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不用美人刀》
1. 第 1 章
顾鸢接到沈家二少电话时,早已忘记自己交代过什么。
此刻,他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手中的铁链细细绕了几圈,另一头系在面前男人的项圈上。屋中光线昏暗,却依旧能看清跪在地上的是个高大男人;像条忠心的狼犬,守在自己漂亮的主人脚边。
顾鸢拉紧了铁链,迫使对方抬头看他。男人眼神专注热切,不见半点躲闪羞-耻。
“顾鸢,我把郁朝云骗来了!你人在哪儿?”沈家二少在电话里嚷着。
“嗯?”顾鸢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尾音绵软;叫人一听,就能猜到那头发生了什么。
沈家二少听得下-腹一紧。
他咳嗽了一声,对身边的人说:“郁总,你在这儿先坐坐吧。我先去找个朋友,很快就过来找你。”
对方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沈家二少将人安置好了,轻车熟路地往二楼走,很快就找见了顾鸢常在的那个房间。
他推开门,正瞧见顾鸢踩在男人肩上。屋里开着冷气,对方穿着单薄,似只罩了件宽大的衬衫,松松垮垮地落在身上。
见沈家二少进来,顾鸢也没收敛,而是身子前倾,将男人踩得越发低微。对方并不生气,甚至伸手捉住了眼前赤裸的纤细脚踝,被顾鸢一下拍开,皱着眉呵斥道:“谁让你碰我的?”
——这幅场景,不管看几次都觉着邪门儿。
沈家二少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敢招惹顾鸢这把杀人不见血的美人刀。可每次见到对方,他都忍不住惊叹。
你说这顾鸢,既无家世,也没本领,怎么就能在纨绔圈子里混得这么开呢?
要知道,顾鸢是实实际际的平头百姓出身,目前大抵还是个失业青年。刚刚认识的时候;这群大少都以为只要花上几个钱,就能轻易玩弄这个漂亮美人。
沈家二少一开始也挺心动。因这人长得好看,气质也干净,不说话时像个世家子弟,还是那种他们高攀不上的高岭之花类型。
这种皎月美人他们不缺,但顾鸢绝对是在床上最lang的那一个。沈家二少瞧过别人给的视频,顾鸢从头至尾都盯着镜头,目光躲也不躲。临到完事,还特意扬起脸,冲看视频的人露出一个引-诱似的笑。
“草,真是个骚货。”沈家二少骂完这一句,就开始找人询问顾鸢的联系方式。
可他听说同对方亲热不必花钱,连着奢侈点的礼物都不用买,本能地生出些警觉来。
就在他犹豫的功夫里,纨绔圈子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就因顾鸢翻了脸。当时的场景沈家二少没见着,听说场面闹得很难看。至此之后,他便对这人有色心而没色胆了。
“你快收拾一下。”沈家二少催促道:“我的小祖宗哎,你怎么还能把这件事忘了呢?”
顾鸢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让对方帮自己约郁朝云的日子。
他喝了点酒,神智恍惚;起身时摇摇晃晃,站不太稳,从透光的衬衫中漏出一段光洁的大腿。身边的男人要扶他,被顾鸢推开,又甩手给了人家一巴掌。只是力气不大,比起羞辱,更像是床上的奖励。
这幅不成体统的画面,全然落在了跟着的郁朝云眼中。
他远远瞧着顾鸢,对方衣衫不整地斜眼看过来,本应是一副风情摇曳的模样。可那双眼墨色太重,在房间暗淡地灯光下居然显出几分冷而疏离的态度来。
——居然与那人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顾鸢见他不说话,便撩了领子,将衬衫仔细扣好,套上了那身装模作样的皮。
“我长得像吗?”他笑着问道。
郁朝云的神情,显而易见地阴沉下来。
这人的年纪其实不比那些富家子弟大很多,看着也就是不到30的岁数;周身的气势却截然不同——大抵是实际掌权人与纨绔的区别。
他五官英挺俊朗,长得又高;寻常看人时也自有一点睥睨的味道,更别提瞧顾鸢这样的人了。
顾鸢感觉自己被扫视了一通,连骨头都被看透了。他无视沈家二少拼命递过来的眼神,而是又问了一遍:“我长得像穆弘吗?”
——连这样的虎须都敢摸,沈家二少对顾鸢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穆弘是谁,无非是面前这位郁家掌权人的白月光罢了。
这两人年少时的事,沈家二少并不太清楚。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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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穆弘的风评,就好似书中那单薄的纸片人;人人都夸穆家少爷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却谁也说不出几件这人的事迹来。
毕竟,穆弘已经出国快要十年了。
十年过去,郁朝云显然对旧情恋恋不忘,不仅身边无人,就连婚姻大事也没什么动静。沈家二少今天把这人约出来,也只是以为顾鸢想攀这冰冰冷冷的高枝;却不曾想人家心气更高,还想蹭一蹭别人的白月光。
想到这里,他几乎都要窒息了。
“那什么,我....有事先走了。”他战战兢兢地说。
郁朝云没什么反应,倒是顾鸢撩起眼皮应了一声。他房间里的男人此时也跟了过来,像条大狗似的从后抱住他,朝沈家二少点了点头。
这人也是个不逊于郁朝云的角色,打发走沈家二少之后蹭·了·蹭情-人的脸,轻声说道:“小鸢和那家伙可不一样。”
男人声音愈低,附在顾鸢耳边说了些什么,把那美人逗得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更像穆家人了。
说来离奇,顾鸢明明是这样不知廉耻的性子,笑意却浸不透眼,总是带着几分冷淡疏离;斜眼勾着人的样子不像床上的妓子;只像是那天上月映入湖面,高岭之花走下神坛。
“陈允之,管好你的人。”郁朝云冷冷淡淡地说道。
了解他的人,大抵会因为他今天的格外开恩而大吃一惊。毕竟大家对穆弘这人三缄其口,不就是怕这郁总间歇性发疯吗?
“你敢管我?”顾鸢问那个还未摘下项圈的男人。陈允之被他顶撞了也不生气,只是恋恋不舍地亲吻着对方细软的头发,但也只能亲一下,便顺从着顾鸢的眼神下楼离开了。
此时私人会所的小二楼里,便只有他们两人。
郁朝云不像是顾鸢认识的那些人,姿态端得很高,即使从心底看不起他,也懒得说什么轻贱的话来,只是转身便要走人。
顾鸢等那人下了楼梯,才懒洋洋地走了几步,靠在栏杆上问。
“郁朝云。”他说,“你知道有多少人把我当穆弘睡吗?”
对方那锐利似刀的目光,立马扎在了他身上。
2. 第 2 章
郁朝云自然不会为了这几句轻浮话,就把顾鸢收做自己的身边人。
他这人的性子极克制,那尖锐的目光不过只有一瞬,便转开身去,兀自离开了。
“真无聊。”顾鸢垂下眼,兴趣缺缺地评价道。
*
顾鸢的人缘好,无论床上/床下都有许多朋友;而其中玩得最好的,还是那个有色心没色胆的沈家二少沈贺。
许是因为他没上过对方的床,又像只小狗一样巴巴粘着人,顾鸢便对他格外有了一丝容忍和宽容。
沈贺的邀约,顾鸢总是优先去赴,今日也是如此。只是等他到了约定的酒吧,发现这位花天酒地的大少并未左拥右抱,而是一个人在吧台喝闷酒。
顾鸢挑着眉,抱着胳膊在一旁看了会儿后,笑出声来。
他长得好看,自然有人上来搭讪。还没等他回答,沈贺转过来脸来,凶巴巴地吼了声:“快滚!”
上来就把与顾鸢搭讪的男子给赶跑了。
“今天沈二少心情不好?”
沈贺本有一肚子郁气,却融化在了美人潋潋的目光之中。他顿了一下,说:“顾鸢,你不该去招惹郁朝云的。”
“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顾鸢拿过对方的酒杯:“之前我让你帮我去约那家伙,你不是应得很痛快?怎么今天又说这话?”
“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想去勾-引他。”沈贺辩解:“大不了看你碰个钉子嘛,想想还挺解气的。谁能想到你胆子那么大,居然去碰瓷穆弘。”
在情场上无往不利的顾大美人,显然不爱听这话。
他仰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白皙的面皮微微红润,叫沈贺的目光不自觉躲了一下。
“我帮你打听过了。穆弘当年出国的时候,留下了很多东西,都被郁朝云留得好好的。敢动这些东西的人,都倒了霉。”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他也不爱听别人议论穆弘。你看我们台面上提起那个人,除了干巴巴夸上几句之外,哪里还有其他话敢讲啊?”
“他是不是有点心理洁癖?”顾鸢若有所思地问。
“我怀疑他有心理疾病。”沈贺没好气地答。
顾鸢没答话,而是冲酒保招了招手,请沈二少喝了杯酒。
被美人请喝酒可是稀少的待遇,沈贺美滋滋地接了,抿了一口后又突然警惕地问:“你是不是又要使唤我?”
“当然。”顾鸢说:“能给我找个摄影吗。”
酒吧里灯光迷乱,气氛暧昧。顾鸢坐在那儿,明明是如玉般的美人,此时却被衬得像只艳鬼。
他抬眼看着沈贺,微微笑了:“找不到的话,你来也行。”
*
顾鸢下床时,腰侧被捏得青紫。
“拍得怎么样?”他问房间里的第三个人。
站在摄像机后头的是个高高大大的男生,长相帅气,却是一脸的纯情学生样。
男生支支吾吾了几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顾鸢披了衣服,凑到他身边,摆弄着单反认真看了起来。
纯情大男孩嗅到他发间的沐浴露香气,脸涨得通红;可见顾鸢只是认真看着素材,没有再同自己搭话的意思,那双狗狗眼又失落地垂了下来。
无意间,他看见床上的男人冲自己露出恶意的微笑。
【离他远点】那男人无声地说。
“多谢了,沈峥。”顾鸢态度很好地冲身边的大男孩笑了笑:“等回头,我让你哥请你吃顿饭。”
他语气坦然,全然不觉着薅一家人的羊毛有什么问题。沈峥也不在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鸢,问:“视频...我剪好了怎么给你?”
“发我邮箱就好了。”
顾鸢交代完,便走向了浴室。
床上的男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在浴室门口被他推了出去,抱怨道:“快滚吧。技术真烂,弄得我痛死了。”
虽说这话极其冒犯男人的尊严,可顾鸢的语调又轻又软,长长拖着尾音;如同撒娇一般。男人听着心都软了几分,笑着答:“不是你让我粗暴点吗?”
顾鸢斜斜地横了他一眼后,干干脆脆地关上门,自顾自去洗澡了。
等他出来,那床上的男人和沈峥都已离开。
这群人知道顾鸢不爱留人过夜——且很听话;生怕惹了他生气。
顾鸢靠着沙发,腿上放着轻薄的mac,点开了邮件。沈峥拍摄时快剪的一条半分多钟的视频,已经发了过来。
顾鸢想了想,给沈贺发了条消息。
顾鸢:【你弟弟好乖。】
对方立马情绪激动地回了好几条过来,顾鸢也不点开,自顾自看起了视频。
视频里的他,穿着身齐齐整整的干净衣服;微皱着眉,瞧着像个冷淡又客气的富家公子。
而这样一位富家公子,被身后的男人粗暴地按进床榻之中。
他偏着头,半张脸被埋进了柔软的枕头中,只能瞧见微红的眼角和抿得笔直的唇;手指捏得发白,被对方紧紧箍着。
“小少爷。”男人喘着粗气,亲吻着他的后颈,又抓着头发,强迫他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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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脸,迫接受对方粗鲁地亲吻。
听到这句话,顾鸢恍惚了一下,总觉着画面似曾相识。
回过神来,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打开手机——朋友多确实很方便,郁朝云的私人账号,都有人顶着被事后清算的风险给他找来加上了。
顾鸢把这段视频发了过去。
顾鸢:【郁总喜欢吗?】
顾鸢:【我还拍了很多其他的】
顾鸢:【小狐狸表情.jpg】
对面显然看见了,消息栏抬头立马变成了正在输入的提示;可输入了老半天,还是半个屁都不放一个。
顾鸢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切回沈二少的消息栏,半哄半骗地向对方保证,自己不会把他亲弟弟搞上/床去。
沈贺:【真的吗?】
沈贺:【委屈巴巴表情.jpg】
顾鸢:【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还要我重复几遍?】
顾鸢:【烦死了。再问我现在就去约你弟弟。】
这群大少平常不把身边的小情儿床/伴当人看,此时被他pua得一愣一愣,也算是世间奇观。沈贺立马不敢问了,怂巴巴地换了个话题。
沈贺:【你给郁朝云发这视频能有用吗?】
沈贺:【他不会觉着恶心?】
沈贺:【或者觉着你太跳,直接给你沉江了?】
顾鸢:【现在是法治社会】
顾鸢:【别瞎捉摸。他这种人的想法,你猜不透。】
顾鸢:【钱我打给你了。带小-弟-弟吃顿他好的,或者买点他喜欢的东西也行】
他又和沈贺聊了半天有的没的的话题,等准备睡觉时,郁朝云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郁朝云:【另一个人是谁?】
看到这句话,顾鸢无声地笑了一下。
顾鸢:【我要睡了,明天再和你说】
顾鸢:【我还以为郁总不感兴趣,把这个视频发给几个玩得开的朋友看了】
顾鸢:【郁总可以去问问他们】
说完他就设置了静音,也不管郁朝云发来了通话申请,裹着浴袍蜷缩在沙发上,像只小猫似的打起盹儿来。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半夜,沈贺给他发了足足几十条消息。
沈贺:【在吗,怎么聊着聊着就不说话了】
沈贺:【我说错什么了?你生气了?】
沈贺:【你睡了吗?】
......
......
沈贺:【你干了什么,郁朝云他怎么又发疯了!!!】
3. 第 3 章
郁朝云如何发疯,顾鸢一点儿也不关心。
他在沙发上窝了一宿,正腰酸腿疼得很;便打了个电话,半真半假地同昨日的男人抱怨起对方的粗暴来。
对方以为自己真把顾鸢搞痛了,低声下气地哄了他许久,还转了个大红包以示安慰。
男人这样温柔贴心,倒让顾鸢想起两人初见时,这人在众人面前那打量物品一般的眼神。
“不过是个被人玩烂的贱货。”对方这样屈尊纡贵地评价他。
想到这里,顾鸢轻笑了一声。
“宝贝,怎么了?”男人紧张地问。
“没事,我不想聊了。”
顾鸢态度冷淡下来,不等对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他早已成年,却比寻常青年男子的身形单薄许多。只是那张艳丽的美人皮张扬得很,叫人很难察觉画皮下那易于毁坏的本质。
不与男人玩乐时,顾鸢总习惯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也不爱开灯。小小一盏夜灯照不亮他的满身艳色,便让这人苍白脆弱,汲汲无趣了起来。
幸好,屋外有人敲门。
顾鸢转头看去,那张美人皮重又鲜活生动起来。
他伸了个懒腰,赤着脚便去开门。
白皙秀美的足陷在柔软的地毯里,因昨夜被人捉住好好玩弄了一番,此时还泛着羞涩的粉;同他整个人一样,时刻散发着种勾人的意味。
——却打动不了门后的人。
顾鸢看见郁朝云脸色沉沉,微眯着眼,便扶着门框弯眼笑了起来。
“郁总。”他说:“亲自来问那人是谁呀?”
他裹着浴袍,身上还带着点幽闭的水汽,慢慢悠悠飘进了其他人的鼻腔里。
郁朝云身后的保镖低下了头,生怕露出什么不合时宜的眼神来。
“顾鸢。”郁朝云说:“我不想与你这种人计较。”
这人阴鸷且傲慢,却有一点很讨顾鸢欢心。对方一视同仁地看不上任何人,沈贺如此,顾鸢亦是;被他施舍的眼神如出一辙。
顾鸢很喜欢这样自负的人。
毕竟——这样的人在自己脚下学狗叫时,都能比旁人真诚上许多。
“计较什么?那个视频,郁总不喜欢吗?”他明知故问。
“你真是,太缺乏管教了。”郁朝云答。
他的语气危险,听得顾鸢不由后退了一步。跟随他进屋的不是那位商场新贵,而是站在对方身后的高壮保镖。
对方像逮小鸡一样,反扣着他的手臂,轻易将他按在了地上。
于是,顾鸢便只能抬着头,被迫接受郁朝云居高临下的审视了。
他在少爷圈子厮混的时候,听过不少面前人的传闻。
这人有本事,也有手段——但最让人敬畏的,还是藏在似真似假的传闻,
大家都知道郁家是百年前起家,多少都不是那样干净。如今郁家算是正正经经商人,可留没留后手,却是谁也不敢去试探的。
顾鸢惹怒了这样一位人物,又被对方堵上门来,理应害怕得瑟瑟发抖。
可他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水光潋滟,如块无暇的墨玉,叫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被死死按在地毯上的美人,向面前的男人张开了嘴,伸出的舌头红且软,勾着人的目光往里看。
郁朝云望见了一小节轻易能塞满的紧热腔-体。
*
来找顾鸢之前,郁朝云少见地与自家小叔说上了话。
“别同无关的人较劲。别丢郁家的脸。”
那位深居简出的郁家小叔,递向侄子的眼神意味深长。郁朝云此时想起,突然明了对方是为谁说了这话。
“你认识郁致。”
听到这个名字,顾鸢顿了一下;自下而上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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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郁朝云。
保镖替两人关上了门,老老实实守在门外。屋内厚重的窗帘掩着阳光,只有盏灯亮着,照得顾鸢肤愈白,唇愈朱,活像只吸人精气的鬼怪。
“我对你没兴趣,明白吗?”郁朝云问。
顾鸢哼了一声,对这人此时的莫名自信很是不屑。
郁朝云闷哼了一声
他的手紧了紧,对方的牙口便锋利了些,那双自下而上看过来的眼中,藏着的兴味更深。
郁朝云当然试图抢回过主控权。
可他最要紧的地方在顾鸢那儿当人质,且这疯美人胆子大得很,一口咬下去真会让郁家断子绝孙。
“顾、鸢!”他咬牙切齿地喊对方的名字。
顾鸢终于松了口,他觉着时机到了,便——
他甚至来不及模仿那相似的神情,只是眉眼微动,男人手便一紧。
顾鸢抬头,便见对方眼中的意乱情迷渐渐褪去;取之而代的是尖锐刺骨——绝不会被错认的情绪。
郁朝云,怎么会厌恶乃至痛恨穆家人?
所谓的出国白月光,小年轻们说说玩玩倒只是乐子。而这两家的世代联盟确实板上钉钉,若不是有穆家帮扶,恐怕也无今日郁家这高台楼阁的盛景。
郁朝云雾沉沉的目光盯着顾鸢,早已没了反应。顾鸢挑眉轻笑,艳色浮上眼底。男人松了手,皱眉道:“穆家,可不是你能…”
他话还没说完,顾鸢又立马贴了上来。
“你还要做什么?”
这位商界总裁难得恼羞成怒了起来。
“我给郁总治病呀。”
美人挑着眼往上看去,之前那张与故人相似的皮裂解开,露出那鲜活恶劣的本质。
顾鸢舔了下唇,又像刚刚咬郁朝云一般,轻轻咬了下自己丰润的唇肉。
“让我帮郁总看看,有没有给你咬坏了。”
4. 第 4 章
郁朝云将这只艳鬼拽离自己,抵着墙闭了闭眼。
他听见顾鸢又笑了起来。
“还要再来吗,郁总?”
艳鬼幽幽地问道。
*
“所以他做完这事儿就走了?”沈贺不敢置信:“他这不是纯白嫖你吗?”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顾鸢的嗓子疼得很,语调都比寻常哑了许多。
他冲沈家二少勾了勾食指,对方乖乖凑过来后,被抽了个挺响亮的巴掌。
小狗捂着脸,委委屈屈地缩了回去。他好奇得紧,挖空心思想从顾鸢嘴里再掏出些细节来,可还没问几句,手机便响了。
他接了电话,立马垂头丧气起来。
“我家老头,又让我去参加那什么狗屁聚会。”
沈贺的语气很不情愿。
权贵圈子里,当然也分三六九等。像沈家这样才发家十几年的,在里面不过是个没根基的暴发户。
沈贺之前只和他相似出身的少爷小姐玩,却也不会相互看不起。
可沈父还想再进一步,便支使着不成器的二儿子,与那些盘踞南城多年的家族二代玩。他们眼高于顶,不把沈贺当个与自己齐平的玩伴,倒有特意欺负他的意思。
“我不去!去了又要被他们挤兑,有什么意思。”
顾鸢扫了眼对方怏怏的样子。
“我陪你去。”他开口道。
两人如此亲近,除去沈二少的确馋人身子之外,自然还有别的理由。
顾鸢很照顾这位傻愣愣的少爷。之前的几次聚会,有人故意为难沈贺,顾鸢通通想办法挡了回去。
沈贺心里感激,嘴又很倔;便只能加倍地听对方的话,老老实实当条小哈巴狗,脖子上带着顾鸢系上去的无形项圈。
*
沈贺最终还是去了那场酒会。
有钱人聚集的地方,总是骄奢光耀得很;人人穿着体面,笑意盈盈,总显得比穷苦人家慈眉善目许多。
在这群人中,顾鸢依旧很耀眼。
他很漂亮——给人种极昂贵的精致感;在奢靡的酒宴中熠熠生,叫人一眼就能相中。
南城的那群世家二代,远远便瞧见了他。
他们嬉笑着,围住了两人;却只同顾鸢说话,故意将沈二少晾在了一边。
“我是和沈二少来的。去哪儿玩,要看他的意思。”
顾鸢笑着回答。
一楼的酒会还在继续,二楼则被早早收拾了起来,各种玩乐一应俱全,用来招呼那些无心商业交际的少爷小姐们。
顾鸢和沈贺就被带到了二楼,被这群少爷拉着,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无论输赢,顾鸢总是陪对方喝上一杯。他微醺的神色很迷人,略带空茫的表情|色/气又无辜,旁人专注着给他灌酒,便也忘记了折腾沈贺这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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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空酒瓶转着,缓缓停下;瓶口径直指向沈家二少。
沈贺喉头一紧,立马说:“我选真心话。”
场中顿时嘘声四起,逼着沈贺同他们玩大冒险。
“学几声狗叫听听!”
某个染着金发的青年嚷道。
这么羞辱人的要求,他们自己当然不这么玩。只是沈贺在他们眼里是个不入流的暴发户,又巴巴凑过来攀关系,这群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其他人吹着口哨,跟着起哄起来。
顾鸢看了眼沈贺。
“我替二少受罚吧。”他笑着说,不等对面拒绝就“汪汪”叫了几声。
他的喉咙被某个人的东西捅肿了,此时哑哑地学狗叫,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提要求的金发青年此刻却黑了脸:“这就完了?你糊弄我?”
“那陈少想看什么?”
“我哥在外面养了条母-狗,说是挺骚的。我想让我的朋友也见识见识,怎么样?”对方倨傲地说。
酒桌上顿时静了静。
金发青年的哥哥,就是之前与顾鸢玩训狗游戏的男人。
他不能理解哥哥对顾鸢的百依百顺,更难堪于自己见着顾鸢时的隐密渴望,每次都想方设法地羞辱对方,好证明这条发-q的母狗根本配不上他们兄弟。
沈贺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顾鸢不动声色地拉了他一把。
5. 第 5 章
“陈少你挑个房间吧。”顾鸢心平气和地松开了一个扣子,露出白皙的一片肌肤。本以为自己拿捏住对方的陈家弟弟,此时也阴下了脸色。
“就在这里。”他发了狠,咬牙切齿,“现在就给我把衣服脱了。”
他的那些同伴,表情都跟着微妙起来。
酒会二楼的休闲区,是个半开放的环境,正对着上下楼梯,隐隐还听见楼下的觥筹交错。
他们找了个角落喝酒玩牌,却也是一眼能被看到的地方。这几位平日里虽说玩得荒唐,可让他们在这种环境下玩男人,实属有些为难人了。
“要不,算了吧。”同伴拉着金发青年的胳膊,劝说道。
陈家弟弟回过神来,也有几分犹豫。
可他看顾鸢神态自若地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桌上的纸牌,那股子被人轻视的怒火如燎原般烧了起来。
“就在这里。怎么,你这种烂货也怕被人看见?”
“你不要太过分!”沈贺也恼了。
坐在风暴中心顾鸢抬起眼,盯着对方涨红的脸皮看了半晌,心想:这小混蛋嘴这么臭,活该连上|床的资格都没有。
他摸着自己的扣子,却被沈贺紧紧抓住了手腕。
“我们不玩了,走吧。”
“这么玩不起?”陈家弟弟讥讽道:“既然心疼人,那你就学几声狗叫呗。”
沈贺喉结上下滚动着,一时僵住了。
“别胡闹。”
顾鸢拍开了沈贺抓着自己的手。
他知道沈家是商贾出身,得罪不起家里有从政背景的阔少爷。沈贺自然也知道,那双眼可怜巴巴地望过来,似是在哀求顾鸢一起离开,又像是在心虚于自己的软弱。
——直把顾鸢看笑了。
他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露出纤细柔韧的腰身,让那几个富家少爷都看直了眼。
“陈少,在这里搞,你该不会不行吧?”
正当那几个人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时候,顾鸢把衣服一拢,却又不脱了。
“我还搞不服你?”对方口不择言道。
顾鸢微微一笑——却不是对他笑,而是对他身后的那个人笑。
“敢对郁总的人说这样的话,陈少的确有几分胆气。”
他笑眯眯地说:“但无论如何,郁总的东西,都轮不到你来碰吧?”
那几个人听到郁朝云的名头,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知道顾鸢这几日缠着对方,却料想不到真被他得了手。这群人看顾鸢眼神落在后面,心惊胆战地回头望去,心想这次酒会的邀请名单上,也并无郁朝云这个人啊?
亏好,站在他们身后的,并不是郁朝云。
但来人的眼狭而长,唇薄而利,那副从骨子里透出的薄情样,居然与郁朝云有五分相似。
“小叔。”顾鸢拽着衣襟,笑着说——言语亲昵:“他们让我学狗叫。”
“唔。”对方应了一声,冷锐的目光看了过来:“你们让朝云的人学狗叫?”
顾鸢这小报告,前因后果省略得有些离奇。可郁家家传的蛮不讲理,也向来很离奇。
郁致听了后,看向陈家少爷,语气平和地吩咐着:“叫几声让小鸢听。”
他周身气势太强,压得人喘不上气,倒也没人意识到对方这过于亲密的称呼。
金发青年铁青着脸,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看到这里,顾鸢突然想起陈允之说过,说自己弟弟是个茅坑里的臭石头,脾气犟得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止是他,让他们都叫几声。”
“听见了吗?”郁致问。
若是让陈家少爷一个人叫,哪怕他今天被郁致弄死在这里,都不会开一下口。
可他的同伴骨头却软上许多,被对方轻轻威胁一下,便连忙叫了起来。
在这此起彼伏的“汪汪”声中;他不情不愿地,跟着叫了一声。
因着声音小,次数少;陈家弟弟反而觉着,自己远没有同伴那么丢人。
“去和你哥哥哭吧。”
顾鸢开口赶人。
这群人走了,郁致却站着没动。他身材修长挺拔,虽已三十多岁,可样貌俊美斐然,站在顾鸢身边依旧很般配。
沈贺本觉着郁朝云这人嘴硬心软,表面上白嫖走人,实际连家里人都知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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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着郁致几乎粘在顾鸢身上的眼神,他渐渐回过味来。
——说起来,这郁朝云知不知道,自己小叔也和顾鸢不清不楚啊?
“你还在这儿干嘛?”顾鸢斜着眼问郁致。
对方的目光扫过桌上桌下散落的空酒瓶,说:“你胃不好,少喝点酒。”
那哄劝的语气,听上去居然有几分卑微。
顾鸢轻轻笑了声。他拿起一杯酒,在对方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迟钝如沈贺,也从两人的神色中瞧出几分微妙来。
他看了看顾鸢,又看了看那个郁致,犹豫着揽住了顾鸢的腰。怀中人的腰肢柔韧纤细,温顺地贴合着他的胳膊。
沈贺的脑子在下三路转了一圈,又激动惶恐,跟着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你不觉着你很碍事吗?”
顾鸢靠在沈贺怀里,又说。
郁致阴沉地盯着沈二少搂着对方的那只手。这个优雅矜持的老男人,此刻也禁不住泄露出些天生的阴鸷气质。
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你前任?”
沈贺与顾鸢咬耳朵。
“不算,炮|友。”他懒懒地回答,“摸够了吗?松开。”
沈贺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
许是郁致打过招呼,接下来便无人来二楼打扰他们。
小狗围着主人团团转,喝醉喝得晕头转向,说了许多老男人的坏话。顾鸢被哄得高兴,招了招手,大发慈悲地赏给他一个吻。
沈贺巴巴地凑上去,亲得急了,咬疼了对方;另半张脸也挨了一巴掌。他也不感觉痛,只觉着分外刺|激,比得了奖赏还要高兴。
“那群人总是欺负你,下次我们不来了。”小狗傻乎乎地说
“很正常。你也不经常欺负别人吗。”
小狗被说得一愣,心中莫名委屈。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欺负人了。”
顾鸢偏头看了眼这个醉鬼。
这一眼又冷又淡,其中的疏离满溢着漫出,将他的笑容浇得薄凉透彻。
“你喝醉了,沈少。”
他笑着说。
6. 第 6 章
沈贺在酒会上醉得稀烂,抱着顾鸢不乐意撒手。
顾鸢把人送回了家中,自己也被酒精烧得头疼,干脆就睡在了沈家客厅的沙发上。
——结果半夜,就生生被人拱醒了。
他不耐烦地睁开眼,就瞧见个浑身酒气地人抱着自己,傻乎乎地说:“我口好渴......”
顾鸢自然不会去伺候这位大少爷。他踢了对方一脚,醉酒的人不知道回避,反而满脸通红地夹住了他。
“别找死。”顾鸢骂:“这是你家。要是让你爸你妈撞见你在家里搞男人,非得打断你第三条腿不可。”
沈贺只听清了搞男人三个字,那第三条腿兴致更高了。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顾鸢听见了门关处的开门声。
他心想,以两人的情分,自己可不会帮对方应付暴怒的父母。没成想来人看到在沙发上纠缠的他和沈贺,愣了一会儿后,迟疑地问道。
“哥哥?”
——还不如让沈父回来揍儿子呢。
“你哥喝醉了,过来帮我拉开他。”
大学生乖乖地应了一声。
与他那花天酒地的哥哥不同,沈峥还没来得及学坏,从发型到打扮,连带着看人的眼神都带着纯情的学生劲儿。
他走了过来,一下将哥哥从顾鸢身上扯了下来。顾鸢看沈贺在茶几上狠狠撞了一下,又被弟弟一路拖着丢进了房间。
对方抵着门,回头问他:“你要不....”
大学生脸颊微红:“睡我房间吧。”
“不用。”顾鸢懒洋洋地说:“我不喜欢睡别人的床。”
他深谙拒绝的艺术,一下就将话得死死。
沈峥惴惴不安地站着,不知如何讨好自己的心上人。他先取了条没用过的毛毯,又手忙脚乱地热了一杯牛奶,最后把哥哥的房门从外堵上了。
做完这些事后,他便偷偷去瞧那个人。
顾鸢半夜被人吵醒,拉着脸;冷冷淡淡的表情依旧很好看。可他把牛奶放在茶几上,一口不喝;毯子也叠得整整齐齐搭在沙发背上,没有半点取用的意思。
沈峥心中失望,来回转了几圈后,不情不愿地回了房间。
顾鸢望了一眼,轻轻笑了声。这才翻身在沙发睡下。
他睡到中午才醒——且是被沈二少的踹门声吵醒的。
沈贺一觉醒来,房门被一把椅子别住了。他正气恼着,瞧见客厅沙发上躺着个人,嚣张的气焰立马熄灭下去。
二少小步凑到顾鸢面前,呐呐地问:“我吵到你了?”
“嗯。”顾鸢闭着眼说:“昨天你非要在茶几上蹦迪,还记得吗?”
沈贺昨天都喝断片了,自然是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心想难怪今天起来浑身酸痛,多半是蹦迪的时候摔着了。
“我喝多了。”他讪讪地说,也不好意思问房间别上的事儿。
顾鸢捂着胃,慢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他脸色苍白,唇色也淡。屋里开着空调,却微微浸着汗,连挖苦人的力气都少了几分。
“你的胃真不好?”
沈贺先摸了摸顾鸢的额头,又伸手去捂他的肚子。对方闭着眼任他折腾,过了十几分钟后,脸色渐渐缓了回来。
“一身酒气,离我远点。”
“还好吗?要叫个医生来吗?”
“不用,我没事。”
“我点了粥!”
沈峥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怯怯地说:“你昨天喝了酒,吃点流食可能会舒服点。”
沈贺这么大一个活人扎在客厅里,硬是被自家弟弟无视了。
*
顾鸢吃东西很挑,胃口也小;粥这种不顶肚子的食物也只尝了几口,就不愿再吃了。
沈贺则狼吞虎咽地喝了两碗。他往旁边一看,发觉弟弟的目光死死黏在顾鸢身上,一口粥在嘴里含了半天,才舍得咽下。他眉头一跳,连赶带轰地把沈峥弄回了房间。
沈贺:“你这几天怎么说,继续去钓郁朝云?”
