了吗?心里不解,但自小尊师重道的美好品德还是让她开口应声:“只有馄饨。”
基于材料有限,只有这个还尚且入得了口。
三长老按捺住高兴到扭曲的神色,装作云淡风轻的笑着点头,殊不知自己的神色有多么惊悚。
天晓得自己被那个女人喂了多少黑暗料理,昨晚正常的一碗馄饨都让他差点热泪盈眶。
宋莺时只当作没看到,默然两秒,起身去灶台。
“你留下。”这句话是对裴回说的。
等她端着一碟酱料回来的时候,馄饨早已被吃完,说好的,修为越高,就越是清心寡欲呢?
她的目光让温衡一震,在她迟疑的视线下缓缓掏出一枚玉简。
“这是卜生诀,有问题的话也不必问为师,为师也不知晓。”不靠谱的话一出,倒是和外面的传闻对应上了。
合欢宗三长老,姓温名衡,以不靠谱出名,光辉事迹不少,最出名的实属凭一己之力坑了五大宗四世家,从此被不少人拉进了黑名单。
“师父,那我该……”她木然,亲眼见着温衡交给她一只玉简,便在面前消失,只留下一句“为师去访友,”就不再管她。
倒是听她把问题问完啊!宋莺时无奈,幽幽将视线转到裴回身上,惹得少年正襟危坐。
“这诀共有七层,可以让生物加快生长,甚至起死回生。”裴回见少女看着他的目光依旧迷茫,想了想,继续解释道:
“卜生诀是疗愈术法的一种,算是辅助术法。”
“你会吗?”宋莺时抓住了重点,却得到少年的摇头,顿时失望的低下头。
“但与你对练应该不成问题。”裴回复又出声。
自己虽然将卜生诀练的与其正常作用相反,但对练不就是要两种不同作用的术法,指点一二应该不成问题。
宋莺时霎时精神大振,轻抖开身上沾到的晨露,温声开口:“来。”
枯死的桃花让她大为震惊,看了看身边的少年,又看了看玉简里卜生诀的效用,不解道:“这是卜生诀走火入魔了,还是你……”
有问题。
她默默将后面的三个字咽了回去,原著里裴回灭掉整个村庄似乎用的就是这种法术。
过于吃惊的目光引得裴回转头看向她,随后露出诚实的笑来,回道:“我也不知道,练着练着就是这样了。”
虽然是炮灰,但毕竟也是反派中的一员,都是反派了,可以理解他身上存在着这样不正常的地方,她洗脑自己接受这一反常法术,并按照玉简上的方法,将灵力汇聚在指尖。
半晌后,宋莺时泄了气。
正想收回手,却被反握住,又忽然的松开,来自少年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掌心,随后碰了碰她的指尖。
“闭眼。”
宋莺时乖乖照做,体内的灵力像是得到了召唤般的涌向指尖,温和的暖流经过她的全身,一点一点梳理开交错打结的灵脉。
她紧闭着双眼,看不到少年的额头骤然冒汗,耳尖泛红,气息乱了几分。
“想一想让你最认真的事情,然后想象自己在完成它。”声音含着些许颤栗,但在主人的极力控制下,并不明显。
最认真吗?那就只有在设计环境保护方案的时候了。
宋莺时了然,开始想象自己正在写环建方案,灵力忽然在指尖被打出。
睁开眼的瞬间,桃花嫣然盛开,少年的呼吸已然乱了阵脚,青衣披霞,面如白玉初现艳,耳后的疤痕被掉落的一片桃花所掩盖,愈显绝色。
人面桃花相映红,古人诚不欺我。
宋莺时晃了下神,理智逐渐回笼,契约印记稍稍发烫,竟是开了一瓣桃花。
“其名反渡,现在我的术法你也可以使用了。”裴回在宋莺时目光落到指尖的前一秒收回了手,轻声解释道。
“那我岂不是学了个既可以疗愈也可以伤人的术法?”对上少女兴奋的神情,裴回应声“对”,心里却补充了一句:不止,还可以补命。
“去湖边。”宋莺时当机立断,隐隐感觉这个术法对那片死水会有用。
“你先夺取鱼妖的生气,就用卜生诀。”裴回应声,垂眸看向深吸了几口气的少女,有些不明白这是为何。
鱼妖在宋莺时的手上渐渐没了生机,在最后一线,被轻放在水中,随着少女灵力的溢出,又恢复了生机。
宋莺时想的很简单,既然是死水,只能容纳死物,那她就放死物进去,既能适应环境,且鱼妖还能为环境建设做出重大贡献,等腐蚀物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她就可以着手下一步投放水生植物了。
“成功。”宋莺时高兴的望向裴回,却见他一丝触动也没有,硬要说的话,或许眼底是有一丝兴奋的。
倒退两步,她晃了晃头,心底却止不住的涌出寒意。
她曾听说人们尝试极限运动来刺激自己的神经细胞,当有同伴死亡时,他们第一时间的感受不是悲伤,而是兴奋,无止境的兴奋。
这是让人无限沉迷的毒药。
裴回,也是这样吗?
“怎么了?”少年敏锐的目光锁住了她,宋莺时哑声。
裴回向她的方向进了一步。
“宋师姐,我来寻你一同去上课。”清脆的声音从长阶传来,打断了这般微妙的氛围,宋莺时觉得呼吸都轻松起来。
松知月招手,白色的弟子服越发显得她伶俐可爱。
本心不坏,只是娇纵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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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在接触后得出的结论,欺负原主的人本也不是她,甚至还训斥过几次欺负她的人。
因此,宋莺时很乐意和她来往。
裴回眸色微沉,跟在宋莺时身边,一言不发。
“宋师姐,术法课换新讲师了。”宋莺时从记忆中翻了翻,似乎是有这个事情,但原主作为废材,日常以睡课为主,也未曾关注过各课讲师。
“谢长青?”
松知月奇怪的看了一眼少女。
这不怪她,谁能想到每节课都睡过去的人竟然能记得讲师的名字,这比新手丹师一次成丹的概率都要低。
……
合玉堂。
谢长青看着和松知月说话的少女眼神一凛。
宋莺时倏地感受到不安的气息,直面迎上谢长青的目光,她错了,果然上课讲话必被发现这条铁律在修真界也同样适用。
站在前面的人收回了视线,她才松了一口气,松知月给了她一个“命好苦”的眼神后也不再拉着她继续说话。
“谢讲师似乎对你很关注。”一声轻笑从后面传来,她一转头,先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对猫耳。
猫耳?
正准备再细看,却见面容清俊的少年取下了道具,对着她笑得明朗。
“我叫谢随泱,看来合欢宗的师姐说得是真的,这些小道具果然能吸引人的注意。”
谢?谢家?
似乎是明白了少女的疑问,谢随泱摆手,一脸的无奈:“谢长青是我哥,亲生的那种。”
宋莺时向前瞥了眼谢长青,又看了看谢随泱,他们长得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似。
谢长青是偏清冷的长相,用她原本世界的话来说,就是禁欲系,而谢随泱则是偏可爱点的,瞧着便不是惹是生非的主。
两人从外貌看起来毫无联系之处。
谢随泱分辨出少女的意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解释道:“同母异父。”
谢夫人!好啊!
宋莺时睁大眼,心里除了惊奇就剩赞叹,谢夫人乃吾辈楷模。
“你不是合欢宗的。”肯定的语气得到了谢随泱的点头,他撑着脸,眼眸清亮:“我们是青芜宗的交换生,兴许明年你可以去我们宗看看。”
这个计划是合欢宗提出来的,秘境的环境变幻莫测,五大宗分别占据了东南西北中这五个方位,所以环境各不相同。
为了确保精心培养的核心弟子在秘境中生存率达到最大化,各宗只好签署交换生条约。
原本合欢宗是被排除在外的,但无奈东南西北中哪一个位置都不能少,其他四大宗只好咬着牙同意弟子去合欢宗游历。
宋莺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这件事。
衣角却忽然被拉紧,回过身来,就看到少年眼神幽深,还带着一丝委屈。
为什么不理我了呢?
宋莺时心里一抽,自己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但躲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她在脑中思索一瞬,一个人长久的想法是不能被改变的,因为他们所经历的不同。
但这种情绪一旦充斥到极限,是会不由自主做出失了神智的行为,默默打了一遍腹稿,想和裴回交流。
却措不及防被谢长青叫了起来:“宋莺时,你来展示一下这个术法。”
6. 第六章 裴回难遇
“谢师兄,我可以与宋师妹对练。”
右侧的位置传来声音,她瞬间确定了声音的来源。
一名印象中从未见过的弟子。
谢长青冷冷淡淡应了一声,算是答应。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再分心,而是认真练习。
宋莺时无奈,只好安抚性的看了眼裴回,硬着头皮走到谢长青面前。
“你是水木灵根,用本课水诀即可。”谢长青径直越过了她,将场地留给她们。
道理她都懂……
但是,理解与运用那是两码事。
她迄今为止只用过卜生诀,也罢,这东西说不定就和数学题差不多,思路对了,题目都能融会贯通的。
“宋师妹,得罪了。”说话时的视线直直望向谢长青那边,声音里含着几分娇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喜欢谢长青。
命,苦啊,自己这算不算是被殃及的池鱼?
宋莺时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想。
“师妹,请。”深吸一口气,她开始回忆裴回的说法。
写方案,写方案……
写个毛的方案!
念了半晌,指尖却无半点动静,连周围的灵气都未曾有所波动,她木然,竟感受到了久违的尴尬。
这就像是她在课堂上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讲的自以为很完美,但却对上了老师愤怒的目光,然后被同桌告知讲错题号了一样——
一样无助和迷茫。
宋莺时低头想了一下,怕什么,她可是宋小怂,这些算什么困难,她还有绝招。
“谢师兄,我不会。”少女的诚实是谢长青所没有预料到的,其他人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细思之下又发现竟意外的合理。
毕竟一个废材,你能要求她什么呢?
对练的弟子露出嘲讽的笑容,一条水龙瞬间又急又冲的袭来,宋莺时措不及防的睁大了双眼。
谁都没有想到那名弟子会突然攻击,毕竟大家都默认宋莺时已经自动放弃对练。
身体本能的就要往旁边躲,急切中又有一道声音在脑海中闪现,告诉她:打回去。
“碰——”自己身上的灵力蓦地一空,眼前的弟子飞了出去,她还沉浸在自己是怎么做到打出法诀的,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谢长青些微惊讶的神色以及暗沉的目光。
“谢师兄,她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宝!”摔在地上的弟子无视了宋莺时伸出去搀扶的手,用力的一把拍开,语气咄咄逼人。
灼热的视线在她手上停留两秒,她若有所感,抬头与眸色幽深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裴回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温热的气息从她的手背拂过,像是柳叶轻轻掠过一般,徒留下微痒的触感。
她愣住,忽然想起自己在为他的本体涂药时,因着妖兽的本能,让颤抖的身体全然不像化为人形时,明明痛的厉害也能面不改色。
她便哄他:“吹吹就好了,吹吹就不疼了。”
其实她明白,这只不过是心里安慰罢了,裴回是不怕疼的。
是她怕裴回疼。
——是她心疼。
“走。”少年紧紧攥着她的衣袖,语气强硬的可怕:“回去。”
哪怕是初见时要取她性命,神色也只不过是淡淡中带着嘲讽,但她在这刻分明看见,少年眼中深深埋着的恐惧。
他想到了什么?又或者说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宋莺时猛的握紧裴回的手,安抚般的晃了晃,令少年冷静下来。
她并不觉得自己只是被拍打了一下会令他有这么大的反应,一定还有其它原因。
真实的触感让裴回拉回了理智,自己似乎
——又失态了。
“谢师兄,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她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声音听起来颇为咬牙切齿,还特意在“见不得人”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白衣弟子从地上站定,扫一眼少年,见他正专心望着两人交错的手指。
但就在抬头的刹那,她猛的对上少年阴鸷的目光。
那是怎样的目光呢?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粉身碎骨,让她永坠死无葬身之地。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她的语气也一下子嗫嚅起来:“我只是想……想对练一下罢了。”
宋莺时反思了一下自己,又看了看少年现在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神色,缓缓在心里打起了问号。
她似乎也没有那么凶?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感觉到裴回周身的冷意都快凝成了实质,她扯出手,又轻轻勾了勾少年的小指,不让他冲动,这种节骨眼上,还是少生事端的好。
现在倒越发觉得自己就像一根拉住风筝的线,松紧不随她意,但操控风筝是否起飞的人是她,等她哪天拉不住了,风筝就会飞远不见,直至被遗忘,而后毁灭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裴回抿着唇,感受到宋莺时温柔的安抚,倒是镇定下来,虽然他的内心仍旧充斥着不安与恐惧,但无疑,少女的动作让他得到了极大的安全感。
“宋莺时,胜。”谢长青在宋莺时与裴回身上的目光多停留了两秒,而后语气平静的宣布结果。
白衣弟子不甘心,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废材打败,肯定是她的男宠干的!
