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坠崖你娶平妻,我改嫁你哭什么?》 第59章 收作养女? 辰时正,陆洲白阴着一张脸回到家中坐下,望见新随从还站在门口,当即冷斥: “牙行的人没教你怎么当下人?连个端茶倒水都不会?” 新随从身子一颤,“郎君恕罪,小人这就倒茶!” 说完快步走到桌前,手忙脚乱地拿起茶壶。 陆洲白看着他笨拙的动作,愈发烦躁。 吃一堑长一智,家中新换下人,她并未让叶可晴插手,而是亲自从牙行挑了一批人回来。 然而他惊醒挑选而来的新随从,竟还没有书舟一半机灵,连平时走路一个不慎都能撞到他。 粗使丫鬟、洒扫下人干活亦是频频出错,伺候母亲的老嬷嬷就更不用说了,竟还有个手脚不干净的。 从前棠儿管家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多破事? 正想着,新随从端着茶杯送到了面前:“郎君,您喝茶。” 陆洲白接过喝了一口,旋即脸色一变,茶水全喷了出来。 茶壶里装的,居然是过夜的馊茶! 压在心头的憋屈与怒火,瞬间达到了顶峰。 陆洲白反手就把茶盏砸在新随从脸上,“贱奴!连个书房的茶水都不会换,要你何用?” 新随从被砸得头破血流,却不敢擦拭,连忙跪伏在地,不停地喊着“郎君恕罪”。 “夫君,何事生这么大气?” 叶可晴走进来就看到新随从满脸是血,面露嫌恶: “你叫苍木是吧?在主子面前面容不整,成何体统,还不快下去!” 苍木忙不迭地爬起来,捂着头跑了。 叶可晴复才坐下,温声安抚:“夫君且宽心,这些新下人就是缺调教,妾身回头请个嬷嬷过来管教一番,便得用了。” 陆洲白神色放缓,捏住新妻的手,感叹道: “为夫今日才知管家不易,日后家中一应事务就要辛苦晴儿你操持了。” “夫君言重了,妾身如今已是正室,管家本就是分内之事。” 叶可晴浅浅一笑,旋即又疑惑道:“夫君。你今日不是上值去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洲白脸色一僵:“没什么,官场上的事,你一个内宅妇人就不要多问了。” 叶可晴听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多计较,掏出一册账本,放到陆洲白面前。 陆洲白看到账本便想起之前闹出的荒唐事,额头泛痛。 他不解地抬头:“晴儿,你拿账本过来作甚?” “夫君,今日西市柜坊来人传话,这个月的宅贷该还了。” 叶可晴翻到账本最后一页:“可家中尚无进项,账面上的钱不足以还钱,不知夫君俸禄何时发放?” 此话一出,陆洲白脸色立刻变得阴沉。 他被罚俸半年,哪里还有俸禄? 他看着账面上刺眼的赤字,深吸一口气。 有些话,虽然难以启齿,却还是要说。 “晴儿,为夫暂时有些困难。宅贷之事,你先撑一撑。” 叶可晴闻言眼神顿变,什么叫她先撑一撑? 她紧紧绞着娟帕,试探道:“夫君的意思,莫非是要妾身用嫁妆填?” 陆洲白见她说得这般直白,脸色更加难堪,低头道:“夫妻本为一体,当患难与共。晴儿,你现在是为夫的妻,当事事为我考虑……” “那也断然没有动嫁妆的道理!” 叶可晴气得够呛,语气凌厉起来: “先前夫君让妾身动用嫁妆,给苏姐姐三十贯钱。妾身误会苏姐姐一场,便当是赔罪,应了夫君。 可家中宅贷乃是夫君家产,与妾身何关?” 陆洲白没想到叶可晴反应如此巨大,脸色发沉: “夫妻之间何必分得那么清楚?从前棠儿能用嫁妆帮衬陆家,为何你就不行?” “苏照棠如何能与妾身相比?” 叶可晴被刺到痛处,豁然起身,高声反驳: “明明苏照棠在时,宅贷都是夫君用俸禄在抵,为何到了妾身这儿,就要用嫁妆了?” “为何?还不是因为你!” 陆洲白猛地甩出一道圣旨:“若非为你正妻之位,与棠儿闹上公堂,为夫何至于被圣上申斥,罚俸反省?” “什么?!” 叶可晴神色骤白,立刻展开圣旨细看。确认陆洲白所言为真后,她的脸色更白了。 “怎会如此……” 若陆洲白从此被圣上不喜,无法平步青云,封妻荫子,那她嫁来还有什么意思? 嫁妆,就更加不能给陆家用了。 她紧咬嘴唇:“总之妾身的嫁妆,不能动。” 陆洲白气极反笑:“好!你不给,那我自己去拿!” 他转过身喝道:“苍木,给我带人去把夫人的马车拆了!” “不能拆!” 叶可晴顿时慌了,那可是她最贵的嫁妆,以前没少在贵女们面前炫耀,若是毁了,她还怎么继续做人? “夫君,你当真要不顾陆家脸面,做到这等地步?” “脸面?” 陆洲白冷笑:“我陆家的脸面,早就因为你丢尽了!” 扔下这句话,陆洲白转身就走。 叶可晴又急又恨,“碧珠,快!去侯府喊人,决不能让他把我的马车拆了!” 碧玉没纠正主子的称呼,点点头快步跑了。 然而承恩侯府距离陆宅终归有一段距离,等碧玉带人赶到时,叶可晴马车上的宝石,已经被抠掉了一大半。 光秃秃的,难看极了。 为首的嬷嬷踏入大门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怒: “见钱眼开的玩意儿!那是大姑娘的陪嫁,你们陆家也敢动!给我上!” 侯府下人们一拥而上,打得陆家下人抱头鼠窜,混乱追逃间很快闹到了大街上。 当天这事就传遍了整个安仁坊。 而在陆家鸡飞狗跳,再次成了京城笑话的同时,却有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灵真观。 苏照棠听到来报承恩侯来访,还以为是下人传错了话。 但当来到道观前堂,竟真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负手立在门前。 她让琼枝留在原地,不卑不亢地迎上去: “民女苏照棠,拜见承恩侯爷,不知侯爷来访有何事?” 承恩侯转过身,露出一张宽正的脸,他皱眉打量苏照棠片刻,冷哼一声道: “你何必明知故问?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本侯可以收你做养女,但前提是,你要答应本侯三个条件。” 第60章 贺礼 养女? 苏照棠诧异,不等开口,就听承恩侯接着道: “其一,你的名字,不会上族谱,你亦不能住进侯府。 本侯会在西城平岚坊帮你租个宅子,赁钱你自己付,无召不得来东城; 其二,你在外不得自称本侯养女,便是与本侯与侯夫人碰见,也要装作不识; 其三,前面两个条件若是本侯夫人问起来,你要说皆是你自愿,与本侯无关。 你若无异议,本侯即刻就可带你去官府转户籍。” 听到“户籍”二字,苏照棠总算明白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收养”从何而来。 那位侯夫人,是怕她和离后户籍无处可依,被赶回青城娘家去。 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办法,竟能逼得承恩侯不顾叶可晴的立场,答应此事。 承恩侯见苏照棠久久不应,面色微沉: “苏照棠,这已是本侯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若非夫人强逼,你一个和离妇别说做本侯养女,便是路过侯府,本侯都嫌污了门……” 承恩侯爷话到一半,却见苏照棠转身就要离开,脸色顿时一变,闪身拦住: “苏照棠,你懂不懂礼?本侯的话还未说完,你走什么?” 苏照棠后退一步,抬眸看着满脸含怒的承恩侯,唇角扯过一抹讥讽的笑来: “侯爷无缘无故上门造访,口出恶言,难道就是懂礼了?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妾身一直好奇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叶可晴那种人来,今日见到侯爷,总算是明白了。” 承恩侯脸色铁青:“你……” “妾身与侯夫人,不过一面之缘,聊过几句闲话。” 苏照棠打断承恩侯,接着说:“养女之事,妾身从未想过,亦不会答应。 侯爷若无其他事,还请让让,莫要挡了妾身的路。” “放肆!” 承恩侯勃然大怒: “苏照棠,你当本侯看不出来你在以退为进,漫天要价? 本侯未跟你计较蛊惑本侯夫人之事,还答应帮你落定户籍,已是仁至义尽!你最好见好就收,贪得无厌,可没有好下场!” 他话刚说完,就见书舟满脸喜气地跑了进来,道: “姑娘,户部主事来访!” 承恩侯府怒容微滞。 户部主事正是主管户籍档案之官员,虽然官阶只有从九品,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他来找苏照棠作甚? 不等他疑惑太久,书舟就领着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官员进来。 官员穿着浅青色官服,捧着一本册子,满脸笑容地凑到苏照棠跟前,抬手道: “苏娘子,恭喜恭喜啊!您的户籍办成了,本官恰好来灵真观烧香,便顺带给您送来了。” 说完,官员打开册子,指着户籍末尾的落印,眼睛都在发亮: “您看,此乃陛下御印,皇权特许!您可是我大虞朝,第一个御印女户啊!” 此话一出,承恩侯脑子里轰隆一声,顿时什么都听不见了。 