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被迫绑定洗白系统后》
2. 狐狸
封无离十岁入门,二十五岁便跻身元婴。
于扶摇宗弟子来说,封无离是天纵奇才的代名词。
然而自从三月前过后,被人谈起,这位天纵奇才的名声却总伴随着歹毒一词。
天子骄子一朝跌入神坛,人们比起惋惜,似乎更多的是隐秘的得意与满足。
那群弟子窃窃私语,声音压得极低,封无离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眼神淡淡扫过堂下,并未多做停留,径直走向堂前。
“三长老。”
三长老洪林专门教习弟子修习扶摇宗基础术法,已是化神后期,最是喜爱修为优异的弟子。
见封无离来了,洪林温声道,“封无离,今日你便演习一番九万里剑法第二式。”
封无离拱手道:“是。”
一旁一个弟子听见这话,立马站起身,谴责道:“三长老,无离师姐残害小师妹,这般恶毒之人怎能来教导我们?”
“啧,聒噪。”她此前不在意,并不代表她会让人继续在她面前接着放肆。
惊水裹挟凛冽的剑气一把掀开那名弟子,封无离笑容幽幽“有这闲心不如好好修炼,你这般实力,在我手下连我一招也接不住。我瞧你今日也不是来听学的,不如滚出宗门好好外出逍遥一番?”
那弟子顿时结结巴巴,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这般情景之下也无人会帮他。
封无离道:“三长老啊,这般以上犯下的弟子该如何处置啊?”
三长老道:“自是送往刑堂领鞭刑。孰是孰非自有九微仙尊评定,若还有扰乱秩序之人,我看,今日这课不必上了。”
那弟子被拖出明言堂,似欲继续咒骂却因着震慑忍住了,带着满脸倔强被迫离开了。
惊水留下的剑气萦着冰霜冷厉,一时之间,剩余弟子被震地鸦雀无声。
明言堂内设有演武场,封无离一身玄色劲装站于场内,手持惊水剑。身姿矫健,一剑劈下带着几分凛冽剑意。
九万里剑法讲究势如破竹,刚烈之风。封无离早已习得其精髓,修炼出剑意。
那群弟子心中虽有些看不起封无离的为人品行,但也不得不承认封无离剑法确实出神入化。
洪林扫视众人,看见他们眼中的向往,很是满意。“你们若能将九万里剑法练得像如此有神有形,老夫便也知足了。接下来,两人一组互相练习。一个时辰后检验成果。无离,你在旁协助。”
封无离收起惊水,神情淡淡,观察着各位弟子的动作,点出不足之处,指导改正。
封无离讲解精简,许多弟子错误之处一点便通,剑法修习得比以往更加得心应手。一个时辰后,三长老洪林检验时,除去少部分于剑法一道无甚天赋的弟子,大部分弟子顺利通过。
一圈下来,众人微微有些改观。修真界以强者为尊,从前只听得几分传闻,今日得见天骄风姿,才知差距。仅仅是基础剑法,封无离却能使出浩然剑意。
多少剑修,穷极一生,也不能悟得丝毫剑意。
既修剑,须得心有剑意才能真正做到人剑合一,神魂契合。
“叮——已完成任务【帮助宗门弟子十次】,洗白值+1,获得六品丹药洗髓丹一枚。”
洗髓丹?封无忧早已淬体洗髓过,因此这丹药对她并无甚作用,便随手放入储物袋中。
“我觉得,无离师姐人挺好的,会不会是传言有误。”
“有可能,她刚刚指导我们很用心呢,今日我竟比以往领悟更快。”
“你们忘了刚刚一言不合被送出的人吗,我看,她教我们不过是假惺惺罢了。”
……
封无离完成一日司业任务后便御剑飞行离开明言堂回到桃夭院。
系统与封无离识海融为一体,对话可互相传音,也无须担心被他人听到。
【宿主,你帮助了他们后大部分都对你改观了诶。】
“不过是对他们有益处罢了,我今日助他们领悟剑式,得了几分好感,来日,谴责我之人也不见得会少了他们。”封无离淡淡道。
世间尘事,多为利来利往。
【啊,宿主这么一说确实呢。】
系统55其实是新系统,封无离作为它的第一个宿主,它并未说出来,因为——系统也有系统操守,不可以让宿主觉得它能力不行。想起第一个任务刚结束不久宿主便问起下一个,55立马调开任务栏。
【嗯,第三个任务在后山呢,明日子时救助受伤的小狐狸,奖励随机。】
封无离摸着下巴思量着,这任务奖励有用无否全看运气,她得快些修炼。而且此前两个任务都是与宗门内的人相关,如今却突然冒出个狐狸。
自从五百年前三界大战后签订合约,表面上维持着平衡,实则人界,魔界与妖界关系早已愈发紧张。饲养灵宠在人界来说早已不复存在,都是些纯净灵气幻化而成的灵兽。
如今后山突然出现只狐狸,十分蹊跷。
子时,后山幽静处。
一只浑身满是血迹的小狐狸藏于小山洞中,呼吸微弱地呻吟着,火红的狐狸尾巴卷起盖住头。
封无离天生对气息敏感,隐匿起身形不一会儿便循着血腥气找到了狐狸。
一靠近,封无离感受到几缕微不可见的妖气。
莹白修长的手指夹着枚丹药,缓缓送入狐狸口中。
许是受伤颇重,对外界并无感知,倒也方便封无离救治,若是狐狸暴起引起灵气波动,惹得巡查弟子注意也有些棘手。
【哇,好可爱的小狐狸。】
封无离手中输送着灵力,为狐狸恢复伤势,识海中频频传来系统55的声音。
“话太多,很吵。”
【抱歉……】系统55有些委屈,它只是太无聊了,封无离除了任务便甚少与它说话。听着话语中有些不耐,明明应该习惯的,不知为何,系统55居然感到有几分难过。
呜呜呜,虽然它是系统,但是被凶也会伤心的。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封无离一时有些纳闷,她竟从这电子音中听出几分落寞来,心神微动,似是想起一个人,眸光显出一丝暗淡,“……嗯,确实很可爱。”
【是吧是吧,看着红色的毛毛,摸起来肯定特别舒服。】
系统55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封无离一接话便立刻开心起来。
“呜~”
狐狸不耐的翻了翻身,似有苏醒之意,封无离收回了手把狐狸又塞回小洞中,拿草挡了下洞口。
她虽救了它,在扶摇宗内能不能活下去却看它自己造化了。宗内一旦发现,只怕这狐狸当即会被处死。
【叮——已完成任务——救助狐狸,获得同心结一个。】
……?
封无离看着手中出现的一团红色丝线。
同心结?
什么无用的东西?
【宿主,竟然抽到了同心结诶。嘻嘻,这可是个好东西。可以送与一人,若两人心意想通,同心结会在双方手腕处留下印记,通过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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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法则,可在几息内瞬移到对方身边。啧啧啧,特别适合热恋中的小情侣呢!】
对于情爱一事,封无离并无涉足,于是同心结也被划分为无用一类随手丢进了储物袋。
“为何这次无洗白值?”
【嗯?我查查……呃,可能是宿主这次任务没有与宗门之人接触呢。】
封无离略微沉思,却并未继续深究。
“走吧。”
清冷月色下,一只缩在一团的狐狸睁开沉重的双眼,舔舐着伤口,才惊觉一身伤竟已好了大半。
有人,救了他吗?
他身上妖气外露,三界关系微妙,修士定不会救助于他,还是在扶摇宗如此大宗门的后山处。其中定有古怪,思索间,一双狐狸耳朵登时竖起,眼中杀意流露——肯定有阴谋!
封无离每日完成司业任务后便会去一趟合凤院。
合凤院是封无忧的住处,完成救助狐狸的任务后,系统又发布了新的任务,不过却是长期任务——照顾师妹至伤好。
居星洲为人自负,见她主动揽下此事,以为她回心转意,还另派了一堆琐事给她。
一双眸光冷冷望着煮的正沸腾的药,不带半分感情,似有万丈深渊尘封其中。
【宿主,不能下药的呀!做坏事被发现会扣洗白值的。】系统55瞧着封无离,生怕她像书中一样下毒。
“不被发现不就行了。”封无离嘴角噙着冷笑,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灵果,挤出几滴汁液滴入药中。
【宿主!】
“闭嘴,只是一颗普通的果子罢了。”
【宿主,我看你也不嫉妒她呀,为什么还要伤害她?】系统55这些时日与封无离相处,她每日除了修炼和完成任务基本不做其他事。人也总是冷冰冰的,偶尔对它有几分和颜悦色,对于那师徒三人也漠不关心,仿佛陌路人般。哎~真是可怜天下系统心。
封无离听到这个天真的问题,却是笑了,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憎恨。
“因为,她偷了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此世间中,最宝贵的东西。”
【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呢?
系统再问,封无离却是不再回答,整个人也从刚才的偏执中恢复成往日冷然模样,仿佛从未出现失控过。
不多时,药已煎好,送往合凤院
藏书阁里,封无离阔步走向三楼。
扶摇宗藏书阁内共四层,一、二层可供普通弟子借阅,第三层单独为内门弟子观阅,其中多是贵重秘法,远古记载,不可为外人所道。
封无离此行过来是为寻一远古魂术。
传闻,三万年前,无上尊君被围攻于仙陨之地,魂飞魄散。然,一万年后竟魂归本体,重塑仙身,堕落魔界占据一方成为魔尊,卷土重来,将昔日围攻之人及其家族灭了满门后便不知踪迹。
初始听闻,封无离只当远古传说。
修士修炼乃逆天而行,一旦身陨,徒留尸骨,魂归九冥幽河,不入人间轮回。生前受长生,死后归天地。
直到那天,她被九微仙尊取血供养残魂。
凡人魂魄皆为白色,修士魂魄皆为金色,而那天她瞧见的那缕魂魄却是黑色。
只有死去的修士,魂归九幽冥河时——才是黑色。
也许,传说是真的。
封无离眼眸微闪,一声低笑从喉间溢出。
师尊啊师尊,你能否如愿呢?
可莫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3. 魔气
藏书阁内书籍浩如烟海,阅览十分费时耗力,且还是远古魂术,更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直至如今,她也才找到一个勉强与远古魂术有些牵扯的天罗控魂术。
取一人心头血,辅以锁魂果七七四十九天,便可成功控制魂魄。
不过修真界中,锁魂果十分罕见,只出现于极寒最深处——虐风城。
一月后,封无忧已然痊愈。
封无离最后一日去时,九微仙尊正在合凤院中。
黄衣少女明眸皓齿,端坐于梨花琉璃镜前,清冷疏离的仙尊在她身后执梳抚发,温情脉脉,一派浓情蜜意。
“无忧,师尊所梳发式如何?”
封无忧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梳着凌云髻,顿时笑靥如花,微微红了脸,“自是好看。我……很喜欢。”不知是在说喜欢发式,还是所梳发式之人。
听到外头似有脚步声,她心中有些羞涩,眨着一双圆眼四处扫视,想要转移注意。
透过窗,封无忧瞧见一抹玄色——眼中眸光暗转,缓缓起了身走向院门口。
“师姐。”
“嗯。”
封无离拿出十九枚回春果递与封无忧,声线冷清,面上一副不情不愿道:“此乃回春果,师尊叫我去寻的。”
回春果味道清新,蕴含灵力,用以疗养是奇效,九微命她寻这些果子为封无忧去去苦味。若不是还未修完九微剑法,她才不愿同九微虚与委蛇。
【宿主,你上次放的果子是这个诶,原来为了师妹好呀。吓死了,我还以为你下毒了呢。】
“呵呵,你倒也没猜错。”封无忧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有几分愉悦。
可惜他千算万算,算不到这锁魂果与回春果一般无二。
【???宿主,你居然真的下毒了!】
“我说过,她偷了我的东西,我得拿回来啊,不是么?”
系统55内心惊叹,宿主真是符合原著中恶毒女配的人设,时时刻刻都不忘谋害女主,它还以为这些时日宿主对女主笑脸相迎二人会相处的不错呢,未曾想是自己想太多了。它得想想办法,要是被他人发现名声又被败坏导致扣除完洗白值就没办法完成最终任务了呢。而且,它得让宿主活下来,它可是一个非常有职业道德的系统。
封无忧听见是师尊为她所寻,收了下来。
二人正说着话,九微仙尊缓步从屋内出来,漠然瞥了眼封无离,开口道:“无离,近日可有勤加修炼?”
九微仙尊对封无离其他并不上心,却于封无离修炼一事上十分上心。春夏秋冬四季,抛开在禁闭室中,无论何时,封无离从未停止过修炼。
少时,某日剑法不得精进,九微仙尊也曾在洞窟中指导她数日,不见丝毫不耐。自从封无忧宗门大比夺得头筹后,看着师尊师兄与封无忧相处。
她才知,他们从未把她当做真正的人来对待,如同对待物件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有用时,说几句好话,无用时,视若无人。
而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却早已魂飞魄散。
她也曾上敬师长,下礼同门,只换得孑然一身,茕茕独立于世。
封无离敛下神情,行了礼,“弟子不曾懈怠。”
似是对她很满意,九微仙尊颔首,“不日后洛月秘境开启,宗门会择一批新晋弟子,你便与你师妹一道去。”
“是。”封无离此行本就只为送果,见人收下回过话便径直离开了合凤院。
洛月秘境是一天然形成的秘境,十年一开,筑基以上化神以下可进入。由三大宗门——天衍宗,太极宗和扶摇宗共同驻守,给天赋资质的弟子用来历练。除却门下弟子,其他宗门亦可推荐弟子入内。
【宿主宿主,任务刚刚刷新了。在秘境中保护封无忧免受伤害两次,随机奖励六品丹药两枚喔。】
上个任务昨日便已显示完成,奖励了一枚六品凝魄丹,两枚六品聚灵丹。
看来,跟封无忧有关的任务奖励也会更多。
桃夭院内,封无离盘坐于席,吞下一枚凝魄丹后运转丹田。近日她隐隐有突破之意,如今,只差一个契机。
凝魄丹顾名思义凝神聚魄,修炼时事半功倍。
周遭灵力被迅速吸纳,封无离查探一番,便专攻于脉络,顺着灵力游走几番拓宽经脉。
宗门大门前。
一艘金碧辉煌的灵舟坐落于此,扶摇宗身为声名显赫的大宗门,底蕴自是不必多说。
封无离作为九微仙尊之徒,二十五岁便步入元婴之人,在修真界也是久负盛名。此行,便是她与玄阳长老门下大弟子景印白一同带队前往洛水秘境。
景印白听过这位师妹的事迹,说一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偶然前往拜见九微仙尊时,时常窥见剑意几息,竹林簌簌。
这位师妹,既有天赋,亦不乏坚毅。
二人清点完名册,见没有弟子落下,景印白笑容温润,说道:“师妹,随行弟子已集齐,我们一道走罢。”
封无离应了声,便同景印白上了灵舟。
灵舟飞行迅速,隔着重重山峦,道道河流,几日便到了洛水秘境。
封无离与景印白率众弟子走向守卫处,递交了宗门令牌取得信物后便在不远处的洛水城寻了处客栈住下,等着三日后秘境开启与其他宗门弟子一同入内。
景印白正欲上楼时,忽地瞥见一弟子脸色发白,“你怎么了?”
少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师兄,前些时日受了伤,灵力恢复有些缓慢,这才有些不舒服。”
景印白温声安慰道:“不必太过紧张。”他递过一枚三品聚灵丹,“记得好好修养一番。”
燕桓接过丹药吞了下去,道了声谢。
封无离此时才注意到他的脸,相貌清秀,一双眼睛却透着微不可见的妖冶,她看着他的眼,竟无端感到有些怪异——这双眼,倒不应该在这般面容上。
“你叫什么名字?”
“燕桓。”
“何时入的宗门?”
“一年前。”
“师从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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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玄阳仙尊,松临峰内门弟子。”
“修为几何?”
“筑基后期。”
封无离冷冷道:“宗门令牌递与我看。”
燕桓受了盘问,仍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令牌,依着命令输入一道灵气进去。
封无离看着令牌上方缓缓幻化出“燕桓”二字,身份信息也同所说一般,便再未多问,末了冷声道:“这三日,好生休息。”
“是。”燕桓脸色不再发白,待封无离与景印白一同转身后,面上恭敬之色立刻全无。
这封无离,好生敏锐。
……
此间正是阳春白雪,洛水秘境里晨光熹微,山花烂漫,紫藤萝布满了斑驳石面,仿若仙境。
洛水秘境传送时杂乱无序,封无离眯起眼,细细感受追踪印气息动向。
这印,她只下了两个人。
一个是封无忧,另一个则是燕桓。
依着气息,封无离手执惊水,一路大刀阔斧地,半盏茶过后,便看到封无忧拿着把剑,正一人与冥域毒丝鸟对打。
影影绰绰的树枝挡住了封无离的身影,一根银针自她指尖“咻”地刺向冥域毒丝鸟。
封无忧处于上风,冥域毒丝鸟隐隐有不敌之势,她正欲一招毙命,心却一沉——眼前那灵兽却忽地暴起,无数毒丝猛地缠向她。
“这鸟怎么忽然暴动了?”
一时不备,封无忧萤白的脚裸被毒丝缠绕住,毒液扑面而来。
“救命!”