顾鸢:“不急。他自己待上几天,会乖乖来找我的。”
郁朝云洁身自好得很,顾鸢并不担心中途被人截胡。因为昨天的事儿,他现在对另一个人更感兴趣些。
“穆弘当初为什么要出国?”
“听说是穆家出事了。”沈贺答。
“那他会回国吗?”
“这我怎么知——”
沈贺话说到一半,回过神来:“不是。你怎么在打听这人?”
两人对视一眼。顾鸢懒懒挑着眉,瞧得沈贺悚然一惊,背后汗毛都炸了起来。
“你认真的啊!就那个赌?”
顾鸢应了一声。
他之前与人打了个赌,赌注不过是块小几万的手表;牵扯的——却是南城最得罪不起的两个人。
“要不,那块表我买给你?”
“不要。”顾鸢翻了个白眼:“这么难看,我才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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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弘出国多年,想要个联系方式,一时居然也问不到。
他把通讯录翻了个底掉,慢吞吞地说:“陆叙白是不是也在x国?”
沈贺惊悚地看了他一眼。
“不至于吧?”他说:“你和他当初闹得那么难看,他能帮你?”
顾鸢不理他,自顾自在群里问起了陆叙白的联系方式。
【你要和陆叙白复合了?】
【我/草,那他不得连夜买机票回国?】
【不能吧,陆叙白又不是犯贱。能来吃这回头草?】
【他要不犯贱,会闹得进医院出国吗?】
【没,我让他帮我追个人。】
群里顿时寂静下来,谁都不敢接顾鸢这话。
“你不怕陆叙白专程回来捅死你殉情?他真能做出这种事。”
沈贺在一边看着,一时无语。
陆叙白和顾鸢的事儿,在南城圈子也是一件奇闻。
大家玩男人包小情的很多,多半是对方寻死觅活。像陆叙白这样,分手闹到自/杀抑郁,强行被家里人送出国的,真真只有他一个。
这是其一。
其二嘛——
沈贺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怎么都想象不来对方纯情的模样。
可圈子里的人都说,那时的顾鸢纯得很,在旁人面前亲个嘴都会脸红。陆叙白,就是带顾鸢进南城圈子的人。
“你别去问陆叙白,我帮你再打听打听。”
顾鸢点了点头。
他此时病恹恹的,脾气比寻常时好上很多。沈贺看他不舒服,本也很心疼;可想着对方难得事事听自己安排,心中又生出些隐密的得意来。
如果我能先一步认识顾鸢.....
沈贺心想着,忍不住揉了揉对方柔软蓬松的发顶。顾鸢抬起脸,抿直了唇,瞧着苍白可怜了许多,那双墨色的眼便被衬得更深。
——更为冷淡疏离了。
那当时闹分手自/杀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沈贺被这双眼刺得一激灵,清醒过来。
到了下午,顾鸢要回家,沈贺便回房去找自己的车钥匙。
纯情弟弟终于抓到了机会,悄摸凑了过来,讨好地说:“我在房间里听到你和哥哥聊天了。你想要找穆弘的联系方式,对不对?”
他咽了一下口水,鼓足勇气:“我有办法。所以,你可不可以、可以不可以.......同我睡上一觉?”
7. 第 7 章
顾鸢一下便站定住。
他总是很瘦,却也是身形高挑纤拔的青年,并不比旁人弱气许多。
何况沈峥喜欢他,亲手将他捧上了那居高临下的审判者宝座;纯情小狗的那点子勇气如肥皂泡般脆弱,禁不起心上人的半点审视,慌慌张张便自己伸手掐灭了。
“对不起。”小狗沮丧地夹起了尾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生气了吗?”
“没有。”
“你、你亲我一下就行了!我能弄到你要的东西,现在就可以!”
“不需要。我对你没兴趣,不要再缠着我了。”
这拒绝直白得没有任何回转余地,让沈峥一下子就酸了鼻子。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所有人都和他说,顾鸢是个任取任求的便宜货,是绝不会拒绝富家少爷捧着真心来追求的。
沈峥不爱听这个,总在对方身上寄托着种虚幻完美的恋爱幻想。此时却又希冀对方如传言所说,这样便不会如此冷淡地同自己说话。
他断没想到表达好意是这样的结局,几乎要落下泪来。
“顾鸢,走啦!”
他的哥哥从房间出来,大大咧咧揽住了顾鸢的肩。
沈峥偏过头去,不愿让哥哥看出端倪。哥哥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多问,拽着顾鸢就出了门。
因为沈峥的缘故,两人在车上没怎么说话。直到顾鸢下了车,沈二少才干干巴巴地挤出句多谢来。
他知道顾鸢不会讨厌弟弟这种纯情听话的小男生,拒绝对方多半是不想叫自己难做。
可顾鸢给人面子,这事听上去多稀奇?
沈贺心虚得很;总觉着是他自作多情,活该被顾鸢狠狠骂上一顿。
“二少。”
顾鸢绕到驾驶座旁,胳膊漫不经心地搭在了车窗上。
沈贺见对方有话要说,便伸长了脖子凑过来;听见顾鸢带着几分笑意,贴在自己耳边说道:“我放过了你弟弟,你可要加倍补偿,好好给我当狗。”
他整个人如过电般抖了一下,直起身子,脑袋狠狠撞上了车顶。
顾鸢似乎嘲笑了几句,沈贺却一个字都没听清。
他目送着对方离开,哆哆嗦嗦抽了一根烟后,过热的脑子才勉强冷静下来。
“妈的。”他骂自己:“别犯浑!他也是你能招惹得起吗?”
可沈贺的耳尖滚烫,似乎还在擅自回味顾鸢贴过来时熨帖的体温。自己是真遭不住这人似有似无地勾引了。
他甚至开始觉着,在顾鸢脚下当一条听话的哈巴狗——似乎也不是件难以接受的事。
*
顾鸢回家时,已经到了晚上。他住得是单身公寓,雇了阿姨每日上门清扫;开门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房间,却少了几分住家的烟火气息。
他胃疼了一天,便从柜子里掏出好几板药来,随心所欲地吃了几颗。
被他丢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顾鸢嚼着药看了过去,是一个好友申请。
药物的苦涩味道在嘴里弥漫,他的胃无声地抽搐紧缩了起来。
顾鸢弯腰干呕了一下,却还是抵不住生理性的反胃。在厕所里呕了半天。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的他,却能没吐出什么东西。
也亏好什么都没吃。他边漱着口,边散漫思绪想着。难受便难受了,顾鸢着实不喜欢呕吐时,胃酸烧灼食道时近似灼心的痛感。
手机在桌上震动个不停,想来是某人反复提交着好友申请。
顾鸢隔门听着,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
那个人对他的确是特别的。
只有那一次;顾鸢用全部的自己去驯养、逼迫、折磨某个人,看着对方一点点因他疯狂,他觉着——
有意思极了。
他回到客厅,通过了那个好友申请。
对方立马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顾鸢接了电话,看见了远在地球另一头的人。他这儿是晚上,x国自然是白天,可听周遭嘈杂的音乐和背后晃动的人影;说是去国外镀金的那人,居然大白天将自己灌得醉醉醺醺。
对方明显喝了许多,那原本桀骜不驯的眉眼被酒精浇得软弱,却还是顾鸢记忆中那副叛逆帅气的样子。
他应当过得很糟,用钱权养着,却也压不住一身颓废,盯着屏幕的眼泛着血丝;似还不敢相信见着了什么。
“晚上好呀,陆叙白。”顾鸢笑着打招呼。
对方的锋锐的唇抖了两下,显出中被驯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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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纯良来。
“我听他们说,你要找我?”
可疯狗终究是疯狗,很快就呲着獠牙,恨不得将主人撕烂入肚。
他听见顾鸢同自己要穆弘的联系方式,立马变了脸色。
顾鸢看对方愤怒地摔了酒瓶,将桌上所有能推搡下去的东西扫了个干净,气定神闲地说:“你这幅样子真难看。难怪我当初宁愿要郁致,也不愿要你。”
陆叙白透着屏幕,死死盯着顾鸢。
他是个轮廓分明的英俊青年,此时像条走投无路的狼,徒劳地盯着自己那心爱的,远隔千里的猎物。
顾鸢记得对方那双渗着蓝的眼睛,曾也很好看。如今却只像个厉鬼,透着瘆人的毛骨悚然感。
“但你还有个机会,能把他比下来。”顾鸢轻声地哄:“你同穆弘都在x国,想必是有交集的。你跟他说,我是你在国内的小学弟,好不好?”
陆叙白勾着唇,冷冷地笑了。
“被我草过的小学弟,是吗?顾鸢,你当初被退学的时候,谁不知道你是个同男人乱搞的货?”
顾鸢被他这样说了许多年,这些话根本就不能激起他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
“还有其他人在帮我打听。”他说:“而且他们打听完了,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呢,陆叙白?你只能像条狗一样缩在房间里打手枪。”
陆叙白的呼吸沉重了起来。
屏幕中的顾鸢,好好地坐在那里;全身洗得干干净净,似乎周身还带着陆叙白喜欢的那种清清爽爽的味道。
——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见过顾鸢了。
陆叙白那难以抑制的疯狂愤怒,被顾鸢这一味毒药安抚了下来。
“你让我做什么,我都能去做。”他说:“只要能让我再看看你.....让我再多看看你....”
陆叙白的眼神顺着顾鸢敞开的领口往下钻,“我只是看看你,好不好?”
这句话,顾鸢依旧似曾相识。
他干脆利落地挂了视频。
视频对面的陆叙白如何发疯,如何砸了酒吧让陆家给他善后,顾鸢漠不关心。
他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过会儿之后,陆叙白乖乖给他发过来的——他要的东西。
8. 第八章(双更)
陆叙白很快就发来了顾鸢想要的东西。
顾鸢切了号,换回了自己上学时用的微信。
他那时不怎么喜欢分享生活,聊天列表里,许多人问顾鸢退学后去哪儿了。他懒得翻开,指尖一划,就全部清空了。
他把头像换成了自己的自拍,穿着乖乖的毛绒卫衣,只露了下巴。又把朋友圈清扫一遍,拿着这个号去加穆弘。
【我和穆弘打过招呼了。】陆叙白自然也知道这个号,甚至猜到顾鸢会用这个号去勾搭男人。
【我做得好不好?给我点奖励行吗?】
顾鸢不搭理他,只是等待着穆弘通过自己的申请。
他难得给旁人这样多的耐心,只是等了几个小时,对方还没通过申请。他揣摩着这人的喜好,正想重写一条新的申请发过去。陆叙白却突然发了疯,一条接着一条给他打电话,大有不接就不停下的意思。
顾鸢顿了一下。
他联想起今天陆叙白发过来的那么多申请,以及自己故意搁置的从容态度。那条新的好友申请顾鸢已经写完,正等着他指尖一点,就能发给对方。
这手段...着实、眼熟。
顾鸢取消了好友申请。
他接了陆叙白的通话,听见这人喘息着,从牙缝里挤出自己的名字;又含糊着说:“老婆,让我亲亲......”
“亲哪里?”顾鸢问。
电话那一头的陆叙白,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得一次顾鸢的奖赏。
“想亲哪里?”
这次问话的语气里已经带了点点不耐烦。
“亲嘴,想亲老婆的嘴。”陆叙白连忙说。
顾鸢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他听见那头陆叙白一声重似一声的喘息,恶劣地问道:“你在草什么,陆叙白?”
对方呜咽了一声,像是咬住了什么东西,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回答:“我在,我在草老婆的衣服。我在草老婆之前穿的睡衣。”
青年声音哑着,被欲望浸透;尊严被顾鸢踩着,在地上滚满了尘埃。
他是陆家少爷,曾是长辈眼中前途无量的后辈。
但现在,他不过是一条被顾鸢丢弃的疯狗罢了。
“老婆......”
他满心温柔期待地叫着对方。耳边传来的却是通话挂断的,冰冷的哔哔声。
顾鸢又换了次头像。
他脱了上衣,从床头柜里拿出条项圈,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镜头里的青年肌肤细腻雪白,纯黑的皮质项圈扣着冰冷的链子,在灯下泛着暧昧的光泽。
顾鸢拉远镜头,在照片中露了自己的半张脸。
他重新去加穆弘,一改之前礼貌的语气,在申请理由里写。
【哥哥,不要不理我嘛。我一个人待了好几个小时】
穆弘很快便通过了这次申请。
【你好。】
这位传闻中的白月光,客客气气同他打招呼。
【陆叙白同我说起过你。他说你是他的学弟。】
【这是你吗。】
穆弘发过来一张照片。是当年陆叙白给顾鸢拍过的照片。
他盯着画面中的自己,因难以承受的情/欲和羞耻失声痛哭,拼命用手挡着脸,只露出半张咬得鲜红的唇来。
真陌生——这是自己吗?
顾鸢心中生出种荒谬的错位感。
【不是我。】他给穆弘打字【是陆叙白给你发的吗?他是条坏狗,哥哥不要理他。】
他脱了衣服跪坐在镜子前,只在脖子上带着个项圈。那张漂亮的脸不遮不避,如同身体一样干净无暇。
【这才是我。】
他把镜子前新拍的照片发给穆弘【好喜欢哥哥。想当哥哥的小狗。】
*
让漂亮小狗顾鸢来评判,穆弘无疑是个讨厌的坏主人。
这人从不用下流的词汇称呼他,而是温温柔柔叫他的名字。
对方的话语也不曾沾染任何爱欲,日常分享的都是一些无聊琐事。每当到了晚上,等来一句晚安之后,对面的那个人就准时消失了。
顾鸢得等上足足8个小时,才能同对方问候早安,再继续重复前一天那些无关欲望的话题。
对于一只急迫地等待主人疼爱的小狗来说,穆弘的态度几乎与拒绝画上了等号。
但穆弘并没有拒绝顾鸢。
他只用一张截图,就哄好了自己的小狗。
这位矜持的贵公子,好友列表的备注总是名字+客气的称呼。
只有顾鸢不同。
穆弘给他备注——漂亮小狗。
若不是怕有人多嘴掉马,顾鸢真想把这人的表现转发截图,发在群里。让那群围着自己团团转的蠢货们好好观摩学习一下。
他生来便有种折磨人天赋,凭借本能便可以轻而易举控制住一个人。
二十多年来,顾鸢还是头一回遇到与自己有相同天赋的人。
他不敢暴露自己捕猎者的身份,而是假装一个乖乖听话的愚蠢猎物,委屈巴巴地同对方发消息。
【哥哥好熟练,是不是瞒着我养了其他小狗呀?】
穆弘的回复总是在几分钟后,语调温和地哄他。
【当然没有。】
【顾鸢这么怕寂寞,在我睡着的时候,会不会去找其他哥哥?】
顾鸢预感自己遇到了同类。
他看着这句话,心想:另一头的穆弘,大抵也有相似的直觉。
整一周里,顾鸢把所有的时间都砸给了穆弘。
他专注地扮演一只粘人又缺乏安全感的小狗,在对方睡觉时发上整整几页刷屏的文字。
他每天会花许多精力去拍照,然后从中选出最精致漂亮的那几张发给对方。
他甚至会故意同穆弘赌气,在晚上消失几个小时,而后气鼓鼓地同对方说自己和其他哥哥出去玩儿了。
顾鸢投入的成本惊人,以至于唯一清楚他在做什么的沈贺,都忍不住担心起来。
沈二少当然不会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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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朋友会就此深陷进去。
他只是同情穆弘,希望对方不会是第二个被顾鸢弄疯的人。
在顾鸢赌气,说同其他哥哥出去的第二天,他又飞速与穆弘和好了。
【哥哥要不要检查一下我?】
漂亮小狗殷切地冲主人摇尾巴。
很难得,穆弘这次回应了他。
顾鸢看着电脑上的视频申请,也第一次没有秒回对方。
他从兴致勃勃的游戏中清醒过来,露出个分外无趣的表情。
“也就七天而已嘛。”这位薄情寡义的美人,如此说道。
顾鸢抱着电脑,跪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从屏幕中,他第一次见到南城传闻中那高悬夜空的孤月。许是电子仪器总有这样的能力,能消解掉世间所有的莫测神秘。
穆弘在顾鸢眼中,并不是那轮冰月;也不是水中倒映着那片捞不上的幻影。他只是一盏烫手的长明灯;或许需要付出些代价,但只要顾鸢愿意,依旧能把对方摘进手中。
【哥哥】
顾鸢乖乖叫道。
穆弘笑了一下。
与传闻不同,他温和却并不亲切,家世与金钱造就的周身贵气,告诫着他与旁人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的睫羽长而翘,敛着浅淡的眸色,看着似乎很温柔。但那深处的薄情寡义,即使被万般修饰,倒也是顾鸢那墨玉似的眼睛赶不上的。
顾鸢一般不会把这种人称作白月光。
这道月光渗着血,染着黑;即使在最酷烈的噩梦中也甚是少见。
漂亮小狗吸了一下鼻子。
“哥哥看起来有点凶。”他垂着头,可怜巴巴地说:“是不是生气了?”
“昨天我没有出门,也没有找其他人。”顾鸢说:“小狗很干净,一直在为哥哥守身如玉。”
他今天特意洗过澡,被热气蒸腾过一遍;穿这件过大的T恤,周身各处都透着粉。
漂亮小狗的眼神湿润润的,像是无声地在说:“无论哥哥想做什么都可以。”
穆弘却只是问:“顾鸢今天怎么没有带项圈?”
他询问的语气轻缓,可依旧是一句指责。
等待夸奖的漂亮小狗呆住了,被这句话打击的很是委屈。他跪起,趴着凑近了摄像头:“因为想要哥哥帮我带上去。”
小狗驯服地垂着头,露出那节脆弱光滑的后颈。若不是此刻有敲门声响起,他肯定会被对方那温柔的训诫态度凌虐过一遍。
顾鸢坐了起来,神色奇异地看了眼门,用种理所当然地口吻说:“但今天小狗没有骗人,有其他哥哥上门来找了。”
他手搭着笔记本,想了想。
“哥哥乖乖待在这里。如果小狗干了坏事,那都得怪哥哥没有阻止。”
顾鸢合上了屏幕。
其实七天的时间,好像不足以让穆弘为一条陌生小狗忍耐什么。哄着对方,似乎是更聪明的选择。
但没办法。
谁让顾鸢——就是爱看别人发疯?
9. 第 9 章
顾鸢与郁致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却从未来过郁家老宅。
这是一栋老房子,蹊跷地坐落在南城市中心最为僻静的一处地皮上。
它年事已高,青灰色的墙砖上拥挤地铺满了爬山虎;新主人对此漠不关心,任由这栋民国老屋被藤蔓和雨雪风尘磋磨得褪色。
顾鸢进了门。炎炎盛夏,他在这栋三层小楼里打了个寒战。
郁家人那沉寂冷郁的气质,在这里找到了源头。
“顾先生。”领在前面的人,朝他微微躬着腰。
对方就是打断他与穆弘亲密交流的人,即使面对着开门时衣衫不整的顾鸢,态度依旧端正恭敬。
他客客气气将顾鸢请到了这里。
说实话,顾鸢还挺喜欢他们这种老旧做派。
这个家族出身并不干净,除去老头子就算不得什么正经人之外,再往上推一辈;郁家的原始积累,是倒买倒卖赚来的战争财。
这家人生来便道德感薄弱,冷血得令人生畏。
也因如此,他们也少了许多位高权重者的快乐。其一便是,践踏别人并不能给郁家人带来任何成就与快感。
顾鸢不在乎别人看轻自己。
但他又不是犯贱。旁人要是能端着点态度,自然也是能把他哄高兴的。
“让你带我来的人是谁?郁致?还是郁朝云?”
面前人的神情微妙起来。
顾鸢极会读人眼色。他回头一看,那郁朝云果然站在背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比起前两次见面,郁朝云的心情明显没那样不渝。
许是因为顾鸢这次没有胆大包天地碰瓷穆弘,也或许是因为有一群倒霉鬼,替顾鸢承担了额外的怒火。
他听说几日前,有一群富二代聚众乱搞被条子扫了。虽说第二天就被家里人保了出来,可毕竟是进了一趟局子,该有的面子里子算是丢了个精光。
这事是郁朝云做的。
事件离奇,起因也吊诡。就连这群富二代都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感觉像是白日走在大街上,突然被路过的陌生疯子扇了个大嘴巴一样倒霉。
顾鸢心想,这也不能全怪自己。
他那天拍了视频,收到的人很多。但偏就这几个缺心眼四处乱发嚷嚷,这不活该被郁朝云抓了个正着吗?
想到这里,他耸了一下肩膀。
“郁总,今天找我是来秋后算账了?”
郁朝云垂了下眼。
这人长得其实很端正,如同祖上那军阀老爷一般正派英俊,可惜骨子里就是个切切实实的坏种,被阴气的老宅浸透得令人生畏。
他开口让顾鸢跟自己去书房,依旧是那副不好惹的郁总气派。
顾鸢从中看出些叔侄俩的区别来了。
老男人显然对自己的欲求诚实许多,即使被小了十几岁的情人挑逗得老房子着火,也坦坦荡荡从不遮掩。
郁朝云则是经典款的傲娇总裁,那张嘴能比牛子还硬上十分。可惜,顾鸢早就对这款免疫了。
他那原本讨好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咽回了肚子里。
“郁总。”顾鸢笑眯眯地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和你叔叔长得还挺像的。”
*
顾鸢很擅长用雄竞激起男人对自己的虚幻爱意。
他也因此吃过许多亏。醋海涛天的男人们多半很粗暴,常将一些暴力行为诡辩成情趣,迫不及待地倾倒在他的身上。
但这招对郁朝云并不管用。
对方看了他一眼,皱眉的表情似是厌烦,又像是在忍耐些什么。
“不要摆弄你的那些小把戏。”
顾鸢跟着他,来到了二楼的书房里。
这里的书房崇尚实用主义,桌上只摆着一摞文件,恰好是一天的工作量。靠墙的书架上的书,除去几本确有折痕外,其他位置便空荡着,起不到那本应用来炫耀主人学识的作用。
这间书房的主人,肯定是个无聊的工作狂。
顾鸢如此判断。
“你在刻意接近我。”郁朝云说。
他站在桌边,敲了敲桌面。顾鸢理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召唤自己。
——且是个没有情趣的家伙
顾鸢又给书房主人加了一条备注。
他走了过去,瞧见桌面上放着份合同,拿起来扫了几眼,边看边笑了起来。
因为这的确是份正经的劳动合同;虽说郁朝云雇自己,又肯定不是为了做正经事。
“我是白天上班,还是晚上上班呀?”他明知故问。
“我白天有工作。”郁朝云冷冰冰地回答。
这进展比顾鸢料想得要快得多,他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对方静静地垂眸看着他,眼中并不能找到什么情谊。
要说是因为穆弘,倒也不太对劲。
顾鸢也看得出来,郁朝云对自己白月光的态度诡异得很,两人绝不是南城传闻中那样亲善。
那对方,又是为了什么接近自己?这人简直像个旧社会残存下来的禁欲苦行僧;只是冷冰冰地坐着,便让周遭褪去了所有色彩。
他边思量着,边随手签了自己的名字。
——还是一式两份的合同。正经得都让他觉出几分可爱。
顾鸢签完了合同,便往郁朝云身边凑,踮着脚揽住了对方的脖子。
“那我以后还叫你郁总?是不是太生分了?”
郁朝云眯眼扫视着他,并不伸手来揽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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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笔直劲瘦的腰。
“换一个吧。我想想——乖狗,如何?”
郁朝云按着他的脖子,一下就将对方擒住了。
“不要明知故犯。”对方警告道。
顾鸢从鼻腔里挤出道哼声,音调软绵绵的。虽是表达不满,却依旧听得人骨酥眼热。
“你找我,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暗示着往下看了眼。
郁朝云确实起了反应,只表情依旧冷冷淡淡。
“我不喜欢。”
“这可不是羞辱。”顾鸢说。
他的舌鲜红,说话时露出尖尖一截,在这老宅阴森气氛的裹挟下,幻生出仿若嘶嘶蛇信的画面。
“我很喜欢乖狗。”他说。
“我很喜欢你。”
这话顾鸢说得很熟,每个字的语调都把握得完美。郁朝云明知对方在胡说八道,他那不争气的东西却被哄得很激动,迫不及待地想触碰面前这个人。
在见到顾鸢的时候,他就硬了。或者更早,在梦里重回顾鸢的屋子,那人跪坐在地上,仰头朝自己露出高热的口腔黏膜和尖尖的牙时。
郁朝云便因情欲疼痛难忍起来。
他寡欲了那么多年,如今被一个人勾成这样,倒有种宿命般的平静感。
他想,自己的“瘾”来了。
郁朝云知道,他终有一天会对某件事物上瘾。
他的曾爷爷和太爷爷,都死在大烟馆里,他们也的确该死。他的父亲,是个无可救药的赌鬼,席卷了祖辈大部分家产去往海外,最后还是在一家肮脏的地下赌场里断了气。
大伯一人重建了郁家,却日日酗酒,最终住进了精神病院的单人间。
郁家的人,终有一天会因“瘾”而死。
他一度以为自己的瘾是穆弘,因着小时候那群疯子的虐待,维护穆家已经成了种痛苦的强迫行为。
痛苦且清醒,倒也可以忍耐。
遇见了顾鸢之后,郁朝云才察觉自己错得离谱。原来上瘾本质是件快乐的事,也因此让郁朝云无可抵御。
他把这瘾揪住,摔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你不能这样叫我。”他说,“你也这样叫过我小叔。”
说这话时,郁朝云预感自己不会再有什么好下场。
“真稀奇,你又不喜欢我。”顾鸢仰着头问,“为什么要和你小叔一样,抢着来当我的狗?”
“你很像穆弘。”他面无表情地答:“这不是你想要的?”
听郁朝云这么说,对方弯着眼,笑了起来。
“既然不喜欢乖狗这个称呼——”
顾鸢停顿。
哎。他还是蛮想叫面前这个人“嘴硬的臭狗”的。
10. 第 10 章
顾鸢被郁朝云压倒在了那张狭窄的单人沙发上。
这位总裁一米八多,压得顾鸢是浑身都疼。郁朝云将头埋在对方的脖颈处,扑进鼻腔的是股寻常无奇的洗发水味道。他却很激动,完全没有平日里那冷淡矜持的气质。
他与顾鸢皮贴着皮,肉贴着肉;被对方比自己低上一些的体温勾得目眩神迷。
而顾鸢闭着眼,安心理得地靠在他的怀里,任凭他怎么摆弄,都没有任何反应。
郁朝云莫名恼了。
郁朝云:“我看你才应该去看医生。”
顾鸢笑了一声。
他歪过头,斜瞥着身后的人。
“对着男人没感觉,不是很正常的事?”
“你不喜欢男人?”郁朝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反问。
顾鸢又笑了一声。
“我从来没说自己是同性恋吧?”
郁朝云要被这人逼疯了。
他没法抗拒来自顾鸢的任何引诱,对方却对自己一点性趣都无。这种落差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种极挫败的感受。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顾鸢伸手摸了摸男人轮廓分明的下巴,慢悠悠地说道:“是,这是另外的价钱。”
*
顾鸢生得很白。
他靠脸便能持美行凶,那张美人皮自然白皙透彻,如同一只被圈养起来的小金丝雀,因不必受那风吹雨打的苦楚,便被主人和金玉滋养出万般美貌。
他不会很专注地看着你,轻飘飘丢过来的眼神总像施舍。
若他有些家世,那旁人自然不忍心在这无暇的美人皮上留下任何痕迹。可惜,顾鸢是只身份卑贱的艳鬼,那人们便只着迷于他因情欲升腾,而泛出的淡淡血色来。
——就如同现在一般。
郁朝云给书房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长毛地毯,大抵是今日他在顾鸢心中的唯一加分项。
顾鸢陷在这柔软的包围中,肌肤被细软的绒毛摩擦得泛红。老宅的灯总是阴沉沉的,色调是富有年代感的惨白;此时落在他的身体上,除去那莹莹玉光动人心魄之外,又额外生出点脆弱的病气来。
顾鸢仰起头,带着鼻音闷闷哼了一声。艳色弥散,那病气便不过是老旧楼宅带来的瞬息幻觉。
他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眉头为难地拧着;因少见他这样勉为其难的神色,郁朝云居然开始色欲熏心地觉着,自己刚刚做得那个交易,并不过于荒唐了。
为了面前这场表演,他答应日后帮顾鸢做一件事。
他给了对方一张无限制,无期限,任凭顾鸢随时取用的“空白支票”。
郁朝云眼看那苍白的指尖汇了一滴带着体温的液体,砸进了对方身下的长毛地毯中。
他没法再从容地待在观众席上了。
郁朝云从身后抱住了顾鸢,将这只漂亮鬼怪抵在了地上。
顾鸢转过头,眼里带着点嫌弃:“你这样我没法动。”
郁朝云不答话,狠狠咬了一口身下人的脖子。
顾鸢轻轻呻吟了一声。
蠢处男。
顾鸢这么想着。他故意学了几声狗叫,那箍在小腹上的胳膊一紧,勒出一道红痕来。
“你把我弄痛了。”顾鸢懒洋洋地说,“松手。”
花了钱的金主自然有装听不见的权力,不仅不松手,整个人还直往他身上贴。
“你真不喜欢男人?”郁朝云咬着牙问。
他直觉自己是个冤大头,在顾鸢身上花钱找罪受,此时居然像个怨妇基佬一样追问对方这种问题。
顾鸢只是满不在意地笑着,眼角晕着的春色并不能融进眼中。
“没办法。”
他的语调又轻又软,带着毫不掩饰的恶劣。
“我是一只小母狗,也只有被狗——,才能有感觉。”
“花了钱,干嘛非要关心我硬不硬呢?”
“还是说,你有花钱当狗的爱好?”
顾鸢从不会掩饰自己训狗的意图。
很多男人会纵容他的坏习性,只费些许挣扎,便落入这只黑寡妇的情欲织网中。
但郁朝云不会。
顾鸢总是能从这个人的眼中瞧出警觉来。
这多可笑。他们一个是商业集团的幕后掌舵人,一个是一无所有的免费娼妓,前者却深信后者会毁了自己。
这多可笑。郁朝云明知结局,还是主动凑了过来。
顾鸢的身体漂亮干净,若修竹般抽条拔节,脆弱且易折。这样的身体,在旁人心底勾起的是种隐密的虐待欲望。
想将这张好看的脸按在地上,想掐住面前这纤细的脖子;想做许多混杂着性和暴力的事——反正顾鸢无父无母,无亲友也无保护自己的力量。
郁朝云难以想象,对方是怎样在床上降服那些男人。
比起当顾鸢的狗,那些人更渴望的不是那些血腥而粗暴的交集吗?
郁朝云自觉此时也在虐待对方。
他从被顾鸢训狗的冒犯中回过神来,正要收手,顾鸢被他压在身下,整张脸陷在地毯里。因着呼吸困难而头晕目眩,却说:“没关系,我喜欢这样。”
“别....”郁朝云把那两个字咬在嘴里,“别想死在我的书房。”
“郁总,你是不是性无能呀?”对方问。
他本该不管不顾地继续,可他是郁朝云。近三十年人生中无趣无聊无欲的郁朝云,此刻抱着自己的“瘾”,却不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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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思索起个自初见时,就意识到的问题来。
为何顾鸢总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激怒自己?
*
这把美人刀,终究被郁朝云拥到了怀里。
那锋利的情欲剥开了男人原本严密的防线,他本只想把顾鸢当做个普通床伴看,此时却情迷意乱地想要索取一个吻来。
——却亲在了对方微凉的手心上。
“真丢人。”顾鸢嘲笑郁朝云:“只是上了一次床,骨头就软成这样了?”
他此时没骨头似的赖在男人怀里,虽是一副又甜蜜,又被宠得熟透的模样,却已经开始颐指气使起来了。
“我要回去。”顾鸢说,“你这老房子我可呆不惯。”
郁朝云:“......”
他把顾鸢抱着,丢进了自家浴缸。
两人洗了澡,换了衣服。凌晨4点多,郁朝云亲自开车把顾鸢送了回去,堪称二十四孝好金主,对方却连家门都没让他进。
“我养的新小狗很粘人,每天都要同我说完晚安才能睡着。你要是进去,会吓着它的。 ”
顾鸢的语气自然,仿佛提起的是一条只会摇尾乞怜的普通小狗。
——而不是一个对他有所欲求的男人。
郁朝云垂眼看着他。
在一路上,对方对顾鸢的态度说得上温和。仿佛刚刚那场情事给了郁朝云错觉,让他忘记了顾鸢那一贯恶劣的驯养情人的手段。
哦,郁朝云甚至算不上情人。
他不愿给顾鸢当狗,便只能在凌晨当个便宜司机,载对方回家,看看新养的乖乖小狗睡觉了没。
“很喜欢惹我生气,是不是。”郁朝云说,“哪天真的想自我了断,我亲自给你选个好地方。再次之前,别和我玩这种无聊的小游戏。”
两人之间那本就没有的柔情蜜意,此刻在微凉的夏夜中,彻底被夜风吹散了。
顾鸢极微妙地变化了神色。
“别生气,郁总。”顾鸢说,“不过是个床上的玩具,自己把自己作没了,那就换个更好的。”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从来都将自己放在一个很轻贱的位置上。
“除非你很在意这个玩具。”
顾鸢的声音愈轻:“小心点,可千万别让我发觉你有这个念头。我不会放过你的,郁朝云。”
两人算是不欢而散。
郁朝云回了老宅。他本已给顾鸢腾了客房,可对方对这里的厌弃显而易见,他便也没有强求。
他对自己的“瘾”很宽容,在能容忍的极限里,会尽量满足对方的需求。
所以,郁朝云想,如果自己的“瘾”想去死呢?