苏照棠娘家父兄俱在,怎么可能办下女户?还是御印女户? 他不敢置信,一把抢过主事手里的户籍簿细看。 主事脸色一变,正待呵斥,转头看到承恩侯,脸上立刻换成笑容: “原是侯爷在此,下官方才一时激动竟未看见,实在失礼。” 说着,他有些紧张地盯着户籍簿,提醒道: “侯爷,这可是陛下御印,您动作可得轻点儿。若是弄坏了,陛下怪罪下来……” 承恩侯闻言下意识松了手,主事连忙将薄册拿了回去,转头谄媚地双手交到苏照棠手中。 苏照棠让琼枝收好,抬眸一笑:“侯爷还要继续说吗?” 承恩侯脸色难看:“你便是能办下女户又如何,京城居大不易……” “苏妹妹!” 虞氏在门前唤了一声,摇着团扇就欢天喜地地进来了: “姐姐早就盼着你女户办下来,今日总算是等到了,这不,姐姐亲自给你送贺礼来了!” 说完,虞氏拍了拍手,身边丫鬟立刻将一张店契展开: “姐姐娘家是皇商,别的嫁妆不多,就是铺子多。这是东城澜贵坊的一个铺子,用来开茶铺正好。 你瞧瞧,若是觉得不合适,姐姐再给你换。” 承恩侯脸色瞬黑。 户部主事则是立马转头,满是艳羡地看着丫鬟手里的店契。 那可是寸土寸金的澜贵坊! 一间铺子再小,怎么也得值个上千贯,他做官一辈子也不见得能买得起,就这么当成贺礼送给苏娘子了? 苏照棠亦是吃惊于虞氏的手笔,然而不等她开口推辞,门外又跨进一人来。 御史夫人王氏扫了眼满屋子的人,不禁笑道: “哟,这前堂里这么热闹?看来都是过来恭喜苏娘子的了,我还以为能取个头筹,倒是来迟了。” 她笑眯眯地走到虞氏旁边,望了一眼店契,笑道:“你送给铺子,那我手笔也不能差了。” 丫鬟适时上前,亦是展开一张薄纸,却是一张宅契。 “这是个永兴坊的宅子,与国公府只隔了一条街。 虽说宅子小了些,只有三进,不过去年刚修缮过,正是最宜居的时候,苏娘子去看后,定会喜欢的。” 户部主事听王氏说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若说澜贵坊寸土寸金,那永兴坊就是有价无市! 那里可是王公贵族云居之地,乃是权势的象征,里面的宅子,有钱也买不到,御史夫人居然直接送! 这苏娘子果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不枉他特地亲自送来户籍簿,真是大开眼界。 承恩侯的脸色,早已黑成了锅底。 承恩侯府都不在永兴坊,苏照棠一个出身卑贱的和离妇,居然能住进去?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看向王氏,张口欲言,却见门前光线一暗,又走进一个人来。 还有贺礼? 户部主事有些受不住了,捂住胸口,抬头看到来人,却是一个激灵,连忙上去行礼: “下官见过崔大人。” 崔岩看到这么屋里多人,也是一愣。 不过看到苏照棠在后,他脸色立刻一沉,气势汹汹地大步接近。 而后,在承恩侯略显期待的目光中,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第61章 冰释前嫌 薄纸展开,却是一张园契。 苏照棠看到“蒨园”二字,眼神微颤:“这是……” 蒨,是师娘的名。 崔岩将契书递来,声音低沉: “老人家脾气倔,嘴上不说,却日日都把你挂在心上,你也该放下了。” 苏照棠接过契书,抚过“蒨”字,泪意压过眼角,抬头露出笑容: “崔大人教训的是,待妾身处理好眼前之事,即刻随大人前去拜访。” 说着,苏照棠转头看向王氏,盈盈拜了一礼,道: “所谓无功不受禄,还请夫人转告长公主殿下一声,她的好意,妾身心领了。” 王氏闻言,眼里不禁露出几分钦佩之色。 她与苏照棠关系浅淡,倒不意外对方能看出这宅子是长公主借她之手送出的,而是佩服对方的魄力。 这么好的宅子摆在面前,可不是谁都能干脆拒绝的,难怪能得表姨母青眼。 收起念头,王氏复又笑道:“苏娘子可是觉得这份礼太重了?” 说着,她又要让丫鬟拿出第二份宅契,却被苏照棠直接按下。 拒绝到这个份上,王氏便知贺礼是彻底送不出去了。 她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求,只是有些发愁,回去国公府后要如何跟表姨母交代。 正思索间,她不经意间一瞥,目光落到承恩侯脸上,顿时目光一亮,道: “先前妾身就想问了,侯爷在这儿作甚?莫非是替你那抢人夫君的女儿,道歉来了?” 承恩侯看着一份份重礼送到苏照棠手里,脸色早就黑如锅底。 听到王氏这一番嘲讽,哪里还能待得住,猛地一甩袖袍,气冲冲地走了。 气走了人,王氏摇头轻啧一声。 看这脸色就知道,承恩侯肯定不是来贺喜的。 回去之后,倒是不用愁没话跟表姨母交代了。 想到这里,王氏瞥了一眼崔岩,不再继续叨扰,笑着出声告辞。 虞氏亦是看出苏照棠心事重重,便强行留下店契,跟着王氏一起走了。 “姑娘,这店契……”琼枝拿着店契,不知所措。 苏照棠微微一笑,道:“收起来吧。” 长公主的贺礼,多是怜悯与补偿,她不需要。 虞姐姐的贺礼,却是友人结交的真心诚意。 人情往来,有来才能有往。她若拒了,反倒伤感情。倒不如接下,日后再还。 想到这里,苏照棠转头看向崔岩,犹豫少顷,道:“崔师兄,还请带路。” 崔岩顿时欣慰地笑了:“总算又能听到你叫我师兄了。” …… 往生堂。 苏照棠踏进门槛,一眼便看到坐在牌位前的苍老背影,眼眶微热。 老师的身形,竟是这般佝偻了。 “去吧。”崔岩轻声开口,暗含鼓励。 苏照棠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起来,走到老者背后,屈膝跪下,低头道: “不孝徒儿苏照棠,拜见老师。 徒儿这些年执迷不悟,大错特错,而今悔悟,特来厚颜再见老师请罪!” 她低头说完,预想中的叱骂却未出现,只有一声轻叹,自头顶传来。 “这些年,为师一直在想。 若当初在你师娘去后,为师能快些振作起来,好好照顾你。 你会不会……就能免过陆家这一劫?” 苏照棠抬头看到老人温和的面孔,不禁错愕:“老师,您……” 张大儒看着小徒儿的反应,脸色一板:“怎么?非要为师骂你两句,你才舒服?” 苏照棠讪讪:“徒儿不是这个意思,徒儿只是意外。” ……这还是当年那个动辄就黑脸的倔老头吗? “起来说话吧。” 张大儒指着对面的蒲团:“跪久了,你师娘又该怪我了。” 苏照棠乖巧点头,走到蒲团前坐下,取出方才崔岩给的园契。 “老师,这蒨园……” 张大儒抬头看着牌位,道:“这个园子在安业坊,是你师娘留给你的嫁妆,要为师在你出嫁时交给你。 “不过为师当初看你那糊涂样,若真给了,还不得被陆家母子吃干抹净? 索性压在箱底,本想着等你和离之后,寻个好人家再拿出来。” 说到这里,他瞪了一眼小徒:“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年。” 苏照棠眼眶泛红。 老师这一等,又何止五年。 上辈子,直他到死也没等到,怕是早就对她失望透顶了吧。 “哭什么?” 张大儒看着小徒的模样,哈哈一笑: “你不是做得挺好,不但算计了陆家全身而退,还给自己办下了女户,创下大虞前所未有之先例! 你师娘若是还在,定又要跟为师炫耀,她教出来的徒儿是个多么厉害的小姑娘了。” “小棠儿是厉害。” 崔岩在旁忍不住笑着搭话道:“这次我能活命,全靠棠儿鼎力相助。” 说到这里,崔岩想起这些时日重病吃的苦头,不禁龇牙咧嘴: “就是棠儿的手段,能更温和些就更好了。” 张大儒闻言,顿时没好气地骂道:“得了好处还卖乖!你当真以为圣上是好糊弄的? 棠儿若不给你下猛药,御医这一关你就过不了。你这个主考官碰上科举舞弊,下场如何,自己想想清楚!” “老师息怒” 崔岩讪笑着掏出一张契书:“我知道棠儿用心良苦,这不是谢礼都提前带来了吗。” 说着,他将契书递给琼枝:“棠儿,这是京郊的一处庄子,面积不算大,约在半顷,你可不要嫌弃。” 琼枝听到这话,杏眼瞪得滚圆。 京郊半顷的庄子,那得多大? 崔大人什么家世?这手笔,一点也不比长公主差呀! 苏照棠却是柳眉微蹙,“师兄,我救你不是为了报答。” “为兄知道。” 崔岩咧嘴:“那便换个说法,你我多年不见,这个庄子,就当是我这个做师兄的送你的见面礼,如何?” 张大儒呵呵一笑:“你这个崔师兄出身清河崔氏,可不差这点小产业,安心收下就是。” 苏照棠看着两人一副她不收下,就不罢休的模样,只得轻叹一声,道: “多谢师兄厚爱,小妹一定好好经营此庄。” “这便对了。” 崔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老师一个眼神瞪回去:“礼送完了,为师与棠儿还有话要单独说,你先出去。” 崔岩被噎得心头一梗,却不敢反驳老师,只得带着一脸委屈退了出去。 待得人走后,张大儒让琼枝守住门口,神色微肃,沉声问道: “跟在你身边的那个车夫,怎么回事?” 第62章 死了,万事皆休 苏照棠顿时讶异:“老师,您一直都在盯着徒儿?” “你牵扯进科举舞弊案里,为师岂能不关注?” 张大儒轻哼一声:“你那个车夫整日遮着面容,行走间虽有刻意掩饰,却仍能看出其身法果断,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苏照棠闻言不禁赞叹:“老师眼光果真毒辣。” “少贫嘴!” 