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
1. 第一章
唐斯睁眼的时候,天刚刚蒙蒙亮。
她是被酒店浴室的水声吵醒的,半眯着眼,隔着磨砂玻璃看见一抹柔韧的腰肢倩影,脑袋一歪,下巴磕在枕头上,冷不丁吸口气,淡淡的木质香直往唐斯鼻子里钻窜。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在黎明渐醒的时分逐渐寻回记忆,断断续续的从神经末梢闪回大脑——
...昨天她跟她妈大吵了一架,就去酒吧想喝一杯,结果遇见了个推销精酿的小姑娘被人为难,唐斯最见不得这种,买不买你给句痛快话,为难人家算怎么回事?兜里几个蹦子儿啊,就跑敢这来跟小姑娘充大爷?唐斯当即手一扬就买了全部。
具体喝了多少记不清,反正是喝醉了,差点从上椅子摔下来的时候,被一双手从背后托住,那女人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唐斯敢发誓,那是她长到二十五岁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没有之一。
一时脑子犯抽,竟然主动伸手勾住了女人的腰,最后说了句什么来着?
好像是‘陪我’?
是她主动跟着女人去了酒店,是她主动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也是她勾着手指一遍遍的硬拉着女人,告诉她..自己今晚很寂寞...想要狠狠的快乐一把。
然后...然后...
唐斯想不起来了,她醉的太厉害,能记得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
这会儿脸色煞白,气血却直冲头顶,实在是想不起来中间的过程如何又让她气急败坏?到底是自己张牙舞爪?还是对方攻城略地?亦或是她俩平分秋色?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唐斯昨天晚上的行径完全就是一个欲求不满的深闺怨妇。
啊啊啊啊啊!!!!
她想掐死自己..
灌点猫尿,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吧?!
到底是有多寂寞?才能抓着一个陌生女人主动求/欢?
人家要是喜欢女人还好,无非是一场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要是对方不喜欢女人....那自己这样算什么?对方铁定会认为自己是个沾酒就四处发.情的疯婆子。
这会儿水声停罢,浴室的门被推开。
唐斯赶在女人出来之前,急忙抱着被子翻过身去——
“走的时候麻烦把门关好,房费我来结。”
声音慵懒,态度恣意,唐斯摆出一副‘玩咖’样子,实际上内心慌的要死...头在被子里埋的严严实实,牙齿都快要咬碎。
她没有过这种人生经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能避免尴尬,介于昨晚上自己胡言乱语的发疯行为,她干脆豁出去,管你喜不喜欢女人,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盛宁站定在浴室门前,已经穿戴整齐,正仰头系着衬衣纽扣,听到这话手指忽然顿了下,扭头朝床上的人看了眼,酒店房间的窗帘还没拉开,昏暗之下,床上的人发色浓密如瀑般铺落在白色枕被之上,稍一动身,便能看见黑色长发下隐隐显露的白润肩头。
这画面不是一般的好看,甚至还带了些别样的美姿,但盛宁不喜欢,总觉得太过放肆,毕竟她们只是两个并不认识的陌生人。
等系好扣子,走到床脚,盛宁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证件,那张清冷的脸上勾出一抹寡淡的笑——唐斯,文物修复师。
唐斯装睡了半天,也没听见那女人离开,心里打鼓——这种时候还不赶紧走人,是想干什么?再进行下半场?还是想要趁机再羞辱自己一番?
房间空气安静的像要死掉,女人有条不紊的踱步声像是怪兽磨吮牙根的乱调,搅得唐斯心神不安,终于忍不住扒开被子角偷瞄了眼——
女人上身白衬衣,下身黑裤子,身姿笔挺的站在桌子前,往手上系着一块老式腕表,脸上不苟言笑,动作一板一眼,有点像旧私塾里的教书匠,通身的书韵味,好像随时要跟你摆开阵仗讲道理的样子。
装什么大头蒜啊?!
唐斯心里翻了个白眼,真要是斯文人,那她们现在就不可能在酒店房间了。
她不喜欢这样事后端着的人,正经什么?无非是想撇清关系罢了,与其这样假惺惺的装腔作势,还不如大方直接点...至少不会显得那么装。
唐斯笃定这人在跟自己装蒜,倒是放平了心态,手拢了下脑袋后面乱蓬蓬的头发,抱着被子又翻了个身,两条大长腿从被子里露出来,脚趾头还一翘一翘的,被镜子映照的格外不安分。
盛宁闻声看去,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皱。
“房费我结过了。”淡声道。
说完,套上大衣,拎过拐角的行李箱,临出门时,却又丢下一句——
“给你个建议,酒量不好就不要一个人在酒吧喝酒,很危险。”
“你——”
盛宁连给唐斯还嘴的余地都没有,嘭的一声就把门关上。
唐斯立马从床上弹坐起身,她还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这会儿特想把那人揪回来跟她理论一番,自己是喝醉了没错,可你把自己带来开房就对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什么聊斋?!
但细琢磨一番,唐斯还是忍了...毕竟昨天是自己先伸手勾的她,单论这一点自己都没法反驳,况且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尤其是这种表面看上去一本正经的,私底下越是荤素不忌,保不齐是个神经病也难说?
万一再缠上自己,那还有完吗?
最主要的是她还得赶飞机,没时间跟那人为了床上这点事儿闲扯淡!
掀了被子跳下床...两腿那叫一个酸...跟跑了场八百似的。
但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唐斯火速冲进卫生间给自己来了个战斗澡,再出来的时候手摸进羽绒服兜里拿出那只随身携带的口红,手指点着往嘴唇跟脸颊上都涂了一些,又看了眼镜子,宿醉一夜还能这么好看的,也是没谁了~
没办法,天生丽质老天爷给的!
于是坏心情好了不少~
前脚刚走到房门口,后脚手机就响了,是那个跟她打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闺蜜林伊,隔着手机听筒,唐斯都能感觉到林伊的炸毛!
“姑奶奶,你到了没啊?!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起飞了!”
唐斯这趟出行谁都没告诉,为避免行迹暴露被她爹妈抓回去,她把行礼放在林伊家,两人约好在机场碰头交货。
这会儿慢条斯理地旋开门柄,悠悠地来了句——
“不还有一个小时嘛~”
“你——”
“放心,我都算好了,从这过去顶多半个钟头,不说了,我打车。”
“你连车还没打?!!姑奶奶!你快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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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唐斯一只脚都迈出门去,倏地又收回来——
“这个是?”
椅子上放了个小纸袋,唐斯不记得自己有买过这个东西,大概率是那个女人的。
既然是她落下的,那自己看看也没什么吧?
手指挑开袋子,里面除了一个未拆封的包装盒,还有一张票据,上面虽然没有署名,但却有电话跟地址。
这要是被‘有心人’捡到还了得?
唐斯扭头想走,嘴里嘀咕——就算被坏人捡到,骚扰到你家,也是你自己粗心大意!
关我屁事?
可还没走出去两步,唐斯又转身回来,拎起袋子往怀里一揣。
算了,你不仁我不能不义!
此时,京北正值隆冬,唐斯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帽子扣在脑袋上,外边一圈毛把她的脸藏得严严实实,勉强露出两只眼睛看路,圆滚滚的杏仁眼..左瞧瞧右瞄瞄,在晨光熹微的天际下,仿佛昨夜遗漏的两颗亮星。
...
...
京北国际机场
雾蒙蒙的天气终于放晴,盛宁端着一杯咖啡来到头等舱自己的座位,拉开遮光板,宽阔的机场平地一览无余。
这趟航班是飞往安岛的,一个华人遍地的邻国小岛。
盛宁边看风景边喝咖啡,哪怕是松弛状态,人坐在椅子上,后背也还是挺直不弯。
衣扣系到最上面一颗,长发垂直的披在肩上,黑色大衣外套褶皱不起,以及随身携带的电脑包,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是来办公的,但实际上她只是来参加婚礼。
她不喜欢有仪式感的出行,平平淡淡的来,简简单单的走,最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她的穿着,通身黑灰色调,既在掌控之中又永远不会出格。
掏出手机看见好友兼合伙人的况厘给她发了条消息——
「京北之旅如何?可有美妙的夜晚?」
这消息早都发了,只不过盛宁现在才收到,机场附近的信号时好时坏。
「没有」
小圈一直在后面加载中断,信号又失灵了。
盛宁将手机锁屏,随即皱了皱眉,脑子里闪过那个叫唐斯的女孩,怎么会有人这么大胆子?敢在酒吧对一个陌生人骚扰?是了,盛宁把唐斯的行为定义成骚扰,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女孩子的份上又是喝醉酒的状态,就昨天那个情况自己绝对会打电话报警。
这会儿撩开袖子,手背两道抓烂的指甲印刺眼的紧,盛宁眉头皱的更深,好心好意把她领回酒店,转头就跟自己撒酒疯,要不是自己躲得快,被抓烂的就是自己的脸。
她倒是舒服睡到自然醒,自己却在椅子上凑合了一宿,到现在还腰酸背痛。
盛宁不是个会斤斤计较的人,她做不到把一个醉酒的女孩丢在酒吧,这是她为人处世的原则,但心情也的确算不上多好,毕竟一句谢谢没落到还被抓烂了手,换谁心里都堵。
不过...那人恐怕也好不到哪去?昨天晚上自己收拾她的时候,手上也没省劲儿。
反正自己不好过,她也别想好到哪去。
喝了口咖啡,盛宁扯下袖子遮住手背上的指甲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神情并不友好——
呵。
别再让我遇见你。
2. 第二章
机场人不多,不年不节的点谁没事干往国外飞,当然,除了夕阳红老年团。
唐斯到的时候,旁边老年队正哄作一团跟导游换现金,那激动劲儿不亚于超市抢购免费鸡蛋。
“你说你妈真的不知道你去安岛的事儿?”林伊把行李箱递给唐斯。
“不知道吧。”
“那她的秘书为什么会给你订去安岛的机票?而且订的还是头等舱?”
“讨好我吧。”
林伊觉得唐斯在瞎说,一个秘书哪有这么大的权利,要没有唐斯她妈的点头,就这么瞎做主张,不怕马屁拍马腿上,工作不保吗?
“我觉得你对你妈有误解,你应该跟她好好谈谈。”
“我倒是想谈,是她看我不顺眼,我俩不能见面,一见面准吵翻天。”
“那你爸...”林伊刚起了个头,立马就收了声,“算了...这事儿你爸知道也没用。”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唐家在京北是个大户,不是因为人丁兴旺,纯粹就是有钱。
唐斯她外婆唐瑾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人,从一个小小的地摊儿,一步步做成有门面的实体店,又从实体店转为批发加工厂,后来女承母业,自然就交到唐斯她妈唐柳颐的手里,凭着上一辈积攒下来的资金,唐柳颐继续做大做强,当初那个批发加工厂,现如今早成了京北数一数二的服装业龙头。
唐柳颐在公司说一不二,在家也一样,但凡是她拍板的事情,其余人就只有遵从的份。
至于唐斯她爸方向军,就是个倒插门,早几年还有个工作,后来唐柳颐生意越做越大,就让他辞职在家,公司里给他挂了个闲职,出门在外管他叫方总,但实际上,他就是个家庭煮夫,经济大权没有,话语权更没有。
唐斯没觉得自己这家庭分工混乱,毕竟也没人规定这世界上只能女主内男主外,就她爸挣的那三瓜两枣,还不够她妈外面应酬一顿饭,说到底谁当家全凭个人本事。
唐斯对自己的家庭没有不满,她没有当代年轻人的经济压力,是她妈唐柳颐在后面撑腰;家里收拾的紧紧有条,是她爸方向军在其中打理。
唐斯不满的只是父母的态度,唐柳颐对外对内一个样儿,和家里人说话也跟公司开例会没差,就连过年吃顿团圆饭都得跟她秘书先预约。而方向军靠着唐柳颐活,成天一副低头哈腰的怯懦相儿,你想跟他商量点事儿吧,他开口就是我问问你妈。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个分工明确的企业单位。
唐斯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就是个不起眼的螺丝钉,用到她了,唐柳颐就拿起子旋一下她的螺帽,用不到了..她就摆在那里等着生锈发霉,唐斯能察觉到他们这个家有问题,但这点问题却又不耽误整体运转,久而久之,大家都麻木了,好像问题变成一种默认,如果把已经存在的默认说出口,就会变成挑起争端的惹事分子。
可人毕竟不是机器,唐斯再觉得自己是颗生锈的钉子,也只是抽象的感觉,她想自己之所以表现的那么叛逆,大概率就是因为这样的生长环境,她的压抑来自无人诉说。
唐斯想做点什么,就像当初把金融专业偷偷改成了文物修复,她妈唐柳颐想把她培养成下一个家业掌舵人,而她偏偏反其道行之,选了一个跟钱完全不沾边儿的东西,母女俩的间隙大抵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你打算去多久?”林伊适时出声,把唐斯飘远的神思拉了回来。
唐斯脚尖踢着行李箱轱辘,“三个月吧。”
“那你外婆...”
提到老人,林伊跟唐斯不由自主地鼻尖发酸。
唐瑾上个星期被确诊胰腺癌,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目前保守治疗,好的情况九个月,不好也就六个月,往直白了说就是等死。
唐斯眼眸低垂,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我得做点什么,要不然我外婆太可怜了。”
林伊知道唐斯跟老人的感情,这会儿也不再多说什么,张开手臂刚想和好友拥抱一下,忽然顿住,林伊耸起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
“你身上什么味?”
“什么味?酒味吧?”
“不是....”林伊揪着唐斯的衣服领子,把鼻子埋进这人的颈窝,狐疑地瞥了她一眼“是香水味,还是那种木质香...橙花?你好像不用这种吧?”
唐斯都服了她这个狗鼻子。
“喂喂喂——你别用这种语气行不行?搞得好像我去偷情了?”
“差不多吧。”林伊两手一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两人打小一起长大,有点什么事都逃不过彼此的眼,特别是青春期以后发现对方都是喜欢女生,革命友谊更加坚定了!
性别相同,三观一致,连性取向都一样,这不是天选友情是什么?!
唐斯没想瞒林伊,只是这事儿有点尴尬,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大清楚。
她摸了摸鼻尖,小声道——
“我就跟你一个人说昂...我喝大了...跟个女人一夜情了...”
“你跟人一夜——唔!”
唐斯急忙捂住林伊的嘴——
“祖宗!你喊什么啊?!”
林伊硬生生的把那个‘情’字咽下去,这会儿扒拉开唐斯的手,眼睛瞪地滚圆——
“你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有人拿这事儿开玩笑吗?”
“那人谁?在哪儿呢?我揍她去!”
“你揍人家干嘛啊?”
“她欺负你啊!”
“谁告诉你的?”
“你——”
林伊想说趁你喝大钻空子,还不算欺负呢?可再一看唐斯欲言又止的表情,总算回过点味来了——
“该不是你主动的吧?”
“....”
唐斯不说话。
林伊又问——
“她很漂亮?”
“....”
唐斯还是不说话。
林伊悟了——
主动的。
不是一般的漂亮。
唐斯被林伊看穿,饶是脸皮再厚也挂不住了——
“我先走了,回头线上联系吧!”
她又不是傻子,才不会承认那女人漂亮呢?否则自己成什么?
这会儿林伊都看不见影儿了,唐斯倏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女人的眼睛又在脑子里浮现出来——
琥珀色...
不会是个混血吧?
...
进到闸口,走过长廊,等上了机,唐斯又感慨一句,不得不说头等舱就是好,一个小孩都没有,看来这趟可以睡个好觉了。
唐斯拎起行李,连扛了两次才塞进行李架,屁股坐稳没两分钟,手机又响了,林伊就跟往她身上安了监控似的那么掐点。
方才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唐斯就溜了,她太知道自己这个损友想问什么,干脆在这人开口之前先把话头掐断——
“你别问我过程,我喝大了,什么都不记得。”
“真的?”
“骗你是狗!不过有一点,我能肯定!”唐斯瞬间变换语气“那家伙铁定是个斯文败类!”
唐斯目光愤愤,对着手腕拍了张照片给林伊发过去。
照片发过来的一瞬间,林伊在那头儿骂了句——
“变/态啊她!”
一大早急急匆匆,直到刚刚坐下身,唐斯脱了羽绒服撸起袖子才看见手腕上的一圈青红,就说一个行李箱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哪有那么重?怎么老觉得拎着费力,敢情是这个缘故?!
不可能是自己弄的,她最怕疼了,所以除了那个女人不会再有别人——
“靠!别让我再遇着她,要不然我弄——”
话还没说完,唐斯表情突然怔住,手捂在嘴边,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我先不跟你说了,挂了。”
这会儿斜前座的女人动了动身,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敲击着笔记本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跟此刻安静的空间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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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
怎么哪哪儿都能遇到她?!
唐斯目测了下两人的距离——
‘斯文败类’听见了?
她心里自顾自的念叨,眼睛却忍不住一个劲儿朝女人偷瞄。
盛宁敲完最后一个字,便阖上笔记本,面色平静,举手从容,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身后有个人。
这人声音那么大,盛宁怎么可能听不见?抬头看了眼前面被帘子挡住的隔间,空姐在里面准备饮品,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都听的清清楚楚,她又没聋。
盛宁谈不上生气,只是觉得这姑娘口无遮拦,她光惦记自己的手腕青了,可她怎么就不想想,昨天晚上那种情况,是谁先动的手?行事作风不按常理出牌,要放别人哪好意思跟人说,她倒好...还迫不及待分享上了?
长得挺清秀的姑娘,哪来这么大的野劲儿?
盛宁又看了眼手机,飞机都要起飞了,那句「没有」还没发过去。
手机屏幕扣在腿上,懒得再看。
刚才那个放狠话的家伙,这会儿缩在椅背上,耷拉着脑袋,一副心虚不已的样子,可转念再一想,自己干什么要心虚?要心虚也是她心虚才对!
她把自己手腕弄成这样?她还有理了?!
想到这儿,唐斯干脆坐直了身子,手摸进羽绒服底下,拿出那个小纸袋,随即探过身去,把小纸袋放在了女人旁边的空座位上,收回手的同时,在女人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立马又退回身去,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很好,很淡定。
有点事后王八蛋那样儿了。
盛宁被拍了肩,扭头便看见旁边座位上的小纸袋,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她以为已经装箱了,没想到落在酒店里,更没想到竟然还被这人捡去。
她虽然不大喜欢这姑娘口无遮拦的行事作风,但也觉得应该跟人说声谢谢,毕竟要不是她,礼物还得重新补,拿过纸袋刚想回头道谢,不料却被过来的空姐打断。
“您好,这个位置没有人,需要给您和您的朋友调在一起吗?”
盛宁愣了下,她一个人出行哪来的朋友?再看空姐的表情,懂了...八成后面那人拍她肩的时候被看见给误会了。
“我...”
“不认识。”
唐斯抽冷子出声。
气氛静了那么一瞬,空姐立马明白过来,赶忙解释——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认识,实在不好意思。”
“她东西掉了,我提醒她。”
唐斯又来一句,短短九个字,把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一直没说话的盛宁,直到这时才开口——
“麻烦帮我锁座,谢谢。”
其实,盛宁声音不粗,只是音域略有些低,再加上昨天晚上被某个人闹腾的又没睡好,所以听起来才会显得比平常冷清,但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别意思,哪怕刚刚没有这个插曲,她也会询问空姐锁座的事儿,她喜欢安静,出行必问,纯属她的个人习惯。
可落在唐斯的耳朵,却变成另外一个意思——生怕自己会坐过去似的。
唐斯看着空姐把女人旁边座位的安全带系上,目送人走远后,抬起下巴朝着盛宁的后脑做了‘切’的口型——
谁稀罕!
我要不是看袋子里有你的个人信息,你以为我会从酒店拿出来?!
我要不是一路着急赶飞机,没找见垃圾桶,你以为我会留到现在?!
唐斯深吸了口气,目光透过座位之间的缝隙,牢牢锁住盛宁的侧脸。
硬邦邦的,跟谁欠了她千八百万一样?
长得漂亮又怎么样?连笑都不会。
等等...
那个是?
一条黑色的大衣腰带从座椅中间耷拉下来。
唐斯抬起手,拇指跟食指比划一尾鱼的距离,对着腰带拉出一个宽,又向自己手腕上缩回一个宽...
脸色瞬间垮了。
你个王八蛋!玩这么花?!拿腰带绑我啊!!
3. 第三章
算起来盛宁已经六七年没出行过了。
飞机落地,她刚出机场门,就看见路边早在那儿等着的况厘冲她招手。
“麻烦你来接我。”
“好朋友就别说这个了吧~”
盛宁性格内向,平常鲜少有社交活动,况厘是她大学时候的学姐,两人因为一个共同的项目认识,起初她俩都不大对付,况厘觉得这人太冷清,无论好坏都一个表情,而盛宁觉得她太热情,有事没事就喜欢凑桌攒局,直到后来项目做完,其余人都散了,她俩反倒成了朋友,如今又一起合伙投资了一间牙科诊所。
可见第一印象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有长久的印象才是关键——你的性格,你的态度以及你的为人。
盛宁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听见有人打电话,回过头便看见刚刚那个在飞机上眼恨了她一路的唐斯。
那人又瞪了自己一眼,嘭的一声甩上车门,从旁边飞驰驶去。
“看什么呢?”况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没什么。”
这会儿上了车,盛宁把手里的小纸袋递给她。
“我以为你不会给我带礼物呢。”况厘接过礼物,笑着又问了一句,“怎么样?京北之旅有意外收获吗?”
盛宁环着胳膊,目光扫过前面变绿的红灯,脑子里闪过刚刚的女孩,如果这也算的话。
“没有。”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还以为你会有点不一样的经历呢。”
“你想太多。”
说完,盛宁便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
况厘了解她,知道她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但却不喜欢开这种玩笑,往好听的说是为人端正,往难听来说就是太过迂腐。
可况厘又觉得这两样儿她都差点儿意思,她就是把自己箍的太紧了,条条框框一大堆,三十岁的人活的跟七老八十没两样儿,况厘不晓得盛宁累不累?反正自己看着挺累。
“要去喝一杯吗?”