如果,顾鸢一直想去死呢?
11. 第 11 章
当海王其实是个体力活。
顾鸢刚从郁朝云床上下来,被这人日了个半死;等到回了家,还要去哄对方的白月光,堪称一天24小时轮转无休。
【哥哥,我回家了。今天的晚安呢?】
他仿佛没事人一样,与对面撒娇。
【今天我有事,睡得比较迟。能再陪我说会儿话吗?】
对面那人回了他,语气温和。
看到这句回复,顾鸢的手指悬停在了键盘上。
穆弘其人有点诡,他早就知道;不然也不会由着脾气给对方脸色看。可这“诡”的程度有多深,却是不好琢磨。
要再试探试探吗?顾鸢无意识地蜷起尾指。
【小狗出去做了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这是穆弘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的漂亮小狗。
这人生气了吗?顾鸢心想。
他不怕旁人生气,总能有百般手段将对方降服。但,穆弘怎么会生气呢?
顾鸢对此感到百般困惑。
*
穆弘并不生气。
即使他刚刚度过了极为糟糕的一天,却依旧温柔耐心,不会把半点怒气倾泻在自家小狗身上。
——虽然这糟糕一天的开端,便是小狗把他丢弃在了家里。
穆弘小时候换了许多条狗。
穆家有权有势,国外的纯种名犬换了一轮,却还是满足不了小少爷的养狗心愿。
他总觉着这些狗狗不够聪明。
他的小姨是个漂亮的女人,常年在外旅行。难得回家,便送了他一只成年小狗。
小狗很聪明,听得懂主人的所有指令,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乖乖行动。
穆弘看着小狗光滑的皮肉,碧玉的眼与黄金的发,摇头说道:“我不喜欢。它不够漂亮。”
小姨叹了口气。第二天,这只小狗便从穆家消失了。
后来穆弘长大了,知道这世界由不得他随心所欲。即使他只是想要一只聪明漂亮,眼珠与童年玩偶相似的小狗。
他出了国,与那群沉溺于狂欢颓废的同龄人格格不入。
旁人常讨好他,钱权色对他来说皆触手可及。但他对这些都兴趣缺缺。
穆弘很小就意识到,自家人是一群无可救药的虐待狂,生来便有玩弄控制他人的天赋。
在这群纯血虐待狂中,穆弘的爱好安全许多。他不以人命为乐,也不热衷于逼迫践踏权贵们的尊严。他曾有一只黑毛小狗玩偶,缝着黑漆漆的塑料眼睛,不闹也不吵,每天晚上都乖乖趴在他的床头。
后来,这只小狗玩偶被他的家人丢掉了。
再后来,穆弘找回了他的小狗玩偶。
找回来时,小狗已经长大了。它敏锐又聪慧,隔着暧昧不明的文字便能准确猜中穆弘的心意。它有一双黑沉沉的眼,形如硬质的墨玉,与小时候那双塑料纽扣的眼睛一模一样。
可这眼还有额外的熟稔之处,居然与那个丢掉小狗玩偶的人有几分相似。
二十年过去了,时光早已模糊了穆弘对那张脸的记忆。
他只记得一双恶劣的眼,斜斜瞥过来,说:“弘弘,干嘛这么吓人地看着我?”
“大不了以后赔你一个。”
小穆弘的伤心难过,足足慰藉了这位抛夫弃子的女人。
时隔二十年——穆弘原谅她了。
他对小狗很宽容。即使对方缺乏着最重要的忠诚,穆弘也只当这是主宠关系里的正常磨合。
小狗去找它那些朋友去玩,穆弘便也应下了本准备推掉的聚会。
他在聚会上见到了陆叙白——对方眼中怒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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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面上那扭曲的笑,几近狰狞。
穆弘没再多看这人一眼。
他同聚会的主人家交谈着,轻描淡写地交换了些利益。
那陆叙白坐立不安,仿佛发情期被抢了配偶的雄狮。等到穆弘身边人稍少,便拉了一下衣领,走了过来。
穆弘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我那小学弟。”陆叙白说,咬牙切齿:“最近和你很聊得来?”
“他很可爱,也很听话。”穆弘客气地笑了:“我很喜欢他。“
陆叙白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心里酸得冒泡,阴阳怪气道:“没想到我还有当你媒人的一天。什么时候让你的小男友来x国,正好也来见见他的学长?”
“你误会了。顾鸢不是我的男友。”
——陆叙白的脸拉得更长了,
我老婆费那么大心思追你,你居然敢看不上他?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瞧不上他?老婆当年对我都没那么用心。
被丢弃的疯狗心里又酸又涩。
他不阴不阳地接了几句怪话,说自己这小学弟其实有个初恋情人,虽说分了手可还是天生一对。穆弘要是对小学弟不感兴趣,那就早早回绝,放人家和初恋重修旧好,也算是功德一件。
穆弘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聊得火热,便有路过的外国友人好奇地凑了过来。
“顾鸢?穆,他是你的追求者?”
“它是我的小狗。”
陆叙白维系理智的弦,被“it”这个词绷断了。
他被其余劝架的人拉住的时候,那个倒霉的挨了几下的受害者,还温声细语地同他人解释:“没事,他喝醉了。带他出去醒醒酒吧。”
穆弘用那双浅淡无情的眼,看着陆叙白。
“它自己愿意的。”
12. 12(双更)
陆叙白最后是被主人家半劝半拽地请了出去。
“莫名”受害的贵公子面上带笑,安静倾听着旁人的窃窃私语。有人凑上来,讨好地同他说话。穆弘只是淡淡应着,心不在焉。
他有点想念自家小狗了。
*
【今天小狗出去做了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顾鸢在屏幕前皱起眉头。
他直觉穆弘没有生气,只是猜不透对方那副看似温良柔顺的好心肠里,此时转着怎样的坏念头。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顾鸢将那小狗专用的项圈,重新扣回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发送了视频申请,出现在屏幕上的人微抿着唇,面色比几个小时前绷紧些,只是穆弘生来眉目温柔婉转,配上一颗冷硬的非人心肠,即使是顾鸢,也猜不透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所以,顾鸢决定由着自己的性子与直觉行事。
“都怪哥哥!”漂亮青年吸了一下鼻子,眼睛红了起来。他趴在键盘上,带泪的眼得需抬着,才能与镜头后的男人对视。
从穆弘的视角来看,顾鸢与在外受了委屈,回家咬着主人裤脚呜呜咽咽的小狗无异。
“我在外面被人欺负得很惨,都是哥哥的错!”
顾鸢回来时,换了身衣服,还是穆弘喜欢那些乖巧温顺的款式。浅薄的布料下,藏着青年纤瘦柔韧的腰,和其上斑斑点点的吻痕。
顾鸢似毫无羞耻感般,将外面男人给予自己的所有疼爱都展现在了穆弘眼前。
“他弄得我好疼。”顾鸢含在眼中的泪,此刻应景地掉了下来。
面对小狗的恶人先告状,穆弘叹了口气。
“怎么是我的错?”他好脾气地询问。
“如果哥哥当时能阻止我,我肯定不会出门和坏男人睡觉。”
顾鸢将歪理说得振振有词:“说到底,哥哥是我的主人。没有管好我,自然都是你的错。”
他实在是太会拿捏人了,拉着穆弘对自己病态的所有权做挡箭牌,哪怕之前那几句话说得再惹人生气,也能将对方哄得服服帖帖。
他既说,今天与其他男人睡了好多次;他也说,自己需要主人的管教。好的坏的都给顾鸢说了,大棒和糖果混在一起,被他一股脑塞进了对方怀里。
穆弘还能说什么呢?
他顺着小狗的心意,开始这个对方期望的管教游戏:“所以,今天为什么要和其他人出去?”
顾鸢咬了一下唇。
他露出很为难的表情,虽说他一点也不为难。
他凑了过去,轻轻蹭着电脑,如同在蹭着主人暖和宽厚的掌心。
“别撒娇。”穆弘说,“为什么要出去当小母狗?”
这人在低劣游戏上的天赋,高绝得让顾鸢惊叹。
——可惜。
顾鸢斜了眼对方那得体的穿着,西装裤下的物件安安静静,没有丝毫动静。
洁身自好的贵公子,并不知道如何享受游戏中最要紧的那些乐趣。
*
摄像头在昏暗的房间里幽幽泛着红光,像极了平日里那些男人窥探顾鸢的眼神,忠实记录着青年修长优美的脖颈,还有其上透着血痕的牙印。
顾鸢借由镜头,让穆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因为一个人在家很寂寞。”他委委屈屈地说,“哥哥在另一个国家,只能陪我说说话。既不能抱我,也不能亲我。小狗也是很怕寂寞的。”
屏幕微蓝的幽光映入顾鸢眼帘,给这位恶劣美人蒙上了层楚楚可怜的薄纱:“哥哥可以送我一些礼物,这样时时刻刻就能陪着我了。”
“不行。”男人说。
素来温柔的主人,在小狗的百般暗示下,端起了对方渴望的严厉态度。
“明明做错了事,还想要奖赏。这几天小狗是不是太贪心了?”
顾鸢不情愿地挺直了腰杆。
他这副无知且无畏的模样,像极了被敬献给恶魔的纯洁羔羊。只是这羔羊早早被情欲浸透了皮肉,向恶魔索取的报酬也缠绵旖旎。
“哥哥刚刚说得对,我就是一只小母狗。”
顾鸢舔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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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牙,缓缓说道。他的牙尖锋利,轻轻一抿,便在柔软的舌尖上逼出一股腥甜的铁锈味道。
他抬起眼,说:“想要哥哥□□我,可以吗?”
穆弘掀了一下眼帘。
他的眼中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如琉璃般浅薄易碎,将那冷淡的审视全然隐藏。
这人只是想与小狗保持纯洁的主宠关系,偏生又不拒绝,只是微微笑着点头。
“可以。”
顾鸢与穆弘错开了视线。
被那“冷血动物”盯上的惊悸感,狠狠鞭笞着他的神经。顾鸢却只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起身去取玩具。
他抱着个盒子坐回镜头前,向穆弘展示其内的道具。浅黄色的毛绒耳朵蓬松可爱,折着耳尖,软趴趴地榻在顾鸢头顶。
穆弘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就这么不听话?”他问。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对顾鸢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值得珍藏的回忆。过量的快/感熔断了他脑内的回路,以至于记忆都破破烂烂,狼狈不堪。
如小狗所愿,穆弘狠狠“奖励”了它一顿。
只是被病态控制欲填满的主人,并不喜欢宠物索取范围外的奖励;便在这场亲密游戏里倾倒了过量的虐待,企图让小狗再涉及相关话题,就会本能地夹紧尾巴瑟瑟发抖起来。
接下来应当怎么做?
是继续伪装那只可怜小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惨兮兮的模样博取对方同情?
还是乖乖听话,顺从于恐惧的指挥,老老实实不再越过雷池?
——无论哪种,可都不像顾鸢会做的选择。
“哥哥根本就不是个好主人。”他冷着脸指责:“这个游戏我一点也不喜欢。我不会再找你玩了。”
说完这句话,顾鸢干干脆脆地断掉了通讯,将对方拉黑。
他一点也不担心穆弘脱钩。
没关系。像他们这样无可救药的虐待狂,是决不允许旁人主动脱离关系。
每一个落在他们手里的可怜虫——最后都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13. 第 13 章
顾鸢被穆弘折腾得厉害,还没到中午就发了烧。
他不爱去医院,随意吃了几颗药,生生把体温压了下去。
到了晚上,沈贺找他喝酒,顾鸢同没事人一样去了,在场子里还撞见了陈家兄弟。
因为上次的事,金毛小狗别别扭扭,嘴臭的坏毛病还是没能改掉。
陈允之带着弟弟来道歉,顾鸢懒得同男大学生计较,几句就搪塞了过去。他态度这样轻描淡写,对方反而生气了,被哥哥提溜着赶了出去,让留下的几位好好嘲笑了一番。
散场时,顾鸢被陈允之堵在了酒吧门口。
“你好久没联系我了。”
英俊成熟的男人,说话的语气却很委屈。他尝试着将面前人圈在怀里,看顾鸢并不反抗,手上的力气便重了几分。
“今天来我家吗?”
“别闹,你弟看到我,不把你家房顶都掀了?”
他的态度很随意,同打发小狗没什么区别;挺拔的身姿被夜色裹挟,敷衍的语气也能生出些缱绻慵懒的味道。
被放置了快半个月的狗狗,着迷似的低头吻了下去。
顾鸢没拒绝,仰着脸,任由对方品尝自己柔软的唇舌。
这个吻纠缠良久,男人也紧紧揽住了清瘦青年的后腰,不自觉摆出了占有欲极强的姿态。
顾鸢却嫌弃地推了一下,“放手。”
“我很想你。”陈允之哑着嗓子说,故意多蹭了几下。顾鸢向来力气不大,被高自己半个头的男人拥着抵到了墙边。
他皱起眉,曲着膝盖顶住了对方,冷淡地说:“发情就去找其他人,我这几天没空。”
顾鸢越是这样,对方越舍不得放手,掌心下滚烫的肌肤几乎融化了他的全部自制力。
“有了郁朝云,就要抛弃我了?”
“嗯。”顾鸢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真知情知趣,怎么还不快滚?拉着我去巷子做什么?”
那张艳色的唇刚说完刻薄话,便又被人好好疼爱了一番。
等顾鸢回了家,又到了往常后半夜的时刻。巧也正巧,当他下了陈允之的车,准备上楼的时候,瞧见楼下停着一辆不合时宜的车——本不应当出现在这里的车,不由笑了起来。
“过来。”
他招呼回头驾驶座上的男人。
陈允之下了车,被顾鸢扯着领带撕咬着递过来一个吻,像是奖励又像是惩罚。
一吻结束,他正要伸手揽住对方,却被顾鸢毫不留情地踹回了车里。
“多谢。”顾鸢说:“下次换我送你,你好好玩个够。”
“算了吧,你哪次不喝酒?”对方笑着回话。
顾鸢上了楼,摸黑掏出钥匙,对了半天钥匙孔都没能插/进去。
跟在他背后的人终于是不耐烦了,带着一身冷气凑了过来,握着他的手帮他开了门。
“郁总在楼下等了多久?”顾鸢笑眯眯地问。
“你的手心滚烫,不舒服?”郁朝云皱着眉说。
两人都愣了愣。
顾鸢转身进了屋子。郁朝云跟了进来,见他拿过桌上的药盒,拆了几粒胶囊吞进嘴里。
“吃过药了。”顾鸢张嘴让对方检查,紧接着下一句就问:“要上床吗?发烧的人,身体比平时热上很多。试试?”
郁朝云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顾鸢表情无辜,显然没有反省自己的意思。他也不解释为什么会从别人车上下来,只是踮起脚亲了下对方的脸。
这触碰浅淡且纯情,近似勾引,自然被郁朝云抓了过去。对方毫无章法的吻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痛恨,顾鸢心里偷笑,却在这个吻里轻飘飘然了起来。
他自然不会心动。
历经连番通宵,纵情声色且空腹酗酒的顾鸢——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昏昏沉沉的顾鸢,掉进了他的经年旧梦中。
这是个持续了十几年的漫长噩梦。年幼时的他,床下藏着个丑陋的残暴怪物。
每当深夜,那怪物便从阴暗的缝隙中伸出爪子,将无力反抗的小孩子从床上拖拽而下,狠狠掷在地上。
顾鸢不疼。
他不敢疼,也不敢哭。那怪物毫无道理地倾泻着怒火,年幼的他像只被吓坏了的小鹌鹑,瑟瑟发抖着缩在墙角。
他在这样的梦里,独自待了许多年。
——直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顾鸢?”
顾鸢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长大了。
他睁开眼时,并不觉着解脱。
梦中的情绪回涌上来,化作凉腻冰冷的手掌揉捏着他的胃袋,攥住了他的气管。熟悉的窒息与呕吐感逼迫着顾鸢从床上逃离,他落在自家毛茸茸的地毯上,膝下是与床铺截然不同的坚硬触感。
噩梦的余韵,缓缓被现实驱散。
顾鸢跪在床边,脱力地将脸贴在温热的床单上。
叫醒他的人冷笑一声,言辞讥讽。
顾鸢没有搭理他。
他精疲力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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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趴在床边,半梦半醒地睡了会儿。等他醒来,天已大亮。郁朝云已经离开,万幸没留下什么贴心关切的叮嘱。
这让顾鸢好受了许多。
他裹着毯子,缩在沙发上缓缓出了一会儿神
还好,其他人并不知道顾大美人差点儿就把自己作死了。
沈贺被他晾了一天,显然很是委屈,可怜巴巴地问他到底是宿醉起床晚了,还是故意不理自己。
陆叙白同他告状,说穆弘和一些不三不四的老变态有所交际。
陈允之则有些担心,问顾鸢昨天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自己上门照看。
顾鸢一条条回了,只有郁朝云一言不发;最后一条消息是一周之前,孤零零地沉在联络列表的最下方。
他有些厌烦地想:为什么这群人不能同郁朝云一样安静?
顾鸢在这阴暗情绪里吸足了精气,终于攒足了和金主聊天的劲头。
顾鸢:【谢谢】
郁朝云:【嗯】
顾鸢:【你什么时候来找我,我好想你】
顾鸢:【可爱狐狸掉眼泪表情包.jpg】
郁朝云:【过几天再说】
对方那缺乏人味儿的低共情发言,倒让顾鸢很满意。他心安理得地旷了几天工,郁朝云也不管他,由着他胡乱吃饭吃药,等到烧完全退下来,原本就足够清瘦的顾鸢,硬是又掉了几斤秤。
他拍了张体重计上的数字,发在了朋友圈。高强度冲浪的网瘾青年沈二少在下面惨叫,控诉大家都是喝酒通宵的玩咖,怎么偏偏只有顾鸢光掉秤不长肉。
顾鸢笑眯眯地给这条留言点了个赞。
他闲着无聊,又去骚扰郁朝云;说这几天自己养得白白胖胖,急需被某人翻来覆去地透上一夜。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又亮了半小时,最后一个字没打,直接甩了张图过来。
顾鸢点开一看,就是自己发得那张体重秤的照片。
顾鸢:【郁总这么关心我,居然还会看我的朋友圈?】
这一下就把郁朝云恶心得不搭理人了。
顾鸢翻了个白眼,又发了一条朋友圈,假模假样地问今天有没有人要和自己去酒吧玩通宵。
这边刚刚发完,郁朝云那儿就开始“正在输入”。
郁朝云:【定位】
郁朝云:【过来】
顾鸢抱着手机,乐得直笑。他实在是没忍住,大逆不道地给对方改了备注。
——“乖狗1号”
14. 14(双更)
顾鸢站定在了屋子门口。
或许是他上次对郁家老宅的厌弃太过明显,这次郁朝云的人居然将他送到了一处富人区的别墅前。
这房子阔气高挑,与顾鸢之前见过的所有金丝雀笼子都无区别。只是长绒地毯自玄关铺到了房间内里,他瞧了郁朝云的人一眼,对方神色镇定,半点不觉着这装修有多诡异。
顾鸢:“好丑。”
顾鸢:“这地毯怎么打理?脏死了。”
顾鸢:“这房子我也不喜欢。”
那人眉梢抖了抖,想来是不会再开口给老板邀功了。
顾鸢并不管他,换了鞋便径直进去找郁朝云。
他平日里不会刻意打扮,就连上次去郁家老宅都只是从衣柜里随意拿了件衣服,今日却穿得略显隆重。米白色的中式衬衫被腰带系着,下摆扎进宽松的高腰抽带裤中,最后还罩了件对襟宽袖的墨色短外套。
这身装扮不太日常,几分浮夸生生被他出挑的美貌压了下去,黑白的衣衫也不显老气,宛如根脆生生的挺拔墨竹。
郁朝云从工作中抽出精力,看了眼自己的新晋情人。
郁朝云:“你不热吗?”
他的疑问也挺真挚。
顾鸢轻轻哼了一声。他硬生生挤进了男人与书桌之间,揽着郁朝云的脖子坐进了对方怀里。
他又瘦了,惹得总裁皱了下眉。亏得今日特意换了身垂荡的衣服,才不至于显出支离病气来。
“我有工作。”郁朝云冷淡地说。
“晚上有时间吗?”顾鸢问。
他看郁朝云点了下头,便凑过去舔男人凌厉寡淡的唇,即使被男人拎着领子拽开,依旧笑得眉眼弯弯。
顾鸢:“晚上有时间,那就把工作挪到晚上。我现在人都来了,你不陪我?”
他说得任性,且也有任性的资本。郁朝云的身体比他本人诚实很多,微微翘着,把身上人丰厚的臀肉顶得凹陷进去。
——顾鸢也就肚子和屁股还长着点手感柔软的肉了。
他纵容郁朝云在自己手里垂死挣扎了会儿。
许是遗传郁家矜持克己的作风,郁朝云底下硬得生疼,却还能正正经经地将项目报告一页页看过去;可他又绝不是真的正经人,不然又怎么会把别人的裤子都蹭得濡湿一块呢?
“我衣服都被弄脏了,你要赔我。”
郁朝云:“之前不是给了钱?自己去买。”
顾鸢眉头挑了一下。
他掏了手机,假模假样地发了条朋友圈,指名道姓地说xx牌子的xx款限量自己很喜欢。
很快,手机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提示音。有人问顾鸢想不想要,还有更上道的已经下单了,微信后台接连跳出了好几条快递发货的消息。
很显然,对这群躺在家业上的富二代来说;给顾鸢花钱——他们觉着这是福报。
肆意妄为的美人得意地笑了声。他发觉金主望着自己的目光沉沉,又凑过去亲了亲对方的脸:“别生气。”
他顿了一下,意有所指道:“你知道这是没用的。”
——你一定会落在我手里,为什么还要再挣扎?
顾鸢漫不经心地想着。
他被郁朝云抱在怀里,被男人滚烫的体温熨帖得舒舒服服,不由眯起了眼睛。
“不干活了,郁总?”
顾鸢凑近对方的脸,缓缓舔了一下男人寡淡锋锐的唇。
郁朝云垂眸看着他,那双冷郁的眼中静静燃烧着遏制不住的情欲,却远不够顾鸢想要的一切。
他想看这火焰燎原席卷,烧尽对方的冷静克制;看这人为自己发疯,将那生来的矜持傲慢任自己践踏。
郁朝云应当是该警惕自己的。
因为自己就是想毁了郁朝云。
他微微张开嘴,引诱着对方同自己交换了第一个吻。两人唇齿交缠,却都未闭眼,顾鸢自郁朝云瞳孔的倒影中,清晰找见了那个危险难缠的自己。
“对你来说,这是场游戏吗?”郁朝云问。
顾鸢闭上了眼。
出于些微弱的怜悯,他摇了摇头。
顾鸢将郁朝云撩拨得情难自禁,在最后关头却按住了对方的手。
“我前几天病得好厉害。”他卖惨起来:“经不住你这么弄。”
英俊的男人额头青筋直跳,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忍得。他闭了下眼,语气阴森道:“你又想怎样?”
顾鸢亲着男人下巴撒娇:“今天得要补偿我。”
他上次捉弄郁朝云,身子的表现冷淡得很;今日又热热烈烈,只是被男人手指碰上一下,就浅浅呻吟出声。
顾鸢的手腕被郁朝云生生捏出道红痕,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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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但不论如何,对方遵循着他的要求,没有做到最后。
——也许是这老旧世家的面皮,让郁朝云觉着强迫是件下作的事。
——也许只是在挣扎,试图抵御那无可抗拒的诱惑。
可顾鸢并不关心郁朝云心里的真实想法,那铺了地毯,塞了许多宽敞沙发的金丝雀笼子,他也不甚满意。
他像故意折磨郁朝云似的,非要人家送他回去。这次郁朝云带了司机——气氛却更微妙。
总裁在车上补救白天被耽搁的工作,顾鸢便靠在他身上滑手机。
司机从老板面色里读出许多不满,还有更加少见的忍耐。他不敢与旁人八卦,心里便纳闷的更厉害了。
这微妙的气氛,在顾鸢支使郁朝云给自己拿快递时达到了顶点。
他被郁朝云拽下了车,提溜着扔进了家里。
那快递自然是司机拿得——国际快递,一个轻且小的盒子。
郁朝云对顾鸢的私人生活同样不感兴趣,自然错过了寄件人位置上的熟悉名字。
顾鸢嘴角带笑地看了眼,故意问道:“郁总是喜欢我多点,还是喜欢穆弘多点?”
郁朝云看了他一眼。
顾鸢依旧很像穆家人,那双眼尤其像郁朝云记忆中的那些无可救药的疯子。
顾鸢似乎沾染着疯狂,但——
郁朝云不愿想那转折之后是什么。
他平静且无可辩驳地陈述事实:“他是穆家的少爷。穆家的人,比你重要得多。”
顾鸢眨了下眼。他想:重要的是穆弘,还是穆家的人?
就在他思量的时候,郁朝云离开了。
顾鸢拆了穆弘的快递,从中掉出一张卡片。暗色的底上,浅浅落着笔画清隽的银灰字迹。
“想念你的眼睛。”
盒子里装着一条项圈,真皮的质感摸上去柔软舒适;处理得很好,不带任何皮制品的难闻气味。搭扣用贵金属镀过,刻着字母“H”;漂亮周正得不像个别有用途的玩具。
对于小狗来说,这的确是个很好的道歉礼物。
顾鸢拿出这条项圈,贴肤的内侧,有几处露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这是一条溢价很贵的手工项圈。
也是一条防止犬吠的遥控电击项圈。
“——当真是,本性难移。”
15. 第 15 章
顾鸢收了礼物,却没有与人和好的意思。
他这几日养病在家,把沈二少支使得团团转。
这位一心扑在玩乐上的纨绔少爷,二十多年来就没干成过几件正经事,在顾鸢的逼迫下,居然真给他问出些多年前的隐秘来。
“你这次打赌怕是要输了!”
沈贺一向嘴比脑子快。明明是特意上门探病,第一句话就差点惹得自己被关在门外。亏好他皮糙肉厚反应又快,伸出胳膊卡了下门框,厚着脸皮钻了进去。
顾鸢刀了这家伙一眼,倒也没拒绝笑嘻嘻靠过来的沈二少。对方轻浮地抱了一下他,愣了愣;没松手不说,反而迟疑地摸索起他的腰腹来。
“手不想要就直说。”
顾鸢用胳膊肘推开沈贺:“你今天想出去玩?我可以陪你。”
沈贺:“你好像瘦了。”
顾鸢:“不然呢?”
在沈贺面前,顾鸢倒是随意很多,闻言便翻了个白眼:“瘦了不好?总比天天涨秤,腹肌都要看不见强。”
沈贺素来贪玩,也没有健身的习惯,虽说没到吹气球般胖起来的年纪,这话还是不自在地摸了摸肚子。
要不然找个私教练练?他心虚地想着。
要是让顾鸢知道自己的腹肌早已岌岌可危,非得让这人挖苦死不可。
顾鸢态度自然,又插了个沈贺不好意思接的话题。轻而易举就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走了。
“我和你说!”
沈贺美滋滋进了屋,熟门熟路地换了鞋。他在这里有一套自己的用品,算是独一份待遇。只是顾鸢从来不说,缺心眼儿的沈二少也从来不知道。
“穆家当年出事,说是闹得很厉害,翻出来的阴私事得罪了不少人。在海外嘛,穆家也经营了几十年,别人还给了面子。要真是回了国内,那就不好说了。”
他说着,偷看了眼缩沙发另一侧的人。
对方病了一场,瘦了些;颐指气使时的神态少了些强硬,没法像平日里那样把少爷心头的邪念压得压得干干净净了。
沈贺想起自己抱顾鸢那的一下,圈着时几乎错觉怀里是只没有形体的艳鬼,脆弱且易折。皮下的骨摸着时若隐若现,与成年男人应有的健壮身体大相径庭。
——顾鸢没法反抗自己的。
沈贺被这突如其来的绮念烫了一下。
顾鸢捧着水杯,若有所思地听着。
当年的事儿,与他所想有些区别。
穆家不是商贾世家,在南城官场的人情脉络也尤为可怖,即使有人刻意搜罗证据,越过省城检举,也很难瓦解这个盘踞在南城的庞大怪物。
当年事变的幕后操盘者——想来也极为了解穆家。
会是谁呢?
沈贺:“所以,穆弘应该是不会回国的。”
顾鸢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并不把这当做个难题,只是思量着是否应该在穆弘身上多放些砝码,神走得魂飞九天之外,直到一股热息扑在面上,这才回过神来。
“滚开。”顾鸢骂起沈贺来,真是毫不客气。
可这次,对方并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期期艾艾地舔了一下顾鸢微凉的鼻尖儿。
“大白天的,犯贱?”顾鸢问。
在他凉飕飕的目光注视下;沈贺犹豫着点了点头。
*
沈贺与顾鸢的友谊,并不是一场意外。顾鸢像挑选猎物一般,慎重地选中了这个朋友。
沈家在南城并不太显赫,沈贺也不怎么成器。
他有个大哥,早早接替了家族企业,他的弟弟争气又听话,从不让父母生气。沈贺这个二少爷,其实是家中最无足轻重的那一个。
他同狐朋狗友们一起胡闹,勉强能找回些在父母缺失的注视。可等他回了家,看着懂事的弟弟与稳重的大哥,不须家人训斥,便也知道自己是家里最不争气的那一个。
顾鸢一眼就看穿了这位富家少爷是个纸糊的老虎。
他接近对方,轻而易举地操控了对方。在家里从未得到重视的二少爷,被朋友们追捧着美人主动接近,骨头都轻了几分。加之弟弟也喜欢对方——却被对方拒绝了。
这是沈贺第一次在与兄弟的攀比中赢得了胜利。
这样一只纸老虎,居然也想趁自己虚弱时咬一口肉下来?
顾鸢对此不太高兴。
他被沈贺按在了沙发上。青年结实的躯体压在他身上,紧紧抓着顾鸢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沈贺凑过去亲他,顾鸢并不躲;只是牙尖嘴利,差点儿把对方的舌头咬断。
“沈贺,还记得你上次喝醉时说的话吗?”
沈二少渐渐回想起来。
他不仅想起了自己喝醉后,大着舌头同顾鸢吹牛,说自己要当个不欺负人的好富二代。还想起那天顾鸢为了自己学狗叫,喝酒喝得第二天肠胃都不舒服,只能喝下一些少少的粥。
他刚刚升起的那点色胆,一下就被愧疚感浇灭了。
沈贺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不然也不会被顾鸢选中了。
“和你开个玩笑。”他讪讪地说着,收回了手,想从沙发上爬起来,却对方反着压倒了。
“开玩笑?”
顾鸢冷笑了一声,跪坐在了沈贺的小腹上,微微眯起眼,略带怒气的表情衬得他此刻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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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二少当朋友看,你把我当什么?一个随时能用的鸭子?”
好久没被顾鸢正经训过了,沈二少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磕磕巴巴地说:“没,我没...我当然没有!”
啪!
——他被顾鸢毫无道理地抽了一巴掌。
沈贺本来应当生气的。可顾鸢打完人后,那身玫瑰花刺般的坏脾气收敛了起来。美人垂泪,说话的语气也闷闷的。
“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明明知道的,对不对?”
沈贺不知道。顾鸢不说,他哪里能知道?
——但这是他独有一份的待遇。顾鸢有那么多情人,却都没能争到这份待遇。
虽是蝇头小利,沈二少却轻易被收买了,自然也说不出“不知道”三个字。连带着脸上火辣辣的疼也清爽了不少。
他恍恍惚惚地想着:顾鸢把自己当唯一的朋友,自己还馋人家身子。刚刚这一巴掌,是自己应得的。
他又想:自己是真该死啊。
顾鸢看他丧眉搭眼地不说话,心里又冷笑了一声,解开了对方的扣子往下摸。
“既然二少那么喜欢我,那也无妨。反正当朋友也不如情人亲密,不是吗?”
这下垂死挣扎试图保卫贞操的,便换做是沈贺了。
“顾鸢!我错了,这次真的是我鬼迷心窍!”
他低声下气地道歉:“我也只有你这一个真心朋友。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愿意为我得罪其他人。”
没有人像顾鸢那样,愿意为了他得罪其他的南城阔少。也没有人像顾鸢那样,被沈贺随叫随到。更没有人像顾鸢那样,待他最为特殊,让沈贺将他的狐朋狗友和弟弟都闭了下去。
他的确是需要顾鸢的。
顾鸢:“如果我不想当你是朋友呢?哪有你这样的朋友?”
顾鸢:“我看你也别当我朋友了,安安心心当个备胎好了。你也喜欢这样,不是吗?”
顾鸢:“又可以厚着脸皮说是我的朋友,又能私下想着什么时候能上我的床。”
顾鸢:“你觉着怎么样?喜欢吗?”