一柄黑白相间耀色如光地剑挡在封无忧身前,强悍的剑气反挡住毒液。
浩浩剑意顿时劈开冥域毒丝鸟的身体——那鸟,已成了两半。血色流淌在地上,爆开时一滴也未溅上她。
封无忧呆呆望向前方,一时竟未回过神,只喃喃道:“师姐……”
封无忧似是惊讶竟封无离竟会出手,正欲开口旁边忽又传来虎啸,热气直往她身上扑。
又是一剑,赤炎虎倒下。
封无忧心中忧俱,她不明白这秘境中灵兽品级怎会突然变高。
封无离看着这一幕,不知何时她手中阵法成型。
封无忧身躯缓缓倒下,魂魄隐隐有离体之意,封无离控制着想将这魂魄拉出身体,恍若未觉身后一道灵力袭向封无忧。
离体的魂魄被压制回身体,转瞬之间,封无忧已被燕桓扼住脖颈。
封无离未曾料想竟有人与她争夺,召出惊水剑气森森。
二人打斗间,不知是谁触碰到了封无忧护身剑气。属于九微仙尊的此界第一剑道的剑气霎时荡开。
“呃……”
封无离识海蓦地混沌不清,握住惊水的手隐隐发抖,她身上——好像有禁制被迫开了。
磅礴的魔气萦绕在她周身,忽地钻入心脏处,封无离眉间紧锁,竭力压住痛苦,眼中清明不再,双眸红瞳微显。
旁边与她一同被剑气荡开的燕桓意味深长的笑道:“原来……九微仙尊之徒竟然是魔族啊。”
4. 师妹
燕桓看着此时神志不清的封无离,眉间一挑。
他决定改变策略了。
封无忧身上带着九微的封印,而封无离虽不得宠却还是扶摇宗弟子,眼下半魔之体初显,想来十分好拿捏。
一丝红色灵力从他指尖溢出,飘向封无离眉心。
魔气与灵力在封无离体内冲撞肆虐,她整个身体似被撕裂般,硬生生扯向两边,血液热烈翻滚,可她只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差点冻死在桥洞的那年。
记忆中,她只是一孤儿,于桥洞而宿。
桥洞阴冷,那是又正值寒冬腊月,举国动乱,外敌侵入,入目皆是颠沛流离之人。她无外物,冷风穿过桥洞,直冻得她哆嗦。一夜过去,衣裳铺满了寒霜,染白了墨发。
她本以为她会死在那天,未曾想一仙人白衣飘飘救她于乱世,予她安宁。
也未曾想,如今世事变迁,师徒不再。
九微救她只为取血,那时她并未多想,九微只道她身负神骨,而现下她却魔气入体,究竟是为何?
还未细想魔气缘由,灵台顿时清明,魔气散去,红瞳化为原本的金色。
封无离抬眸,眼前是那名不见经传的师弟,她手一转,惊水掠过燕桓发梢,却只是一缕发丝垂落在地。
“啧,我可是刚刚救了你。一清醒便对救命恩人动手,这也是你们扶摇宗的正道做派吗?”燕桓偏头,又躲过一剑,笑眯眯道:“哎呀,忘了你是半魔之体呢,扶摇宗还会收你这魔族吗,哈哈。怕不是回宗门第一日便被九微大义灭亲呢。”
封无离调动灵力,剑剑直指他命门。
“此时杀了你,便无人可知。”此人行踪诡异,身份不明,断不可留。
自被九微剑气击退,她与燕桓不知掉落何地,此地幽暗无声,只余乱石碎风,倒是个埋人的好地方。
燕桓见状只是仍躲着剑,如同招猫逗狗般遛着封无离。
“你想杀我?区区元婴,不过是自不量力。”燕桓收了逗弄她的心思,身形诡谲出现在封无离身后,一手擒住她命门,扼住脖颈锁了她的灵力。
“呃……”脆弱的脖颈被握住,窒息如海袭来,惊水脱了手,封无离眉头微皱却心下淡然。她刺向燕桓时,一眼窥得燕桓修为高深,不知几许,且她动剑之时本可直接杀了她,却仍与她周旋于此,看来,他定有所图谋。
“听闻扶摇宗后山藏有神器,你若寻得,今日我便放你一马,如何?”燕桓居高临下的望着封无离,微微松了力道,留了封无离一丝喘息空隙。
“你想找神器?”封无离问了另一个问题。
“是啊,怎么你不愿意?甘愿去死?”燕桓面露不屑,讥讽道。
正道之人,多是自持清高。
封无离淡淡道:“你既对我下了傀儡咒,何必再装模作样地问我。”
傀儡咒早已失传多年,不同于傀儡术只是制作无生命之物,它用于活人,施咒者可命令中咒者一件事,若无法完成便会直接身死道消。
早些年合欢宗圣女求而不得利用傀儡咒抢了无极宗大弟子,谁料那大弟子心性十分坚定不屈于合欢宗圣女,最终身陨消散于天。
无极宗地位特殊,是第二宗门,通晓阴阳天地,经此一事联合仙盟把傀儡咒归于禁术,不得使用,违者必诛,从此合欢宗也被划分与邪门歪道,修仙界中名声一落千丈,却碍于合欢宗势力强大,也排了个第三宗门。
“你倒是挺识趣。”燕桓知她同意后松了手,眼中带着赞赏,“我最是欣赏你这样懂得变通的人,修真界还是要点朝气。”兀自感叹一番,又道:“从秘境归后,三日之后来寻我。否则傀儡咒发作,便是身死道消。”
不待封无离言语,燕桓消失于此地。
燕桓今日这般威胁于她,她睚眦必报,若来日落入她手,她必叫他不得好死。
封无离拾起惊水,脑中被系统55吵得头疼。方才她与燕桓周旋之时,系统55生怕她死了在脑中叽叽喳喳个不停。
【宿主,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呜呜。】
封无离从衣襟处拿出一方手帕,仔细擦拭着刚刚掉落于地惹了一地尘埃的惊水,“你说的书中,可出现神器过。”
系统55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了,此时一愣,书中……书中压根没有提到神器。【……没有。宿主……其实我拿到的是简纲哈哈哈哈……】
封无离:“……”
料想系统55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封无离还是有些无语。
没用的系统带着没用的脑子。她从一开始就没信过系统的话,于系统而言那是书中世界,于她而言世界瞬息万变,从系统进入此方世界,世事变动,如同平静的湖面被丢入一颗石子,虽小,却也是波澜,往后一切,皆有万般可能。
何况,她从来只信自己。
“你有点废物。别的系统也跟你一样废物吗?”
系统55哂笑,【这方世界只有我一个系统,我……没见过别的系统嘞。】
“那你没有‘主神’?”
系统55一惊,【宿主你怎么知道!】
封无离擦剑动作未停,说道:“那就是有了,你这系统不光无用,也不实诚,这叫我怎么能安心去做任务呢?”
【这不是上面不让说……】系统55在封无离识海中迅速寻了个角落默默蹲下。
【完了完了,我要被说了。】粉色小光团顿时急的原地转圈圈。
“真可怜。”封无离吓了一通系统,收了惊水往外走去。
若主神真的不许说,她猜系统也开不了口。
出宗门之前,她整理旧物,在封无忧从前居住屋中,翻出了本话本子,那上面赫然映着《万人迷师妹团宠日记》。
她粗略翻了翻,不同的是,那书中主角名为姚玥,从异世而来,绑定了万人迷系统,那系统说它是按照主神的命令寻找合适宿主,而姚玥从异世而来,却是此方世界最合适之人。
秘境中景色如画,系统55看着封无离神色悠闲的似在逛园子般,豁出了头。
【宿主,这样吧我申请给你多加点奖励,你也不要……不要不做任务好吗?】它仔细想了想,被主神说是小事,要是宿主不做任务那才真是完蛋。
“奖励给我加倍。”
系统55咬了咬牙,【好。】
“加三倍。”
【宿主!】
封无离蓦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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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最多,最多……两倍,三倍真的不可以。】
“那得看你有没有用了。”
燕桓走时解了禁锢,封无离拿出了一个纸人,以灵力焚之,空中出现一条若有若无的白色细线,指向一方。
此乃封无离独创追踪法,只需所寻之人所物,便可寻找其踪迹。
这纸人,光是储物袋中,她便有几千个。
散落的碎石堆在封无忧旁,许是剑气护体,此时她毫发未伤。
按理说,任务已该完成,却并未有提示音。
系统55却解释道第一次那只冥域毒丝鸟被封无离引起暴动,因此不做数。
封无离掩下眉间不耐,动用灵力唤醒了昏迷中的封无忧。
却见封无忧一双盛着惊惧的眼眸盯着她,一瞬后忽地平静下来。
“师姐。”
眼前少女眉目柔和,恬静淡然,与往日装出来的表面温柔截然不同。
封无离看着她的眼,从中感觉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眼神。
那是一双从未经历过修真界弱肉强食,对世界带着天真向往,满怀希翼,众人平等的眼眸。
此刻,她突然有些不愿去打破这份宁和。
“师妹。”
封无离伸出手,扶起了封无忧。
封无忧身形微顿,似是不好意思,最终还是开口道:“师姐,这是何处?”
“洛水秘境。”
“洛……水……秘境。怎么会来这……”封无忧喃喃自语,眼中带着几分惊诧。
“是为宗门弟子历练而来,你忘了?”封无离视线不离封无忧,没有错过她眼中的那一抹疑惑。
封无忧识海清明,并未有何不适。可想到洛水秘境,却是熟悉而陌生。这个地方,她好似来过,可当她此时在这方天地之中,却没有一丝记忆。
“我不知,我的记忆好像有些……错乱。”太奇怪了,她居然连如何来的此地竟也不知。
“何处错乱?”封无离并未给封无忧足够思考的空间,反而步步紧逼。
“我,好像来过这儿,可我连如何来的此地的记忆也并无。”封无忧茫然道。
封无离心下百转千回,开口道:“许是不慎沾了毒液,中毒罢了。”
未待封无忧说话,径直拉过她手,“我为你探查一番。”
“多谢师姐。”
少女腕间温热,封无离手间凉意附在上方,封无忧无端感到有些安心,连带着心中慌张也被驱散几分。
灵力游走于封无忧体内,一个周天下去,封无离并未查探到任何怪异之处。
她轻轻放开了封无忧的手,“并无异处,你好生修养一番。”
明明她们该是针锋相对之势,此刻却是一派祥和,好似真姐妹般情真意切,关怀万分。
想起任务,封无离无端有些烦闷,无意下步履加快,身后封无忧见状忙拉着衣裙跟上。
封无忧有些气喘吁吁,于是扯下头上繁复金饰收入储物袋之中,这首饰戴得她头疼,颇有些头重脚轻之意。
正当封无忧欲抬头之际,手臂却突然被人一拉,猛地撞入一人怀中。
“小心!”
5. 生死
鼻尖传来淡淡幽香,似竹入冷泉般的清淡,封无忧抬眸撞入一双清润眼眸。
少年一手执剑,身后剑与崖壁相撞,声音刺耳,少年借着力道,一跃稳入崖底。
凛冽的风划过封无忧脸庞,直吹得她衣诀翻飞,她的注意力却还停留在那双眼上。
直到少年松开揽在她腰上的手,封无忧才发觉此时已到了崖底。
“抱歉,方才见崖边灵植暴起欲伤到道友,这才一时情急唐突了。”少年举止得体,言辞中尽是恳切之意。
封无忧这时才回过神,真正看清少年的模样,面如冠玉,墨发用黄色发带束起,扬在风中,眉眼间满是从容不迫,一身金纹白衣在光下熠熠生辉,一派意气风发,想来也是出身于大宗门。
“无事,况且说来该是我多谢道友。”封无忧莞尔一笑。
少年收起剑,随着动作腕间不经意露出一道符文,一闪而过。
封无忧并未看清,忆起这位道友方才动作利落,身形矫捷。
本着报答一番的心思,封无忧开口道:“不知道友师从何派?等我此次回宗,答谢道友这份恩情。”
“不必如此,我救道友本也只是一时顺手,道友若是愿意,不若你我二人在此结识一番。”凌渊挥了挥手。
封无忧愣了一瞬转而笑道:“在下扶摇宗弟子封无忧,幸会。”
“在下散修凌渊,幸会。”
凌渊温润的眉眼不知为何附了层冰霜,然未待封无忧细究,又恢复成那副温润君子模样。
虽说封无忧感激于凌渊相助之情,心中却是有万般疑虑。
此前她正与师姐一道行走,记忆中前方乃是平地,并未有悬崖。按理来说,若当时真有灵植暴动,师姐定会第一时间察觉到,然而,她却是被眼前少年救了。
凌渊没有错过封无忧眼中对他的怀疑,直接开口道:“道友可是怀疑于我?”凌渊虽还是笑着,神情却有些落寞,“方才我正与灵兽搏斗,灵兽却突然消失,再一睁眼,就看到道友正置于悬崖一旁,灵植暴起。”
说完,他持剑拱手道:“此事却有些怪异,道友有所忧虑倒也正常,不若你我二人在此分道,这般道友也可放心。”
封无忧望向凌渊,面上忽地一阵羞愧,凌渊本是好意出手相救,她不该如此轻易怀疑于他。见凌渊转头便要走,封无忧忙开口道:“道友停步,这番是我太过多思,你救了我,我却还怀疑于你实在是对不住。”思量到她与凌渊都遇上这种情况,说不定是秘境出了问题。“你我都遇上这番情况,许是秘境出了问题,你我还是一道同行,想来也安全些。”
“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
封无离望向身后,空无一人。
眼前景象变化,周遭树木茂盛,粗壮的枝丫垂落于地,雾气弥漫,透着股诡异。
纸人在她指尖瞬间燃烧,几息后,却无任何变化。
封无离猛地皱了眉头,有人挡了她的追踪术。
洛水秘境作为弟子历练之地,此番入秘境者,除却她之外,修为最高的应属燕桓。
【宿主,这里跟刚刚差别好大,嗯……有点阴森。】
封无离未语,持剑环顾四周,寒鸦低叫之声之声在这寂静时刻显得十分突兀,她径直向着前方走着,一个时辰后,路上却并未出现一个人。
越往前走,黑暗越发侵袭而来。
封无离却没有回头,反而加快脚步走入黑暗之中。
刺眼的亮光袭来,一座断壁残垣的大殿坐落于黑暗之后。
殿门上刻满了图案,封无离浸于藏书阁多年,也未曾见过如此“恶心”的图案。
门上刻画的图案尽是些□□景象,似是未开智的兽类般胡乱发情。
这看着便不是什么正经殿,更像是座“淫”殿。
系统55也被惊到,却是被封无离的元婴抓住。
“不许说话。”
封无离一剑劈开殿门上的金锁,一口红棺立于祭坛之上,昏迷的修士零零散散摆满了祭坛。
棺材中空无一人。
封无离双手成印,运起法术唤醒昏迷中的修士,却无一人苏醒。
封无离这才发觉这些修士看似昏迷实则内里早已只是一句空壳。
袖中的令牌被捏碎,仍是没有反应。
果然如此,封无离心一沉,看来洛水秘境出了大问题。
她望向那些没了魂魄的修士,里头好些隶属于扶摇宗,走到一旁为其敛了令牌。
说不上是对扶摇宗现下是如何感情,可此次无端折损如此多弟子,且多是些新秀之人,正都是意气风发的好年纪,如今却造他人毒手,命陨此地,魂飞魄散。
“谁!”