“不了,这两天都有雨。”
——
——
另一边,唐斯已经在安岛落脚。
但她觉得自己这趟出行一定是没看黄历,否则怎么会这么倒霉?
头两天一直大雨出不去门,好不容易今天雨停,终于能出去了,结果就上了个厕所的工夫,包被偷了。
说来这事儿也怪她自己,肚子一疼什么都忘了,等上完厕所出来,才想起来包落在之前的茶室里,急急忙忙回去拿的时候,正撞见一个瘦猴男人伸手在她包里乱搅。
当着正主的面偷东西,唐斯还能忍?!冲过去就要拿人!
那瘦猴比她反应更快,一个转身飞窜出茶室。
唐斯撒丫子立马追,她自问腿力不错,但到底人生地不熟,瘦猴在前头像遛狗似的溜她,七拐八绕的到处兜圈子,这地方又热的一塌糊涂,太阳暴晒的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呼吸都有焦糊味,没追多远唐斯就晕菜了,一晃神儿脚下没踩稳——
‘啊’的一声,人便直挺挺栽倒过去。
等她爬起来..再抬眼,那人冲她龇牙一乐转头没影了,而唐斯擦破了手掌跟膝盖,嘴一张,门牙竟从嘴里掉出来。
这会儿站在路边大喘气,肺都快喘爆炸——
“你个孙子!偷东西就偷东西!我摔了你冲我乐个屁!”
边骂边拉开包,唐斯又开始庆幸,好在当初听了林晓的话,护照手机都是随身携带,只丢了现金跟银行卡。
唐斯纳了闷了...你偷钱就偷钱,你偷我银行卡干什么?知道密码吗?你就偷!
说是这么说,但保稳起见还是在手机银行上点了挂失。
她把手机锁屏,黑色屏幕上照出她的脸,缺了门牙的嘴人中都瘪下去一截儿,唐斯又把手机解锁,打开某小书,输入牙科诊所四个字。
跳出来的页面,又让唐斯忍不住叹气——
唉...倒霉催的。
...
唐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牙医。
她爱吃糖,还没换牙就开始长蛀牙,第一次被她爸方向军带去看牙医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屁孩,牙医笑的那叫一个温柔,下手那叫一个狠厉,钻头伸进她嘴里,就像在她脑子里钻洞。
滋滋嗡嗡的声音,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唐斯呕一阵哭一阵,补完蛀牙人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撕心裂肺哭的整栋楼都能听见,结果转头她爸还让她跟人说谢谢。
大人光告诉你这是好事,却不进行事后安慰,小孩子哪懂好坏,只知道这东西让我疼了,所以一定不是个好东西。
唐斯想,自己对牙医的阴影应该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
她挑的这家牙科诊所口碑不错,人刚走到门口,自动门就主动打开,倒也不用预约,跟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声,便被领去拍了牙片,这会儿正在二楼休息区坐着候诊。
蓝白色的沙发,蓝白色的制服,左边架子上摆着一堆有关口腔卫生的书籍,右边多宝阁全是各种牙膜骨钉,对面那人把嘴里假牙吐出来,啧啧啧...都黄成土了。
这场景唐斯太熟...跟她小时候去看牙的地方不能说完全一样,简直一模一样。
“唐小姐——”
“哎!”
唐斯明显沉浸在某种童年阴影里,抽冷子被护士一叫,声音就没太控制住,她这一嗓门下去,全休息区的人都抬头看她。
唐斯赶忙捂住缺了半截儿门牙的嘴,不好意思地冲护士点了点头。
护士倒没什么,带着她就去了操作室。
“唐小姐,您在这里稍等,医生马上就来。”
“好好好——哎,那个——”
“怎么了?”
“你们这儿医生还行吧?”
唐斯捂嘴的那只手跟鼻尖底下蹭了蹭,没捂嘴的那只手在人家面前比划——
“我是说技术~”
“您放心,我们这里的医生都是专业的。”
唐斯觉得这人没懂自己的意思,她问的不是专业,都披白大褂了,要不是专业的,那这不成黑店了?
“我能提个要求吗?”
“您说——”
“我要女的,温柔的,最好能像春天的绿丝绦那么柔~”
唐斯认为自己挺正经的,毕竟事关自身利益,要是挑个不温柔的,等会儿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可这话落在门外人的耳朵里,却充满调侃意味。
怎么是她?
盛宁做牙医这么多年,离奇的要求听过不少,按道理都见怪不怪了,但凡换别人说这话,盛宁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偏偏这人是她...绿丝绦?怪会形容,盛宁莫名其妙有点想笑。
不过既然是她...
也难怪了。
盛宁低头带上口罩——
专业度有,至于温柔...
不好意思,她是个牙医。
脚步声响,女医生走进门来。
此刻,唐斯规矩的坐在牙椅上,上身修身露脐短袖,下身是条浅蓝色的低腰牛仔裤,胳膊上搭着件防晒衫,一双杏仁眼睁的滚圆,两手摆在膝盖上,乖巧的像只刚从笼子里拎出来的小白兔,跟先前在大街上撒丫子抓小偷的样儿完全判若两人。
女医生背对着她,白色的医生褂平整无褶,头戴着无菌帽,半张脸被口罩遮住,唐斯歪头看过...侧脸的轮廓好漂亮啊,唐斯就喜欢美女,顿时心里泛起了痒,她想要扯下这人的口罩,脸被遮着都能这么漂亮,要是全露出来,指不定得好看到什么程度。
待女医生换上手套,转过身来,正好与身后那双滚圆的杏仁眼目光对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斯觉得这人的眼睛特别熟悉,特别像....
倏地头皮一麻——
不是...这么...巧吧?
唐斯要不是自己主动找上门的,她都以为这人是不是故意跟踪自己?
“你...”
“女的。”
“...”
盛宁忽视这人诧异的表情,拉过椅子坐在她脑袋右侧,又问——
“会控制吞咽吗?”
“我...”
“不会也没关系,少量吞咽不会造成损害,但最好还是不要。”
盛宁自问自答,唐斯完全插不上一句嘴。
等唐斯反应过来的时候,灯光大亮,牙椅也被调成与地面平行,一切准备就绪,除了她的嘴。
盛宁等了半天,也不见这人把嘴张开,自己等会儿还有病患,出于时间考虑,不得不出声提醒——
“唐小姐——”
唐斯的嘴跟沾了胶水似的,紧紧抿着一条直线,既不说话也不动身,就那么直勾勾盯着盛宁看。
盛宁觉得这人表情有点不对,视线一撇,瞧见她攥紧的手,骨节都发白了...顿时有点明白。
“你害怕?”
“怎么可能?!!谁怕啊?!”
唐斯立马冲人咧嘴龇牙,没有半秒,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是她缺了半截儿的门牙,一开口说话,嗖嗖漏风!
脸都绿紫了...
光惦记不想被这人说中,结果忘了这茬儿,为了不让自己脸丢的那么彻底,这会儿唐斯又把嘴闭上,强忍着想要钻地缝的冲动,对着脑袋上面的人,露出一个自认为优雅端庄的微笑。
其实,盛宁之前就看了唐斯的牙片,早知道情况,况且做牙医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遇见过,哪怕比唐斯更糟糕的状况都已经司空见惯,只是这人刚刚一系列的反应太滑稽,还是让盛宁没忍住扯了下嘴角,好在带着口罩,那抹没忍住又快速收拢的笑,自然也被藏在口罩下面。
但唐斯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人肯定笑了,因为她的手抖了一下。
想死是什么感觉?
应该就是你摔断了门牙,狼狈地顶着豁牙去医院,而给你补牙的医生是你的一夜\情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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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然丢到这个份上,里子面子全摔干净...
唐斯干脆破罐子破摔,啊的一声,张大了嘴。
冰冷的牙器械探进她的口腔跟牙齿间相互碰撞,眼前是盛宁被放大的五官,虽然带着口罩,只露了半张脸,但这人的眼睛,还是让唐斯没法忽视...
又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在酒吧缠着她的样子了。
唐斯觉得自己不该来看牙医,该去买张彩票,搞不好今年的头奖就是她了。
盛宁歪着头查看她的口腔情况——
“可以张大一点吗?”
“可以再张大一点吗?”
唐斯张的嘴根都酸了,马上忍不住要胡思乱想的时候,盛宁的手突然撤走。
“没有伤到神经,也没有发炎,情况不算严重,你来的很及时。”
盛宁语调清冷,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波澜,似乎那天晚上的事情,只是唐斯一个人的臆想,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此刻,重新换了副牙器械,又道——
“现在可以开始了。”
“刚刚没开始?”
“刚刚只是检查。”
唐斯有点冒火,检查那你叫我一个劲儿张大什么?
盛宁抬手等了半天,见这人又恢复先前嘴巴紧闭的状态,只得再度出声提醒——
“唐小姐——”
“我知道我知道,张嘴嘛...”
唐斯的舌尖舔过豁了的门牙,短短的牙根缺口粗粝不平,消毒水的苦涩味道在口腔里流窜——
“会不会很疼?”
“分人,我就不疼。”
废话!
唐斯觉得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什么叫分人啊?
盛宁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毕竟对于害怕看牙医的人来说,即便只是做个简单清洁,也会感到痛苦。
与其说生理恐惧,不如说心理恐惧。
治疗继续。
唐斯听着那牙器械在自己嘴里窜动的声音就头皮发麻,脑子像是过电似的那么打颤,短短二十分钟,被她叫了五次停。
她的确不会控制吞咽,每次都是被水呛了呕出来。
眼泪巴巴的湿了一骨碌,唐斯现在觉得自己特别脆弱,无论心理还是生理,迫切的想要人安慰一下,如果换了别人,或许多少会说一两句软话,毕竟一个漂亮姑娘在自己面前掉金豆子,谁于心能忍?
可惜这人是盛宁,倒不是盛宁没有同情心,主要是她太专业了,不会控制吞咽,把水从嘴里呕出来导致流眼泪,难道不是正常生理现象吗?她不能理解唐斯作为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一脸委屈?
唐斯这边气刚喘匀,就又听见盛宁说——
“可以继续了吗?”
“你...”
“还有问题?”
“没有!”
没人性!
你行!你够阴!
...
等牙补完,唐斯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流泪流的。
盛宁一边摘了手套丢进垃圾桶,一边跟她提醒注意事项——
“避免坚硬跟寒冷刺激性食物,尽量选择软食或半流食,避免补牙材料脱落,回去不要立即刷牙,建议二十四小时之后再刷,尽量选择温水。”
“七天后你再来,还剩三次吧。”
“还要三次?!”唐斯傻了。
“你这个情况,三次不算多。”
是不算多,但以她们的情况,就这么没休止的见面,难道合适吗?
唐斯后悔了,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这样,自己刚刚在她动手的时候就该拍屁股走人!
盛宁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了句——
“你有蛀牙,平常注意口腔卫生——”
话还没说完,先前那个眼泪巴巴的人,猛地从牙椅上站起来,直冲到盛宁面前,瞪圆的眼睛活像只红眼兔——
“你的意思是我不爱刷牙?”
盛宁也愣了一下,她没懂这姑娘突然炸毛是个什么情况,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蛀牙形成有很多因素,也许你觉得你刷的很仔细,但实际上还是有遗漏。”
“我谢谢你!”
“不用客气,应该的。”
盛宁的行为跟一般医生没区别,既不拖泥带水,也不多费口舌,完全出于职业角度的例行公事。
可唐斯却打心眼里认定盛宁的态度不好,至于原因...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一夜\情,应该也没别的了。
这会儿人都走出了操作室,突然一个转身,又回马枪杀过来。
唐斯直挺挺的站在门前,一副杀打不怕的模样——
“我想跟你谈谈..那晚...”
盛宁撩开袖子,低头看了眼腕表——
“二十分钟。”
“什么?”
“等我二十分钟。”
4. 第四章
唐斯从来没这么听话过,真退出门去,站在操作间外面的过道上等了二十分钟,直到看见牙椅上的病患起身,她立马推门进去。
盛宁摘下口罩,脸型极好,五官比例分配匀称,跟她修长的身高比例相得益彰,见门外面的人冲进来..也不着急,而是走到洗手台前,摁下洗手液,先洗手。
唐斯先前一直觉得这人有可能是个混血儿,毕竟琥珀色的眼珠总有些异域风情,但此刻再一细看,完全推翻混血观念,头发黑直,嘴唇薄浅,卷起袖管的手臂几乎没有汗毛,而且她很瘦...腕表系到最后一颗钉扣都锁不紧,冲水的时候老往下脱。
这哪里是老外?妥妥的老中!
洗完手,盛宁从兜里掏出一块黑白格的方帕擦拭,这年头几乎没人用手帕了,大部分人要么纸巾,要么随便甩一甩,像盛宁这样随身携带手帕的,大概只有民国片里才能看见。
擦完手,盛宁又把手帕原放回兜里,随即才朝唐斯走去。
“走吧。”
唐斯的气焰,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给她这一套慢条斯理的活计...灭下去不少。
“去哪儿?”
“你不是要跟我谈谈吗?这里是操作室,不要影响别人。”
说完,盛宁身子一侧,就走出门去。
唐斯见状赶紧跟上。
没几步路就到了,应该是这人的办公室,因为门一推开,唐斯就闻见那股淡淡的木质香,以及办公桌上放着的名牌——
原来她叫盛宁。
“谈什么?”盛宁把门关上,背对着办公桌,站姿仍旧笔挺。
“谈咱俩开房的事。”
“???”
唐斯这人有个毛病,你要大方她也大方,你要别别扭扭,她能山路十八弯,总之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我知道我那天晚上喝醉了,但是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伸手勾你的,我一点一点都没有想要跟你上/床的意思,但是...我喝醉了,你懂吧?人喝醉了是没法自控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唐斯直接撒开膀子——
“咱俩都是成年人,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就揪着过不去吧?你说我三番五次的老是遇见你,你以为我不尴尬啊?但...但那天晚上吃亏的是我啊,我都不计较了,你就也别计较了...”
前半段盛宁都认同,的确是没法自控,都醉成摊烂泥了...怎么自控?三番五次的老遇见也着实尴尬,但说到最后一句,盛宁表情变了...她有点懵——
“你等等,什么叫吃亏的是你?”
“那是你吃亏?”
盛宁瞧着这人凑过来的眼睛,不由地往后退了退,虽然她们只见过寥寥三面,头两次都没有什么交流,但盛宁对她的各种行为,大致也能猜出点她的性子,尤其是这个表情...脑子准没想好东西。
“你真不记得了?”
“我就记得是你把我带走的。”
一派胡言,盛宁简直没耳朵听,什么叫是自己把她带走的?明明是她拽着自己不撒手跟自己走的!
为避免这人再继续胡说八道,盛宁跟她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那天什么都没发生,你喝醉了,我问你家在哪儿,你也不说,最后实在没办法我才把你带去酒店的,你倒头就睡了,我在椅子上坐了一宿。”
“就...这样?”唐斯半信半疑?
“那你想怎么样?”
“不对啊,那我手腕怎么回事?你别以为你今天没穿那身大衣我就不知道,我的手就是被你拿腰带勒的!”
“是我勒的,那是因为你撒酒疯挠人,我不用点办法不行。”
“那我腿还疼呢?!你怎么解释?”
“那是因为你床上床下的到处乱跳,还要往房间外面跑。”
唐斯知道自己酒品一般,但也没这么离谱吧?
“你不信?”
“我能信吗...”
“那你仔细再回想一下。”
唐斯吭巴住,脑子冒出了个模糊片段,她穿着鞋往床上跳...
她没话了,彻底懵了...敢情是误会一场啊。
盛宁环起胳膊,看着面前的人,她虽然不爱笑也不爱讲话,但是非观念分明,不管接人还是待物都讲究一个就事论事,逗人玩没劲儿。
“所以说,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而故意对你态度恶劣?”
“我可没说!”
唐斯反应够快,可对上盛宁的眼睛却格外心虚。
她的确那样想了。
而且第六感告诉她,自己这心思还被盛宁给看穿了。
唐斯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直打转,莫名其妙冲人嘿嘿一笑。
“误会..都是误会。”
“那你还有要问的吗?”
“没有了...”
唐斯脸皮臊的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转身就想溜,刚抬脚...手机叮的一声响,低头一看,就剩1%的电量。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1%的电量能干嘛?从这走出去都得自动关机。
短短几步路的工夫,唐斯磨磨蹭蹭半天...脚尖倏地一转,又回过身来——
“那个...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就在我来这儿之前被人偷了钱...”
盛宁看着她,没说话。
唐斯硬着头,又往前挪了两步——
“我的牙就是追小偷的时候,磕掉的...”
盛宁还是不说话。
唐斯没了办法,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一下,脑袋也有些耷拉,“我是想去取钱来着,可问题我的银行卡也被偷了...”边说话边瞧着盛宁的表情,脸上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观察和试探,“...我现在只有微信跟支付宝里有钱,但是吧...我手机没电了。”
她怕盛宁不信,还把手机拿出来给她看。
盛宁只扫了一眼手机电量,就把视线挪开了,论察言观色她比唐斯更会,先前在操作室的时候,盛宁就注意到了这人擦破皮的掌根和磨破的牛仔裤膝盖。
的确是一身狼狈。
“所以呢?”
“你能不能先帮我垫付一下费用?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坑钱的人,等我回去了,把手机充上电,立马就给你送过来!”
唐斯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很冒昧甚至无礼,可她也是实在没撤了,她家庭条件好,从小到大从来没为钱发愁过,现如今出门在外,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她平常是有点霸道,可终究是个讲道理的好姑娘,异国他乡陌生陌路,张口就跟一个不熟络的人提钱,就算你说你是好人,可你拿什么证明?对方即便再怎么通情达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唐斯想了想,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她手摸进兜里,拿出了自己的护照——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护照抵在你这儿...没有这个东西,我哪也去不了,等我把钱给你送过来,你再还给我。”
唐斯自认这番做法足够真诚,可对上盛宁的眼睛,却也还是没有底气,甚至还有点发虚,能做的她都做了,要是人家还不同意,那也没办法,毕竟这人又不欠自己的。
就在唐斯心里七上八下摸不准儿的时候,一只戴着腕表的胳膊伸了过来,唐斯手一轻,护照被盛宁拿走。
“你同意了?!”
“不是你说的吗?没有这个你哪也去不了。”盛宁捞过椅背上的包,就把护照放了进去。
还真拿啊...
唐斯心里打嘟囔。
嘟囔归嘟囔,一颗石头却落了地,唐斯总算松了口气——
“谢谢您~”
按道理,这会儿唐斯应该走了,可她还站在原地不动身,两眼巴巴瞧着盛宁,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盛宁觉得她还有话说,于是也回看她。
年轻女孩扎着马尾,光洁的额头皮肤白亮,特别是那双眼睛,干净澄澈,像面藏不住一点心事的镜子。
唐斯摸了摸鼻尖,又嘿嘿一笑——
“你说,咱俩现在也算朋友了吧?”
朋友?
盛宁觉得这说法挺有意思,也回问她——
“所以你都是这样交朋友的?”
哎!这人~
唐斯脸热了——
“我的意思是,异国他乡都不容易,能遇见的都是缘分。”
“你管这叫缘分?”
“要不然呢?我怎么不遇着别人,偏偏遇着你呢~你说是吧?”
唐斯说罢,又往前迈了两步,步子比之前跨的大,一下就到了盛宁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挨的特近,姑娘眼眸清澈,盛宁都能看见唐斯眼里自己的倒影了,但这回她没往后退,只是好奇她铺垫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
果然——
“你能再借我点现金吗?我得打车回酒店...”
唐斯说完这话,脸又热一圈,润白的耳尖像在沸水里焯过一遍,沿着脸颊一路烫进脖子根儿。
跟人张第一下口,她觉得是自己勇敢,需求放在第一位,面子抛在脑后边,可这张第二下口...她是真觉得自己没脸没皮了,但还是那句话,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与其到时候打了车付不出钱让司机翻白眼,还不如让这人再损几句算了。
“我的护照都押给你了,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
她看着盛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自己刚刚的话是跟空气说的一样,唐斯就差一句我求求你了。
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时候,忽然听见——
“这地方不好打车。”
盛宁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展平挂在椅背上,转手又拎起包,然后走到唐斯身边,她比唐斯高出半来个头,倒是没什么压迫感,只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香不容忽略,唐斯一吸气...那味道就在鼻腔里蔓延开来,说不出的好闻。
“我送你回去吧。”盛宁把包往上提了提,挂在肩头,细长的包带垂直而下,修身纤立。
“那多不好意思~”
唐斯压根儿没想到她会提议送自己,那句‘不好意思’完全就是顺嘴...没过脑,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件蠢王八的事。
张口让人家垫付费用没不好意思,问人家开口借钱没不好意思,现在人家送你回去,你倒不好意思起来,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唐斯赶忙变了调,脸上一乐——“那敢情好啊!”
快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还冲人点头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盛宁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看着这人的动作,眼睛明显愣了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于是也跟唐斯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
等下到一楼,盛宁先去到前台,唐斯则站在门外面等她。
今天本来不该盛宁上班,系统不晓得哪里出了故障,把她的班给弄错了。
“盛医生,今天实在不是意思,不过现在已经调回来了。”前台的工作人员一脸抱歉。
“不要紧。”
这会儿盛宁替唐斯垫付了费用,再一转身..又怔了下——
她看见先前大大咧咧的姑娘,此刻捂头遮脸,防晒衫的帽子紧紧扣在脑袋上,头发都被压扁,从背后看去,活像只折了耳朵的软兔子。
又想到刚在办公室门口,她冲自己做的那个‘您请’的手势,盛宁突然就笑了,想不明白这姑娘风一阵雨一阵的性子是从哪里带来的?