沈贺简直被对方骂得抬不起头来。
他自暴自弃地心想:当个备胎也不错。毕竟那么多人想舔顾鸢,都还找不到机会舔呢。
压在他身上的人低下头,凑在他的脸前,似乎笑得很开心。
沈贺的唇被对方轻轻咬了一下。
他现在可不敢对顾鸢有什么非分之想,缩着脖子却也躲不开对方落下的吻,只能木愣愣地半张着嘴,任凭对方情色地舔遍了自己的口腔。
“乖狗狗,好可爱。”顾鸢叹息着说。
16. 16(双更)
穆弘在x国认识一位长辈,是他小姨的昔日故交。
这位长辈年逾50,却已急流勇退;只乐意在社交场上做个好说话的慈善先生,仿佛与当年那个无恶不作的自己早已割席。
陆叙白小报告中,提及的那个爱搞小男孩的老变态,说的也是这人。
暂且就叫这位长辈“文森特”把。
文森特确实对听话漂亮的年轻男孩有特殊偏好,有时还会半开玩笑地要给穆弘找些异国玩伴。送过来的那些人,全部被礼貌地还了回去。
文森特是x国人。他喜好的少年大多数金发碧眼,如希腊雕塑般古典俊美,给穆弘送过去的也是如此。
可今日的玩伴却有所不同。
这是位俊秀的亚裔少年,五官柔和端正,乖顺地倚在文森特脚边。
穆弘平静地看了眼,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他拒绝人时依旧语调温和,让人很难心生厌恶,“请不要再送这些了。
“你不喜欢?这还是我特意向别人借来的。比不上你家那个?”
穆弘微微点了点头。
文森特颇为意外——且八卦。
他也是在穆弘和自己问起如何挑选项圈时,才知道对方养了只东方小狗。
这可是件稀奇事。面前年轻人这么洁身自好,可不是因为什么东方人的含蓄羞涩,纯粹是这一家子都生性挑剔,连个玩物都轻易不肯将就。
“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看看?”
穆弘客气地笑了笑。
“我家那只怕生。”他说:“而且——”
穆弘将这几日两人闹别扭的事儿说了,神色平静,并不觉着被小狗甩脸子是什么丢人的事。
文森特少有接触顾鸢这样坏心眼又聪明的宠物,听得兴趣盎然。他想,要是性子这么有趣,试一试东方口味也不是不行;可看面前年轻人那小气巴巴,连张照片都不愿分享的模样,遂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可不想试探穆家人那病态的占有欲。
“如果你想听听年长者的恋爱经验。我有许多可以分享。”文森特说,“不过我更建议你换只小狗。”
他指了一下脚边的亚裔少年:“这只就很听话,也不会挑剔好主人和坏主人。你的小狗想要个好主人。穆,你们家可没有当好主人的传统。”
说着,文森特喝了口酒。
他年轻时就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年纪大了之后,更养成了爱回忆过往的坏习惯。冰块和酒精刺得他的舌尖微微发麻,这微醺的感觉让文森特的话也比平日里多了些。
“很多年前,你的家人在我这里领走了一只小狗。他很可爱,又聪明;对主人非常忠诚。如果不是他坚持要同你的家人一同离开,或许现在还在我的身边。”
文森特说得很克制。
他那时很年轻,远不如现在这样位高权重。权贵们的宠物小狗对当时的他来说,更近似于情人;亦或是爱人。
“他最终被抛弃了。你的家人将他送给了你。”
——是那只,小姨赔给自己的金发碧眼的小狗。
穆弘渐渐想了起来。
他对这只小狗的记忆已经很寡淡了,只记得对方聪明,却不够讨他欢心。他不喜欢对方,第二天便就见不到对方了。
“他没有被抛弃。”穆弘说:“我只是把他还给了小姨。”
“她也没有继续照顾他,不是吗?他的中文并不算好,又被遗弃在了遥远的陌生国度。你的家人本可以把他带回来,可她不喜欢别人接手自己的所有物。”
文森特端详着面前年轻人并无触动的脸。
“既然不喜欢,她当初为什么要带走他?”
“小姨扔掉了我的玩偶。她答应会赔我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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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拍了拍脚边的亚裔少年,笑着说:“你去休息吧。穆不适合你,我下次给你找个好主人。”
对方露出失望的表情。
文森特脸上带笑,看英俊的青年绅士地扶了一把亚裔少年。
穆弘在这群富人宠物里很受欢迎。他年轻且富有,风度翩翩又洁身自好,还偏偏有着一副好长相和温柔的脾气。
大家都以为他会是个好主人。
“穆,你有没有想过问问你的小狗?”文森特说,“他最清楚他想要的好主人是什么样的,不是吗?”
“你应该让他教教你,怎么成为他想要的好主人。你这只小狗太苛刻了。你不努力点,他会和别人跑掉的。”
“文森特先生,他很危险。如果我将主导权交给他,他或许会咬我一口。”
“这样的小东西,我见过很多。他们多半很受欢迎,对自己的主人有额外的要求,是理所当然的事。你应当多体谅他一些——这是身为年长者的告诫。”
文森特似无意地提及:“你的小狗养在哪里?你这几天见不着他,他会乖乖只待在家里吗?”
当然不会。
穆弘不会吃无意义的醋,可有些事儿,即使是他也会烦恼。
他给小狗定制的项圈,既然可以远程控制,自然也能像科技手环那样,向他的手机按时返还使用信息来。
小狗带着主人买给他的项圈,却远说不上乖。
与文森特见面时,穆弘手机上不停弹出电击功能使用中的提示。
他的小狗,用自己的礼物在和谁玩疼痛游戏?
穆弘不太乐意做这样折磨人的猜测。
与之相比,听听漂亮小狗想要什么样的好主人,似乎便成了个没那么糟糕的提议。
——起码琢磨不可能的跨国抓奸要强得多。
17. 第 17 章(三更)
给郁朝云当秘书,算是份不错的好工作。
作为老板,郁朝云给钱大方。虽说卷是卷了点,但也只卷自己不卷下属,除非必要也不会让人陪着加班。
对于小秘书苏钰来说,今天给良善资本家郁朝云打工的优点又多了一条。她缩在电脑屏幕后面,怀揣满腔热情给小群的姐妹们分享老板的八卦。
【老板的男朋友也太好看了吧!!!】
为表激动,她甩了一整页感叹号上去。
平心而论,苏钰见着的帅哥不算少,但顾鸢与这些人都不相同。
美貌与之顾鸢,仿若一柄利剑与之侠客,容不得半点遮掩,如利刃般斩得他人目眩神迷。
少有男人能像他这般,自如地使用这柄天赐的武器。
他来了郁朝云公司,客客气气地和苏钰说要见她们老板。
“我没有会面预约。”顾鸢笑着晃了晃手机,“刚刚和你们老板临时约了一下,能放我进去吗?”
苏钰扫了眼聊天框,被对方给老板的备注狠狠震了一下,随即就接着了个内部电话,把人放了进去。
【有钱真好。】
苏钰在群里感叹。
【不然老板哪能找到这种男朋友?】
——好巧,顾鸢也是这样想的。
他和郁朝云又是一周多没见,过得仿佛一只早早丧偶的金丝雀。
顾鸢无聊得很,便要来公司与对方厮混,没成想郁朝云虽然让他进来了,却只许他在沙发上待着。
顾鸢盖着郁朝云的外套,在沙发上舒舒服服打起了盹儿;只睡了一会儿,便被人自梦里摸醒了。
“不上班啦,郁总?工作时间骄奢淫逸,对得起公司给你开的工资吗?”
顾鸢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问。
“现在是午休。”郁朝云正经地答。
顾鸢自对方垂望下来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平心而论,郁朝云长得不差,那双阴鸷的眼此时装满了旁人,居然覆上一层深情似的错觉。
——真是张薄情寡义的渣男脸。
顾鸢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逗笑了。
他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叫人很难想起往日里的恶劣行径。郁朝云低下头要亲他,被顾鸢转开脸躲掉了。金主大人也不生气,自顾自拆开了送上门的礼物包装。
顾鸢今日来时,穿得正经端重,合身的西装将将掐住他的腰,掩盖了这几日的虚弱不说,还把人衬出几分高高在上的矜持气质来。
可他严严实实的领子下,半遮半掩着一条项圈,深色的皮革贴在顾鸢白皙柔嫩的肌肤上,无声艳色静静在室内流淌。
郁朝云不自觉勾了下那条系上去的项圈。
“我今天想玩点刺激的。”
顾鸢很明白什么时候在男人面前撒娇最有用。他从兜里掏出个遥控器,塞进郁朝云的手里。对方修长的双手骨肉匀称,他亲了又亲还嫌不够,又在对方的小指上留下个牙印。
郁朝云对他很纵容,即使手上被沾满了口水,也只是静静看着。
“我想要戒指。”
顾鸢心血来潮,“我不给我买,我就同别人要。然后带着别人给我买的礼物和你上床。”
郁朝云皱眉扯紧了项圈,给顾鸢种窒息的紧迫感。可他丝毫不怕,自顾自说道:“这是条电击项圈,你只要按了这个按钮,它就会——狠狠电我。”
说到这里,顾鸢笑了一下,露出一边尖尖的牙。
“你的办公室应当有洗浴间吧?我们进去做。我被电的时候咬得很紧,你会失控的。
*
他说得没错。
遇到顾鸢时,郁朝云总是失控。这人对自己的要求严格得近似苛刻,现在纵容着情人与自己在办公室胡搞。
顾鸢被他拎着塞进了淋浴间,粗暴地按在了冰冷的瓷砖墙面上。
对方他压抑不住的暴力行径让他有些得意。他笑着仰起头,正要调笑一句;被郁朝云拧开的喷头淋了个正着,呛了好几口水。
顾鸢身体不好,不知为何唇色却总是很艳,大抵是染了许多男人的血。他将那些人的心生吞活剥了出来,至多尝上一口,便就厌弃地丢在地上。
此刻,他想尝尝郁朝云的心。
他将淋浴喷头开到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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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淋得几乎喘不上气来。顾鸢的外套弃置在沙发上,此刻只穿着件薄薄的衬衫,湿透后轻薄地贴在身上,透出若隐若现的肉色。
他被郁朝云按在墙上,狠狠吻住了。
两人很少接吻,此刻的唇齿相交更像是撕咬;顾鸢尝出些血的味道,又很快就对方舔吸干净。
他推了一下郁朝云。两人略略分开,顾鸢含含糊糊地抱怨道:“你自己忍不住,拿我撒气做什么?”
顾鸢不是南城人,家乡在更往南的水乡小城。说话时模糊些,家乡那软软的语调便露了头,像是在不自觉的撒娇,又像是刻意勾引。
郁朝云分不清这些。
他拥着这人,对方微凉的体温贴着他的手臂,将这些日不得见的折磨浇熄了。
这位郁家的现任掌舵人难得困惑,心想:为什么偏偏是顾鸢呢?
这个美貌薄情恶劣又肆无忌惮的小混蛋,哪里值得自己上瘾?
他停在这里,顾鸢却不喜他冷淡,黏黏糊糊凑了上来,抓着郁朝云的手顺着自己的腰臀往下摸。
皮带被抽开,裤子落在了地上,被主人不耐烦地踹了出去。
顾鸢貌美,薄情,恶劣且肆无忌惮。
他爱说谎,又爱玩弄人;无论你怎样逼迫,都找不见他身子里的半点真心。
这样的顾鸢,处处让郁朝云上瘾。
每次见面——他都清醒地沦陷几分。
*
“顾鸢?”
被电击之后,顾鸢在他怀里颤抖着——比之前所有时刻都可怜许多。
“没关系,我很喜欢。”顾鸢喃喃地说。
他抓着郁朝云的手,微凉的舌抵着指尖,牙齿轻轻咬了下去;熟悉且暧昧的动作让对方回想起在昏暗的房间中,这人是怎样用这副唇舌吞咽的。
“我喜欢这样。”
在情人身体里尽情发泄的郁朝云,不知为何,脸色愈发冷郁起来。
他盖住顾鸢的眼,听着对方那急促的呼吸在安宁的黑暗中渐渐平稳下来。
“别再带这个了。”
郁朝云解下了顾鸢脖子上的电击项圈。
18. 18(双更)
顾鸢天生就是使唤别人的命。
他在浴室胡搞一通之后,干干脆脆靠着郁朝云的肩膀昏睡过去,徒留拉着个脸的某人帮他里外清理之后,依旧心中闷气。
郁朝云本没打算将顾鸢玩弄到这个地步。
他把顾鸢抱了出来,已过了午休时间。今日的工作垒垒落落在计划表上堆着,还有许多;郁朝云却搜索起了过度电击的后遗症来。
他紧绷着脸,心中冷笑着骂自己在做蠢事,又看了眼睡在沙发上的顾鸢。对方蜷缩在外套之下,姿态警惕也无半点安全感。
“活该。”
郁朝云也不知在骂屋内两人中的谁,最后还是认了命。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自家老板是996的忠实拥趸,可今日2点多便下了班。
*
顾鸢睡了很久,醒来时正好赶上医生委婉劝诫的尾巴。
他眯着眼,视线朦胧,只看见个挺拔高大的身形背对着自己,轻声与医生说些什么。
医生:“没什么事,只是血糖有点低。我看病人有点儿贫血,最好专门去医院查一查。”
那高大男人低低地应了声。
“电击项圈这东西,最好还是别用。玩出事的少,但确实也有。”
医生大抵以为玩具是郁朝云准备的,语气难免带上点责备。“郁朝云”没法解释,只能沉默着听训,将医生送走后,沉默地叹了口气。
顾鸢偷笑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疲懒着不愿意起来。明明已经没有不适之处了,语气却还是委屈巴巴的。
“我今天好狼狈,”他裹着毯子爬了起来,“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吗?”
顾鸢寻常撒娇时,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可郁朝云这人却比他预料得还要冷血。
倒不是说对方无视他。听见顾鸢醒来后,那挺拔的身影立马靠了过来,关切地弯腰摸了一下顾鸢冷冰冰的脸颊。
老宅的灯总是很昏暗。两人靠近了,顾鸢的视线才勉强找见了焦点。男人的长相冷峻贵气——且与郁朝云有几分相似。
即使是顾鸢,也没预料到这种发展。
看顾自己且细细询问医生的,不是今日与他肌肤相亲的郁朝云。而是被顾鸢利用完后便弃之敝履,再也不曾联络过的前情人郁致。
在沈贺面前,顾鸢曾轻飘飘地给了对方一个炮友的名分。实际上,他与郁致的纠缠远比这要深刻许多。
往事纷扰,故人如旧。
顾鸢原本笑盈盈的美人面,此刻也渐渐冷淡起来。他并不总是对旧情人这样无情,只怪郁致自己不识趣,与顾鸢最不想见的人相熟,让他想起便心烦意乱。
“郁朝云呢?”
“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他托医生留下照看你。”
若不是屋内多着的这个人,顾鸢本应该与郁朝云这不解风情的傻子赌气的。可郁致离着他很近,便嗅见了对方身上那干净纯粹的木质香水气味。
——这是顾鸢亲自给对方挑的。以前他嫌弃郁致周身沾染的檀香沉闷无聊,没过几日就闻腻了。
那些原本褪色模糊的过往,在他脑海中重又清晰起来。
顾鸢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有许多轻浮调戏能不动声色地架开对方,也有很多刻薄话可以足足扎进郁致的心头。可在他开口之前,曾见过他最为狼藉失控模样的男人说话了。
“小鸢,你又要利用我?”
郁致凌厉的眉眼与侄子有几分相似,眸色如深黯潭水,曾把那皎皎月色支离破碎地浸没。
被顾鸢利用,他甘之如饴。
*
郁致和顾鸢的初见,与所有俗套的救赎文学别无二致。
对方来别墅捞人的时候,顾鸢甚至没有一件用以蔽体衣物,像个廉价□□一般被锁在床上。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
很奇妙,那时大抵是顾鸢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他得了病,却被家人抛弃。他卖了身,被少爷们当做玩物。他被退了学,作为主角的黄色小视频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每个人都觉着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烂货。
人生的万般苦难都赶巧在了顾鸢的19岁,将他命运的麻绳压得离断。只需再加上一根轻若无物的茅草,就能崩断这根绳上的最后一缕纤维。
这个时候,有位他从不认识的陌生人要来救他。
顾鸢披着郁致的外套,缩在床上;无视那些忙忙碌碌要钳开他脚上铁链的人。
他此时很平静,崩溃的情绪早就从那千疮百孔的身体里流干了。他也说不上麻木,刚刚成年的心智在烈火刀山中滚来个来回,居然愈发清晰明了。
——他要活下去,起码不能死在当前。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恩人”,发觉对方眼中自己的身影凄惨可怜,美貌惊人。
“我无处可去了。”顾鸢说,“你能收留我几天吗?”
对方点了下头。
*
“你那时候真乖。”顾鸢双手捧着面前人端正俊美的脸,叹息着说:“我也想让郁朝云这么乖,你会帮我吗?”
对方眼神幽深,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
“小鸢,我欠你的。”郁致说着,想握一握情人阔别已久的手;对方那纤细的手指却赶在他收紧掌心前偷偷溜走了。
与两人曾经的感情一样,郁致抓了个空。
“你什么都不欠我。”
顾鸢坐直了起来。他缩在沙发上,总是下意识地抱紧毛毯,像是抱紧了他从来不曾拥有的安全感。
顾鸢比几年前还要瘦,肩角的转折笔直,除去那张美人皮之外似乎已经不剩什么血肉。可他也之前更要引人瞩目,在男人这块磨刀石上将自己的美貌磨得雪亮,跃跃欲试期待着下一个受害者。
郁家的小叔早已什么都不缺,物质富足到令常人难以想象。但他还兀自贪心,想要个不会忠贞的爱人。
不等他开口,顾鸢就将食指抵在他的唇前。
“别向我要我没有的东西。”
郁致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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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脸。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身去拿医生留下来的药,
顾鸢平生最不爱好好吃药,即使对方将胶囊送到他嘴边,也歪头躲了过去。他抱着男人结实的腰身,撒娇道:“我要你来喂我。”
“这个房间里有监控。”郁朝无奈地说。
“那又怎么样?”顾鸢在旧情人面前任性得很,小小翻了个白眼:“郁朝云工作那么忙,他会亲自去看每天的监控吗?”
郁致被他缠的没办法,含住了药,低头亲了过去。顾鸢乖乖吞下了药,又含着男人的舌尖轻轻吸了一下,不等对方回应,又主动退了回去。
漂亮的青年嘴角带出个狡黠的笑:“挖侄子的墙角。郁致,你不羞愧吗?”
听到这话,郁致难得冷笑了一声:“是我先认识你的。就算要计较,也该是我计较这小子挖我的墙角。”
他坐回了沙发上,顾鸢侧躺着伏在他的膝上。这如小猫般顺服的姿态,是其他人所见不到的顾鸢。
男人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满室寂静,一切恍惚回到了几年之前。
——但也只是转瞬而逝的错觉。
“你侄子真讨厌。既不会主动讨好我,也不会争风吃醋。”顾鸢抱怨道:“为什么,因为我不够像穆弘吗?”
“他对穆弘不是这个心思。”郁致想着对方今天虚弱的模样,眉头皱着:“这段时间,有好好吃饭吗?”
“说正事!”顾鸢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腿。
“比起穆弘,你其实更像穆含玉。”郁致说:“她是穆弘的小姨。”
“你喜欢她吗?”顾鸢笑着问。
“不。”老男人安静了一会儿。
“我只喜欢你。”
“......”
顾鸢同情地叹了口气。
“真可怜。”他说,“你喜欢的人,再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对方落在他肩上的手猛得收紧了,徒劳地想将爱人牢牢攥在手中。
“不过没关系。”顾鸢又立马笑了起来。他搭在对方的手背上,用指尖轻轻磨蹭着郁致温热的掌心:“你有个好侄子。他好乖,又会心疼人。我想要他。”
他那双不知继承何人的瑰丽眼睛,此刻微微发亮:“你说,他分得清喜欢和占有欲的区别吗?”
郁致没有说话。
顾鸢坐了起来,亲昵地搂着对方的脖子:“我们来偷情吧。郁朝云会喜欢这个捉奸游戏的。”
郁致慢慢将眼神落了下来。
他的情人似乎捡拾起了对自己的万般热情,在他怀里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起两人的约会——不,偷情计划来。
“你喜欢他?”
顾鸢坐在他腿上,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又在说谎。郁致想。
他那年轻的情人残忍得很,生来便是冷血的捕猎者,怎么会有喜欢与爱这般软弱的情感?
“顾鸢。”郁致问,“你分得清喜欢和占有欲吗?”
19. 19(双更)
与顾鸢做情人,是件甜蜜又痛苦的事。当他特意折磨你时,便尤其如此。
在郁家老宅养了几天后,顾鸢又去公司找了郁朝云。这次他没有空手上门,而是笑眯眯地抱着一大捧娇艳的蓝玫瑰。
公司前台的小姑娘被鲜花与美人迷花了眼,小声惊叹了一句:“好漂亮!”
顾鸢从花束中抽出一只玫瑰,笑着递给了对方。
“没关系。”他端丽的美貌在日光下极具力量,常常压迫得旁人不敢直视:“你们老板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小姑娘恍恍惚惚接过了花。
顾鸢走进办公室时,那一大捧玫瑰已经被他送去了大半。剩下几只开得最艳,被他挑选着换进办公室的花瓶里。
郁朝云看了一眼,那里本插着几株冬青,纯粹是讨个生意红红火火的彩头,与周遭冷淡简约的装修并不搭配。
如今换成了几株碎冰色的玫瑰与满天星,半合半开的花苞在深色瓷瓶中缀着,淡淡的花香逸散开来,给这了无趣味的房间带来了一丝生气。
“这花以后你自己收拾。”郁朝云收回了目光。
顾鸢尽力忍了会儿,才没笑出声。
郁朝云的一切挣扎在他眼里都很拙劣——却并不讨厌。
稀奇。这位在传闻中黑白通吃,动不动就将人沉江的“霸道”总裁,实际上是个极正经的人。要不是顾鸢自己送上门来,两人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牵扯。
真是一只好乖好乖的小狗。
顾鸢从不自欺欺人。他心想,自己是挺喜欢郁朝云的。
他盯着对方冷郁英俊的眉眼,郁朝云对顾鸢的目光熟视无睹,并不因为欢场上薄情美人的青睐而动容半分。
顾鸢又更改了念头。他想:自己是喜欢郁朝云这垂死挣扎着,不愿沉迷的模样。
“郁总,你之前说要给我买戒指。”顾鸢说。
大抵是看在上次胡搞的情分上,郁朝云这次没放置他到午休。
“你想要哪个?”对方问得直接,且无情趣。
顾鸢拿着平板凑了过去,选中了个大牌的情侣款戒指。
“情侣款两个人带才有意义。”他趴在郁朝云肩膀上,咬字缱绻地暗示着。
“我不需要。”郁朝云拒绝了。
*
顾鸢不会为了任何事与人赌气。有这种错觉,多半是他的故意折磨。
郁朝云对此心知肚明,可对方偏偏就有这样的能力。虽说一切都是明目张胆的虚假作息,却还是能让受害者生出些真情实意的烦躁来。
——起因,就是那枚他向郁朝云索要的戒指。
顾鸢那天选得很认真,抱着平板划了半天。
他向来挑剔得很。款式好看的,嫌弃太便宜;价格高昂的,又抱怨太花哨。最后连郁朝云都受不了了,放下工作,专门抽了一个小时出来替顾鸢来选戒指。
总郁总在顾鸢圈出的十几款里挑得头晕眼花,每样对方都能说出几个缺点来。最后选定的时候心力憔悴,心想下次还是直接打钱算了。
他的确应该直接打钱。
顾鸢的新戒指有些花哨,铂金藤蔓蜷曲缠绕在他的小指上;这枚戒指也不贵,基础款的情侣对戒也不过小几万。
——并不是两人一起选的那枚。
郁朝云的心情,一整日都很糟糕。
每个进办公室的人,都被他们老板忍耐怒火的阴沉语调吓了一跳。始作俑者偏生很是自在,翘着嘴角问:“郁总,要我为了你把外面的关系都断了吗。”
若是往常的郁朝云,多半会生硬地回上一句“不用”。
可今日他沉默着,没答应——自然也没拒绝。
他没吃顾鸢的醋。
他不过在吃一枚无关紧要的戒指的醋。
从那日开始,郁朝云便猜到顾鸢在外有个情人,或是假装有个情人。
对方比他更加了解顾鸢,出于些可笑的雄性本能或是刻意指使,那人总是同自己挑选相似的安排或礼物。
顾鸢慢条斯理地从两者中评判出更合他心意的那一位。郁朝云有意无意地,被迫卷进了场不知对手的雄竞中。
*
顾鸢这段日子玩得很高兴,连带着对其他人都宽容许多,前男友在白天给自己打电话这种烦心事,他都不太计较了。
“前男友,不是姘头。”顾鸢顶着郁朝云森然的目光解释,懒洋洋地接通了电话。
“顾鸢,好久不见。”电话那头的人语调温柔平和。
“我好想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主人加回来?”
郁朝云眼看着顾鸢脸色微变。
“怎么?”他问。
“不要紧张。”穆弘在电话里温温柔柔地说:“我只是想和你说会儿话——不至于为这件事弄死陆叙白。”
郁朝云并非完全不食人间烟火,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
他听过旁人玩笑似的话,说越是漂亮的情人越不讲道理。郁朝云那时对这些话不以为然,如今却有了个比谁都要漂亮的情人。
——也比谁都要蛮不讲理。
除去花心这点之外,顾鸢在郁朝云面前一直是个过于称职的情人,从不将自己的情绪明明白白地放在台面上。
他乐意当个好用的几把套子,也乐于在办公室里当个养眼安静的花瓶;公司里的其他人不明真相,都艳羡老板白捡了个知情识趣的美人男友。
可此时,顾鸢很不高兴。
——这显而易见。他平日里总是挂着笑,眼神勾勾搭搭地缠在郁朝云身上,仿佛他心里确有几分情意似的。需要生气时,顾鸢面上也总带着些似嗔似笑的情态;从口中吐出再尖牙利嘴的话,都包裹上了层情趣的蜜糖。
他极少真的不笑。
想来顾鸢也知道,自己冷着脸,那费尽心机描画出的娇媚人皮会破绽百出。他的眼含着冰,墨色的寒玉渗透不进任何情绪。
这让郁朝云久违地想起对顾鸢的第一印象来。
那天,他撞见顾鸢与其他男人胡搞,身上还带着情欲的缠绵气味。可顾鸢望过来的那一眼,却是实实切切猎食者的眼神。
这显得他居高临下——胜券在握。顾鸢早就陷进泥淖之中,却有着这样一双高位者的眼睛。难怪总有人飞蛾扑火,妄想着把着皮囊里的最后一块傲骨敲得粉碎。
郁朝云那时是个旁观者。
等他入了戏,便觉着那群人分外可笑了起来。他不愿对顾鸢这样,甚至因为对方那肆无忌惮自毁欲望而烦躁不快。
他极偶尔地想:顾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自己的所有物。不应当被这么轻易毁坏。
他又想:之所以是自己的所有物,是因为自己付钱了。
郁朝云没意识到,自己落在顾鸢身上的目光太久,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两人目光撞上,已然来不及逃脱。可顾鸢今天并未收紧那精心编制地情爱的网,他微微眯眼,从沙发上坐直起来。
“郁总。”他抬起下巴,“我问你一件事。”
语气恶劣,明显是故意找茬。郁朝云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早就放弃追究自己对顾鸢过度宽容的原因了。
顾鸢却故意不读懂这些,嘴角翘起玩味的弧度:“你喜欢穆弘吗?”
听到那个名字,郁朝云额角一跳。他紧抿着嘴,盯着顾鸢。对方眼中并未有吃味——只是直直看着自己,从郁朝云脸上搜寻着任何一丝恼火不悦的神情。
郁朝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他想起顾鸢刚刚那几小时的郁燥不爽,此刻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别太荒唐。”郁朝云说,“你为了.....”
郁朝云说不出前任那个词,显得他太像个拈酸吃醋的妒夫。
“你为了陆叙白的电话烦了那么久,我也不追究。现在反倒是要故意惹我不高兴来了?”
他简直对自己这蛮不讲理的漂亮情人没有任何办法。
“你不高兴,所以也不想让我高兴?”
郁朝云有时都不知道顾鸢和自己谁在情感上更幼稚。
——大概还是顾鸢。
“故意惹我不高兴,就能让你高兴起来?”他问。
“不然呢?”顾鸢回答。
顾鸢的心情确实坏透了。
在刚刚的电话里,穆弘与他讲了个故事。
他说:x国的治安并不太好。尤其是夜晚的贫民区,你永远不知道迎面走过来的人是要和你打招呼,还是要给你狠狠捅上一刀。
他又说:这里流窜的抢劫犯很多,最爱挑选亚洲人下手;哪怕把人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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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多半不会往下深查。
他还说:陆叙白被顾鸢放置着,这几天很不得意。他朋友约他去喝酒,正要途径贫民区。
穆弘的咬字柔和清晰。他是世家出身的公子,哪怕言语间渗出狰狞的血腥味儿,态度都格外游刃有余。
他安慰顾鸢,说陆家哪怕在海外没什么势力,也能把那几个逃窜的小流氓抓住。陆叙白喝多了酒又受了伤,也不知还能流多长时间的血。
顾鸢几乎能料见电话对面是怎样的场景。
黎明之前,小巷黢黑。那几个被人当刀用的倒霉鬼应当早早跑了,或许还在纳闷怎么会有人找他们这种不成器的小流氓教训别人。但鼓鼓囊囊的钱包里塞满了钞票,贪欲冲散了他们浅薄大脑里所有的判断力。
陆叙白这个废物!大概现在血流了满地,只剩出气没几口进气。穆弘来拿手机时,或许还沾上了对方温热的血。他当是从容不迫地将脏污血迹擦拭干净,才给自己打了这个电话。
“他出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顾鸢冷冷地反问。
“我以为你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穆弘轻声说,“他随便乱发你的视频,该得到点惩罚,对吧?”
穆弘又执着地问了一遍:“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顾鸢料想自己的脸色应当很难看,连着郁朝云都皱眉看向自己。
在对方开口询问前,他挂断了电话,也阻断了那道黑月光纠缠不休的层层凉意。
微信适时地响了一下——是新的好友申请。顾鸢的指尖悬在拒绝上犹豫着,只要按下去,就再也不会有条讨厌的疯狗缠着自己。
他的手指落了下去,将手机扔回桌上。
接下来几个小时,顾鸢看郁朝云百般不顺眼;终是没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了。他气人的功底同样深厚,郁朝云额角直跳,看过来的眼神活像要把他生生活剐了。
“故意惹我不高兴,就能让你高兴起来?”郁朝云忍耐着怒气问。
“不然呢?”
顾鸢故意挑了两个难堪的问题,踩在郁朝云容忍的底线上——自然也无视了对方给出的台阶。
他又犯了老毛病,逼迫着盛怒的情人来伤害自己。郁朝云如他所愿,大步跨了过来,扯住顾鸢的力道凶狠,差点将他直接拽到地上。
顾鸢的手腕被对方死死抓着,疼得厉害;舌尖艳艳,吐露得全是惹人生气的揣测。郁朝云弯下腰,将顾鸢拢在身下,沉默阴郁地盯着对方。他那双眼被怒火烈烈灼烧,显出玻璃珠似冷酷的光泽;平日里小心收敛着的侵略欲此时张牙舞爪地苏醒了,似是想把怀里的人撕个粉碎。
他从未把郁朝云气到过这种程度。
顾鸢走了神,名为郁朝云的阴影便压了下来。他果然给顾鸢带来了疼痛和鲜血,只是极轻微,落在唇上,狠狠留下了个牙印。
顾鸢:“......”
两人间紧张僵硬的气氛,因为这个吻而尴尬亲昵了起来。
顾鸢:“你是狗吗?”
郁朝云不理他,只是笨拙地勾着顾鸢的舌尖,愤愤地用尖牙在上面留下几个不见血的小坑。
顾鸢受不了了,抬腿踢了一脚这人。
郁总松开口,拧眉看着他:“别动。再动...就要硬了。”
顾鸢:“......”
“你不要在意。”郁朝云依旧拧着眉:“穆弘那个人...”
他想同顾鸢解释,却惊觉自己绝不应当这样做。顾鸢当了他花心又恶劣的情人,心情不好时还刻意拿着郁朝云的痛处开刀,只为满足自己的喜好。
要解释也该是顾鸢也解释,要道歉也该是顾鸢来道歉。
郁朝云后知后觉地闭了嘴,闷声站了起来。他转过脸,不想让顾鸢看见自己脸上后悔的神色。
顾鸢的手机知情识趣地响了一下,将两人的对话敲得支离破碎。可郁朝云还是明明白白地听见了那句对自己的审判。
顾鸢说:“郁朝云,你完了。”
说着,他看了眼手机。
穆弘:【陆叙白在医院,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鸢垂着眼,思索着该如何回应对方。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看起来分外冷淡。
在陷阱边缘摇摇欲坠的猎物,此刻清醒着又回退了一步。
——徒劳。
20. 第 20 章
郁朝云越来越像个合格的“情人”。
之前两人不做时,他都习惯让顾鸢自己回去;就算屈尊纡贵地送上一次,也只是把人送到楼下,权当是一次偶尔兴起的施舍。
像今天这样什么都没做,却还是老老实实把顾鸢送到家门口——可真是太少见了。
顾鸢轻轻抵着门槛,没有让郁朝云进去的意思。
他眉梢微挑,再绝情的动作此时显得也含情脉脉:“郁总,还是别进去了。我怕你看到些东西,会忍不住生气。”
郁朝云面无表情地瞪顾鸢。花大价钱包养的情人,连洁身自好都做不到不说——还不让金主进门。
饶是一向端着姿态的郁朝云,想来此时也有些郁闷。
顾鸢想到这点,轻轻偷笑了声。
“郁总....”