张大儒没好气地捋了捋胡子:“看你这反应,为师就知道你早就察觉到不对,可查到其底细?” “没有查,也无需去查。” 苏照棠摇头,目光一闪: “他为救女冠浮萍受伤,至少在科举舞弊案前,他背后之人与徒儿站在同一阵营。而徒儿正巧缺人手去查案,不若顺水推舟。” 张大儒虽在观中,但作为一派文人清流领袖,对京中动向素来十分清楚。 “这两天大理寺先后去了国子监与司农寺,目的极为明确,应是科举舞弊案大有进展。 我原来还觉得此案发展过快,原来是你这丫头在背后搞鬼!” 张大儒面露无奈:“利用贵人做事,你也不怕那位反应过来,报复于你?” 苏照棠含笑答:“徒儿既要成事,又岂能因为一点潜在的风险而畏惧不前?” 张大儒直接愣住。 他望着苏照棠眉眼从容自若。 五年不见,他这小徒好似蜕变了一般,筹谋算计变得比从前更加成熟出色了。 他又忍不住替小徒惋惜。 棠儿如此才能,却因女子之身,无法入朝为官,为大虞造福,实在遗憾! “你既心中有数,为师便不多说了。” 他暗叹一声,转头说起苏照棠的住处: “蒨园乃设宴待客之所,不宜长居,崔岩给的庄子偏僻,也不方便住。 你最好在城里另外买个宅子,若是缺了银钱,尽管问你师兄要,左右蒨园很快就能给你赚回来还给他。” 苏照棠闻言目光微闪,笑道:“徒儿正有此打算,明日就下山去找牙人。” 而正当苏照棠与老师冰释前嫌,相谈甚欢之时,承恩侯爷堪堪赶回家中。 在花厅转悠,等待许久的侯夫人看到夫君回来,立刻迎上去问: “事情办得如何了?户籍可曾办下来?” “夫人,非是我违背约定。” 承恩侯冷笑一声,掏出侯府户籍扔在桌上:“你看中养女本事可大得很! 自己就攀着各方关系办了女户,本侯这小门小户的,人家可看不上眼。” “什么?办了女户?” 侯夫人又惊又喜:“你当真看见了?” 承恩侯看不懂夫人的反应,皱眉道:“户部主事亲自送的户籍册,岂能有假?” “太好了!” 侯夫人听得又是高兴,又是欣慰。 她最怕的就是来不及查清女儿身世,女儿就得因和离一月,被逼离开京城。 所以才想着暂时用养女的身份,将人留下,等到查清真相,再正式将女儿认回来。 如今女儿自己有本事办女户,不用看承恩侯府的脸色,那便再好不过了。 承恩侯见夫人高兴成这样,更是不解,不过也懒得深究,只道: “夫人,本侯事虽未办成,但也已尽力。夫人可不能失约,再回灵真观。” “你放心,我不会回去了!” 侯夫人精神奕奕。 女儿都快找回来了,她得赶紧查线索,哪里还有时间回山上自怨自艾? 不过等女儿认祖归宗后,她得带着女儿一起去灵真观还愿,感谢祖师爷保佑才行。 侯爷听到这话,脸色总算缓和下来。 夫人归家后,侯府与国公府的关系便能大大缓和,不枉他去灵真观丢脸一回。 不过夫人这一回来,家中中馈就该让阿柳还回去了。 一想到这个,侯爷顿时有些头疼,生怕夫人问起来,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等到人走后,杨嬷嬷犹豫了一下,复才开口:“夫人,听说小郎这几日乖得很,一直在家中。” “天赐?” 侯夫人脸上的笑容立刻落了下去,“都能荒唐到被抓去刑部大牢了,再不乖,谁也救不了他!” 当年为了找女儿,她是对儿子有所疏忽,可该给的关怀与呵护,她一点都没少给。 可她这个儿子,却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 若非对所有人都寒了心,她又岂会抛夫弃子,久居灵真观呢? 不过到底是亲生的,就算她住在灵真观,这些年也没少关注叶天赐的动向。 甚至这次叶天赐能提前从刑部大牢出来,也是她暗中去了封信给国公府,起了作用。 想到这里,侯夫人缓缓吐了口气,道:“他现在何处?” 杨嬷嬷连忙让下人去打听。 下人打听完回来,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侯夫人看着,当即冷笑:“是在拂柳院?” 下人点了点头,杨嬷嬷看得心头一酸:“夫人,您别伤心……” “我一点也不伤心。” 侯夫人转眸望向拂柳院,眼神淡了下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 侯夫人在看拂柳院的同时,拂柳院的柳姨娘,亦是望着东边的主院。 “姨娘,您别伤心。” 叶天赐站在后面,语气坚定:“在儿子心里,您才是我的亲娘。 东院的那个只占了个嫡母名头而已,若论父亲宠爱、儿女喜欢、家中地位,她一个也比不过您!” 柳姨娘转过身,嘴角牵出一抹苦笑:“小郎这话,可千万别到外面说,姨娘可担不起啊。” “姨娘放心。” 叶天赐嘻嘻一笑:“这话我只在姨娘与姐姐跟前说,连父亲面前都没说过呢,您就放心好了。” “乖孩子。” 柳姨娘一脸慈爱地抚过叶天赐额头:“玩去吧,今天的书先不读了,回头我跟侯爷说。” “真的吗?!姨娘你太好了!” 叶天赐欢呼雀跃地离开了。 待得人走后,叶可晴脸色苍白地从屏风后走出来,仓皇道: “娘,陆洲白的前妻竟办了女户,嫡母也忽然下山回来,一定是长公主殿下出手了! 她是不是发现了真相,要留下苏照棠对付我们?” “说了多少遍,不管这屋里有没有其他人,你都要叫我姨娘。” 柳姨娘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一株新冒绿芽的侧枝。 “区区一个农户女,能翻出什么大风浪?只要她死了,万事皆休。” 第63章 偷卖贺礼 “此事,姨娘自会处理。” 柳姨娘放下剪刀,拉着叶可晴坐下:“你有空操心这个,倒不如回去跟你夫君好好服个软,老是躲在娘家,算什么事儿?” “姨娘。” 叶可晴委屈地直掉眼泪:“陆洲白实在太过分了,那马车可是姨娘您亲自画图纸给我做的,他居然给我拆成那样!我还怎么乘车出去见人?” 柳姨娘想到马车,面色也冷了冷,道: “男人就是这般自私自利,但你已是陆家的正头夫人,闹出这般笑话,对你没好处。 我是怎么教你的,要对你夫君百依百顺,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若心里不舒坦,就从别的地方讨回来,别叫你夫君看见。” 叶可晴委屈地咬着唇,她当然记得姨娘的教导,可被拿走的是她的嫁妆啊! 陆洲白被罚了俸禄,陆家又这般穷,她能从哪儿讨回来? 她绞着帕子想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缓和下来,,道:“姨娘,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跟夫君道歉。” “这就对了。” 柳姨娘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 “你议亲几次没成,硬是拖到二十婚事艰难,姨娘的头发都快愁白了,好在能碰上陆家。 陆洲白能在短短五年内高歌猛进,一路坐到天子舍人的位置,可见做官才能,日后入阁是迟早的事。 如今他只是一时低谷而已,等到风波过去,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你的诰命跑不了,且定下心来等着吧。” 叶可晴听姨娘这么说,也是吃了颗定心丸,起身拜别,匆匆返回陆宅。 让碧玉将外面买来的汤水倒进碗里,她端着推开书房门,柔声道: “夫君,妾身给你送参汤来了。” 陆洲白放下手中书卷,看着门外款款而来的叶可晴,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想念棠儿做的羊汤了。 “夫君?” 陆洲白倏然回神,望着叶可晴,神色有些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自从那日马车大战后,他与叶可晴就再未说过话。 今晨苍木来报,听她回了侯府,他还以为她要在侯府住上几日跟他怄气,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可晴放下参汤,道:“夫君这两日郁结在心,妾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是回去娘家也一直念着,索性回来。” 陆洲白冷冷看了一眼参汤,“我不喜参汤,夫人好意心领了。” “夫君是还在怪我吗?” 叶可晴叹息一声,“碧玉,把东西拿来。” 碧玉连忙将捧着的木盒放在陆洲白桌前打开。 陆洲白低头一看,顿时惊住。 这木盒里竟满满全是掌心大小的金饼,看数目不下二十个! 他抬头:“夫人,这……” “前两日之事,妾身想清楚了。” 叶可晴语气乖巧又恭顺: “夫君说得对,夫妻本为一体,家中遇难,妾身是该帮衬。这些金饼,夫君拿去抵了宅贷吧。 剩下的,就留给夫君官场结交用。” 陆洲白顿时神色动容,将人揽进怀里,低头道: “前两日,为夫也是在气头上,实在不该对夫人恶言相向。 为夫明日就去找人修缮你的马车,保证修缮好后,与之前的一模一样。” 叶可晴垂下眼眸,语气更温柔了:“妾身都知道的,夫君不必道歉。” “晴儿,你果真贴心……” 二人耳鬓厮磨,气氛逐渐升温。 碧玉连忙低头退了下去…… 半盏茶后,叶可晴满面春色地回了西院。 