一人脚步声突兀响起,封无离转头望向殿门口,瞥见来人——正是给她下傀儡咒的燕桓。
燕桓捂着胸口,似是受了重伤。
下一秒,封无离持剑掠步一瞬闪到燕桓身前,直刺向他心脏处。燕桓一时未察,肩上被剑划过,血痕深可见骨。
燕桓咬牙怒道:“原以为你是个识趣之人,你既这般想死,我便成全你。”他本就有暗伤,此番来洛水秘境一为寻药,二为封无忧。不料想寻药时遇上了个疯子,被激出了暗伤这才寻一地修养。
封无离笑了笑道:“谁成全谁还不一定呢?”一剑不成,她退向殿中央,身形如游龙,借着那口棺材躲闪着。
“嘭——”
燕桓一剑劈开那口棺材,正欲一剑了结封无离,不成想脚底下瞬息间出现一道漩涡,地下涌出黑泥,想将他整个人拖入进去。
封无离查探殿内时发现这殿中摆设虽然杂乱,却与摆放于棺材旁的修士形成一道献祭阵法,供的正是祭坛上那口无人空棺。
封无离见状微微一笑,足尖轻点,用了十成力道剑气四溢豁然又刺向燕桓。
剑刺入心脏,一道血光炸开,染红了扶摇宗弟子服,燕桓却唇边带血一手握住惊水,另一只手如风成爪紧紧抓着封无离。
封无离瞳孔紧缩,似是未料到燕桓与常人身体有异,这才惊觉自己太过自负。不知此人真身到底是何,竟连心脏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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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伤也还能行动自如。
她凝起灵力掌风狠辣击向燕桓脖颈,燕桓却是朝她诡异一笑。
“你死定了。”
霎时间,二人齐齐被涌上来的黑泥拖入漩涡底下。
“红棺碎,新人来。”
“胭脂妆,照镜点。”
“迎新娘,入洞房。”
“合卺酒,饮下生死便同归。”
“从此夫妻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屋外咿咿呀呀地唱着,敲锣打鼓。
屋内红绸铺了满地,一只苍凉白得发青的手轻轻抚上封无离的脸,双嘴裂得极开,脸颊上点着红点,挂着瘆人的笑,捏着螺子黛为她上妆。
“小姐,马上就要拜堂成婚了。老爷盼这一天盼了许久,这下姑娘成了家,老爷也可以放心了。”
“姑爷容貌俊秀,才情也是一等一的。小姐可莫要因为前些日子闹矛盾,误了今日时辰。”
封无离一睁开眼,正对着青铜古镜,镜中映着她的脸,却化着不伦不类的妆。原就白皙的脸上被画满了铅粉,双唇红艳似血,眼尾青黑一片,额间点着黑色花钿。
偏那婆子还硬要为她画眉。
封无离被禁锢住,整个人无法动弹,口不能言,就连灵力也使不出分毫。
屋外敲锣打鼓之声愈来愈大,封无离听着那诡异的祝词,蓦地头上一重,眼前光亮猛地被遮住,只看得见一双绣满喜字的红色绣鞋。
身旁有人将她扶起,搀着她的手,将她送出屋外。
封无离整个人似提线木偶般,一举一动都如同被设定好了一样。
她跨步走过庭院门口,却是离方才那阵敲锣打鼓声越来越远,走到府门口,那婆子将她送入花轿。
“小姐,今日可是大喜之日,得笑笑,晚上莫要板着脸,免得惹了姑爷不喜。”那婆子也不管是否回答,只顾着说些劝诫之语,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封无离一路上尝试引动灵力,直到花轿落地也未曾有任何变化。
入了府,封无离感到灵力波动却并未动手。
她与燕桓一道被那不知名的黑泥拖入漩涡,她成了这正欲成亲的小姐,燕桓很大可能便是那姑爷。
这幻象处处透着怪异,说是盼着女儿嫁人,却无人真正恭贺,家中婆子也是一副长辈口吻多般训诫。
再想起那莫名的歌谣,封无离心下一阵厌恶。
情爱一事本就你情我愿,还硬要双方许什么同生共死,为了对方能陪着自己情愿让另一方死,若管这叫爱,不如说是自私自爱至极。
盖头掩住了视线,耳旁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
“一拜高堂——”
话音落下,盖头被猛地一掀,堂屋中都是与那婆子一样的扮相,见她举止都并未露出其他神情,仍是那副笑。
封无离召出惊水,一剑横扫开,堂屋中人连同身旁那姑爷被剑气切成一半一瞬却复又成原状。
封无离眯了眯眼,看来此地并不是幻阵阵眼。
当下之急,是先找到燕桓,然后——杀了他。
6. 兄长
封无离未在管周身的人,闪身直往院门口飞去。
方才畅通无阻的道路此刻布满了屏障,封无离欲跨出的脚被挡住,就连惊水在屏障上也未能留下分毫痕迹。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秘境,如今桩桩件件却表明有大能在此,且还对修士为非作歹。
这道屏障,是想将她困在此地。
那些人此时没有对她露出伤害之意,只怕是背后之人城府深沉,所求甚大。
还未再想,后方微风忽动,蓦地搅乱了堂中气息。
封无离转身望向方才所站之处,扬起的发尾在空中划出弧度,提剑之手向前一挥,指向前方,眸中满是探究之意。
堂前齐齐站满了人,剑气凛冽如刃,它们仍是巍然不动,似是知晓这番攻击对它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封无离握着惊水,双眼微眯,扫过堂中众人,只见堂中人眼神浑浊,却是紧紧盯着她,眼神如蛇般利锐眼闪烁着恶意,似是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吃入腹。
封无离眉露厌恶,杀意顺着惊水散开,几乎是一瞬间,封无离前方一道透明人影现身,缓缓凝结成实影。
“在下乃李家小姐李南客。”
女子身形窈窕,一身宝蓝长裙显得端庄万分,头梳牡丹尖,金簪别花,声如玉珠入盘,字字清脆。
她拂了拂身,一双美眸浸了秋水,“我知姑娘入此地乃是意外,我可助姑娘脱身,只求……姑娘能助我解脱。”话中满是求不得的希翼。
“我如何信你?”封无离眼神上下扫视,审视着李南客。
这李小姐突兀现身于堂中,瞧着身上装扮已是嫁为人妇,可眉眼中多是忧愁苦郁之色,人性灵动,不似方才那些假人。
封无离心下有了判断,收回惊水,声音带着不容置喙开口质问李南客。
“你既说你可助我离开此地,在此之前,不如先说说你与此幻境主人的关系。”
李南客面露苦色,似是想起惊惧之事。可也知晓若她道不出个因果来,眼前这位姑娘定不会信她分毫。
堂屋红绸挂地,红艳之色却显得李南客越发寂寥,她斟酌一番,久远的记忆从生锈的缝隙中被撕开裂口,扯得她生疼。
李南客低眉敛目,细闪的泪光抚过脸庞,她拭去泪珠,转而惆怅叹息一声,抬眸柔声道:“我本李家小姐,幼时家中来了一道士判我命格带煞,会冲撞家中父母,扰家宅不安,须得去除煞气,家中方可安宁。”
“父母忧俱却并不信那道士,直到十三岁那年……兄长为救我摔断了腿,父母悲痛不已,大斥我灾星祸世。自那之后我便被送往乡下道观,一去五载。十八那年,我被接回家中,父母突然告于我,我并不是真正的李家小姐。”
“五年前,与我一同去往道观的侍女玲珑才是。这出真假小姐,乃是李府中一侍女因偷窃一事被赶出府心生恨意勾结稳婆与一贫苦人家暗中替换了孩子。”
李南客至今还记得那时情景,五年的青灯古佛,一朝归家却被告知自己乃是她人一时歹意下的牺牲品。
那时,她想——她替换了玲珑十八年的小姐身份,该如何去偿还,才能抵得上呢?
于是,她应下了李府夫妻的请求——嫁给王家公子。
王家公子病骨之身,终年病痛缠绵于榻,城中无人愿嫁。王夫人为此整日寻医问药,直到有一道士说王家公子命格太过贵重,须得人压一压,得寻命格带煞之人才可。
三月初五,她穿着喜服嫁给了王公子。
那晚,她入了婚房,一眼望去,桌上却是赫然摆着牌位,刻着王公子之名。
她才知,这是场冥婚。
她欲逃走,却被白日慈祥满面的王夫人派人抓住,一齐侍女手持白绫,狠狠勒住了她的脖子,她双手挣扎却是毫无无半分力气。
“你既与我家大郎拜了堂,便是他的妻。他如今在下面孤孤单单一个人,新婚之夜,你也该去陪着他。”
王夫人狰狞的笑着,在她看来,李南客微弱的反抗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窒息困住了李南客的声音,她叫不出来,在这无人可识的王府中也无人会帮她。
李南客以为她会孤寂的被勒死在这间婚房,可下一刻却有人突然闯了进来,救了她。
李明绥一手扯开使力的侍女,直揽起李南客。身后侍卫鱼贯而入为他开辟出道路,王夫人还在咒骂,李明绥的眼中却只有李南客。
她此时躺在他的怀中,声音微弱,细细喊着他:“兄长……”
十八岁那年他与阿南遭遇劫匪绑架,为了逃离,他主动引起劫匪注意让阿南离开。期间不慎摔伤了腿,虽治好了,可父亲母亲仍是不顾他千般乞求执意送阿南去往道观,而他被锢在城中,不得外出,连同信件也被父亲母亲截住。
他听闻阿南归城,欲去寻她却被告知她将要嫁为人妇。
他想着,若是位风清玉树的公子倒也配得上她,不曾想,父亲母亲太过心狠竟将南客送与王家配作冥婚。
他去质问,却反被禁于祠堂,父亲母亲大斥他罔顾人伦,为子不孝。
幸而,这些年他养精蓄锐,早已不是当初稚子。
他终是——救下了李南客。
九枝灯烛火晃动,映着李明绥的影子,锋利的眉眼被灯火揉出温情柔意。
李明绥微微低头,望着那青白交错的白皙脖颈失了神,若他再晚来一步,阿南便要丧命于那毒妇手中,一想到此,李明绥不知觉地收紧掌心,全身戾气翻涌。
房中寂静无声,只余二人。
李明绥借着微弱的灯火细细勾勒李南客的面容,五年未见,如今她面容却与当初一如既往。
忆起往事,嘴角勾起,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拂过墨发,眼中带着无限温柔缱绻。
“阿南,你醒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李南客眼睫微颤,猛地睁开眼,刹那间撞进了的眼,那眼里的情绪让她不敢深入探究,只好借着咳声偏过头不再看。
“有些……渴,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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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递过茶杯,透着凉意的杯壁轻轻抵住李南客的唇,她一时怪异,五年的生疏让她对仍有些倍感陌生,身体往后一退,那只拿着茶杯的手与她一同往后退。房中灯火影影绰绰,越发显得气氛暧昧。
垂眸,眼中翻涌着不明的情绪,似是对李南客的逃避不满,声音如寒冰坠地,“阿南,不是说口渴吗?怎么不喝,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李南客却是心下一冷,刚聚起的暖意瞬间被扑了个满,凉得刺人。
李南客稳住心神,开口时声音却有些抖,:“没有……”
察觉到此时的气氛太过微妙,李南客为了平衡空气中的暗流涌动还是借着的手喝了下去。
凉水入喉,李南客才感知到脖间的痛意,她想到李氏夫妇,想到王夫人,又想到,隐隐有些崩溃。
为何是她,为何是她啊——
假若她并未经历这场真假小姐替换的戏码,既是生于贫苦人家又有何妨。前十八年,她为李家小姐,父母亲情不再,终年冷落,万般哀怨。如今她不是李氏小姐,昔日兄长也不再伪装,如今显出真面目,让她明白,她的命运有多么的坎坷,多么痛苦。
“阿南,哭什么?别害怕,往后,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抚过李南客眼角泪珠,带着小心翼翼,他轻轻握住了李南客的手。
“啪——”
少女带着十成力道的手,顺着劲风一掌打偏了的脸。
脸上顿时出现一道掌印,他偏过头却没有再说话,低低笑了一声,似是在回味,抬手摩挲着那掌印,眼眸带笑。
“你简直是疯了。”李南客半躺在榻上,已无处可退。
微颤的手提醒着她方才做了什么,李南客一时有些后悔,她与力量上本就是她处于弱势,若激怒了……
可事已至此,李南客想起人生多事,已历过生死,还惧什么呢?反正,本就已经如此糟糕了。
转过头,面上依旧是温柔如水,手上却仍是强硬的握住她的手,“阿南,别打疼了自己的手。”他看见了李南客眼中的惧意,拿起膏药为她手上上药,眼神俞发偏执。
从前,他放走了一只金尾,可后来金尾死了,死在了荒郊野外。
如今,他不会再放开李南客,无论用什么方式,无论李南客如何对他,只要她好好活着,好好同他在一起。
李南客怒道:“你我可是是兄妹!”
却是笑了:“你我算什么兄妹,阿南,你忘了,你我没有血缘之系。”
李南客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心如死灰。这话,如刀刺入心口,血淋淋揭出真相,将她的过往粉碎。
勾起她的下巴,李南客被迫仰起头,偏头却又被一只手动作温柔却以不容反抗的力道将她拉回来,李南客无法,只好抬头看他,她看着眼中的决绝,还是不死心的开口,“可明面上我还是李家小姐,你不能这样……”
话未完,就被打断,他眼神沉沉,带着病态的柔情,“那又如何,往后,你会是我的妻。”
7. 为妻
“阿南,我心悦你。”
“从前我为兄,你为妹,你我二人不可成婚。如今你我毫无亲缘关系,阿南,你我二人往后一道相守,白头偕老可好?”李明绥状若询问,实则未给李南客留下分毫退步。
未道明的言语被李明绥点明,李南客不再看他,闭上了眼,胸口的苦涩与绝望将她淹没,稀薄的气息将两个人紧紧压着,动弹不得。
“若我说不好呢?”
“阿南,这件事你没有选择。你忘了吗,小时候你说过,要同兄长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李明绥一声声蛊惑,将她拉入过往,“你还说,永远不会抛弃兄长,阿南,你要失信吗?”
李南客想起那个夜晚,林间静谧,鸟雀停在树梢上鸣叫,前头劫匪提着弯刀,草被压倒的声音一阵一阵透过耳膜,直颤的她心间发颤。
不知李府与何人结了仇,派人绑架她与李明绥,初时趁着劫匪不注意,李明绥带着她逃了出来,可这山太过贫瘠,遮挡物太少,只有些树可勉强挡住身影。
晚上山间风大,雾气蒙蒙,身旁李明绥紧紧牵着她,她看不大清,心神紧绷一时未注意被枝丫绊倒滚下山坡。李明绥为了护住她,甘愿被当做垫子。
她只乱了发丝,李明绥一只腿却骨折了。
李明绥哄着说让她快跑,不要留下来。
少女泪糊了满脸,扑在李明绥身上,声音带着倔强,“兄长,我不走,我要跟你待在一起,我不会放弃你的。”
后来,李氏夫妇收到消息,立刻寻人上山救下了他们二人。
“阿南,你想起来了吗?”李明绥眼中温情流露,恰似当年。
“我……可我只当你是兄长。”隐忍的泪终是再也收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落下。“我们为何不能只当兄妹,我……我不想这样。”
李明绥放开了手,拿出绣着一只蓝色孔雀的帕子为她仔细拭泪,“阿南,阿兄不能再失去你了。五年前,我没能留下你,如今阿兄不想再放你离开。”
“你离开之后,我去寻父亲母亲求他们让你回来,可他们不许,还痛骂我枉为人兄。”说到此,李明绥却是自嘲一笑,“他们日日让我跪坐家中祠堂,逼我反省,可我脑子里都是你,我忘不了。”
“刚开始,我每日都会写一封信给你,可寄出信的最后一刻,都会被父亲派人拦住。”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家法伺候,即使血肉淋漓,他还是一日复一日的写信,只是后来,再没寄过信。
“从那之后,我才明白我太弱了。于是,我不再同父亲母亲作对,他们察觉到我的变化,开始对我放权。我明里暗里想接你回来,可他们还是不许。直到近日,城主与我一见如故,我成为了他的幕僚,为他谋划,握住了权利。”
李明绥眼睫颤动,注视着李南客,目光缱绻又伤感,“阿南,对不起。那五年,你受苦了。”他不敢想象,若他晚来再一步,破门而入撞见的却是一双失去生气的眼该是如何。
“兄长,即便我不是你的妻,我也会陪着你的,不会抛弃你。”李南客从不知道,那个表面温润如玉的兄长竟是如此偏执,他太过坦诚,李南客招架不住,只得退了一步。
“阿南,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五年太过煎熬,我等了太久,等你我成亲拜堂,从此白头偕老,恩爱不相离。”李明绥望着李南客,柔声道:“若你不愿与我同房,我亦不会逼你。阿南,我只是,想陪着你,待着你身边。”
“父亲母亲他们……不会同意你这般的……”
李南客声音颤抖,强迫自己从李明绥的话语中抽离出来,她实在是理解不了李明绥,心绪杂乱万分,却是一条线也捋不清。
“你我拜堂成亲,无须他们,只有你便够了。”
李明绥一时道出太多往事,见李南客面色发白,没有再说下去,骨节分明的手为她捻过被角,轻声嘱咐道:“阿南,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明日同他成婚。
他实在是,一刻也等不了。
思之如狂,念之如痴。
翌日。
东方既白,天光破晓。
李南客眼下青黑一片,一日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神思混沌,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吱呀——”
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推开门,突如而来的光刺得李南客眼睛有些疼。
她微一晃神,李明绥端起一碗八珍粥走至她身前。
“阿南,起来喝些粥罢。”
李南客面露难色,推诿道:“我……还未更衣。”
李明绥微微一笑,如沐春风,不似昨日般阴翳偏执。“是我考虑不周,阿南勿怪。”粥碗被搁置一旁,李明绥出了门,换来侍女为她更衣洗漱。
直到皮肤重新触上衣料,她忽地才想起,昨日回来,又是谁为她换下衣裳的?