对!一定是!
“你与谢师兄解除婚约就是为了这个男宠吧?”讥讽的声音一出,宋莺时的脸色瞬变,偏偏她还毫无意识道:“对你这么死心踏地,难怪你厌了师兄,也是以貌取人的货色罢了。”
自己就是看不惯宋莺时,明明自己的天资,悟性,甚至是宗门初试成绩都要比她好的多,凭什么她能凭借宋家一举压在她头上!
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让宋莺时恶心坏了。
救命,这里有脏东西!
她很久没见过这样愚蠢的利己主义者了,无冤无仇便对别人带有天然的敌意,还妄图用自己的猜想强加在别人身上,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她不是宋莺时,只是其他另一个比她优秀的人,实际上她的嫉妒也不会因此少半分。
——她不是仇富,她是恨每一个境遇比她好的人,因为得不到,所以才生恨。
说实话,她既觉得这样的人可恨,却也可怜的很,一辈子将自己囿于攀比与成见之中。
却忘了,求真的初心。
温衡告诉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心真方可修身,再则修仙至圣,大道至简,只有想清楚始终,才能寻到自己的道。
宋莺时看了看气急败坏的白衣女子又移开视线,修仙,难也。
“胡说!”一声怒喝让白衣女子成功闭了嘴。
松知月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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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眉头,刚想骂人,但碍于谢长青在,只好拼命将话憋回去,最后挤出一句:“怎么能说是男宠?那明明是宋师姐的道侣!”
宋莺时看着松知月,一时无言,这确实是合欢宗的一股清流,没想到这么根正苗红,天资过人的姑娘会入了合欢宗。
这不就和红杏院开了门,有名衣着不凡的男人大摇大摆的进去,还唤了几个姑娘想共度良宵,老鸨刚准备大赚一笔,结果发现这人见到姑娘后屁都不敢蹦一个,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根本捞不着半滴油水一样。
真奇怪,她怎么莫名领悟到了天华仙尊的绝望。
摇了摇头,将跑偏了的意识强行抽离回来,靠人不如靠己。
众弟子还在白衣弟子的男宠言论中回不来神,又听见宋莺时倏然开口道:“怎么能这样说呢?”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似乎听见节操碎了一地的声音:“难道这全都是我的错,他就没有一点错了?”
众弟子:……?
你听听这话对吗?
“要不是他对我死心塌地,人还玉树临风,性格还开朗友善,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我怎么会看上他?”
义正言辞的胡说八道,这活她最拿手了,当年她也是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嘴拉拢大笔投资的社会牛马。
宋莺时粲然一笑,笑容艳艳,但是又不带半分攻击性,似乎只是纯粹的在表达心意:“这样的人难遇,我多加珍视也无妨。”
笑容在裴回脸上肉眼可见的增多,眸光流转,唇角上扬,万年不变的神色一下子生动起来,这显然是被夸得神清气爽的表现。
宋莺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名老母鸡,护着自家的小鸡崽子免于老鹰的威胁,还要让孩子开开心心的没有负担。
难矣,难于上青天。
但少年的笑容又给了她极大的鼓励,孩子……啊不,若是裴回开心的话,那些付出便也尽都值得。
在安静到诡异的氛围中,谢随泱的笑声显得尤为突出,他一脸真诚地发问:“宋姑娘,你是在夸你的眼光好吗?”
“并不,只是在夸人好罢了。”她是笑着应的,一如清风抚过心间,却不显得如何惊扰。
原来真的有人站在那里,便觉柔和至极,既不像天上皎皎明月般远不可见,又不似溪头恣意野花般唾手可得,看着很近,想靠近时才方觉得遥远。
谢长青轻咳一声,才让众弟子们从各种思绪中转回来。
“宋莺时,胜”。
不可置喙的语气堵住了悠悠众口,至于众人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也不得而知了。
但白衣弟子明显不服,嚷嚷着就要讨回颜面,却被无情打断。
“我来与宋姑娘及其……”温润的声音顿了下,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又出声道:“及其道侣比一场如何?”
宋莺时向声音的来源望去,是宿家的人,宿家少主——宿云约。
素来以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闻名于世,与她的师父温衡是截然相反的名声。
这么说吧,温衡有多招人恨,那宿云约就有多惹人喜欢。
“二小姐,少主来了。”侍从从侧门进入,得到谢长青同意的目光,与宋莺时说道。
少主?宋家来人了,是因为她退婚这件事吗还是……
宋莺时望向身旁的少年,一时有些摸不准宋家来意。
7. 第七章 他扰人心神
宿云约笑了笑,出声道:“看来我与宋姑娘没有缘分。”
这是个极知趣的人,宋莺时却莫名觉得他很危险,即使外界都传其温文尔雅。
但爬上少主之位的,又有哪个是简单的人物呢?
比如她面前这位,明明笑得温和,却还是让她忍不住心生防意。
“妹妹,近日如何?胃口可好?”
听上去只是关心家妹的话语,但她就是觉得不对,不问发生了什么事,不问她找的道侣怎么样,只是单纯问胃口如何。
她面上不露声色,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托哥哥的福,一切都好,还有裴回与我同行,胃口自然是好的。”少女笑容明丽,实际上心虚的很,原主一年都不见得和宋惊寒说几句话,她也只能斟酌着开口。
“据三长老所说,你的厨艺大有长进。”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宋莺时松了口气,看样子试探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毕竟原主小时候也是会做饭的。
“那哥哥可要好好尝尝。”
少女脚下的步伐都轻盈起来,带着裴回走向厨房。
宋惊寒颇觉好笑,自己就这么像洪水猛兽?从前也没觉得她这样怕过自己。
面容清俊的男人视线游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让急匆匆赶回的温衡顿时刹了车。
第一想法是:嗯,青石桌面,他的手真的不疼吗?他不理解也不认同这个行为。
“宋少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温衡假笑的弧度明显,在宋惊寒一副“你会欢迎我来,真是见鬼了”的目光中,继续接上了话:“我也不算失敬。”
他就是看不惯这群少主虚假的样子,一个个心似海深,偏偏还要装作天真无辜的样子。
呸!当初算计他口袋里的银子时,不见得有多善良。
害他为了五块灵石在徒弟面前丢了脸,还不得不去傍大腿来养自己的绝世情人,温衡摸了摸长恒剑,跟着自己,它真是受苦了。
“我听说楼下的南风馆最近开业,有名清倌风头正盛。”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三长老虎躯一震,气势瞬间先矮上半截。
宋少主的消息网,恐怖如斯。
自己难道就一点隐私都没有了吗?知不知道天下剑修穷矣,不管什么行,都只是为了攒老婆本罢了。
温衡果断闭上正要开始不着调的嘴,坐下来喝茶,只做修养性情状。
“师父,一起来尝尝。”宋莺时倒是不觉惊讶,裴回感知的很准,温衡回来的瞬间,小院里的气息当即就杂乱起来。
最寻常的几道菜,两个人神色却相差极大,一个就差把碟子一起吞进肚子里,一个细嚼慢咽,似乎在怔愣着想什么事情。
宋惊寒是愣住的那一个,那段最是刻骨铭心,让他夜夜不能释怀的回忆忽然被揭露一角,尖锐的刺向内心破碎的地方。
她真的回来了。
是自己熟悉的味道,连做饭多加一勺糖这样的习惯都一模一样,未曾有所改变。
宋惊寒想他原先是要笑的,不知怎的却先流下了泪,欲笑不笑的样子让温衡停下了筷子。
“啪”一声,筷子从手上成功滑落到地上。
来人啊!宋少主脑子坏掉了!
宋莺时其实也被惊到了,见着师父神情恍惚,一脸的不敢置信就知道他现在靠不住。
“哥哥,要不要与我先去净面。”
温和的声音也同幼时一样,实际上一个清尘诀就能解决的事,但宋惊寒还是下意识的应了声“好”。
直到对上她身旁少年的目光,才猛然回过神来。
那目光中,有几分提醒,还有几分强烈到有些黏稠的占有欲,这么危险的人,自家妹妹是怎么遇到的?
宋少主不解,但直觉不是好事,看见温衡长大的嘴巴,他突然有些恼怒,自己的包袱就这么破碎了?
“我懂我懂。”温衡抖了下身子,最终屈服在宋家的财力下,他可是占了宋少主的大便宜,以宋惊寒对自家妹妹这有求必应的态度,自己作为宋莺时的师父,这不就是泼天富贵滚滚来。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是被他碰到了,以后他终于不用再去南风馆了,那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鬼知道那女人到底什么目的,他弹同一首曲子都要弹吐了。
忆往昔的温衡从回忆中抽出身来,才发现几人早已不见踪影。
宋惊寒这家伙不会要把他徒弟给带坏了吧?
这厢,宋莺时正被自己的便宜兄长拉着嘘寒问暖,她总结了一下内容:
一、温衡对她好不好,要不要回宋家休息一段时间。
二、灵石够不够花,上次送完物资后就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让自己很是担心。
三、新晋道侣的身世她清不清楚,他觉得裴回那小子看着不太行。
理了理思绪,她看着笑得一脸宠溺的男人,强行忘记刚刚他失态的样子,出声应道:
“师父对我挺好的。”
虽然是放养还不怎么靠谱,但是却让她有了接受和融入新世界的时间。
“裴回人不坏,而且我也很喜欢他。”
对比他之后要做出来的事,现在少年确实是个好人,况且自己对狐狸的喜欢也算喜欢吧。
至于灵石,宋莺时认真想了想自己比脸还干净的裤兜,诚实道:“至于灵石这东西,我就没有过。”
宋惊寒震惊。
宋惊寒愤怒。
“这件事交给哥哥,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他猛然变了神色,眸光转冷,在宋莺时看过来的瞬间又成了笑眯眯的模样,拿出一个手镯交给一脸茫然的少女。
“这是宋家的所有家当,哥哥以后就靠妹妹收养了。”
这下子震惊的人变成了宋莺时,这人是真不怕自己一夜花空所有啊。
宋惊寒看着自家妹妹一脸懵逼的表情,揉了揉她的头发,嘴角露出笑意来:“放心用,哥哥我赚钱还是有点本事的,走了。”
等她发愣的功夫过去,宋惊寒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人,反常的厉害,从原主的记忆中,除了小时候两人的关系尚好,但长大后反而疏远起来,尤其是宋家内乱期间,宋惊寒可谓是对原身不闻不问,不理她的死活。
果然,这群少主都是一群蛇经病,看着就不像好人。
先有杀妻证道还顺带灭世的谢长青,后有喜欢戴动物道具玩cosplay的谢随泱,再有莫名其妙好心肠的宿云约,最后是对她好到不可思议,节操还碎了一地的宋惊寒。
宋莺时适时总结:除了自己,别无好人。
门外敲门声响起,她忽然想起被宋惊寒关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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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裴回。
打开门,裴回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她,颇像想要主人抚摸的……
哈士奇?
宋莺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就裴回的样貌性格,怎么也得是一条又帅又高冷的狗子。
少年不解面前人的开心从何处而来,但他学聪明了,不能像温衡一样把疑问都摆在脸上。
“他走了吗?”说完,裴回愣了一下,宋莺时听完又笑,笑容远比桃花明艳万分。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
——他在明知故问。
“陪我去看看鱼妖吧。”难得呆愣的少年看着比往常要更近人一些,似乎一下子就变得不设防起来,只乖巧的应她一声。
但也只是一刹那,平常的冷淡模样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果然,青春期的少年不管在哪里情绪都是多变的,宋莺时默默在心里感叹。
阶梯旁的竹子愈发茂盛,摇曳的竹叶倏地打落稀碎的光线,却不会让人晃了心神。
“秘境中有解开封印的第一道线索。”
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回头望去的刹那,恰好对上了裴回未来得及转移的视线。
光将乌黑的眸子照成了琥珀色,带着些许朦胧,但她还是清楚的看见了。
少年的眸底正映着她的身影。
恍惚中,她才猛然意识到……
裴回似乎,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
谁说这光影不晃人心神?