郁朝云一动不动地站着,对对方的撒娇卖痴无动于衷。走廊惨白的灯在他英挺冷峻的眉眼上落着重重阴影,却一点都吓不到他那胆大妄为的情人。
顾鸢于是攀上了郁朝云坚实的肩膀。
“乖狗狗...”他亲了一下对方的下巴,“今天护送主人的任务完成了,你该回家啦。”
——郁朝云直接把他扒拉了下来。
两人身量差距甚大,对方真要进屋,顾鸢自然也是拦不住的。
他优哉游哉地靠在门口,等着对方巡视完自己的地盘。他的屋子少人气得很,除去些必需品之外,几乎没什么其他的个人物品,自然也找不见第二个人居住的痕迹。
顾鸢慢悠悠地眨了一下眼。
“满意啦?”他问。
郁朝云满腔燃烧着的嫉妒和独占欲扑了个空,烈烈的情绪找不见发泄对象,回头将它们的主人扯了个七零八碎。
仅仅是向顾鸢靠近一步,郁朝云便能感受到对方给自己带来的痛苦和折磨了。
“我给你的那张卡,你一直没用。”郁朝云说。
他站在顾鸢空旷的屋子里,仿佛被对方空洞虚无的心绪包围。顾鸢几乎裁剪去了他人生中的一切享乐——除去那些能带来自我毁灭的性与酒精。
“我给你的东西,你从不用。那些唾手可得的好处,你也不拿。”
“顾鸢,你到底想要什么?”
“......”
顾鸢笑了。
他的人生早已支离破碎,自然不会把这些诘问往人生哲理的方向去想。
他只是个浅薄的美人,日日沉溺在情爱欢场之中。
“郁总,这么气急败坏,该不会只想问那一句吧?”
屋内光线昏暗,门外灯光惨白。他站在光与光交错下那唯一的阴暗之处,唯余眼中的那点兴味清晰可见。
“郁朝云,你是不是想问。顾鸢,你有没有在玩弄我?”
顾鸢本可以点头承认。
郁朝云骄傲得很,即使被在心口捅了一刀,汩汩流血;也断不会承认凶手就是顾鸢。他可以尽情伤害对方,却不用承担半点责任。
“没有。”顾鸢说,“郁朝云,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轻飘飘地指责着:“难道我对你还不够真心吗?”
*
顾鸢与郁朝云之间的游戏,不一定需要个输家。
他把突然长了恋爱脑的总裁先生哄出家门,转过身时脸上还带着笑。
——可想到游戏里的另一个参与者,顾鸢的好心情立马败坏许多。
他是个偏心的主人,并不爱穆弘这样的狗。对方与顾鸢是同类,绝不会有其他狗狗那样热烈且心无旁骛的爱。
算了,权当是买一送一的赠品。
顾鸢漫不经心地想。
时隔多日,穆弘终于重新见到了他的漂亮小狗。
镜头亮起的那一刻,他捕捉到了对方面上倦怠的神色;随即眼珠一转,又立马勾出穆弘所熟悉的——满心满眼只有主人的笑脸。
顾鸢本可以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敷衍。
但他偏不,非要将对这游戏的厌倦大大方方展露在穆弘眼前;提醒对方今日可不是什么感人的重逢,而是小狗对坏主人的一次审判。
他站起来,在镜头前轻快地转了一圈。
“哥哥,我今天的打扮好看吗?”
漂亮小狗带着亮晶晶的眼神询问。
顾鸢这样出众的长相,确实到了批条麻袋都好看的地步。
可他今日不再是那只乖乖巧巧,用单薄的浅色衣服装扮纯情,又偷偷撩起衣摆勾引主人的心机小狗。
他穿着紧身的针织薄背心,干干脆脆勾勒出柔韧纤细的腰身;薄昵的低腰裤子掐在胯上,只要再低一分,就能窥见身后那条隐密的臀缝;零零碎碎的小首饰在顾鸢身上挂着,咬在脖子上的银制毒蛇吐着蛇信,搭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之上
——是的,今天漂亮小狗没带主人给他买的项圈。
只是大半个月没见,穆弘那只心里只有主人的乖小狗,已经变成了会向所有人摇尾巴的坏狗。
偏偏他还要神气得意地展示这一点,询问主人:“我这样好看吗?”
穆弘点了点头。
顾鸢笑了起来。
“是我男朋友给我买的。”他揽了一下自己略长的发梢,态度自然地跪坐回了电脑面前,趴在键盘上,依旧是那副满心亲近信赖的模样。
“他好缠人,总是想给我买很多东西,真是烦死了。”
小狗咬了主人一口,那疼还不至于很真切。
顾鸢撑着脸看着屏幕里的世家公子,对方眉目沉静,似乎并不在意小狗的背叛,只是——
啊,穆弘居然特意打扮过。
顾鸢发现了,但他偏偏不说。坏主人在小狗眼里不应当有任何优点,他逼迫着对方来向自己询问被夸奖的标准。
可穆弘没有这么做。
这人明明为了找回小狗发过疯,真正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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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却不漏半点情绪,吝啬地将主导权牢牢握在手中。
他安静地倾听小狗的烦恼,他夸奖别人给小狗送的礼物,甚至还会询问那件更合顾鸢的心意。
穆弘在被顾鸢逼迫时滴水不漏,又在逼迫顾鸢时咄咄逼人。他长着一张天上月般清雅矜贵的脸,内里却装着个隔绝情感的怪物。
倘若他没有真的想养一只黑色眼睛的小狗——顾鸢这样招惹他,估计早就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惜。
主人需要小狗,小狗却不需要主人。
顾鸢说着说着,突然不高兴了起来,抱着胳膊将脸转到了一边。
“怎么了?”穆弘耐心地问。
“哥哥是个没用的主人。”顾鸢无端指责道,“又不能陪我,也不能抱我,只能用那些一点也不舒服的道具安慰我。如果不是太寂寞,我也不会找两个烦人的男朋友!”
他扮演的小狗角色,在穆弘面前总有无理取闹的特权:“坏主人还可以改造,没用的主人那就只能丢掉了!”
对方那浅淡的眸色,此刻渐渐转深。
“你知道我没法回国?”穆弘问。
这个问题把两人从主人与小狗的身份里拉扯出来,沾染上现实权斗的无聊气味——远比顾鸢在穆弘面前装腔拿调要危险许多。
“我知道你没法回国。”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可这关我什么事?没法陪着我的主人就是没有用的主人。就算有再大的难处,那也是主人需要解决的问题。”
顾鸢扮演的小狗自我任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容他人质疑。这样的性格,对于人来说太过骄纵浮夸——可对一只小狗来说却刚刚好。
他把两人的对话又拉回到了小狗游戏中。
小狗索取的要求主人没法做到,那穆弘势必要为了补偿顾鸢做更多的退步,两人的游戏本应这样发展,穆弘却突然问。
“顾鸢,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问题问得突兀,饶是顾鸢也迟疑了一瞬。透过机械冰冷的镜头,他望见对方浅色的眸中凝着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狩猎者的眼神。
顾鸢直觉不妙。
“为什么不说话?”穆弘轻声询问,“这么坏的小狗…也会害怕?”
顾鸢知道这个问题里藏着险恶用心,却还是答了。这场有关控制与爱的游戏,从不会给弱者任何怜悯。
他只会被无情撕碎。
*
顾鸢很快就知道了穆弘这么询问自己的缘由。
对方送了顾鸢一样礼物。
那礼物是个男人。
是个与顾鸢喜好一致的,硬挺成熟的英俊男人。
那人的确是个切实的怪物,无论是喜爱还是占有欲都扭曲得让人难以理解。
他无法陪伴自己的小狗,也没法阻止小狗去找其他人。
所以他亲自挑选了个人——或是工具,来替自己履行主人应尽的义务。
21. 第 21 章
顾鸢不想同穆弘玩这样的变态游戏,
他靠在自家门板上,倦倦地将头发撩到了耳后。这段时间他没去理发,发尾比之前长些,打着卷掩住脖子,倒有些像这几年来流行的狼尾发型;也让顾鸢的美貌增添了几分锋锐。
在他斜眼看人时,便更加明显了。
顾鸢挑拣了对方的几个缺点,轻易回绝了这份“礼物”。
*
顾鸢是个极不设防的人。
他对旁人的恶意敏感得很,偏又不爱把这放在心上。要不是总有人愿意护着他,顾鸢早就能尝遍一切美貌能招致的厄运了。
——或者,他早已经历过了。
顾鸢突然想起这事,是因为他今日遇到了个奇怪的人。
对方长得很帅,轮廓深刻冷硬,英俊得令人目眩。虽说比顾鸢大上七八岁,却并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疲软;眼神压迫而锐利。
他有一身结实饱满的肌肉,将衣衫微微撑起,看着便是个无法反抗的暴力人物。
顾鸢在夜路上遇见这人,两人沉默着同行,直到一同走进他租住的单身公寓里。他俩碰巧同路,又碰巧住在同一层——即使顾鸢从未见过这般惹眼的邻居。
邻居长得很高,沉默又凶悍,生来便带着股体魄上的压制力,轻易就能在武力上制住别人。这样的人,眼神又偏偏落在顾鸢身上,毫不掩饰其中打量的意味。
这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对方鲜明的存在感将顾鸢逼迫进角落。
顾鸢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他对危机的感知薄弱到麻木。除非是极危急的场合,他根本听不见自己直觉中的警报。
顾鸢侧过脸,多看了对方一眼。
要是郁朝云看到自己的这位新邻居,会生出些危机感吗?
算了,那是个傻子。估计现在还以为自己是个没有偏好的无性恋呢。
顾鸢刚从郁朝云的公司回来,难免想到对方。
他俩最近的关系有些微妙——或者说是郁朝云单方面在和顾鸢闹别扭,任由顾鸢自己吃那来回通勤的苦。
但凡顾鸢哄一哄对方,表露出些为郁朝云洁身自好的意向,便能结束这次不算彻底的冷战。
可他偏不。
他偏要这样折磨郁朝云,让对方尝遍在意自己的苦。毕竟后面还有得苦头要吃,让总裁先生提前适应一下,顾鸢还觉着是自己在心软。
他稍微走了下神。电梯停在了他住的这一楼层,邻居走了出去,回头看向顾鸢。
“......”
顾鸢看了眼电梯的关门键;没按,跟着走了出去。
他走得快了些,稍稍把那人甩在身后,开门回家。
邻居住在他的隔壁,门对着门,是个有些令人不适的巧合。顾鸢反锁了门,给自己的现任情人——大房那种,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今天你没送我。我在路上遇到了个奇怪的人。】
郁朝云直到后半夜,才看到这条消息。
他这几日也烦得很,察觉到了顾鸢对自己的刻意放置与训诫。
他不介意自己喜欢上个美貌狡黠又自私的情人。只是那情人太过美貌,太过狡黠又太过自私,让郁朝云迟迟不愿踩进顾鸢的情爱陷阱。
他于是也故意冷淡对方。
郁朝云想忙起来时,可以把顾鸢完全挤出自己的生活,直到深夜才有时间去看一眼情人今天又会说什么轻佻的调情话。
他看到了几个小时前的这个消息,皱了下眉;立刻给顾鸢打了个电话。
这是郁朝云远强于许多人的地方。
他可以与顾鸢冷战闹别扭,但绝不会耽误他在意顾鸢这件事。
那头也很快接了电话。
隔着电话,顾鸢的声音与平日有些区别;被电流扭曲地喑哑暗沉了许多。
他心不在焉,面对这郁朝云的询问答得缓慢。
郁朝云的眉心紧皱,询问:“要我过去吗?”
顾鸢轻轻笑了声。
“不用。不方便。”
顾鸢主动挂了电话。
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便会露馅。
深夜不请自来的客人正抓着他的脚踝,将他拉扯到地上。他讨厌这个姿势,也不喜欢被强行激发起的身体反应,彰显的不是场苟合,而是一次切切实实的粗暴侵-犯。
——顾鸢没有求助,不能反抗。
*
顾鸢的睡眠向来很浅。
他的意识习惯蜷缩在浅浅的黑暗中,昏昏沉沉地度过几个小时。他总是开着灯,那光线常常会把那暗黑撬开一角,让他数次在梦中惊醒。
顾鸢今日睡了不到2个小时,便醒了一次。房间里亮着灯,他又缩在沙发上,大脑和身体都难受酸胀,“嗡嗡”的耳鸣硬是将顾鸢吵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懒倦地翻了个身。屋里被灯暗暗照着,半梦半醒间,顾鸢听见门房把手数次被按下的声音。
——他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这么多情人中,只有郁致拿了他家的房门钥匙,顾鸢偏还不许对方上门来找。
“偷情要有偷情的自觉。”他这么对郁致说。
顾鸢头疼得厉害。
他撑坐起来,模糊摇晃的视线看向了房门。
这处单身公寓租金高昂,安保却近似于无;锁头还是老式的钥匙铁锁,远没有那些密码锁来得便捷安全。
顾鸢家里的摆设极简,最为昂贵的物件可能就是他自己。
他撑着扶手想站起来,被压麻了的腿脚却不听使唤,下了沙发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亏好他家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摔得再惨也只是头晕目眩,伤不着那些昂贵的皮肉。
入侵者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那白日里耀目骄傲的美人,此刻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他勉强支撑起上身,抬眼看向自己——以一种仰视的脆弱姿态,几乎将平日里那用于保护自己的强势气魄丢了个干净。
此时的顾鸢,在某一瞬间更像只误入人间的小狐狸,有着一身美艳雍容的皮毛,却根本无力自保。
可马上,顾鸢自己就将这脆弱的幻像撕得粉碎。
“你是谁?”他问。面对着无法反抗的入侵者,顾鸢的语调听不见半点惊慌,“这是我的房子。你知道非法入侵的下场吗?这里可是有监控的。”
——其实没有。
他只是虚张声势着,企图吓退对方。
如果来人是个蹩脚的小贼,可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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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顾鸢咄咄逼人的气势而犹豫起来。
可对方本就是冲他来的,顾鸢的临时惊醒并不影响这入侵者实行原本的计划。
——在顾鸢的家里,他唯一安全的处身之地。
——侵·犯他。
顾鸢盯着领居那张极合自己心意的脸,心中只觉着荒谬。
他在许多人眼里是个婊子,但绝不喜欢被人强制的滋味。
这位陌生领居——显然是有人专门请来,想让这位薄情美人吃点苦头。
出于恶趣味,或者出于其他更扭曲的考量,这工具用着顾鸢最可能喜欢的一张脸,却半点不会让他感到好受。
“滚出去!”顾鸢冷声骂了一句。
领居抓着顾鸢的肩膀,把他丢回到了沙发上。
*
这是一场十分克制的进犯。
除去制服时必要的暴力外,领居没对顾鸢下过重手,反扣住他的手铐内里裹着布,免得将他的手腕磕伤。
做这些事的时候,领居一言不发——沉默得像个毫无思想的工具人。
这颠倒的侍奉和默然的态度混杂,生出种额外的精神凌虐。
顾鸢短暂地丧失了片刻思考的能力。
他习惯被暴力对待,也早已不怕被强迫的亲密了。该吃得苦他早已吃尽,就算学不会教训,也知道如果躲开那窒息似的恐惧感。
只是“领居”此时的举动,让他想起更深刻的记忆和畏惧感,即使那时他吃得教训不过是无缘无故的殴打和辱骂,却远比其他暴行更加刻骨铭记。
他根本没法在对方的侍奉下有任何反应。强烈的窒息感扼住顾鸢的喉管,将他拖进那熟悉的冰冷情绪深渊。
顾鸢少有在清醒的时候,惊恐发作了。
他讨厌这样——讨厌自己暴露出任何脆弱与不安。
他还有些理智,试图控制自己不在对方面前战战发抖。可惜他红了眼角,只是徒劳。
领居顿了顿,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将顾鸢翻过身来,让对方面朝下着趴伏在沙发上。领居的手落在身下人起伏优雅的脊骨上,力道轻柔地拍了拍。
这是个与记忆中完全不符的举动。顾鸢一下便抓住了这根绳索,从记忆的深潭中挣脱出来。
他那急促的,几近让他呕吐的痉挛感,也渐渐柔缓了下来。
顾鸢渐渐变回了——现在的顾鸢。
他深吸了一口气。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只是恨恨地咬了咬牙。领居看他从惊恐发作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给他挂上了一个蓝牙耳机。
顾鸢一愣,从中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
“吓到你了吗?”对方柔声问,“乖,没事。我叫停了。”
“……”
顾鸢咬紧牙,他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是一场惩罚。
主人不允许小狗拒绝他的礼物——便一定要用更为扭曲强势的方式,让小狗记住拒绝主人礼物的代价。
——无可救药的,亲密关系里的虐待狂。
顾鸢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眼眶湿润,少有因情绪掉了泪;却还是能用仿佛无碍的语气笑着说:“真是的,哥哥怎么找了这么一条脏狗来?”
22. 第 22 章
“邻居”视线低垂着,轻轻落在顾鸢身上。
在他眼里,对方不像个会和男人玩恶劣游戏的金丝雀,只像个摆在家里的脆弱古董瓷器。美则美矣,却只能用以欣赏,哪怕轻轻触碰,都会惴惴担心着在其上留下什么抹不去的痕迹。
——这种错觉,全然来自于顾鸢那双清冷墨色的眼。
难道穆少爷没有注意到吗?
“邻居”心中迟疑。顾鸢的这双眼,实在是与穆家小姨的眼太像了。只是面前的这双眼,还微微含-着人味,少了穆家人那种纯粹的偏执疯狂。因此便不再是一双疯子的眼,而只是寡情美人的婆娑泪眼。
那只白玉似的手抹了一下脸,也抹去了眼中薄雾似的泪水。
顾鸢支撑着自己缓缓坐了起来——肩膀还兀自微微颤-抖,却已经露出了一个如平常一样的笑容。
“哥哥。”他扬起脸,朝虐待者露出自己脆弱的咽喉,咬字缱绻地叫着对方,“我喜欢这个游戏。不要叫停,我们继续玩好不好?”
如其他人说得那样,穆弘的的确确不是个好主人。
伤害对方——渴-望被对方伤害,世间亲密关系大抵如此,
“那就继续。”他说。
*
顾鸢料定穆弘不会找个玩得很开地来上自己。可邻居反应生涩得很,与对方那英俊凶悍的脸庞根本不搭。
不会还是处-男吧?
顾鸢讶异了一瞬。
对方完全不懂如何讨好他人,对待顾鸢的态度如同对待一只过于娇贵美丽的金丝雀。
——简直如临大敌。
邻居的手劲儿很大,虎口与掌心藏着粗糙的枪茧;哪怕再小心翼翼,也总会在雇主的漂亮小狗身上留下道道红痕。
顾鸢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虚虚勾着他,表情似笑似嗔地瞅着他——或是瞅着穆弘。对方的扣子被一枚枚解开,露出单薄白皙的胸膛,柔和的曲线顺着腰侧往下收拢,消失在了紧扣的裤腰之间。
邻居没法理解雇主与他的小狗之间的情趣。但顾鸢,的确是一条引诱他人出格的美人蛇。
他错开眼神,专注地盯着房间那空无一物的角落来。
“喜欢吗?”
穆弘在耳机里询问,语气温柔。
“喜欢。”顾鸢翻过身,仰躺在沙发上,随手解开了自己的要带,将裤子蹬了下来。做这些事的时候,他腰臀诱-人的曲线在夜灯下若隐若现,隔着摄像头模糊不清的光影,恍惚间近似条离水的人鱼。
——足够美丽。
——足够危险。
“哥哥在看着我?有反应了吗?”
顾鸢等待了几秒,没能听见对方的回答,咬着唇闷闷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我来帮哥哥。”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几乎与情-人间的絮絮耳语无异,“主人喜欢被小狗踩来踩去吗?”
穆弘隔了许久,才回答顾鸢。
“我硬了。”
漂亮小狗听完,抬高小腿将对方踹开。
“变-态主人。”他说,“被踩也有反应吗?被踹也有反应吗?怎么这么贱?”
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顾鸢不知道穆弘喜不喜欢被自己的小狗辱骂——但邻居肯定很喜欢。
明明被大声斥责着,对方没有半点萎靡的模样,反而比刚刚更加精神了几分。
顾鸢喜欢对方坦诚的模样。
或者说,他喜欢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情难自禁的样子。
穆弘则是个实实际际的反面例子。
想到这里,顾鸢“啧”了一声,看面前这条凶巴巴的脏狗,都比穆弘顺眼几分。
他催促对方——可主导这场游戏的却不是顾鸢。领居向下睨着,那对眼珠子被烧得透亮,却碍于雇主的沉默而一动不动。
“我都有些嫉妒了。”
穆弘笑着说,“想要粗暴一点?”
他是询问的口吻,却等同于命令。顾鸢眼看着领居俯身下来,箍着他腰肢的手劲儿极重,一下就弄疼了他。
顾鸢咬着牙踢了对方几脚,男人握住他的脚踝,不讲道理地逼迫着他曲起身子。他侧过脸,忍耐似的蜷起肩膀;示弱的姿态看得领居心头稍软,手中的力道也轻了几分。
顾鸢落向一边的眼珠子,此刻又转了回来。
“哥哥的技术好差。”他闷闷抱怨道。
穆弘在他耳边轻笑,温柔歉意的话语不知说了多少遍,却依旧没有让男人停下动作的意思。
自始至终,顾鸢都拧着眉。他开始渐渐明白为何穆弘要找个额外的工具人,来开始两人间的游戏。
有这么一个无法反抗的强壮男人在,穆弘带给他的失控感,远比上次顾鸢玩给对方看时要可怕许多。
——且不止是这样。
当领居凑上来舔去顾鸢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时,两人肌肤相亲,温热的体温相互交融着难分你我。
顾鸢被被男人略高于自己的体温舒舒服服地裹在怀里。虽说下身胀疼得厉害,脸上落下的吻却细密温柔,居然凭空生出些令人上瘾的温情幻觉来。
领居沉默得像个哑巴,只有穆弘的声线落在他的耳边,翻来覆去地叫着顾鸢的名字。
透过镜头,穆弘安静地凝视了一会儿被逼到哀哀呻-吟的顾鸢。
与对方相似,他刚刚也有种错觉。似乎与自己的漂亮小狗近在迟尺,亲密无间。
这也许是两人间最甜蜜亲近的时刻——隔着异国他乡的距离,借由旁人的身躯与行动。
顾鸢全然当抱着自己的人是穆弘,可怜巴巴地仰脸索吻,对方也细致耐心地回应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他只是摸索着对方,就被男人紧紧掐住了手腕。
“不可以。”穆弘说。
“我想要哥哥上我。”顾鸢说。
说完这句话,顾鸢听见抱着自己的男人鼻息粗重了许多。可穆弘却极少见的语调微冷,难得赏赐小狗几分的柔情蜜意也一同消失了。
“不可以。”
穆弘又重复了一遍。
“这只是一场游戏。我不会让他真的碰你,顾鸢。”
“这只是一场游戏。”
顾鸢将下巴搁在男人肩头。
“无论是谁来上我,我都当是哥哥。”
顾鸢把那两个字叫得情意绵绵,“今天是小狗和主人的初-夜,不好吗?”
他紧紧贴在男人高热的身躯上,对方肌肉紧绷着,似想无声将他推开。察觉到对方紧张的情绪,顾鸢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邻居垂着眼,目光难免落在顾鸢身上。
他与穆弘争吵的语气,也与邻居寻常听过的争吵并不一样。言语咬字没什么怒气,说话急了便带着些吴侬软语的南方口音,更多了些甜滋滋的味道。
没有雇主的命令,邻居便只能沉默地当个摆件,倒给了他更多琢磨顾鸢的余力。
顾鸢与穆弘的争吵,接近了尾声。
穆弘早便达到了目的,此刻也没有不服软的理由。他好气好气地与顾鸢讲道理,解释自己只是想让小狗接受主人的礼物。
——当然,还有主人那过量的,无可抑制的控制欲。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但顾鸢和他都明白。
顾鸢漫不经心地听着,时不时找出新的理由和小毛病来责备对方。
他过于美貌,那喜怒无常的情绪对于身边的男人们来说,不似折磨,反倒像顾鸢在意他们的赏赐。
穆弘没办法地叹了口气。他勉强允许漂亮小狗在礼物身上,索取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舔我。”
顾鸢明明身处下位,却用命令的语气对邻居说道。
对方眸色暗沉,凝视着顾鸢的神情,无论如何都带着些冷硬的危险感。
生气了?顾鸢心想。他的手指落在男人宽阔的胸-前,将对方略微推远了些。
他极少让人这样做,可今日不同。
有人逼迫,伤害,羞辱了他。
他总该讨还回来吧?
邻居阴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顾鸢。
“哥哥。”
顾鸢有求于穆弘——或是刻意引诱对方的时候,嘴便会甜一点。
“我男朋友都愿意给我这么做,哥哥不愿意吗?”
顾鸢轻飘飘地抛出这句话时,本只是与自己那小气“主人”开个玩笑,没成想却意外见着邻居面露诧异,瞳孔地震的少见一幕。
“怎么,你也想当我的男朋友?”
顾鸢笑着勾起了男人的下巴,凑近仔细瞧了瞧。
他眯起眼时,面上勾-人的艳色便褪-去了些,显出他骨相里藏起那如皎皎明月般清冷矜贵来。
——但只有一瞬。
顾鸢凑近邻居,在男人那形状锋锐的唇上落下一吻。明明身上只带着最寻常的沐浴露味道,却经由他的皮肉晕染出最勾-人的欲香。
邻居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着。
他之前从未对男人有过任何欲求,更看不上那些骄纵无用的金丝雀。顾鸢身上集合了邻居瞧不上的所有缺点,偏偏能撩拨得他情难自禁。
他低下头去,轻轻将唇印在了对方紧绷着的躯体上。
“别乱亲。”顾鸢懒洋洋地抬脚踹男人,他在引诱和折磨男人方面有生来的天赋,哪怕是最刻薄恶毒的话语,都能被他说得情意绵绵。
他的赤足毫不留情地踩在邻居的肩上,对方的心中倒也冒着火气。
可男人此刻断不忍心用其他方式教训顾鸢。他的眼神盯着对方。
当邻居鼻尖贴着那细嫩光滑的皮肉轻轻嗅闻时,他鬼使神差地想着:被顾鸢反复嫌弃训斥的自己,才是那条真正的脏狗。
*
顾鸢低低喘息了十分多钟,才缓过神来。
邻居在旁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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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地站着——手足无措。失去了雇主的指令,他愈发不知该如何面对面前这个瑰丽危险的美人,还有面前狼藉的场面来。
出于些难以言明的自尊,他冷着脸;竭力收敛起任何一丝对顾鸢的关切同情。
自己该离开了。
邻居心想。
当他正要这么做时,顾鸢撩起眼皮,微微斜撇着勾了他一眼。
顾鸢有双会说话的眼睛,无需多言,便能代替话语轻易差遣身边那些男人。
邻居看懂了顾鸢的意思,心生恼火。他阴沉着脸瞪了对方一会儿之后,转身去房间取了毛毯,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拢着抱了起来,远离了凌乱不堪的沙发。
“抱我去洗个澡。”
顾鸢将下巴搁在对方的肩头,懒洋洋地指挥道:“你怎么不说话?穆弘不让你说?”
他难得正眼看着对方,微微挑眉,“还是说,你就是个哑巴?”
邻居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顾鸢笑着倒进对方怀里,并不十分真心地道歉:“你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这么问的。”
他抬起头,微凉的唇碰了碰男人的喉结。邻居矫健结实得很,一身流畅的肌肉显出极少见的野性美丽。
此刻因顾鸢一个兴起的吻,男人周身气势阴沉着,仿若一直被冒犯了领地的骄傲大猫。
“不会说话也挺好。穆弘每次说话都惹我生气,还不如你呢。”
邻居没法理解顾鸢想做什么,明明刚刚与雇主甜甜蜜蜜地道别,转过脸来谈及对方的语气便满是嫌弃。
他因为伤病哑了十几年,从未有人用如此轻慢浅薄的语气,同他夸赞着哑的好处来。
赖在他怀里的金丝雀柔若无骨,明明是高挑修长的身形,抱起来却轻飘飘仿若无物。顾鸢抬起头审视他的眼神也轻飘飘的,如羽毛般搔弄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邻居正要回答,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铃,打断了他们。
这个电话,正是郁朝云打过来询问顾鸢状况的电话。
顾鸢开了免提,懒倦地应付着对方,似乎根本听不出藏在郁朝云冷淡语调下的关心。他说几个字,便停顿一会儿;面对着郁朝云的追问,反而先发制人地指责道:“不是你想和我保持距离吗?”
说这话的时候,顾鸢的手拢着其他男人粗糙的指节,对方在他的在掌心中留下亲密暧昧的触感。
迟余?
顾鸢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的男朋友。”他同迟余说,“你别同穆弘告状,好不好?”
男人并不搭理他,反而因为顾鸢对待“男友”的恶劣态度,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他把顾鸢抱进浴缸,拧开花洒,垂着脸给这只难伺-候的金丝雀调试水温。
顾鸢看迟余不搭理自己,笑了笑。他抬起腿,不轻不重地踹了浴缸旁的男人一脚。
迟余深吸一口气。今夜那反复被打断的怒火在顾鸢泛着水光的眼中融化,凝固成一种更为无奈的情绪来。
他临走时又给对方打扫了房间。
顾鸢此时洗完了澡,舒舒服服裹在暖和的毛毯中,反而不理他了。等迟余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几秒都,才开口询问:“你一直住我对面吗?”
迟余点了下头。
顾鸢又笑。
“下次也过来帮我/干干活嘛。我男朋友都不来我家的。”
迟余转过头,假装听不懂对方藏在话语中的暗示。
“过来。”
顾鸢招呼他。
迟余看着那只修长纤细的手,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渴求自己能重获说话的能力来。
他极想怒骂这只不知廉耻的漂亮玩物,此刻却只能如同对方的玩物一般,听话地走到对方面前,半跪下来。
顾鸢捧着他的脸,温柔缱绻地亲吻着他冷硬的面庞。
“不要同穆弘说我的坏话,好不好?”旁人的金丝雀,此刻乖乖地倚在迟余怀里,我会给你奖励的。
迟余终究是没和雇主知会之后发生的所有事。
他不觉着——或者不愿觉着他是个在对方温柔乡面前不堪一击的软骨头,只是在心里冷冷地为自己分辩。
他的雇主,除去穆弘之外,还有另外一人。
迟余为穆家做了许多年的活,也是为了穆家而成了个永远沉默安静的人。
顾鸢的眼,与他那矜贵的美貌太有辨识度。
他不应当是个玩物——他本该也是个将他人踩在脚下的“上等人”
第二天,迟余给了顾鸢一张照片。
对方本是笑盈盈地拿眼睛勾着他,看见照片上那个与自己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后——居然大笑得咳嗽起来。
“过来。”顾鸢朝迟余勾了勾手指。
对方乖乖凑了过来,结果被他狠狠在脸上掴了一巴掌。
“滚。”顾鸢说,“我不关心你们的家事。别在我面前出现了。”
23. 第 23 章
早上7点,沈贺被顾鸢一个电话叫醒。
对方听起来难得疲惫,却依旧带着微微的笑意,上扬的语调挠得他心头痒痒。
顾鸢问他:要不要组个局。
沈贺看了眼时间,一时不知道产生幻觉的究竟是自己还是顾鸢。
“祖宗,你又闹什么幺蛾子?”他捏了捏鼻梁,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组局?要不你猜猜看,咱们认识的人里,有几个敢给郁朝云戴绿帽?”
“他本来就绿得很。”顾鸢笑着说,“帮帮忙嘛——我这几天心情不好,难道还要让我面对他那张死人脸吗?”
与沈贺相处的时候,顾鸢颐指气使得多,很少像现在这样软言软语,带着点撒娇意味同对方说话。
也就是沈二少同顾鸢混久了,敢在郁朝云的威压下色令智昏,迷迷糊糊地答应了顾鸢的请求。
等他挂了电话,沈二少飘在半空中的魂儿才啪叽一下落了地。
给顾鸢组局?
他硬着头皮在摇了一圈人,最后不知死活凑上来得那个——看得他都沉默了。
只能说色令智昏这件事是遗传的。
沈贺看着自己老弟躲闪的眼神,心想:以自己和顾鸢的交情,够不够对方在郁朝云面前说情,放自己这胆大包天,想挖郁总墙角的老弟一命?