侍女低眉敛目,动作利落。
李南客望着眼前那碗粥,心下仍是波澜不止。她只把李明绥当做兄长,可他却心悦她,从他不知晓她的身份就开始。
“我自己喝。”
“阿南,小心烫。”李明绥递过碗,眼神却还是紧紧粘着她。
李南客接过碗,躲过李明绥的视线只留下侧脸。
外头日光正好,春光微露。
李南客待在屋中用膳,李明绥坐在一旁,只觉心中满足,一派温馨之意。
用完膳后,李南客本以为李明绥会如昨日般留些时日让她慢慢接受,未曾想李明绥抬手换来侍女呈上喜服,为她换上。
“阿南,嫁给我吧。”
嫁衣绣满了金线,是龙凤呈祥的样式,不知何时就已备好。
李南客莹润指尖触上红艳婚服,嫁衣针脚细密精巧万分,触之如流云,可她的手却如同被针刺了般复又缩了回来,眸光中充斥着无尽悲凉。
此时,李南客方才明白今日李明绥的转变,竟是今日便要成婚,他当真是一刻也等不及。如此做法,与昨□□迫她冥婚的李氏夫妇,王夫人又有何区别。
她抬头望向李明绥,只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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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晏晏,也不说话。
二人遥遥相望,静默半晌。沉默蔓延,她的心终于被层层枷锁锁住,绝望如洪水决堤,击得她溃不成军,无法再言语半分。
三月初六,莺啼红树,微风舞柳,花落春院。
她再次穿着繁复的嫁衣,头戴金冠,如同笼中之雀,浑浑噩噩嫁给了曾经的“兄长”。
烛火摇曳,映着李南客如花面容,点点星火却照不亮她眼中的荒芜。
李明绥眉眼温润如玉,手执杯盏与她饮下合卺酒。
“阿南,自今日后,你我便是夫妻一体。”
“从此再不相离。”
李南客双唇翕动,却道不出拒绝的话,双眼失焦,木偶般重复着李明绥的话。
“夫妻一体……”
“再不相离……”
又是一日春光透窗,李南客望着床幔,身旁无他人气息,想来李明绥并未同她宿在同一处。
古朴的铜镜映出她的面容,侍女为她梳起妇人鬓发,别上珠钗。
李明绥身上带着晨霜,刚进院门便是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人等着他,此番正是岁月静好。
李南客整个人十分平静,眼底的不安被深深掩藏,只在望向李明绥时心刹那间重重一跳,心底何处似是不知不觉填满了莫名情绪。
李明绥择的这处院落幽深,除却他与侍女外再无他人进出,李南客离了禁锢她五年的道观,又入了另一处囚牢。
李明绥太过患得患失,即使李南客只待在院子里,他仍是不安。
于是,他不许李南客外出。院墙阻挡了外界,也阻挡了李南客的心,她越发沉默寡言。
她与他,如今倒是一对怨侣。
四月初,城中照夜会宴开,众人彻夜燃灯祈福,
李南客自从成婚之后,第一次走出这座院子。
城主治理有方,城中百姓富足安康,此时灯会人潮拥挤,熙熙攘攘。
李南客被李明绥牵着走在街上,忽地有人自称城主属下来寻李明绥。
“阿南,你且在此等我,我去处理些事,不多时便回。”
李南客道了声好,身旁是李明绥留下的侍女,如鹰般的眼紧紧盯着她,生怕下一秒她不见。
街中热闹非凡,李南客随意逛着,一人猛然朝她身旁撒了粉末,拽住她的手,立刻扯着她跑了起来。
李南客头上步摇晃荡,那人转过头赫然露出容颜——是玲珑,不,如今应是真正的李小姐——李水瑶。
“李南客,快跑,不要回头!”李水瑶一脸焦急,口吻中满是催促。
自她被认回,她说愿与李南客永为姊妹,母亲说已为她寻了门好亲事,等她派人打探李南客的消息时,才知李明绥竟狼子野心,抢了自己妹妹为妻,禁于深闺。
她与李南客相伴十八载,早已交心,她知李南客为人如何,只怕是李明绥万般引诱。趁着今日人多,她筹谋多日终是将李南客带出狼圈,只盼她,往后奔向自由,不做笼中雀,只为自身而活。
8. 牢笼
孔雀步摇随着李南客的动作在空中摇晃,她没有回头,穿过人潮,风中荡着久远的自由气息,耳畔划过落叶,心却砰砰作响。
城门口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二人狂奔至此。李水瑶赶忙拉着李南客上轿,马车驶出城门,两个互相依偎的人眼中盈满了泪。
“李南客,我们一道走,离开这儿。”李水瑶紧紧抱住李南客,颤抖的手出卖了她此刻的慌张。
李氏夫妇要的从不是女儿,而是用以联姻的牺牲品,此前是李南客,再便是她,五年前无人关怀她二人,五年后又妄图再献祭她二人。
此般父母,此般兄长,简直令人作呕。
李南客回抱住李水瑶,正欲开口马车却忽地一停,一道万分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南,你要去哪儿?”李明绥阴沉了脸,冷着声音道,“你现在自己下来,此事我便当做从未发生过。”
车内无声,马夫早已下了车被押在一旁。
“玲珑,你害怕吗?”
李水瑶一愣看清李南客眼中的决绝,猛地摇头,“我不怕。”
马车登时冲向山道外,坠落向悬崖。
失重的窒息感袭来,李南客却觉得心中顿时清明,数日来的混沌一扫而空,最后一刻,她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抓住,坠向自由。
悬崖底下,李明绥带回了李南客,开始闭门不出。
等到李氏夫妇踏足那座院落时,早已空无一人。
李明绥开始求仙问道,修炼禁术。
靠着献祭他人魂魄,禁锢了李南客的魂魄,妄图复活她。
李南客收回思绪,叹道:“姑娘可愿信我分毫,他作孽太多,我无能为力,只求姑娘能毁掉那棺椁,焚烧殆尽。”
【宿主,李小姐好可怜,呜呜呜~】55一个系统,也不知为何有如此丰富的情感。
封无离不禁想起那本书中的“系统”,只有冰冷的对话,从不会表露任何属于人的情感波动,也不会像系统55一样为他人的遭遇而感慨万分,悲伤不已。
“那棺椁是何物?”她道。
李南客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知那物是一黑衣人所赠予他,那人每过三月都会来此一趟。”转而又沉重道,“他以棺为阵,为我引魂,又得那黑衣人相助取得秘法,意欲夺舍修士肉身。此阵可入两人,另一人许是在他那处……姑娘可待此阵破后寻人。”
封无离点头道:“既如此,便有劳李小姐。”
李南客轻声道:“多谢姑娘全我所愿,还望姑娘在此稍候些许时辰,此方结界,唯有日落之时方会消失。”
封无离望向天边流云,心中估算着时辰。
自从李南客现身,满堂无人动身形,而她的灵力也是在入了此地才恢复,可她观察了一番周围,除了她走过的地方,其余皆是一片黑漆。
日落黄昏,封无离跟着李南客走进了她口中的那座院子。
院落洋溢着春色,繁花似锦,藤蔓绕了满院子,结出白色花朵点缀了满院。
正屋中,李南客的牌位正置于上方,却并未供奉香火。
“姑娘,此方牌位便是幻境阵眼。”李南客垂眸看着牌位,“烦请姑娘……烧了它罢。我乃虚影,无法真正重返于此世。”若无换女一事,想来也不会有此一遭,他早该释然了。怨与恨,爱与痴,她与他早已不知如何去衡量。
火舌燃过牌位,李南客凝视着,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下一瞬却如同在看他人之物般冷漠如霜,此种害人之物,本就该消失。
少女的身影随着火焰燃烧一同变得开始透明,逐渐快化为虚无。
屋中大门敞开,冷风贯堂,炽热的火焰忽地熄灭,留下点点星火混着飞灰,散落于二人眼前。
冷光闪过,封无离偏头躲过,一枚利器稳稳插入墙面。
夕阳光晕下,一道人影出现,周身满是戾气,李明绥冷冷瞥了一眼李南客,“阿南,怎么能带外人来这儿。”
李南客似恨似哀道:“我早已死了,莫在执迷不悟了……兄长……”
封无离却是眼神一凛,足尖一转,瞬时拔剑而出,惊水剑如霜裹挟着寒气冲向李明绥。
剑气散开,李明绥转而同封无离对打起来。
封无离身行成影,李明绥单手持刃,刀刀却是直击她命门,似是对她的招式十分了解。
封无离眉间微皱,弃了九微剑法,换了招式,李明绥似有不敌之势却忽而跨入她身后院门
二人兵戈相交,空中灵气迸发四散,一阵邪风吹过,封无离面前落下一道禁制,眼瞧着那半截牌位稳稳落于李明绥手中。
李南客方才从李明绥一入院起便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瞧着那牢笼被主人重新锁住。她不明白,为何最后会落入如此境地,如此万劫不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百般轮回因果。
“你如今锁住她的魂,又有何用。不过是令她魂身囚缚,永生永世不得超脱于此间。”封无离停下脚步沉声道,她生平最是厌恶被束缚,李明绥此般自以为是的爱在她看来,简直不堪入目。
封无离并未向前再与他打斗,单手隐在身手掐诀成印,眼前李明绥还在修复那牌位。
李明绥抚摸着半截牌位,蜿蜒曲折的黑纹隐隐有些发烫,他指尖一丝灵力缠绕在牌位上,顿时恢复如初,李南客趋若透明的身影又凝成实影化作一道流光被迫钻进刻着她名字的牌位中。
“多管闲事。”李明绥见此,扬起轻蔑的笑,一个箭步正欲闪身离开,刹那间脚下所占之地数尺亮起红光,顿时燃着火舌,攀上他周身衣诀。
红光转而又化成锁链困住李明绥,火顺着衣料烧向牌位,李明绥扑不尽这火,皮肤滋滋作响,手却紧紧抓住牌位,舍不得放开。
封无离一剑破开禁制,方才同李明绥打斗之时她便故意引导李明绥,顺着她的步伐,悄悄布下阵法,只待李明绥入网,瓮中捉鳖。
惊水剑如同封无离一般,冷若冰霜。
李明绥周身冰与火重重相撞,皮肉破开的声音响起,李明绥的手却还仍是痴痴抓紧“李南客”,他既做不到放手,同她死在一处也算死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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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爱不相离……
封无离收回惊水,血色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垂落几点滴落在地,她眸中似海,微眯起眼神看清了李明绥眼中的嘲意。
最后一刻,她听见李明绥道:“合卺酒……饮下生死便同归……”
电光闪过,封无离忽而想起同他一同入内的燕桓。
此前,李南客便说过李明绥意欲利用此方幻境寻修士夺舍肉身,且只可两人同入,未待多想,火焰已吞噬了牌位,周身幻境消失,封无离一睁眼重新回到了那棺椁旁。
封无离定睛一看,碎掉的棺椁还留着里头的垫子,燕桓正双手交叠躺在那儿。
封无离未有迟疑一剑顿时刺向燕桓,刹那间燕桓猛地睁开眼翻身躲过跳出棺椁内。
二人招招往着直取性命处,封无离闪身躲过燕桓一击胳膊却被刺伤,她幻化出剑光,剑招忽而诡谲起来一个趁其不备刺过燕桓腰身。
双方交手时,封无离感觉到燕桓修为减弱,料想他许是受了伤,不过她也正好趁此大好时机取其性命,威胁她之人,最是留不得。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都已挂了彩,封无离翻转剑花不再同燕桓硬刚,手臂上的上的伤赫然提醒着她这场打斗怪异之处——印象中,她并未被燕桓刺到手臂,相反,惊水却划过燕桓的手臂,想到此,她不禁皱了眉,耳畔想起李明绥临死前的一句话——“合卺酒,饮下生死便同归。”
可她自入那幻境便从未饮过酒,幻境中她唯一碰过的只有那盖头和那绣满了凤凰于飞的嫁衣。
封无离便同燕桓交手之时便思量着,手中惊水剑身雪白,封无离眼中乍然闪过一抹红意,她垂眸,此时才发现身上竟还穿着那嫁衣,再一看,燕桓原本所穿扶摇宗弟子服此时也成了嫁衣。
李明绥,竟趁那时给她与燕桓下了咒!
燕桓观察着封无离的神色,也察觉出了不对经,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停下攻势。
“不打了。”燕桓眉头直皱,眼中杀意还未退却,却还是收了剑,同封无离止戈。
他二人不知中了何种术法,对方受到的伤害都会同时出现在对方身上,若再打下去,他二人也只能落个同时身亡的下场,得不偿失。
封无离看向他,问道:“幻境中,你遇到了什么?”
自那棺椁被他打碎,他拉着封无离一同卷入那古怪的黑色漩涡,意识便陷入沉睡,再睁开眼只见那把曾刺入他心脏的剑又突然袭来。
燕桓虽是不耐,却还是开口道:“一进入那黑色漩涡,我便失了意识。”他扫视着封无离,看见她身上的嫁衣嗤笑一番,“呵,你入了幻境?遇见了什么,竟还穿上了嫁衣,难不成竟在幻境中结亲了?”
“你不如看看你现在穿的什么?”封无离语气不善,反讽道。
燕桓正欲反驳,低头却看见自己竟也着了身婚服,一时有些恼怒,直接撕了那婚服,换了紫色衣裳。
“什么破衣,简直是见鬼!”
封无离见燕桓这副小题大做的模样,双手揣着剑,白眼一翻,低声道:“有病。”
9. 同行
封无离淡声道:“有时间讥讽我,不如查查你我到底中了什么。”
脑海中忽然想到系统55,也不知她身上这系统能不能查探一番。
封无离心下唤出系统55,问道:“你可能查探出我身上所为何物。”
系统55自被封无离斥责一声后,近日都甚少说话,幽幽道【宿主,可以的。】
封无离眉间一挑,问道:“最近怎么都不说话。”
系统55这才怨道,【宿主,你说让我闭嘴……而且,上次你说我没有用后……我跟主神说了。这几天,我都在升级……】
封无离一时有些惊诧,她这一问不过是随口一说,未曾想这主神还是有点子用。
与往日不同的机械声响起【嘀——检测中——】
几息间,系统55开口道,【宿主,你中了同生共死蛊,这个蛊会被下在两人身上,中此蛊者,一损俱损,所受之伤皆会显于双方身上。】
“可有解法?”
【有两种解法。一是寻找到雪魁莲,二是只有当双方愿为对方死时,才会自动解开。】
……
封无离心想,这第二种解法简直跟没有一样。
雪魁莲名字看着是属于莲花一类,实则是雪魁得道化形后所吞吐日月之气所凝成的神物。
封无离翻阅典籍时曾偶然窥见一眼,书中记载,雪魁应天而生,乃天道神使,降下甘露,福泽四方。然雪魁于年复一年的使命中生出了异样心思,开始吞噬天道之力,导致修真界灵气、魔气与妖气三气失去平衡,三界陷入混沌,生灵涂炭。
于是,雪魁从神使成为了罪奴,被打入九幽冥河,万年罪孽在此洗脱,而所遗留下来的雪魁莲早已毁踪灭迹。
先不说如何寻找到雪魁莲,单是九幽冥河除了死人的魂魄,便从无人踏入。
封无离表面草草应付了燕桓,简单叙述了一番幻境之事,开口提议道:“既如此,不如先回宗门再行查探。”
“哦,对了,你的伤记得处理,可别连累了我。”封无离瞥见燕桓身上伤痕累累,眼中有些不满。
“真是多谢你关心,我身上这伤,差不多可都是你弄的。”燕桓一身紫衣,不知何时拿出的象牙白扇半扇着风,一股怡然自得之态。
封无离不欲多看此人,换下了嫁衣,顺带烧了那棺椁。
黑色的粘液随着火焰滴滴落地,不多时,连同烧成灰的棺椁凝成一颗圆润白皙的珠子,一瞬间闪入封无离眉心。
灵台中似有清风拂过,吹散了万般心绪,封无离感到心下顿时清明万分,却不敢放心仍是让系统检测一番。
【此乃清心珠,可凝神静气,观人之本。】
封无离抬眸,忽地一顿。
眼前燕桓容貌不似此前,昳丽万分,眉眼上挑,那双狐狸眼眼显得他整个人愈发妖邪。
果然,这双眼本就该长在如此艳绝容色之上,封无离心想。
燕桓正走出殿门,因此也未看见那颗珠子。
想到这蛊,封无离便提议一道同行。
“你我如今受伤一损俱损,不如一道同行。”
“好啊。”燕桓懒洋洋开口道,自从二人生死相斗开始,燕桓便没有再未掩藏过自己性格。
封无离本以为还须得上一番唇枪舌剑,愣了一瞬道:“那便先同我一道寻我师妹。”
“凭什么跟着你走?”
封无离冷笑一声,“不然?你如今深受重伤,而我此刻灵力充沛,并无内伤,难道不该听我的?”
“你不是说,你最是喜爱懂得变通之人吗,我看,你也是该学会懂得如何变通。”
燕桓忽而露出抹妖冶的笑,“你这张嘴,听得我可真是——烦。”
身后大殿逐渐消失,燕桓最终还是同封无离一道去寻师妹。
此刻二人同行,又道是另一番景象。
数日前,二人还在刀剑相向,现下虽还有些剑拔弩张之息,却也算得上平和。
燕桓忆起那日他正欲要挟封无忧为质,撞见封无离似是想杀了封无忧,这九微座下弟子倒还真有意思,师姐不似师姐,师妹不似师妹,师尊也不似师尊呢。
“前几日不是还想杀了你师妹,怎么,如今去寻她是幡然悔悟了?”
封无离皱眉,冷冷开口道:“这与你无关。”
燕桓扇子摇了摇,发丝垂落在肩上,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说的?难不成,你真是妒忌她得九微宠爱,你便生了杀心?”