自己分明就被迷了眼睛。
疑惑的目光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并且她总觉得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有种欲盖弥彰的错觉。
宋莺时当即转过头,随口答着:“是吗,那可就要不得不去了。”
“云天秘境,筑基圆满上,元婴下。”简洁的话语是少年一贯的作风,却让宋莺时心猛的一沉。
原主修炼十年不过堪堪摸到筑基的门,这就足以证明这具身体的资质绝对不能保证她十年筑基大圆满。
这是个难题。
但是,反正自己现在债多不愁,多来一个便多来一个吧,还有比杀掉谢长青这件事更难办的吗?
转头过去的少女沉沉叹了口气,裴回不明所以,但本能告诉他,应该说些什么。
“筑基圆满并不难,我会助你修炼。”
宋莺时顿时将气叹的更沉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对于他这样的天才,修炼如喝水。
至于自己?
喝口水她都得怕自己被呛死。
裴回:……?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话有没有错,但还没能得出结论,就已到了湖边。
少女的精气神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一扫之前的郁闷。
鱼妖成长迅速,原本只有手指大小的身体已经快赶上她的小臂长,在水里游做一团。
她没有怀疑,只觉得水里的腐蚀物果然很养鱼,卜生诀的效果甚好。
也是时候该寻一些水生植物放进去试试了。
“走吧,去清乐峰买些水植。”裴回看着少女两秒,期待的目光让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带我去吧,我需要你。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着了魔,竟然不觉中将自己放在对方重要的位置上,并且适应良好。
最终所有的心绪都化为应声一句“好”。
8. 第八章 一剑胜月明
清乐峰地处宗门最角落,一群弟子在田间痛苦的……
哦不,是快乐的劳作。
刚踏入峰顶,宋莺时就听到一声咆哮:“究竟是谁把我养的鹅给吃了?!”
“我的猪呢?没了它我跟丧偶有什么区别?”
…………
真不愧是养殖大峰,果真有十分风采。
“小心!”
宋莺时默默收回迈出去的脚,不明所以但是照做。
下一秒,她就看见一位师姐趴在她前面的地上,脸上带着像是痴汉的表情,嘴角还不自觉的裂开笑:“没死,苍天保佑,苍天保佑!”
地上赫然是一颗远看像野菜,近看更像野菜的
——野菜。
她忽然想起来在她那个世界里,也有一个专业,每天为了自己的农业拼搏,舍生忘死,还要提防各种意外,比如一手拉扯养大的动物被人煮了吃掉,再比如流着辛酸泪栽培的植物被人踩死。
与眼前的场景吻合度简直就是百分百。
地上的师姐骤然抬起头来,在宋莺时不解的目光中,站起身并掸了掸身上的泥,羞涩的笑道:“我们清乐峰就是这样子的,师妹是想要灵植还是灵兽?”
宋莺时吞了吞口水,才试探性的出声:“……水植?”
“只要水植吗?”师姐有些好奇的问,看到少女点了点头,才再次开口:“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数不胜数的灵植灵兽,让宋莺时感到震撼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只要普通水植的举动显得有些怪异,都是修仙世界了,确实不该用她原来的认知去框住自己。
“师姐,还有什么可以在水中存活的灵植吗?”
“那可就多了去了,比如什么漂芝子,伴水清,太平生……”
宋莺时微微思索了一下,还想要继续问,但眼前显然是普通植物管理院。
“这是一些普通的水草浮萍,至于水生植物的话,芦竹,莲花,水芯草之类的我们这边都有。”
师姐的声音听的宋莺时眼睛越来越亮。
原本还以为这个世界的植物还需要她去多加辨别,但似乎和她原来世界里的相差不大,不只是样子,连名字都差不多。
“师姐,我需要一些竹类的和水草浮萍,还有刚刚提到的三种灵植我也一并买下。”
敲定了送达的时间,宋莺时和裴回不像来时那般匆忙。
当然,也有不能让裴回的能力暴露在外的理由,虽然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少年的修为到了几何。
“对上仙尊,尚有一战之力。”清冽的声音在心底蓦地响起,让她微微睁圆了眼,信任与怀疑在她脑海当中开战。
毕竟当初遇见裴回时,少年可是需要她保护的美弱惨。
身旁人纠结的神色没有让少年变换一丝神色,虽然被怀疑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情,但莫名的,他就是觉得开心。
——宋莺时在他身的目光上又多了些,她更了解了他一点。
拉拉扯扯,宋莺时最终选择了相信,毕竟,他们往后要走的路并不容易,如果裴回能强点,那对自己来说也是多条生命保障。
能不能让裴回将谢长青弄死?
这种想法形成了不过一瞬,就被她否决掉。
不行,像那种天道之子,气运法则加身,怕是裴回还没近到他的身边,就要被反杀了。
——此举危险系数极高,不值得采纳。
裴回不知宋莺时的几番纠结,但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少女眸子中的炽热逐渐化为冷淡,遂开口询问道:“可是为秘境一事而担忧?”
宋莺时沉沉的叹了口气 。
其实自己并不喜欢叹气,她觉得只有无能为力时叹气才有用,因为那确实是没有办法的最好印证。
但自从来到这里的每一天,似乎自己日均叹气至少三次,比如现在……
少年的询问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台阶下,她看着周遭的景色,笑着答道:“是啊,秘境那么难闯,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废材,哪怕进去了也不一定会有自保能力。”
这些也不完全是应付的话,也是真话。
不同于她院子旁的湖水深深,清乐峰的湖水碧波荡漾,落日浮金在泛泛碧波上乍现。
“我定会保护好你。”这般挚诚的目光,真挚的话语,让她不由得放松了几分呼吸。
忽然又想起来,自己原先救他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喜欢狐狸,后来发现了他的一点好,反倒更加不后悔自己当初贸然救下的决定。
这点好是什么呢?
午夜的少年静静坐在青石桌边,不知在想些什么,飞鸟立在桌上,少年轻抚着它的飞羽,却又立时掐住它脆弱的脖颈。
杀意骤现,让她甚至来不及唤回他的理智,但也只是刹那,飞鸟拍拍翅膀便飞远了,少年的视线对上她的眼睛,惊恐逐渐占满了原本平淡的神色。
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眼神,那是
——害怕被抛弃的眼神。
但好在她也只是笑了笑,隔着门窗,他们却被月光托着照进彼此的眼中。
他的恶劣在一点点被打磨修饰,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更不知道,若是缺了这份纯粹的恶,裴回会变得怎样。
但显然不能收手了,对她而言,看似是在改变裴回的命运,她又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她终归只是误入了这个世界,转身即是过客。
抽离了思绪,熟悉的湖水在眼前出现。
原是已经到了住处。
看着墨般漆黑的湖水,她突然意识到,买来容易种下难,难道还能直接丢下去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水中的腐蚀物大多集中在水面及湖水中层,怕是还没落到湖底,这些植物就会被腐蚀掉。
围着湖绕了一圈,鱼妖紧紧跟随她,在水里打转,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但她始终低垂着头,并没有发现鱼妖的热情。
“宋莺时。”她忽然听到有人叫住了自己,迷茫的寻声望去。
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湖边,水波一簇拥着一簇,或许不是她的错觉。
边缘的波痕着实干净了些。
“理理它们吧。”
鱼妖得到了注视,尾巴打上了旋儿,挤在一起博她怜爱。
她不明白鱼妖的意思,只好又将询问的视线转移到裴回身上。
“卜生诀。”
短短三个字,却让她明白了一切,身形不由得站直。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今却有鱼妖向她感谢,并主动完成她的难题。
说来惭愧,自己原是想利用它们的。
“将植物给它们,它们自会用自己的办法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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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回和她一起坐在了湖边,弟子服的衣角被湖水稍稍浸湿,似乎也染上了浓墨般黑,却又有月光的映照,显得些许明亮。
衣袖被人挽住,向上拢了拢,而后卷起来,发丝措不及防落下一缕,正好遮住了她低头的视线,但她知道,这里除了自己,就只有裴回。
青衫袍从目光中移开,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又能喘得上气来了。
鱼妖围在她身边,红色的影子在水中逐渐明晰,连带着与湖水融为一片的细小点点圆斑,也让人得以看得见。
手指轻轻按了一下鱼身,瞬间又被顶了上去,似乎是不想让她接触到腐蚀物。
水植苗种在手中不见,鱼妖张开嘴从她的手上衔走,随后沉入湖底。
等了好一会,却都不见鱼妖上来的影子。
“它们不会上来了。”她看向裴回,不解其意。
少年抿了唇,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声。
他怕她难过,这个想法在自己脑中落地生根。
“它们是不是要去保护植苗。”裴回的沉默让她心沉了半截,看样子是猜对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它们呢?”宋莺时出声追问,皎白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名叫急迫的神情。
“它们要将自己的妖力渡给植苗,直至植苗有灵。”语调低沉,不似往常的冷漠。
为了她而耗尽生命吗?
宋莺时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她好像忽然理解了在她原本世界里为护主而牺牲的动物。
忠贞,忠诚,忠义。
有一个词很好,万物有灵,因为有灵,所以生智,所以有情,所有自己的选择与行动。
她忽然有些困顿,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这些真实存在的只是一场梦吗?
她还当的成
——过客吗?
“宋莺时。”裴回看向她的目光夹杂了几分担忧,语气不由得加重几分。
他对所有事情都可能是置身事外,唯独对她的担心做不了假。
心中掠过这样的念头,才让她发现,自己早已置身事间,没了退路。
许多事情,因为自己早已发生了改变。
谢长青没有与宋惊寒因原主被欺凌而交恶,裴回没有重伤被人带走折磨,几大少主不会齐聚合欢宗。
天道许久不曾出现,自己除了按原先的目的而行,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道理可走了。
“我们回去吧。”略显疲惫的声音让裴回侧目,不自觉握紧了手指,长剑出鞘,剑锋在水波的荡漾下,锐利不减半分。
“想一起去看看吗?”
少年向她伸出手,虽然不知道她伤心是为何事。
在他的观念中,妖兽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乃至人,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但低闷的声音让他莫名的烦躁,所以他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图她一笑,他也想做点什么。
修长的手指莹白如玉,在她愣神的功夫中已经将衣袖夹进她的手中,随后握紧她的手。
剑鸣铮铮,就连月光都要退避这剑光三分,沟壑于湖中顿成,湖水被分至两岸,底下是深渊一片。
平静的目光中没有催促,只是在静静等待她做好下去的准备。
去看看吧,她想。
不知为何,她觉得跟着少年,自己一定不会有危险。
9. 第九章 其名反渡
冰冷刺骨,这是第一感受。
脑海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身上就莫名暖和起来,反观裴回,他的手隔着衣袖都能感觉到寒冷。
“这是反渡。”声音自他口中传出,平静而冷淡,似乎半分没有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反渡?”疑惑的语气让少年神情愣了一下,也意识到宋莺时现在是听不懂的。
裴回想了想,垂头看向她道:“学习卜生诀后,我们的能力可以共用。”
也许是她看错了,不然怎么会看见少年神情柔和一瞬,连声音都好像轻了些许:“现在,我的天赋同属于你。”
她不傻,当然知道浑身温暖的源头5裴回的天赋有关,对他的原型倒是越发好奇,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眼见得裴回顿了顿,倏然凑到她的面前,神情认真,语气却显得迟疑:“你……真的想知道吗?”
不,她忽然就不想了,直觉告诉她
——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笑声朗然,顽劣中又带着几分少年意气。
宋莺时霎时恍惚起来。
裴回笑了?
裴回他还会笑?
两个问题的字在她的脑中一个比一个大而粗,就像她在写方案时,总喜欢将标题无止境的加厚加粗一样,以防黑心上司总是望不见她的主题。
偏头直直的望去,少年的笑意未消,显然心情愉悦。
他人设崩了他知道吗?!
他不是冷淡不知事的人设吗?
宋莺时试图用一团浆糊的脑子思考,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就跟她还在辛苦加班,结果公司大boss忽然告诉她,明天不用来了,今晚开始带薪休假一样让人觉得荒唐。
实际上裴回只是轻轻勾了一下嘴角,却发现身边人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尽管没有水,但腐蚀物还是在身边悬浮。
少女似乎很不安,还时而用震惊的目光望向他,让他在怀疑自己干了什么的同时,也意识到
——宋莺时大概是中了幻术。
但现下,除了带她到湖底,远离腐蚀物的侵扰,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毕竟,他没有想过,居然真的有人在识海中毫不设防,裴回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叫醒少女。
风胡了宋莺时一脸,如果能重来,她一定选封闭识海。
道路确实是一帆风顺,她除了颜面尽失,也别无损失。
但,废材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冷淡的声音就像恶魔的低语般,穿进耳朵不再出去,令她身体猛然一震,“你什么都没看到!”