他咬咬牙,总觉着老弟有色心而无色胆,便抓着沈峥和顾鸢,还拉了一批弟弟的同学作陪,约在了酒吧。
是一群小弟弟。
只是这群毛子小子虽无什么情场经验,却胆大包天,不似大人们那样顾及郁朝云的面子。
他们同几年前的陆叙白差不多岁数,自然也同对方一样,下意识把顾鸢当个低廉的玩具看。
沈峥因为顾鸢的拒绝,消沉好一段时光。他的那些“好同学”便私下说好,要在这次给拿乔的那个婊子一点颜色看看,给沈峥好好出上一口气。
若是让顾鸢提前得知这件事,他一定不会生这群毛头小子的气。
他多半会觉着好笑——且熟悉。
这剧情他经历过一次。一群富家少爷擅自想替某人出气。可实际上,不过是要找个借口羞辱他们攀折不到的那朵玫瑰而已。
出门前,顾鸢被自己讨厌的新邻居拦住了。
自从前几日的不欢而散后,他便将这人当做空气,连一个眼神都吝啬地不愿赏赐给对方。
迟余则抱着手臂,皱眉看着他。
今天顾鸢打扮招摇得很,一截纤细的腰在外露着,偏偏又是晚上出门。
——容不得迟余不往某些方面想。
【男朋友?】
他试图询问顾鸢。对方却看也不看他手机上的字,身形一闪便要绕过他。
迟余拦住对方,这几日的冷待算是让他咬碎了牙,光是瞧着顾鸢家的房门,心头便有种莫名委屈。
他知道是自己逾越了——雇主家的事儿,是他绝不应当质疑询问的。
可迟余也只是......不忍心看顾鸢再这样继续下去。
哪怕对方成不了高高在上的云中月,也不该现在这样,被所有人践踏着踩入泥潭。
“啊...”
顾鸢终于与迟余说了话。
“你不舍得我继续这样的生活,是吗?”
他觉着好笑极了,柔声说道:“但是——抛弃我的人,偏要让我这样活着。”
顾鸢拽开了迟余拦住自己的胳膊,手上力道失了控制,指甲在对方的臂上划出长长一道血痕。
他突然有些恼恨,却咬牙不愿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来,最后嘴角带着像往常那样的笑,踮起脚在迟余脸上落下一吻。
“我那天打疼你了?”
顾鸢轻声问,似是后悔那日粗暴的行径。
两人凑得很近,迟余从对方眼中清晰地窥见薄凉的冷笑倒影。
果然——当顾鸢退回原位时,他又抽了迟余一巴掌。
只是这次,顾鸢手上的力气轻得很,这一巴掌仿佛只是两人间的情趣。
“这次原谅你。”他说,“别多管闲事,我乐意这样过活。”
顾鸢丢开这只失了宠爱的大狗,转身径直离开。
沈贺定的局约在了晚上8点。顾鸢习惯迟到一会儿,远远便看见酒吧门口站着一只傻乎乎的年轻小狗。
沈峥的长相与沈贺有几分相似;只是比起哥哥,他身上还带着股象牙塔里学生仔的乖乖气息。
对方出门前显然刻意打扮过了,穿着发型都不是之前顾鸢见过的风格。
见到顾鸢来了,沈峥立马局促起来。他偷偷打量着面前这位好久没见的心上人,耳尖偷偷地红了起来。
“我怕你找不到地方。”沈峥开口解释道,“我才出来一会儿,你就到了。”
因为之前被顾鸢拒绝过,沈家小狗不敢表露出太殷勤的态度。可这么说,听上去又显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在意对方。话刚出口,沈峥立马就后悔起来。
顾鸢看出了男大学生的小心思。
要换作其他人,他多半会大方地给点奖赏。只可惜,他没有在一家人里领养两只小狗的打算,便只是似笑非笑地睨了对方一眼。
沈峥被他看得口干舌燥,心跳得厉害。
与他的同学想得不一样,沈峥被拒绝后虽然伤心了很久,却一点都不怪罪对方。
他甚至有些后悔,觉着那日同顾鸢说的话太过轻浮。
对方只是想要穆学长一个联系方式而已,自己怎么还借机索取上好处了?沈峥越想越认为是自己的不对,是一条非常善于反省自己的好狗狗。
他不敢与顾鸢太亲近,甚至有些羞于与漂亮的心上人并肩同行,便跟着对方,略略落下一步。
他的目光粘在顾鸢身上,瞧出对方比前些日子更瘦了些;只是唇色愈艳,才不至于落到惹人怜惜的地步里。
看来,那位郁总对顾鸢也不是那么好嘛.....
沈家小狗别别扭扭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愈发安心地想要挖郁朝云的墙角。
顾鸢带着他,找到了坐在酒吧包厢里的其他人。这些人他也不熟,听沈贺说都是自家弟弟的同学。
在顾鸢进门时,吵闹的包厢安静了一瞬。
这酒吧不算是什么干净的地方,经常有富二代来这寻欢作乐,灯光与装修都迷醉奢华得很。
顾鸢站在其中,并不显得太艳丽;暧昧昏暗的光线照不亮他那双墨色的眼,反倒让他骨子里天生的冷意压过了嘴角勾起的笑,格外显出沦落风尘的清冷孤高来。
沈峥的那几个同学只听过这朵交际花的名字,却从未见过他本人。此刻被对方惑人的美貌摄住,原先准备的那几句讨厌的轻浮话,都说不出口了。
“快进来吧。”
沈峥大着胆子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座位旁:“你坐这里好吗?”
美人体温微凉,却烫得拉着他的男大学生心如鼓捣。
顾鸢含笑看了他一眼,同这群毛头小子打着招呼,坐了下来。
*
白晓是南城D大的学生。
他出身贫寒,考上省城最好的大学改变人生的唯一途径。只刚读了一年,家里便出了变故。他不仅要自己负担着学费生活费,还要想方设法给家人寄过去一些补贴。
朋友拉他去了酒吧打工。服务员的工作虽说辛苦了些,工资却也不错。
他见到顾鸢的第一眼,本以为对方是个从外面带进来的“鸭子”。对方的美貌亮眼得很,将身边的那些富家少爷压得暗淡无奇,喝起酒来痛痛快快,又引着好几个男人凑在他面前献媚。
白晓忍不住多看了顾鸢几眼——亦或者是好多眼。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杯中的酒液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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溢出。被淋湿衣裤的美人施舍给白晓个眼神,那双眼瑰丽冷淡,如最昂贵的墨玉;拢聚了包厢中的所有焦点。
白晓被对方身边的男人骂了几句,才慌慌张张回过神来。
“没关系。”顾鸢制止了沈峥的同学,“去洗手间擦一擦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群富家子弟素来刻薄得很,即使正主不计较,也非要让白晓喊来经理赔偿。面对这这种场面,他无措得很,白皙的脸庞也跟着涨得通红。
有人脸色不善,伸手便要拉扯他。
顾鸢不动声色地拦了一下,笑着问道:“你陪我去洗手间擦擦?”
白晓之前的人生循规蹈矩而平淡,从未接触过面前这种被艳色腌透了的美人。他木讷地应了一声,怯怯地问道:“你的衣服......?”
“正好。弄脏了,也有借口让郁朝云给我多花点钱。”
沈峥听了他这么说,神色暗淡起来。
顾鸢拉着白晓离开了包厢,去了洗手间将酒液擦洗干净。
途中白晓接了通电话,是课业老师打来,询问他课程项目进度的电话。等挂了手机,他发觉那漂亮男人正侧脸看着自己,神色比在包厢时正经了一些。
“是老陈?”顾鸢问。
老陈是刚刚给白晓打电话老师的外号。因为性格平易近人,又额外唠叨许多,学生们私下里便这样亲切地称呼对方。
“啊,是的。”白晓一愣,“你也是D大的学生?”
“嗯,曾经是。我读的法律系。”
D大不算是全国最好的那几个学校,它的法律系却排名甚前,算是本校录取分数最高的一个专业。
白晓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学长——还是做“那种工作”的学长。
他手足无措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询问道:“学长,我能加你微信吗?”
“没关系,衣服的钱不用你赔。”顾鸢笑着摇了摇头,委婉地拒绝了他。
白晓有些沮丧,在对方离开后还发了会儿呆,讷讷地回不过神来。他平日里从不好奇客人,今天却在同事的嘴里打听出个名字来。
“顾鸢?”
这两个字莫名耳熟,白晓总觉着自己在哪儿听过。
换班时,他拿着手机在年级大群里询问。有人私聊了他,问:你也想看那个视频吗?
白晓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只知道要看顾鸢的视频,还得花钱去买。
每一分钱对白晓来说都很珍贵,他却轻易转了几十块钱给对方。
对面给了他个链接,下载的速度很慢。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白晓紧张得很,等待时坐立不安,脑中晕眩着全是顾鸢的影子。
终于,他点开了下载好的视频。
视频的主人公,是更年轻——气质也与现在截然不同的顾鸢。
白晓静了音,只是看了几十秒,便脸色惨白地关上了。
他删除了视频,又把那给自己发视频的同学拉进了黑名单。他想着今天包厢里从容自若的顾鸢,想到即使那群人讨好着顾鸢,也不曾动手动脚过。
那窒息似的情感,渐渐被今日的身影安抚了下去。
他不敢置信。
视频里的顾鸢,挣扎得很厉害;拼命抗拒躲避着镜头,却依旧被拍下了男人强-奸他的画面。
或者说是——轮-奸。
白晓呆呆地发着愣,与他相熟的同事回到了休息室,与他打了个招呼。
“喂!怎么了!”对方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是2104包厢里的客人为难你了?”
2104正是顾鸢在的那个包厢。
“没有....”
白晓神游天外地回答着,同事又神神秘秘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说:“我刚刚去送酒,看见那群有钱人在酒里下了那种药。”
白晓猛得抬起了头。
24. 第 24 章
直到被同事拽着胳膊拖回休息室时,白晓才回过神来。
对方表情讶异,低声责备道:“你疯啦!去管这闲事干嘛?不怕得罪人吗?”
他的脑子晕晕乎乎,心绪被这件事烧得沸腾。
“反正那个男的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那同事说,“我在这儿见多了,卖屁股的鸭子而已。”
白晓张了张嘴。
他本以为自己会替顾鸢分辩,说对方并不是鸭子。可实际上,他发觉自己不在乎顾鸢是什么人;从事着什么样的职业。
他只是不希望对方伤害。
他只是对顾鸢那双瑰丽的眼睛,一见钟情。
白晓在酒吧算个透明人,从不与同事有过冲突。而今日的他,却被偶遇的艳鬼摄去了心智,甩开同事时,俊秀端正的脸庞微微扭曲着,硬是将对方劝阻的话吓回了肚子里。
“真是疯了。”同事看着白晓转身跑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可白晓从不是个幸运的人。
在他赶到2104包厢的时候,那里早就人去楼空;徒留一片狼藉。桌台上酒水倾倒,小小的空间中弥漫着酒精苦涩刺鼻的味道。
白晓退潮的理智渐渐回归。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并不是那个能救美的“英雄”。
他在这群人面前只能忍气吞声,甚至得需顾鸢的回护圆场。
他茫然地站在包厢里,路过的同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连催促他把这里收拾干净。
白晓转了一下头。
他只需要装作无事发生,便能安然无恙地退回到日常生活中。那只艳鬼不过是一场迷幻绮丽的偶遇,并不值得让他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打扰了。请问这个包厢里的人去哪里了?”
白晓听到这句询问,回过头。
“我找一位客人,叫顾鸢。”对方继续说,“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你是?”白晓迟疑着问。
对方的眉眼狭长,瞳孔中覆着层阴鸷的寒意。即使年纪长些,周身内敛的精英气派也无法全然掩盖这人危险的气质。
“我是他的男朋友。”
对方回答。
*
时间回到半小时之前。
当白晓紧张期待,又惴惴不安等待着同学给自己发视屏的时候,沈峥正挖空心思地搜寻着话题,试图将顾鸢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顾鸢喝了些酒,或许已是半醉了。
他一直是这幅不冷不热的态度,推拒着沈家弟弟的接近。
沈峥没有哥哥那样的厚脸皮,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顾鸢与其他人玩国王游戏。在年轻人的起哄中,顾鸢含了一口加冰威士忌,挑起身边男生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只是游戏。
沈峥僵硬地坐在一边,酸溜溜地看着酒液染透了顾鸢的唇,又被自己同学贪恋的舌头舔舐干净。
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却发觉一只手借着桌子的遮掩,伸到了顾鸢的大腿之间。
他眉头一跳,来不及多想,就气冲冲地抽了那只手一巴掌。
响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聚会那热烈的气氛立马冷淡下来。
“你干嘛!”被沈峥抽了一下的男同学,不满地瞪着他。
“别动手动脚的。”沈峥恼火地说。
“顾鸢也没说什么!”那同学喝了酒,言行举止比刚刚放肆多了,“你要是想摸,你自己动手,管我的事干嘛?”
沈峥还要争辩,却发觉顾鸢垂着眼,任凭他身边的男生热情索吻。
明明游戏的要求只是渡一口酒过去,男生却大胆地搂着顾鸢的腰,一副将对方吞吃入肚的急色姿态。
沈峥气急了,心口闷闷地堵着,一时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顾鸢斜着眸子看了他一眼,拍了下面前男生的脸,将对方从自己身边推开了。
“下一个国王是谁?”
他神态自若地摇起了骰子。
沈峥憋着一肚子气,终于拿到了今天的第一张国王牌。
国王有权利要求在场的任意一人去做一件事。他盯着顾鸢被吻得微肿的红唇看了会儿,顾鸢懒洋洋地笑着,虚虚朝他举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酒。
——正是刚刚他喂其他人喝得那杯威士忌、
沈峥慌乱地移开眼神,磕磕巴巴地说,“我....我选顾鸢。”
“你要我做什么?”
顾鸢的语调微微上挑,撩得毫无经验的男大学生晕头转向。
“你,你....”沈峥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其他人哄堂大笑着,嘲笑起沈家弟弟的假纯情来。
顾鸢低低笑了起来。
“这个问题?”顾鸢说,“你觉得呢?”
沈峥知道这段日子里,顾鸢与那位郁总“如胶似漆”,心头含着一丝酸意说:“应该没有吧。”
“那就没有。”顾鸢随口回答。
他在寻欢作乐时太过多情,自然会显出种分外的薄情来。
沈峥明知顾鸢是这样的人,却依旧飞蛾扑火。哪怕自己被焚烧得只余灰烬,也奢望着这团焰火为自己跳跃晃动着哪怕一瞬。
他痴痴望着对方,这幅神态引得顾鸢笑了起来。
“继续玩儿吧。”顾鸢把骰子盒推回桌子中央,不再看对方了。
又玩了几轮,沈峥接了家里的电话。酒吧里太过吵闹,他便只能走到店外去接。
沈峥一离开,其余人的贼心便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买通服务员,将迷药混到酒中;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这点蹩脚的小戏码顾鸢轻轻一瞥便能看穿。
他笑着接过了酒,却没有急着喝;琥珀色的酒液在透明的杯中摇曳晃荡,如同身边人潜藏着的险恶用心。
除去沈贺的弟弟之外,同这群人玩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顾鸢心想。
他懒懒将酒放回桌上,身边那些个小弟弟的脸色骤然精彩起来。
“怎么不喝?不愿意给我们这个面子?”
听着对方虚张声势的强撑语气,顾鸢便很想笑;同一群蠢货计较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便柔声说:“我有点醉啦...”
他漫不经心地搜罗着词句,有无数理由和借口将这群人敷衍过去。
可偏偏有人喝酒喝昏了头——或者说这群人本性如此,总觉着生来便有高人一等、肆意妄为的特权。
“装什么装,”对方冷声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自愿来爬床呢!”
他被顾鸢抬眸望了一眼。
很离奇。
这样一双墨色淋漓的眼,居然在这么一瞬锐利如刃如刀。
“自愿。”美人轻声笑着问,“怎么,我也是自愿吗?”
那人迟疑了一下,总觉着顾鸢意有所指。
——但。
他们不就是生来便有高人一等,肆意妄为的特权吗?
“不然你来找我们玩干嘛?”他回答,“总不能真就是...来寻开心吧?”
众人哄笑起来,顾鸢弯起唇也笑。
他给郁致发了条短信,说。
【来接我。】
而后顾鸢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
白晓恍惚地跟随在了对方身后。
这位自称叫“郁致”的人,明显比顾鸢大了许多。他成熟镇定得很,听白晓说完原委后也没有失去方寸,只是站着沉吟了片刻。
有这片刻空隙,白晓得以看清了顾鸢的男朋友是个怎样的人。
对方应当很富贵,对顾鸢也好;只是为了条消息便深夜匆匆赶来——白晓却并不觉着花心又纵情声色的顾鸢,会配不上这样的人。
顾鸢似乎总值得更好的情人,即使是郁致这样的人物,也只是他身边的陪衬。
因为这样的想法,白晓无可抑制地感到了愧疚。
他茫然地心想:自己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挑剔起面前这位初见的陌生人?
“你们酒吧附近有酒店吗?或是有钱人常去的....可以暂时住宿的地方。”
白晓回过神来。往常他根本记不清的地名,今日却明朗清晰得很。他立马报出几个名字来,并主动带着郁致去搜寻。
两人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原因无他。酒吧近处有个奢华酒店,常住的都是些商务人士,或是追寻一夜情的阔少们。他们打扮都得体光鲜得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几个人拉扯得灰头土脸,面上满是伤痕。
“是和学长在一起的那些人!”
郁致跨步向前,无视了旁边想来阻止他的酒店保安,随意就将其中一人扯了出来。
那人咬牙切齿着被揍得很惨,脸上挂这个大大的青色眼圈。他本想朝对方发火,看清郁致的长相后居然被吓得一激灵。
不得不说,郁家叔侄这张脸在南城管用得很。他俩的权势比世间的一切道理都要有用,一下就劝阻了那几个打成一团的小孩儿。
“顾鸢在哪里?”郁致言简意赅地问。
其中一人被揍得最惨,眼睛红红得似是哭过。
“顾鸢在楼上房间休息。”沈峥回答。
他打完电话回来,就被同学言语暧昧地叫到了酒店。一头雾水地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醉倒的顾鸢。
沈峥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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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那些人翻脸了。
他们先是在房间里打过一轮。好不容易解释清楚后,沈峥扯着其他人下了楼,在给哥哥打电话的途中,又听见了对方的议论。
几人又在酒店的大堂门口打了起来。
郁致其实并不关心这几个小孩儿的恩怨,哪怕其中有个维护顾鸢的人,他也不曾多看一眼。
他要了房卡,径直离开。
沈峥连忙跟上,白晓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郁致眉头难得紧皱着,匆匆到了房间。
顾鸢果然被沈峥贴心地扶到了床上——不得不说,真是一种“不幸”的贴心。
他紧闭着眼,脸色苍白,任凭旁人怎么呼唤都没法醒来。即使是这样的时刻,他依旧美貌惊人。
平日里,顾鸢的体温就比旁人低些,此刻更是冷得吓人。
沈峥伸手一摸,立马慌慌张张起来。
“是不是.....是不是药的问题......?”
郁致没有为难小孩儿的兴致。他将顾鸢抱下了床,摸了一下对方的胸口。那颗心脏在薄薄的皮肉下疯狂跳动着,急促的心跳如同一根紧绷着即将断裂的琴弦。
“我叫了救护车!”白晓说。他犹豫了一下,将电话递给郁致,“你应该知道学长是什么情况,得提前和车上的救护员说一声。”
郁致点了头,接过电话,低声描述着顾鸢的情况和可能的原因。
他依旧镇静得很,白晓察觉出这人对顾鸢身体状况十分熟悉——和自己一样,也像个合格的病人家属。
他看向沈峥,这个年轻的男大愧疚又慌乱。瞧着他在房间里走几步的样子,似乎现在腿都软了。
“顾鸢不会有事吧?”
白晓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没心情安慰对方,心中甚至有些扭曲的喜悦。
比起不知所措的沈峥,他这个出身贫寒,家中有个重病病人的兼职服务生,此刻反而对顾鸢的帮助大些。
“你去和酒店说一声。”郁致不敢动昏迷着的顾鸢,脱了外套给对方盖上。
“我们这儿有个昏迷的病人。你让酒店提前准备好救护员上来,他们要是能找到医生,那更好。”
沈峥得了吩咐,有事可做,倒也没有那么慌张了。
郁致沉默地抱着顾鸢。
他绝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再激烈的情感也撼动不了郁家人的理智堤坝。
他只是将顾鸢抱得更紧,低声说了一句。
“你......轻了好多。”
*
亏好,顾鸢的状况并不很糟糕。
郁致静静地听着医生的话。病人长期贫血,又空腹喝了很多酒,加上低血糖和吃了些药,几个因素叠加起来才造成了暂时昏迷。
“但病人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医生以为他是家属,严肃地说道,“按照病人之前的病史,现在的生活状况和慢性自杀没有区别。他有按期复查吗?”
郁致犹豫了一下。顾鸢从不和他说起这事,但他直觉对方没有这么做。
“你们家里人得盯着点啊。这么年轻的病人,当初救回来也不容易。”
医生叮嘱了几句之后,这才离开。
白晓对医院熟悉得很。他让郁致陪着顾鸢,自己主动跑前跑后去做缴费拿药的差事。
他对医院也熟悉得很,凉薄的消毒水味儿刺得他脑仁发疼,让他忍不住想起家中那些无可避免的不幸来。
他将药递给沈峥,沈家小狗通知过哥哥之后,呐呐地向白晓道谢。
白晓摇了摇头,又站在病房门口留恋看了几眼顾鸢,不曾向其余两人打招呼,默然着转身离开。
顾鸢没有加他的微信。想到这里,白晓居然轻松几分。
他生怕对方找见自己。因为今夜的一切都像是场梦,像个演义故事里仙人与放牛郎的相遇。
他不敢触碰仙人的羽衣,为了自己的平庸无能而更加怯弱惭愧几分。
这只是一场见色起意的偶遇。
白晓心想。
自己今夜因为天上人的容姿做了一场梦,明日便要醒来了。
*
在医院里,郁致通知了郁朝云这件事。
一切都被他处理妥善,至于那几个小孩儿——
倒是也需让他们知道,这世上总有比他们更高人一等、更肆意妄为的特权。
这位郁家隐退的掌权人叹了口气。这般无奈的情绪,他一生都很少有。
“你不愿意照顾自己,是吗?”他问依旧昏睡着的顾鸢。
对方在坠落。
他却不是那个能接住顾鸢的人。
25. 第 25 章
顾鸢醒来时,眼前薄薄蒙着层暗沉的雾;即使病房的灯惨白地亮着,也依旧看不清任何东西。
他伸了手挡在眼前。手背皮肤细微地刺痛着,顾鸢却并不在意;只是安安静静闭着眼,直到温热的液体落在眼角,才缓缓回过神来。
顾鸢的身体还未从昏厥中恢复,头脑兀自昏沉着。沈贺进来时,也不曾说话,倒是对方吓了一跳,惊呼道:“顾鸢!怎么流血了!”
对方手忙脚乱着,又要按护士铃,又要帮他擦净脸上的血;折腾了好半天才把手背上的输液针头重新扎好。
他从未见过这么安静脆弱的顾鸢,竟不知说什么是好;犹豫了一会后开口道:“顾鸢,我弟弟……”
“我知道这和他没有关系。”顾鸢的眼珠轻轻转动着,“你放心,郁朝云不会为难他。”
沈贺明显松了口气。
“你……现在还难受吗?”
沈家二少支支吾吾地说,低眉顺眼地在对方面前夹起了尾巴。
顾鸢没生气。
他侧脸看着对方,态度似乎与过去也无区别。
沈贺更加惴惴心虚了起来,凑过去还想说些好话。
顾鸢舔了舔牙,吸着气找回了一些平日里的态度与似笑非笑的神色,轻声嫌弃道:“别靠这么近,都挡着我光了。”
沈贺被骂了一句,委委屈屈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你生我的气了?”他问。
顾鸢今天没有了哄狗狗的心力,干脆给了对方一个敷衍的吻;效果显著,沈贺立马咽下了那些愚蠢的问题。
病房里的安静并未持续多久。
正当顾鸢闭上眼,试图加深这个吻时。他面前呆呆傻傻不敢回应的小狗被人一把扯开,狠狠甩在了一旁。
顾鸢睁了眼,瞧见郁总降尊纡贵地出现在自己病房里,正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袖扣,眼神阴鸷地驱散着房间里的第三人。
沈家吓得缩了脖子,却没有就这么溜之大吉。
“没关系,郁总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的。”
这么说着,顾鸢把沈小狗赶出了门。
他对郁朝云算是熟悉,看出对方此刻怒意蓬勃,唇边肌肉无声紧绷着,露出个堪称可怕的表情。
顾鸢于是又精神了些。
他等着郁朝云找自己算账;为了今晚的事也好,为了刚刚的事也罢。尖锐的争吵和怒意对他来说反倒是最好的药物。
爱不能止痛。
但痛苦可以。
在他的注目下,郁朝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确气急了,就连手腕也微微颤抖着;说话时也咬牙切齿,失却了平日里高位者的从容。
“现代社会,一个月6位数的进账。”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顾鸢,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贫血和营养不良的?还低血糖?”
顾鸢微微睁大了眼。
他与郁朝云对视了片刻,发觉对方是来和自己要说法的。
他伸手去勾总裁先生的腕子,见对方眯了眯眼没有躲开,便笑着说“是我不好……”
郁朝云以为顾鸢真心反省了,面色和缓了些。
“让别人误以为郁总亏待我,是我的不对。我保证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给你洗刷冤屈。”
他拉了拉郁朝云,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对方却还是往顾鸢身边走近了两步。
被赶出房间的沈贺,胆战心惊着生怕郁朝云把顾鸢给掐死了。他在门口徘徊着不敢走,透过门缝悄悄一看;郁朝云已经坐到顾鸢身边,垂着脸替对方检查手背上的输液针。
这是……已经哄好了?!
沈贺大为震惊。顾鸢抬起眼,透过门缝看见这家伙一脸傻样站在外头,不耐烦地示意他赶紧滚蛋。
郁朝云瞧见他的小动作,正要回头;顾鸢眼疾手快拽住对方,在男人的下巴上留下个仓促的吻。
“沈贺没走?”
郁朝云按下他的手,低头问话的语气有些阴森。
“现在走了。”顾鸢弯起眼笑眯眯地说:“他什么都不懂,你和他置气没必要。”
郁朝云冷冷地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像个冷硬的石膏雕像,只凭一人就生生将周遭的温度拉低了几分。这人绝口不提今天的事儿,开口聊天也爱答不理。
顾鸢自然不会惯着郁朝云,轻哼一声后便自顾自去滑手机。刚刚打开微信,就被好友和群聊里的@给刷屏了。
郁朝云洁身自好,在富二代的玩乐圈子里只算个无趣的话题;今日却一战成名——
大家都知道他冲冠一怒为蓝颜。
“违禁药物?你要把他们都送进监狱?”
“自作自受。”郁朝云面色阴郁,“既然做了这些事,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自觉。”
他并不期待顾鸢会感谢自己,可当对方笑他色迷心窍时,心头邪火一下就窜了上来。
“我还没找你算账。”郁总语气森然:“你背着我找得那个……奸夫。”
他这两个字说得尤其切齿:“是郁致?”
恼羞成怒的郁朝云,居然当面和顾鸢翻起了旧账。
*
面对郁朝云突如其来的质问,顾鸢睨了对方一眼。
刚刚苏醒的虚弱渐渐褪去,顾鸢重又捡拾起了他那多情的皮囊装扮——几分钟前的疲惫与虚弱恍惚幻觉,被他自己坚决而残酷地踩碎了。
“和自己小叔争风吃醋的感觉如何?”
明知这些话伤人得很,顾鸢偏就喜欢说,“他可比你会讨人欢心多了。”
郁朝云少有会在顾鸢面前放纵自己的情绪。换做平日,他多半是当听不见这些话;若是对方说得过于扎心,至多会冷笑着让顾鸢闭嘴。
可今天,一切都尤为不同。
“别在我面前提郁致,他对你算什么?”
郁朝云从不主动探究顾鸢的生活,自虐似的忍耐着自己;唯独对这人的薄情看得透彻:“消遣?”
顾鸢墨色的眼,渐渐盛满了兴味的笑意。
“或者更重要。”他轻声说着,“自从有了他之后,你就乖多了。怎么?你这样的人,也怕被我抛弃吗?”
顾鸢听见门外由远及近的熟悉脚步声,却并不在意:“你和他真的很像。郁总,你有没有在意过,你对我不过是一个更加年轻的替代品?”
郁致的脚步,停在了门外。
老男人曲起指节,轻轻敲了三声,仿佛并没有听到自己的情人与侄子的对话。
他心绪稳定,更甚于家中年轻的小辈;进门后甚至神色如常地同侄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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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点头。
“干嘛和朝云吵架?”
郁致把保温杯塞进顾鸢手里,“输液冷不冷?喝点睡,等会儿我们送你回家。”
他俩之间有股旁若无人的氛围,只需眼神的略略交错,便让屋内的第三人多余起来。
在郁朝云面前的顾鸢,是一只游离在正常世界之外的艳鬼;陷于情欲的泥淖中只需欢爱滋养,无论被怎样恶劣的对待都不会受伤。
而在郁致面前,顾鸢额外多了些人气——起码是个手指冰冷着的,需要旁人掌心捂暖的病弱青年。
他理所当然地任凭郁致细致地照料自己,那双眼又笑盈盈地勾搭着对方的侄子。
在遇到顾鸢之前,郁朝云对于爱的认知全然来自于浅薄的年少传闻。
那些书中的文字,那些长辈嘴中的言语,总把这样的情感描绘得熠熠生辉,仿若是世上最为光芒万丈的事物。
可顾鸢教给郁朝云的情爱,却全然阴暗;是怀疑嫉妒和冷漠;是从头至尾的不忠与忽冷忽热的搁置。
或许这些不是情爱;只是来源于这人的纯粹折磨。
但郁朝云今夜知道顾鸢出事后,直接将生意上的合作方撩在了酒局上。他甚至动用了一些关系,硬是要让今天那几个小孩儿蹲几年牢。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觉着郁朝云疯了——郁朝云自己亦如是。
只有顾鸢不在乎这些。他还在郁总面前大大方方和对方的小叔调情。
郁朝云甚至没有骂对方没良心的力气。
他自己清楚——只能怪自己犯贱。在能放下身段与面子的郁致面前,他至多算个多余的无趣玩具,站在这里不走大抵还被顾鸢厌弃。
“我要回去。”
吊完水后,顾鸢无视着叔侄俩之间紧绷着的僵硬气氛,撩着头发懒洋洋地问:“你们谁送我?”
叔侄俩谁也没有谦让的意思——郁致甚至更把自己当做男友些,贴心地替顾鸢披上了外套。
郁朝云慢了一步,眼看着顾鸢的注意力全然落在别人身上。他并不太过嫉恨,只是微微咬紧了牙。
他心知肚明。
——顾鸢故意不想端平叔侄俩的这碗水。
折腾了一夜没睡,搁下生意又欠了人情,得罪了一大批人的郁总,阴沉着脸给自己的情人与叔叔当司机去了。
到了楼下,顾鸢依旧不许两人送自己上去。
他先亲了下郁致,对方轻声嘱咐了几句,体贴地替顾鸢理好衣服。
顾鸢下了车,走到驾驶座外。郁朝云甚至没有摇下车窗,隔着玻璃与他冷冷地对视。
“那算了。”
顾鸢站直身子转身就走,半点不给郁总后悔挽留的机会。郁朝云拧紧眉头,正要跟着对方上楼,郁致却已恢复郁家人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别跟上去,小鸢不喜欢有人去他家。”
他从后座放置的文件夹里拿出顾鸢的病例:“既然现在他选择了你,那你就要担负起责任来。”
郁朝云接了文件,却没有看。
“在意我和他之间的事?”郁致淡淡地说,“不必浪费时间。他现在只是和我玩玩。”
他无意与侄子过多解释,只是心想。
如今,自己失却的一切。
——都是自己应得的报应。
26. 往事(番外)[番外]
人类会爱上拯救自己于绝境的恩人吗?
对于顾鸢来说,他别无选择。
郁致救了他,且在他最狼狈不堪的时候收留了他。相对于那几个把顾鸢当做□□玩弄的富二代,这位郁家小叔位高权重;轻易就能为他报仇雪恨。
——如果郁致愿意这样做的话。
实际上,将顾鸢捡回家的前几天里,郁致的态度相当冷淡客气。这人几乎不会与顾鸢有什么正面交流,同主治医生说的话,可能都更多上一些。
他与顾鸢唯一聊过的,便是D大学籍的事情。
那几个富二代把视频放在了公开网络上;虽说被和谐得很快,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却还是让他被认了出来。
顾鸢立马就成了学校里的“红人”。
他几乎没法再继续自己的学业,除非有人特地和学校打招呼,保留顾鸢的学籍。
“没必要。”顾鸢说,“即是保留了,我也不可能回去上学。”
“保留学籍,你还有机会去其他地方读书。”
顾鸢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那个时候不过19岁,样貌还带着少年人的俊俏意气;人生却已被权贵践踏得支离破碎,无论谁来都无法还原如初。
“我想知道,如何在你们这群人的圈子里生存下去。”顾鸢轻声说。
他那时南方小城的口音比现在还重些,听起来娇软柔和,难怪会被无辜当做猎物对方。
“郁致。”
顾鸢读着男人的名字,一错不错地望着对方。
“如果你现在就这么放我出去,我会被他们玩死的。”
他此刻瘦得形销骨立,却依旧貌美惊人;身上只有乌发雪肤红唇三样色彩,鲜活的人气渐渐褪去,便越发美得惊心动魄起来。
“如果我死了,那你救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郁致终究多收留了顾鸢一些时日。
跟随着他,顾鸢渐渐熟悉了南城的名流圈子;明白这繁华富贵里的三六九等和潜规则。
对方还教了他那些一辈子都可能用不上的知识——如何作为这群人里平等的一员社交生存。
顾鸢学得很快,仿佛生来就应当熟悉这些。
他以往的美,还带着故城水乡里清润羞怯的气质,却在这段时日里郁致的教导下,极速消磨殆尽。
他本就很像小少爷,无论作何情态都不显弱气;此刻掌握了游戏规则,模仿那些天生高人一等的人便更轻而易举。
顾鸢学得越像,郁致予他的态度便愈复杂,甚至冲破了那刻意保持的冷漠坚冰,对他有了几分额外的关照。
顾鸢察觉到了。
可他还是没有主动向对方示好。直到有一天,他撞见了郁致与另一人的聊天。
那时的顾鸢站在房外,只是远远朝那人看了一眼。
对方是个冷郁阴鸷的英俊青年,带着从容的高位者气魄。他看了眼顾鸢,目光与看屋内其他奢侈漂亮的装饰品并无区别。顾鸢离得远,郁朝云便只看清了对方的隐约轮廓;对那脆弱易碎却倔强的影子一掠而过,并未记在心上。
——顾鸢亦是这样。
“小叔,你想找这几家的麻烦?”