燕桓与她几番相交下来,倒也看出封无离表面之下颇有些冷情冷性,况且九微那般的伪君子,不知他的宠爱有何好求的。
“你说是便是吧。”封无离不欲与燕桓扯这些,便随他去想。
燕桓却是听到这话后讥讽道:“九微有你们这般的徒弟,当真是师恩浩荡啊。”
——
秘境深处,封无忧抬步走入一座废弃旧殿,眉心忧愁。
她与凌渊同行几日,却未见到一人,似是被隔绝于此。
兜兜转转,回到了第一日路过的旧殿处。
“凌渊,不如进去查探一番?”封无忧开口问道。
此前因着殿有些古怪,她便没有同凌渊进入查探,未曾料想还是回到这处。
“好。”
封无忧走入殿中,却是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一片。
“这殿好生古怪。”封无忧有些焦急地道。
自从那日与师姐分别后,幻境中变化颇多,她一时寻不到人,又被困于此地,突觉有些迷茫,
凌渊看向殿中心,眉间闪过一丝不耐,对着封无忧仍是温声细语,“别着急,这几日我们走下来,只有这一处是相同的,想来突破口便再次,且容我查探一番。”
“凌渊,这一路多谢有你。”
“不必言谢,我与封姑娘想来许是有缘,这一路算不得什么。”
凌渊君子如玉,这一路对她颇为照顾,封无忧感激道:“等出去了,你可愿留下来几日,我做东请你吃饭。”她知凌渊把她当朋友,不喜欢那些感恩感谢一类,便想到可以请他品赏一番美食倒也是乐趣。
“封姑娘有请,在下自是相从。”凌渊打趣道。
——
封无离运用法术,从储物袋中拿出纸人。
一路上不知已消耗了多少个,燕桓还在一旁道:“这有何用,不如听我的,好好坐下休息一番,何必浪费这番力气,做些无用功。”
封无离没接话,燕桓此人,最是爱讥讽他人,一旦接了话他便更加得力,非要论出个三四五六七,简直是烦人透顶。
几十个纸人燃尽,仍是没有动静。
封无离拿出下一个纸人焚之,空中忽而出现一条线,指引着方向。
“找到了,走!”封无离直奔向封无忧所在之处,冥冥之中,她总有股预感,如同雪落陡崖前的不详之意。
一个人的容貌无论如何变化,灵魂的气息总有不同。灵魂的替换,也藏在平日不经意的行为举止上。秘境中,她与封无忧甫一见面便察觉出异样,一个人的眼睛有时是骗不了了人的。
封无离御剑而行,行至半路回头一瞥,身后燕桓正慢吞吞地跟着,衣襟被风吹得有些散,紫色外裳皱巴巴的,显得里头那白色分外明显,偏生燕桓还眉眼十分秾丽,颇有些浪荡风流之气。
“……”这人能不能好好穿衣裳。
扶摇宗天清峰二十八载,封无离与旁人接触不多,却都是仪态从容,甚少瞧见如同燕桓这般放浪不羁之人。许是因着同生共死蛊,且二人之前厮杀一番早已撕破脸庞,燕桓便有些懒得在她面前伪装,亦或是觉得她于他没什么威胁,无论是这二者哪一种,总之表明了燕桓对她的态度——不足为惧。
前有傀儡咒,后有同生共死蛊,封无离不禁皱眉,燕桓身上谜底太多,那日她魔气逸散,还未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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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桓却道她乃半魔之体,可九微此前说她身负剑骨。
封无离速度不经意降了下来,行至燕桓身畔,忽而问道:“那日,你如何断定我乃半魔之体?”
半魔之体体质特殊,魔气霸道,常居主位,又因血脉混杂于修魔修道一途时常无法维系体内气息平衡,多是半途被其反噬,以至经脉逆转修为全无之人。初始亦有人会封印魔气,然封印一解,多年之下被压抑的魔气愈发会反噬其主,暴体而亡。
封无离体内魔气周转全身时,她丹田虽灼热引起气息紊乱,但却并无反噬之意,与痛意一道传来的隐隐有些与生俱来的归属感。可未等她感受其中变化明了之时,燕桓已然将魔气止住又引其回归原位,而后落下傀儡咒妄图威胁于她。
燕桓这般作为,只怕是意欲等她成事后再杀了一了百了。
象牙扇在他手上来回摇动,燕桓上挑的眉眼透着一股轻蔑,转而薄唇轻启道:“你体内的魔气,很纯粹。”笑了声又啧啧称奇道:“你于扶摇宗修道多年,竟无一人甚至连你自己也未察觉到这体质,如今仙门百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燕桓的话并未透露出真正原因,只是一句话掠过话题。
封无离早知如此,也不在意他语气中的不善,反而从记忆中找出那日不同寻常之处。
脑海中蓦地一根弦一铮——她蓦地想起那道剑气!
自她被九微附在封无忧上的剑气所伤后,体内魔气四溢,看来此事与九微脱不了干系,也不知她身上那道禁制,是否也为九微所下。
若九微真如这般长远筹谋,封无离所想到的原因,也只有九微那死去多年的心上人了。
身负剑骨者,其血,可凝魂精魄。
此话,是九微收她为徒之时曾道于她过。
脚下树木成荫,封无离顺着气息指引,来到一处空地。
此前燃烧纸人所形成的细线直直停在了此地,封无离扫视四周却并未发现封无忧踪迹,空旷的林中除却鸟鸣微风声,再无其他声迹。
封无离凌厉的眉眼不由得微皱,一个洛水秘境,竟有如此多幻境。
这阵法走向暗含聚魂之用,隐于界外,独成一方。若非她生性五识敏锐,也察觉不出此阵精妙之处。
看来,李明绥背后的人不只找了他一人。
“找到人了吗?”燕桓姗姗来迟,不耐烦地开口。
若不是封无离与他生死与共,他才懒得与她一道同行。
也不知有什么好找的,先前恨不得杀了封无忧,此时又巴巴地过来找她。
“就在此地。”封无离在周遭查探着,日光下,一只金钗熠熠生辉,静静躺在杂草旁。
她拾起那支金钗,土地上痕迹微凹,似是不经意落下的。骨节分明的手翻转金钗背面,精心雕刻在上头的“无忧”二字顿时显现出来。
封无离随手将金钗收入储物袋中,双指并行以灵力开始绘阵。
“聚灵,破——”
狂风吹过,掀起的风沙扬于此间,燕桓以扇挡住,顺势瞪了眼封无离。
封无离抬眸望向前方,一道裂缝赫然出现。
正欲踏入时,两道人影突然闪现而出。
“师姐!”封无忧眨着眼立马走上前,惊讶地喊道。
封无离却并未接话,扫过封无忧旁边的凌渊,眼中满是审视。
“他是谁?”
封无忧道:“这位道友名凌渊,当时秘境突发异象,正是他救了我。”
“方才我与他入了幻境,也正是凌渊破开了。”
封无忧一开口颇有些停不下,断断续续讲完了一路上所发生之事。话毕,眼中殷切地看着封无离。
封无离看懂了她眼中之意,淡淡道:“现下秘境有异,暂时出不去。既如此便一道同行吧。”她瞥见眼前温润少年,心中怀疑却不减反增。
不知为何第一眼看到这人,她竟无端想到了九微。
11. 闭关
封无忧循着过往记忆,搁下筷子撑着下巴思考一番后却干巴巴地道:“师尊他……很厉害”封无忧顿了下,有些不知该如何说。
她确实不知该如何形容九微仙尊,当她细细去想时,那些相处宛如蒙上一层纱,而她,观之就像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好似那不是她本人,而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可细细探究又与她本人相差无几。心底的慌张不安让她感到茫然,有些搞不明白为何如此,明明她本就是封无忧。
看着眼前凌渊颇有兴致的模样,封无忧不好打断,只是有些生硬地转了个话题,说到秘境中发生的事。
“也不知秘境为何会大变模样,我从未听闻过这般事情。”
见封无忧有些对这个话题有些避而不及,凌渊面上没有丝毫被打断的不快,仍是带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许是有人作怪,浑水摸鱼。”
封无忧一惊:“这不过是个普通秘境,有何好谋划的?”
“人多是非多,再小的事也些许会被人盯上。”
修长如玉的指尖摩挲着杯壁,放下了茶盏,凌渊似笑非笑,缓缓开口道:“你可曾听闻过一则故事?”
“什么故事?”
“洛水秘境初成型时,有一神石承天运而出,几十年间便修成人形。可怀璧其罪,也正是因为这份得天独厚的机缘,神石甫一问世便引得众多修士抢夺。那时,洛水秘境还未被发现,直到一日一名修士因被追杀情急之下逃亡,误打误撞进了洛水秘境,发现此方天地灵植环绕,周遭灵气充沛。”
“于是,他大肆搜罗宝物,碰见了修炼成人的神石。一番打探之下得知神石身上带有天道机缘,恶从心起,出了秘境后便寻人一道杀神石,不料走漏风声神石问世秘境一事传遍修真界,欲将其炼化成器物,助其修炼。修仙本也是得了天道机缘,可对于遇到瓶颈期的修士来说,可谓是天降好运。”
封无忧问道:“那后来呢?神石活下来了吗?”
凌渊笑了一声,温声道:“后来,洛水秘境内大战时,神石因不敌化作原型,侥幸得一姑娘相救。世间因果定数,尤其是救命之恩。例如神石这般与天道有些牵扯的,更是尤其注重因果循坏。为报恩,神石主动留下。神石出生便无心,不通七情六欲,机缘巧合之下却化出了般若心。二人相处多日,神石有了爱慕之意,可天意弄人,那姑娘却是命断魂绝,再无轮回来世。神石悲痛之下,以自身为阵献祭本体,只愿换得故人归来。”
封无忧听着这苦情故事,忽而道:“那他们二人可曾相恋过?”凌渊故事中的神石痴情成执,可却并未讲到那姑娘对这份爱慕之情是如何看待的。
凌渊一愣,似是没想到封无忧会问这个问题,笑道:“我也是偶然经过茶馆,听了段说书,并不知晓。”
“此番牺牲倒也太沉重了,若那姑娘不喜欢神石,于她来说,这倒算是一道枷锁,若那姑娘喜欢神石,看见他如此为自己付出,甚至甘愿献出性命,换她归来,二人却还是不复相见,岂非也是痛心疾首。再说,生死各有命,也许那位姑娘并不想归来呢?”
封无忧叹了口气,被勾起了伤怀之意,眉目间染上些许伤春悲秋,感慨道:“情之一字,多般磨人啊。”
“可却也能使人欢喜。”
凌渊接了话,望向窗外。
二人正巧坐在窗边,一眺望便可纵观全镇。洛水镇不知在过什么节,此时夜慕初降,街道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映着过往行人的面容。
封无忧顺着凌渊的视线,只见下方走过两人,女子手持一盏玉兔灯,正笑意晏晏望着身旁之人,情意绵绵。
往后一家三口,小儿咿咿呀呀勾着父母的手,小手拿着红彤彤的糖葫芦,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一派其乐融融之象。
世间情爱,若皆能终成眷侣,或举案齐眉,或阖家幸福安康,该有多好?
天清峰。
顶峰处。
仙气缭绕之中伴随着刺骨的霜气萦绕着峰顶,一座宫殿巍然而立于此处,似九天之上重重仙门内的广寒宫,十分清清冷冷。
大抵是仙尊都爱缥缈之感,除了那抹鹅黄,封无离从未见过九微身上出现过其他的颜色,终年一身白。
前方九微仍是端着那副无悲无喜的神色,步履却不似往日那般不紧不慢,甚至还有几分焦急。
封无离快步随着九微一道进入清云殿。
殿中琉璃作壁,星烛燃照。玉泉中央处莹莹玉光静谧,一株冰莲散开,灵气漫天流光作画,置于冰莲四周。
冰莲之中,一颗黑色魂珠被淡淡光辉萦绕,缓缓吸收着周遭灵力。
封无离从秘境之中便随九微一道回宗,今日,便是取血供养残魂之时。
冰冷的剑刃划过手心,血如流水缓缓滴下,落入冰莲之中。纯白圣洁的冰莲染上血色,裹着黑珠,颇有些妖异之象。
封无离没有过多言语,多年下来,她早已习惯流程。魂珠一接触血珠便亮起红光,自动吸收着这天降甘霖。封无离眼神一闪,只见魂珠之上竟有一道细小裂痕,难怪方才九微走的那样快,想来是心系魂珠。
几息间,血便被吸收完毕,魂珠回归平静,仿若方才的红光只是假象。那细小裂痕恢复些许,却并未完全如同九微所想的那般恢复如初。
九微见封无离已然取完血,又施展灵力在冰莲之上布了层保护结界。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在望向冰莲时,万般柔情流露,倾泻而出却又收敛回去。
“半月后,再取一次。”九微说完,又递出一枚丹药,“这半月,好生修养生息。”
封无离如同往常一般接过丹药,每逢取血完毕,九微便好似慈师言语几句。
曾经因救命之恩,区区取血,对那时的她来说,她只觉自己竟还能有几番作用,只要能能帮上仙尊便是天大的好事。
后来经历了扶摇宗入门试炼,她便被九微选为座下弟子。
“我虽救了你,但扶摇宗向来不收闲人。你与本座有缘,若能通过入门试炼,我便收你为徒。”仙尊白衣渺渺,宛若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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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
“多谢仙尊。”年少时的封无离声音决然,向着眼前这位救命恩人伏地作礼,是人间最高最崇敬的礼数。
如今前尘散尽,今朝不复。
她早已看透,其实九微最看重还是他自己。他的执念太深,外表模样还是往日高高在上的仙尊,内里却是早已疯魔。
心魔,最是难消。
救命之恩,她以血为报,二人再不相欠。
“多谢师尊。”封无离收下丹药,御剑离开。
天清峰终年冰霜裹地,封无离根骨偏寒,于她修行却是颇有助力。
封无离正思索着封无忧的怪异,系统55却打断了她。
一道电子音响起:【嘀-宿主任务失败,将接受惩罚!】
话音落,两道天雷滚动,聚于桃夭院上方,不似平常天雷,隐隐有着惊天动地之势,瞬息间便凌厉劈向封无离。
封无离召出惊水,正欲躲闪,却蓦地发觉身形被定住,只能硬生生受着两道天雷。
眼前电光闪过,发丝被劈得发焦发黄,封无离只觉四肢百骸都好似裂开,痛苦席卷而来,竭力咬牙相抵却终是不敌,直直倒了下去。
“咳——”
封无离睁开眼起身,丹田处萦着一层金光,乃是顿悟突破之写象。
呵,倒也是因祸得福。
趁着这时机,封无离打坐修行,灵力游走周身打通往日停滞之处,丹田中的气息愈发强烈,那双泛着冷光的眸子猝然睁开。
她竟一跨两阶,到了元婴后期,与居星洲齐平。
双手成印,一道结界笼于桃夭院,封无离转身进入了屋内,设下重重禁制。
一连两阶,她得稳固一番。
天清峰少有人进,一般弟子也不会靠近。燕桓连着等了十日也未见封无离来寻他,若非他现下修为不稳,早已潜入天清峰。
“师弟,今日封师妹出关,礼单可清点完?”景印白温声道。
燕桓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同景印白一道入天清峰,“已点完了,并无差错。”
“我这便送去。”
景印白忽地走向燕桓,欲拿走手中物品,“多谢师弟清点,这本是我之责,还是我去吧。”
燕桓往后轻轻一退忙道:“师兄事务繁忙,近日连转几峰之间,想来是十分累,还是好好休息一番,这事我做定不会有差错。”若景印白去了,他怎好见到封无离。
燕桓这话一时没半点错漏,玄阳长老兼具扶摇宗宗门事务,景印白又是他的亲传弟子,协助一旁,事务倒也十分繁忙。
且景印白为人儒雅随和,弟子中倒有许多人常常见他辛苦,便会揽下些许事务,不过大事上景印白从不假手于人,亲力亲为非常。
“师弟有心了,不过此次还是我亲自去送,不麻烦师弟了。”
见景印白态度强硬,一改往日,燕桓只得道:“师兄,你我两人一道去吧,我还未去过天清峰。”
景印白笑道:“既如此,那你我一道吧。”
12. 商议
天清峰位于扶摇宗东侧,而松临峰位于西侧,二峰横跨整座后山。
二人衣袂翻飞,风息掠过,景印白忽而问道:“师弟与封师妹似乎很是熟稔?”
燕桓入松临峰已有一段时间,身为松临峰大师兄,景印白对于峰内弟子都颇为照顾,却对眼前这位师弟印象并不深刻。
“秘境中有幸与封师姐相识。”燕桓本不想与人扯上关系,可若不如此说,寻个由头,待会不便单独去寻封无离。
景印白微微点头,并未再往下聊。
燕桓却是心下有些不耐,平白问这问题作甚,难不成,景印白怀疑起了他的身份?