碧玉跟着刚踏进厢房大门,就听主子道: “你去库房挑一批东西卖了。” 碧玉惊的抬头,脸色发白:“夫人,那些可都是贺礼,要是被发现了……” “你就不能挑些不起眼的?” 叶可晴瞪了碧玉一眼:“快去!卖出去的铜钱记得换成同样分量的金饼。” 陆洲白从她这儿拿走的,她要一分不少地拿回来! …… 而在叶可晴忙着偷卖库房贺礼的同时,苏照棠已驱车来到一家牙行前。 马车在牙行门前等了片刻,琼枝就气呼呼地从里面跑出来上了车: “姑娘,这家牙行太过分了!前面分明谈得好好的,一听买宅子的是和离女子,牙人立马就变了个脸,连说晦气。 推的房子都是偏僻没人要的不说,成交后还要抽三倍的利钱,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苏照棠闻言却是丝毫不怒,安慰道: “这点小事,也值得我家琼枝动气?京城的牙行多的是,这家不行,那就换一家。 惜朝,走吧。” 李承翊抬头看了一眼牙行牌匾,一鞭子挥出。 接下来,阿澈又跑了三家牙行,可听到买宅之人是和离女后,态度虽不如第一家恶劣,但也个个婉拒,借口亦大差不差,都说买宅给和离女,会影响生意。 直到天黑,苏照棠也没找到一家正儿八经介绍宅邸的牙行。 琼枝气了一路,到最后都没力气再生气了,委屈地直抹眼泪: “和离女子怎么了?姑娘您又没杀人放火,和离也都是郎君的错,怎么那些牙人一个个问都不问只怪您啊,太不公平了!” “商人利字当头,牙行逐大流而已,无可厚非。” 苏照棠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先找到这里,明日再说。蒨园尚未修整,不好住人,咱们先去找个客栈将就一晚,惜朝。” 李承翊当即驱车到一家客栈,等到琼枝带着苏照棠上楼后,他才唤来逐雀吩咐一番。 而后翌日一早,苏照棠刚起身洗漱完,就有牙人主动上门了。 “苏娘子,小人乃西市刘四郎,专营东城贵宅。” 刘四郎脸上带着恭谦:“苏娘子当初状告陆大人之时,小人恰好也在场,因此心生敬佩。 昨夜骤闻苏娘子欲要置宅遇阻,小人便按捺不住了。今日贸然上门来访,还望苏娘子莫要怪罪。” “刘牙人言重了。” 苏照棠让琼枝奉茶,虚手引着人坐下:“妾身正愁新宅无从酌选,刘牙人这一来可谓及时雨,妾身感谢还来不及呢。” 她这一番话,说得刘四郎眉开眼笑。 苏照棠亦跟着笑了,却是笑的意味深长。 惜朝若是找别的牙人过来,她或许还真要被这套说辞给骗过去。 但刘四郎,乃西市最出名的宅邸牙人。 她此前替陆家酌选宅邸时,特地了解过,又岂会不知其人呢。 第64章 她信他 刘四郎能成为西市最好的宅邸,不是因其能力,而是他在户部的背景足够硬,能拿到第一手城东贵宅的消息。 寻常他只为贵人或富商物色宅邸,如今却主动上门,替她选宅。 看来惜朝背后的那位,比她想象中还要尊贵,连那位身边的一个探子,刘四郎都不敢得罪。 诸般念头从心间闪过,苏照棠表面却是不露分毫,招待刘四郎喝茶。 刘四郎客套两句后,也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苏娘子想要个几进的宅子?预算几何?可有特殊要求,还请一并说来,小人好为您筛选合适的。” 苏照棠早就设想过答案,直接答道:“宅子无需太大,亦无需太好,离安业坊的蒨园近些即可。” 她的要求实在简单,刘四郎不一会儿就挑出一叠图纸,摆在桌前。 “苏娘子且看看,哪个合眼缘?” 苏照棠目光扫过,随手挑了一张出来,道:“就先去这一处看看。” 片刻后,两驾马车一前一后,从客栈出发。 苏照棠坐在车中,忽然吩咐道:“惜朝,尽量挑些人少偏僻的路走,但莫要显得刻意。” 李承翊闻言手中缰绳一紧,却未多问,默默掉转马车方向。 他也想知道,苏照棠这番钓鱼,能钓出什么牛鬼蛇神来。 然而马车一路走到宅子前,竟未有任何意外。 李承翊看着苏照棠去宅子里转了一圈,又挑了第二张图纸,不慌不忙地赶往下一个宅子,心中慢慢回过味来。 以苏照棠的聪明程度,岂会料不到京城牙行对和离女子的偏见? 她却不管不顾,偏要让他驾着马车在京城里胡乱转悠,屡屡碰壁。 她是故意的。 这场引蛇出洞,她从昨天就开始布局了。 他竟未看出来,反倒当真以为她买宅受阻,特地让人暗中叫了刘四郎过来。 想通了来龙去脉,李承翊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同样的错误,他从来不会犯第二次。可这条规则,却在苏照棠身上屡屡失效。 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有几次暗中襄助苏照棠,却沦为无用功了。 “惜朝,你在发什么愣?咱们再不走,就跟不上刘牙人的车了!” 琼枝的声音传来,李承翊目光瞬间回神,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来了。” 时间在看宅中点滴流逝,一整天很快过去。 刘四郎看着天边的夕阳,累得满头大汗。 他就知道,贵人交代的差事就没有好办的。 “苏娘子,这已经是第五家宅子了。也是离蒨园最近的,建造最好的,您还不满意吗?” “这宅子,的确不错。” 苏照棠目光从宅子上移开,道:“刘牙人先回去歇息,明日直接谈价钱,琼枝。” 琼枝连忙递出一个钱袋,刘四郎掂了掂,心中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抬手笑道: “苏娘子果真是个敞亮人,那小人明日再去客栈拜访。” 苏照棠轻嗯一声,又道:“惜朝,去送送刘牙人。” 李承翊抬头对上苏照棠的眼,瞬间心领神会,走到刘四郎跟前。 刘四郎不觉有异,笑呵呵地走下台阶,往马车靠去。 而就在李承翊跟着刘四郎走出十丈的刹那,宅子门外的草丛忽然冒出一人,抬手朝苏照棠背后射出一根弩箭! 琼枝听到声响,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姑娘小心!” 她折身欲挡在苏照棠身后,却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苏照棠回过头,只见刀光一闪,弩箭应声而落,方才还在十丈外的李承翊,已然回到了她身边。 草丛中人脸色骤变,转身就跑。 然而还没跑出两步,就被李承翊一脚踢翻在地,抱着膝盖惨嚎不止。 李承翊再一个手刀将人劈晕,绑进马车里,方才看向愣在马车边的刘四郎,冷声道: “刘牙人当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刘四郎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小人知道,小人什么也没看见!” 李承翊挥了挥手。 刘四郎顿时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跑了。 待得人走后,李承翊转身看向苏照棠,语气缓和:“你要的活口。” 苏照棠目露惊叹,直言赞道:“惜朝,你身手真是厉害!此番多谢了。” “不必。” 李承翊偏开视线:“我把人换到刘四郎的马车里,琼枝驾车和你走前面,我在后面跟着。” 苏照棠欣然点头,转头对琼枝道:“咱们今晚不去客栈了,去蒨园。” 琼枝应了一声,连忙去牵马。 不多时,两辆马车乘着夜色朝蒨园而去。 后头马车里,逐雀忽然从车帘里冒出一颗头来,看着自家郎君,眼里露出稀奇之色。 郎君的耳朵,怎么又变得这么红了? 春日傍晚的凉风,也不算太冷啊。 他也没多想,小声问道:“郎君,您怎么知道,方才那刺客,会在那个时候刺杀苏娘子?” 十丈的距离若非提前预料,绝不可能在一瞬间就能越过。 这样愚蠢的问题,放在从前,李承翊高低得让逐雀先领十军棍再听。 不过今日,他瞥了一眼逐雀,便道:“你若是刺客,会选在什么时候动手?” “当然是苏娘子暴露在外,防备最少之时。” 逐雀不假思索地回答完,立刻恍然大悟: “我懂了郎君,苏娘子定下房宅,明天就不会再出门奔波。她又故意将您支开,卖出破绽,暗中之人若要行刺,肯定舍不得错过最佳机会!” 李承翊微微颔首:“还不算太蠢。” “都是郎君教得好!” 逐雀嘿嘿一笑,旋即又咋舌道:“不过郎君,苏娘子可真是够信任您的。” 李承翊怔了怔,蹙眉:“她信我?” “当然!” 逐雀面露惊奇:“苏娘子开口将您支开,您若是没听懂其中意思,苏娘子岂不是必死无疑! 她可是将命都交到郎君您手里了,若这不算信任,还能算什么?” 李承翊听着,唇间渐渐泛出一抹淡笑:“说的不错,回去有赏。” “多谢郎君!” 二人笑谈间,忽然有一信鸽飞来。 逐雀目光一凝,立刻抓住鸽子,摘下信筒展开字条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郎君,国子博士与司农寺京苑监双双暴毙!” 第65章 女子懂什么刑讯逼供 蒨园距离新宅很近,不消片刻,马车就到了后门。 虽说闭园多年,在张大儒定期遣人打理下,蒨园布置陈旧却不显杂乱。 李承翊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一个空地窖,把刺客关了进去。 