裴回呆在原地,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就是少女对着自己傻笑,还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可是这些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人的两个表情罢了。
还有,他明明问的是“想先去看哪一边。”
咳了一声,宋莺时假装无事发生,终于发现自己的已读乱回,一下子又沉默下来。
“右边吧。”声音轻轻,还透着比湖水更深几分的幽怨与怅然。
向外望去,湖底与湖面的水,颜色相差极大,透过清澈的水墙,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鱼妖在植苗旁游荡。
并没有宋莺时想象中的那般沉重,反而透着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息。
“妖和人一样,都会寻找适合自己生存的方式。”裴回停在她的身后不远处,风也停在了她的身后。
发丝又轻柔的垂下来,不再晃动。
所以,实际上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
果然,过度脑补是种病。
——得治。
她安心了,连仰头时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真诚,滞留在心理的迷茫似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如裴回的话,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她犯了忌讳,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自由的生灵身上。
这是不对的,是不应当的,不会有生灵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一切托与他人,共享生命中的每个起伏。
静谧的夜晚,这极大的动静却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宋莺时思索片刻,没有问出口。
无非就是结界一类的东西。
她看的小说上都这么写。
比起这,修炼显然是更重要的事情,在宗门组织历练前,她必须上筑基期才行。
否则,别说参加秘境了,她连宗门大比都参加不了,毕竟参加秘境的前提条件是宗门大比前二十,而参加宗门大比的前提条件是在宗门组织的历练中刷够足够的积分。
月光撒下一地碎银,像是在等待人去捡拾,并好生保管起来,宋莺时与裴回荷月而归,院中静谧。
“我能进去吗?”对上那样恳切的目光,任谁都是无法拒绝的,宋莺时没撑过三秒钟就败下阵来,侧身放裴回进去。
看着关上门,站在屋门处的少年,宋莺时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道:“我要开始修炼,你就……”
宋莺时认真想了想少年留在这里能干什么,但没有得出个所以然来。
“我同你一起修炼。”几乎是不过脑的话,他却说的无比自然。
真是疯了。
宋莺时笑着应声,瞧着少年乖巧地坐到自己的身旁,闭上眼开始修炼,她自觉不会出差错。
想到那什么云天秘境,道阻且长,她不自觉的就想按桃花印记,身边人的手微微一颤,但宋莺时并没有多想,只在心里沉思。
这个破封印,说不定就是自己重生的关键,当时天道让她自己寻找重生的线索,除了这个封印,她不做它想。
当然,除了这个古怪的封印,她也不能想到其它什么线索。
五天上筑基,三天打基础。
难也。
有人穷其一生都只能在筑基期打转,也有人凭借自身天赋与运气修为直上云霄,她不觉得自己会是第二种。
思索一瞬,恨恨的在心里念叨几句,又将视线转到少年身上。
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的金手指既然可以制定规则,那她可不可以行修炼之便,以灵气的量补灵气的质呢?
宋莺时顿时有种福至心灵的通透感。
五天打基础,三天上筑基,若是在这片空间里,自己能吸收比平常多上数倍的灵气,那完全可以起到补差的效果。
就像在她原本的世界里,天才对着各类题目一点就通,但她不是天才,所以只好通过刷大量的题让自己与天才的差距逐渐缩小。
用现在的情况相比,以量取胜,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默念下“灵气任我行”这几个字,大量的灵气以她为阵眼,骤然朝房间里奔涌了进来。
她知道这便是成功了,收回心绪,不再乱想,闭眼专心修炼起来。
几乎是瞬间,裴回睁开了眼,视线在少女专注的脸上停留,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在哪里。
屋子里的灵气浓郁程度不亚于他曾经去过的任何一个秘境,这是极其反常的事情。
灵气的分布有浓有密,汇聚的手段也有,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全都集结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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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集结在同一个人身上。
裴回看着少女,眼神幽暗了几分。
遂又催动妖力帮少女遮掩一二,但这么反常的灵气涌动与自己的妖力一定会招来打探,比如,现在出现在门口的熟悉气息。
“无碍,有我。”他听见温衡对他撂下这么一句就转身走了出去。
略有兴致的将视线收回,这个宗门,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武艺本领各不相同。
这些与他并没有关系,但是与她有关的话……
他不介意添把火。
“师姐,手下留情!”温衡在自家宗主的毫不留情的攻击下四处乱窜,想不明白空气里的妖力怎么不减反增。
裴回此人,阴险狡诈!
“你说什么?”冷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让他的心猛然一跳。
他怎么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让师姐发现宗门混进来了一只妖,还是他默许的,这还得了?
“铁面无私,简直就是宗门人心所在,什么魔头都定然逃不过师姐的掌心。”不动声色的改了措辞,温衡觉得自己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你是当人当久了,准备向其它物种发展一下吗?”散玉恨不得撬开温衡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什么?
先是搞出这么大的灵气反涌,再是浓郁到她想忽视都不行的妖气,生怕她发现不了异常。
虽说这些事情放在温衡的身上,一切又都变得合理起来。
“不准再搞什么幺蛾子!”散玉对着温衡发布死命令,自己正为了大比一事与其它几宗吵的不可开交,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管这些锁事。
看到温衡点头的十分干脆,散玉在不信与怀疑中离开。
徒弟,师父可是为你牺牲颇多,他看了看紧闭的屋门,脸上的表情慢慢淡到近乎称得上是冷漠。
少年着一袭青袍,房门被他轻掩上,瞧着面貌是一派端方正直的模样。
——若是他从未见过裴回的话。
“你现在的目的究竟是为了……”
“我会保护她解开封印。”
温衡的话被打断,他反而来了兴致,“你确保封印能解开?”
看着少年垂头不语,温衡并不打算放过他:“如果解不开呢?你会重新选择人吗?”
“不会。”裴回抬头对上温衡的目光,语气冷淡。
温衡蓦地笑了,这种鬼话,骗骗其他人就算了,但真要骗过自己,那可就要追悔莫及了。
就像他一样。
“你心中有数就行,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解不开封印,放过她。”
裴回的目光依旧冷淡,眼眸空洞中又因月光的照耀而存一点光,流转其间,他没有回答温衡的话,转身回了屋子。
温衡坐在青石凳上喝茶,说实话,他对裴回的每一句话都不信,但最不信“不会”这两个字。
他访遍各大宗门世家,妖界凡尘界不知去了几何,唯有裴回让他觉得难搞,无情无义,偏偏上天又给了他一身的修为上天赋,善恶都纯粹。
偏偏就是因为太纯粹,显得他与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不知世事,无心无情。
全身上下,像是只有一根名叫解开契约的线在吊着他一样。
温衡不由得深深为自己的徒弟默哀,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把这样的人给弄来的。
但,也罢了,如今这个世道不缺这点奇事,有裴回在她身边,自己也能放心些。
但他这份放心显然放早了,这厢正坐下,他又起身赶至小院。
10. 第十章 为她剑斩天劫
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早上一天,四天傍晚天边乌云涌现,雷电翻滚在里面,不时发出颤鸣。
“祖宗,你们是要毁了我吗?”温衡撕心裂肺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屋内两人分毫的注意。
风拍在他脸上,让他明白了所有
——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他就说这小子怎么进屋这么快,原来是等着毁掉他的山头呢!
温衡咬牙切齿,但无用。
赶来的散玉摸了摸他的头权当做安抚,说话的语气却称不上好:“三长老,你没告诉你的徒弟筑基要去后山?”
温衡的身体忽然就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他原先是想告诉的,但是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四天筑基,再加上还有裴回在她身边……
他就知道,不该对那只缺乏常识还内心邪恶的狐狸抱有什么真善美的幻想。
屋外的声响尽数被裴回的结界所阻挡,他感受着雷劫的强度,微微皱起了眉,这分明不是筑基该有的雷劫强度,难道是和封印有关?
还是说……
裴回再次望了一眼专注打坐的少女,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雷劫的来临,全然放松的模样。
是契约的原因,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等到宋莺时再度醒来,此时自己是在裴回的怀里。
嗯?怀里!?
重新坐直身体,正对面的山洞墙壁上,有着数不清发亮的光点,是灵力营造的光幕,她显然已经不在宗门内。
“我们这是?”疑惑的声音刚起,很快就得到了应答。
“筑基。”冷冷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出,身上也不再被暖流裹挟,宋莺时瞬时就感受到了寒意。
一道闪着光的雷电紧随话语其后,幸好山洞足够□□,挡住了这道试探性的雷劫。
她以为少年是在给她解释,原来这是事实。
沉默了一瞬,她拿出了宋惊寒给的全部身家,开始翻找能用的东西。
项圈?玉坠?磨牙棒?她还翻出了一大块流光溢彩的灵石。
……这都是什么作用的?
第二道雷声轰鸣,轻易的穿过洞壁传进耳朵里。
手被轻轻拉住,似是叹着气的声音擦过她的耳边,极轻却又触人心神:“我来。”
她这才注意到,裴回居然换回了那件黑色长袍。
少年神情认真,接过储物袋开始找寻东西。
这是……
阵法?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各有法器,她不认识那些是什么,但一眼看过去绝对价值不菲。
她本人不需要一些身外之物来抵挡一二吗?迟疑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流转,却没有得到回应就被打散。
雷劫落下的瞬间,洞壁的防护就荡然无存,好在四个角的法器为她分担了雷电的威力,一阵酥麻的感觉游遍全身。
“来了。”也许她又听错了,裴回的语气竟然有些像如临大敌。
微微颤缩了一下身体,恍然意识到这次绝对不会像前两次那样简单。
法器在雷劫降下来的瞬间被震碎,雷电带着焚烧的意味席卷狂风而来,瞬间,经脉似乎在被人用力碾压,指骨撑在地面,蓦地暴起出棱角,寸断。
疼,无以言表的疼。
裴回的目光望向天上,四道雷电在头顶交织,缠绕在一起,竟是想一同劈下。
苍穹几乎要被撕裂,手臂粗的雷电交错,划破黑压压的夜色,伴着震震雷鸣落下。
幸好他出门前换了衣袍。
出剑的瞬间,心中蓦地闪过这样的念头。
而他,也很久没有过这般心绪起伏了。
每个人都说他无心无情,但这些,他也从不在意,但少女的出现,似乎总是能搅乱他心中名为理智的情绪。
这是好事吗?
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他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很奇怪,竟然许久没有生出逃离的心思来,是因为契约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封印的缘故吧,他这么想,也只能这样想。
“裴回!”宋莺时的叫声在雷劫中显得渺小极了,四道雷劫的威力哪怕是筑基期的也非同一般。
何况,这本身便已不是筑基威力的雷劫。
比疼痛更先传来的是少女急切的眼神,淡淡的松香夹杂几分桃花气息,显然这是与他身上的味道混在了一起。
她没事,真好。
自己的青袍也没坏。
真好。
…………
合欢宗,登乐峰。
“师父,他怎么样了?”
“死不了。”没好气的声音反而令她安心几分。
“一个个的,净胡来。”天知道这两人消失的时候,自己面对着师姐怀疑的目光,心理压力有多大。
硬生生靠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才逃过追问。
宋莺时低下头,乖乖认错,好在温衡也只是念叨一句,毕竟究竟是谁的错,他心里有数的很。
裴回这小子,再受伤也伤不到哪里去,凭着他那恐怖的天赋,要是三天内伤好不了,他把脑袋取下来给他当球踢。
又看了眼真心实意在担心的少女,摇摇头就出门去了。
裴回不见醒,但契约能让她感觉到少年的状态在逐步好转。
“宋师姐!”清脆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打开门,就看见松知月与谢随泱站在一起。
“恭祝师姐成功筑基。”两道声音一前一后。
松知月显然是真的在祝贺她,但谢随泱一定别有目的。
或许是她疑惑的视线太盛,谢随泱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故作无奈道:“真心实意的恭喜师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师”这个字发音似乎格外的轻,但松知月下一句的问话就让她不再关注这件事。
“宋师姐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历练小队?”
她知道历练这件事,但是还真不了解组队的情况,于是出声询问道:“历练小队?”