若真如此,他必得先除去此人。
心神一动,御剑的速度快了几分。
景印白不知燕桓为何提速,却还是跟了上去。
九微仙尊喜静,故而天清峰连内峰弟子也未曾有过。扶摇宗宗主顾铭曾询问过,九微仙尊却只道:“学我道者,必得天资卓越,根骨绝佳,与我九微剑法心魂相应。”
燕桓听闻此事时,只觉九微为人当真是虚伪,若真如此,封无离那师妹封无忧从前不也是习鞭。
越靠近天清峰,寒气越重,如同几万年的亘古长冰般刺人。燕桓此前就旧伤缠身,又在秘境中被一疯子暗算,再有封无离伤他心脉,若不是有狐族秘法,他自断一尾保命,差点就真着了封无离的道。
要不说这封无离师出九微,二人果真一般惹人生厌,虚伪至极。
不一会儿,二人便行至峰下。玄阳仙尊与九微仙尊交好,因此景印白手持入峰羽翎便带着燕桓入了峰。
浩瀚的灵力席卷封无离,丹田充盈,灵台清明,一双眸子睁开,封无离感受到身体暗伤恢复几许。
九微所取之血,虽不是心头血,可她与旁人不同,掌中血与她剑骨相连,又损耗许多,多少年月下来,早已积顽成疾,若非她一心修炼,离废人也差不远了。
封无离敛起思绪走出桃夭院,正巧撞见院外处的燕桓与景印白。并非她对燕桓有何心思,只是那张脸太过招摇,若不是燕桓施法,只怕此刻早已在扶摇宗内名声大盛。
世人最爱谈论事不过风月二三、天骄逸事、趣闻怪诞诸如此类。封无离不禁想到,若无忧在此,定会叽叽喳喳的与她说个不停,只可惜……封无忧早已不是无忧。
“封师妹。”景印白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寂静,眉目间满是温和。
“景师兄。”封无离拱手回了礼。秘境一行,她对景印白颇有好感,景印白行事利落,为人谦和有度,与嚣张跋扈的居星洲简直两模两样。
“今日逢你出关,师尊遣我前来送礼祝贺。”景印白将礼品从燕桓手中拿过,燕桓却抢先一步递与封无离。
封无离面上没什么表情,接过礼品。
往日修行,除却上次突破元婴,是有人不经意与九微提了一嘴众人才想起天清峰还有她,再之前也并未有人祝贺送礼。
天清峰自成一峰,她只突破到元婴后期,却有人早已知晓。想来,取完血那天,九微便已预料到,这礼品也不过是借着玄阳仙尊之手警告她,警告她莫生他念。
封无离手下物品纹丝不动,抬眸一看,燕桓正紧紧握住,她看清燕桓眼中的意思,这时燕桓才松了手,他又传音,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倒是让我好等。”
“都等过三天了,也不急这几天了。”想起燕桓给她下傀儡咒时,高高在上地让她三日后去寻他,封无离便没什么好语气。
景印白没看见眼前的暗流涌动,却看见封无离收下礼品后有些微变的神色,于是开口道:“封师妹,可是这礼不妥当?”
封无离收了后便直接放入储物袋中,“并无,多谢景师兄。”
景印白道:“不必客气。封师妹果真是年少有为,元婴期一连突破两阶,修真界中如你这般者不过了了。”
封无离甚少同人打交道,对于景印白的一番夸奖倒有些不知如何回话。
“景师兄谬赞了。”封无离淡淡道,景印白见她并无闲聊之意,开口道:“既礼已送道,我便不多留了。”
燕桓见景印白要走,忙开口道:“师兄,你先行,我同封姑娘有事商议一番。”
景印白点了点头,不多时身影便消失于燕桓眼前。
“既然你寻来,那我便说了,先解开傀儡咒。否则,一切免谈。”封无离道,像燕桓这种诡计多端之人,最是喜爱一切掌握手中,执掌大权,能让他让步的,除了利益便没有任何能够动摇。
燕桓听见这话,没了初次的旁敲侧击,“解开可以。可你得帮我寻神器,否则我死了你也得死。”
封无离道:“可以。”寻到神器是一事,可到谁手里又是另一回事。
似是未料到封无离答应的如此干脆,燕桓又道:“还得先替我寻疗伤之药,你那一剑,刺得可真准。”
“得寸进尺,若不是你给我下咒,我也不会动手。”
“呵呵,你就说寻不寻,我受伤日日身负疼痛煎熬,你不也难受。”说起着,燕桓只觉封无离当真能忍,心脉之痛日日扰他清净,封无离那剑也不知是何物,竟让他心脉久久未愈。
痛?这人还真是娇气。
“这点痛都受不住,没用。那伤融进了我的剑气,你解完傀儡咒,我便除去剑气,还你清净。”
见封无离让步,燕桓为了日后合作,只得不情不愿献出一滴心头血。
燕桓口中念着法咒,血珠被灵力托起,融入封无离眉间。
霎时,封无离便感到身上一层桎梏脱落,查探灵台已没了傀儡咒的印记。见燕桓言而有信,她主动走向燕桓身前,运转灵力除去了那道剑气,往后一退开口道:“神器,具体讲讲。”
“苍山一战后,扶摇宗初任宗主柳无言飞升,随后伴生器魂梦铃被留于扶摇宗后山之下。”
魂梦铃?她从未听闻过扶摇宗后山有神器一事。
“魂梦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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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用处?”
燕桓道:“寻魂。”
封无离反问道:“你受伤与魂魄又有何干系?”
“自是我缺了一魂一魄,得用它来为我固魂了。”燕桓随意道。
封无离却并不相信,一魂一魄丢失于修士而言,乃是致命弱点,燕桓如今大大咧咧地说出,多半是为搪塞她。
她更感兴趣的,是寻魂是否为真。
“具体线索呢?”说半天,重点为零。封无离不由想到,与他交谈,当真累人。
燕桓眉头一挑道:“具体线索?后山处啊。”
“想来你此前也定去后山查探过,如此没有线索,你将整个后山翻遍了也找不出。”何况,扶摇宗毕竟是第一宗门,若真做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二人只怕立刻便会暴露。
燕桓也知线索实在太少,可也并无办法,不然他也不会想到去挟持封无忧。
“你在扶摇宗这么久,难道没点法子去查吗?”
封无离忽而笑道:“入门不过十五载,期间五年内未出天清峰。你以为,我能知晓什么宗门秘闻。”九微五年前便隔绝了外界一切,她从未踏出一步过,元婴期后只不过外出一月,归来时却已是物是人非。
眼前羽睫微颤,封无离收敛了突如其来的回忆,说道:“你需要哪些疗伤之物?”她可不想燕桓拉着她去死。
燕桓默默吐出一大堆草药名:“玄阴圣花、血龙草、白霁花、梵玉、水云奇羽、眠毒水、哭魂叶。”
“停——”封无离制止住燕桓的话,颇为无语的道:“你在这儿给我报菜名吗?”真当她是冤大头了?
“这样,你给我寻药,我帮你稳住魔气如何?半魔之体,每逢每月十五,体内魔气暴增,若抑制不住,你离入魔也不远了。”燕桓摸了摸鼻尖,商议道。
若不是那莫名其妙的咒,他岂会如此低声下气。那日回去,查找半天却始终无果。
“你倒是会做买卖。”封无离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燕桓见此,又进入另一个话题:“那咒,你可知是何?”
“那不是咒,是蛊——同生共死蛊。”封无离淡淡道,也不知那秘境背后之人是何方神圣,如此毒的蛊竟也有。
“有两种解法。一是寻找到雪魁莲,二是只有当双方愿为对方死时,才会自动解开。”
燕桓眉头一皱,暴怒一声道:“笑话!
”雪魁一族早已在九幽冥河之下,除了死人,谁人能寻。再说第二个,更是没有可能。
难道他与封无离要一辈子捆绑在一起吗?绝无可能!
封无离没想到燕桓反应如此大,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答应替他寻神器。
“世间多有奇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再说……”瞥见燕桓望向她,带着有些嫌弃的眼神,封无离话音一转“再说,你暗疾颇多,要死,也是你拉着我死,我还未曾震怒,你何必朝我撒气,有这时间,不如找出洛水秘境李明绥身后之人。”
13. 结盟
“李明绥……是谁?”燕桓没错过封无离话中的陌生的人名,冷静下来一双眼睛凌厉望向封无离,质问道。
封无离那天并未说实话,看来,洛水秘境中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你我现在俱系于一绳之上,再藏着可就没意思了。”
封无离面上无半分窘迫,初时她只粗粗掠过事件只说误入了一场婚宴。何况就算被点出来又怎样,她二人本就互不信任,不过是半途被迫绑在一条船上罢了。
“李明绥便是婚宴之上掳走新娘之人,也是下蛊之人,但他已死。”
“估计便是那时他下的蛊。”
燕桓闻言却道:“哪个明?哪个绥?”
“明火执仗,畏威怀绥。”封无离道。
“竟是此人。”燕桓脸色沉了下来,“李明绥乃前任雀城城主之一,这事,只怕不简单。”
雀城?封无离虽甚少外出,却也知晓雀城大名,魔界边缘之域,无数人闻风丧胆,只因雀城城主怪癖众多,城内魔族又放诞不羁,多喜食活人。
生吞活人,孽障缠身,因此城主多是命不久矣,可那日她见李明绥时,他身上并未有魔气,反而用的是万般纯净的灵力。
若不是只修行一途之人,难以使出纯粹的灵力。
她沉思几秒,还是妥协道:“那先去寻药草,免得你半途而亡。”
一只羽翎骤然出现在燕桓眼前,绛色流转之上羽尾皆撒满了鎏金,压了几分妖冶显得更加艳丽夺目,却与周遭冷冷清清的桃夭院有些格格不入。
“此乃入峰羽翎,有事可来寻我。”封无离虽不喜燕桓,可从他道出李明绥身份后,还是接受了“盟友”的身份。
洛水秘境开启时间皆有定数,为何她一去,便撞上了李明绥,还碰巧于燕桓一道中了同生共死蛊,她不可信,只是单纯报复她这么简单。
而燕桓现下重伤缠身,若他出了意外,自己也会被牵连,动一发而牵全身,不如早些解决,让他早些恢复正常修为。
毕竟,只有修为高深的傀儡,用起来才顺手啊。
燕桓定定看了眼封无离,接了下入峰羽翎。
那双眼中仍是一贯地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封无离心想,这样的人,是永远养不熟的。
上位者,向来只看重利益,有用时随意逗一逗;无用时,弃之如敝履。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便连真心也会分辨不清。
若有人为他捧上一颗真心,只会被视若麻烦,给予的关怀备至,只会被当做利益的筹码。一步错,步步错。
这样的人,要么用利益将他牢牢捆住,要么……他甘愿低头,乞爱求怜。
“你走吧,时间太久了,过几日再来寻我,商讨出宗之事。”
院门吱呀作响,封无离的只留下一道清冷的声音。燕桓抬头,偌大的桃夭院已关上了门,徒留他一人,站在此处。
入峰羽翎柔软细腻,样式与景印白方才手持的大差不差,颜色确实大相径庭。
景印白手中的入峰羽翎雪白莹玉,而他手中这支,色泽如沉寂多年的血,烂枯而又刺目。
这样的颜色,总会让他想起一些……十分厌恶的事情。
手中的羽翎轻飘飘地躺在手中,燕桓忽而一笑,双指并拢点在羽翎正中央,羽翎变换一瞬,白光闪过,却还是原来的血色灼灼的模样。
燕桓意兴阑珊地收了那羽翎,朝着天清峰峰下走去。
五日后。
封无离照例到了清云殿。
距离上次取血已过了十五日,系统55的声音的自那时便再未响起过。
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动作,血入魂珠滋养生息,那道细痕终于恢复如初。
封无离收回带着血痕的手,她倒不觉痛,只是待会某人又指责她。
有些烦。
回归如初的魂珠,模样无甚变化。附于外层的光却是愈发莹亮。
九微端详着那魂珠,目光专注而虔诚。
封无离停驻在他身旁,九微忽而侧过脸,冷冷望着她,似是在询问,为何她还停留在此处。
封无离见状,缓缓道:“师尊,弟子近日颇感道法之息,弟子请愿,下山历练。”
“一心向道,乃是好事。离宗路上,切莫野了心思,忘了初衷为何。”
“是。”封无离见九微并未阻拦,当下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却听到九微开口:“不日本座将行闭关。你师妹天资聪颖,此行,你与她一道历练。”
封无离心中怪异,却还是应了下来,九微为人固执,一旦言语,必不得拒绝。十五年间,她早已看透。
可再说到封无忧,自从她突破元婴期外出一月归宗时,九微便对封无忧看得十分严,若非要事,二人几乎常在一处。
而她前有刺伤封无忧一事,九微居然还敢把封无忧放在她眼皮子底下。若不是那日被燕桓打断,她早已成功引魂出体。
封无离一路疾如闪电般回了桃夭院,走向了那座许久无人入内的侧屋。
这间屋子,本是无忧所居,奈何有异魂入体,夺舍夺身,取而代之。便是那时,那异魂搬出了桃夭院。
屋内九枝灯燃而不尽,空中满是馥郁的桃花香,盈盈纱窗,风过清雅。上好的梨花木茶几上几枝桃花娇艳欲滴,置于玉瓶之中,泛着淡粉色的桃花纹玉镇纸压着一张宣纸。
封无离瞧见纸上赫然的几个大字,终是盈盈一笑。
前些时日,她于此发现了另一话本子,可惜只匆匆掠过几眼,那话本子便自燃成灰。
两个故事情节一模一样的话本子,主角的名字却不一样。
那主角究竟是“封无忧”,还是“姚玥”?
或者,两个都是假的。
亦或者,两个都是真的。
只看,九微究竟与谁在一起。
封无离却是想着,不管那书中主角究竟是何人,她都不允许异魂将真正的无忧取而代之。
不论是一个异魂,还是两个异魂。
她都会让她们滚出去,滚出无忧的身体。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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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咚咚咚——”
燕桓用力拍打着桃夭院的门,颇有股以门泄气的摸样。
“再敲,门坏了你就滚出去。”封无离猛地打开院门,燕桓见状抱拳哼了一声,“若不是你一直不曾开门,我定不会敲。也不知你方才作甚,我手心处倒是一阵刺痛,平日能不能小心点。”
“再说,青天白日好端端的,你关什么门?天清峰上半个人影都没有,怎的,还担心有人做贼不成?”
“我如何行事,与你无关。若是商量正事的,便管好你这张嘴,若是闲事,你现在就可以滚了。”燕桓此人,当真是除了那张脸,全身上下,皆是缺点。
“诶,别急啊,封师姐。我当真是来商量正事的。”燕桓不恼反笑,侧身走入桃夭院之中。“上次我可在门口站了大半天,你我都成一条绳上的人了,不请我进院里坐坐,于理不合吧?”
燕桓一双眼乱转,打量着桃夭院。在外时未曾发现,桃夭院果真与名相配,院内种满了桃树,料想是封无离使了秘法,在这寒气凛冽的天清峰内,桃树仍花开的正茂,花树葳蕤,一派春色撩人,想不到,封无离品味还甚好,也是爱风雅之人。
“燕桓,你废话真多。”一句进来坐,化解成这般多话,绕绕转转。
“明日,我们便出发。”
燕桓收了那风流做派,正色道:“名单我已列好,按照名单上的路线一道走过。顺便,探探雀城。”
紫光划过,一份名单显于桌面之上。
封无离抬手拿起,一一看过,眉头却是微皱,此行封无忧同她一道,那日目光看着单纯,谁知不是假装的,“雀城不可,此行九微命我将封无忧也一同带去,若去雀城,恐有暴露之险。”
燕桓闻言嗤笑一声道:“你不是想杀了她吗?雀城可是个好地方,你随便动动手指,设计一番,封无忧的命不就留在那儿了。”
“不行。”封无离只是想引魂出体,未曾想却被燕桓以为她欲杀封无忧,警告道:“暗中你也不许对她下手,别打乱计划。”
燕桓笑了笑,说道:“我必不会做不讨好之事。我也是好言为你出谋献策一番,你何必生气。”
“既商议完了,明日宗门下永栾镇集合。”
封无离召出宗门令牌,注入一道灵力,传音于封无忧。
合凤院中,封无忧收到传音立马开始整理行囊。
她前日才与师尊说到历练一事,今日便有了安排。一时心中不由得敬佩更甚。
说起来,自秘境归后,对于师尊没了往日的欢喜,只徒留敬慕。封无忧不禁有些心惊,她以前,怎能对师尊有着那样的心思,幸好她迷途知返,还未铸成大错。
山间风色寂静,封无忧来到清云殿,正抬脚跨入想与师尊告别时,却被禁制反弹。
她只好原路而返,回到合凤院,细细收拾物件。
这时她才发现,衣柜中,居然全是整齐一系列的黄色衣衫。
她,何时买过如此多的同一色系的衣物?
14. 饮酒
翌日,天将破晓,东方既白之际,封无离一身轻装,腕间银丝作画,潇洒万分。额前几缕碎发被风揉过,墨发高挽,原本有些锐利的面容却显了几分柔和。
惊水别在腰间,已换了个墨白剑鞘。
她这般容易答应为燕桓寻其药草,还有一则是因那日突破之时,她感到她的机缘,便在红尘世间中。
天地连接万物,修士悟道,实则乃悟天,悟地,悟己。
大道缘法万千,天地万物众生者,唯天者,地者,人者合一,才是真正悟道。
冥冥之中,却已窥见日后半点风云。
一朝悟道见真我,昔日枷锁皆云烟。
封无离立于扶摇宗宗门前,回望一眼,便再无留恋之意,快步走下山去。树野浮云,花漫雀鸣,于她,是另一处尘世。
永栾镇下,正是天光大亮,街道处烟火正浓,因地处扶摇宗山脚下,过往行人络绎不绝,便是清晨铺子都已开张,叫卖声络绎不绝。
封无离眯了眯眼,抬步走进一家成衣铺子中。
封无离正站在一成衣铺子前,顿了顿还是踏步入内。
见来人一袭玄衣,面如冰玉,身形高挑,周身气质不凡,料想是位贵客,当即立刻迎上前,笑盈盈地问道:“姑娘想买何种衣裳?”