苏照棠自从下了马车,就敏锐地察觉到“惜朝”的不对劲,却未出声点破。 直到三人回到客栈,眼看李承翊拴好马车,就要离开,她忽然开口: “惜朝。” 李承翊脚下一滞,转头就见苏照棠抬手指着对面的茶馆: “喝一杯,如何?” 片刻后,两人在茶馆二楼雅间坐定。 苏照棠看着茶叶在盏中打着旋儿,半晌,抬头问:“你要走了?” 李承翊沉默片刻,轻轻颔首。 “这般突然。” 苏照棠偏头望着外边的街道,语气轻吐:“莫非是……科举舞弊案出了变故?” 此话一出,李承翊身形骤然紧绷,但很快又放松下来,语气变得疏离淡漠: “苏娘子是何时看出来的?” “山洞。” 苏照棠没有丝毫隐瞒,坦然抛出实话:“你身上,有林素心所制定神香的味道。” 李承翊哑然,他竟从一开始就露了底。 那这些天的关怀也好,信任也罢,原来都是苏照棠在逢场作戏? “可否方便告知妾身,案子出了何种变故?”苏照棠再问。 “此案两个关键证人,双双被人灭了口。” 李承翊没有隐瞒的意思,就算他不说,苏照棠也能从苏念初口中知晓一二。 “断尾求生么……” 苏照棠若有所思,片刻后,道: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案虽断了线索,暗箭却变成了明箭,不算毫无收获。 不过你身后那位,心情大抵不会很妙。你回去之后,且小心伺候。” 李承翊听得怔了又怔,半晌才道:“苏娘子,是在关心在下?” “不能吗?” 苏照棠温和一笑,目光真诚: “不论你在那位贵人身边是何种身份。 在这里,你永远是惜朝,是妾身的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关心,有何不妥?” 李承翊下意识垂下眼眸避开了目光,微颤的长睫,透露他内心极度不平静。 朋友,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听在他耳中却重若千钧。 若她知道他就是那位贵人,她还会将他当做朋友,平等相待吗? 坦白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硬是咽了下去。 李承翊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低声道: “苏娘子,保重。” 言罢,李承翊起身大步离开。 苏照棠目送他身形消失在门前,回头视线落到对面的空茶盏,怔了片刻,眼露无奈。 看来得找个新护卫了。 …… “主子,真就这么走了?” 逐雀驾着车,恋恋不舍地回望客栈,忍不住追问:“您不是挺看重苏娘子的才能吗?若能一直为您所用……” “不必。” 李承翊端坐车中,语气冷沉。 虽不知苏照棠前世经历过什么,但今生,她已从前世的泥潭中爬了出来。 而他此生注定大逆不道,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同为重生之人,他又何必拖人下水? 只可惜,日后再也不会有人,叫他惜朝了。 他闭上双眼,再睁开,长睫掩映下的留恋尽消,只余沉静。 证人既亡,案子再查已毫无意义,暗部探子亦在步步紧逼,再待下去只会徒增风险。 “传令下去,所有人即刻起程,返回塞北!” ……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刘四郎便带着契书过来,与苏照棠谈妥价钱,去县衙过了户。 安业坊不比安仁坊,同样是二进的宅子,只有二百贯出头。 即便如此,琼枝还是抱着钱袋肉疼了好久,连带着惜朝忽然离去,带来的低落情绪都冲淡了不少。 两人从县衙出来,已近晌午。 苏照棠看了眼天色,叫琼枝找了个酒楼用完午膳,随后吩咐她回灵真观叫下人们搬家。 支开了琼枝后,她这才打包了一份吃食,不慌不忙地来到蒨园。 砰的一声,地窖门打开。 柳大郎立刻惊醒,睁开眼就看到苏照棠从上面跳了下来,身形沉稳,眼神冰冷。 和他平日所见弱不禁风的内宅妇人,大不相同。 他稍稍惊讶,紧跟着又朝上看去,却未看到昨日抓他的那个车夫。 苏照棠竟是一个人来的? 柳大郎心思立刻歪了,淫笑起来: “小娘子莫不是姘头跑了,急着解渴?快把哥哥放了,让哥哥好好疼啊——”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地窖中。 苏照棠脚底撵了又撵,直到柳大郎疼得快要翻白眼晕过去,复才抬脚,悠悠开口: “下次开口,先过过脑子。” 柳大郎缓了许久,煞白的脸色方才恢复一丝血色。 他艰难并拢双腿,缩成一团,再抬头看向苏照棠,眼里已然多了一分恐惧,不敢再说话。 苏照棠打开油纸包,丢在柳大郎面前。 包子沾了泥土,柳大郎眼里怒气一闪,却敢怒不敢言,趴着去拿包子。 谁知刚伸出手,手掌就又被狠狠踩在脚下。 “让你拿了吗?” 柳大郎疼得直吸冷气,“错了错了!我不敢了,夫人高抬贵脚!” 苏照棠抬脚,顺便将包子踢开:“名字。” 柳大郎目光闪烁了一下,答道:“小人无名无姓,是个乞丐。” 苏照棠一听便笑了:“看来你还不太饿。” 柳大郎看到她的笑容,心中莫名一慌:“你要干什么?” 苏照棠不再开口,从背后拿出一捆绳子,三下五除二将人绑到地窖里的长案上,令其正面朝上。 随后取出一张白布蒙在人脸上,固定。 柳大郎更慌了:“你到底要干什么?杀人偿命啊!” 苏照棠没有再说话,将自制的水壶悬到人脸上空,径直离去。 听到人离开,柳大郎顿时松了口气。 这个苏照棠虽然有些邪门,但一个女子能懂什么刑讯逼供,至多饿他两天。 只要能撑到妹妹救他出去,他再顺手杀了苏照棠,一切便能回到正轨。 滴答—— 他如此想着,忽然感到有一滴东西落到他额头上。 凉凉的,是水? 第66章 两个亲娘? 处置完了刺客,苏照棠回客栈午睡。 兴许是对刺客用的那点小手段,勾起了回忆,梦里尽是前世遭受的酷刑。 一觉睡醒,竟比不睡还要疲惫。 “姑娘,您又做噩梦了。” 琼枝一脸担忧:“可要请素心道长看看。” 苏照棠摇了摇头,“你何时回来的?” “回来有一个多时辰了。” 琼枝掏出帕子给主子擦汗:“书舟刚来过,说新宅主院收拾得差不多了。” “这般快?” 苏照棠讶然,旋即按下琼枝的手,起身下床。 “走吧,咱们回新家。” 琼枝眼睛瞬间亮了。 “嗯!” 客栈距离新宅只隔了两条街,不到盏茶时间,马车就载着苏照棠主仆到了门前。 书舟正在门前候着,看到立刻满脸喜气地领着主子进门。 “姑娘,这宅子正厅三间五架,后院五间七架,曲池假山,回廊花架样样不少。 可谓繁而不奢,取法自然。比陆家的宅子精致太多了!” 苏照棠听着,莞尔一笑: “五年前你连认字都不乐意,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 书舟被夸得脸色微红: “小人当初不过是个沿街乞讨的乞丐,能有今日,全靠姑娘赏识。 小人无以为报,唯有尽力帮姑娘分忧。” “你说你要为我分忧?” 苏照棠眯了眯眼,“那正好,现在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书舟一愣,旋即立刻挺直了腰背:“姑娘尽管吩咐!” 当夜子时,苏照棠带着琼枝和书舟来到蒨园地窖。 琼枝本来还委屈,什么事非要让书舟去做,不让她来。 但在远远闻见地窖飘出的臭味后,她捏着鼻子,心里只剩下庆幸。 书舟乞丐出身,自小便将什么都见过了。 他神色如常地将地窖里屎尿齐流的男人拾掇干净,重新绑好拖到主子面前。 被水刑折磨了整整六个时辰,柳大郎早就精神恍惚。 因此被松绑洗刷,都没有任何逃跑的欲望。 直到他重新被绑到苏照棠面前。 在看到苏照棠脸的一刹那,永无止境的窒息感仿佛再次卷土重来。 柳大郎瞬间崩溃,哭出声来,哆嗦着爬到苏照棠脚边,疯狂磕头: “苏娘子,我错了,别再折磨我了!我什么都说!” 琼枝惊得瞪圆杏眼。 这刺客是怎么了?昨天被关进去的时候不是挺嚣张吗,怎么今天就服软了? 莫非是惜朝离开之前,对他做了什么?可此人身上并无受刑的血迹。 书舟亦是震惊,他看着男子磕头,主子不为所动。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主子。 眼看男子额头逐渐渗出血迹,心中泛出一丝不忍。 “琼枝,他是谁?”他小声问。 “刺客!” 琼枝悄声答:“昨天主子差点就……还好有惜朝。” 书舟心里的不忍瞬间消散,低头看着男子,眼里露出杀意。 苏照棠面无表情地看着柳大郎磕头,直到对方无力为继,才缓缓开口: “名字?” 同样的问题,柳大郎这次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以最快速度答道: “小人姓柳,出身低贱,没有大名。人称柳大郎,小人便以柳大郎为名。” “何人指使你行刺?”苏照棠再问。 面对如此直白的审问,柳大郎却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坦白道: “是小人的亲妹妹,柳红。她是承恩侯府的姨娘。” 说完,柳大郎愧疚地闭上了眼。 妹妹,不是哥哥不保你,实在是哥哥扛不住啊! 那般恐怖的刑罚,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苏照棠听得此言,却是诧异了。 “你没说谎?” 柳大郎身子一个激灵,眼泪又止不住了: “小人哪儿敢啊! 确确实实就是柳红指使小人,她还给了小人一百贯赌……铜钱,要小人事成之后离开京城。 那一百贯还在小人家里呢,您若不信,小人亲自带路去拿!” 苏照棠看着柳大郎,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忽然再问:“柳红与叶可晴之间,有何关系?” 柳大郎脊背一僵,苏照棠的脑子未免也太好使了,这就想到了? 不过眼下他连柳红买凶杀人都了供出来,也不差这一点了。 他狠了狠心,回道: “您猜得没错!那侯府嫡女叶可晴,的确是我妹妹柳红亲生的。 真正的侯府嫡女,早在二十年前刚出生的时候,就被我妹妹亲手掐死了! 尸体还是我处理的呢。” 琼枝瞠目结舌。 侯府真正的嫡女已经死了,那她家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苏照棠的神色,亦是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若叶可晴是柳姨娘亲生的,那她与青城苏家又是什么关系? 若非出自青城苏家,叶可晴凭什么能让苏家人为她办事? 还是说…… 苏照棠眼皮微掀:“柳红在青城可有故交亲眷?” “青城?” 柳大郎面露茫然,连连摇头:“我与妹妹从小一同在阳城长大,从未去过青城,更没有青城的亲戚。” “没有么……” 苏照棠眯了眯眼。 叶可晴不可能有两个亲娘,柳红既然与青城苏家无关,那这两个里面,总有一个被骗的。 若青城苏家被骗,线索太少,她不好说。 可若是柳红被骗,当年她亲手掐死的婴儿,岂不是…… 事情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琼枝,取纸笔来。写下柳大郎罪状,让他签字画押。” 柳大郎不敢不从,乖乖按完手印,面色灰白。 本以为苏照棠接下来,就该报官了,谁料她竟道: “昨日你刺杀我之事,我可既往不咎,甚至可以送你一个赌场。” 柳大郎一听到赌场二字,两眼立刻亮起:“真的?” “骗你作甚?” 苏照棠收起罪状,笑眯眯地说道: “只要你给柳红写封信,报个平安,说你刺杀不成躲起来了。 我便让人安排你去青城接管赌场,我苏照棠说话算话!” 见识过苏照棠的狠辣,柳大郎早将她归到三教九流中。 道上的人最讲的就是信义,柳大郎深信不疑: “拿纸笔来,我这就写!” 反正已经把亲妹妹出卖彻底,也不差这一回。 柳大郎利索地写完字条,甚至贴心地奉上与妹妹联系用的手段。 而后,苏照棠脸上笑容瞬间收敛。 “将他关起来。” 第67章 400贯的假账册 柳大郎听到这话,脸色瞬变:“苏照棠!你骗……” 话刚开口,书舟掏出一块白布。 柳大郎立刻一个激灵,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回了地窖。 书舟锁好地窖门走到主子面前,就听主子吩咐道: “此人接下来由你看顾,好吃好喝招待着。” 书舟闻言顿时憋屈不已。 此人差点杀了主子,哪里配得上好吃好喝? 此念方生,他就听主子又道: “半个月内,我要看到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柳大郎,能否做到?” 书舟立刻抬头,眼神发亮。 “定不叫姑娘失望!” …… 夜间正值宵禁,苏照棠在蒨园将就一晚,天亮宵禁过后方才回到宅子。 宅内经过下人们不遗余力地收拾洒扫,已经焕然一新。 苏照棠直接大手一挥,给所有下人涨了三成工钱,宅里立刻爆发出欢呼,谢恩声不断。 范大厨看着也被欢喜的情绪感染,乐呵呵地准备乔迁宴。 苏娘子在新家的第一顿,可要吃顿丰盛的。 另一边,赏赐完的苏照棠则是来到书房。 屏退洒扫丫鬟后,她取出一本账册递给了琼枝。 琼枝翻开一看,奇怪道:“姑娘,您给我一本空白账册作甚?” “自有事要你去做。” 苏照棠施施然坐下: “这几天你先别管茶铺生意,先造出一本账册来。 名目就取乔迁贺礼,金银玉器,总值……就在四百贯左右吧。” 琼枝听明白了。 主子这是要凭空捏造出一堆不存在的乔迁贺礼。 她不清楚主子的用意,但却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奴婢这就去办!” 交代了琼枝,苏照棠又唤了刘嬷嬷和赵嬷嬷过来,给两人都替成主事嬷嬷,分配管家事务,各司其职。 两个嬷嬷头一次当主事没有经验,但几十年的下人生涯,早让她们将那点事儿摸透了,上手极快。 没两日,就将新宅管得井井有条。 紧跟着庄子的主事也过来了。 苏照棠又是一通忙活,梳理庄子产业,调整下人,杂七杂八的事整整忙了一旬,才全部料理清楚。 期间,她还抽空去了一次蒨园。 也不知书舟用了几次水刑,柳大郎简直听话得不能再听话,看到苏照棠,就差汪汪叫了。 再两日后,琼枝捧着一本账册来到主子面前。 “姑娘您看,账册做好了。” 琼枝将账册翻开,一边说道:“奴婢让人做了一批赝品,特地挑人多的时候从灵真观上运下来,且已全部秘密销毁。 崔大人和高夫人那边,奴婢也去通了气,保管有人问起来,证据齐全。” 苏照棠翻了一遍账册,满意地勾唇:“十分不错,我家琼枝当真是越来越出色了。” 她放下账册起身:“走吧,去蒨园。” 琼枝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连忙跟上。 半日后,苏照棠神色如常地回了宅子,身边多了个书舟。 柳大郎却已不见踪影。 书舟不知跟着主子去了何处,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亢奋: “主子,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苏照棠眸色微深,缓缓吐出一个字。 “等。” …… 陆洲白已有半个月没有上值了。 一开始,他只让叶可晴去侯府托关系运作。 然而可晴满口答应,侯府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 眼看圣宠凋零,他心中焦急,只能冒着被人再次弹劾的风险,去找从前结交的好友们求助。 然而曾经与他一同喝酒玩乐的年轻俊杰们,竟没一个愿意帮他,甚至连大门都没让他进。 “一群捧高踩低的小人!” 回到家中,陆洲白两眼发红,抄起博物架上那些人送的东西,一个个噼里啪啦砸得粉碎。 直到砸无可砸,他方才无力地坐下来,神色灰败。 难道他真要就此泯于官场? 若是棠儿还在…… “郎君。” 苍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见主子沉下脸,他一个哆嗦,连忙呈上手里的字条。 “刚刚有人送来这个。” 陆洲白一手夺过字条,看到上面所写,登时脸色微变。 “若欲官复原职,来太微观一叙。” 陆洲白死死盯着“官复原职”四字,神色阴晴不定。 能让他官复原职,此人手中权势必定不小。 可若是接下这个好处,他身上就会彻底打上此人的标记。 他只想左右逢迎,从未想过彻底站队。 便是上次为二皇子说好话,也只是顺着陛下的意思拍两句马屁而已。 沉思半晌,他忽然开口:“送信之人,是何模样?” 苍木略微回忆片刻,答道:“那人长相穿着都普通,不过神态十分高傲。” 陆洲白捏碎字条,沉声道: “去备车!” 卷入党争,风险是大。 可他现在,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 大虞皇帝崇尚道教,京城道观不在少数。 灵真观香客众多,另一个太微观亦是香火鼎盛。 陆洲白走在香客中,正不知往何处去,一名衣着普通的随从忽然挡到了面前,将他领到一座幽静的别院内。 院内设了纱帘,陆洲白只能看到一个轮廓,连里面是男是女,都分辨不清。 这让他心中更加没底。 他咬了咬牙,正想抽身离开,却听纱帘后传出声音。 “陆大人这一走,不仅官场走不下去。 恐怕连你的前妻苏照棠,也要就此看你的笑话,再也不会踏进陆家大门了。” 陆洲白脚步瞬间僵滞,瞳孔收缩,这个声音…… 他豁然转身,便见纱帘已然拉开。 男子身着蟒服,腰缠玉带,坐在一面白玉棋盘前。 其身形挺拔,丝毫不减往日佝偻,面色更是红润,不显病弱苍白。 甚至连声音,都没了往日的和气亲近,反倒透出一股阴冷之意,听着便叫人心头发凉。 眼见陆洲白转身,男子指尖棋子顿住,抬眸眼里泛出戏谑之色: “怎么,陆大人记性这般不好?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不记得我了?” 陆洲白惊出一身冷汗,立马跪下行礼。 “下官记得!下官陆洲白,拜见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李婴顿时笑了,收拢棋子,捏在了掌心。 第68章 陆洲白上山接妻 两日后,陆洲白入宫,奉上了一篇失传已久的道经。 圣上大喜,不仅下令让其官复原职,还赐下了一大批金银玉帛。 在陆洲白言说幡然悔悟,要将原配请回家中后,更是夸赞不已,大手一挥,直接给批了假。 