郁致点了点头。
郁朝云并未对此发表什么意见,也不曾问过缘由。他们对待亲人的态度同样超然冷淡,与旁人并无太大差别。
“这很不划算。”郁朝云说,“我不会为此轻易得罪他们,除非你能给我足够的利益代价。”
叔侄俩并未就此谈拢,顾鸢也得知了郁致“有过”为自己出手的打算。但他的价值太轻微,远不如金钱流水和利益纠葛珍贵。
所以,顾鸢想让自己卖给郁致的价位更贵些。
他开始依赖郁致。
顾鸢与郁致差了有十岁,扮演满心慕儒的小辈自然得心应手。
他知道自己有一幅好皮相,刻意引诱时没有任何男人能拒绝得了自己。但顾鸢并不引诱郁致,与对方保持着主与客的距离;只是学习愈发勤奋,每一样都按照郁致的期许来做——乖乖被对方塑造成个贵气矜持的小少爷。
如果他能一直这样假扮下去,出于某些原因,郁致应当会养着顾鸢一辈子。
但两人的关系,在某一晚被顾鸢亲手打破了。
除去顾鸢之外,郁致少有客人,大多都是与他权势相近的男性。
这些人多半对顾鸢有额外的兴趣。只是郁致说他是别人家的孩子,对方便礼貌地不会继续纠缠下去了。
顾鸢等了一段时间,才等到一个目光格外灼热的人。
郁致有事离开片刻,对方又喝了酒。顾鸢慢慢走到对方面前,跪在男人腿边仰头看着对方。
他被郁致养得很好,气色丰润奕奕,漂亮得令人目眩神移。
“郁致说,你是好人家的孩子。”那人的宽厚的掌心落在顾鸢头上,抓紧了他那一头乌发微微往后拉扯。
“我不是。”顾鸢回答,“他也没有碰过我。”
男人满意了,将顾鸢的脸按了下去。
等郁致回来,顾鸢乌黑的眼看着郁致,手指抹去了面上的浊液,又送到嘴中舔舐干净。
郁致这些日子里的煞费苦心,被顾鸢亲手给抛弃了。
他当时没发火,送走客人后也不曾向顾鸢大发雷霆。
顾鸢却知道对方此刻气得发晕,看着郁致微微颤抖的指尖安静地笑着。
他此刻流露出几分天生的真性情,并不是小城水乡里的温柔羞怯,也不是他人养就的贵气矜持。
他的脸极美极艳,眼又极冷淡;搭配起来便恶劣薄情,周身张开了防御他人的尖刺。
“为什么要这么做。”郁致闭了眼,冷静地问。
“我想找人帮我报仇。”顾鸢回答。
“......”
郁致知道顾鸢并不指望今日那人,这么做只是为了来刺激自己。
“你想让我帮你?”他又问。
顾鸢缓慢地眨了眨眼。
自从被郁致带回家后,他极少笑。即使笑了,笑意也是只浅浅地浮于表面。
他难得像今日这样笑,动人的皮相瞬间鲜活迫人起来。
他看到郁致介意今天的事,所以他便敢说。
“不,我想要你来爱我。”
两人相处的时日里,郁致是无可置疑的主导者。
他成熟年长,又拥有远胜于顾鸢的地位权柄;对方理应是郁致养在笼中美丽年少的金丝雀,无任何反抗的机会、
可在今夜,顾鸢找到了郁致的些许破绽。
无论是出于嫉妒、疼惜或是其他更加复杂的情感,对方的在意因那怒火显得分外真挚,让顾鸢有更多的筹码去向郁致索取。
郁致站在台阶上,静静审视着被自己捡回家的漂亮少年。
对方安静地回望着他。虽说郁致身处高位,可失却了平日里的主导地位,此刻反倒像被顾鸢这咄咄逼人的态度给生生架住一般。
郁致首先挪开了眼神。
“我认识你的母亲。”郁致说,“从小就认识。”
顾鸢笑了笑,“青梅竹马?”
男人英俊的眉目中略过一丝克制的厌恶,平静地回答:“不,我只是认识她。如果可以,我不想与她,以及她的家人有任何联系。”
他停顿了很久,继续说道:“7年前,她的家族出了变故,她也因此锒铛入狱。因此,她委托我照看她的丈夫以及孩子。”
郁致说得缓慢而谨慎,挑选着最为克制的中性词汇来描述这场残忍的交易。
“她希望你们能活下去。这是她对我唯一的要求。”
顾鸢的眼继承自母亲,美丽且薄情;暗沉的漆色从未有过波澜——除却此刻。
“什么意思?”他自语自语,难得迷茫。
“我妈妈——”他理解着这句话,“只要我和爸爸活着,无论遭受什么她都不在意吗?”
7年前,他的母亲向郁致交付了监护权。那时候顾鸢才12岁,12岁之前的日子也从未有过什么快乐。
他有一个英俊苍白,暴躁贫穷的酗酒父亲,自记事起便被虐待殴打,在父亲的恐吓下度过一个又一个噩梦般的夜晚。
顾鸢没有母亲,父亲的家人也全死光了。那个酒鬼是他唯一的,无可置疑的监护人。
没人可以帮他。
18年的家庭生活,充斥在父子间的只有辱骂、殴打、虐待和恐惧。
他想了想,又额外读懂了这个要求。
“她希望我们活着,”顾鸢轻声说,“是为了让我们痛苦。我是她用来折磨父亲的工具,对不对?”
他逐渐理解了这一切。
“她恨我们。”顾鸢说,“爸爸对她不好吗?”
“不,没有人能伤害她。如果你想知道缘由,我可以带你去见她。”郁致回答,“但——”
“我不想见她。”顾鸢打断了她的话,“我不好奇她是谁,我也不在乎她的过往。”
他抬起头,目光烈烈地望着郁致:“所以,你一直都在看着我?”
郁致一时无法回答。
那时的顾鸢对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他生来便无同理心,断不会想到有一日会被这孩子示爱。
——他甚至可耻地想要接受。
顾鸢安静了一会儿。
他已经被打碎过一次,此刻居然镇静通透许多,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的原本目的。
“没关系。”他说,“我原谅你。”
“你要补偿我,非常爱我——比任何人都要在意我。”
顾鸢身上穆家人的特质,从未像此刻这样鲜明。
他笃信郁致对自己有那么一丝——或许微不足道的感情与愧疚。没关系,他会让这爱如燎原烈火般,把郁致的自我焚烧干净。
*
一开始,郁致并不确信自己对顾鸢有特殊感情。
他或许是出于内疚,才愿意让顾鸢在两人的关系之间更近一步。
可小情人一点点的融入了他的生活,给克制乏味的老男人带来许多情趣。等郁致回过神来,他这栋老房子已着火得轰轰烈烈,难以脱身。
他为自己年轻貌美的情人做了许多出格的事,也把那几个伤害过对方的人给处理干净了。
那几个人在他面前哀嚎、求饶;又荒唐难堪地去求顾鸢。
美人只是笑看着这一切。那双眼不曾动摇,也不曾痛快;即使被仇人的热血淋漓浇灌,也寒凉刺骨。
“至于这么过分?”顾鸢说,“不是说...你们家做得正经生意?”
郁致意识到。
复仇的快乐如此浅薄,根本无法弥补对方支离破碎的人生。
这些人的前途、性命、家族。
这一切对此时的顾鸢来说都无足轻重、无关紧要。
当然,顾鸢不会放过他们。
这样轻飘飘的玩意儿,自然也应当被轻飘飘地碾碎湮灭。
顾鸢总是笑着看他,漫不经心地要求或是夸奖郁致。情人的身体与亲吻总是甜蜜热情,态度却若即若离。
一夜之间,顾鸢似乎失却了真挚爱上某人的能力。
但与之交换,他学会了如何让旁人爱上自己。
——如何让旁人痛苦又折磨地爱着自己。
顾鸢没让郁致为难陆叙白。
“无论如何,当时是他花钱救了我。”顾鸢在郁致怀里玩着手指,他抬头看着情人冷硬的表情,闷闷笑了几声。
“不要生气嘛。”他撒娇道,“你吃醋了?”
郁致没有承认,自然也不会否认。
顾鸢时刻与他待在一处,甚至连出国继续学业的提议也拒绝了。
开始,郁致以为对方不愿一人待着,便解释说自己也会跟着出去陪读。听到这话,顾鸢也只是无所谓地笑了一声。
他对自己的未来满不在乎。郁致便不再追问,心里对两人的结局倒有了隐约的预感。
“我想和他复合。”顾鸢说。他被郁致紧抓着自己的手弄疼了,便懒懒地斜睨着对方。
“我不会真的和他搞在一起。”顾鸢并不十分诚心地许诺道,“我只是想让他得到教训——却又不至于死。”
他盯着郁致,如墨翠昂贵漂亮的眼冷淡着,并无笑意。
“有人辜负伤害了我,所以他必须付出代价补偿我,你说对不对?”
*
顾鸢大一体检时,查出过很严重的病。
父亲也没有完全不管他,一口气往卡里打了5000块钱。
顾鸢没有再要。他知道,无论对方手里还有没有余钱,愿意给自己的只有这5000块。
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想短期内搞到救命钱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开始在校外打工,做那种不干净的陪酒工作。
他长得好看衿贵,那时又不爱与人说话。继承自母亲的眼总是疏远冷淡,被客人和同行半玩笑半恶意地叫做“小少爷”。
顾鸢并不觉着这份工作能赚到足够的钱。
他在这里认识了陆家少爷,并向对方出卖了自己一年时光。
陆叙白被顾鸢迷得不行。旁人都说他是顾鸢的初恋——其实并不准确。
在这场交易关系里,顾鸢从不爱对方。
他的人生已经足够凄惨,绝不会捧上真心任由对方践踏玩弄。
陆叙白对顾鸢很不错。
他会在床上叫顾鸢老婆,给对方买得奢侈品足以塞满一整个金屋藏娇的别墅。他带顾鸢去泡吧宴会游轮旅行,并不吝啬分享自己的生活给对方。他甚至很在意顾鸢的病情,不光是医药费,就连会诊的专家也是陆叙白找人请来的。
倘若他不那么热衷于向朋友炫耀顾鸢,炫耀顾鸢的美貌和青涩表现;两人的关系或许还不太像有钱少爷——与他买回家的玩具。
顾鸢将两人的关系看得很明白,这是一场交易,他不曾动心。
两人本该在一年之后和平分开。
可陆叙白却不愿结束这段关系。他试图用更高的价码“购买”顾鸢,对方却只是用那双乌沉沉的眼看着他,并不为他的怒火有任何动摇。
陆叙白单方面和顾鸢吵了一架,他冷笑着质问顾鸢,说:“你以为你真值这个价?”
顾鸢对此超然冷静——甚至冷淡。
在最后一夜过后,他抛却了陆叙白和这一年纸醉金迷的生活,转身回归到平平常常的日子里。
陆叙白没觉着自己失恋。
他只是连着许多天在酒吧喝得烂醉,面对着朋友们玩笑般的询问,故意摆出不在意的态度,嘴硬着说是他玩腻了顾鸢。
他对顾鸢有那么一点点真心,就忘却了对方在旁人眼中,是个怎样廉价的娼妓和玩物。
等他意识到这件事时,一切已经迟了。
他的那群烂人朋友,彻底毁掉了顾鸢未来所有的人生。
陆叙白第一次见顾鸢时,对方被男人们殷勤地围绕着。
会所灯光昏暗,唯有那美貌灼灼动人。顾鸢穿着身廉价的服务员制服,对旁人的态度都不甚热切,仿若一捧皎皎月光不幸跌落进了泥潭。
陆叙白与顾鸢重逢时,对方依旧被许多人殷勤注视着。
顾鸢换了身合适他的衣服,再昂贵的牌子也有几分配不上他。顾鸢嘴角带着笑,原本冷冷淡淡的气质里,渗进来一丝令人心痒的艳色来。
陆叙白几乎疑心对方是自己醉酒后的幻觉。
——顾鸢,不是已经消失很久了吗?
顾鸢坐在吧台旁,随意将手搭在桌边。他看起来比之前更衿贵几分,只是再也不曾有之前那样清高的隔世之感。
他明显是来找陆叙白的,抬眼看着对方却并不说话。
陆叙白恍恍惚惚地凑了过去,心跳得厉害,几乎让他升起窒息的痛感。
顾鸢笑了一下,问他,“看过那个视频了吗?”
那一瞬间,周遭安静得很。
陆叙白回想起自己看到那个视频时,席卷的心痛和怒火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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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要将他吞噬殆尽。可视频的主人公却不在意地笑着,轻声说:“我没有办法读大学了,以后该怎么办吗?”
顾鸢轻易与陆叙白找回了联系。
两人那一年的交易时光里他不曾尝试;此时才发觉让对方切实爱上自己这件事,简单得像个消遣时间的廉价游戏。
他付出得很少,只是个有点温度的眼神,或者是漫不经心的拥抱。
他刻意提起两人之前的“温情”和争执。他对陆叙白说,过往的时光很好,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陆叙白居然真的相信顾鸢爱过自己。
他找回了自己那只走失了的金丝雀,对方变得与过往截然不同。
顾鸢总是忽冷忽热的,见面时还温声细语,转头便能冷漠着几天不搭理他。
两人之间的关系敏感脆弱,被顾鸢肆意摆弄折腾;陆叙白得用尽全力讨好对方,换取得那点子廉价奖励,因为他自己的付出而变得分外甜蜜起来。
陆叙白一开始还能保持些清醒。可等他为顾鸢做完第一件傻事后,接下来的每一件傻事都顺理成章,容不得他自己再来拒绝。
为了顾鸢,陆叙白和自己的所有亲友全都撕破了脸;家族早早定下的未来也弃之不顾。
他在对方身上花钱如流水,那些浪费掉的金钱像是两人情深如许的证明。
所有人都看出陆叙白陷进一段扭曲的关系中。
——他自己当然也知道。
可顾鸢那些漫不经心的零碎奖励,让他觉着对方同样喜欢自己。
陆叙白终究走到了与家里人大闹一场,几乎决裂的局面。
而顾鸢此刻正与郁致待在一处,在店内挑选着对方宴会上的领带。
当然,他们也会聊起陆叙白。顾鸢认真地查看着店里领带的花色,笑着和对方说:“我听说陆叙白被家里人赶出来了。”
他笑了一下,“怎么这么傻?你说我得给什么奖励,才能安慰他呢?”
郁致垂眼望着比自己小上一轮的情人,神色复杂。
“别担心。我和他只是演戏。我只喜欢你。”顾鸢说,“你救了我。我有什么理由不爱你?”
他选好了领带,让导购小姐打包付款的功夫,垫着脚与对方偷偷接了个短暂的吻。
“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顾鸢贴近对方,带着笑意的声线又轻又勾人:“明明很开心,稍微多笑笑嘛。”
他擅自闯进郁致的私人领地,给老男人灰暗的世界增光添彩。
顾鸢常会给对方带一束花,插在书房花瓶里能养很久,让郁致连着几天身上都带着丝甜甜的味道。
他比郁致更爱接吻,且是一触即离,像初恋似纯洁甜美的吻。
他一点点换掉了郁致身边的小物件,有时是颜色更跳脱些的领带,有时是优雅克制的木调香水,给对方身上刻上了自己独有的印记。
顾鸢给出的爱并不真切,但每一个陷进去的人愿意沉沦眼前的短暂幻觉。
*
陆叙白和家里闹翻之后,灰头土脸地来找顾鸢,可怜巴巴地说:“老婆,你不会不要我吧?”
顾鸢倚在墙上,笑眯眯地盯着面前这只大狼狗看,直到大狗不安地夹起尾巴,才慢慢点了下头。
他把陆叙白领回了自己家。
大狗兴高采烈地跳上了床,抱着被子狂嗅老婆的味道。顾鸢把这人赶去洗了澡,对方从浴室出来,抱着他就往床上丢。
顾鸢不轻不重地抽了陆叙白一巴掌。男人不仅不生气,还学了几声狗叫来讨他欢心。
陆叙白在顾鸢家里安安心心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来时怀里的老婆不见踪影,这人跳下了床,高高兴兴摇着尾巴冲出房间找人。
在他醒来的半个小时前,郁致找上了门。
对方向来对顾鸢很宽和容忍,少有今日严苛冷郁的语气。
“你和我说,你只和陆叙白玩玩,不会和他走到最后一步。”
郁家小叔没有特殊爱好。今天被小情人一顶绿帽子扣在头上,平日里内敛沉稳的气质全然无踪,周身冷冽阴鸷着,令人生畏。
“可他很可怜。”顾鸢不在意地回答,“也挺可爱的。我多给一些奖励,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他托着脸浅浅笑着,眼角还带着一丝情欲的薄红;犹如剜人心肝的艳鬼,艳丽却薄情。
“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老男人质问,“那我呢,顾鸢?”
顾鸢站起身来。他解开衬衫扣子,将自己年轻漂亮的身体展示在对方面前。
“你也可以来上我,郁致。”他说,“现在就可以。”
郁致和陆叙白理所当然地撞见了对方,且不要命地打了一架。
顾鸢根本不在意谁输谁赢,也不曾上前阻止。他倒了一杯酒,优哉游哉地在旁看着。最终郁致赢了,他便把这杯酒递给对方,又慢悠悠地走到了陆叙白面前。
对方像只落败的求偶期雄狮,脸上身上满是伤口,倒在地上。他艰难地喘着气,伸手去抓面前人纤细的脚踝。
顾鸢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玩笑着说:“还想和郁致争?我看你这条命是不想要了。”
事已至此,陆叙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恨我?”他问,心中酸胀着几乎要落下泪来,“你想报复我?”
顾鸢歪了一下头,面上依旧是不在意的表情。
“有一点。”他说,“但这算什么报复?我只是想玩玩...别这么当真嘛。”
他看了眼郁致。
对方的眼神冰冷着扎在陆叙白身上。
“你恐怕是当不了我的男朋友了。”顾鸢笑着说,“不过你要是愿意当我的狗,郁致或许勉强能容你。怎么样,考虑一下?”
陆叙白当然不愿意。
他的尊严和真心,在同一天被顾鸢摔得粉碎。明明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一点也不觉着疼,只是不愿再在情敌面前多待上哪怕一秒,强撑着走了出去。
他晕倒在顾鸢的小区门口,吓坏了不少人。
睁开眼,陆叙白已经被送回到了家里——还是郁致通知他的家人来接。
现在才是报复的开始。
他变得喜怒无常,被顾鸢生生掏空的自我只能通过烟草酒精弥补。可顾鸢还是回来找他,看着颓然的富家少爷遗憾地说:“干嘛要这样折腾自己?”
顾鸢笑着,眼神恶劣等待:“又丑又难看,哪怕回来给我当狗,我也不想要。”
陆叙白猛地站起身来,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掐断面前这个薄情美人的脖子。
可他最终只是颓唐地求饶道:“顾鸢,你还想怎么报复我?你想让我死吗?”
“死?”顾鸢说,“你是含着金勺出生的少爷,怎么可能会为一个男妓死呢?”
他伸手去摸对方的脸颊,被男人这几日未曾打理的胡茬扎疼了指尖。
“我不信。”他甜蜜地说,“好狗狗,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
接下来的事,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陆叙白为了顾鸢自杀,且自杀了不止一次。他失去了一切自我与价值,最终因为严重的幻觉和暴力倾向被送进了医院。
在他入院的第一个月,陆家父母决定再要一个孩子。
陆叙白是他们的儿子,但也是家族的耻辱,是他们迫不及待甩脱的累赘。
没有人想再看到这个失败品。
他们把陆叙白强行送出了国。
陆叙白出国那天,郁致送了顾鸢很多东西。
钱和房子不必说,他还给顾鸢在国外名校捐了一个学籍,对方随时都可以出国继续自己的学业。
顾鸢把这些东西随意往对方面前推开,问道,“怎么,要和我分手?这些都是分手费?”
郁致安静地盯着他。那双锐利英俊的眸子,因着悲伤而格外软弱起来。
“如果你愿意继续待在我身边.....”
“我不愿意。”顾鸢说,“郁致,我们分开吧。”
27. 第 27 章
那天的意外之后,郁朝云对顾鸢的管控都额外更多了些。
他特意带顾鸢去医院检查了一趟。
医生拿着化验单和片子,看着病人20出头的年龄欲言又止。他瞧出病人自己很是无所谓,便看向病人身边那位全程冷着脸的英俊男人——无论是交钱,拿药,化验还是别的什么事儿,都是这男人盯着病人去做的。
“家属?”医生询问。
郁朝云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医生看他与顾鸢举止亲昵,猜测他俩是一对恩爱的小情侣。病人的男友态度虽然冷淡,做事却很细致;将交代的用药剂量及注意事项都详细记录下来,比自己见过的许多丈夫做得都要好。
“你还这么年轻。”医生好心数落了顾鸢几句,“怎么能这么糟蹋你身体?你看你男友多关心你?这么干不是让他伤心吗?”
顾鸢挑眉,笑盈盈地瞥了眼郁朝云,发觉总裁先生垂着眼同样在看自己。
对方紧紧抿着唇,神色看上去严肃又不悦;即是医生误会了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开口辩解的意思。
顾鸢笑了笑。
他将手搭在对方的手背上,柔柔地握了一下。铂金藤蔓的情侣对戒蜷曲在他的指根处,将那双漂亮的手衬托得白皙修长——让郁朝云不得不承认,小叔挑选的东西总是更适合对方。
他停顿了一下,从顾鸢的掌心下抽回了手。
*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郁朝云居然改掉了自己中午不吃或者随意吃点的习惯。
他想顾鸢应该知道缘由,但对方却半点情分不给,一个半小时里挑挑拣拣,最后吃下肚的东西比猫食还少。
“饿死你算了。”郁朝云冷冷地说。
顾鸢白了他眼后,便放下筷子一口不吃了。郁朝云让助理把东西收拾走,等到了下午3-4点的时候,突然又问:“你不爱吃那家的?”
他足足用了两三个小时,才把这句话问出口。
顾鸢懒洋洋地敷衍对方;不说喜欢吃,也不说不喜欢吃。等郁朝云多问几句,便笑着说:“干嘛不去问问你小叔呢?”
郁朝云本就不爱笑,这几天有被顾鸢刻意气着,自然是连个最基础的好脸色都不曾有了。
对方的药也扣在郁朝云的办公室。
他本不想管这么多闲事,却偶然发现顾鸢不是不吃药,而是由着性子乱吃药。
他无所谓一天几次,一次几颗;想起来就打开药瓶倒出一些吃下去。郁朝云偶然撞见之后,就将对方手上的药全部收拢了,每天下班之前盯着顾鸢吃完今天的最后一次药,两人这才会离开公司。
零零总总的琐事,折腾得郁朝云疲惫不堪。他知道这是因为顾鸢不太喜欢自己管这些事,所以特地来折磨于他。
顾鸢是被他养胖了点,只是郁总倒像是被人吸了精气,平白消瘦许多。
*
“沈峥和我说,那天我在酒吧出了事,有个服务员忙前忙后,帮了他们不少。”
某一日,顾鸢突然说道,“他应该是我的学弟,我想当面同他道谢。”
他瞧郁朝云眯起眼睛,自办公桌后怀疑地打量着自己,便冷笑了一声。
“郁总太忙,没时间管这种小事也无所谓。我可以让其他人同我去找。”
郁朝云忍了忍,却还是问:“你要小叔陪你去?”
“我看郁致也挺忙的。”顾鸢说着,划亮了手机,摆在了对方面前,“不如郁总帮我看看,谁做事靠谱呀?”
郁朝云扫了一眼,顾鸢的联络人里全是南城青年俊少的名字,列表备注明晃晃地写着“炮友”两个字。
他捏了一下鼻梁,不动声色地说:“之前你不还把他们备注成这种狗的名字吗?”
顾鸢无辜地歪了一下头,像是没听懂郁朝云在说什么。他黑亮的眼睛含笑着,轻轻落在了对方身上。
“今天晚上陪你去问。”郁朝云勉强道。
两人一同去问,没想到白晓在那件事的第二天便辞了工,找来相熟的同事询问,也只问到了对方在大学的专业。
郁朝云本一个电话就可以让旁人去打听,见顾鸢难得对某件事感兴趣,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天我同你去D大找人?”
顾鸢歪头看他,神色微微奇妙。
他很快弯着眼,笑了起来:“原来郁总不知道那件事呀?”
他亲昵地挽起胳膊,贴在对方身上,语气轻飘飘地说:“好呀。也算是重温一下校园时光。”
*
第二日,郁朝云带顾鸢去了D大。
他早已毕业多年,对校园早无半点熟悉感,又想着办完事后回去工作,穿着还是平日里商务精英的模样。
顾鸢穿得却很休闲。简简单单的衬衫和直筒裤被他穿出了几分清纯滋味。
他长得极俊秀端正,吸引了不少旁人的目光,可还是与那些20岁左右的稚嫩学生相近的年龄,走在人群中并不显得跳脱。
郁朝云却扎眼得很,仿佛商务杂志封面上的人物误入了校园。
他成熟英俊,冷淡严厉的精英气质与旁人格格不入。学生们同样也会多看他几眼,却不敢像盯着顾鸢那样一直看他。
郁朝云的目光落在比自己略矮一些的情人身上,难得意识到——
对方的确比自己小上许多。
“怎么了?”顾鸢抬头看他,用肩头撞了下对方,“觉着不自在?谁让你穿这么正经?”
白日下顾鸢的美貌更甚于夜,甚至让郁朝云也极轻微地恍惚了一下。
顾鸢见对方不说话,笑着伸手去摸总裁的脸。
他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迎面却走来一个人,一路上都震惊地盯着他一直看。
“顾鸢,是你吗?”对方迟疑着问,“你原来...还在南城啊。”
顾鸢立刻收回了手,与郁朝云拉开了两步距离。
他看向对方,很快便回忆起这张普通面庞的主人是谁。
“学长呀。”顾鸢浅浅笑着说,“没想到你还在D大”
对方是他大二时的学长,也是当年那些事情的知情者。
“恩,我读研了。”对方回答。
男人盯着顾鸢那张脸看,讶异的眼神因掺杂进许多贪恋,厌恶与轻视的情绪,像块黏糊糊的口香糖一般令人不适。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离着顾鸢更近了。
“我以为那件事之后,你就离开南城了。”他盯着郁朝云也看了几眼,“他是你男朋友?他知不知道——”
“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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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
郁朝云冷冷地呵斥了一声。
他本就是上位者,喉音低沉着颇有几分迫人的气势。
对方被他阴鸷的脸色吓了一跳,又看他远比自己高壮得多,便讪讪地退了几步,在郁朝云刀锋似的眼神下快步离开。
“你干嘛?”顾鸢问他。
郁朝云没答话,只是抓着情人的肩头,把对方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他保护与独占的姿态显而易见,即使还有几个熟人瞧见顾鸢,也没敢再上前搭话了。
两人找见了白晓的同学,请对方代为传话,约白晓去学校后的一条小吃街见面。
“我可以定个餐厅。”郁朝云说。
顾鸢没好气地斜了对方一眼:“人家同学都说了,下午还有课。你订的那些餐厅,那几个不是上菜都要一个多小时的?”
他在这里远比平日里放松许多,甚至有兴致带着郁总去奶茶店排队。
“你要喝什么,我请。”顾鸢询问。
郁朝云看了眼周边学生手中的奶茶,冷冰冰地说:“喝这么甜的东西,等会儿回去胃又不舒服。”
顾鸢常故意气他,有时却也被郁朝云气得牙痒痒。
排到两人时,顾鸢买了两杯一样的奶茶。来打工的学生是个笑容甜甜的小妹妹,看着两人并肩贴得很近,长得也很般配,便大着胆子说:“我们店有活动。情侣接吻拍照,可以免单哦!”
“哎呀。”顾鸢对女孩子一向很友好,笑眯眯地拒绝道,“我男朋友已经工作啦,不在意这两杯奶茶钱。”
今天的日头极好,落在两人身上吝啬的那点光,都足够为顾鸢勾勒出淡淡的一抹金边。他本来就极白,此刻被衬托得如金镶玉做成的物件,破碎着重又被聚拢成昂贵精致的模样。
现在还是夏日的尾巴,绝佳的好天气自然也热得很。郁朝云大概是被这暑气蒸腾得头晕,居然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
顾鸢话刚说到一半,便被郁总擒住了唇。
对方只是轻轻贴着他,这是个干净纯爱只会出现在校园爱情小说里的吻。
顾鸢没闭眼,郁朝云亦是。
他的倒影印在对方冷郁的眼中,居然让这双眼睛也沾染上了莫须有的温度。
郁朝云以手盖住了他的视线。
他掉进了一片暖色的昏暗中。
他俩比电影明星还要俊美瞩目,有不少人偷偷拍下了他们接吻时的照片。
顾鸢先退开一步,在打工学妹手中接过了两杯奶茶。
“你们好般配!”学妹小声说道,“祝白头偕老哦!”
顾鸢礼貌地笑了笑,心想自己大概是活不到白头的那个年纪。他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给小姑娘听,目光略过围观八卦的人群时,瞧见远远有个脸色苍白的人,木讷讷地看着自己。
“我学弟来了。”
他冲白晓照了照手,对方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离着两人好几步路,又不自在地站住了。
“谢谢你呀。”顾鸢笑眯眯地说,“学弟,找个店,我请你吃一顿饭吧。”
白晓心不在焉地指了一下身边最近的店,三人一同走了进去。
他盯着郁朝云的脸看了又看,等到坐下后,鼓起勇气问道:“他...也是你的男朋友吗,学长?”
28. 第 28 章
“他...也是你的男朋友吗,学长?”
听见这个问题,顾鸢没说话,只是含笑睨了郁朝云一眼。
对方丢过来个不耐烦的冷厉眼神——却没否认,而是像只优雅矜持的大猫,微微点了点头。
白晓抿了抿嘴,为自己阴暗丑恶的嫉妒坐立难安。
他看了郁朝云一眼。这位总裁先生从不曾有过什么平易近人的时刻,即使此时他与白晓平静对视着,冷淡落下的眼神也将对方低低地踩进尘埃里。
白晓连忙挪开了眼,转而专注地看着顾鸢。
白日里的顾鸢,自然也是好看的。对方的艳色被清透的日光驱散,全然不似上次见面那样奢靡缱绻。
他坐在郁朝云身边,懒洋洋地倚在男人肩上,却绝不会被误认成娇弱的菟丝子花;眼中微微渗进一点笑意时,衿贵从容的气质甚至更甚于他的情人。
白晓不觉着学长有几个男朋友有什么不对。
他只觉着那几个男朋友才是过错最大的人。
如果不是他们没法与学长彻底般配,对方也不用费心费力地同时应付好几个人了。
“上次的事情,我要谢谢你。”顾鸢说,斜了眼郁朝云示意对方自觉点单付款,“你怎么辞职了?是那边为难你了吗?”
顾鸢一同白晓说话,对方的注意力便全然落在他的身上——连学长男朋友的醋都不会吃了。
“不是的。”白晓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耳尖却依旧烧得厉害,“只是我与同事处不来...”
“也不能怪他们呀。”顾鸢说,“毕竟大家都是来打工的,得罪客人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赶在白晓想要分辨的时候,他又含笑夸了对方一句:“所以,你那天站出来很了不起。”
桌对面的大学生顿时闹了个红脸。
顾鸢眨了一下眼,倒也不恶趣味地继续逗着对方玩儿了。
“你现在找到新工作了吗,在哪儿打工?我男朋友公司缺一个助理,要不要去试试?”
郁朝云挑眉。他可不记得自己公司什么时候多了个这样的岗位。
他点完了菜,在旁冷眼看了一会儿。被顾鸢迷得神魂颠倒的人,郁朝云见了不少,可对面那个学生的眼神却分外痴迷干净。
——对方不像在看顾鸢,倒像在看贫穷困苦中永不会生出的奢侈幻梦。
顾鸢将助理的工资开得很高,说那份工作又辛苦又繁琐,缺乏一个能吃苦又靠得住的人。
他将台阶给对方搭好了,学生却还是窘迫着连连摇头。
郁朝云只是性格冷,并不代表他不懂人心。他看出在顾鸢面前,白晓撑着点可怜的自尊;不愿接受心上人——与对方情人的施舍。
“其实还有另一份工作。”郁朝云冷冷地开口,“顾鸢这段时间生病。我这几天太忙,没空管他。正好要找个人看着他按时吃饭吃药,别把自己早早弄死。”
他语气凶得很,又带着些不耐烦,仿佛照顾对方是种额外的负担。
白晓一下子顿住了,面上浮出些许怒气。他看了看顾鸢,轻声问:“学长最近身体不好?”