“……粉衣。”封无离淡淡开口道。
“姑娘自己穿么?”不怪掌柜多问,实是这位姑娘气质冷清,英气逼人,瞧着不像是喜爱……娇嫩粉衣之人。
“家中小妹穿,比我矮上些许些许。”封无离跟掌柜丈量尺寸几何,说了具体款式。
“姑娘且稍等,小翠——去将那件芙蓉粉裙拿来。”那掌柜偏头转向身边的一女子,命令道。
“是。”小翠低头应道,立刻去了内里。
不多时,小翠拿出了一件粉白芙蓉流仙裙,缀着点点浮光,流光溢彩想,袖口绣着盈然绽放的芙蓉。
“姑娘,这可是本店镇店之宝呐,取自南海珍贵的鲛人纱,辅以金光花织就七七四十九天,水火不侵,不染尘埃,还可挡住元婴期修士一击,修士必备。”掌柜忙不迭介绍道。
“这件衣裙可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女修如今可谓是一人一件呐!”
封无离掠了一眼,淡淡道:“还有别的吗?我不大喜爱千篇一律的东西。”
“别的自然有,只是这价钱可得加上些许。”掌柜瞧了眼封无离,眼神几乎都快黏在她身上。
今日可要进个大单啊!
“价格不是问题。”
掌柜一听这话,脸上顿时笑意更甚,“好嘞,我这便去取。”
水纹帐子被掀开,掌柜捧着一件淡绛色碧桃霓裳裙,银线织了外层,如薄纱质感,勾勒的桃花瓣瓣掌柜一见封无离的神色便知这单成了。
“姑娘,这件如何?”
“不错,样式倒是挺新颖的,让人眼前倒是一亮。”封无离拂过衣裙,指尖触感糯滑,绵软轻柔。“就要这件了。”
掌柜见封无离敲定了,利落地包好,双手递向封无离,“姑娘真是好眼光。这边付灵石,一共八十八万灵石哦。”
“给。”
“姑娘日后有需要再来呀~”掌柜满面春风,“下次来直接报我黄掌柜的名,我给姑娘你打折。”
“多谢了。”
封无离寻了处茶馆,坐在靠窗台边的位置,指尖轻轻点着,眼前一道身影豁然落下,燕桓拿过桌上的茶杯,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何时出发?”
“酉时。”封无离抿了口茶,“此时节恰好东山玄阴圣花已开,便先去那吧。”
“可以。”燕桓把玩着茶杯眉间一挑,懒散道:“你准备如何处理你那师妹?一直跟着多碍事啊。”
封无离眸光闪烁,却是没有立刻接话。
“她必须得跟着我。再说只是寻药罢了,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你,平日还是收敛一番,免得人起疑。”
燕桓道:“仙门内装仙家弟子装得我累,在外还要保持,没意思。”忽而向外一招手,“小二,上一壶十月白来。”
“试试?也不知封师姐,喝过酒吗?”燕桓笑容玩味,清液倒入酒盏中,青色的杯盏映得杯内波光莹莹。
封无离看向眼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味道尚可。”
“想不到你对这儿还挺熟悉。”
燕桓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来扶摇宗前,怎能不做些准备,这周遭我早已熟记于心。”多年的习惯告诉他,只有自己掌握了所有,才有支配的权利,否则,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落入他人手中。
封无离没有接话,燕桓话语随意,她却听出了几分可怜的滋味。
腰间令牌亮光闪过,封无忧传音道她即刻便到。
“师姐!”封无忧眨着眼睛,坐到封无离身侧,正欲挽上封无离的手却被她不经意退开。封无忧倒也未觉尴尬,转头看向燕桓:“这位是?瞧着好生眼熟。”这人,是不是上次在洛水秘境与师姐一道同行之人?
“诶呀,我名燕桓。上次匆匆一见,未能相交一番,实乃憾事。”
“这位便是封师妹吧。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啊。”前段时日的事他早已知晓,这师姐妹二人都刀剑相向了,现下还一副好姐姐好妹妹的样子,有趣,看来这路上,可有得好戏可瞧了。
“多谢燕师兄谬赞了。”封无忧顺着燕桓的话,她想,此人看上去似是与师姐十分交好,不然也不会一道同行。想到此,她颇有些不忿,师姐近日对她太过冷淡,前几日她去寻师姐,却都被一一拒之门外。
明明几个月前,师姐还会对她笑意相迎,如今却是有些不待见她,也不知她做错何事。她日日反思,脑海中却想不出到底是何事,可也不敢贸然去询问师姐,只怕惹得她更加厌烦。
“燕师兄,在喝什么?”封无忧好奇地瞧着桌上的酒壶。
“十月白,喝过吗?”燕桓捏着酒盏的手晃了晃,笑道:“封师妹,要来一杯吗?”
“好啊好啊。”封无忧当即便伸手去拿那酒壶,伸至半空时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行动。
“不许喝!”封无离冷不丁地冒出一声,冷冷盯着封无忧。
封无忧被看地有些发慌,颤颤巍巍地收回了刚伸出的手,不自觉地低下头。
燕桓却不知何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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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倒好一杯,酒盏顺着桌面的纹路划向封无忧的方向,最终停在封无忧面前。
“喝个酒而已,封师姐是不是管得有些多了?诶呀,人生得意须尽欢,这酒嘛,尝尝也没什么,是吧,封……师……姐?”
封无离对上燕桓有些挑衅的眼神,眉间一皱,燕桓当真是喜欢搅混水。别人不知可她却十分知晓,无忧一滴便醉,不胜杯酌,半点喝不得酒。
“既然想喝,随意吧。”封无离话语落下,燕桓便对封无忧抬向赞赏的眼神,似是在示意她快喝。
封无忧还没看懂二人的暗流涌动,耐不住好奇心小酌一口。
眼前景物蓦地模糊起来,封无忧垂下头,如小鸡啄米般一下一下点着桌面,只磕得作响。
“嘶——好疼——“”封无忧忽地一个机灵,“师姐?嗯……怎么好多个师姐。呃,头好晕,哪个……哪个师姐是真的……”话音一落,便径直倒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燕桓放下酒盏,忍俊不禁道:“你这师妹,怎么是个一杯倒啊。”
封无离神色冷冷,唇角微微抿着,方才她同意封无忧饮酒,便是存了一番试探的心思。无忧沾酒既醉,看来这异魂还会保留原主人的身体习惯。
“她醉了,还得麻烦我送她去客栈,今日,我们可出发不了,看你干的好事。”封无离冷眼扫过燕桓,站起身来行至封无忧身侧,将她揽身抱起,寻了处最大的客栈。
“几位入住?”
“掌柜,来三间天字房。”封无离递过灵石。
“诶呦,姑娘今日可真不巧,只余下两间天字房了,倒是地字房还有许多,姑娘您看,可否换间房?”掌柜不好意思道。
“也行。”
掌柜见封无离点头,收了灵石找零后,忙谴了人来,“去带三位客人上楼。”
封无离拿了钥匙,跟着小二一同走。
一把钥匙掷在燕桓手心,上面赫然映着“地贰”两个大字。
“封无离,凭什么让我住地字房?”
身后燕桓怒气冲冲道,声音太大,竟引得堂屋中众人皆望向此处。
封无离回道:“没有为什么,没听见吗,只有两间天字房了。”
封无离对燕桓的评价又多了一个词——娇贵。
衣衫要穿亮眼艳丽的紫,配饰要风雅万分的象牙扇,吃喝住行皆要上乘,也不知是哪家养出来的贵公子。
她将封无忧安置好后,在外施法设了道结界。
此时天色已是日沉之象,封无离并未休息,反而打坐修炼。
灵力运转周身,封无离陡然感到灵力一阵停滞,心下惊觉不好,她竟是忘了今日便是十五,半魔之体发作之日。
她立即从打坐中抽身,一瞬间便到了燕桓门前。
敲了一声,没有人应。
封无离只觉心中那股火越烧越旺,恐有失控之象。
等不及燕桓回应,封无离径直破门而入顺势关门一气呵成。
循着燕桓的气息,封无离朝那处走去。
“燕桓。”封无离喊了一声,侧身走入一内室中,却见室内雾气蔼蔼,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15. 剑骨
还未细瞧,一道风刃直击封无离身前。
“谁?”
封无离正欲侧身躲过,却觉丹田处凝绝堵塞,刹那间涌上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模糊,侧身的动作慢了下来,那风刃擦着手臂掠过,留下一道血痕。
封无离还未回过神,魔气抑制不住泄了几许,眼神从清明缓缓变得无神,眼瞳中血色渐显,额上的红纹若隐若现。
神识混沌的最后一刻,封无离只听见一道慌张的声音:“封无离?”
燕桓身上沾满了水雾,湿透的发还滴着水珠,整个人如同被水浸透了般,燕桓施法立刻除了湿意,抬眸望向眼前的人。
红瞳闪显,魔纹半亮,隐隐有入魔之象。
见封无离此番模样知她半魔之体压制不住,从而体内真气不稳导致魔气外泄发作。
燕桓心下一紧,此时才发觉不属于自己的痛意。
屋内蒙蒙水汽,燕桓沾了酒一时伤口复发,他生性爱洁,一进了屋子便脱了衣上药。许是一时放松,居然未能察觉到封无离进来。
该死!他竟然忘了今日是十五。
空中气息忽而一动,封无离拔剑出鞘,剑锋直指燕桓,眼中满是嗜血之意。
燕桓转身一退,躲过刺来的剑,一个闪身掠直封无离身后却被她察觉,凛冽的剑气划过胸口,燕桓被逼得后退,踉跄几步。
他本就伤未好,如今未曾想封无离与第一次半魔之体发作时有些差异,修为竟高上些许,这才一时招架不住。
定了定神,燕桓一边躲闪封无离的进攻,一边将封无离引至屋内中心。燕桓左躲右躲,身形借着器物的遮挡,扰得封无离一时也未再能伤到他。
“嘭——”
银丝云母屏风轰然倒地,燕桓身形矫捷,封无离一时打中了屏风,直叫它摔了个四分五裂。
燕桓眼神紧紧盯着封无离,眼见她越来越近,忽而整个人猛地冲向浴桶。
封无离见状,一个箭步,手中的惊水顺着燕桓的方向而去。
又是一道响声,木屑横飞,浴桶分崩离析。
惊水刺风的声音烈烈作响,燕桓看着近在咫尺的惊水却并未退开,反而不动,停驻在原地。
一滴水珠逆着反方向,混着空气,滴入了封无离眉心。
一厘之隔,惊水止步于前,再未前进分毫。
燕桓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封无离,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还敢妄想威胁于他,真是天真啊。
他自幼便于旁人不同,多爱看些妖邪毒术,那傀儡咒一同一般的禁术不同,自不会那般容易就解开。
那日,他不过顺势而为,在封无离面前简单使了个障眼法,就让她痴痴相信傀儡咒已解。
也只有封无离这样困宥于仙门太久的人,见识太少的呆子才会被骗。
燕桓按捺住胸腔中的刺痛感,眼中满是探究之意,缓步走向封无离。
不同于方才的接连败退,燕桓此刻眼神慵懒上下地打量着封无离。
她这半魔之体,好生奇怪。如说十五魔气泄与体内灵气交织互缠才神识不稳倒情有可原,可他见过许多半魔之体,只是封无离最是特殊。
半魔之体的魔气杂乱无序,大多数半魔之体体内魔气多是稀薄混杂,而封无离体内的魔气纯粹的如同本源之体。
“放下剑。”燕桓轻声道。
封无离眼睛无神,手中的惊水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垂直身侧。
燕桓看着眼前的一幕,很是满意。
傀儡就该有傀儡的样子,白日里那般盛气凌人,出口成刺,真是扰得他有些不爽,燕桓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还是当傀儡的时候比较乖,不会顶撞他。
燕桓抬起眼前人的手,探入灵气,眉头却是一皱。
封无离竟然身负剑骨?
好啊好啊,真是得来不费功夫,枉他寻了几百年的剑骨,原来就在他眼前,他从前竟未能发现。
九微可真是深藏不露,藏着掖着将封无离禁于扶摇宗,是怕他找到吗?
真是好算计。
燕桓冷笑着,手上动作未停,游走于封无离体内,遍布体内骨头脉络,忽而一道禁制横隔在她丹田处,灵力被挡住,不能往前分毫。
果然不出他所料,九微在封无离体内下了禁制,封了剑骨身象。若不是他习得秘法,还真是一时瞧不出,不然平白让剑骨在他他眼底下晃悠,他却不知。
燕桓心满意足地看着封无离,像是在瞧着什么万分得意之作,眼神带着病态的痴迷,总有一天,这剑骨将会成为他的一部分,融于他的骨血之中,再不分离。
燕桓收了手,心下沉思着,按理来说,身负剑骨便于修剑一途上得天独厚,可谓是天道宠儿,也难怪封无离不过二十五,却已步入元婴中期,饶是九微与之相比,也是逊色许多。
这般有天道仙缘之人,可身上却也有着最纯粹的魔气,从未听闻过。除非,是有人将魔气封于封无离身上,而这人,除了九微,他当真不知还有谁。
魔气却也并不是凭空产生的,一个想法赫然出现在燕桓脑海中。
难不成是九微入了魔,再将这魔气引入封无离体内,想用剑骨净化?
燕桓眼中满是不屑,自诩名门正派,背地却是如此做派,身为师尊,残害弟子,啧啧,真是大名鼎鼎好仙尊呢,这番景象,他当真想让那些仙门都瞧瞧,看看平日尊崇万分的仙尊,私下到底如何。只恨此刻不是好时机,不能揭晓九微的罪行。
“九微啊,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让我感到恶心。”燕桓自顾自道,又抬头看向封无离。
一道红色灵力流向她的眉间,几息间,封无离睁开双眼,眼中已是恢复清明,红瞳变为金色。
“喂,在我沐浴之时闯进来可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亲哦。”燕桓此刻心情大好,笑意也比往常更多几分真心实意。
封无离神色未变,淡淡道:“抱歉,事发突然。”当时情况紧急,又正值人流高峰期,若是被外人撞见,恰逢如今三界关系紧张,必将掀起一番风波,且现下距离扶摇宗又近,唯恐出了什么差错,扰了修行之路。她便只好破门而入顾不得其他,毕竟她也未料到,燕桓一进屋子没半刻钟就开始沐浴了。
“嗯,谅你一次,不如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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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些酒来,记住,不要太烈的。”燕桓一双桃花眼半眯着,瞧着封无离。
他不爱喝烈的酒,烈酒入喉,直刺得痛,还是温和些的好。
封无离应道好,收起惊水时,忽觉脸上一湿,脸色顿时就黑了,声音十分冷,一字一句道:“我脸上……为何有水?”
燕桓挑眉笑道:“你半魔之体发作,性情大变,非要追着我杀。”说到此,他还耸了耸肩,“这不一时之下只好以水融灵,帮你压制了。”
“怎么,不过几滴水,有什么好介意的。”
“听闻九微洁癖甚重,作为他的弟子,你不仅学了他的脾性,怎么,还学了他的洁癖?”
瞥见封无离已经黑成锅底的脸色,燕桓面上却是笑意更深,在封无离即将发怒的前一秒扬唇道:“看那边,还有一桶水呢,那才是我用过的。你打翻的那桶,可是还未用过的呢。哎,真是可惜了,这云母屏风,这桶,这水,全毁了。这账,可得你付。”
“你可真有意思。”封无离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燕桓屋内。
封无离一只脚踏出门外时,身后燕桓还在叫嚷着,“记得买酒啊!”
“要喝自己去买,别来烦我。”
听见封无离的话,燕桓并未恼怒,换做从前,他定要刺上封无离几句,可如今他寻到了剑骨,对着封无离也看顺眼了起来。
十五之夜,街道处仍是灯火曈曈。封无离一路并未停留,出了客栈转身戴上狼牙面具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黝黑的洞口处布满了杂草,封无离拂开藤蔓,掏出一道令牌。
几秒后,一道人影现身,微微俯身道:“客人,这边请。”
跟着眼前蓝色面具的人,视线已然从漆黑到明亮,再一眨眼,那人已消失不见。
封无离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七拐八拐来到一小摊处。
“来一千颗回春果。”封无离干脆利落,锋利的眉眼却是带着几分急迫。
那人抬头,带着厚重的黑色斗篷,遮住了全身面容,“一千颗太多了,我这儿只有一百颗。一日一百,若你当真想要,便十日后再来。”
“成交,十日后,我再来此地寻你。”
封无离随意扫视周围一圈,离开了此地。
扶摇宗,永栾镇下,黑市来往行人川流不息。
十年前她偶遇一和尚,顺手救了他。那和尚非说她与他有缘,还想收她为徒,一路跟到扶摇宗,被九微敲打一番才作罢。
离走之时还十分生气,拉着她塞了许多东西,还十分神神秘秘地道:“今日你我缘分未尽,来日或可再续。”
和尚给的物品中,便有黑市令牌,传闻中,只赠有缘人。
黑市中虽也售卖市面上大多物品,但最火爆的还是不可说之物。比如,禁术便是供不应求,封无离也就此前来过一次,恰好遇上了那卖回春果的摊子。
看来,得拖段时间了。她本打算速战速决,未曾想回春果也开始限量了,上次来,明明是每日供应一千颗。
封无离蓦地一顿,眼前一道熟悉的身影忽地闪过,眼神一变,她立刻抬步跟了上去。
16. 攻略
人潮拥挤,封无离寻着那人的背影追去,却忽地被人一撞,再抬眼,眼前已没了那人的影子。
封无离脚步一转,离开了黑市。
时已夜半,封无离进了客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屋内设了结界,外人进不来,隔绝了一切声音。
封无离半眯着眼,朝空中一拂手,一面镜子从透明到凝成实影,漂浮在半空中。
镜中景象浮动,仔细记录了从她入魔进了燕桓屋中至离去的最后一刻,封无离看着燕桓是如何制止住自己,又是如何控制自己。燕桓并没有想到,他的一举一动皆被封无离注视着,那晚她是故意的。
镜中燕桓的表情被放大,封无离没有错过燕桓摸上她腕间的错愕,一闪而过地惊喜神色,以及对九微的厌恶之色。
剑骨,燕桓摸出了她的剑骨。
霎时间,封无离脑海中出现一个想法,燕桓想要夺她的剑骨!