如此荣宠传遍朝野,陆洲白一时名声大噪,官场中阿谀奉承声不断。 但也因此,被文官们彻底踢出清流之列,贬为刻意媚上的奸佞之臣,谩骂之人丝毫不比阿谀奉承的少。 陆洲白只觉得那些文官都在嫉妒他,丝毫不受影响。 他一脸春风得意地出了宫后,第一时间就驱车赶到灵真观。 棠儿与他和离已有二十七日了,未有婚讯传出。 他就知道,像她那样忤逆婆母夫君,名声败坏的和离女,除了自己,哪里还会有人要她? 再有三日,便是棠儿被遣回青城娘家之期。 这段时日她在灵真观紧衣缩食,当彻底明白外面的日子有多艰难了吧? 她定是后悔极了,只是拉不下脸面去找他。 趁着他今日心情好,便勉为其难地给她个台阶,接她回去吧。 带着这般想法,陆洲白让苍木传了话,片刻后出来的却是林素心。 陆洲白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出来做什么?棠儿呢,我来接她回去?” 林素心神色古怪地打量着陆洲白。 “陆大人是没睡醒,还是喝醉了? 棠儿与你和离已有大半个月了,你还在做梦呢?” “林素心!” 陆洲白面色发沉: “棠儿的娘家人都是什么德行,你不是不知道。你真要眼睁睁看她被遣回青城,继续受苦? 棠儿定是急着要跟我回去了,你再阻拦,休怪我不顾当年情分翻脸!” 此话一出,林素心直接笑出了声。 “看来陆大人是真的没睡醒,且不说我与你之间根本毫无情分,棠儿早就下山去城里买下新宅定居了,我拦什么拦?” “谎话连篇!” 陆洲白冷笑:“棠儿没有户籍,亦无多少钱财,买的哪门子新宅?让开!我要亲自接棠儿回家!” 林素心嗤笑一声,也不再拦着,让开身位。 陆洲白立刻进去找人打听,结果无一例外听到的都是苏照棠早就搬走的消息。 他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转身死死盯着林素心:“你把棠儿藏哪儿了?” “呵,看来你是非要亲眼见一见,才肯相信了?我成全你。” 林素心是真的不想给陆洲白地址,可记着苏照棠的嘱托,她还是说了。 “在安业坊……” 得到宅子的位置,陆洲白转身就走。 路上,他脸上已无来时的意气风发,志在必得,只余阴沉与怒火。 棠儿没有户籍,她买不了宅子,最近东城亦无婚礼举行。 她莫不是给人委身做妾了? 好好的陆家妇不做,去给人做妾,真是下贱! “再快些!” 马车一路疾奔,在出现在安业坊大街的一刹那,望风的下人立刻赶回苏宅报信。 片刻后,马车停到林素心所说的宅子面前。 陆洲白一下车便看到宅子大门上,明晃晃地挂着刺眼的“苏宅”二字。 他眼里露出错愕,不等上去,就看到从前照顾母亲的刘嬷嬷和赵嬷嬷从门里出来,一边笑谈: “自从主子和离后,日子可真是越过越好了!” “是啊!长公主帮忙办了女户,主子的亲朋好友,送的贺礼那叫一个大手笔,又是庄子,又是铺子的。 光是这两个进项一个月的利润,都够陆家十年花销了。” “别跟我提陆家,那陆洲白就真是个拖累!” “谁说不是,姑娘也真是好脾气,伺候那一大家子五年,要是我一天也呆不下去!” “陆家穷得叮当响,陆洲白花钱还大手大脚,也不知哪里来那么厚的脸皮! 还觉得自己当个官,就是陆家的大功臣,整日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真是笑死人了!” 赵嬷嬷说完最后一句,状似无意地抬头。 那目光好似千万把刀射来,陆洲白慌忙躲回马车里: “快走!” “刚才那是陆大人?” “怎么可能?陆洲白那个白眼狼,哪里还有脸来这里?定是看错了。” “走吧,采买去。今日姑娘要吃燕窝,咱们去西市挑挑……” 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无声。 陆洲白坐在马车里,两眼通红,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苏照棠离了他,竟过得更好了? 不可能! 她应该活不下去才对! 应该为世人所不容,只能求他纳了她才对! 她为长公主刻了香雕,居然要了女户做恩典,半点没想着他? 她哪来亲朋好友送庄子、铺子,一定是吞没了陆家的财产,一定是她…… 混乱的念头,如同一股暴风雪在脑海中呼啸。 直到马车停在陆家门口,陆洲白才彻底平静。 他掀开门帘,看着陆家的门楣。 他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苏照棠真的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她依附他,活了五年。 竟如此绝情,说走就走? “你绝情,我却还念着旧情。” 陆洲白“呵”的自嘲一声,眼神哀伤: “棠儿,既然你不愿回来,那为夫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大步来到书房中,拿来一纸信封,毫不犹豫提笔就写: “青城苏家村,苏满仓亲启——” …… 气走了陆洲白,苏照棠在家中等了两日,总算等到琼枝来报。 “姑娘,瑾月嬷嬷来访。” 瑾月在前院花厅坐得不安稳,望见苏照棠踏进门槛,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苏照棠连忙行礼:“瑾月嬷嬷忽然来访,还请恕民女招待不周。” 瑾月哪里敢受礼,立马避开,扶起苏照棠,说道: “苏娘子不必如此,奴婢今日匆忙过来,是来替殿下传个话。 殿下要奴婢告知娘子,您和离的消息,传到青城去了。您娘家人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进京夺您家产了!” 瑾月说完,却见苏照棠竟未有任何慌张,反而笑道: “嬷嬷不必忧心此事。 正好,妾身也有话,要传给长公主殿下,不知嬷嬷能否代劳?” 第69章 青城苏家来人 不一会儿,瑾月回了国公府,将话传给了主子。 瑞阳长公主听完一脸惊愕。 “让我办个端午家宴,还要我多关心叶可晴?她真是这般说的?” 这两句传话,前者逾越失礼,后者更是荒唐,哪里像是苏照棠能说出来的话? “千真万确!” 瑾月无奈点头道:“奴婢还多问了几遍,苏娘子都没有改口的意思。” 瑞阳长公主蹙起眉头。 那丫头又不是个蠢的,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说出这般张狂无礼的话来? 她定了定神,道: “你别拣重点说,将她的话完完整整,不差分毫地复述一遍。” “是。” 瑾月回忆少许,便开了口: “苏娘子说,她和离后暂住灵真观,偶遇了承恩侯夫人,也就是四姑娘。 因着您的关系,她特地前去攀谈,还带了点心一同分享,可惜四姑娘没吃。 得知四姑娘久居观中,郁郁寡欢,亦有多年未与亲朋走动,她便想着帮四姑娘解开心结。 望殿下您看在母子之情的份上,趁着端午佳节时办个家宴,聚上一场。 还说叶可晴久未与母亲相见,望您多多关照。” 瑞阳长公主听完,沉思少顷,忽然笑出了声。 “这丫头,还跟我打上字谜了。” 瑾月一头雾水,“殿下,奴婢没听懂?” “你呀,光听她表面的意思,差点坏了事。” 瑞阳长公主兴致勃勃地解起谜来: “这整段话听着,若无最后一句,我说不定还真当她想做和事佬,但加了个叶可晴,就变了味儿了。 且去查查,那丫头请她母亲吃的,是什么点心。” 瑾月连忙唤人去查,没过多久,她便带着一脸震惊回到了主子身边: “殿下,苏娘子请四姑娘吃的点心,居然是……” “杏酪吧?” 瑞阳长公主见槿月点头,顿时笑眯了眼。 果真如此。 这伶俐劲儿,比她母亲强多了。 “她听到青城苏家要来,是个什么反应?” 瑾月忙道:“苏娘子一点都不慌,还劝奴婢别忧心呢。” “这便对了。” 瑞阳长公主眼里笑意愈盛。 “她怕是已经猜到自己身世了。” 瑾月自查到“杏酪”,心里便有了猜测,此刻听主子说出来,却仍觉得惊讶。 “苏……小女郎光凭一个杏酪,就能顺藤摸瓜,猜到自己的身世?这也太聪明了!” 瑞阳长公主笑而不语。 若是个蠢的,她也站不到自己面前。 瑾月又忍不住问道: “不过殿下,小女郎既已知晓自身身世,却还要您关心叶可晴,是何道理?” “自然是要反着听,关心是假,要我盯着叶可晴才是真,家宴怕也是别有深意。” 瑞阳长公主眼里掠过一抹期待,吩咐道: “这丫头是个有主意,你就照她说的来。 这次端午家宴,务必要将家中各房的人都请齐了,一个也别落下。” “奴婢明白!” …… 七天后,一辆灰扑扑的马车驶入了安业坊。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满是麻子的年轻长条脸,一双三角眼不断地来回扫视热闹的街道,眼里满是惊叹。 京城当真繁华,青城根本没得比! “耀祖,快把车帘放下,别叫人看见了!” 车内传来训斥,苏耀祖撇了撇嘴,放下车帘,转头看向车里。 “爹娘,你们怕什么?” “陆洲白都说了,苏照棠现在是一个人住,只要咱们动作快点,将她带回去,谁也不会发现。” 吴氏却还是紧张,揪着衣角: “她不是立了女户吗?咱们就这么抓了她,官府会不会找上门啊?” “妇人就是胆小!” 苏满仓冷哼一声,那张太阳晒得焦黄的老脸满是阴沉: “女子和离后,归父兄本就是天经地义!