之前觉得她有点野,现在又觉得她有点傻。
盛宁摇了摇头,直到门口才收了笑。
唐斯被太阳晒的直打蔫,或许是前两天下雨的缘故,空气里总弥漫着股土腥味,一点都不好闻。
现下坐进盛宁的车里,车子启动,空调冷风大开,车厢密闭的空间里,满是橙花的淡雅味道,唐斯深吸了口气,难受了半天的鼻子终于舒坦了。
“你住哪儿?”盛宁问她。
唐斯赶忙报上地址。
盛宁连导航都没用,这地方她熟,一般外来游客都住这儿。
这个点路面交通不算拥堵,盛宁开的也不算快,中途还总被后来的摩托车加塞,但她不急也不燥,跟在后面缓慢向前行进,自有一套节奏规律。
唐斯则靠在椅背上,适才为遮太阳的防晒帽已经被她拿下来,头发稍微有些凌乱,但她也没管,就那么一副懒洋洋的松弛状态,眼神流连于车窗之外。
她喜欢这种自然风光,喜欢这样慢悠悠的闲暇状态,喜欢关注那些从没见过...以后或许也不会有交集的陌生人与陌生事。
这种状态就像车窗外倒退的树木,人行道里散步的路人,以及一辆辆从车边擦过的摩托车,它们仿佛出现了,却又像没出现,时间被定格在自己目光触及的那一刻。
如同生命,匆匆一逝,弹指挥间。
不是为了留下,而是为了遇见。
唐斯流连之间人便了出神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目光就从窗外挪到了旁边人的脸上,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
挺漂亮一人,怎么总是冷着张脸呢?
要是她肯多笑笑的话,一定比现在这样更好看。
视线一撇,又落在后视镜里。
唐斯看见了盛宁的包,那包里有自己的护照。
她脑袋一歪,头靠向车玻璃,抱着胳膊肩膀缩下去,实在有点想不通...
你要说这人信不过自己吧,她肯给你借钱,还肯开车送你回来。
可你要是说她信得过自己,她还真收你护照作抵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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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斯嘴角一抿,又朝盛宁瞄了下,依然是那副硬邦邦的冷样子。
真够奇怪的。
...
车在酒店门口停稳。
唐斯推开车门一只脚都下去了,突然又收回来——
“反正到都到了,要不这么着,你跟我一起上去,我现充电把钱转给你,这样咱俩都省事。”
盛宁听到这话,看了眼唐斯,这家伙从刚刚在车上眼睛就一直盯着自己的包,恐怕省事儿是假,惦记自己的护照是真。
唐斯就是个粗心思的傻姑娘,她以为自己嘴上这么说一句就能藏住,实际上什么也藏不住,她的那点心思都暴露在眼睛里。
盛宁不着急钱,她只是有些别的顾虑。
“方便吗?”
“什么方便?”唐斯没懂这人的意思。
“我是说,我上去方便吗?”盛宁的脸上没表情,可眼睛会说话,眉目一阖一睁,不言自明。
唐斯悟了——
“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我一个人好不好?”
“你这人我该说你聪明还是笨呢?我要是有同伴,还用得着厚脸皮问你借钱啊,给她打个电话不就行嘛~”
厚脸皮?
盛宁又愣住,她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形容自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我想多了。”
“但你这也不算厚脸皮,毕竟出门在外难免遇到紧急。”
唐斯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不用给我找补呀,本来这事就是我厚脸皮,跟你开口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你笑也不笑,我还以为没戏呢!不过...你算仗义!就冲你肯给我借钱还送我回来,往后有事尽管招呼!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说罢拍了拍胸脯,嘭嘭两下,掷地有声。
盛宁僵在那儿,直到下了车,才后知后觉地回了句——
“轻点拍...倒也没你说得这么严重。”
...
进了酒店,电梯门甫一开,两人错开前后脚进去。
空间挺宽敞,但进来的人也不少,她俩侧身站在一起,彼此肩膀相贴,混杂在一堆老中老外的各色面孔中。
盛宁说不上来现在是个什么感觉,有点新鲜也有点意外,她没想过能再跟唐斯遇上,真以为飞机上应该是彼此的最后一面,就像是爆酸糖,你以为是酸的,其实吃到嘴最后却是甜的,用这个来形容此刻的画面再合适不过,你认为应该终结的关系,却总有出乎意料的例外。
可她既没有吃过爆酸糖,也没遇过这种例外,拥挤的电梯空间,唐斯肩膀轻轻擦过...贴着盛宁的胳膊,布料轻不可闻的摩擦出细微声响。
盛宁目光垂视,扫过唐斯的脖颈,几缕被汗打湿的发丝黏在上面...白腻的过分。
“好热啊...”唐斯突然来了句。
盛宁没应,抿直嘴角,向后退去。
..
出了电梯,唐斯掏出房卡,轻轻一碰,房间门就开了。
的确是一个人住,盛宁在门口就看见地上放着的一双旅游鞋,跟其中一张床上套着的一次性床单被罩。
“别站着啊,进来坐~”
唐斯外表看着大方热闹,跟谁都能聊得开玩得来,那张嘴没带把门的,多离谱的话都敢说,多大胆的玩笑都敢开,但这是不了解她的人,但凡跟她深交一些,就知道其实骨子里就一普通女孩,至于那次喝醉,要不是跟她妈唐柳颐吵了那一架,心里实在难受..她根本就不会去喝酒也不可能喝醉,所以就更别提和盛宁去酒店,完全就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可她也不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只是因为这人是盛宁,说不上来为什么..唐斯对她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大概率是一个趁她喝醉都不占便宜,还担心她出事把她从酒吧领走,自己撒酒疯挠她,她不仅把床让给自己睡,还在椅子上凑合一宿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
况且异国他乡人生情疏的状态,自己不过张了张口,她就肯借钱给自己,都这样了,唐斯觉得自己要是还拿恶意揣测人,那自己才真的是坏心了。
手机总算充上电,唐斯捧着那根线就跟捧着救命稻草似的,嘴里还直念叨——
“祖宗!你真是我祖宗!往后去哪儿我得把你也随身揣着,还有你,我也一起。”她手往旁边一指,是个蜡笔小新光屁股的充电宝。
可可爱爱,奇奇怪怪。
这会儿等开机的工夫,唐斯扭头又看向盛宁——
“你怎么还站着?坐啊!”
盛宁眼睛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就两张站椅子,一张搭着衣服,一张放着背包,只有床是空的,不过她也没打算坐,倒不是避讳什么,单纯觉得不礼貌,不管人家睡哪张,在她看来床都是很私人的领域,别说她俩不熟,就算熟...也不大合适。
她站着,没动。
“你喝东西吗?我这儿有果汁还有可乐。”唐斯转身就要去开冰箱,不过还没打开就被盛宁给拦住了。
“我不喝,你也不能喝。”
“???”
盛宁觉得这姑娘真是健忘,她刚刚从哪来的不记得了?是现在还想返回去再在牙椅上呕一回?
“你的牙。”
“哦哦哦!我忘了!”
就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倒是免了尴尬,刚巧手机也开机了。
“微信?”
“可以。”
线上线下一交换,今天这事总算结束。
“我先走了。”
“我护照~”
盛宁抬手指了下桌子,先前她一进来就拿出来放下了。
这会儿盛宁刚转身,唐斯便追过来——
“我送你下去啊!”
“不用了。”
“别介呀~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得送一定得送!”
唐斯挽过盛宁的胳膊,拉着人就往门外走。
盛宁不习惯跟别人这么亲昵,想把胳膊抽出来,可看着唐斯兴高采烈的样子,又忍住了...这姑娘今天够倒霉的了,自己都要走了,就算不熟...留个好印象也不为过。
直等到进了电梯,趁着摁楼层的时候,盛宁才把胳膊抽出来,十分微妙的拉开距离。
唐斯倒是一点没察觉出这人的疏离,主要是她脸上都一个表情,你就是想猜也猜不出来。
等把人送到酒店门口,眼瞧着人上了车,唐斯也还是没走,隔着车玻璃冲她扬起手机,眉眼里笑意盈盈。
盛宁起先没懂她什么意思,听到手机叮的一声作响,低头看去,才明白——
「有事您招呼!唐斯」
待盛宁再抬眼,就见唐斯蹦蹦跳跳的背影,风一吹...衣摆掀起,轻盈爽朗,像个没烦恼的孩子,太阳里的青春无敌。
5. 第五章
好心情被这事搅和的糟乱,索性唐斯是个天生的乐观派,只消沉了片刻,就又活泼起来。
她换了身衣服,正把护照放进行李箱,夹在里面的东西轻飘飘的掉出来,是创可贴。
唐斯看了看创可贴,又看了看掌根擦破皮的地方...倏地一笑,这人瞧着挺冷,心还挺细。于是撕了创可贴往破皮处粘上,便出了酒店。
她在就近的旅游景点挨个打卡,差不多天色渐暗,逛到傍晚那阵儿才拎着一份打包的虾面又回来,倒不是不愿意在人家店里吃,主要是太热,唐斯对这地方的气候显然还不大适应,走几步路都能出一身汗,而且她这牙连个冷饮都不能喝,万一要是热晕过去,得不偿失,还不如老老实实搁酒店里吹空调。
这会儿穿着吊带热裤,边吃饭边跟林伊视频。
林伊觉得今天这人有点奇怪,兴致不高不说,脸还总避着摄像头,张口便问——
“屋里藏人了?”
“瞎说~你姐们儿是那样人嘛!”
“那你说个话脸老躲个什么劲儿?”
唐斯生活里朋友多,但大部分都是酒肉朋友,真正掏心窝子的也就林伊一个。
林伊从小乖到大,不像她是个傻大胆,唐斯怕她担心,原本不打算告诉她的,可经不住她问,躲躲闪闪更吓人。
“那我说了你别怕。”
“你怎么了?”
“被贼偷了,我追了那孙子二里地...”
“追到了?”
“没,我绊了一跤,把门牙给磕断了。”
嘴一张,把牙露给她看。
林伊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你胆儿可真大,当自己还在家呢?”
“我告诉你..我这也就是路不熟,要不然他准跑不了,你是没瞧见..瘦的跟猴一样!风大点都能把他掀翻!”
唐斯打小就不是个软性子,但凡有事她第一个就往上冲,用她的话说,管它能不能弄得过?先弄再说!林伊跟她一起长大,没少为她这种性子担惊受怕。
“反正那孙子的脸我是记住了,他最好小心着点,别再让我碰着!否则铁定给丫挺的送局子里蹲号去!”
“算了,钱被偷就偷了,你人没事儿就行。”
林伊劝她异国他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回头因小失大,咱不较那个劲儿。
话刚说到这儿,唐斯就听林伊那边响了下,紧跟着又见这人叹气。
“怎么了?”
“王瑜说她休假申请没批下来,这个月回不来了。”
“又回不来了?我说你俩都多长时间没见了?”
王瑜是林伊的初恋,上学那阵儿两人是情侣典范恨不得天天黏一起,后来毕业工作矛盾就出来了,王瑜要林伊跟她南下,可林伊家在京北既是独女又没出柜,哪能说走就走?跟父母怎么交代?头两年王瑜还总闹分手,每回都是林伊哭着去求,这几年不知道是异地惯了..还是怎么了,分手是不再提了,就是每次答应了回来,临到头全变卦。
林伊说她工作忙,但唐斯觉得忙根本就是借口,其实王瑜就是逼林伊去找她,欺负林伊性子软好拿捏,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就翻篇,这要换成自己早一脚踹了,都是女孩...谁迁就谁啊!
“咱们别说她了。”林伊摆摆手,问唐斯,“那你身上没现金怎么办?”
“谁说我没有。”
“你卡不是也被偷了吗?”
唐斯吸溜了口面条进嘴,又瞥了眼掌根处贴着的创可贴..还是防水的呢,随即放下筷子,捞过手机盘起腿来——
“你还记得我跟人去酒店的事儿吧,我就是跟她换的现金。”
“那个斯文败类?”
“这话怎么说的,那是误会,是人家好心怕我一个人在酒吧出事,才领我去酒店的,人家压根儿就没碰我。”
“那她绑你?”
“是我喝醉了撒疯挠人..还到处乱跑,人家没辙才出此下策。”
林伊听着唐斯一口一个人家,丁点没有之前恨不得弄死丫的架势,眯了眯眼——
“你...”
“你别瞎琢磨昂,我没跟踪人的变/态嗜好,她是个牙医,给我补牙的就是她,你说这不是赶巧了嘛~我就在手机上那么随便一搜...她就从石头缝里冒出来了~”
唐斯边说边偷摸笑。
林伊瞧不过眼——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居心叵测的女/流/氓!”
嘿嘿!
——
——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自己。
就算是个一事无成富二代,也要无成出自己特色来。
唐斯溜着口哨,觉得自己这套核心思想价值观特别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但这也就是她妈唐柳颐不在边儿上,否则保准要给她脑袋上拍一巴掌。
唐柳颐要强,无论做什么都要争第一,可争到最后,偏偏在唐斯这个亲女儿身上栽了跟头。
“家里这么好的条件,你就不能争点气?!”这话唐柳颐常挂嘴边,有时候实在气的没办法,就骂她:“要没我这个妈,你早去要饭了!”
唐斯起先还跟她妈争个高低,后来说得多也不争了,因为唐斯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在她妈眼里也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她闹不清她妈高标准的背后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但也不想费功夫去琢磨,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矛盾是天生的,她想让你成为她,就必须拒绝让你成为你自己,久而久之叛逆对抗,最后剩下的只有争吵。
好比一件湿透的棉袄,穿上冷,脱下来也冷。
要不怎么说,大多数东亚家庭的孩子终其一生所追求的不过是逃离。
可有一点,唐斯打心眼里不同意,就算没有唐柳颐这个妈,她也不可能去要饭。
她脑子不赖学习也不差,她妈手眼再通天,也没在她考学上操过心,唐斯书柜里头的文凭是她自己凭本事拿下的。
说到底,只是缺了一颗奋进的心。
——
今天唐斯睡到自然醒,掀了被子跳下床,速速给自己冲了个热水澡,再出来的时候,手贴到窗户玻璃上,那热度是穿透掌心的燎人。
这会儿换好衣服,捞过台面上的防晒霜往脸上涂抹均匀,又拿过唇釉刷了两刷,两片嘴唇顿时肉嘟嘟的晶亮起来。
齐活!出门!
提前打好的车已经等在酒店门口,唐斯左摸摸右摸摸,有了上次前车之鉴,她现在学聪明了,再不背包了,甭管去哪儿...东西全给她随身装,再要丢..那除非她把自己先丢了。
车开了没多会儿,就到了地方。
是一间草屋酒吧,坐落在沙滩海边。
遥望过去,海天接连一色,草屋酒吧缀在其中的一点,随着没有边际的碧蓝水波起伏荡漾。
刚在吧台坐稳,里面酒保便冲她点了个头,操着口不熟练的中国话——
“还跟昨天一样?”
“一样。”
唐斯话音落下,一分钟不到酒保推来一杯淡黄色的饮品,冰块在杯身摇晃,杯口插了片柠檬做装饰。
这酒什么味都没有,喝再多也不会醉人,因为它无酒精。
唐斯来这好几天了,她等人,那人是当地有名的包打听,她在之前做足了功课,知道那人平常就在此地混迹。
可惜,几天过去,柠檬水喝了不少,那人却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
唐斯这人热闹的时候..跟叮她的黑蚊子都能侃半小时;安静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周围人声喧嚣,俊男美女来来往往,她也就独自坐着...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连着四杯柠檬水下肚,从天光大亮坐到暮色四合,又从暮色四合坐到夜影憧憧。
唐斯觉得今天应该又没戏了,便打算走人。
她手摸进兜里,掏出一张现金递过去——
“买单吧。”
等着找零的空当儿,唐斯侧转着身到处溜眼,她怕自己别有遗漏,别人家来了自己没看见,左盯盯右望望,巡了一圈终于死心,再扭回头来的时候却跟拐角卡座里一对琥珀色的冷眼对上。
那不是盛宁吗?
盛宁不是一个人,她是被况厘逼着来的,连推了三四次,再拒绝就有点说不过去,她们是朋友,对朋友不能这样。
况厘说这酒吧不像别的那么闹腾,就几个民谣歌手自弹自唱,最多就是外来游客加些本地常客,况且她们也不是来喝酒,今天有沙滩烟火秀,主要是为了这场秀。
这会儿,台上的民谣歌手收了吉他,换了重金属摇滚乐,酒吧里的人都跟着一起又跳又叫,盛宁被吵得头疼,好死不死吧台旁边那人还冲她咧嘴笑,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盛宁挪开目光,从卡座里站起身——
“我去下卫生间。”
说完,便走出了酒吧。
这边,唐斯拿了找零,麻溜过来,生怕慢一步,那人就不见了,她在拥挤的人群中左闪右避,一边抬手跟门口招呼,一边又跟挤她的人喊借过,喊完心里又想笑——难不成被林晓传染了?急个什么劲儿啊!
挤出酒吧,沿着木板铺设的小径,唐斯放眼望去,就见盛宁站在沙滩上,四周灯光印着她,这人穿的一点都不像来酒吧喝酒的,还是一贯的黑白色调,明明是她跟这地方格格不入,但隔着摇摆的人群看过去,她却像一株遗世孤草,仿佛是这地方扰了她的清净。
分明就是一副谁都不愿意搭理的冷淡样儿,可怎么就是那么招人眼呢?
唐斯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子毛病...她以前明明不吃这套的!
抿嘴笑着,快步走到盛宁身边,立马迫不及待的跟盛宁打招呼——
“这么巧啊,你也来喝酒?”
盛宁看了她一眼,既不说话,也不点头,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人,颇有点审视的意味。
愣是把唐斯看的都心虚起来,她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还扭头朝旁边反光玻璃上检查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啊。
一般来说,你热情打招呼,对方正常情况下都应该有所回应,如果不回应?要么是她瞎,要么就是人家压根儿不想理你。
盛宁肯定不瞎,眼珠子还动呢。
那就是第二种了,这人不想搭理自己。
可她为什么不想搭理自己?
她们不是相处的很愉快吗?
唐斯没闹懂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又跟盛宁笑了笑,心里却在想...这人指定有点毛病。
她以为不把话说出来,人家就猜不到,却不知..盛宁早把她看透了。
“你在骂我啊?”
“我没有!”唐斯嘴比脑子快,更加变相确定。
她有点后悔了,闲的没事干跑出来跟人打什么声招呼啊,找怼呢不是…
而且她连为什么被怼都不知道。
要不是看在盛宁之前帮了她的份上,唐斯说什么也不忍..铁定冲回去,可到底人家帮了自己,气势上就矮了那么一截儿。
“那您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正欲转身,盛宁目光突然凌厉起来,是跟这人不熟,但多少也算有交集,况且自己还比她大,社会责任的道德感让盛宁没法置之不理。
唐斯被她看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瞧着挺斯文瘦弱的人,怎么生了副这么厉害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副被钉在墙上的排骨架子,那钉子就是盛宁的眼睛。
“我发誓..我真没骂你...”
“你跟我过来”
凭什么?
唐斯头回这么言行不一,心里说你凶什么?两条腿却听话的跟过去。
要知道,唐柳颐的话,她都没这么听过。
两人径直走出沙滩,直到到柏油马路盛宁才停下来,见她被风吹的满脸乱飘的头发,又低头取下右手腕上的黑色头绳递去,冷声道——
“绑起来。”
“哦。”
唐斯把头发绑好,又抬手把两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再抬头,便对上那双清冷严肃的眼睛,她看见面前人的张了张嘴,声音穿过风声灌进自己的耳朵里。
“撒谎有意思吗?”
唐斯懵了一下,看着这人一肚子糊涂账:“我撒什么谎了啊?”
“你告诉我你是遇到小偷被偷了卡,我才答应帮你的,现在转头你就跑来酒吧喝酒,你到底是着急没有现金用,还是着急喝酒的时候怕人家酒吧只收现金?”
盛宁不介意对陌生人的慷慨帮助,但她介意帮助一个打着可怜幌子的旗号,其实是个满嘴谎话的酒鬼。
“不是,谁骗你了?我就是被偷包了啊,而且我门牙都磕断了,有人故意磕断门牙来装可怜的吗?再说..我要是真的存心骗你,我干嘛把护照主动抵给你?等着你抓我现行?我有毛病啊?”
唐斯莫名其妙被人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顿时也来了气,她凭什么这么说自己?自己把她当朋友才过来跟她打招呼的,不理就不理吧,张口就说自己是骗子,全天底下就没遇见过她这么离谱的一号人!
“我是成年人,我爱去哪儿去哪儿,爱怎么喝怎么喝,用不着你管!”
本来是想回酒店的,现在...不回了!
说完,唐斯转身就又要往酒吧走。
腿还没迈出去,胳膊猛地传来一股力道,顿时又把她给拉了回来。
是盛宁,抓着她的胳膊不松手。
“你给我撒开!跟谁耍流/氓呢?”
盛宁不松,抓的比刚刚拉她的时候还要紧,板着一副脸,声音依旧冷清——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爱几点几点!你给我撒开!”
唐斯用力挣了挣,发现丁点用都没有,这人的手跟焊在自己胳膊上似的那么紧,瞧着挺瘦的人,哪来这么大劲儿?
“你到底要干嘛?”
“十一点了,再晚不安全,你现在应该回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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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宁拉着她,不由分说的就把人往路边停着的出租车旁拽。
她没觉得自己做错,她是真的为这姑娘着想,晚上十一点,别说她一个人生路不熟的外地人,哪怕是熟门熟路的本地人,都应该回家了,况且她一个单身女性又是亚洲面孔,就算不跟上次一样喝到烂醉,也难保不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的猎物。
但凡盛宁把这话说出来,唐斯都不至于跟她急眼,可偏偏这人什么都不说,又冷着张脸,唐斯被她抓着胳膊挣又挣不脱,火气噌蹭直往头顶窜。
“你是太平洋来的吧?管天管地,还管我几点回家呢?!”
“所以呢?你是打算今天晚上又喝到烂醉然后留下过夜?”
盛宁一句话,把唐斯浇醒了,她终于闹懂了这人什么意思,说自己是骗子还是好听的,其实她根本就是想说自己是个作风不检点的酒鬼!
自己不就是喝醉了那一次被她给撞见了吗?怎么就成了会到处胡来滥交的人?