“是呀是呀,我们队现在有谢师兄,宿少主,燕少主,还有我们两个,师尊让我来询问师姐要不要一同历练。”松知月对着宋莺时一笑,解释道。
实际上,仙尊是让她不要叨扰宋莺时,另择一名长老门下的弟子。
但,谁管呢?她都当逆徒这么多年了,猛然听从他的安排,那才不符合自己的形象。
宋莺时思索片刻,他们这个队伍清心寡欲的可怕,集结了四大少主和合欢宗两个出类拔萃的奇葩,但选自己,其他人同意了吗?
“师姐放心,我们已经和其他人商量好了,现在就能去登记名单。”谢随泱点点头,表示松知月的话是真的。
——他姑且也算其他人吧?
听事堂并不遥远,筑基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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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也并不觉得疲累,听事长老瞧了瞧宋莺时,几番确定她要去历练,才在一众天之骄子的名字里加上她的姓名。
“宋小姐,我们真是有缘。”温润如玉的声音极有辨识度,她不用转头看都知道是宿云约。
正要礼貌的笑着点头,另外一道不善的声音插了进来:“为什么我们的历练队伍里会有她?”
深深的质问让宋莺时目光一凛,寻声看去。
来人一袭蓝衣,是燕家人。
燕归忱?
下一秒,她就得到了答案。
燕归忱语气狂傲:“加入了可不要拖我们的后腿,我燕归忱可不会去救你。”
宋莺时顿了顿,老实说,这样的熊孩子真的令她想打一顿,等哪天,她指定要和裴回去给他套麻袋。
“不劳燕少主担心,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
没有生气,也没有不服,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燕归忱深感无趣,“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宋师姐,你别生气,燕少主对我们其实也是这样的态度。”松知月凑近她说道,目光里有一丝惭愧。
她算是看明白了,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的态度还真不好说。
宿云约是无所谓的,松知月和谢随泱显然同意她加入,燕归忱不接受现在也得接受了,谢长青……
她想不出来谢长青的态度,或许不会同意?
“那第七个人是谁?”宋莺时颇有些好奇,七人小组齐了,现在却缺了一个人。
“自然是宋师姐的道侣啦!”一脸的肯定,松知月坚定道。
??
她怎么不知道裴回报名了。
“是三长老帮忙的,他说不忍心看宋师姐与道侣受相思之苦,让我将你们一起拉进队中。”
帮忙?报复还差不多吧。
宋莺时沉默了,和几人一同前往集合点领取此行任务。
谢长青不愧作为各宗公认年轻一辈第一人,长老们显然很信任他,身为青芜宗的,却已经接手了合欢宗门派相关事务。
“谢师兄,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听见松知月的话,谢长青抬起头来,微愣,没有想到宋莺时也会在,极快的又移开视线。
“去东边处理邪崇。”冷淡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关注到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加入。
倏然松了口气,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像什么前未婚男女见面分外眼红,互撕这种的,自己还真干不来。
“明日启程。”谢长青说完这一句,就被另一队叫走了。
剩下几人互相对望几眼,还是谢随泱先开了口:“毕竟是将要一起出去的队友,我们去看望一下裴兄也不为过。”
“人多热闹恢复的才快。”宿云约笑的温柔,似乎是认真的在为裴回着想。
但是,她怎么听说静养恢复的才会快。
“合欢宗都这样,人多力量大嘛,热闹使人心情愉悦,恢复的自然也就快了。”松知月分享自己的经验,但她没说的是
——合欢宗作为双修圣地,多人,力量大。
但宋莺时显然不知道,听到这便不再怀疑,说不准就是合欢宗的地理风水问题。
其他人没有意见,就连燕归忱都不反对这个主意。
明明谢随泱笑容真诚,但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裴回,真的会喜欢热闹吗?
11. 第十一章 救她
“裴兄不在?”谢随泱站在院中,好奇的目光望向宋莺时。
老实说,她本人还想知道裴回伤的这么重,能去哪里了。
“许是去寻我了,诸位喝茶吗?”少女笑意清浅,语气轻柔,让人无法拒绝。
也幸好自己和裴回在外是谣言蜚语的关系,现在拿出来说也不至于显得奇怪。
“看样子裴道友恢复的很快。”对上宿云约略有几分沉思的眼神,宋莺时定了定神,继续倒茶,不以为然道:“他是灵兽,恢复的自然快。”
裴回是妖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像不系那样的蛇精病,她可不想再碰见第二次,只求这次的历练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你,同我练剑。”
燕归忱话说完,便转身走向院中开阔地,只留给宋莺时一片蓝色的背影。
“不……”话还没出口,燕归忱就转过身来蹙眉,打断了她的话,神色莫名凛冽,“怎么?怕我打伤你?”
嗤笑随风传入宋莺时的耳边,让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面对狂妄自大的熊孩子怎么办?
她选择无视。
“不,我是想说,去院外练吧,院中经不起折腾。”依旧是柔和的声音,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嘲讽。
自己被无视了个彻底,燕归忱自觉没面子,脚步一顿,默默转向院外。
看看,果然对付熊孩子的方法就是无视。这是她当时哄同事孩子的心得,比起破坏起来一身神力的熊孩子,燕归忱顶多自负了些,嘴毒了些。
天才的通病嘛,她理解。
“剑尚且练到几阶?”
“还没练。”
面对少女诚恳的目光,他的讽刺莫名就有些说不出口,只好自己咽了下去,表情一派难言。
谢随泱“嗤”的笑出了声,燕归忱不解的望去,就听到少年略含深意的话语:“我可算是理解到兄长当时的心情如何了。”
别以为她没听出来这人是在点她当众承认自己不会的那件事,反正她现在的人设是废材,会才不合理吧?
“其它法诀呢?”燕归忱已经不抱期望了,他想转头就走,还想去质问她的师父怎么教的宋莺时,下一秒就听到少女清浅的声音:“卜生诀一阶。”
卜什么诀?什么生诀?
旁边传来抽气声,松知月的声音格外的大,“卜生诀?那个辅助术法卜生诀?”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但她还是点点头,算是应答。
燕归忱麻了,甚至有些抓狂,原本以为宋莺时是个真废材,他都做好保护一路的准备了,结果来了个华丽大反转。
卜生诀,哪怕是翻遍整个修真界,能入门的人都是屈指可数,更别提一阶了。
时隔多日,他又有了当时自己被骗入南风馆,巧遇一脸沧桑出来的温衡既视感,就挺无助的,有种被人将脸摁在地上狠狠摩擦的酸爽感。
燕归忱冷哼一声,掉头就走,留下迷茫的宋莺时站在原地,宿云约拉走了她,温柔的神色不变,只是多了几分好笑的意味:“没想到整个宗门隐藏最深的人在这里,让燕少主自信心备感受挫。”
什么鬼?怎么每个字拆开她都能听懂,合起来她就不认识了呢。
少女显然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宿云约向燕归忱解释了一句:“宋姑娘的师父是三长老。”
她已经能翻译出来宿云约话里的意思了:你知道的,温衡,干出什么来都正常,小事小事。
师父,你真的还有名声可言吗?
“那就比诀,我用燕骨,来会一会这卜生诀。”这个宋莺时知道,燕家的传承术法,其名燕骨,据说是燕家老祖飞升之际所创,中诀者将受活剥骨肢之痛。
只是一场比试,她相信燕归忱良心尚在,不至于真让她受伤。
俗话说得好,点到为止。
“请。”燕归忱的神情认真,似乎真将她当成了实力相当的对手。
深吸一口气,她回忆起裴回的话,灵力从指尖钻出,一瞬打向燕归忱,对面的人从容应对,熟悉的窒息感重新冒出来。
她好像,无法抵挡这一攻击,而这种禁锢,只在她上次与天道对话时碰见过。
在场的人显然都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她的脚下像是生了根,无法动弹半步,只能硬生生受这一击。
不对,不该是这样。
惊恐的睁大眼睛,熟悉的松香味比失重的感觉更先被她捕捉到,青色的衣角擦过手臂,一把揽过她的腰,带出麻麻的酥感,却让她猛然安心。
“叮——”
裴回一剑挥散了燕归忱的术法攻击,她似乎又能动了,倚靠在少年的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方觉得好受些。
许是赶来的匆忙,少年的发丝垂下几缕,正正好遮住疤痕,连带着神色也一并瞧不清楚,只是蜷了蜷手,松开了少女,让她可以撑在肩膀处。
“幸好裴兄赶来的及时,否则就坏事了,燕少主,你这多少有些不留情面。”松知月督了眼燕归忱,显然很不满意他的行为,毕竟,从旁观的角度来看,确实是他的攻击太猛,让人招架不住。
燕归忱睫羽轻颤,不作多说。
一直都是这样,他没有必要去解释,毕竟有些罪名会理所应当到他的头上,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正要独自离开,略带柔和的声音却响起:“不是他的错,他对我放了水,是我一时不查被自己的术法恍了神。”
少女的眸光明净,倏然一笑便顾盼生辉,他听见她说:“燕少主,下次可不要对我手下留情,否则我可就是胜之不武了。”
燕归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出乎他的所想,这是全然陌生的体验,心里泛起了喜悦,却又让他莫名感到一丝慌乱。
最终丢下一句“未曾相让”便匆匆离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真是别扭,她算是看出来了,或许,只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罢了,比起其他几位,这位燕少主,姑且算得上良善。
她转头,另外的几人正作思索状,卜生诀的确有迷惑神智的作用,除了治愈效用,对人的伤害也限于神识伤害,她这么说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松知月信了这份说辞,但剩下的谢随泱与燕归忱却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好在都是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中长大的,哪怕不信也不会表现出来。
“正想着裴兄何时回来,未想到是挑了个英雄救美的好时机而回。”谢随泱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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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裴回的注意力却并没有被转移分毫,口中不以为然道:“不是英雄救美,本就是为她寻的剑,她与剑有缘,我误打误撞寻对剑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有后槽牙被咬碎的声音,谢随泱的笑容扭曲一瞬,又立即恢复,讪讪道:“是我用词不当,还请裴兄见谅。”
裴回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但仍旧点了点头,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支撑在他肩膀上的宋莺时忍不住轻笑出声。
惹谁不好,非要杠上裴回,他会不会生气她不知道,但她确保裴回一定听不懂谢随泱的言外之意,毕竟那些弯弯绕绕对裴回来说,就像空气一样一挥即散。
他是聪明不假,但论算计,恐怕少年更喜欢直接动手解决问题。
谢随泱是真的气馁,他确实存了挑拨离间的心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宋莺时遇到危险的时候回来,可不就是要取得她的好感而让她陷入危险中,谁知道这人这么不开窍,压根听不懂他的意思。
“看到裴兄伤势大好,我们也安心许多,多有打扰,历练时再见。”宿云约弯唇,笑着对宋莺时与裴回告别,松知月也识趣的离开,还不忘带走羞恼的谢随泱。
院中忽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裴回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又压下去,只剩一片平静,“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么久的相处,她瞬间便明白裴回压根没信她的说辞,刚想说出自己的猜测,话语却被却定在了喉间。
她倏然意识到,自己被强制消音了,因为内容和天道有关。
轻咬下唇的动作被少年知悉,裴回顿时心领神会,“这件事不能说?”少女的眸中出现焦急。
看样子不是这个原因,他垂眸继续猜道:“那便是说不了?”
宋莺时很想点头,无奈自己根本做不了动作,裴回唇角微挑,但声音俨然冷冽:“我明白了。”
“他们是来?”少年转移话题的瞬间,自己身上的禁锢就消失不见。
看来不能说到和天道有关的事情,她想。但是,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目的是什么,她尚且不知。
宋莺时心往下沉了沉,但还是打起精神笑道:“他们是来探望你,据说合欢宗人多好的快。”
说着,从少年的身上移开,坐在青石桌上,麻雀从树枝落到地上,好奇的望向她,发出“喳喳”的叫声。
“人确实是多,也很热闹。”裴回的视线看向她,让她有一瞬间以为裴回也是麻雀中的一员。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同样是看向她的目光,裴回的眼中专注更多,像一片静谧湖水,仔细看时便觉得自己被包围在其中,将要无尽沉溺。
麻雀被这一笑惊飞,重新落入树上,地上一下子空旷起来。
但裴回不会飞,她不由得这么想。
“我很像麻雀吗?”少年的话忽然进入耳中,她不自觉的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极快的摇头否认。
心情忽然忐忑不安起来,少年的笑容却出现在眸中,一刹那,她以为自己又与上次一样,出现了幻觉,清浅的声音却进入耳帘:
“若你是真心实意的笑,那当鸟雀博你一乐便也无妨,好极。”
12. 第十二章 忽惊春至
老天爷,她是不是犯事了,不然裴回的话怎么会这么清晰,还这么不切实际。
她顿了顿,正在思考要说什么,少年却已经再次转移了话题:“这是你的剑。”
入手温润,剑身近看呈淡粉色,在光下倒是显得极为清透,就凭她多年的职场经验来看,这把剑绝不平凡,但她想不明白裴回送剑目的是为何。
“今早从温衡那里所得,自然该交付于你。”这话说的极为自然,宋莺时一时不知道该震惊居多还是疑惑居多,他什么时候和温衡关系这么好了?