便是闹到公堂去,也是我们有理。” “就是。” 苏耀祖翘起二郎腿。 “那贱丫头无权无势,居然能走关系办下来女户,怕是不知羞耻,给人当了外室! 陆洲白才会恼羞成怒,书信一封,咱们趁早给她带回去,省得名声传到青城,给咱们家丢脸。” 吴氏听到这话,脸色也难看起来: “那死丫头自小就不是个安分的,早知如此,就不该养着她……” “过去的事,说了还有何用?” 苏满仓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陆家厌了她,趁早将她抓回去再找个人家嫁了,也能给耀祖再多攒点钱,来年娶个继室。” “还是爹懂我。” 苏耀祖笑得露出一口黄牙。 “儿子要给莹莹赎身,还差十贯钱。 陆洲白说死丫头手里有不少钱,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到这个数。” 苏满仓听得脸色一黑:“此事回去后再说,这里是京城,你可不能乱来。” “是啊!” 吴氏连忙附和:“你姐姐一直不准我们来京城,要是让她知道,事情可就不妙了!” “爹娘,儿子是不顾大局的人吗?” 苏耀祖坐直了身子:“儿子保证不去惹事,抓到那死丫头咱们就走!” 苏满仓夫妇闻言皆是暗松了口气,浑然没听见儿子暗地里轻嗤了一声。 他这个素未谋面的亲姐姐,好处没怎么给家里,命令倒是不少。 偏偏爹娘还当成圣旨一样听着,真是不知所谓! 不多时,马车行至苏照棠家门前。 苏耀祖下车看到那高大门楣上,金光闪闪的“苏宅”二字,眼睛立刻瞪直了。 苏满仓亦是眼睛一亮,挺起胸膛,大步踏上台阶,拉响门环。 大门打开一丝缝隙,门房探出一颗头来,看到三人打扮,不禁奇怪道: “家中花圃修剪的日子还没到,三位莫不是找错人家了?” 此话一出,苏满仓脸色瞬间黑成锅底。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当谁是花农呢?!” 苏耀祖当即指着门房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可是你们主子的亲哥哥,赶紧给老子把门打开!” 门房被骂得莫名其妙,听到后半句,脸色也黑了: “哪里来的疯子,晦气!” 他头缩了回去,“砰”的一声,猛地合上大门。 苏耀祖差点被拍到鼻子,吓得后退三步,旋即怒火爆棚,上前猛拍大门。 “开门!” “苏照棠,你这个不孝女!爹娘兄长远道而来看你,你却把我们都关在门外,你还有良心吗?” “赶紧滚出来磕头谢罪!” 第70章 我能翻盘! 砰!砰!砰! 苏耀祖将门拍得震天响,苏宅大门却始终纹丝不动。 眼看渐渐有人过来围观,苏满仓生怕事情闹大,被叶可晴知道,连忙抓住儿子继续拍门的手,灰溜溜地跑了。 三人在安业坊逛了一圈,找到一家最便宜的客栈,挤着一间房住下。 吴氏肉疼地包好钱袋:“这么破的屋子,一晚上居然要一百文。当家的,这也太贵了!” “娘,这里是京城,一百文算什么钱?” 苏耀祖满脸兴奋,眼里露出贪婪: “你没看到那死丫头住的宅子,那么大!卖了起码能值个三十贯!” 吴氏闻言顿时惊得瞪大双眼:“真的?” 苏耀祖哼了一声:“你儿子我可是见过世面的,还能有假?”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苏满仓冷声喝止儿子:“你有这个心思盘算,不如想想怎么进去抓人。” “爹,光凭咱们三个硬闯不可能,那里面还有下人呢,得找帮手。” 重利在前,苏耀祖脑筋转得极快,没过多久就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我去外面转转!” 地下赌场的藏匿套路,大同小异。 苏耀祖在安业坊里转了两圈,很快找到门路,寻到一家地下赌场前。 柳大郎早就在赌场门前等着了。 看到来人,他立刻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小兄弟看着面生,第一次来?” 苏耀祖看着赌场里热闹景象,心痒难耐,奈何手中没钱,只能作罢,拉着柳大郎到一边问道: “大哥是赌场的人,手底下可有兄弟?” 柳大郎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小兄弟要多少人?杀人放火的事,我们可不干。” “大哥放心,只是家事而已,绝不会扯上官司。” “那好办!” 柳大郎一口应下,苏耀祖旋即带着柳大郎回了客栈,用一贯钱雇了十二个壮汉,趁着晚上人少前去破门抓人。 整件事,顺利得不可思议。 苏耀祖却未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只当是自己运气好。 当晚。 柳大郎带人撞开苏宅后门,十二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冲进后院,下人们立刻乱作一团。 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下人们乱中有序,一个也没被打伤。 壮汉亦是只是表面凶狠,一路打砸选的东西都是最便宜的。 吴氏看不出好赖来,立刻心疼地喊道:“别砸了,这可都是我苏家的东西,都去找人!” 柳大郎闻言暗自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手,壮汉们立刻散开。 苏耀祖闲不住,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着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越看,心里越是舍不得。 这么好的宅子,他以前从来没住过,卖了怪可惜的。 不如先留下来,等抓到苏照棠送回青城,他再回来住,感受一番京城的繁华。 如此想着,他忽然听到附近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他寻声过去,很快看到一个屋子的门扉半开着。 他好奇地上去推开门,看到屋内一箱满满当当的铜钱,立刻瞪圆了眼,二话不说扑到钱箱前,抓起几串铜钱。 铜币碰撞的声音连成一片,落在苏耀祖耳中,不吝仙乐。 “哈哈哈,发了!” 苏耀祖满脸兴奋,来不及数清箱子里到底有多少贯,吃力地搬起箱子,藏到屋里隐蔽之处。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出去,又在宅子里仔仔细细地找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苏耀祖压抑着眼里的喜色,回到后院门前,却见爹娘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他左右看了一眼,不禁皱起眉头:“没抓到人?” “小兄弟,这可怪不得我们。” 柳大郎两手一摊,无奈道: “我们的人都搜遍了,内寝里空荡荡的,你们所说的女子恐怕早就收拾细软跑了,只留下一群下人。” 苏满仓脸色阴沉:“这个孽女,胆子真是肥了!” “她没有路引,逃不到哪儿去。” 柳大郎面含笑容:“老丈若是还信得过我们,可雇人在京中暗中探查,不出三五日就能找到。” 苏满仓面色缓和:“能找到,自然最好,就是不知这价钱……” 柳大郎哈哈一笑,揽着苏耀祖道:“我与小兄弟一见如故,价钱就按道上最低的给!” “爹,就这么办吧!” 苏耀祖也劝道:“正好咱们也能这宅子住上几日,不享受一番就卖了,多可惜。” 苏满仓看着宅子,顿时心动了,点了点头,又让吴氏掏了两贯钱递给了柳大郎。 柳大郎掂了掂铜钱,笑呵呵地道了一声谢,随后勾着苏耀祖的脖子,小声道: “我看苏兄囊中羞涩,今日钱到手,我做东请兄弟去玩一手如何?” 苏耀祖眼睛立刻亮了,转头道:“爹娘,我出去陪柳大郎喝一杯。” 找人这事,苏耀祖做得漂亮,也没惹事。 苏满仓稍稍放下了心,摆了摆手随他去,而后唤来一个下人,摆出架子道: “从今日起,我就是这间宅子的主人,你们这群人都得听我的,可听明白?” 下人闻言好悬没笑出声,连忙低头称是。 接下来几日,苏满仓和吴氏在下人无微不至的伺候下,乐不思蜀,完全忘了苏耀祖。 而苏耀祖自从用柳大郎的两贯钱,赢了20贯钱后,立刻沉迷了进去,整日出入赌场。 从一开始一次只下注一到两贯,到后来的五贯,再到后面的十贯。 一连赢了三天后,苏耀祖忽然开始连输。 第四天一整天赌下来,输了整整五十贯钱。 “兄弟,停手吧。” 柳大郎立刻出声劝道:“你现在收手,还能赚120贯,要是全输回去多心疼。” 苏耀祖哪里听得进去,不在乎地笑道: “没事,不就30贯,兄弟我明天就能翻盘挣回来!” 然而第五天,苏耀祖直接输了160贯,倒欠赌场40贯。 柳大郎又劝: “收手吧,我看你也没几个钱。再输小心把你爹娘棺材本都赔进去,赶紧堵了窟窿,别再来了。” “谁说我没钱?!” 苏耀祖急了:“小爷我有的是钱,你少看不起人! 你等着,明天我就多带点钱过来,一定能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