唐斯肺都要气炸了。
先前还觉得自己遇着了个好人,交到了个朋友,现在看来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背地里人家都不知道怎么看自己的?
算个屁的朋友!
“你不用拽着我,我自己有腿会走。”
唐斯停在出租车前,拉开车门又嘭的一声关上,挺直身子看向盛宁——
“我告诉你,我今天来这儿是有正事的,至于什么事我没必要告诉你,但是我一滴酒都没沾,我喝的是柠檬水,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那个酒保,我没有义务自证!”
“还有你别以为你板着副脸我就怕你,你拿有色眼镜看人!因为一次意外,就对别人妄加揣测下定义,你以为你自己有多正直吗?!”
“姑娘喝大酒怎么了?酒吧开着不就是让人来喝酒的?你不怪那些趁姑娘喝醉趁机钻空子的王八蛋,反倒怪一个受到伤害的姑娘,在我看来,你的这些行为和那些王八蛋统统一个样儿!”
“不对!你比王八蛋还王八蛋!”
唐斯嘴跟机关枪似的一通突突,中间连口气都不带歇,说完扭头就上车,大力摔上车门,她把车门当成盛宁,恨不得拿车门夹死她,气鼓鼓的跟人司机说——快开,赶快开!
一眼都不想再看那人。
盛宁站在原地,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拿出手机对着车牌号拍了张照片,随即才有些回过神儿来,她刚刚是在骂自己吗?
唐斯说话说的快,京北腔儿就带出来,盛宁眼睛耳朵全跟着她的嘴,也还是有些地方没听清,不过...王八蛋那句她倒是听懂了。
此刻人也有些发怔,真没有轻视她的意思,真的只是担心她的安全,而且自己从头到尾不都在跟她好好说话吗?怎么就吵起来了?
盛宁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她认为成年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是沟通解决不了的,如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多沟通几次,总是能说清的,可像唐斯这样急赤白脸的...她真的是应付不来。
明明自己是为了她好,怎么就成王八蛋了?
一回头,盛宁就看见况厘,抱着胳膊冲她笑。
“我看你半天没出来,以为你走丢了,没想到..你还会跟女孩吵架呢。”
“我没跟她吵。”
“没吵人家骂你王八蛋?”况厘笑出声,她站着半天了,算是目睹了全过程,难得能看见盛宁吃瘪的样子,“你也真是,担心人家不能好好说啊?就冲你刚刚那话,别说人家,换我都要骂你。”
见盛宁不应她,况厘朝着刚刚那车驶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要是说我跟她不熟,你信吗?”
“不信。”
“为什么?”
“不熟你管人家呢?还拍车牌号。”
“那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话说完,盛宁驱车离开。
这边,唐斯坐在车里,哪怕刚刚把人突突了一顿,可现下自己却也没好受到哪去。
她觉得自己真倒霉,打从到这地方起,就没一件事顺心,先是大雨,再是偷包,再到磕断门牙,现在又被当成烂人,自己做人到底是有多失败才能这样?
想着想着,鼻尖就忍不住发酸。
看着车窗外纵横交错的街道,灯火霓虹的光影,三两成群的路人。到处都透着热闹,可她只觉得冷清,因为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再大的热闹也是陌生,也与她无关。
她想外婆了,也想林伊了。
不过,到底是二十五岁的年轻姑娘,是青春与勇气能打败一切孤独的年纪,她只允许自己脆弱了两分钟,等先前的鼻酸劲儿过去,心头窝着的火又唰唰地冒上来,抬手就往脑门上啪的一拍——
光顾着突突她了,合着自己平白无故被扣了屎盆子,连句对不起都没捞到?
这成什么?这不成冤大头了吗?!
越想越气,越想越冤。
到了酒店,气还没消。
她浸在这事里,手机响了连看都不看,拿起来一接,语气发冲——
“谁啊?”
“呃...您好,请问是唐小姐吗?”是牙科诊所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提醒她明天按时复诊。
唐斯赶忙掐起喉咙,软下声音跟人家答复。
等挂了电话,又往脑门上拍了下,自己真是被气糊涂了,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七天了吗?
唐斯拿过手机看了眼日期,还真是,一个没留神儿,日子竟然过得这么快?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这样的话...那明天自己岂不是又要和她见面?
晚上才吵的架,第二天又见面?
一般她跟人吵完架,都是再不见面的那种,像这样追着赶着的接趟儿也是头一份。
倒不是怕她什么,就是烦。
唐斯纠结了会儿,脑子捋了下关系,首先自己没欠她,钱是换的..又不是她白给的,第二,自己是患者..是去看牙的,她要是再敢跟自己使绊子,那自己就投诉她!不投别的就投种族歧视!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想完这一出,唐斯心安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八成是她那一百年都不动一次的脑子,用在了跟个都不算怎么熟络的女人身上较劲儿,让她觉得特没意思。
可唐斯是谁呢?
管她有没有意思,总之自己绝不可能吃这个哑巴亏!
真不得了喂~
异国他乡跟个外国人吵架,你也算是出息了。唐斯鼓励自己为国争光,随即扯过被子蒙住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轻拍着自己肩膀,像哄小狗似的哄自己入眠。
养足精神,明天battle高低再赢一局回来!
...
另一边,盛宁刚到家没多久,这会儿才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手机里牙科诊所发来的消息——
「盛医生,按您说的已经通知了唐小姐明天来复诊」
「好的,谢谢」
6. 第六章
唐斯起了个大早,涂了粉底画了眼线,平常只随便刷了下的嘴唇,今天也擦的红彤彤,很是浓妆艳抹的贴了一遍花黄。
她无惧紫外线的毒辣,一身吊带热裤,到了诊所门前,对着反光的落地玻璃,还不忘再检查一番自己的装束。
很好,很完美。
她对自己的战袍非常满意。
你正经是吧?那老娘偏偏不正经给你看!
其实在热带国家,这副打扮也没什么,是唐斯自己心态不一样,她总觉得自己是去干架的,既然是去干架,那不就得有点干架的样子,首先在气势上就得先压过一头。
她笑的落落大大,走起路来仪态翩翩,但实际上是在积蓄火力,这也就是在这没人认识她,但凡林伊在,就知道她这是要决战紫禁之巅了。
到了二楼,况厘先看到了等在休息区的唐斯,扭头就跟盛宁说——
“你完了,那姑娘来找你算账了。”
“瞎说,她是来复诊的。”
“不信咱们打赌。”
“赌徒啊你,有这时间多排几个班上吧。”
说完,盛宁就把况厘请了出去,转身摁下叫号器。
叫到名字,唐斯直奔操作室,都做好准备发射弹药了,结果临门一脚又歇了菜。
她人都没走进去,盛宁先走了过来,很是认真地看着她,然后认真的和她说了抱歉——
“不好意思,昨天是我没搞清楚状况,误会你了。”
盛宁的眼睛很诚挚,看人的时候也很坦荡,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往有温度,令唐斯觉得自己像个没事找事的人。
她火药桶引线都点了,结果就被这人一句话轻飘飘的吹灭了?
不决战紫禁之巅了?
那自己这妆不白化了吗?
盛宁一见到她,就看出来她想干什么,也看出来她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可还是那句话,盛宁不会吵架,也从没跟谁吵过架,一切事情都可以沟通,只要说清楚了那就不存在矛盾,更别提冲突。
这会儿唐斯推开门走进来,人坐在牙椅上,虽说这人的那句道歉让她眼下不能开火,但却也没有松下防备,唐斯想了...要是她还跟自己摆三摆四,自己还得开炮轰她!
“我认为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没有进行及时沟通,而不是因为否定对方的人品。”
盛宁平心静气的和她讲道理,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皮肤却极好,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牵动,若隐若现的扬起一抹弧度,像是一只微笑的麋鹿。
唐斯奇怪于自己这种浮想联翩的描绘,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出别的来代替,愣神儿的功夫,又听见她说——
“我很抱歉昨天误会了你,但是我也有我的考量。”
“什么考量?”
“你确实酒量不好,还有前科。”
“我就那一次!”
“但是我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你的事,你怪到我头上?”
“所以我才说我们缺少沟通,应该沟通。”
唐斯动了动嘴,却说不出来半个字儿,竟然没法反驳她?甚至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活见鬼了?!
“还有昨天你说酒吧开着就是让人来喝酒的,要怪应该怪那些有歹心的坏蛋,而不是挡着女孩不让她们来喝酒。”
盛宁手扶着膝盖,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
“这话我赞同,但我不能完全支持,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坏蛋的脸上没有刻字,光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可伤害一旦发生,就无可挽回。”
“那合着你的意思,全天底下只要是女的就都不能去酒吧了呗?”唐斯不服。
“可以去,但你要掌握分寸。”
盛宁看向唐斯的胳膊,又抬手把自己的胳膊伸出来,纤细的一截儿,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微微凸起——
“你看我们都是女的,可我的劲儿就比你大,同性别之间力量都有悬殊,更何况是异性呢?哪怕你酒量好,可难保不会遇到趁你不备给你下药的,排除一切就算你寸步不离你的酒杯,也拒绝陌生人搭讪,但是...就昨天我遇见你的那个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你说你应该不应该回酒店?”
“那你不会好好说啊?我又不是好赖不分?”
唐斯不是小气的人,人家为她好,她能不讲道理吗?真正让唐斯觉得难受的是盛宁那句‘喝到烂醉再留下来过夜?’的话。
就算盛宁是为自己着想,可也不能忽略这话重伤人心的程度。
“你别觉得我年纪轻就好糊弄,避重就轻的说两句,我就被你带跑偏,你昨天那话的意思,根本就认为我是个会胡来的烂人。”
“我承认我是爱玩了些,说话有时候也的确不过脑子,但我还不至于那么混蛋,到你这可好,一下就给我定性了,我怎么就那么糟糕啊?”
“不是你糟糕,是我处理的有问题。”
盛宁说着,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唐斯,我为我的言辞不当跟你道歉,但对于我昨晚执意让你回酒店的事,我认为我没做错。”
“你这是跟我道歉呢,还是没道歉?”
“看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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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理解,我只是就事论事。”
这人...
唐斯不知道该说她轴呢,还是说她犟呢,眼前这人歉也到了,头也低了,再软点态度又能怎么着?非得跟三堂会审似的的一样一样罗列分明?
她特想跟这人再掰扯一番,可偏偏盛宁的话又没有漏洞,唐斯霸道归霸道,但也不是个不分好赖的人,说到底..自己喝不喝酒喝不喝醉,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还不是这人心好嘛。
其实盛宁有问题,自己又何尝没问题呢?自己不也打心眼儿里觉得她是假正经,而且昨天也是自己先骂她王八蛋的,可今天见了面,她提也不提一句。
唐斯觉得就凭盛宁的这副口才,真要跟自己一笔一划的理论,自己估计非但没理,还能被她说到钻地缝也不是没可能。
唐斯不是那种拿住人就不放的姑娘,她就是吃软不吃硬,现在这样...她反倒又脸热起来。
“多大点事儿,我也没真生气,往后你弄清楚了再说我,别再这样了就行...反正我也骂了你,这事儿咱们算扯平。”
“好。”
事情说开,误会消除。
现下回归正题,唐斯躺在牙椅上又开始弄牙。
盛宁凑近了些,虽然还是带着口罩,可落在唐斯眼里,似乎就有种不太一样的感觉,又想起来自己刚刚的想象了,就说为什么觉得她像麋鹿呢?她的眼睛,是她的眼睛像。
“不舒服吗?”盛宁问她。
“没,挺好的。”
补完牙,唐斯前脚刚走,后脚况厘就来了,半个身子站在门口,半个身子斜进门里。
“这姑娘挺有意思~”
盛宁低头摘手套没理她。
“你要是搞不定,不如让我追?”
况厘这人说话真真假假,盛宁一时半刻也没弄懂她说这话的意思,但瞧着她饶有兴致的表情,再想想唐斯大咧咧的性格,两人明显不在一个level——
“前女友搞定了?”
况厘一愣,再看盛宁严肃的表情,倏地笑出声来。
有点意思昂。
...
唐斯从一开始的斗志昂扬,变得臊眉耷眼,奇了怪了,明明是赢的那个,怎么却像打了败仗似的..心里那么不得劲儿呢?
她把这事儿说给林伊听,林伊连连称奇——
“你俩真有缘分!”
“屁的缘分!孽缘差不多!我一见到她就倒霉!”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那可说不准哦~”
“姐们儿,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7. 第七章
唐斯在沙滩边的草屋酒吧蹲了好几天没找着人,大白天跑去吃个手工冰淇淋的功夫,却把人碰见了。
这世界也是奇了,你费尽心思想找的..怎么都找不到,你都觉得没戏了,他却自己送上门来。
那人躺在冰淇淋摊儿旁边的藤椅上,大短裤大背心,露出来的手臂左青龙右白虎,旁边立了个牌子,繁简体拼拼凑凑写着捉出轨抓小三。
唐斯挑挑眉毛,差点就想问问他,怎么个捉抓法?举着手机把人堵床上怼脸拍吗?拍了能当证据吗?上了法院能判个净身出户吗?
她皱了皱眉,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闲的无聊。
这也就是在国外,要是在国内...就冲他立着这牌子,都不用派出所民警出手,社区大爷都能给他掀了。
唐斯既不捉出轨也不抓小三,她找人。
大热的天,两人进屋说话,但屋子里也没好到哪去,又闷又潮,心口像堵了一块沁湿的海绵,不上不下的喘不过气,比外面还难受。
唐斯把照片从衣服夹层里拿出来,直截了当——
“我想找这个人。”
那人拿起照片看了看,“你这照片都糊了,还有没有别的。”
“就这一张了,时间比较长了,您给想想办法,她叫姜淑怡,五零年生人,七零年从京北举家到这里的。”
“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你说的那个年份举家到这儿的也多了去,看不清脸我也没办法,这样吧..你先找个地方把照片修复一下,然后再来。”
说完,那人便转过身,烧香拜关公。
没辙,唐斯这会儿只好先存了那人的电话,然后出门找地方修复照片。
可这照片磨损的太厉害,年代又久远,修复时间长不说,能不能修复好也还不知道,老板不太愿意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唐斯就跟人家磨嘴皮子,好说歹说了半天,人家才答应。
唐斯说不出来的难受,一阵阵酸楚往心上涌,她想不通明明就是老人家贵若珍宝的一张照片,几十年过去所有能丢的都丢了,唯独这个不舍得扔,可怎么到头来却成了废纸一张。
如果自己没有这一趟出行,这张照片会怎么样?会随着生人的逝去,连带着遗憾,也一并长埋地下吗?
唐斯心情不好,连车都没打,就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走到酒店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她站在路边犹豫着要不要去便利店买杯喝的,突然看见旁边小吃摊站着一个男人,瘦的像个猴。
霎时脚步一怔——
这不是偷她包..她摔了还冲她幸灾乐祸那孙子吗?!
唐斯傻大胆的劲儿瞬间涌上天灵盖,把林伊跟她的千叮咛万嘱咐忘得一干二净,眼下双目冒火,全是要把人绳之以法送局子的画面。
三两步冲过去,抄起手里的纸袋子就往人家身上招呼,边招呼边喊——
“可让我逮到你了?我今天非得为民除害不可!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敢在太岁娘娘头上动土!!”
唐斯的气势十足,瞪着眼睛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她终究是个姑娘,而对方毕竟也不是真的猴子,真的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她。
她还没把人家怎么着呢,反倒被人家抬手往肩膀上一推,自己差点栽过去。
唐斯哪能吃这种亏,抄起袋子又去打——
“王八蛋!你还敢跟我动手!”
路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路都堵住了。
不远处一辆车缓缓驶来,也被迫跟着停下。
盛宁降下车窗想看看怎么回事,就看见了唐斯挣红的脸,跟喊到喉咙嘶哑的声音。
赶忙下了车,从围堵的人群中挤了进去。
唐斯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袋子被撕烂东西散了一地,那人一手攥着唐斯的胳膊,另只手高高扬起,眼瞧就要落下去的时候。
被盛宁一把钳住——
“你想干什么?”
“又来一多管闲事的!”
那人估计也是没想到偷个东西还能再跟正主遇上,更没想到这正主竟然还有帮忙的。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打一个是打打两个也是打,松了抓唐斯的手,转身照着盛宁挥拳头。
盛宁往后退了一步,借着巧劲儿又朝前一拉,都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人的两只胳膊就全被她转到身后拧成了麻花,完全动弹不得。
“你认识他吗?”
唐斯都傻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偷我包的就是他!”
“打电话报警。”
警车来的特别快,围堵的人群也在警车的到来里慢慢散去。
钱跟银行卡是追不回来了,不过能为民除一害也还是挺不错。
这会儿做完笔录,两人从警局出来,站在路边,盛宁回头看了眼唐斯,老实讲这人很狼狈,头发乱了不说,防晒衫袖子也被撕烂,刚才散了一地的东西,现下装在一条黑色塑料袋里,这还是里面的女警员私人给她的。
唐斯拎着塑料袋,迎风站着,不知道是后怕劲儿上来了还是怎么了,眼睛红的厉害,一眨一眨的好像要哭似的,她是挺想哭的...而且也的确是害怕了,如果没有盛宁及时出现,刚刚别说是把人送警察局,恐怕她还得进医院。
想掉几滴眼泪来散散委屈跟害怕,可又觉得没脸...她霸道惯了,不论干什么眼里总容不下沙子,林伊常说她这样迟早要吃亏,但她从来没往心上放过,现在真吃了亏...才知道自己就是个纸糊的假老虎。
唐斯硬生生的把眼泪憋回去,走到盛宁跟前,一点心气都没了,老老实实跟人家道谢——
“刚刚谢谢你...”
盛宁和她从认识到现在,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也是,异国他乡的...遇到这些事是挺糟心,她能忍住不掉眼泪已经很不容易了。
盛宁倒不介意她当自己面儿哭,如果她能好受点的话。
于是,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了过去。
“擦擦吧,你倒不用谢我,以后做事别这么莽撞就行了。”
一般来说惯偷都不是单独行动,今天也算唐斯幸运,那人没有同伙在,但凡再多一个人,自己也弄不过。但这话盛宁没说,反正事情都解决了,何必再吓唬人一遍。
唐斯接过手帕,往眼睛上摸了摸,此前莫名其妙对这人的信任感,在当下竟然找到了理论依据,唐斯身上的害怕劲儿就像她的眼泪一样,被手帕全擦了去。
这会儿人缓过来,又恢复了活泼的性子,对着盛宁笑——
“你刚刚好厉害啊,怎么弄的...就那么一推一拉,你就把那孙..把那人给治住了!”
盛宁没说话,只是看了眼自己的手帕,被这人揣进了兜里。
“你刚刚那招能不能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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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教你干什么?往后满大街行侠仗义?”
“哪能啊,我强身健体!”
盛宁才不信她的鬼话,这还什么功夫都不会就敢跟人当街动手,要是真的会点..那还不得天天上房揭瓦?
“你还是别学了,别说你学不会,就算学会了,也是个麻烦。”
要换之前,唐斯肯定得跟她掰扯一番,可现在..唐斯不仅不想跟她掰扯,还觉得她说话也挺逗,看着挺斯文瘦弱的人,抽冷子来一句堵人的话,也蛮有趣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们之间的关系拉进了!
唐斯咧嘴一笑,虽然身上狼狈,但脸长的着实不错,如果没有一张不带把门的嘴,任谁看了都是个招人疼的稀罕姑娘,可惜偏偏她那张嘴把她自己给暴露了。
这会儿强忍想跟人胡说八道的心思,手揣进兜里,一蹦一跳地绕到盛宁面前。
“我请你吃饭吧,你刚刚救我一场,你得让我回报点什么,不然...我多不好意思啊。”
月光的清辉落在唐斯脸上,衬的她那双圆滚滚的眼睛愈加清澈透亮。
盛宁觉得这姑娘心思太单纯,好像只要谁帮过她,对她好过一两次,她就能对别人放下一切戒备。
没说这样不好,但总的来说...也不能算太好。
“因为我刚刚帮了你?”
“对啊,而且你不止帮我了这一次,你帮了我好几次呢!”
“所以,你觉得我人好?”
“那不然呢?”
盛宁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指了指停在旁边的车——
“上车吧。”
“好嘞!”
唐斯以为她俩现在是要去吃饭,都开始在脑子里想等会聊什么话题好呢,要不就从单身开始聊?感情话题最容易打开氛围,结果再一抬眼,车在她入住的酒店门口停下了。
“为什么啊?”
“十点了,太晚,而且...”盛宁扭过头眼睛在唐斯身上来回看了一遍,“我觉得你现在这样,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
“我什么样儿...”
话还没说完唐斯就反应过来了,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乱七八糟,手里拎着黑色塑料袋也乱七八糟...的确是没个吃饭的样子,太不漂亮,很耽误她发散颜值魅力。
“行吧...”唐斯说着就要下车,手刚扶住门柄,又转回来,一双眼睛透着水灵,“要不你等等我,我上去换个衣服?”
盛宁见她古灵精怪的表情,心想要是自己不开口正面拒绝,恐怕她还有的说。
“我明天要上班。”
“哦哦,那行吧...不能耽误你工作嘛~”
唐斯微叹了口气下了车,低着头慢吞吞往酒店里走,这回真成活脱脱的垂耳兔了,连东西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盛宁脚都点油门了,又松开,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收,于是降下车窗,叫她——
“唐斯——”
“去吃饭啊?!”
“不是,你东西掉了。”
“....”
唐斯闹了个乌龙,低头把掉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再抬头想说声谢谢都来不及,车窗已经升起,车开走了。
她手指头揪着袋子喃喃自语——
“十点怎么了?十点吃个饭有什么的?”
“切!古板。”
8. 第八章
翌日,盛宁去到诊所,刚换完衣服到办公室,况厘敲敲门就进来了,边往前走边问——
“昨天你跟那女孩怎么去警局了?没什么事吧?”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学妹在里面,刚巧看见了。”
“又是学妹?”