“徒弟啊,为师来教你剑诀。”清俊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引得毫无防备的她倒抽一口凉气。
果然人是经不住念叨的,说来就来。
“多谢师父赐剑,不知其名是?”此话一出,温衡的目光往剑上看去,瞳孔骤然睁大
——什么时候他有这么好的剑了?
不是,自己都穷得要去南风馆讨生活了,他配养其它剑吗?
少年的目光淡漠,无端的,温衡就是觉得那视线中,有几分不善与幽冷,心里思忖一番,就转明白了事情的原因。
裴回啊裴回,你可算是栽了,还特意拿他的名义当挡箭牌,罢了,这剑倒也配得上他徒弟,若是与这剑相契,当是极好的事,这一厢情愿的事情他管不了。
温衡似笑非笑道:“这可是为师特意所寻,未曾有名,你是她的主人,自该由你赠名。”感受到少年视线的移开,温衡的表情越发高深莫测起来。
宋莺时愣住了,总觉得师父今天也不太正常。
身旁卜生诀所催开的桃花正盛,在成片新绿嫩芽当中也绝不会被湮没,反倒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
她低头想了想,笑着道:“便叫惊春吧,‘惊春忽赴桃花开’的惊春。”实际上,她觉得叫桃花更契合这柄剑的艳艳姿容,可对于院中桃花来说,自己与裴回才是致使它盛开的春,是惊春,就像这柄剑的出现,对于自己的意义远不止于获得,裴回带着它赶赴的瞬间,它与少年,都已成为自己的惊春。
“惊春。”裴回轻念了一遍,低低的,莫名带着点松散,“很好听,”话语清冽,偏偏尾音上扬,像雪后松柏初照阳光,汲取了一树暖意。
温衡听的牙疼,放下剑诀在青石桌上,走前还不忘提醒宋莺时道:“剑术基础需多多巩固。”得到了少女的点头,他才起身离开。
“卜生剑法。”宋莺时念出了剑诀名称,卜生?卜生诀?她扭头看向裴回,问道:“它们之间有关系吗?”
裴回颔首,解释道:“一剑万物生,是卜生剑法的由来,与卜生诀同属卜生一脉,柔而不怯,对身法有极高的要求,不出意外……”少年望向温衡离开的方向,“他忘记给你卜生韵来修炼身法了。”
果真不靠谱啊,宋莺时默默感慨道,但也无妨,她现下修为尚未完全稳固,身法要求丹田俱沉,倒是不用急于一时求成。
说起卜生诀,倒是让她想起了鱼妖,自己现在已然筑基,可以试试促进它们生长,不必执守于水植旁,她思索一瞬,带着裴回赴湖边。
湖波不再像以前那般嶙峋,多了几分生气,肉眼瞧着变清澈了不少,水面上的鱼妖并不多,零星可以看到几只向她游过来,更多数在湖底守护水植。
红色的尾巴打着波儿,倒是给水面开了花,衬得湖水都有了生命,给它们施诀容易,但对沉入湖底的鱼妖却没有一点办法。
难道让少裴回再劈开湖面一次?不行,现在是白天,防止有人过来,裴回在外形象是以□□她的普通灵宠,哪有普通灵宠能劈开湖面直入湖底的?
“惊春。”裴回忽然出口,宋莺时想的投入,没有及时收到到少年的话,但下一瞬,裴回一句“卜生剑法,”声音随风传来。
惊春,卜生剑法……
她知道了,卜生一脉的妙用就在与互通,寻常按理来说,剑法归剑法,术法归术法,两者绝不能混用,但卜生诀反倒得以让它们贯通起来,达到更多的效应。
如果她能一剑直入湖底,那剑锋所扫,那片区域的鱼妖可以受到卜生诀同样的作用。
剑诀的片段在脑海中浮现,她凝炼起灵气,贯于剑身,跟随剑诀招式挽出剑花,剑光泛映在水波上,倒显得雪白一片。
忽然一口鲜血洒在湖岸,又被急匆匆赶上来的湖水迅速卷走,不留一点痕迹。
喉腔被铁锈味占满,身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是她来到这之后第一次这么痛快,就像是破除了某种阻碍般,灵力游遍全身,汇聚丹田,而不是堵塞于经脉处,她倏然转身,眸如秋水澄空,让少年定住了脚步。
“我做到了。”嘶哑的声音盈着雀跃,裴回弯起唇,看着少女再次沉入剑法当中。
封印已经不知不觉有所松动,往后她的进步只会越来越大,但困难也会越来越多,裴回心情不觉烦躁几分。
宋莺时全然不知裴回所想,她正努力跟上剑诀小人示范的步伐,卜生剑法柔而不怯,但她的脑海中不断想起裴回的那一剑,鸣声阵阵,却不显得如何逼人,剑光闪过的瞬间,反倒叫人觉得其中决心万仞,恍惚中,她又觉得那是为她而开的一剑。
为她而开的一剑吗?她忽然就有些想伸出手,拉住少年,好好问一问这个问题,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裴回,想同一起我去看看吗?”风从发丝中穿过,带着笑意涌入水波,漾起道道涟漪,几乎是不带犹豫的一声“好”,她的衣袖被攥紧,少年的视线有些炽热,让她耳根微微发烫。
“别怕。”裴回的声音依旧冷冷淡淡,她笑着应声,剑身近乎变得透明,随着她的剑诀在湖面上猛然劈开一道裂缝,水流倾注而下,中间是幽黑的深渊。
裴回怔愣两秒,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还没等她来得及捕捉其中的意义,就消失不见。
“这道剑诀,不可在其他人面前使用。”少年说的郑重其事,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卜春诀以柔著称,无论如何……”
他看向宋莺时,声音压低了几分:“绝不会一剑破山河。”
“轰——”似乎是为了印证裴回的话,对面的山峰落了半截,从山腰处被尽数斩断。
心惊远不能形容宋莺时此时的心情,恐惧猛然升起,还有迷茫混杂在其中,从来没有哪刻让她更明白,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掺和不了这些事情,无论怎么努力,她也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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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入这个世界,不,或许该说,这个世界根本不接纳她,她忽然想逃,却又茫然,凉意丝丝缕缕透过身体,又忽然被温暖打散。
“别怕,”依旧是冷淡的一声,却让她骤然回神,她有金手指,她是天道送来的,更何况,她抓紧了手,但并未感觉到疼痛,低头看,才发现少年的手背红了一片。
她抬头,裴回也正望向她,眼神专注至极。
何况,她并不是一个人,不是吗?至少在身上封印解开之前,她不会是一个人。
“不去验收你的成果吗?”裴回的声音轻了几分,瞬间便稍显柔和,宋莺时张了张嘴,从喉间挤出一声“走”来。
鱼妖沉睡在水植旁边,并未被剑声惊扰,反而是两人的到来让它们苏醒过来,隔着湖水围在宋莺时身边。
指尖溢出的灵力被鱼妖吞入腹中,留下指尖酥麻的感受。卜生术法显然促进了鱼妖的生长,水生灵植从植苗已经向成年期发展,普通水植倒还是植苗的样子。
按理来说,鱼妖与这些植相伴相生,没道理鱼妖生长迅速,普通水植还是原来的样子,难道真应了她那句万物有灵,整个世界由灵气所支撑,而普通水植不能储存灵气,导致无法受术法的效用。
不待她细细思索,湖岸边一道怒喝响起:“谁削了山腰?”她不是很想应答,这么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听这就是道送命题。
根据她多年的学习经验,这时候装死无疑是在增加怒火,但是真的乖乖承认,那只会死的更快,所以此时应该装疯卖傻。
上去的第一眼,就看到怒火中烧的听事长老。
“究竟是谁在毁坏宗门,太可恨了,一定要纠出这种人!”宋莺时语气铿锵有力,充分彰显了她对宗门的极高爱意,“范长老,我们就不打扰您找出歹人了,回见。”
但还未曾走出几步远,幽幽的声音就从背后冒出来:“站住。”
坏了,果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在湖边走也一样。
但论装傻充愣,她宋小怂可是一绝选手,“怎么了,范长老?”无辜的眼神让范长老恍惚起来,她一个废材能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吗?但他们确实是从湖中出来的不假,且歹人的气息在湖边萦绕,难道是迷惑他,让他以为歹人没走?
好一出金蝉脱壳!不对!这个鬼地方,正常弟子谁会来呢,差点就中了计!
“欺瞒长老,罪加一等,怎么不继续编了?”范长老音量陡然拔高了一个度,吓得宋莺时立马低下头装死,等待发落。
“是我干的。”清冽的嗓音一出,她觉得自己的头颅垂得更低了,话说祸不及灵宠,但却要他代自己扛下这份大祸,这将会是她耻辱柱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其实是……”手被裴回轻轻拽了下,她倏然想起少年提醒她,不要将她剑法的异常告诉其他人。
“好啊,原来还是你这灵宠干的,作为主人,看管不严,损害宗门形象,与灵宠同罪。”范长老不给宋莺时认错的机会,当即下了结论:“你们两个都给我去打扫镇妖塔!”一锤定音,她与裴回被发配边疆——镇妖塔。
“买份秘诀吗?百亏不赚。”监塔管事笑的褶子全部都夹在一处。
13.第十三章 年芳一百二
“不用。”宋莺时拒绝购买这种三无秘诀,作为某购物软件的忠实用户,她可太明白三无产品虽便宜,但有些也真的后患无穷,她是资深受害者。
管事听到拒绝,立刻变了副嘴脸,阴沉着脸为他们开了门。
灰尘浓重,被风卷着胡了宋莺时一脸。
入塔的瞬间,浓郁的妖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但还没有近得了身,就尽数消散,她认命的叹了口气。
镇妖塔共有九层,越往上空间越小,但就凭总量来说的话,这么大的地方不打扫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就扫不完,据说上个被罚到这里的弟子足足待了一个月。
门后摆着工具,是最朴素的劳动人民的结晶——扫帚。
这都什么世界了,按理来说,明明一个术法就能解决的事情,偏偏要人力来清扫,她表示非常不理解。
“在这里,妖气会压制灵力。”裴回望着神色变幻莫测的少女,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也稍稍解释了句。
见少年颔首,她莫名在心中涌起一阵心虚,裴回受了一顿无妄之灾,这事原本跟他毫无关系,宋莺时良心受到谴责,她决定对裴回好一些:“我们分工合作,你清理第二层,我清理第一层,如何?”
“无妨。”冷淡的声音响起,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裴回想了想道:“在这里待久了,反倒可以借助妖气威压锻炼心魄。”
宋莺时肃然起敬,看看,这就是她与学霸的壁垒,这思路,这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
眼见得少年拿出工具走远,她只好开始动工打扫。
契约印记烫了些,但自从拿到惊春,这印记总是时不时的抽风,比如忽然发烫,又忽然心如止水,她便也并不当回事。
愣了一瞬,旁边的妖兽突然从笼中向她嘶吼,又像是从她身上嗅到了什么一般,立马后退。
不对劲,按理来说,妖兽越是低阶,对人的渴望越大,但她这里有些过于平静,所有的妖兽都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这是极为反常的事情。心猛的跳动一瞬,倏然喘不上气来。
裴回出事了!
她提剑迈上二楼,神情凝重的紧,却没想到二楼并没有人。
低头下望,一只小白狐站在中央,圆溜溜的眼中尽是茫然,看见她后,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时隔多天,再一次见到裴回的原型,宋莺时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颤,这是激动使人疯狂。
抱起脚边的小狐狸,毛茸茸的触感让她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只当没有看到他眼里的挣扎。
“怎么会突然变回原型呢?”
然而回应她的是“嘤嘤——”两声,好在契约让裴回可以传心声给她。
“上层的妖气泄露,幼年期的本体与大妖共鸣。”
裴回说到幼年期的时候顿了一下,不出他所料,少女目光灼灼道:“幼年期的话,你今年应该……”
宋莺时思考了一瞬,说道:“二十岁?”