那种痴迷向往,想要据为己有的表情,她绝对没有看错。
只是可惜现下有同生共死蛊在二人身上,否则,她敢肯定,在燕桓得知她身负剑骨的那一刻起,他会立即动手杀了她取剑骨,不会有半刻犹豫。
十五年前,她拜入九微门下之时,九微曾告诫于她,剑骨千年难能一遇,虽于修行一途坦荡无比,却也易遭人嫉恨。
高台之上,九微一袭白衣端坐于上,神情冷冽。
问道:“本座不喜争端,若你拜入我门下,你可愿封印剑骨?”
“我愿意。”
自此,剑骨被封印在身体中。
九微早已步入大乘,离飞升半步之遥,可燕桓却能知晓那是九微下的封印。
看来,他二人定有些关系。平日里燕桓谈起九微,皆是十分憎恶,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
若不是燕桓太过惹人烦,又惦记着她的剑骨,她倒真觉燕桓能是个合格的“盟友”。
此人太过阴险狡诈,虽解开了傀儡咒,却暗自留下一道精血在她识海中,妄图控制她。
可惜,他只能如同九微一般,功亏一篑了。
另一处,燕桓在封无离走后,谴了小二为他买酒。
酒香溢了满屋,燕桓半靠在软榻上,一杯接着一杯,口中喃喃自语,神情落寞一瞬,“为什么……是我……”
恍惚间,他好似又看见了那年,青山之下万千风雪,独他被遗留,遗忘,牺牲。
眼中的不甘化为仇怨,一日一日折磨着他,三百年来,无一日安宁。
“哈,全都该死。”燕桓放声大笑,“全部都该死!”那点微不足道的悲伤被浓浓怨恨取而代之,染红的眼尾沾了全部恶意,等不了太久的,他会让他们一个个的都去该去的地方。
——
封无离推开门,恰好与隔壁走出的封无忧对上视线。
“师姐。”封无忧有些心虚的对上封无离,想起昨日封无离制止,自己却不当回事,反而耽误了一天,此刻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下次绝对不会乱喝酒了。”她一时忘了,自己酒量差得很,最后劳烦封无离为她善后,真是不应该。
封无离淡淡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封无忧一时愣了没想到师姐态度如此冷淡,立刻追了上去。
“师姐,你……你别生气。我下次一定听你的话。”封无忧急匆匆地追上封无离,见人还未理她,情急之下忙抓住了封无离的衣袖。
“师姐。”
封无离转头,冷冷望着封无忧抓住的衣袖。
被封无离一盯,封无忧只好悻悻松开了衣袖。
【嘀——任务开启!】
沉寂许久的系统骤然一声播报声,封无离正欲离开的脚步忽而停了下来。
【系统错乱——嘀——嘀——修复中——】
【修复成功——嘀——开启任务——攻略封无忧,好感值达到100。】
?封无离脸一黑,未曾想系统一上线就给出如此惊天大雷,什么叫让她——去攻略——封无忧?
简直是荒谬至极!
封无离直接掠过封无忧,前段时日系统久未现身,封无离查看识海,发现往日发光的粉色光团,变成了灰色,隐隐有消散之象,可当她还想驱逐时,系统却还是与她识海绑定。
“系统,说清楚,什么叫攻略封无忧?”
系统55忙道,【宿主,接到主神指示,任务临时更改。封无忧对宿主您的好感度已经与洗白值挂钩,只有达到100,宿主才能真正获得活下去的机会,请宿主多多与封无忧接触。】
怎么,宗门那些人不够,居然还妄想让她也去吗?
“呵,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做。”
【宿主,攻略封无忧对您只有好处,而且主神说:你所追寻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系统55按照主神的指示一字一句说着,虽然有些忐忑,却还是开口,要是宿主一直不同意可怎么办,主神说会受罚,可它真的看不得人受苦啊。
系统55可怜了一下自己。
封无离听了这话一愣,眸光幽深,半晌还是开口道:“让它来与我说。”
【什么?】系统55惊讶道,可看着封无离誓不罢休的态度还是硬着头皮联系上了主神。
【好吧我试试。】
封无离甩开封无忧寻了处无人幽静地,眼前白光大闪,识海忽地涌出一道金光。
【前路早已注定,何必冥顽不灵。】不同于系统55稚嫩的声音,眼前这团光,似早已经历万千变化,沧桑云海,带着众生如浮云的浅淡。
封无离幽幽道:“你知我所寻之人?”
【那人,与你命运密不可分。日后总会再见,现下你应做你该做之事。】
“我凭何信你?”
【你只需知道封无忧,是真的。】
【等待来日,封无忧离去之际,便是她归来之时。】
封无离还欲再说,那金光一闪消失不见,丹田处忽觉澎湃,却是晋升之兆。
永栾镇人来人往,封无离忙召出惊水,御剑寻了一处空旷无人之地。
空中雷鸣大闪,雷声轰轰作响,永栾镇中,众多修士一时停下脚步。
“这是谁在此处晋升?”
“此处地靠扶摇宗,料想是哪位扶摇宗弟子外出没把握时间故而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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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升吧。”
“不若我们去瞧瞧?”
众人窃窃私语,多数修士忙御剑前往天雷处。
晋升之时,天雷落下,是淬体亦是新生,若能见之顿悟,可谓一句机缘。因此,众人得了消息都忙赶去观望,一是看看能否悟道,二是瞧瞧究竟是何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在此晋升。
热闹的街道上,一时没了大半人,一处破落无人道观前,有一人凝神观望天象,忽而叹道:“天有异象,只怕乱世将出啊。”
乱世之下,群雄逐鹿,枭雄亦出,然万千火光下,又有多少人死于兵戈铁马,只留下沙土几捧。
那人重重摇了摇头,定定看了眼天雷处,“都是命啊,都是命。”话毕,身影逐渐消失于人流之中。
封无离早已准备妥当,布了结界。可瞧着,那雷还未下,她便感知到与以往有所不同,天雷聚在上方,却是一直未下,直到越来越大,流于空中的云快要遮住整片天空。
封无离皱了皱眉,这雷——是奔着要她身死道消来的。
只听得有人群声阵阵,不待封无离多有动作,雷声撕裂天空,天雷顿时狠狠朝她劈了下来。
一时间,封无离只感到筋脉震痛,连同着根骨都承受着天雷之威力,似是在带着阵阵怒意惩戒于她。
天道视万物众生平等,可修道与天相争,修士修行望飞升,天道设下重重天雷加以考验,而魔修修行,却是以魔气。魔气浑浊,天道视为异物,可又博爱众生,于是魔修修行,天雷之厉相较修士更加困难重重。
她的半魔之体,已如此明显了吗?
太过纯粹的魔气,引得天道误以为她乃魔修,从而天雷滚滚加身。
封无离忍着天雷的威力咬牙承受着,一道,两道,三道,四道……整整九十九道天雷。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时,封无离只觉剑骨都似要被剥离,神识动荡,整个人似要被从两边撕裂开。
血腥气涌在喉间,封无离咽下却忽地低头,“噗——猛地一口鲜血吐出,碧绿的草野染上血色,却愈发生机勃勃。
系统55见此大事不妙,急的团团转,【宿主!】瞧见封无离快要昏过去,不知从何找了枚丹药忙变化到封无离手中。
许是神识不清,封无离一时也未多想,将那丹药吞了下去。
忍着筋脉根骨快要碎裂的痛,封无离凝神聚意,将灵气贯入惊水剑上,几道剑意飞出,化作一阵白雾,挡住了众人探究的视线。
封无离趁着空挡,干脆利落地御剑而出离开众人眼中,徒留下观望不解的人群。
“这是何方小友,竟有九十九道天雷,修为不低啊。”
“幸好今日你我来了,不然还见不到如此”
草地之上,还留有天雷的气息,众人一时并未离开,而是停留于地调动气息与之相融,有几个人只见眼前景象,颇有些悟道之感。
客栈处,一夜无眠的燕桓借着酒浇了满夜怨意,蓦地感到腕间隐隐发烫。
那是他特地为寻剑骨做的法器。
“不喝了,没意思。”燕桓饮下最后一杯,感受到法器所指之地,眼神晦暗。
17. 第 17 章
曦阳流于浮云之外,落下点点光辉。
燕桓刚踏出门,便觉一阵痛楚遍布全身,双手撑着最后的一丝力气关上了门回了房中。
压抑不住的疼痛从齿缝中溢出,燕桓狠狠骂道,总有一日,他会解了这同生共死蛊,将九微和封无离这对师徒一道送入地狱。
这二人,皆扰他安宁。
百里之外,山崖边。
燕桓撑着身体,感受到空中并未消散的灵息,忽地眸光一闪,望向前方崖边。
枯藤垂落,杂草丛生。
燕桓腕间的法器愈来愈烫,下一秒,他已跃向崖底。
果不其然,封无离就在此。
暴乱的灵气在封无离胸中肆虐,一下一下重重相互撞击,封无离额头直皱,蓦地丹田处一股热流散开,涌向身体各处,不多时,体内的动乱被平息,趋于平静。
九微的禁制——破了!
多年被封印住的剑骨似明珠蒙尘,脱离了禁锢此刻终于得见天日,尘尽光生,得意洋洋的想向主人昭告自己的能力。
封无离一时有些诧异,世间万物在她眼中观之如源,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灵力的一丝一毫变动。随时伴主的惊水剑在她手中铮鸣震动,萧萧之声映入耳中,封无离垂眸看向惊水,“别激动,安静些。”
许是剑骨封印被破,惊水剑感知到与封无离的联系愈加深厚,一时喜悦久久不能回归神来。
封无离罕见地流露出温柔之色,这世间,若说有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便是手中的惊水。
相伴二十五载,从未分离过。无论何时,惊水永远陪着她,不离不弃。
碎石震动的声音传来,封无离感到一道气息靠近,安抚住了惊水,封无离敛起温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模样。
“走!”燕桓刚落下崖底,直朝着封无离所在之地喊道。
封无离并未迟疑,朝着燕桓离去的方向忙追了上去。
封无离见他神色匆匆,口吻焦急。若是往日她受伤导致燕桓受到痛感,第一件事便是厉声斥责她,而现下却是一反常态。
“什么事?”封无离问道。
“封师姐,有人想杀你。”燕桓焦急道,又指了指二人身后。
封无离顺着燕桓所指之处抬头望去,乌泱泱的一群人影。
燕桓又道:“封师姐,快走,前方有处洞府,那里我方才查探过可避身。”
空中静默,无人出声。
封无离盯着燕桓,淡淡道:“我看,要杀我的是你吧。”
真正的燕桓从不会用如此关切的语气说话,而眼前这妖顶着一张燕桓的脸,黏腻做作的关怀语调简直令人犯恶心。
下一瞬,惊水刺破了眼前人的胸膛。燕桓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似是未料道封无离会对他出手。
“区区小妖,还妄想夺取剑骨,不自量力。”
眼前被刺伤的“燕桓”骤然化成黑影,又是一道灵火加身,灼热的火焰吞噬着黑影,嘶哑凄厉的声音大声叫喊着却无济于事,只能徒劳化作飞烟。
封无离将那堆飞灰聚在一起,一个玉白瓷瓶出现在她手中,飞灰缓缓聚于瓷瓶之中。封无离封了口,放入储物袋之中。
又一只妖,出现在扶摇宗之下。
只怕暗处,不只这几只,看来修真界早已被妖暗中渗入,多年的风平浪静,终究会被打破。
有人,快等不及了。
封无离往客栈的方向飞去,却被一道声音止住了脚步。
【宿主,感知到攻略对象封无忧正在此地,请多多接触,增加好感哦。】
上次还未说完,那主神便离开了,像是断定了封无离必定会同意,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她不会错过一丝一毫有关无忧的事。
封无离指尖一片纸人顿时燃尽,化作细线。封无离御剑而去,却是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封无忧身边。
“封姑娘,不若你先休息一番,我先去帮你寻,我相信你师姐定会无事的,别太担心。”凌渊立于封无忧前方,温声劝道。
封无忧摇头,坚定道:“不,我同你一道去。”
客栈之时封无离离去后,封无忧随后紧跟着,见到封无离忽然突破,天雷九十九道加身后又负伤离去,一时着急担忧封无离出事便急忙追去。
途中偶遇凌渊,封无忧简要说了几句凌渊便提出帮忙一道寻,现下见她有些体力不支,凌渊欲独自去寻。
可那本就是自己的事,怎好麻烦他人。再说,未能亲眼见到师姐,她于心不安。
若不是昨日她贪酒耽误了时辰,今日早已出发历练,能在外寻得一处安静之地,供以师姐突破,而不是在这里惹得众人眼观,风波多起。
凌渊见封无忧如此坚决,只好同她一道去寻,却被封无忧拒绝。
“凌渊,多谢你,你在此休息吧。我自己去寻,劳烦你这一趟了,等我寻到师姐再来向你道谢。”封无忧头也不回的走了,向周遭寻着封无离的踪迹。
凌渊停在原地,眼神紧紧望着封无忧离去的方向。
再眨眼,一阵冷意横格在脖颈处。
“你究竟是何人?几次三番出现在封无忧身前,所求为何?”封无离冷声道。
凌渊却是忽地一笑:“在下无门无派,一名散修罢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不过追求所爱,封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修长如玉的手默默移开封无离的剑,笑意温润却不达眼底。
“人有所爱,心向往之,盼望每日能出现在心上人眼前,多说说话,这般也是错吗?”凌渊质问封无离,眼中满是较真。
“关我何事,你少出现在她眼前,否则……”封无离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她只知道,这异魂之人绝对不许用无忧的身体谈情说爱,她绝对不允许。
“否则?”凌渊垂下眼睫,忽而后退,大声道:“封姑娘,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便对我出手?”
封无离的剑还未收回,却被凌渊猛地一拉刺向自己。
?
不是,怎么还能这样?
“有病。”封无离静静看着凌渊一系列动作,神色未变,想找死她倒愿意助他一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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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力。
【嘀——“封无忧”好感值-1。】
身后少女忽然冲出,扶住了此事摇摇欲坠的凌渊,“师姐,凌渊他只是见我焦急,与我一道寻你,你怎能伤害他,他并无恶意。”
封无离不耐道:“我也并未要你寻我。”
【宿主,说句好话呀。】系统55看着眼前情形,暗道不好,唯恐封无离多说几句扣掉原本就不多的好感值。
【宿主,任务任务!】
封无离话音一转,指着凌渊道:“而且,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啊?封无忧一时不知如何,对于师姐,她是从心底就相信的,可若真是凌渊,他为何要这般做?为了什么?
“凌渊?”封无忧望着凌渊,二人对上视线,凌渊却忽然挣开封无忧的搀扶,“若不信我,我自强离去便是,凌某虽出身芥子,却不愿被无故冤枉。”
封无忧顿时陷入两难之地,正欲开口,封无离却早已离去。
于是她只好对着凌渊解释道:“抱歉,师姐性子冷漠,一时误以为你别有居心这才伤了你,我代她想你道歉。”
凌渊道:“在下不怪封姑娘,是在下之错,不敢高攀。”
凌渊话语没了往日的温和,口吻中满是疏离,封无忧错愕一瞬,她从未见过如此不近人情的凌渊。
是了,她与凌渊本就是萍水相逢,怎能奢求更多。封无忧掩下落寞之情,瓮声瓮气道:“怎能这样说?你曾说与我有缘,你我二人相交,难道便是如此不相信我的为人吗?”
凌渊见封无忧眼尾垂红,最终还是丢却了冷漠的外壳,“是我一时情急,往后,我再不如此说了。”
封无离不知二人在玩何把戏,但她可不愿意与他们逢场作戏。
“系统,封无忧好感值现在有多少?”
【49哦,宿主,我们是攻略封无忧,不是去增加仇恨值的呀。】系统55操碎了心,实在是封无离不按常理出牌。
【嘀——封无忧好感值-1。】
不知封无忧那边情况为何,现下居然又少了。系统55只好语重心长的劝道【宿主,以任务为先,再说,若任务失败,这次……主神会降下最严厉的惩罚——身死道消。】
……
人群早已散开,封无离打坐调息一番才回到客栈,她却并未直接回去,而是来到燕桓门前叩门。
见里头未有人应,因着上次的经历,封无离没有在敲第二次,转身离开。
“别……走。”屋内燕桓微弱的声音传来,封无离进了屋,见燕桓虚弱的倒在榻上,掏出一颗丹药喂了下去。
此次却是她之过,天雷加身,燕桓感同身受,确实受罪。
若非封无离最后一刻挺了过去,此时她早已身死道消。
再也寻不到无忧,想到这,封无离不禁有些愠怒。
修士如何,魔又如何,从不能束缚住她封无离。
若天要亡她,她便毁了这天。
修仙修魔,与她而言皆无差别,只要有足够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