“什么表情,真学妹。”
“你学妹可真多。”
盛宁唇角一扬,难得有心情跟她打趣,然后又回到刚刚的话题——
“没什么事,已经解决,她刚到的时候被人偷了包,昨天又跟那人撞见了,我也是路过就顺手帮一把。”
况厘听了倒是没觉得奇怪,毕竟那女孩的模样看起来的确不像个怕事的,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她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没遇见你,搞不好就吃亏了。”
盛宁没再说话,起身倒了杯咖啡,手捧着杯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浅浅地抿了一口。
况厘还想跟盛宁再说点什么,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扭头一看,是欧然。
“来找你好几次了...”况厘偏过脸小声跟盛宁说了句,随即转头又朝欧然笑笑,便离开了办公室。
这会儿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空气在安静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尴尬。
欧然人如其名,名字清秀长相也清秀,她比盛宁小两岁,两人是大学时候在一场联谊里认识的,那次欧然的脚受伤了,没办法接受别人跳舞的邀约,她一个人在大礼堂的边角坐着,而跟她同样一个人的就是盛宁,也不知道是那时候的气氛太好,还是暂时失去活动的关节在喧闹的场合太孤单,她们就这么互相交谈起来,都是含蓄而内敛的人,都有着差不多的兴趣爱好。
那段临时起意的交谈,引发了一场舒适的友谊,并且一直维系到毕业之后,欧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对盛宁的友谊变了味,不再满足于朋友关系,大概是盛宁太过谦和的温柔,即便是清冷...却叫人分外着迷。
这些年欧然一直都喜欢盛宁,盛宁对她也很好,但除了很好以外,似乎就再没有过任何其他表示了,欧然明里暗里的示意过多次她们的关系可以再进一步,但始终都得不到回应。
她有自己的骄傲,一直主动却得不到回应,反而像自己多上赶着似的。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停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朋友不朋友,恋人不恋人,但在别人眼中看来却又多些似是而非的暧昧。
“请坐。”
“不坐了,我等会儿还有事,跟你说句话就走。”
说是这么说,但盛宁的待客之道还是做的周全,她倒了杯水给欧然。
欧然接过水,说了声谢谢,就把水放在桌上了。
“我被公司外派了,这一走最少两年。”
“外派的机会不多,这是好事,恭喜你。”
欧然看着她,看着盛宁的眼睛,满满都是真诚祝福的心意,可欧然一点都没觉得高兴,她只觉得难过跟沮丧。
因为这人是真的恭喜她,连一丝失落都没有。
“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可以不去。”
“欧然,如果你不想去,你应该和你的父母商量,我没有办法给你做决定。”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来问你?”
盛宁不说话,从前的欧然迷恋她清冷的温柔,可现在的她却恨透这样的沉默,她想厉声质问,但又因为没有确切的身份,而不得不止步。
“盛宁,在你看来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朋友。”
欧然离开的时候,带着一脸的失望跟沮丧,甚至连句再见都没说。
盛宁却只是低头皱了皱眉,有些事情好像就是这样,你已经在其中尽量平衡,但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打翻了界限。
等喝完咖啡,她便起身去操作室接诊。
刚走到门口,手机响了,是两条语音,点开放到耳边,就听见里面那年轻姑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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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欢脱的轻扬音调——
“盛医生,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必要请您吃个饭,您什么时候下班啊?不对不对,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想吃什么菜?实在不行...我请您喝杯咖啡也成啊!”
“您可不要多想,我这个人吧,正经的不得了,就单纯不喜欢欠人情你知道吧。”
另一边,正经人唐斯把自己那条大露背吊带连衣裙翻出来在身上比划,点了点头——
嗯,你也是条正经裙子。
正经人穿正经裙,太正经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装过头了。
这可不行。
不穿内衣中和一下。
「不用了,那只是很小的事情。」
消息发过去一阵,盛宁才回过来。
唐斯不同意,举着手机一个劲儿的摇头晃脑,这怎么能算小事呢,要没盛宁出手相助,自己这会儿恐怕人都得在医院里躺着。
「怎么能是小事呢,您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天呢,我这条小命昨儿被您这么一推一拉就盘活了,多神奇呐!」
想了想又发过去一条——
「还有您的手帕呢,不要了?送我了?」
如果唐斯后面没有那句【送我了】,盛宁兴许真的就不要了,可多了这句【送我了】,意思好像就多了点歧义出来,手帕这么贴身的私物,怎么能轻易送人,本来只是顺手帮个忙,这一下就成了有来有往,好像是自己故意设下的套路似的。
盛宁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喜欢刻意而为之的往来。
「下次复诊你带来给我」
唐斯算服了,看不出来自己这是找借口想约她吗?
这拒绝的一套一套的,偏自己还挑不出毛病来。
清朝穿越来的吧。
一点不上道儿!
不过,唐斯也有点想法,这样一个冷清清的人,要哪天真火热起来,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
想想就刺激。
9. 第九章
又过了两三天。
修复馆的老板给唐斯打电话,说的照片修复好了,让她过来取。
老照片的年代毕竟久远,就算修复好了,也还是看着差点意思,但总好过之前五官都模糊的样子。
唐斯看着照片上的人,一个身着碎花旗袍,另一个身着灰色长衫,两人虽然并排站着,看似好像肩叠着肩的普通站姿,但那被肩膀藏着在身后的手,却是紧紧相扣在一起。
来自遥远未曾参与过的故事,似乎能从这张老照片上寻到日久年深的蛛丝马迹。
穿着长衫的是唐斯的外婆唐瑾,齐耳短发,眉目清秀,那时的她年轻朝气,满腔的豪情壮志,眼眸闪闪发光。
而另一个穿着碎花旗袍的是姜淑仪,唐斯认真的瞧着她,头回看清了她的面容,温婉秀丽,端庄大方,头发用一根木簪子在脑后盘起,她可真漂亮啊,难怪外婆每次说起她的时候,总说她这名字起的好,就像她的人一样,现在看来可不就是嘛,大家闺秀端庄淑仪。
虽然同为女子,但站在一起就是那么养眼,那么般配。
此刻,唐斯的眼眶莫名发热,心口也涌出阵阵滚烫,像被什么东西激励到,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发现这张旧照片的场景,夹在那些早已褪色泛黄的信件中,它被保存的连一丝折痕都没有,可见这张照片对唐瑾而言有多珍贵。
唐斯是唐瑾一手带大的,对唐瑾的感情自然深厚。
她说不上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想要为外婆去找姜淑怡,可能在很久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碍于祖孙隔代之间的情感,好像就算她有这个心思,也不能说出口。
直到唐瑾被确诊胰腺癌的那天,唐斯才第一次正视了这个问题,意识到逃避不是办法,如果你不试图解开它,那它永远都不会消失,只会越结越深。
那天晚上,是唐瑾入院的第一天。
唐斯站在病房门前,黑漆漆的过道压得人胸口都喘不过来气。
她看见唐瑾坐在床边,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小夜灯,唐瑾戴着老花镜,又在看那张老照片跟那些旧信件。
这次她没选择逃避,而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外婆——”
“你还没睡呢。”
唐瑾立马阖上手里的东西,就想往枕头底下塞。
要换平常,唐斯只会装作没看见,可那会儿她已经想明白,径直走过去伸手拦住唐瑾——
“您想看就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藏着干什么呀?”
“我又不是我妈,我是您带大的,您信不过我啊?”
说完,唐斯拉过椅子,就坐在唐瑾身边,手指着那张老照片上穿碎花旗袍的女子,咬了咬嘴角,问出了她一直都没问出口的话——
“您想她吗?”
“要不...我帮您去找她吧,我知道...她在安岛。”
唐瑾先是惊了一下,随即却又很快平复下来,唐瑾问道——
“你这孩子,你偷看外婆东西了?”
“嗯,您骂我吧,打我也行。”
“你...”
唐瑾没打她也没骂她,只是叹了声气,这个家就这么大,她也知道这事瞒不住,唐柳颐能发现,唐斯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外婆,您与其天天的看人照片,还不如把人找到,安岛不大,找个人肯定不难。”
“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况她都结婚了——”
“她是结婚了,也确实过去那么久了,可在您这真的过去了吗?要是真的过去了...您就不会天天的看这些东西。”
“就只是了您一个心愿,再看一眼她,毕竟你们曾经那么要好,您就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而且我觉得这不单是您的遗憾。”
唐斯不想再粉饰太平,她蹲下身,把脸埋在外婆的腿上,她闻到外婆身上消毒水味,眼睛止不住的酸楚起来,渐渐地就有了湿意,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她觉得这个味道在提醒她,外婆的生命正在流逝。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交通工具,可以让你随心所欲的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但唯独没有可以回到旧时光的列车。
唐斯埋头在唐瑾的腿上,那一刻世界上好像只剩下她们俩个,她们成为了彼此间最后的依靠。
可唐斯知道,这依靠是短暂的,外婆八十岁了,她耳聪目明,头脑依旧清晰,可她已经没有同路人了,这次的机会应该就是死神最后一次的怜悯。
唐斯紧紧地抱着外婆,却只觉得她越来越远。
她想为外婆做点什么,就算阻止不了死亡的到来,至少可以比它跑的快些。
就当是自私吧,以世俗的情爱,去挽留至亲。
...
这会儿,唐斯深吸了口气,她迫不及待的给林伊把照片发过去——
“漂亮真漂亮,原来咱奶奶年轻的时候这么好看呢!”
“那可不!”
“这样的话那你是不是就能早点回来了?”
“只要等我一找着人,我马上就回!”
——
可惜唐斯还是乐观了,仅凭一张六十年前的老照片,就想找到一个人,那跟大海里捞针又有什么区别。
包打听照片是拿了,可一连几天都没信,好不容易有信了,却是一句没结果。
唐斯站在太阳底下,炙烈的阳光又白又亮,晒得她昏头涨脑,从来都有主意的姑娘,一时间竟茫然无措起来,一屁股坐在路缘石上,十分没形象。
这一坐就忘了时间,天都黑了,她还不动身。
她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太长,冷不丁听见有人叫她,一抬头眼睛直犯晕。
“坐着干嘛呢?不热啊?”
“问你话呢,晕了?”
况厘以为她中暑了,刚伸手想扶她,就被她一把挥开。
“少动手动脚的,我认识你吗?!”
况厘乐了,刚才她还不太敢确定,现在就冲这个厉害劲儿,是那天跟盛宁吵架的女孩不错了。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我不仅认识你,我还认识盛宁呢~”
唐斯听见盛宁的名字,这才又把头抬起来,半眯着眼..勉为其难地看了她一下,好像有点印象了,那天在草屋酒吧门口,看自己跟盛宁吵架的不就是这人嘛,不光看还一直笑。
不像个好人。
“你别在这儿坐着,会中暑。”
况厘说的是真的,今天是高温,哪个好人都经不住这么折腾,伸手又要拉她。
“都跟你说了让你别动手动脚!”
“我不是坏人,我跟盛宁是朋友。”
“你说你跟她是朋友就是朋友?你当我傻是吧?”
“那我打电话给她,让她过来接你行吧。”
说着就把手机拿出来,刚一拨出去还没接通,就被唐斯眼疾手快的给拦住摁断了,她看了眼拨出去的电话号码,又拿出手机跟自己存的号对了遍,还真是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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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的。
“你干嘛?”况厘问她。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莫名其妙给人打电话干嘛?她又不是我妈。”
唐斯手撑着膝盖,慢吞吞地又开口——
“你真跟她认识?”
“不然呢,好朋友的那种。”
“那行吧...”
唐斯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的确是热晕了,脚都有点晃荡。
她得缓缓。
正好附近有家小酒馆,两人就过去了。
况厘见她这样,本来想给她点冰冷饮,结果唐斯可好,脑袋摇地像拨浪鼓——
“都来小酒馆了,还喝什么冷饮啊,糟蹋老板~”
“你能喝酒吗?”
“开玩笑!千杯不倒!”
看着这人夸海口,况厘半信半疑,不过一杯的话应该不成问题吧,酒推到她面前——
“我先跟你声明,你要是醉了,我可没法送你回去,只能给盛宁打电话,她要是训你,我可不管。”
“我信你是她好朋友了。”
“?”
唐斯跟况厘碰杯——
“你的好朋友,是真爱训人。”
...
盛宁几乎没有娱乐生活,除了上班跟避免不掉的应酬以外,其余时间她都宅在家里,三餐清淡,饮食规律,朝九晚五,她没有刻意去制定任何时间计划表,却在脑子里时刻奉行着极简主义。
唯一能让她动起来的,也只有健身,偶尔游游泳,与其说她不喜欢人多的公众场合,不如说她压根儿就不喜欢见人。
在这样一个人人彰显个性追逐潮流的时代里,她却关窗锁门,如同一颗永远不会被孵化的蚕蛹拒绝融入。
况厘则完全和她相反,她是一个每天都保持超高热情的人,不管对生活、对自己还是对身边的人和事。
她看不惯盛宁老态龙钟的生活态度,看似养生健康,实际上却是未老先衰,三十岁就过八十岁的生活,那八十岁怎么办?况厘只觉得盛宁是在提前练习躺棺材,在提前贷款老年生活。
所以作为盛宁多年且唯一的好友,况厘隔三差五就琢磨着想往盛宁这平静如死水般的云淡里投放惊雷,管她能不能惊得起来,能把云先拨开了也行啊。
比如现在——
小酒馆里人进人出,况厘拿胳膊肘碰了碰旁边趴倒在桌面上的年轻女孩,无奈地皱了皱眉...刚刚是谁说自己千杯不倒的?这才刚一杯就不行了?
看来不打电话是不行了。
这边,盛宁看了一个小时的书,都打算要睡了,又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起来,她接通电话,听到那头有些嘈杂人声,紧着跟况厘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睡吧?睡了你也先起来,那女孩喝醉了。”
盛宁没懂,“哪个女孩?”
“还能有哪个,不就是跟你吵架的那个。”
“她喝醉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怎么没关系?她在这地方就认识你一个,我不给你打电话给谁打?”
“你赶紧过来,我一个人弄不了她。”
“你不来我就带她回我家了啊”
况厘都不等盛宁再说话,急忙报了个地址,就把电话挂了。
这会儿,她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胳膊里唐斯,忽然就笑了,自言自语的来了句——
“别着急昂妹妹,人马上就到。”
10. 第十章
盛宁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更没有过人都躺下了还从被子里爬起来的经历,她穿好衣服,拿过车钥匙,人都坐进车里,脚点着油门车驶出去一段路来,才后知后觉自己更加离谱。
但这离谱的背后却又一个十足逻辑立足——她只认识自己一个。
盛宁觉得荒唐,可又辩驳不了,再加上她的性格,极高的社会责任感跟德道准则,实在让她没法原路折回,甚至就在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还加踩了脚下的油门,冲过了即将变红的绿灯。
到了小酒馆,甫一进去,盛宁就看见了趴在台面上的唐斯。这人的背影太好认了,上次在京北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
“你和她一起喝的?”
盛宁的脸色不好看,平和的时候顶多是冷清些,可只要一严肃起来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那双眼睛都好像会皱眉似的,凶倒是不凶,就是不太好惹。
况厘知道盛宁的脾气,这时候绝对不能再激她,真把人惹毛了,说炸也就炸了,可况厘又实在好奇,盛宁炸毛会是什么样子?也会跟普通人发脾气一样吗?直接掀桌子的那种?
但她为什么要发脾气?因为唐斯?
况厘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从自己给她打电话,到这人赶过来二十分钟都不到,这车速...快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也不算,但我就请她喝了一杯。”
“一杯你把人喝成这样?”
“我哪知道她酒量那么差啊?而且你还不了解我,我...我是那种会灌女孩酒的人吗?”
盛宁听到这没有接话,只是一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看着况厘。
两秒,况厘就被盯到发毛——
“你别这样看我...你这就像是在问我苍蝇爱吃屎,但吃前搓手洗手,是有洁癖吗?当然,手搓的再干净它们也吃,毕竟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况厘越说越心虚,声音就越小,明明自己是好人想办好事来的,盛宁对这姑娘就是不一样,虽然她不外漏,但这要是自己再看不出来,那就真是那只苍蝇了!
话虽这么说,但怎么现在有种自己偷了人,塞到盛宁床上,正沾沾自喜呢,结果一转头,盛宁其实目睹了全过程一样的尴尬感...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这姑娘是屎,当然我也不是苍蝇。”
盛宁懒得分辨她俩跟苍蝇、屎的关系,也不想知道苍蝇吃粪便是本能还是爱好,她只想知道这被况厘捅的篓子正落在自己头中心——
“你怎么会和她一起喝酒?”
“遇上了呗,我看她一个人在马路边坐着,就跟她打了个招呼,起先怎么都不搭理我,后来还是我报了你的名字,她才和我说话的。”
话音刚落,就被盛宁瞪了眼。
况厘赶忙摆手——
“这事是我不对,我的错我认,但我也是真的是没想到,你的名字这么好用,我就是试一试...”
盛宁已经不想再搭理这人了,转身就想去扶趴倒在桌上的唐斯。
“急什么,来都来了,坐下喝一杯。”况厘手一伸,把杯子推过去“知道你开车,不带酒精。”
“你到底叫我干什么来的?”
“接人啊。”
况厘懂她意思,那个电话打的确实着急,但那是为了让给她过来,自己要不表现的紧急些,她怎么能乖乖就范,不过现在她人都来了,还急什么,反正她想跑也是不可能了。
“这姑娘只是喝醉,又不是喝晕,再说她都睡着了,在哪睡不是睡?兴许你让她趴一会儿,指不定自己等会儿就醒了呢?”
说着,况厘又朝唐斯看了眼。
唐斯还保持刚刚的姿势没动,脸埋在胳膊里,两只耳朵红彤彤的,一点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你就让她睡吧,喝醉的人叫不醒,你硬拉她,万一闹酒疯怎么办?麻烦的还不是你。”
“反正你都要送她回,还不如让她睡沉了,你也省事。”
说了半天,见盛宁还是站着不动,况厘不动声色的敲了敲桌子,眼睛里露出一抹狭促——
“你要是再这么推三阻四,我可真就有点怀疑了...”
“怀疑什么?”
“怀疑你居心不良啊,着急领人回酒店,你想干什么?”
盛宁瞥了她一眼,觉得这话真心没道理,她不晓得况厘是怎么说出口的,要不是她给自己打那个电话,自己压根儿就不会过来,现在自己来了,倒成了居心不良?
但盛宁不想解释,她行的正坐得端,没那个意思,心不虚。
于是便坐下身,端起那杯无酒精,浅抿了一口。
盛宁不认为自己居心不良,但好像又没办法真的不管不顾,就像刚刚...在电话里一听到这人喝醉了,鬼使神差的就到了这。
她把这归咎于她们认识的第一面太过意外,这姑娘刺拉拉的个性,总让人觉得她会惹事,单纯惹事倒是其次,盛宁怕她吃亏,还是那句话这姑娘太容易相信别人,好像谁对她好一点,她就能跟人掏心窝子。
盛宁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回事,但却隐隐觉得脑子里好像是有一根线似乎轻轻地被波动了下。
她越是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况厘就越是觉得她不对劲儿,视线一瞥,撞到盛宁望过来的目光,但不是看她,而是看她旁边趴着的唐斯。
况厘第一次有点夹人中间碍眼的感觉了,笑了笑——
“看她跟你吵架的时候,我觉得这姑娘个应该是个刺头,属于喝点酒就会闹事的那种,但真没想到..她酒品还挺不错,醉了也不闹人,自己趴着就睡了。”
盛宁想说,那你是没瞧见她闹人的时候,但这话她是绝对不可能跟况厘说的,一来有点背后说人坏话的意思,二来就况厘这个性子,势必要追根问底。
大晚上从被窝里爬起来已经够让盛宁莫名其妙了,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找事,况且她跟唐斯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事。
盛宁这么想,况厘却不这么想,这会儿评价完唐斯的酒品,又把视线挪到盛宁脸上——
“你今天为什么过来?”
“你打电话叫我来的。”
“是我叫你来的,但你也可以不来啊。”
“酒吧那次是好心提醒,警局是发善心,这次呢?”
她信盛宁是个善良的好人,但她不信盛宁会是那种喜欢到处多管闲事的滥好人。
况厘又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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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斯看了眼——
“其实,多接触接触别人,也挺不错的,我看这个姑娘就挺好,虽然表面上瞧着挺不着调,可心里清楚,要不然也不能在这儿这么长时间,只认识你一个。”
“反常次数多了呢,可能就是老天在提醒你,改变的契机到了。”
话音刚落,况厘的眼睛才从唐斯身上挪开,唐斯埋在胳膊里的脸,就往况厘这边几不可察地挪了挪,她倒是没真醉到不省人事,那点酒算什么...压根儿就不可能灌倒她,眼睛在眼皮子底下打转,心里琢磨——这是在说自己呢?
唐斯想听听她俩具体说自己什么,可惜小酒馆里放着音乐,那音响就在自己旁边,她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万一要被发现自己装醉,那成什么了?多跌份儿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盛宁没绕弯子,直问道。
两人朋友这么多年,况厘对盛宁家的事情多少也了解一些,她知道她的心结,况厘不信真有人能拒绝社交,把自己像蚕蛹一样的包裹起来,谁也不打交道,时间长了...是会出事的。
“我想说,你家是你家,你是你,既然脱离出来了,就应该去过全新的生活,去过你想过的生活,而不是费半条命挣脱出来,却只是换个新环境过着老日子,你说是吧?”
两人声音不大,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察觉到旁边的唐斯,刚刚挪过去的脑袋,又悄悄地挪了回来,不为别的,就为况厘那句‘你家是你家,你是你’。
唐斯心里拎的清,听跟自己有关的事无所谓,可要是人家的家事,你再偷听就不大好了,这可是品德问题。
她不光把脑袋挪回原位,头一歪,还把耳朵也压堵在了胳膊上。
况厘又说——
“要不你试试?我觉得兴许能改变些东西。”
盛宁沉默半晌,随即拿起桌上的冷饮,小抿了口,大麦茶的清香在她的齿间流转,不冰,但沁人心脾。
“况厘。”
“嗯?”