他就不该对缺乏修仙界常识的宋莺时抱有期待,半晌后冷静地回应道:“一百二十岁。”
哦,也就比她想的多了一百岁
一百岁啊……
什么?一百二十岁?
宋莺时震惊并且倒抽一口夹带着灰尘的凉气,这比她前世和今生加起来都大,反应过来后又讪讪笑道:“那确实是不小了。”
呸!她在说什么啊她,她这话意思不是骂裴回岁数大嘛!
“我是说见识很大,不小。”宋莺时极快的找补道,但显然话已出口就像木已成舟,再怎么找补也改变不了什么,狐狸的目光逐渐三分凉薄起来。
“妖界与修仙界不同,破壳便需五十年,生长缓慢,因此五百岁下皆为幼年期,往上还有成长期,最后才至成年。”一派淡然的语气,裴回解释的详细,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然全部理解,换算成他显示的年龄算法,他还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只不过是大龄那种。
但没有了裴回,一个人一座塔,自己总不能压榨一只小狐狸去拿着扫帚扫地吧?那也太没有人性了。
宋莺时在心里挣扎了一下,重新拿起扫帚下楼。
清扫了第一层塔的大半空间,但处于这样幽闭的地方,并不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是身体上的疲劳在增加,难怪这个地方狗都不来,又累又见不到天日,她在心里同裴回吐槽着。
“叮叮——当当——”狐狸的耳朵侧转,视线忽然锁定了一处,铃铛摇晃个不停,声音清脆却莫名让人觉得烦躁。
强风卷席了清理好的灰尘,宋莺时亲眼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成功归零,四面八方还传来各层妖族的诡异笑声,顿时怒火攻心。
这就像给甲方设计了合同一版,前脚答应的好好的,结果真做出来了挑三拣四,让你回去重做。
“妖风。”裴回向少女告知风的来历,宋莺时莫名被这两个字气笑了,但事实确实如此,她总算是明白前面的地址为何会打扫一个月有余。
哪怕它们是妖,再可爱也不能赢得她的宽容,纵然双方实力悬殊,但她有金手指啊,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裴回亲眼见着少女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但他深谙沉默是金这个真理。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似哄孩子般的声音异常温柔,开了灵智的小妖被吸引,无视威压攀住栏杆,大妖则是静观其变,明则保身。
“这个游戏名叫一二三,木头人。”宋莺时思索了下,定下要求:“在我走到楼梯口处前,你们要将这片区域清扫干净。”
规则制定完成的瞬间,整片空间就像静止了一样,不再流动,妖怪骤然被规则所束缚,求生的本能让它们无意识的服从要求。
宋莺时抱着狐狸缓步向前,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还顺带着笼子上铃铛被摇响的声音。
没想到有一日,她真的能体验到什么叫做妖风阵阵。
回头的瞬间,众妖恨不得直接缩进地底,跪求宋莺时不要看到自己才好,她的视线环顾了一周,妖怪的眼神闪烁不停,但绝不与她对视上。
走到楼梯口处,这一层的妖族皆松了口气,清扫干净的地面程亮,会水的妖生怕她不满意,还特意用水精心冲拭,只保留宋莺时脚下的地面是干的。
裴回无言,这些妖自己在妖族谱上看过不少,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这么乖巧听话还真是活久见。
说出去都没人信那种。
在宋莺时一只脚迈出的瞬间,一层楼的妖爆发出欢呼,她忽然有个想法,又退了回去,顿时鸦雀无声。
满足了心底的恶趣味后,她心满意足的走了。
下四层是她所要清扫的区域,以她筑基的修为,也只能止步于此,但她看着眼前的层数麻了,谁来告诉她,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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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第三层的阶梯给她干到了第五层?
她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留恋的转身,却发现脚下的阶梯早已消失不见,她踩在了一片虚无之上。
黑色的漩涡骤生,逼得她不得不踏进第五层的入口。
“敢问尊下是何人?我绝无意冒犯诸位。”思量再三,她觉得夹着尾巴做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错才是正经出路。
况且,她使用金手指的范围可远不到第五层及之上。
“他留下。”不用思考,宋莺时都知道‘他’指的是谁,这里除了她还有裴回两个外来者,也没有旁的新活物了。
“不知为何,还请告知原因。”
宋莺时将裴回抱的更紧了,防止哪一阵妖风卷走了他,越是实力强大的大妖,可就越不需要讲道理,单对她这个小喽啰来说,根本无需多用心对付,她恐怕就会坚持不住。
“桀桀桀——”笑声从里层传来,“原因啊……”,她悉心聆听,“没有原因,桀桀桀桀桀……”
声音愈发响亮,她被耍了,宋莺时猛然意识到。
“能逗尊下一笑便好,但凡事总要讲个因果,若是要带走我的人,恐怕这个因必须要重点才行。”她不恼,有时候,越是在乎反倒使得对方越加嚣张,与其让自己变成笑话本身,不如以退为进,自己坐在主位。
里层没有了声音,似乎觉得她实在无趣,过了一会儿,古怪的腔调响起:“当然是……吃了……他。”
吃了他!?
宋莺时垂眸望向怀中的狐狸,正巧圆溜溜的黑眸也在看她,倏然划过无措,还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轻笑,手上温柔的拍了狐狸后背,“那可真是个好想法。”
炽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在她回看过去的时候,又蓦地化为淡然。
这令她有点哭笑不得,明明就很在乎,偏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愧青春期的少年,真是别扭的很。
柔和的话语恍若花落,漾起一池涟漪,“他对我实在是重要,所以我拒绝。”
裴回楞住了,记忆仿佛在被人敲开,从前似乎也有这么个人说过这样的话,说他对她很重要,是最重要的人。
但也只是一瞬,便什么都想不起来,刚才忽然出现的画面突然化为泡沫,消失不见。
整层楼都在晃动,她笑了笑,能被关在这里,说明至少对人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危害,无非也就受点伤的事情,但若是要交出裴回。
那她是绝不同意的。
“那你……将无法……走出这里……半步。”
传来的话语半点都没有引起少女的恐慌,她坐了下来,指了指自己,不以为然道:“我,三长老温衡亲传弟子。”
师父虽然不靠谱,但名声在外,总有好有坏,这好就在于他实力够强,斩妖无数,他的名头拿出来也足够唬第五层的妖了。
想了想,她笑着又说道:“我哥是宋家少主,他宠我,异常厉害。”
“比起困住我,不如你先想一想,该怎么才能让我愿意出去?”
这会换里层的妖兽沉默无言,此人对他毫无兴趣,甚至不愿意走进来,直接就坐在了入口处,且听这描述,还是有点背景的,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穿着铁鞋的,还是得怕一怕,所以他决定屈服。
“你……要怎么样……才肯……出去?”
14.第十四章 渡息
“你有什么呢?”宋莺时决定先诈诈话,但明显与这个时代脱轨的大妖显然没有听出来,这是在试探它的家底。
“我有秘诀。”话说得流利多了,大妖自暴自弃,主动放弃了伪装,铃铛因过大的音量而猛烈地震动起来。
秘诀,总觉得有些熟悉啊,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露出迟疑的表情,出声问道:“你是不是从哪里买的这本秘诀?”
“当然,为了他,我可是耗尽了全部身家,传说只有一本,你们上前来,我给你们看。”
声音中颇有几分诱惑,到最后,语调拖得很长,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拖着走一般。
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几分,五楼未曾打扫,灰尘将前路映照的暗沉。
“我刚好也得到了一本秘诀,那人也说世间仅有一本来着。”她的话让大妖瞬间急眼,语速陡然加快:
“不可能!拿给我看看!”
宋莺时慢悠悠的站起身,帮自己和小狐狸拍了拍灰尘,轻笑道:“我为何要给你看?在此之前,我不该看到点诚意吗?”
大妖显然没想到宋莺时这么难缠,本打算诱她过去后,夺下裴回一口吞掉,但少女明显不上当。
“这是我的诚意。”话落,一本破旧的秘诀飞到宋莺时的手中,赫然与她在镇妖塔门口见到的是同一本,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清尘秘法’。
作为九年义务教育中的一员,单从文字上理解,这是一本教人如何扫地的书,如果从情感上理解,这是一本对扫地充满热爱的书。
再简单一点的话,其实两个字就能总结
——没用。
一时间,她的心情复杂得很,不知道是该先同情还是怜悯,“这本秘诀……”
她给狐狸轻柔地顺了顺毛,强行忍住肩膀因笑而产生的抖动,“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大妖只是与现在时代脱节,但并不是脑子蠢笨,稍微思考下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它,被人骗了,还被骗走了它的全部身家,悲从中来,它现在没心情和一人一狐去斗,粗犷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们来吧,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也就带句话的事情。”
宋莺时并未全信,但裴回的爪子轻轻摁在她的手臂上,是很柔软的触感,惹得她偏头望去。
“可信,”声音不疾不徐。
出于对裴回的信任,她一路向前走,两边的妖兽已经能够化形为人,也不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状态,长长的链子穿透他们的脚掌,相对的,活动区域也大了些——是单独的房间,只是门依旧是铁栏杆。
她看见狐狸的眼睛闭上,似乎是不大舒服的模样,当即换了个方向抱着它。
裴回的原型与他本人倒是极不相符,狐狸闭上眼时,是弯弯的弧形,像月牙,莫名就可爱得紧。
而裴回嘛,除了冷笑,她还真没见过他笑的模样。
不,之前下水时的幻觉姑且算作一次。
“桀桀桀……”
“你们终于来了。”大妖有一头飘逸的红色长发,却长着一张老实憨厚的脸,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放我们出去,我们帮你带话。”她简洁明了的挑开了话题,大妖趴在栏杆上,双眼牢牢盯着少女。
宋莺时不明觉厉,回望过去,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
“幻术,怎么失效了?”大妖的烈焰红唇轻张,吐出了不敢置信的一句话。
宋莺时想了想,很认真的开口:“也许是因为你对我来说,已经毫无影响力了。”
就像是玩玩具,掌握了所有玩法后,自然就对它失去了兴趣,哪怕放在眼前也并不会引起注意,她已经不再关注大妖,他的任何行动也不会影响到她。
大妖迷茫了,幻术是这样的吗?不该让她想起什么东西并沉沦在其中吗?可惜他没问出口,不然宋莺时会义正言辞的告诉他,这头红发实在是让她过于出戏。
“欺骗是个十分恶劣的行为,所以我需要多加……”她语气中的意思很明确,但大妖并不是很想理解。
“我穷,真穷。”竟是有点可怜巴巴的感觉在里头。
宋莺时思索了一瞬,逐渐铁石心肠,“那可就没办法了。”
她才不信这鬼话,一个能被关在上四层的大妖,哪怕被人骗的连底裤都没有了,可是若是说什么秘诀术法都没有,那她是万万不相信的。
大妖的脸渐渐神色扭曲,红发挂在只剩下骨头的脖子上,倒有些红衣女鬼的感觉,宋莺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心思却飘了出去。
确实是太瘦了,她想。
裴回确实是太瘦了,要好好养养。
“我能让他恢复人形。”大妖咬牙切齿,看见对面的少女眼神蓦地亮起来。
裴回撩了眼又闭上,似乎并不大在意。
“成交,我帮你送话,你帮他恢复人型,再送我们出去。”她向前一步,微笑着道。
“这边的妖气过强且过杂,他的幼年期本体受不住这样的气息,方法嘛……”红色的头发陡然被拉开,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你得为他渡气,驱除他体内过杂的妖气。”
宋莺时茫然问道:“同为妖族,你不可以吗?”
“我自然不行,我的妖气压止不住他的威压,况且,他恐怕也并不会同意我来做这事。”语气颇意味深长,瞥了一眼少女怀里的狐狸又飞快地移开眼。
裴回警告的视线过于明显,他可不想把这位惹毛了。
“我该怎么做?”她没听懂,但是也猜出裴回身份一定不只是妖界叛徒,恐怕她还是低估了裴回的身份。
但眼下,恢复裴回的人形比这些东西重要得多。
“渡息,意为渡你的气息进去,并非是灵力。”
“气息?”宋莺时不解地望向大妖,后者同样回以疑惑的目光,“你不知道?”
她该知道什么?