“她呢,大大咧咧,活泼欢脱,偶尔还有点没心没肺,老实说,她的出现是挺叫我意外的,我跟她就像池塘里突然跃进了一条热带鱼,她在里面热闹的窜来窜去,好像对什么都好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哪怕她在池塘里横冲直撞,但她并没有打扰到我,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在游走,用她的尾巴,在水面漾出一圈圈的水波,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了。”
“这么肯定?”
池塘和鱼,本就特殊,共生。
自己的直觉没错。
“嗯。”
盛宁没在多说,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我送她回家了。”
说完,人便绕过况厘往唐斯身边走去。
说来也怪,况厘刚刚叫她半天,她都没反应的人,这会儿盛宁刚把手伸过去,都还没碰到她,她就先抬起胳膊勾住了盛宁的脖子,盛宁几乎没怎么用劲儿,唐斯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歪着身子往人家怀里倒。
况厘看的一愣。
这是睡醒了?还是睡懵了?
她还没搞明白情况,就见下巴抵在盛宁肩上的唐斯,眼睛一睁一阖,竟冲着她眨了下。
况厘惊呆!
好姑娘,装醉啊你!
嘘~
11. 第十一章
盛宁把人塞进副驾驶,又俯身过去把安全带给她系上,往外抽身的时候听见唐斯哼唧的声音,不大..很小,如果不是盛宁的耳朵刚好和她的嘴唇擦过,也不会听见这声音,应该是难受了,脑袋歪在头枕上靠都靠不稳,根根分明的睫毛微微颤动,肩膀耷拉着的模样..像只委屈的小猫。
“我送你回去。”
盛宁关上车门,绕过一圈就上了驾驶座。
车行进过两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况厘发了消息过来——
「今天这事儿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但我也跟你保证,我真的没有灌她,她就喝了一杯」
「我觉得这女孩是遇到什么事了,她心情有点糟糕」
盛宁紧盯着红灯,直到读秒快要结束的时候,才语音转文字的回了句——
「你不该跟我道歉,你应该和她道歉」
到了酒店,盛宁把人从车上又扶下来,仅用一只手从唐斯的颈后绕过去箍住她的肩,便把人扶稳了,几乎没怎么用力气,而那个倒在她怀里的人,除了低头睫毛微颤之外,也几乎没有任何动作,老实的厉害。
“房卡在哪里?”盛宁问她。
唐斯动了动嘴唇,像是蚊子叫般的嘤咛——
“口袋。”
“左边还是右边?”
“右边。”
盛宁的手探进唐斯右边的口袋,隔着薄薄的冰丝布料,碰到了她腰间的软肉,轻轻地蹭过...
唐斯很明显地抖了下。
进了房门,插好房卡,盛宁又把灯打开,与此同时脚根在门上踢了下,咔哒一声,门就被关上了。
盛宁把唐斯扶到床上躺下,手一伸便拉过被子,被子下裹着几封老信件,几行行云飘逸的字迹露出,还不等盛宁替唐斯把枕头垫好,唐斯先一步伸手将那些信件就塞进了枕头底下。
等盛宁给她盖好了被子,人才从床边离开。
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刻意放轻声量的脚步。
盛宁打开纯净水倒进一次性纸杯里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位置,然后又去到卫生间,刚一进去,先看见了架子上搭着的手帕,那是她借给唐斯擦眼泪,现在都已经洗完晾干了。
一阵水声过后,等盛宁再出来手帕就被她拿在手里,湿过水,叠成长条。
她把手帕也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后,关了大灯,只下留玄关口的一线微光,盛宁则拉过椅子在离床边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
现在房间一切归于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的声音还在转动。
少了小酒馆的那份热闹,昏暗暗的酒店房间,唐斯抽动着鼻子,侧过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她的手触到怀里那张修复过后的老照片,手又探到枕头底下摸到那几份老信件。
原本消散不少的糟糕心情,这会儿又重新找上门来。
忽然间酒劲儿上头,鼻尖发酸。
脑子里全是那个包打听跟自己说的话——
‘整个安岛都没听说过这个人,你确定没找错?’
‘不会错的,她在信上写的明明白白,就是安岛。’
‘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搞不好人家早就更名换姓了,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地方跟你们那里不同,那个年代结了婚有不少冠夫姓了的....’
‘你再找找吧,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把人找到...’
‘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呢,非要我说明白才行?那要是人死了呢?我是为你好,怕你白白花了钱,最后还是空手而归...’
唐斯从来没有想过‘死’这个问题,又或者她想过,只是每次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会被她压下去。
都说人的肩上有盏灯,灯灭人死,可唐斯始终抱着一线希望,她总觉得那灯不该是孤零零的一盏,除了在年深日久天遥地远的岁月流逝中油尽灯枯,应该还有更深刻的意义,会不会这盏微弱的灯火..冥冥中也在照亮远方,也在期待着和与另一盏也同样摇摇欲坠的灯火重逢呢?
唐斯很难过,她来的太迟,轻信了来日方长的鬼话,哪有什么下次,六十多年过去了,也没等来一个下次。
‘死了你也帮我找,只要能找到。’
时光是春天的恩仇。
所有的枯萎凋零都是为了再次迎接绚烂的诞生。
春天又再次响起。
盐约是人与神不可废弃的永久条约。
唐斯在枕头上擦了擦眼泪,她就是这样,心里再难过只要眼睛里能流出泪来,似乎多少酸楚都能缓解,这是她外婆唐瑾告诉她的。
脸从枕头里转出来,刚流完泪的眼睛看东西雾蒙蒙的,玄关留下的灯光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唐斯这副难堪样子被盛宁看见,而她却又可以看清盛宁。
昏暗之中,幽然暗生。
盛宁坐在椅子上,人还是那个人,脸上也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唐斯就是觉得她跟之前都不大一样了,冷冷清清却又温温柔柔。
她干嘛坐那么远?就不怕自己喝醉了翻身摔下去?
唐斯闹不清这人究竟是个什么底色?
喜欢女人还是不喜欢女人?
如果她不喜欢女人,那为什么三番四次总是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出现?头三次都是巧合,那这一次呢?也是巧合吗?
况厘一个电话她就来了,都是女人...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可如果她喜欢女人,那现在这样无动于衷又是为什么?
是欲情故纵等着自己先开口?还是想做个没有瑕疵的理想主义道德者,慢慢的对自己放饵,这样一来,无论她们之间究竟如何,她都是可以撇清所有轻而易举的随时脱身?
唐斯不介意做道德的瑕疵者,毕竟对于成年人来说,不管有没有越轨的行为,即便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就已经摘不干不净了。
她介意的只是对方的性向,你不能亲了我、抱了我、蛊惑了我...然后才对我说,你不喜欢女人。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不能接受。
唐斯软萌萌的像一个无公害且无辜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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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被子往前一滚,眼看着要从床沿边掉下去的时候,被盛宁一个起身,用手稳稳拖住,就像在京北的那晚一样,那么及时。
盛宁的手指微凉,贴在胳膊上的感觉像溪流中涌过的清泉,领口的扣子依然系到最上面一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森林州麋鹿的微笑。
鼻息间掺杂的酒精余味,微醺上头,唐斯被推回到枕头上的脑袋难耐地蹭了蹭,摩擦出变形的抑扬声调——
“干嘛不让我请你吃饭?”她的发丝撩过盛宁的手指,缠绕无声无息。
“我只是顺手帮你,不需要这么客气。”盛宁很轻的绕开,没有一丝拉扯。
唐斯扬起下巴,假装是个胡闹的孩子——
“那你今天为什么来接我?”
“因为你喝醉了。”
盛宁收回手,原退回到椅子上。
要不是盛宁提了这一句,唐斯都要忘记自己喝醉的事。
是了,她喝醉了,人在喝醉的状态下,好像无论如何妄言,都可以赖给酒精,哪怕是装醉...只要有酒精的气味。
“你会觉得喜欢女人奇怪吗?”
“不会。”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女人?
唐斯湿漉着眼眸,暗沉的夜色,昏黄的光线...暧昧此起彼伏,像是在无形中汹涌而来潮水。
她变成无辜的兔子,眼睛一睁一闭,天地间不剩一颗宝石。
盛宁看着她没有说话,她从来没遇见过像唐斯这样的人,明明上一刻还嵌在某种悲伤里,下一刻又能拉回现实,她收放自如的情绪转换,像是被安装了开关,让盛宁分不清她究竟借着酒劲儿想干什么?
是单纯的贪玩,还是...另有企图?
“你喝点水吧,在床头,我先走了。”
盛宁起身的很干脆,离开的更干脆。
直到唐斯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人才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
顿时皱起眉头——
疯了吧...
问人家这个?
这会儿脑子彻底醒清醒了,人却像缩头乌龟似的钻进被子里。
所以,她不喜欢女人?
那自己刚刚...岂不是变相跟她出柜?
她倒不是怕跟盛宁出柜,只是刚刚的自己那副借着酒劲儿试探的劲儿太明目张胆,盛宁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唐斯赶忙掀开被子,想要为自己刚刚的行为辩解一下,好挽回点所剩无几颜面,可她不好意思给人打电话,就发了消息过去——
「刚才可能被太奶附体了,都是胡说八道,你别介意。」
盛宁坐在车里,看着手机那人发来的消息...又笑了,怎么会有人这样呢?借着酒劲儿什么都敢往外说?现在才讲胡说八道不会觉得太晚吗?
「没关系,你太奶从你身上下去了,那就赶紧休息吧」
呃....
唐斯傻了。
窗帘飘动,脊背发凉。
12.第十二章
唐斯被这事搞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她不尴尬自己莫名其妙的跟一个认识了没多久的人,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出柜,她尴尬的只是自己那种刻意试探的行为,太明显,太掉价太没品。
在她眼里人与人之间的确是有缘分一说,就算盛宁不喜欢女人,可她是个好人这没错,遇见个好人不容易,哪怕自己三个月回去以后不会再来这里,她都不希望跟盛宁之间蒙上一层不愉快,而这不愉快还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她想跟盛宁解释,但又找不到和人见面理由,约定复诊的时间还没到,现在贸贸然跑过去,那不正好说明自己心虚吗?别回头解释不成,再越描越黑。
唐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就在她想不出理由的时候,目光一撇,看见了床头上搭着的手帕,眼珠子骨碌一转,有了!
她把那条手帕揣进兜里,直奔着牙科诊所就去了,借了人家东西,可不就得还嘛。
天气还是一样的热,街道两边的绿植仿佛被酷暑刷了一层墨绿色漆,油油亮灿。
唐斯下了车,就过个马路的工夫,额头上便沁出一层薄汗,汗珠亮闪闪的,从远处看像个通体发光的小挂件。
这下找人的理由是有了,可唐斯心里却也还是有点发虚,好在她不是那种忸怩的姑娘,真就真在直率的性子上,自己说出口的话,自己就敢认。
到了二楼办公室,曲着手指在门板上敲了敲,听见里面说了一声进,她便大方推进门进去——
“盛医生,我来还你手帕。”
椅子上的人背对着身子,脑袋后面扎了个低马尾,露出粉粉的耳朵,耳垂真大,摸起来一定舒服...手感一定不错...
呸!唐斯是想说耳垂大好,有福气呢。
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转身,唐斯顺手把门一关,人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慢吞吞又糯叽叽地开口说——
“昨天晚上,我是真喝醉了...我太奶..那个酒店可能不干净...我...”
唐斯不习惯不看人脸说话,瞧不见个表情...她心里没底。
“你能不能先转过来?”
“我怕我转过来你就不跟我说了。”
这声音?
还不等唐斯把疑惑问出口,椅子上坐着的人就转过了身。
“又见面了~”况厘人仰在椅背上,恣意又松懒的模样,跟盛宁的一本正经天差地别。
她冲着唐斯咧嘴一笑。
格外欠揍。
“你还好意思跟我笑!你请我喝的什么酒?害我一杯就倒了?!”
唐斯总算找到罪魁祸首了,一副要跟她算账的样子。
况厘没觉得恼,反而觉得好笑——
“你少来,摸摸良心你真醉了吗?而且要不是我,她也不能来接你。”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唐斯觉得这人眼睛真毒,一眼就把自己的心思看穿了,这会儿思量着是不是应该先撤,可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索性也不跟她瞎废话,直问道——
“她呢?”
“找她干嘛?”
“关你什么事。”
“你要是来看牙的,我也可以帮你看,你要是来还手帕的,那你放这里就行,我会帮你代为转交。”
况厘说话语调慢慢悠悠,不急不躁,眼里还带着看破不说破的笑。
唐斯碰见了块滚刀肉,而且还是那种不好对付的,人就是这样,不大喜欢跟自己有相同特质的对象,反正唐斯对况厘第一眼印象不咋样。
不说就不说,自己回头再来,诊所就开在这儿,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步子一转就要走人。
可她的腿还没迈出去,急忙又收回来,办公室的门被吱呀推开,一个长相清韵的漂亮女人露出脸来。
“请问盛宁在吗?”
况厘这才收敛了先前的松懒态度,摇了摇头——
“她不在。”
“那我在这里等她。”
“她今天好像不来。”说完况厘又补了句,“具体什么时候来,我也不太清楚,你给她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吧。”
女人的目光明显黯淡下去——
“不用了,等她回来,麻烦你跟她转告一下,我来找过她,我叫欧然。”
“好。”
等人走后,唐斯的眼睛忽然瞟过去,对着况厘扬了扬下巴——
“什么情况啊?”
“你觉得呢?”况厘也冲她扬了扬下巴。
唐斯的眼睛骨碌碌地打转起来,鼻尖一耸...怎么好像嗅到股八卦的味道。
况厘被唐斯这副模样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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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姑娘哪有盛宁说的傻气,摆明是个鬼灵精。
“你要不然跟人追出去算了,脖子拉这么长,别回头给你夹着了”
“我又不认识她,我追人出去多冒昧啊”
相比较唐斯对况厘的印象不咋样,况厘却对唐斯印象却极好,不扭捏不做作也不矫情,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拐着弯的猜心思,爽快,而且正好能治治盛宁那个闷葫芦。
况厘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点都不见外说——
“午休时间到了,我请你喝一杯。”
唐斯本来想拒绝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她从况厘的脸上,看出了跟自己一样的神色——八卦!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中式餐厅。
“总算是能用筷子了,你是不知道...那叉勺用的我都想直接上手抓了。”唐斯夹了一块空心菜进嘴里。
“那你刚刚不早说,咱们直接去吃手抓饭。”况厘笑着回了句。
其实况厘并不惹人厌,相反她说话有趣的程度不亚于唐斯,再加上她比唐斯大,与人打交道的阅历跟经验也丰富,从某种角度来说...她要更胜一筹。
这也是把天聊开,唐斯才发现的,不止如此,她还发现况厘兴趣爱好广泛,登山野营、公路骑行、潜水漂流还有跳伞蹦极。
唐斯也爱玩,尤其对蹦极这样的极限运动最为感兴趣,她一直都想去试试,可惜每次都没成功,因为她那个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林伊,次次都拦着她。
“那敢情好,回头咱俩约呗~”
“好啊。”
况厘瞧着她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又想到先前在办公室里冲自己瞪眼睛的时候了,嘴上没说,心里却又认同起盛宁来,这姑娘的确没什么心眼儿。
也是,古灵精怪又不影响大大咧咧。
两人边吃边聊,饭都快吃完了。
唐斯正喝果汁消食呢,头一歪,隔着落地玻璃看见马路对面一个女人拉开车门,通身灰黑色调,那张脸面无表情,别说唐斯不近视,她就是近视也能凭着那一身黑白调衣服认出来,这不是盛宁是谁?还有她身后跟着的漂亮姑娘,不就是刚刚来办公室找她的那位嘛。
好嘛!
合着班班不上、请你吃饭你又推三阻四,敢情是挑人啊!
糊弄你姑奶奶呢!
13.第十三章
难得唐斯的表情正经下来,可眼神却直勾勾往外瞧,眼珠子都恨不得嵌人家车窗玻璃上,跟在盛宁身后的女人,这会儿也低头进了副驾驶。
这两人干嘛呢?车也不开,就这么停在那儿,不打雷不下雨的,钻车里法拉第龙呢?
等唐斯收回眼来,就见坐在对面的况厘也在往玻璃外面看,环着胳膊一脸的饶有兴致。
“你别老笑成吗?到底什么情况?”
“别人的事儿我不好说。”
唐斯切了一声——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看出来什么?”况厘不答反问她。
“前任吧。”唐斯要是不喜欢女人就算了,可偏偏她喜欢女人,女人对这种事情都敏感,就冲那姑娘听见盛宁不在时候的样子,那叫一个哀怨...要不是当着外人抹不开面儿,估计当下都能掉眼泪。
“为什么是前任?”
“嗯?”
“就不能是追求者?”况厘故意逗她。
唐斯没在是前任还是追求者的身份上琢磨,表情瞬间一变,脚嘭的蹬了下桌子腿——
“所以,她喜欢女人?!”
就在她们这么说的时候,车里的盛宁眼皮突然跳了下,紧跟着就听见欧然突如其来又意料之内的表白——
“盛宁,我喜欢你,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欧然...我——”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
“如果你愿意,外派我就不去了,你知道的升职对我来说不重要。”
欧然抬起头,朝盛宁望去,眸光中自带缠绵深情。
这种目光,令盛宁头疼。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欧然没给她这个机会便下了车,她一定要她好好想想再回答。
等欧然下了车,餐厅里的唐斯跟况厘的眼还没挪开。
不过话题显然已经从‘她喜欢女人’转变成了‘喜欢女人还装大尾巴狼’。
“她人挺好的。”况厘口吻正经。
“我又没说她人坏。”唐斯心不在焉。
“可我感觉你对她现在很有成见。”况厘戳穿她。
唐斯也没憋着,捏着吸管把杯子里的冰块搅地乒乒乓乓——
“要是你跟别人说了自己喜欢女人,结果对方转头就走,现在又跟别的女人你侬我侬,你怎么想?”
况厘听懂了,“你俩昨天晚上?”
“少瞎打听。”唐斯气鼓鼓地咬住吸管,小米牙一磨蹭,润白的耳尖莫名其妙红了起来。
虽然只吃了一顿饭,但整场天聊下来,况厘是真觉得唐斯不错,不管她跟盛宁的关系最后究竟会如何,况厘站在一个中间立场,都不希望她们彼此产生误会。
于是坐直身子,声音正色许多——
“她要是气到你了,你千万别跟她较真,她没谈过恋爱,没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不信就算了。”
不是唐斯不信,主要是这年头还有没谈过恋爱的人呢?
老天奶哎~
真稀了大奇。
两人从餐厅出来,正巧盛宁也从车上下来,三个人六只眼睛撞个正着。
“要过去吗?”况厘问唐斯。
“为什么不过去?”
“我怕你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你说我啊?”唐斯眼睛睁地滚圆,反手指了指自己,“跟人家钻车里的又不是我,我还替她害上臊了?新鲜~”
不就是个追求者嘛,别说没瞧见她俩在车里干嘛,就算是瞧见了,唐斯也不是个掉头就走的主儿。
唐斯一点没避着,大大方方过去把手帕还了,不过对于来之前想跟人解释的念头倒是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走之前,唐斯看了眼盛宁的耳朵。
“我们那儿都说耳大有福,盛医生就挺大,有福之人呐。”
不就是装大尾巴狼嘛~
谁不会啊~
手帕物归原主递人手里,唐斯和盛宁又道了声谢,抬眼就看见况厘嘴角憋笑的模样,便瞪了她一眼。
两人这有来有回的样子落在盛宁眼里,她的目光碰了下唐斯的眼睛,轻轻的一下就快速挪开了,低头看着手里的手帕,带着酒店沐浴露淡淡的鼠尾草香气。
她没有加入两人的意思,只等着唐斯打的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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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后,和况厘一起往诊所回去的路上才问了句——
“你跟她怎么会在一起?”
“不是你让我跟她道歉嘛。”
况厘觉得这效果不错,闷葫芦也会问所以然了。
...
唐斯没跟况厘再打听什么,她只是八卦,又不是八卦精。
别人的私事少打听,她也不好奇,但如果是盛宁自己说,最好是交代。
对,交代,再妙不过了。
再说没谈过恋爱怎么了?一辈子不结婚不要孩子的丁克都满大街跑了,不谈恋爱算什么?
就不许人家高标准高要求高眼光,保不齐再来点情感洁癖?
唐斯义正严词的跟自己说——我不准你这么没见过世面。
可她越这样,心里那点小九九就越是藏不住,她不跟况厘瞎打听,但却忍不住跟林伊瞎琢磨——
“没谈过恋爱,嘶...我能信吗?不过...她身上的那股劲儿,你还别说,姬女真是扛不住,要这么来看的话,我是真不能怪她了,搞不好..我还很有可能把人给吓着了。”
“人家谈没谈过恋爱关你什么事?再说了..她都多大人了,还能被你吓着?”
“她要是没被我吓着,那她躲我干嘛?你是没看见,我把手帕还给她的时候,明明她都看我了,结果我一转头,她立马把眼挪开...”
唐斯摸着下巴,咬了咬嘴角——
“你说...她该不是害羞吧?毕竟我这么漂亮~”
越说越没下巴,林伊赶忙让她打住——
“你成天关心这些东西干嘛?”
“谁关心了,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你说,她没谈过恋爱,那她平时要是有个需求怎么解决啊?该不会都是自己来吧...”
“打住打住,姑奶奶!求你管管你的嘴吧~”
“我瞎说八道的,你也信?”
唐斯嘿嘿一笑,忽的脸又凑到屏幕跟前——
“她会不会是个性\冷淡啊~”
“她那张脸,嘶!别啊...”
得!
管了等于白管,管不住一点儿。
14.第十四章
再到复诊那天,唐斯拿着那件吊带裙站在镜子面前往身上比划好久,又拉开衣领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型。
她穿内衣穿的早,刚发育就穿了,所以胸型长得格外漂亮,浑/圆/饱/满□□还不下垂。
本来是打算穿这个去的,可这件又不能穿内衣,只能贴胸贴,她倒不怕被盛宁占便宜,毕竟那人的正派作为她是领教过的,估计就算看见也是全程装瞎的状态。
装瞎有什么意思?