宋莺时麻了,这次出去后她一定好好恶补修仙界常识。
“用你的识海去触碰他的识海,”话语言简意赅,他补充道:“若是你们都不反抗的话。”
“触碰识海。”宋莺时抓住了重点,其它云里雾里的话总归现在自己并不能绕清,只要知道做法就好。
裴回是抗拒的,但契约给他埋了坑,主人想渡息,作为被契约的一方,并不能反抗,因此他的心声根本传不到宋莺时那里。
少女的气息干净,带着无尽的温暖,像是一团棉花铺在了他的浅层识海上,顷刻间便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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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住他暴戾的情绪,碰撞时他的身体颤栗不止。
他识海深处的圆点云雾探了些许出来,又想飞速躲进去,但被洁白的,还透着点红的桃花状云雾给包围,并拉住。
除了他与少女的气息,整片识海中也确实容不下其它东西了,妖气冲破经脉,驱赶出其它妖气的瞬间,裴回化为人形靠在少女身旁,呼吸微乱,面上还带着点湿红,眼尾上挑,显得有几许勾人。
渡息强制被打断,宋莺时收回灵识,侧头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等裴回平静下来,开口道:“不可轻易使用渡息,识海脆弱。”
“那不是你嘛,我相信你不会伤害到我的。”宋莺时笑的粲然,裴回低头不语。
大妖在心里“啧啧”两声,若不是主人同意,且信任对方,识海才不会接纳外来气息,更遑论两人完全没有反噬的情况。
“话。”淡然的语气让大妖猛然回了神。
“有座城名雀生,里面有个一品酒铺,你们出去后,就找找那地方还在不在,让酒铺娘子另寻其主,别再等我了,”大妖的眼神中有几分怀念与惘然,得到少女的一声“好”。
他又说道:“出去需要两日时间,这里妖气重,精进剑法,磨炼心性倒是极好的选择。”
惊春被宋莺时拿出,剑身愈加粉红,她挑起眉,声音清脆:“来,与我对练。”
裴回应声,荡开些威压,为少女创造出最适合的环境,不让妖气过于影响她。
有趣,实在有趣,那柄剑可是不一般啊……
大妖欲探究剑的来处,却察觉自己身上的伤痕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这让他心头狂喜。
卜生剑法!
他似乎也不是必死的结局了。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妖兽闭目养伤,宋莺时和裴回对练的专注,这一异常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她还没有再与大妖说句话,就被传送到了院门口,裴回倒是不惊,收起剑便推开门,与她进去。
“乖徒儿~”温衡坐在青石凳上向他们招手,“为师忽然想起忘记将身法诀交予你。”
心中竟然涌起毫不意外的想法,温衡来的突然,去也匆匆,对她进镇妖塔受罚的事情半点也没有话语。
这令她松了口气,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编呢,总不能真把锅扣在裴回头上吧?
“他有事在身,不必担忧。”裴回语气淡淡,看出了少女的忧虑,出声宽慰,至于在忙什么,恐怕是去重新封印镇妖塔第五层罢。
本不该出现的上四层,忽然向少女敞开大门,显然急的不只是他,顶层的那个人只会更加急迫。
他倒是要看看谁的动作更快。
“裴回,你怎么了?”对上宋莺时关心的视线,他顿了一下,应道:“无碍。”
宋莺时不再追问,她现在觉得所有人包括事情都很怪,但她也并不需要忧心这些,总归自己的任务只有杀死谢长青,这件事要好好规划一下。
“莺时,宗门小比要开始了,我们要快点去。”
松知月冲进门拉着她就走,她一头雾水,什么小比?比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我们组就剩下你没来了,到了再说。”
15.第十五章 抽签是场豪赌
合欢堂中各自成组站着,宋莺时随同松知月进来的瞬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她以及她身后的裴回身上。
“急事办完了就好,离抽签尚存一个时辰,倒也不必来得如此匆忙。”宿云约笑得温柔,为她迟迟不来描补几句,视线从她的身上抽离,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有了废材之名,她可不想再多个哗众取宠的名号。
“来抽签。”谢长青冷淡的声音响起。
随后,她就看到原本站在一起的几个队友齐齐后退了一步,徒留她站在前方。
宋莺时:???
“我?去?”惊疑的声音让几人点头。
“我手背得很。”她不确定的看向几人。
这么说吧,哪怕别人在考场上把试卷摊开来给她抄答案,她都有信心能抄错题号,运道这事,有时还真得靠命。
“我不行。”谢随泱瘫了手,表示自己的无力,得到了其余人的一致附和。
宋莺时回头看了看裴回,随后彻底放弃,靠他?还不如靠自己,天灵灵地灵灵,保佑她抽个好签吧!
“七组,难度级数低。”谢长青的声音在自己耳朵里从没有这般动听过,下一秒,一句“复杂程度——”
谢长青意味不明的瞥她一眼,接上前面的话:“极其复杂。”
刚松下的气猛地提起,“啪”一下散在喉咙里,堵的她恍然气闷,果然运气这东西,换个躯体也不好使。
松知月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清脆,甚至比往常还要高上几分,“千年难得一遇啊!”
宋莺时眨眨眼,神色略显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别问她。
看似难度低,但复杂程度极高,两个本身矛盾的词组合在一起,越发扑朔迷离,宿云约低下头,嘴中溢出一声“有意思”。
范长老的眼神严肃,所扫之处都噤了声,他满意的收回目光道:“本次宗门小比由我与宗主开启,十五日后,迎君归来,若有生命危险,可捏爆符咒,自会提前从秘境出来。”
话落,不待众弟子反应过来,就启秘法,长袖一挥,送弟子们入秘境。
宋莺时身处一片湖畔,堪堪调整过呼吸,这种感受有如把一个严重晕车的人抛在山路十八弯,还开了最大车速一样。
她稳了稳心神,想要寻找裴回,却发现浑身雪白的狐狸就在手边,黑黑的眼瞳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让她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甩了甩脑袋,宋莺时强行将恐惧这般想法驱逐出去,一串文字涌现在眼前,手上还多了道符咒,是脱离秘境用的。
她的任务只是采集三十棵树中草,这倒不难,树中草在她去清乐峰时曾见过,若不是通体雪白且长在树中央,她怕是只会讲它当做寻常野草看待。
宋莺时看着澄澈干净的湖水,确认自己是在秘境中央,当下不再犹豫,抱起化形后的裴回,提剑而起,树中草只生长在密林中,有水的地方绝不会出现它的踪迹。
“宋师姐——”熟悉的声音让宋莺时停在半空中,低头向下望去,果然是谢随泱,自己向御剑飞行这么久,却还是没有绕出湖水所延展的地方,反而找到了自己的组员。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谢随泱笑得灿烂,口中冒出的话让宋莺时不解。
这才半天不到,他就完成了?
谢随泱往湖边走了几步,随后邀请她同坐在湖边平整的石头上,语气略有忧愁:“我的任务……想必宗主与长老在安排任务时并未曾考虑过其合理性。”
他伸手指了指湖水,又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少女。
湖水?宋莺时望了望眼前,心里了然,立时对谢随泱肃然起敬,这个任务也真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除了不能完成外也确实没有什么难度,她试探地问道:“是所有湖水?”
谢随泱侧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肯定了她的话语:“对,所有。”
她想安慰谢随泱什么,但是最后只是和他一起叹气,这难就难在想要带走所有湖水完全是不可能的事,秘境辽阔无边,他们所见也只能局限于视线所及之处。
对于抽签的准确程度,她算是有了清晰的认知,果然是低难度,高复杂,她现在有些担忧自己的任务会不会也有什么岔子。
“宋师姐的任务是什么,我与你同去。”谢随泱的心情调整得很快,得知是树中草后,略微沉思一二,抬头道:“树中草应是长在东南方,兄长与宋少主在那处,我们可先与他们汇合。”
虽然好奇他们是如何联络上的,但她没有想太多,亲兄弟间有联络方式也实属正常。
风在傍晚打在脖颈处显得格外寒凉,宋莺时觉得自己的腿脚都被冻住了,像是在寒冬光脚踏进雪地里,刺痛,寒冷。
速度陡然降下来,惹得原本同行的谢随泱偏头侧望,前方有点点滴滴的火光乍现,将本就不大明亮的暮色衬托的更深些许。
身体慢慢回暖,柔软滑腻的触感蓦地从脖颈侵袭,让她一颤,白色的狐狸绕着她的脖子悬挂一圈,安静的做她的挂脖。
“宋师姐,看样子今晚是赶不成路了,我们不妨先去借宿一晚,明日再去赶路。”谢随泱猛然收回递出符咒的手,若无其事地笑道。
宋莺时点点头,在这般鬼气温之下,喉咙仿佛已经结出冰霜,让她说不出话来。
看着很近的火光,但他们也只是在天色完全黑下来前一秒才堪堪赶到城门口。
火光已经消失不见,整片城镇都陷入死寂当中,宋莺时不由疑心刚刚看见的亮光是否是幻觉。
“走!这里不欢迎你们!”尖锐的声音从破败的城门后传来,借着朦胧月色,可以瞧见是一名穿着拖地衣袍,佝偻着背的孩子,长长的头发垂地,让人辨不清样貌与性别。
直觉告诉她,这座城很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宋莺时不再犹豫,转身就想离开,却发现根本迈不开步子,有什么黏稠的东西死死将她向下拽住。
宋莺时与谢随泱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对方的处境,她扯出一抹苦笑,艰难道:“我们似乎被困住了。”
时间变得尤其漫长,裴回静静挂在她脖子上没有动静,起先她还怕有什么问题,但发现裴回只是在休眠后就任由他挂着,自己无痛拥有免费取暖。
终于,在她第三十三次望向那个孩子后,有人出现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还没看清来人的样貌,刀尖冷不防挑上她的脖子,她怔住,视线往上探去,却撞进了一双泛着一缕金光的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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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忱!?
宋莺时的脑中活络起来,至少现在他们的性命安全可以得到保证。
“来人报上名来,”冷冽的声音响起,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本城不会放外来人员进入,你们务必向本君老实交代。”
什么外来人员?从现在开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是土生土长的原著居民,她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相国君,此举不妥,可疑人员就该格杀勿论。”一名穿着战袍的骑兵向燕归忱拱手提出建议。
燕归忱抽回了刀,眼眸微挑,直直盯向那名骑兵,随后挥了挥手,招来身边的副将,沉声命令道:“将他带下去,本君的话语何时也轮的到他来质疑?”
他嘴角勾起笑来,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那便砍了头颅,挂在城门口,以儆效尤。”
宋莺时惊疑不定,燕归忱怎么变成暴君了?她快速向身边的谢随泱瞥了一眼,瞧见他脸上正笑的灿烂。
她逐渐麻木,清泠的声音在脑中突然响起:“此是天命。”
什么天命?
但没等她再细细询问裴回,手腕就被猛的拽住,燕归忱气势凌人,语气中也是狂妄居多,但她的手腕并没有传来被捏紧的疼痛,可见也只是假动作罢了。
“这个人,就当本君的贴身侍女吧。”语气带着几分不在意,似乎只是一时兴起。
燕归忱转头对着谢随泱,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淡淡开口:“至于他?就去南风馆吧。”
宋莺时亲眼目睹了谢随泱心死的全过程,但她不会多说一个字的,现在谁才是大腿她还是分得清的。
在跟随燕归忱进城的过程中,她在心底默默呼唤裴回,寻求关于“天命”的答案,但并未得到答复,宋莺时有些疑心,偏偏肩膀上的小狐狸分明好好的,还歪着头看她,清亮的黑眸显得它愈发可爱。
宋莺时只好抛下这件事,比起有些许不对劲的裴回,燕归忱的身份与行为让她更加不解。
进入城门的瞬间,一段全然陌生的记忆涌进脑中,让她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现在她是相国君身边的侍女,也是将要去成婚的新娘,任务是拿到圣杯。
这些都不重要,但是找到真相,不要与原身设定背离是什么鬼?她仿佛误入了一个真实的角色扮演海龟汤世界。
“都知晓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跟随本君。”燕归忱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确保对方拿到了角色信息。
原身懦弱胆小,宋莺时思索了一下,低下头,嗫嚅道:“是。”
声音轻到近乎听不见,让大名鼎鼎的相国君不禁蹙眉,加快了速度前往住所。
浓厚的蓝掩盖了这里,撩开层层帘幔,却发现后面正坐着一个人,宋莺时当下脚步一滞,看见谢长青的一瞬间她就知晓不对劲。
按理来说,他与宿云约此时应该在东南方才对。
宋莺时看着谢长青一步一步逼近她,衣袖随着走动轻轻飘荡,草木气息浓厚,她想往后退,却反被燕归忱推举向前。
谢长青撩开她手腕上的衣袖,银针探入筋脉,确认没有变黑后又捏紧她的手臂,直至一滴血滚落在香炉内。
这是什么把戏?宋莺时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