白废了自己这一身造型,别回头再吓到她,更得不偿失。
唐斯把吊带裙原挂回衣架上,转手挑了件规规矩矩,临走的时候目光又在吊带裙上打转,弹了个响指,嘿嘿一笑——
别急,早晚有用的上你的时候。
...
到了诊所,唐斯平躺在牙椅上,双手规矩的叠放在小腹,头顶射灯把姑娘的脸映照的格外光洁透亮。
盛宁觉得唐斯今天特别奇怪,平常那张嘴一刻都不停,今天却一句话都不说,不说话就算了,眼睛还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看,看完了还笑,分明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但就是让人有种鬼狐狸出没的感觉。
躲了几次也没用,回盯过去更没用,愣是把盛宁看的有些汗毛直立。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又在唐斯一个眨眼笑过后,盛宁忍不住开口问她——
“你今天眼睛不舒服吗?”
“没有啊。”
“那你一直眨眼睛干嘛?”
“我眨眼了吗?我不是在跟你笑吗?”
唐斯没画眼线,但却在眼皮上涂了一层浅粉的眼影,比皮肤稍显红晕,更像只狐狸了。
盛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可她要是再这么没完没了地笑下去,恐怕自己这牙就没法补了。
“灯光很刺眼,你不要一直睁着,要不然牙好了,还得赔你眼睛。”
“是我眼睛不舒服,还是我看你..你不好意思啊?”
“....”
“嗐,其实你不用害羞,你好看..我才看你的。”
唐斯撑着胳膊,把身子抬起来,冲着盛宁的脸凑近,特别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你没谈过恋爱,不会跟女孩子打交道,但没事儿啊,在我这儿你有什么说什么就行,我的心思绝对没那么难猜。”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
盛宁不用问都知道间谍是谁。自己社交圈子除了况厘没别人,但盛宁也不做他想,谈恋爱是个人选择的权利,并不伤害和妨碍别人,就算自己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这也不奇怪不丢人。
只是唐斯的目光越发过火,让盛宁有些烦心,她是真把自己当成狐狸了,盯着自己的目光,就像盯着乌鸦嘴里的红肉。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多大啊?”
“...三十。”
唐斯面上镇定自若,脑子里的小海马都快长翅膀要起飞了——
三十!伟大辉煌的年纪!
没谈过恋爱!母胎单身!
能唱歌吗?
拉子之歌!
啦啦啦啦啦啦~
唐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能搭台子唱戏,嘴贫起来的时候多胡闹的话也说的出口,心贫起来宇宙银河又算得了什么。
但说归说,真要动真格的,唐斯目前也不敢。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越是对像盛宁这种清冷禁欲挂的,越是不能心急,风花雪月缺了哪一样,气氛烘托不到那个位置上,都得完蛋。
不过风花雪月可是既费心思又费神,等有时间再说吧。
先前那个包打听给她回话了,说是可以再继续找,但具体要找多久,这其中人力物力的开销,还有中间疏通个个关节的打点,这些费用都得见了面再细谈。
这事儿比什么都要紧,所以牙一弄完,唐斯下了牙椅就急吼吼的往外跑,连跟盛宁说再见都没工夫。
盛宁出了操作间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唐斯左闪右避的躲着人,剩最后两级台阶,干脆也不走了,双脚并拢扑通一声稳稳落地,防晒衫的帽子捂在脑袋上,又成折了耳朵的兔子。
这人的背影永远这样滑稽,盛宁不由自主地扬了扬唇角,也不怕摔着。
等她从扶手边一转身,扬起的唇角立马就收拢回去。
况厘也在笑,她刚刚路过操作室门口的时候,听见唐斯跟盛宁说的话了,唐斯不仅把这人没谈过恋爱的事情抖落出来,连多大年龄这种问题都问了。
这会儿瞧着盛宁不苟言笑的模样,况厘急忙开口——
“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
唐斯到了地方,一推门,竟然是锁的。
她又给那人打电话,那人说了句马上就到,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唐斯最烦等人,特别是这种还没个具体时间点的,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但她也没辙,只能硬等。
买了杯芒果冰沙,她站在路边,头顶着烈日,豆大的汗珠渗出头皮,顺着鬓角的发丝止不住地往下淌,抬起胳膊揩了把,作用也不大。
唐斯吸了口冰沙,低头直勾勾地望着绿化带,蓬松的泥土蚂蚁在搬家,冒油光的树叶上停落一只苍蝇,苍蝇在搓头...搓着搓着...竟然把头都搓掉了。
额...
好吧,使那么大劲儿干嘛,傻苍蝇,没得玩了吧。
再瞧眼时间,好家伙!才过去五分钟。
这么干等着可不行,得等到什么时候?再这么无聊下去,自己不成大傻子了。
小米牙咬了咬吸管,不行...她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抬起头到处张望,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街心中间,有人摆摊素描画像。
唐斯走过去,不由露出嫌弃,这画的什么东西?搞抽象呢?难怪没生意。
“要画一张吗?”摊主问她。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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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画,但我能替你画,客人来了你照收钱,行吗?”
那摊主儿没听过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搞不清她想干什么?怕别是同行来抢生意。
唐斯瞧出这人的心思,嘿嘿一笑——
“我等人,想找个事做,不是来抢你生意的,纯粹打发时间,放心。”
摊主听她这样一说,便同意了,毕竟这种事稳赚不亏。
唐斯见人点头,立马拉过小凳子在画板前做好,拽下手腕上的黑头绳,把披散在肩的头发拢起,随意用手抓了几下,就在脑袋上扎得了一个丸子头,手执画笔的模样,倒是有点街头画手的意思。
这边,盛宁跟况厘快四点从诊所出来去吃饭,到了地方停好车,刚要走,就看见街心那块正在卖艺的唐斯。
天太热,浓密的树荫也难堪大用,对着她忽悠吹的那台手持式风扇不仅小的可怜..吹得还都是热风,唐斯先前给自己扎得利落丸子头,此刻也软塌塌趴下来,像是顶了颗熟透的桃子在脑袋上,脸上的汗就跟下雨似的那么淌,她时不时就抬起胳膊往额头上揩一把,没多会儿脸晒成也成了桃子样儿。
可能是因为有个漂亮姑娘坐镇,那画摊儿的生意忽然就好了起来,再加上唐斯的画工不俗,打她坐下开始...活就没断过,后面竟然都有人排起队来。
唐斯的绘画底子是打小学的,十几年的功底可不是瞎摆划,她一手拿着笔,一手在纸上量着比例,间隙功夫,还教人摆造型,一旦确定落笔,专注的神态就出来了,一笔是一笔,轮廓跟阴影简直鬼斧神工。
况厘觉得这一幕挺稀奇,步子一顿,下巴朝前扬了扬——
“怎么是她?她还会画画呢?”
盛宁没说话,她对唐斯会画画这事儿并不奇怪,但盛宁很诧异这人竟然能坐得住,见惯了这姑娘平常一副刺拉拉的模样,乍一看这么文静,倒像是改头换面了一番,不像她了。
况厘有点想过去跟人打招呼,可转头见盛宁一动不动,又把腿收了回来,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盛宁给打断了。
“走吧,一会儿预约该过号了。”
“别啊,让我看看她能不能画,万一等会儿被砸摊儿了,咱俩也好上去帮个忙。”
“不会,她能画好。”
“你确定?”
“她连文物都能修复,你觉得给给人画素描像这点小事,她能做不好吗?”
“你怎么知道她能修文物?”
盛宁愣住了,她没法跟况厘解释两人在京北第一次见面就在酒店这事儿,而且就况厘这人,就算自己跟她说了什么都没发生,她也不会信。
共宿酒店这种事在况厘那儿,管她红的白的,都会被她想成黄的。
盛宁不听也不回答,转身就走。
“哎...你走什么?你说话啊?你怎么知道的?”
况厘追问半天,盛宁也不应一句...
直觉告诉自己,这两人背着自己肯定“不干净”。
15.第十五章
蝉在树上都叫疯了,画板前的人也没抬下眼,自从她把那个所谓的‘铁饭碗’砸了之后,好久没有动过画笔了,今天倒是给她画了个痛快,精神一投入,肯定不能分心,所以唐斯自始至终都没看见盛宁跟况厘,现下手机响了,是那个包打听,说是人到了,她立马把笔一撂,就准备起身走人,结果那画摊主儿在旁边问了句——
“你这不是业余的吧?业余的可没你画的这么好。”
“你明天还来吗?我跟你分成。”
“你想的倒美,有功夫寻思和我分成,不如好好钻研钻研你那画工,别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抽象。”
唐斯是爱玩没错,但爱玩也得有个底线不是,你可以躺平、可以佛系,但你不能真的菜,拿不出真本事来,嘴皮子耍的再溜也是白搭。
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但却多了股拿着本事的厉害劲儿。
现下见到那个包打听,唐斯气的简直没话说,这人一个‘马上到’...愣是让自己从中午十二点,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得亏是找了个给人画像的事做,否则就这几个小时满大街的乱晃,真把自己晃成大傻子了。
“我说你也太不守时了。”
“不好意思啦,我也没想到你来这么早。”
唐斯没跟这人闲聊,直奔主题。
她知道找人不容易,茫茫人海的确大海捞针,也能理解他要加钱,但钱毕竟不能白给,就算自己有钱,可也不是冤大头,唐斯拿出自己作为雇主的姿态,也不是要跟他讨价还价,就是让他明白,钱也没有那么容易赚,他得让自己看到点东西。
彼此各退一步,有来有往。
等这事搞定,唐斯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个上午都没吃饭,就靠冷饮里的那点糖分续命,怕找厕所还不敢多喝,这会儿肚子早就饿扁了,什么都不想,就想吃顿可口的饭菜,然后回去酒店好好泡个澡,这身热汗出的她感觉自己都发粘了。
说是吃顿可口的,但其实唐斯并不挑食,优渥的家境没给她养出娇生惯养的公主病,她打小在吃饭方面就是个听话乖宝宝,别的小孩还要大人满世界追屁股后面喂饭的时候,她已经学会坐在饭桌前拿洗的干干净净的小胖手用筷子夹菜了,有什么吃什么,虔诚的一点不含糊。
...
这家饭馆味道不错,不属于外地游客必打卡的网红店,是本地人常来的,但人也不少。
索性况厘提前打电话预约,否则现在还得继续排队。
况厘先进去了,盛宁在旁边买东西,晚了她一会儿,现在过来就瞧见门口站了个折耳朵的兔子,眼巴巴的瞧着里面用餐的食客。
如果放在之前,盛宁应该都不会跟她打招呼,因为没必要,可偏偏刚刚那一幕被她看见了,这姑娘顶着烈日满头大汗的给人画像,怎么说呢..那种专注的神情,让盛宁觉得自己先前的确是带了点先入为主的偏见...其实她也不是总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是有正经的时候。
碰都碰到了,打个招呼也没什么。
随即,便走上前,伸手拍了下她的肩。
唐斯脑袋扣着帽子,眼睛里透着泛绿光的饿,她饿的太专注,连身后有人过来都不知道,抽冷子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还吓一跳。
“谁——是你啊~”
盛宁手垂在身侧,袖子往上挽了两圈,露出腕间的老派表,表盘走针咔哒咔哒发出响声。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肚子饿...”
“闻味道也能饱吗?”
“那怎么办?这家店要排队,我吃不上...看看还不行啊。”
唐斯手揣在兜里,肚子饿的咕咕叫,小兔子不仅耳朵折起来,精神头也耷拉一半。
忽然目光一转,落在盛宁纤细的手臂上,瞬间想到了什么,她之前一直想请这人吃饭都没机会,现在这机会送到眼前,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怎么会在这儿?也来吃饭吗?”
“嗯。”
“那不如一起吧!”以唐斯对盛宁的了解,如果没有提前排队的话,盛宁应该不是就为了一顿饭,能站在店外干等一个小时的人。
跟着盛宁有饭吃!脸皮厚点儿又如何呢?
“行。”
唐斯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这人会回答的这么干脆,以为她又得像前两次那样拒绝,她的眼睛在盛宁脸上瞟过,觉得这人真怪,线上说话她就爱答不理,可一见着面,你开口她却又都同意。
着实让人猜不透。
但唐斯也没想那么多,她就想着终于能吃饭了,喂饱自己最重要,干什么都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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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这时候要是还想东想西,那就明摆着自己欺负自己。
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成为欺负自己的帮凶!
“你跟我来吧。”盛宁说了句,人便往餐馆里走。
唐斯跟在后面,看着她一身的长袖长裤,这人不热吗?
“你提前来排队了?”
老实讲盛宁真不像是那种会把时间浪费在吃饭排队上,事实证明唐斯想的不错,果然还有其他人。
“你俩?”况厘眨了眨。
“碰巧遇见了。”盛宁淡声回道。
嘶...况厘吸了口凉气,真行啊,不让我过去打招呼,你自己倒是打上了?
还说跟人没点事呢?
鬼才信。
况厘没提刚刚她俩看见唐斯卖艺的事儿,但眼睛却往唐斯的手上看去,那上面全是黑色铅芯压出来的铅墨,故意问了句——
“手怎么弄的?”
“你说这个啊,铅笔芯墨,我刚刚在街心给人画像,挣好多钱呢,不过我没要,就是闲的没事,打发个时间,玩嘛~”
唐斯嘴上没把门儿,本来是个炫耀本事的事儿,从她嘴里说出来,愣是成了二世祖不学无术。
得亏是况厘跟盛宁亲眼瞧见了,否则就冲唐斯的这个语气,再配上那一声‘玩嘛~”,八成还真以为这人在不着四六的吹牛皮。
“看不出来,你手还挺巧的嘛。”况厘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在盛宁的脸上幽幽地扫过一眼。
“什么叫还挺巧?!应该是一直都很巧,我还会手机贴膜呢!贴的也特好,二十一张要不要?你俩一起收三十。”
唐斯就是个不能夸得性子,人家一夸她铁定就收不住,又开始管不住嘴的瞎说八道。
再一转头,却看见了盛宁搭在桌面上的手,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指节分明,修长而纤细,最主要的是每一个都没有留指甲,指缘光滑细润,突然唐斯心跳起来,滋的!一下像有水冒出。
哎呦喂
我那颗摇曳荡漾的少女心呀~
唐斯腆着个大红脸,像是这双手刚才真对自己做了点图谋不轨的事似的梦想成真。
一扭头被况厘抓了个正着,腿在桌子底下挨了踢——
“咳咳——”
“安岛可没春天。”
16.第十六章
这地方没春天怎么了?
雪地里都能开出郁金香,更何况是人心呢。
这捧水不仅漾活了唐斯的少女心,还把她脑子里小海马都快淹沉了,眼睛又扫过自己的手指,虽然也不差,可再好看,也没有这人的好看!又长又细还不留指甲,唐斯为自己又发现了盛宁的一个妙处,因而脸上笑意越发灿烂,太高兴了吧,脑袋上的丸子头也跟着左摆右晃的乐呵起来。
紧跟着再看盛宁的脸,唐斯就明显不大一样了,里外里透着股稀罕劲儿,而且还是越瞧越稀罕的那种。
这一稀罕,目光就难免有些收不住的放肆,唐斯莫名其妙的小女儿情怀上心,耳朵尖还红了。
盛宁被她看的有些坐不住,她不晓得这人看什么?也不明白这人笑什么?
于是收拢起搭在桌上的手——
“我去趟洗手间。”
起身的一瞬,唐斯的眼睛又追过去,仔细端倪着她的背影——高挑纤瘦,盘正条顺。
腰可真细啊...唐斯虚拢着手指,一紧一松,她感觉自己一只手就能掐住。
况厘心里刚觉得这姑娘有点那么正经了,这才多会儿又现原形,而且她这是把自己当透明人了?终于忍不住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哎,醒一醒,你那什么眼神?”
“什么眼神,不就是正常眼神嘛~”
正常眼神就鬼了,耳朵红成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先跟你提醒一句,别太明目张胆了。”
“我怎么明目张胆了,我不就单纯的..友好的..表达友谊嘛。”
友谊?什么友谊?直勾勾盯人看,要不是眼神不能动手脱衣服,否则盛宁早就被扒光的友谊?
况厘看破她,编瞎话都不打草稿。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越急,最后越完蛋。”
“你吓唬我啊?”
况厘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唐斯才了解盛宁多少,盛宁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清,但骨子里绝对是个不好惹的,花花心思在她这没用,弄不好适得其反。
见盛宁从洗手间出来,两人才收了声。
刚刚你一句我一句谁都不饶谁,现下吃起饭来倒是都挺安静。
盛宁饭量不大,半碗米,三两口菜,再加一杯薏米水就差不多了,况厘比她吃的稍微多些,但也多不到哪去,就多了几口菜吧。
只有唐斯是真饿了,桌上的菜几乎全进了她的肚子,她倒没觉得自己吃的多不好意思,反倒觉得这两位奇怪...这就饱了?你们平时喝露水的吗?
况厘吃完就先走了。
她有眼力劲儿,不做电灯泡,但也没忘拿眼神再提醒唐斯——注意火候。
唐斯不放心上,这才哪到哪儿?真正的招数她还没使出来呢。
天气太热,开放式的餐馆空调开了等于没开,等唐斯饮尽最后一口冰汽水,脸上的热汗也顺着头发丝往下淌。
她伸手抹了一把,再抬起眼来,就看对面早已停筷的盛宁,头发轻轻爽爽的披着,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被燥热天气打乱的畅然。
唐斯心中一紧,怎么会有人就算面无表情也能这么好看?
难怪自己总是惦记穿那条吊带裙,总是想要动不动的撩拨她。
“吃好了吗?”盛宁问她。
“你这都吃饱了啊,我感觉我刚涮了个牙”
“....”
唐斯见盛宁愣住,赶忙改口,“逗你呢,我吃好了,都吃顶了!”
随即掏出手机就要去结账,“这顿我请,说好要请你吃饭的。”
“不用了,况厘结过了。”
“啊?”
“那这顿不算,赶明儿我请你再吃一顿~”
盛宁这回没再拒绝,她看的出来了,唐斯是铁了心要请自己吃饭,拒绝只会让她一直惦记,还不如依了她的意思,往后就不再提了。
两人出了餐馆,夜风的在燥热里吹来一丝凉爽,不远处闪烁的霓虹中,有一家挂着彩灯的小店吸引到了唐斯的注意。
“你着急吗?”
“怎么了?”
“要是不着急的话,咱们去逛逛吧。”
盛宁朝唐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家专卖明信片跟冰箱贴的小店里,她看着唐斯亮晶晶的眼睛,仿佛有星火的流光在其中婉转。
她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不过...去看看也没关系,再说..她也的确没有着急事儿,回到家也是一个人,便点了点头——
“好。”
得了这声好,唐斯眼中笑意更是愈发灿烂,两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往前跑。
她快几步跑进店里,挑了几张钟意的明信片,就去到靠窗边的位置,身子伏在台案前,拿起笔有模有样的写了起来,唐斯的脸在明亮的射灯下映照的越发光彩夺目,远处是深黑的天际,近处是喧嚣的人群,四周葱茏的绿植在湿热的空气中恣意摇摆,这场景像是一副油彩画,唯有画中的女孩是真实存在的。
盛宁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一阵才走过去,立在唐斯身边,视线落在这人手里的明信片上,大大咧咧的姑娘也喜欢搞文艺,写的一手漂亮的好字。
她下意识地开口——
“海子。”
“你知道海子?”
“我看过他的诗,你喜欢他?”
“我只喜欢他的诗,不喜欢他的人。”
说完,唐斯把一张写好的明信片跟一张空白的明信片同时朝盛宁递了过去,笑道:“我给你写一张,你也给我写一张,咱们互相留个纪念,等我走了,你也好睹物思人嘛。”
这本来是句玩笑话,可盛宁却当了真——
“你要走了?”
“没啊,还得待一阵呢。”
唐斯目光忽然一怔,转瞬又笑开,笑容的明朗在灯光的映衬下,一派的青春无敌——
“你舍不得我啊?”
“你想多了。”
“切~开个玩笑都不行啊。”
盛宁没再说话,把明信片收进包里。
“你怎么不写?”
“你不是还没走吗?等你走了,我再给你。”
这人...
奇奇怪怪的道理还不少。
唐斯不跟她计较——
“行,我听你的,回头别忘了就成。”
从小店出来,盛宁开车送唐斯回酒店。
临下车的时候,唐斯伸出窗外的手忽然触到一丝湿润,抬头望去...落雨了。
云层被拨开,月亮却依旧高悬头顶,那雨从月跟云之间泫然飘洒而下,一颗一颗饱满圆润,像美人的眼泪珍贵又讨厌。
驾驶座的盛宁坐直着身子扭头看她,雨丝打落在她身后的窗玻璃上,没有规律的波纹,腾升起一副岁月静好的美感。
唐斯没喝酒,但却也涌出了几分微醺,她的脑子蹦出来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夜晚应当有更美好的结束。
“盛宁——”
唐斯叫了她的名字,可还不等盛宁反应过来,脸颊倏地一热——是唐斯贴了过来,在离她脸颊还差一点就要碰上的地方停下,嘴唇微微扬起,上下两片薄唇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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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的一声轻响,隔空亲了下。
仿佛平静水面一掠而过的鸥鸟,漾起波纹。
随即,又迅速抽身退回,微微扬起唇角,露出堪比夜色迷人的弧度——
“早就想跟你好好说一声谢谢了。”
盛宁看着她,抬起的手扶住方向盘,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但眼底却莫名的横生了些温度,摇摇头——
“不用客气,再见。”
“再见。”
唐斯目送着盛宁驱车离开,脑子里却想着刚刚那个临时起意的贴面吻,她站在燥热的雨夜中,呼吸着潮湿的空气,鼻息间清冷的木质香覆盖过异国他乡泥土的腥气,包含着某种说不出的情愫,被月光、被雨丝渗透进心。
这地方真热。
但真的是个好地方。
唐斯想。
...
然而就是这个临时奇起意的贴面吻,却叫唐斯意外的做了场好梦。
她抱着被子,沐浴过热水后的身体祛除疲惫与燥热,清爽的躺在那张白色的大床上,脑子一时放空,迷迷糊糊间便睡了过去。
深夜热雨的来临仿佛一场沉溺的叫嚣,浸透在她每一个毛孔中,所到之处多巴胺肆意疯长。
她需要释/放,需要排解压力,需要清楚的认知身体的敏感和需要安慰的脆弱。
在梦里唐斯又回到了那天在京北醉酒的晚上。
不同的是——唐斯攀住盛宁的博颈,她被温柔的对待,最抿感的地方发出最强烈的抗议,一层层抽丝剥茧…向下,上瘾..挤出眼泪。
神经的颤动和血液奔涌。
唐斯好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上一次做还是少女时代最初领会喜欢同性的遐想,谁没在情思初蒙的时光里有过这样的大胆荒谬?欲望不可耻,如果在梦里都还要压抑,那才是真正的可耻,不能面对自身性\谷欠的自然可耻。
只是梦中对象是盛宁,让她有些诧异,难道仅仅一个贴面吻就令她迷失?可梦临其境的真实感,却又让她以至于都醒了半天,却好像还沉浸在梦里...浑身轻飘飘的,久久都回不过来神儿。
唐斯手指紧紧的拽着床单,梦里脸红心跳的画面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盛宁的那张脸也跟着这些画面,在她的眼前来回跳转。
不会吧?你不能是这么道德败坏的女孩吧?就因为人家漂亮,帮助过你那么几次,你就对人家开始胡思乱想?
这成什么了?这跟那些个普信男有什么区别,女孩跟你说两句话,你就觉得人答应你了,床都铺好了,甚至孩子名儿都想好了,简直动物本性,畜\生行为。
唐斯一个劲儿地拼命摇头,自己肯定不是动物,她没那么禽兽。
那这个梦又怎么解释呢?
她稳了稳心神,盘腿坐着,感情是什么?是精神层面与生理层面的开始,后者是想要与伴侣结合的普遍欲望,自己有吗?有。
那精神层面呢?是确定自己有普遍谷欠望,并且锁定伴侣后,这一谷欠望更加强烈。
自己有吗?有。
只有动物才会无所谓伴侣选择,只听从自己的禀性,局限在生理层面,一旦性谷欠得到满足,爱yu就会熄灭。
而当下这个梦呢,是看见盛宁后,产生的机体反应。
性是生理的本能,爱是高级的需求,情是情感的追求。
三样可能暂时都不强烈,但能确定的是都沾有。
唐斯脑门儿一拍,悟了——
我靠!姐们儿这是微微地陷入了爱情啊...
好姑娘,一直做个高级的人吧~
17.第十七章
唐斯想通之后,扯过被子躺下正想继续再梦个大的,手机就响了,是林伊,她顺手接起。
“你还没起?”
“准备起。”
“你嗓子怎么了?”
“怎么了?”
“哑哑的。”
你个狗耳朵!
唐斯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春/梦做的太爽了..但做梦的人又没法彻底叫出来,最后兴奋声音憋在嗓子里,愣是给憋到上火暗哑,她跟林伊虽然平常私下底荤素不忌什么都聊,但那大部分都是闺蜜之间的口嗨,一句正经的都没有,可现在自己实打实做了春/梦...意义就不同了,唐斯自问脸皮没厚到那个程度。
“这地方天天大太阳,人都快热化了,上火嗓子还能不哑嘛”
唐斯翻了个身,转头又问林伊——
“打电话干嘛?”
林伊哦了一声,情绪忽然就低落下来——
“也没干嘛,就想跟你聊聊天。”
唐斯听出她声音不大对劲,扔了被子起身下床,划拉一下拉开窗帘,让太阳完全晒进来,再拿起手机朝着视频望去,就见林伊臊眉耷眼的垂着头。
“有话你就说,你这样看得我着急。是不是又跟王瑜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
“你这样除了跟她吵架还能有什么?”
林伊抽了抽鼻子,终于是开口说了话——
“斯斯...我觉得王瑜可能不喜欢我了。”
这话唐斯熟,每次只要王瑜一跟她吵架,林伊后面准要跟一句这个,但没过几天,她俩又和好了。
唐斯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劝,劝得话又能劝点什么?林伊的性子太软,王瑜又是她的初恋,哪怕有时候唐斯都看不下去,觉得王瑜是在欺负林伊,可她又没辙。
“这次又因为什么啊?”
“她...她不碰我了。”
“啊?”
原来王瑜回不来,林伊就去找她了,但林伊没敢跟唐斯说这事,她怕唐斯知道了骂自己没出息。
“我知道我没出息,但我是真的想她,我在她那待了一个星期,她每天早出晚归,好不容易回来了,就闷头玩手机,恋人之间怎么能这样呢?我们见一次面不容易,可成天话都说不了几句,我那天都要走了,就想...结果,她转头就问我是不是太闲了,她说我一点都不体谅她,一点都不知道她在外面工作有多辛苦,吵完架...她摔门就走了,我第二天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接。”
“这孙子!”
唐斯骂了句。
“那你就这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就不能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我累了,不想问了,这几年都是我哄着她,就这么着吧,愿意谈就谈,不愿意谈就拉倒。”林伊往沙发上靠去,满脸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不提她了,你先看看这个”
随即,唐斯大手一挥,咵咵两张照片发过去。
林伊认真地看了看,满脸狐疑地瞥了眼唐斯——
“这是?”
一张盛宁,一张况厘。
“你就说怎么样?好不好看吧?”
“你还别说,是都挺好看...”
“是吧是吧!你呀就是当初恋爱谈的太早,眼力界儿全给王瑜一个人框住了,其实跳开王瑜,瞧瞧外面的世界,是不是也挺不错的~”
唐斯来了劲儿,把两人并在一起共同比较了一番,不能说谁高谁低,只能说各有各的妙各有各的好。
就拿况厘来说吧,讲话风趣幽默,兴趣爱好广泛,可她话太多了,比唐斯还多,而且那人每次笑的时候,唐斯总觉得她有种想使坏的劲儿。
盛宁呢,几乎没话也不爱笑,什么时候都绷着一张脸,可她那双眼睛实在是漂亮的太让人没法忽视,好像看谁一眼,就要扎进谁的心里去,总之抓心挠肝的折腾你。
唐斯评价完毕,一脸大方道——
“说吧,你喜欢哪个?”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全部都要。”
林伊知道她这是胡扯的兴头又起来了,倒也不扫兴,就跟着她像模像样的也胡说八道。
“嘶...你这胃口可真不小啊。”
“但有一点不好,都是外国人。”
“这话怎么说的!华人华人,跟咱们差不多,吃空心菜也得用筷子。”
“那你怎么不自己上?”
“呵!我?我现在强得可怕,你可别激我。”
唐斯说的有鼻子有眼,但林伊却瞧出点苗头来——
“你没发现吗?你刚刚一直在夸盛宁。”
“屁吧,我不也夸况厘了。”
“可你没说况厘漂亮。”
“....”
“斯斯,你玩归玩闹归闹,但也别忘了——”
“什么?”
“色字头上一把刀。”
...
一场春梦,一把刀。
唐斯又两个晚上没睡好。
上半夜做春\梦,下半夜梦见自己被人拿刀追着砍。
等醒过来,身上一阵阵的抽冷汗。
她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看个美女做春\梦不至于被人砍吧?
再说自己不就是做做梦嘛..也没真的怎么样,就算是那个贴面吻有点不像话,可这是国外啊,老外不都这样嘛,况且盛宁那天的反应也挺正常的,脸不红心不跳,再见都说的那么义正严词,人家都没当回事儿呢,自己在这儿还一二三四五上了?
没劲儿。
唐斯拿起手机看了眼,包打听那边还没信,说是再让她等等。
又等...天天除了等就是等,什么时候才能不用等。
唐斯咬着牙,心里莫名生腾出一股憋屈的窝心火,正发愣呢,手机响了,是家里打来的,准确的说应该是她外婆唐瑾。
唐斯心虚着呢,她说要给外婆找人,就把外婆的照片跟信全偷了出来,唐瑾知道了也没责怪她一句,可现在出来了这么久,别说把人找到,就是那人的消息都还没有点影子。
她看着视频里老人慈善的面孔,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开口,反倒是唐瑾一脸的和蔼模样,竟安慰起她来了——
“你出门在外注意安全,钱不够了就跟外婆说。”
“找不到就回来,把照片和信全须全尾的带回来,到时候...一并葬了也好。”
唐斯立马蹦起来,“看看看看,您胡说什么呢,我一定给您找到!”
祖孙俩没在这问题上说太多,病房门被推开,唐柳颐进来了。
“你妈来了,跟你说说话?”
唐瑾扬了扬下巴,用眼神跟母女二人前后示意——都给我好好说,不许吵。
“都是她跟我吵,我什么时候跟她吵过?”
唐斯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
这会儿功夫,唐柳颐已经把手机接过去了,眉眼敛着——
“玩的怎么样?”
“挺好。”唐斯顺嘴回了句。
“那就行了,挂了。”
都不等唐斯应她,唐柳颐就挂断了视频。
病床上唐瑾冲唐柳颐皱眉——
“你...”
“您放心吧,您这孙女什么性子您不了解?她吃不了亏。”
唐柳颐看了眼输液架上的吊瓶,转头又说——
“滴完了,我去叫护士。”
这边,唐斯躺在床上,整个一大无语。
挂的可真快。
她们这母女俩,做的跟仇家一样。
话说起来,唐斯出来这么长时间,唐柳颐还是第一次跟她在视频里说话,其实唐柳颐对唐斯不差,疼她也是真的疼,可就是有时候脾气上来控制不住,多难听的话都往外说,明知道你的软肋在哪儿,她不但不避开,还对着它一个劲儿的猛戳。
成长的烦恼伴随唐斯整个青春期,直到青春痘从脸上消失,在心里长出。
管她呢!
唐斯甩着脑袋,干嘛要让困惑自己二十五年的东西搅扰自己当下的美好心情?不管父母是个什么态度,日子总归是自己的。
她不想在酒店待了,她要出去放风。
唐斯径直走到衣柜,拉开柜门,把那件一直想穿,但一直没来得及穿的吊带裙拿出来,这次没再往身上比划,而是直接套在身上。
两条细长的白色裙带垂直的挂在她圆润的肩头,布料底下裸色胸贴像手掌心那么大小,紧紧拖住她的美好,中间的小圆点更是把那美好的中心妥帖地裹住。
不穿内衣真舒服,一点也不勒,露出来的后背也漂亮,走起路来,蝴蝶骨都像是要振翅起飞。
抹了防晒、涂了散粉、画了眼影又刷了唇釉。
blingbling的靓丽出门。
唐斯找了个风景不错的小巷子打卡拍照,吃了路边的鸡肉串,喝了现压榨的新鲜果汁,榴莲不让带进酒店,她就让人家开了现吃。
湿热的空气,漂亮姑娘笑的春日明媚。
不拘小节豪气爽快。
逛了整整一个上午,到了吃饭的点,刚好路过一家泰餐馆,那冬阴功汤的浓烈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唐斯顺着香味人就摇了进去。
刚坐下,菜单甫一翻开,她的脖子就僵住了。
这是...
斜对角的桌子前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温柔姑娘,手捧着果汁,也不喝也不说话,就那么红着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呢?正襟危坐,丝毫没有任何动容的表情。
这两人唐斯都不陌生,尤其是那个正襟危坐的,这几个晚上..天天做梦都梦见人家。
唐斯深吸了口——
这地方也太小了吧,怎么哪哪儿都能给自己遇着?
别的时候遇着也就算了,人家和追求者吃个饭,怎么也能遇着?
唐斯赶忙把菜单立起来,脸藏到菜单后面,但两只眼睛却不闲着,偷偷向斜对角的桌子瞄过去。
偏偏这时候,服务员又跑来凑热闹,一口蹩脚的塑料中文说的坑坑巴巴,问她要吃什么?
唐斯哪敢大声说话,跟做贼似的手往菜单上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赶紧就把人打发走了。
唐斯刚把眼睛露出道缝,斜对角坐着的盛宁突然微微转了一下脖子,吓得唐斯赶忙又把脑袋藏进菜单底下。
盛宁早看见她了,毕竟这个地方也没做几桌人,她一副藏头藏脸的鬼马样子,除非瞎了才看不见。
唐斯一忽儿藏脸,一忽儿露眼睛,跟地下党搞接头活动似的。
反复几次过后,是脖子也酸了,眼睛也累了。
自己这是干嘛呢?有什么好藏的?自己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搞窃听的,再说这饭馆开了不就是让人来的吗?我掏钱我吃饭,只要人家老板不赶我,我还就在这儿吃了!
想明白这一茬儿,唐斯把菜单往旁边一撂,顿时抬头挺胸,等菜上来大方开吃,有一说一,这家冬阴功汤是真不错,酸酸辣辣还有椰肉打底。
她吃的是舒服了,盛宁却有点坐不住,具体为什么坐不住?她也有点不太明白,但心里也有疑问,为什么总能跟唐斯遇见?
“我到底哪里不好?”
欧然红着眼睛,冷不丁出声,把盛宁的飘走思绪又给拉了回来。
“你没有不好。”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
那天在车里,欧然让她好好想想,可给了她这么多天的时间考虑,结果呢?就等来这人一句前程似锦的祝福。
欧然想如果自己没有给她打电话,没有把她堵在停车场门口,恐怕她们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散了。
不管是欧然红着眼睛,还是这句为什么,都让盛宁有些头疼。
她不知道欧然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起的这种心思,但也不想去追溯源头,可她能保证,自己对她的举动全都在合理的朋友范畴内,从来没有过半点逾越界限的行为,不管行为还是心理。
在盛宁看来,虽然上一次拒绝的话欧然没让自己说出口,但成年人之间的冷淡就代表拒绝,一句前程似锦的祝福是真心的,她不想把两个没有直接矛盾,只是单纯因为情感问题,就推到一个令双方都尴尬的局面,但现在看来...这样的做法是行不通。
“如果是我的某些举动让你误会了,那我很抱歉,但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想法。”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盛宁的好耐心快要被欧然耗光,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怎么说,欧然都像是听不懂,总是能从当下的问题再转移到另外一个新的问题上。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需要理由吗?
盛宁眉头蹙起的一瞬,脑子里却闪过那个穿着吊带裙,大裸着后背的姑娘。
鲜活、热烈。
其实,盛宁大可以说一句捅人心窝子的话,但她的教养又不允许,哪怕是她不喜欢欧然,哪怕是欧然不依不饶,太伤人心的话总是说不出口。
“我没有喜欢的人,我只是...”
“不喜欢我对吧?只是不喜欢我。”
盛宁没有再说话,但她沉默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欧然早预料到这个结局,可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她愤然起身——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说完,嘭的一声拖动椅子,人就跑出了餐厅。
用一个算不上蛮横的动作,保护住自己最后的骄傲。
盛宁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身,但很明显松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肩膀,都因为松的这口气往下沉了沉。
却不想——她这一个举动,惹得唐斯笑出了声。
不就是拒绝了个追求者吗?有什么的?至于这么大喘气?
唐斯这会儿正低着头乐呵,冷不丁一道影子从头上罩下来,阴森森地直戳她脊梁骨,再一抬头,就看见盛宁蹙紧的眉心,一双眼睛又是副不好惹的模样。
这人是猫啊,走路怎么都没声儿?
“你笑什么?”盛宁寡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看她。
唐斯顿时收敛笑意,但嘴上还要调戏一句——
“这么漂亮的菜没人排队吃了,当然开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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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想打包带回去”
盛宁也不跟她争,视线一瞥扫过她手边盛水的杯子,也跟着一笑——
“你喝了?”
“喝了,怎么了?”
“没怎么,那是涮手的。”
唐斯瞬间瞪大眼睛,低头就要往外吐,可还没等她吐出来,盛宁又来一句——
“骗你的。”
“....”
唐斯悟了。
这人...蔫坏啊!
盛宁也不清楚自己过来是要干嘛?她不是个容易跟别人红脸的人,也没有多大脾气,就连刚刚看见这人,也没有生出反感的念头,顶多就是觉得她们之间巧遇太多,如果不是最后听见她笑了,可能这会儿自己也就走人了,可偏偏她笑了,这笑让盛宁沉不住气,非得过来问问她为什么笑不可。
但真问出了口,盛宁又觉得自己这行为离谱,这姑娘爱玩,性格又大大咧咧,笑就是笑了,能问出什么原因来,八成还会反过来觉得你小题大做。
盛宁半天没下文,唐斯却抽冷子来了句——
“你这是又不好意思了?”
“什么?”盛宁听了个糊涂。
唐斯一点都不心虚,完全忘记刚刚自己脑袋恨不得钻进菜单里的捂头捂脸的样子了,两手一挥,大度又慷慨——
“择日不如撞日,你来都来了,坐下一起吃吧。”
见盛宁还站着不动,又补了句——
“别客气啊~我都看见了,你刚才就光喝水了,都这个点了,肚子不饿啊。”
说罢,招手叫来服务员,重新添了副碗筷,加了新菜。
有模有样的...还真是有些盛情难却的架势,盛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头回有种被人架起来的既视感,她要是走,说明她心虚,可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偷听别人说话的还在这儿大快朵颐呢。
索性拉过椅子,就坐了下来。
唐斯瞧着面前正襟危坐的人,自觉还是要跟她把话讲清楚,毕竟听都听见了,也被她瞧了个正着,要是不解释清楚,回头自己真成偷听人家说话的小贼了。
于是也坐直了身子——
“我刚刚真不是故意听的...我也是进来之后才看见你们也在,那会儿我菜都点了,总不能走人吧,就算我想走,人家老板也不愿意啊,老板得怎么想,菜做好端上桌,一瞧人没了,知道是我遇着熟人想要避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耍人玩呢,这事儿可大可小,万一传出去,再给人发到网上,影响的可是国际友好,那我罪过可就大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斯说的头头是道,盛宁却听的一派歪理,偷听就偷听了,还非得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大帽子扣上,这也就是她了,换别人绝对想不出。
“所以还是我的错?”
“哪能啊,我的错我的错~”
“听力太好是我的错”
“....”
这会儿等菜上来的功夫,唐斯的眼睛就没从盛宁的脸上挪开过,灼灼的视线都冒绿光了,盛宁被她这眼睛看的脑袋疼,她不知道这姑娘究竟有什么毛病,为什么盯人看的时候总能这么光明正大,腰板挺直的好像自己多有道理似的。
唐斯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确定盛宁喜欢女人之后,越看越顺眼吧。
就在盛宁快要被唐斯盯毛的时候,恰逢服务员来上菜,算是短暂的打断了这人的“激光眼”。
但也仅仅是上个菜的功夫,菜一上完,唐斯的那双眼睛又原盯回到盛宁脸上。
“你有话直说行吗?”
唐斯像是就在等着她这句,话音一落,立马清了清嗓子,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手指还有些做作地顺势捋了下耳边掉落的几根碎发——
“是你让我说的,那我就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我不生气,但前提是你不能胡说。”
“又误会我了不是,谁胡说啊?讲瞎话的那是小狗~”
盛宁脸上没笑,但心里却忍不住笑了下,讲瞎话的是小狗,成天到晚的哪来这么多比喻,要是讲瞎话真能变成小狗,她恐怕早就在那头儿摇尾巴汪汪叫了吧。
盛宁微微侧过脸颊,头顶照灯的橘色光线柔和的打在她的脸上,配上她的清冷模样,莫名有种静若处子的娴静气质,唐斯不动声色地长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也不怪人家姑娘喜欢她,就这人这个模样,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静静的坐在一旁,都没由来的讨人喜欢。
“我信你是真没谈过恋爱了。”
盛宁怔了下。
“但就算你没谈过恋爱,也不妨碍你撩拨别人。”
“你胡说什么?”盛宁太阳穴突突猛跳。
“难道我说的不对?你人好待人厚道是没错,可你就没想过,怀璧其罪吗?”
唐斯本来想着自己会看见一场,渣女故意伪装正经人,肆无忌惮的招惹人家姑娘,等人家姑娘沦陷进去,然后又不负责任抽身离场的浪子画面,可没想到的是,压根儿就不存在渣女,正经人还是正经人,从头到尾不过就是那姑娘一个人的臆想跟揣测。
虽说是姑娘错把好意误解成了爱意,可转念再一想,也不能全是人家姑娘的错,毕竟面对着盛宁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个人魅力的家伙,谁又能抵抗得住吸引呢?尤其是她对人又那么好,事事为你考虑,处处为你着想,哪怕就是当初对自己这个仅仅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她都那么热心帮助,要换身边熟悉的人,谁能不多想。
“你不喜欢人家,就不该对人家伸以援手,虽然我这话说的也不完全对,可初始的好感不就是从帮助开始建立的吗?女人的心思都细,你对我好一下,就能生出无数种遐想,再说你要不是有求必应,人家又怎么能误会?当然...你也挺冤的,毕竟你是一视同仁。”
唐斯的嘴皮子溜,说起话来中间连口气都不带喘的,盛宁想中途打断她,都没机会。
这会儿见她停了,才反问了句——
“你说的好像我不是女人一样?”
“你是女人,可你是个不懂女人心的女人啊。”
唐斯睁大了眼睛,盈润的眼底清明透亮,却又藏了些许狡黠,像只裹了身白兔皮毛的小狐狸。
“你平常照镜子吗?”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女人都是颜值控,你长得这么漂亮,谁能没点心思呢?”
没点心思的那还是人吗?
后半句唐斯没说,因为她看见盛宁的脖子红了。
啧啧...这人可真是与众不同啊,人家害羞红的都是脸,她倒好...先从脖子开始红。
这不是在诱惑我、考验我呢嘛!
唐斯抿了抿嘴,却压不住脸上的笑意,眼睛锁住盛宁领口处系紧的白色纽扣,莫名又想到一句话——脾气太好的人,心里是会长出猫来的。
“别拘着了,这有什么的?往后你多谈谈恋爱就好了。”
“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
“经验谈不上,不过肯定比你要强点。”
唐斯话锋一转,忽的往前探身过去——
“要不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