顾鸢特地没接话,留给郁朝云抢白的空隙。
于是郁总便当了把坏人和渣男,话里话外显出不愿意照顾对方的意思,把缺乏社会经验的大学生轻易哄骗了过来——给顾鸢当了个不需要怎么做事的生活助理。
两人一个笑意盈盈,一个黑沉着脸;连眼神交流都不需要,便不动声色地打了一次配合。
顾鸢请白晓吃了顿饭,又交换了联系方式,笑着同对方道了别。
他与郁朝云在校园中慢慢并肩走着。夕阳垂落在树梢间,给顾鸢拢上了一层明亮温暖的光泽。他并不是只能在深夜绽放,只会被情爱滋养的月下鸢尾。他明明可以在白日里热烈地绽放——只要顾鸢愿意的话。
“你以前是D大的学生?”
“恩。”
“那你想不想继续学业?”
“呵。”顾鸢半是玩笑半是嘲讽地说:“你们郁家的人,救风尘有瘾?”
他总是能轻易激怒对方——郁朝云立马就不说话了。
两人走到校园门口,顾鸢远远看着司机停着车等他们,再看身边的总裁先生,依旧记仇着不愿同自己开口说话。
“郁总,让白晓待在我身边,你就不怕我给你带绿帽子?”
郁朝云闭眼忍耐了下,回答道:“我也不差这一顶。”
他又说:“你也只是想帮帮他。我还不至于和个学生过不去。”
郁朝云站在南城钱权金字塔的顶端,洁身自好又年轻英俊。如此筹码,足够他在任何一段关系里独断专制,为所欲为。
可他一直忍耐着——为顾鸢忍耐着;即使被情人言语刻薄地挖苦了好几句,却还是下意识为对方体贴地拉开了车门。
两人在车里沉默了一会儿。
顾鸢托着脸,歪头看着郁朝云。对方永远是冷淡疏离的模样——与顾鸢在一起时,他并不会更高兴几分;与之相反,郁朝云饱受折磨,恼火生气的时刻比平时多上许多。
“你喜欢我吗?”
顾鸢在狭窄且有第三者的简陋空间里,随意问出了这句话。
郁朝云本可以当然没听见这个问题。
他本可以不回答,不把自己的真心送上去任凭顾鸢践踏。
可那又如何?
难道不承认这点,就会让自己在对方身上遭受的折磨少上几分?
“喜欢。”
郁朝云说这两个字时,全无剖白真情时的脉脉温情。他只觉着这个词像柄悬空剑刃,漠然冷厉地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顾鸢笑了一声——眼神随意搁置着,甚至懒得再多看对方一眼。
有太多人将自己的爱意满心期待地捧给他;以至于对这美人来说,喜爱反而是这世上最不珍贵,最为廉价一样事物。
“喜欢?”顾鸢又问,“那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吗?”
郁朝云长久地与他对视着。
“不。”他说,“我不会这么做。”
顾鸢低低笑着,移开目光的姿态漫不经心,随意将旁人的情感与决心摔碎在地上。
郁朝云在旁看着,突然伸手拉下了挡板——隔开了前座与后座的空间。
对方是顾鸢所认识的最克制禁欲的人。有时他觉着,对郁朝云而言失控远比爱上某人更为可怕。
可此时,他被对方恶狠狠地抵在车门上,男人死死钳住他的下巴,眼中流露的痛恨神色几近陌生。
“顾鸢。你知道的,他们都在说谎。”郁朝云仇恨似叫着他的名字。
顾鸢漂亮的墨玉眼睛无所谓地看着他,明明是冷冽的薄情质感——却让郁朝云怒火中烧,情难自禁。
他有时真想毁掉面前人的这一切,用最不可挽回的选择报复对方教予自己的一切。
他明明是那样渴望顾鸢,需要用全部的自制力才能与对方保持距离。
可顾鸢却只将这渴望当做最浅薄的情/欲游戏——最折磨郁朝云的,便是对方最不在乎的态度。
“骗人。”顾鸢说,“明明很多人愿意为我去死。”
“是吗?”郁朝云连连冷笑着。他兀得上前,怒火与欲望交织,拖拽着他往无可逃脱的深渊落去。
“你明明知道这些都是谎话。你明明知道谁在骗你。”
郁朝云想到顾鸢用那些人在床上轻浮的情话搪塞自己,更是恨对方恨得咬牙切齿,“但我从没有在这件事上骗你。”
他是这场游戏里绝无仅有的傻子。每个人都彰显装扮着深情,只有郁朝云撕扯出自己的真实给顾鸢看。
他的爱自私且瞻前顾后,直至现在也无法将自我信赖地交于顾鸢。
可谁又能真的这样做?
郁朝云不信世上有这样无私的人。
旁人不过是轻飘飘地给顾鸢一个许诺,可顾鸢偏就要用这样虚无的许诺,来挑拣嘲笑践踏自己。
——践踏所有为他捧上爱意的人。
“这么生气?”顾鸢本想笑一笑,可对方的怒火如沉沉乌云,居然压得他也胸口憋闷。
“我只是不想爱上个隔岸观火的家伙,干嘛弄得我好像在刻意为难你们?”
“顾鸢,你也会思考‘爱’这个词?”
郁朝云放任了自己对顾鸢的长久渴望,他说:“你不能企图烧死每一个来爱你的人。”
*
郁朝云难得放纵。
他貌美的情人极少哭,只有在此时此刻,睫毛才会被泪水染湿成墨色。
抱着他的男人叹了口气,无奈地亲了亲他的额角。
“你明明很痛。”对方轻声说。
等车停在了顾鸢家的楼下,郁朝云脱了外套,将顾鸢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上身只穿着件皱皱巴巴的衬衫。他差遣司机下车去买几件临时的衣服,顾鸢蜷缩在男人的腿上,抬头看向对方。
不出所料,郁朝云紧皱着眉,周身沉郁的冰冷情绪比平日里更甚。
顾鸢忍不住笑了起来。
“郁总。”他喊对方。
郁朝云的眸子往下,冷冷地盯着他。这人端着时,总有种薄情寡义的错觉;实际却纯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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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此刻耳垂还微微红着,估计正在为情事前的那番真情剖白而恼羞成怒。
“之前我说的那些话。”郁朝云顿了顿,“你可以当做没听到。”
“表白还有撤回的道理?”
顾鸢挑眉,戳了戳男人的小腹。指尖掠过的皮肉还带着情·欲的余温。对方的腹肌紧紧绷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还想要吗?”顾鸢问。
在他面前,一向清心寡欲的郁氏总裁也失却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对方的指腹来回摩挲着情人纤细的腕骨,半晌后才叹了口气。
“我如果认真对你。”郁朝云说,“便绝不会再容忍你胡闹。你不喜欢这样,不是吗?”
爱是克制。
但郁朝云的克制超出寻常,让顾鸢半点不信缘由是爱。
“郁总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他笑着问,“我都可以满足。”
“顾鸢,你希望我怎么对待你?”郁朝云并不动怒,只是淡淡地问,“像你之前的那些情人,像你刚刚和我要求的那样;为你薄情花心的态度患得患失,甚至于不顾一切地去得到你?”
“不可以吗?”顾鸢问。
他的语气极自然坦率。明明是如此过分的要求,却依旧让人生不出任何怨憎的情绪来。
“这会毁掉我,”郁朝云说,“和你,顾鸢。你知道我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他闭了闭眼,又说。
“我不愿这样。”
*
顾鸢在车内换了干净衣服,被郁朝云抱着回了家。
他那冷心冷肺的情人,自然不会因为一番剖白而改变什么;依旧颐指气使地使唤着他。
郁朝云坐在沙发上,顾鸢便亲亲密密地倚在他怀里,捉住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摆弄把玩。
在情爱中,顾鸢永远是从容不迫的。这些情感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游戏,郁朝云所有的情欲与爱都早早坦白呈现在他的面前,他不会为之有任何动摇。
——但是。
顾鸢放下了对方的手。
郁朝云丢给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抽回胳膊继续处理白天余下的工作。
“哪有那么多文件要处理?”
顾鸢曲起腿,足底轻轻踏上对方的大腿,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明天不可以吗?”
郁朝云伸手将那只不安分的脚捉住了。
“我一直很忙。”他强调道,“不要无理取闹。”
“你对我很好。”顾鸢突然说。
郁朝云似乎被吓了一跳,手指颤抖着多删了好几行字。他边撤回这个操作,边说,“有许多人都对你很好。”
说到一半,这人的脸色不太愉快地阴沉下来。
顾鸢笑着看他,郁朝云转过头去,盯了一会儿电脑屏幕后,终于没有再继续嘴硬下去。
“我的确对你很好。”郁朝云说,“我应当是对你最好的那一个。”
顾鸢收起笑容,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喜欢我的人很多,对我好的人也就那几个。”他说着,坐直起来,手虚虚搭在郁朝云的肩上。
“你自私,傲慢,也学不会讨我欢心。”顾鸢说,“明明需要我,却是个连缘由都不敢明说的胆小鬼。”
“有话直说,顾鸢。”
他企图从高高在上的位置——在情爱中永远折磨控制他人的位置上走下来,为脚下那些可悲的牺牲者考虑。
“如果你需要,我不会再引诱你。”
他说:“你大不必再继续喜欢我。”
他又说:“郁朝云,这算是放过你了吧?”
顾鸢的确认为自己放过了对方。
他觉着所有的苦痛都因爱而生,而所有的爱都溢满苦痛。
他没料到郁朝云会生那么大的气。
“顾鸢!”
郁总是真的想骂人。可顾鸢乌沉沉的眼睛宁静得很,无惧也无怒,只是单纯如此地注视着他。
他便觉着和对方无话可说
他不想再说什么,拿了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把门摔上走出几步之后,郁朝云又忍着怒气回过身来,重重敲了房门几下。
“顾鸢,”他说,“我不需要。”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情人才回应他。
“快滚。你刚刚弄疼了我。我很生气,这几天都别想来见我了。”
顾鸢还说:“你小叔可比你听话多了。”
如此任性妄为,将旁人的情绪与爱当做玩具揉捏玩弄的人。
奇怪。
居然值得很多的爱。
29.第 29 章
第二日,顾鸢早早便被敲门声响给吵醒了。
他倦倦地打着哈欠,随手抽出件衣服披在身上,慢慢吞吞地去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大学生本就有些紧张,看到顾鸢衣衫不整的模样,脸庞顿时爆红起来。
他慌张得很,眼神四处游离着,余光却还是被对方细腻雪白的春色烫了一下,匆匆挪开了。
顾鸢依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瞅着磕磕巴巴的白晓。
他直起身子,将衣服好好拢上。纯情男大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眉头却微蹙着,似还有点不易察觉的遗憾。
“你今天不是有课吗?”顾鸢柔声问他,“怎么早上还来?”
“没关系,是10点半之后的课,不耽误时间。”白晓抿了抿唇,小声回答。
“你今天很帅气。”顾鸢笑着说。
他替对方理了一下头发,又亲昵自然地捏了一下男大的脸。
原本总是目光虚虚下落着,仿佛自惭形秽的白晓,抬头飞速地瞥了他一眼。
顾鸢弯着唇,微微笑着。他知道白晓家世不好——也能看出无论是今日还是昨日,对方都尽力打扮过,在自己面前努力不显穷酸局促的气质。
“干嘛总是低着头?明明长得挺乖一个小帅哥。”他夸奖对方的语气真挚,“下次都这样穿吧,很好看。”
白晓安静了一会儿后,轻轻点了点头。
顾鸢将他放进了门,发觉小学弟带了许多蛋奶水果,脆生生的蔬菜叶子上还挂着水珠,被对方一同塞进了冰箱。
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只是上层放了好些酒。白晓盯着空空荡荡——只有酒精的冰箱,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顾鸢的神色有许些微妙的不悦。
“学长,你有两种药是要冷藏保存的。”
顾鸢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便摆出无辜的表情来搪塞自己的可爱学弟。
对方叹了口气,把他平日里要吃的药都分类整理好,缺少的那两样用手机拍照记下,预备着下午去药房再取。
顾鸢坐在一边,撑着脸饶有兴味地看着。
对方给他做了早饭,是一碗窝着溏心蛋的清汤面。
细细的挂面浸在茶色的酱油面汤中,上面撒着切碎绿色的葱花;热腾腾的面条味道清淡柔和,顾鸢尝了一口,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好吃。
“只是普通家里的味道。”白晓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
家里的味道?
顾鸢走了下神,大脑自动翻找出熟悉的记忆。他的舌尖泛起一股淡淡的酸嗖味道——来源于陪伴他童年的那些,冰箱里放了十几天的残羹剩饭。
他皱了皱眉,放下筷子——同白晓说,自己已经吃饱了。
学弟板起了脸。
“学长,”白晓严肃地说,“不可以。你男朋友让我监督你好好吃完每一顿饭。”
他掏出手机,从里面调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工作表格,递给顾鸢查看。
顾鸢扫了眼,上面的内容细碎繁杂,摆明了把他当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朋友看待。
“真是个黑心资本家”他笑骂了一声。
白晓这个时候可不会开玩笑,态度坚决地推了一下面碗。
在学弟面前,顾鸢没法像同郁朝云相处那样撒娇耍赖,便只能叹着气,勉勉强强吃完了这碗面条。
“他猜到我不忍心为难你。”他轻飘飘地抱怨道,“才给你安排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工作。下次把东西放下来就行,学长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白晓皱着眉,严厉地摇了摇头。
顾鸢被对方盯着,吃完了今天的药;原本放在家里的那些药,也一并被白晓收缴走了。
他有点坏毛病,不舒服的时候喜欢一板接着一板地过量服药;只是日常用药都很安全,顾鸢对药物的心理依赖也不算严重,才迟迟没有吃出什么好歹来。
白晓找到了许多空药盒,满脸不赞同地看着他。
但他没有对顾鸢的坏毛病指摘什么,只是说:“学长,如果你不舒服,可以给我打电话。”
顾鸢笑了笑,正想哄着学弟跳过这个话题。对方却一本正经地说:“生病时有人照顾,就不会一直想要吃药了。”
说完这话,学弟立马露出后悔的神色,似乎是担心这些话冒犯到了他。
顾鸢却不在意——他对大部分事情都全不在意。
他招了招手,学弟就乖乖凑过来让他任摸任撸,实在害羞了也只是力道不大地推拒着,轻轻抓住了顾鸢的手腕。
顾鸢的腕骨纤细,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如琉璃玉盏般精致脆弱。
白晓却莫名有些伤心,小声说:“学长...你摸起来好瘦。”
顾鸢想了想,安慰宽解对方道:“没关系。你来把我喂胖一点,好不好?”
白晓盯着学长那双漂亮衿贵的墨玉眸子看了会,慢慢低下了头。
他想:学长好像对每个人的态度都这样亲近。
他莫名沮丧了一会儿,一直到了赶回学校上课的时间,才勉强打起精神。
学长把他送到门口,笑着让他好好听课,不要被打工这件事影响了学习成绩。
对方的语气亲昵又温柔——简直像送丈夫出门的妻子。
白晓因为这毫无道理的联想而羞怯起来。学长凑过来时吓了一跳,几乎以为对方要亲吻自己。
——但最后,他只是得到了个很有距离感的拥抱。
学长轻轻抱了一下白晓,手臂只是搭在他的肩上放了放,体温还未穿透布料熨帖过来,便客气地放开了他。
白晓晕头转向着,总觉着自己掉入了个细密罗织的陷阱中。
可顾鸢那样漂亮——又那样好,白晓想不通对方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
他只是拼命掩饰着自己过速的心跳,干巴巴地说:“学长,下午见。”
“好。”顾鸢弯起眼睛,“下午见。早点回来。”
白晓晕晕乎乎地走了出去。
等到了车站,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将书包落在了顾鸢家里。白晓本可以直接去学校,与同学一起用课本也不算碍事;可犹豫了会儿后,他回头去找学长拿包。
这不过是个渺小无谓的选择,白晓却被汹涌而来的羞-耻感烧得脸颊发烫。
他意识到自己在想方设法与学长多相处一会儿。对方异乎寻常的身份,以及他长年累月经受的教育,都在警告白晓这行为的荒诞微妙。
但是,他只是想在多看学长几眼而已。
白晓很快回到顾鸢屋前,敲响了房门。
屋内无人回应,寂静一点点地浇灭了他隐秘的期待。
学长是有事出门了吗?白晓怔怔地想着。
他不甘心地又敲了敲门。顾鸢屋子依旧无人,倒是对门邻居屋内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被狠狠顶在了房门上。
接着,顾鸢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你发什么颠?”顾鸢半恼半怒,抬手甩了迟余一巴掌。男人默然承受着,一口咬在了他的颈侧、。
白晓脸色苍白地听着屋内的动静。
一道门板,解开了白晓与顾鸢。
——隔开了他所认识的,和他所不认识的学长。
*
顾鸢在白晓面前贤妻良母的姿态,半是装模作样,半也是因为他对这位纯情小学弟没有太多想法。
——可别人在旁冷眼看着,却不这样认为。
顾鸢准备回家时,对面的门猛得打开。几日不见,大狼狗依旧英俊野性得很,只是瞪视他的眼神隐隐哀怨,仿佛在无声地控诉些什么。
又是吃了谁的醋?
顾鸢懒懒地想着,冲那条哑巴大狗伸出了手。
对方显然是军旅出身,短短几步也走得利落矫健,在他面前顺服地低下头时,却全无军人应有的骄傲气质。顾鸢笑了笑,勉强被这条大狗温顺的姿态取悦了。
“怎么啦?”他柔声问,摸了摸男人短短的发,“刚刚那人只是我的小学弟,哪能比得上你这条脏狗?”
迟余伸手捉住了顾鸢的胳膊,默不作声地把人往屋里带。
他看出白晓不在顾鸢的“狩猎范围”,可不妨碍他看着对方被顾鸢迷得晕三倒四的模样,心中闷气。
他昨日还看见郁朝云——作为穆家养的哑巴狗,他当然能认出郁朝云。
对方曾被“寄养”在穆家,直到郁家那个短命的大少爷死后,才被接了回去。
顾鸢怎么会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他胸口憋闷着,把人拉进屋子后,把房门反锁起来。
“郁朝云。”迟余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他想对顾鸢说,这人很危险——对穆家人来说尤其危险。
顾鸢却不想听这话,反问他道:“把我拽进来,还锁上门。你想干嘛?”
他凑近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人,说话间艳红舌若隐若现:“还是想和上次那样,要强·奸我?”
迟余停下动作,垂眼默然地看着他。
“郁朝云。”顾鸢说,“不要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
他微微眯了眼:“也不许告诉穆弘。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你就从我面前彻底滚蛋。”
顾鸢的语调凉薄恶劣,用得是全然命令的语气:“当然。你乖乖的——我也会给你一点奖赏。”
他用指腹按压着男人的薄唇,被对方的尖牙用力咬住。
突然被训斥的大狗显然很生气,那双凶悍的眼冷冷地盯着顾鸢。
“好可怜,明明想问,却一个字都没办法说出口。”
顾鸢抽回了被咬出伤口的手,故意将血抹在了迟余的脸颊上。
“你想得没错。”顾鸢说,“他确实是我的情-人。”
狼犬忠诚且嫉妒心强,根本没法接受认定的主人炫耀和其他男人的关系。因着独占欲和怒火,迟余立马有了反应。
“这样可以吗?”顾鸢故意逗对方,“穆弘允许?”
眼看着对方的理智即将被欲-望烧灼干净,顾鸢忽而冷笑一声。
“如果你能学几声狗叫。”他说,“我高兴了,或许会大发慈悲地让你试一试。”
他动作轻佻地拍了拍男人的脸:“可惜,一条哑巴狗。也配?”
大狼狗不敢置信地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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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眼——表情居然有几分委屈。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顾鸢推开自己,转身准备离开。他能忍耐得住欲/火,却没法对抗顾鸢冷淡的嫌弃,理智在对方转身的一瞬间就崩碎殆尽。迟余几步追上顾鸢,把这人死死按在了门板上。
——自然被顾鸢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委屈地抿着唇,残破的喉咙说不出一句辩白。
明明就是顾鸢刻意勾-引。
美貌青年的一举一动,每个递过来的眼神和上扬的尾音,以及对方穿着装扮,都将引诱明码标价出来。可当迟余真的踏进陷阱之中,顾鸢又要骂他打他,说他是条管不住自己的贱狗。
迟余被训斥得恼火,默然承受着,一口咬在了顾鸢的颈侧。
两人皆低低倒吸了口气。
他怀疑顾鸢是不是喜欢这样的强迫游戏,这点怀疑又在对方在自己怀中微微颤-抖时消失无踪。
顾鸢是迟余见过最漂亮的人。
哪怕他清贵端丽的五官与穆家其他人并无太多差别,可那活色生香的美貌如同蚀骨毒药,沾染上了便再也摆脱不得。
迟余隐隐能察觉到旁人对于顾鸢的渴求。
那是种混杂着毁坏欲的险恶感觉。明知这美人无法被自己独占,便干脆想个法子将对方摔得粉碎。
他有时也有这样的冲动,但心中更多的却是恼火。
他想伸手将这轮破碎明月从水中捞出,却发觉对方是自愿沉-沦,宁愿溺死在这荒唐放-荡的情-欲深渊中。
——为什么要引诱我?我不过是条穆家的狗,哪里配得上与你纠缠?
——为什么要激怒我?我是条尖牙利齿的恶犬,或许会在盛怒中咬断你的咽喉。
因为欲-望——或是疼痛,顾鸢目光潋滟,墨翠的眼眸此刻柔柔融化着,仿佛在欢愉中沾染了几丝情爱。
他看出迟余对自己心生怜爱——或是怜悯,无声地笑了起来。
*
迟余的身材并不魁梧。他很高——1米9的个头让他足够有压迫感,肌肉却并不像健身房的那些大块头一样夸张。他的肌肉薄而结实的附着在躯体之上,矫健流畅的身形里蕴藏着可怕的爆发力。
他像一条凶悍的护卫犬,比如优雅的杜宾,或是忠诚的德牧;哪怕顺服地趴在主人脚下,也难掩周身成熟危险的气质。
顾鸢支离单薄的脊背紧紧贴着房门,手指摸索着抓紧了迟余短短的发。他用足力气往后拉扯,男人便顺从他的心意抬起脸来,看见自己美丽的主人面上浮着红,冷冷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顿时,火热生疼了几分。
“脏狗。”顾鸢淡淡地骂了句。
他瞧见对方明明有一张男子气概十足的脸,却像狗一般乖乖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心里有趣,不由掀唇笑了笑。
“乖乖叫两声让我听听。”顾鸢似笑非笑地说,“就让你进来,如何?”
迟余将手搭在面前人的腿上,只需稍稍用力就可以肆意蹂-躏这个人,他却不舍得这样做。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眼神热切地盯着顾鸢看。对方似是被他狗一样渴求的目光烫着了,虽说依旧笑着,却毫不留情地甩了男人一巴掌。
顾鸢的力气不大,却足以让迟余脸上那片皮肉隐痛滚烫。
对方半分不留情面,让自尊心甚高的哑巴大狗心中升起闷闷的羞-耻愤怒——可奇怪的是,这样的情感却让他的头脑愈发昏溃,只一门心思地想要顺从讨好面前人。
迟余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残破的声带却吐露不出半句言语。干脆握住对方的小腿,用脸颊温顺地磨蹭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乖?”顾鸢斜眼睨着男人,“前几天不还觉着我是人可尽夫的荡夫?“又凶又丑也不会叫。如果不再听话点,真是半点用处都无。”
他肆意妄为地挑拣着大狗的优缺点,不讲半点道理:“还是一条想管主人的坏狗。”
说话时,顾鸢永远是慢悠悠的语调,尾音隐约带着江南小城的侬软;讲那些粗俗的话语都说得艳情。
他美丽,脆弱且一如所有,却有着旁人学不来的控制感。他抱着胳膊,歪头看着男人隐忍的脸色,忽而一笑。
“没人要的哑巴狗,”顾鸢说,用力踩了下去,听得对方痛哼了一声,无声地眯起了眼。
*
白晓从未想过学长有这样一面。
如此情·色,不贞,恶劣——将旁人当作狗来看待。
他站在门外,身上还带着明媚阳光的温暖气温;手脚却冰冰冷冷着如坠深渊。
他无措地站在楼道里,茫然地盯着领居家的门。
他感到莫名的愤怒与背叛,焦虑的情绪几乎要将这个纯情男生撕扯成碎块。他听着学长用懒洋洋的语调说着那些放-荡的话,眼眶发烫着无故想哭。
白晓一时浑浑噩噩,胸口压抑着喘不上气来。
他想着学长,想着那个总是很温柔客气,对自己态度友好又疏远的学长。
那形象渐渐与他此时此刻的所见见闻混杂融合,在他脑海中沉淀成一句话。
——为什么自己不能是学长的狗?
30.第 30 章
——为什么自己不能是学长的狗?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白晓脑中时,他宛如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连带着身体及魂灵都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一脚踏入背德的泥沼中,僵持在边际踌躇不安。
他先是想,自己怎么能当学长的狗呢。
他又是想,学长有那么多优秀的情人,根本不会看上自己。
白晓的本能与理智一同向顾鸢臣服,以至于他都没意识到,此时自己的逻辑诡谲在何处。
他只是在想,如果——只是如果,学长愿意收留自己,那......
过于纯情的男大学生把人生中唯一那些黄色废料的想象,都用在了自己的漂亮学长身上。
他看过视频,知道男人与男人怎么做——却不愿学长再落入那些狼狈凄惨的境地。他宁愿自己就只是一条能讨对方欢心的小狗,乖巧地匍匐在学长脚下。
白晓并不觉着这样的情景有多难看。
他的自尊甚至因为能与顾鸢多亲近些,能靠在学长笔直的双腿旁,被对方轻柔抚摸头顶;而如春雨浇灌般蓬勃生长,比平日里还要神气蓬勃几分。
除去温柔的抚摸,学长想必也会亲一亲他的狗狗吧?
白晓不敢与学长靠得过于近,直觉自己会忍耐不住种陌生的冲动。
他想象着学长的眼神垂落下来,蹲下身来打量自己这条平凡的小土狗。学长眼极美,远比世上所有的宝石都要昂贵璀璨几分,连带着被这双眼映入的自己,都跟着有了几分微不足道的价值。
亲吻是什么滋味,白晓并不了解。
他只敢想象顾鸢的唇在自己滚烫的面皮上一掠而过,紧接着鼻子发痒,带着体温的液体滴落在衣领上。
白晓赶忙捂住了鼻子,狼狈地后退了几步。
他委屈巴巴地在邻居家门口站了一会儿。学长说话的声音很好听,骂人时也一样——微微藏着笑意,即使说得再严厉,听上去也像是能让白晓心里甜滋滋的夸赞。
他不可能杵在别人家门口当柱子,那也太怪——也一定会让学长不高兴的。
白晓满心欢喜地回来,又垂头丧气地离开,低落的心情知道他拖着脚步经过一家装修明亮可爱的店铺时,才有些少许好转。
他站在店铺几亮的玻璃窗前,怔怔地盯着上面可爱的狗爪贴纸。犹豫了片刻后,慢慢地走了进去。
店主是个脸蛋圆圆,眼也圆圆的女孩子,长相与她怀里的布偶猫咪有几分相似。
她看着白晓在狗项圈的货架面前驻足,便热情地询问道:“您想给狗狗买项圈吗?您家养得是什么狗?”
“是...是体型比较大的狗狗,”白晓磕磕巴巴地说,“脖子的尺寸大概...和我差不多。”
女孩子听了这话,与她的猫猫一同盯着白晓看了会儿。
“这样呀。”在白晓即将落荒而逃的时候,对方脸上绽开个笑容,“除了项圈之外,您还需要狗链吗?”
*
屋内的迟余,就是白晓渴望成为的那条被主人疼爱的大狗。
美人挑起眉——大狗与他对视了一眼,暗自咬牙的动作似乎是迟余尊严最后的垂死挣扎。
“乖狗狗,想亲我吗?”
话音刚落,他被扑上来的激动大狗重又撞在了门板上,一身单薄的皮肉撞得生疼。对方巴巴地凑来过。湿热的喘息急迫地扑在顾鸢的面上。
他仰起头,微张着嘴,仍由大狗激动地舔舐这自己口腔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眼半阖着,便显得没那样多情且无情。
一直堵在迟余胸口的闷气飘飘荡荡,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忍耐着残酷对待顾鸢的冲动,如狼犬一般珍惜地舔了舔怀里人的鼻尖。对方却并不享受这样的温情,嫌弃地伸出手来,将迟余推开了。
两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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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错间——顾鸢的眼神依旧冷冷的,甚至连欲求都浸润不透他的目光。
“别想太多。”顾鸢说,“既然是狗,那就做些狗该做的事情。”
他的指尖划过迟余的咽喉,轻微的尖锐痛感如同他的本质——一把用以男人心头热血滋养的美人刀。
*
迟余上次给顾鸢清理时,心中还尤有几分不愿;此刻却自觉地将对方抱着带进了浴室。
顾鸢身体不好,每次总是很疲惫;此刻便坦然赖在对方怀里,仍由男人帮自己清理身体。
迟余望着顾鸢的那张脸,微微愣神。
穆含玉怀孕时,选了个七八岁的孩子来当自己孩子的玩伴和保护者。
那孩子承担的,是国外那些陪伴小朋友长大的大狗工作。
孩子变成了少年,而后又成了青年,始终不曾见到自己本应守护的主人。他依旧为穆家服务,在久远的时光里忘却了自己的本职。
他甚至以为自己同样也是人。
迟余将顾鸢放进浴缸后半跪下来;用脸颊留恋地蹭了蹭主人久别重逢的掌心。
顾鸢审视的目光望了过来。
“不要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抽回了手,“那个家里教给你的一切,都会让我感到恶心。”
美人的眼神冷淡下来。
“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走出这道门就不算数的游戏。”
*
白晓晚上过来时,学长笑着给他开了门。
他本郁闷难受了一下午,见到对方的顺便便不由自主地摇起了尾巴。等把活儿都做完之后,男大学生期期艾艾地不愿离开,犹犹豫豫地向顾鸢搭话。
“学长。”他鼓起勇气说道,“我,我们家养了一条狗...”
顾鸢托着下巴,略感兴趣地转头看向他。
“你能不能帮我挑选挑选给这、这条狗的项圈和链子,学长?”
31.第 31 章
顾鸢接过白晓递过来的手机,随手划了几下。
对方的手机款式陈旧,图片切换时甚至略有卡顿;项圈款式的选择却大胆很多,有几样居然还挺符合他的审美。
顾鸢侧过脸,饶有兴致地睨了学弟一眼。对方的面皮上泛着羞怯的血色;低头惴惴不安的模样,半点不像能有这样勇气的人。
与那些积极争夺他注意力的男人们不同,白晓将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仰望顾鸢的眼神,永远都像在仰望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顾鸢并不缺乏这样的小狗。但白晓是这群胆怯小狗中最执着又最脆弱的一只;他虎头虎脑地撞到顾鸢面前,从少得可怜的自我与自尊里掏出一切捧来给他。
这只小狗,是只收养了便不能遗弃的小狗。
顾鸢想。
他会把全部的自己都交付给主人,一旦被抛弃便只能孤零零地死去了。
顾鸢将手机推了回去。
“还是算了吧。”他笑着——语气轻飘飘地说,“我不是狗狗的主人。这些东西由我来挑,不太合适。”
白晓亮晶晶的狗狗眼,瞬间黯淡下去。与之一同垂头丧气的,还有他身后那条刚刚还在疯狂摆动的尾巴。
他早就应该猜到学长会拒绝自己。毕竟他只是一个灰扑扑的普通人,与学长那些耀眼的男朋友们根本没法比,像现在这样温柔委婉的拒绝,已经是学长的一片好意。
想是这样想,白晓依旧忍不住酸了鼻子。他连忙低了头,生怕在顾鸢面前丢脸地哭出来。
“怎么啦?”学长疑惑地问他,“怎么这么伤心?”
对方倾过身来,将手轻轻搭在白晓的肩上。与学长体温一同靠近的,是股淡淡的——并不属于这个家的陌生沐浴液味道。
白晓的眼泪立马委屈地落了下来。
不知为何,学长靠在他的肩头,微微笑了起来。
*
像迟余这样的大狗,刚开始饲养时总会让主人感到烦恼。
顾鸢嫌弃他太粘人,决定给对方买些礼物作为安抚。他去奢侈品店选了条昂贵的机械表,在柜台结账时遇见了个——许久不见的熟人。
对方看见顾鸢,眼神微亮地快步走了过来,顺手将卡递给柜台小姐结账。
顾鸢没拒绝,男人离着他的距离便更近——比寻常朋友还近一些,语气哀怨地说:“你好久没来找我了。是不是已经把我忘在脑后了?”
这个大方体贴又英俊粘人的家伙,正是与郁朝云见面时,对方撞见与顾鸢玩训狗游戏的男人——陈允之。
对方比顾鸢高大许多,低下头来时几乎要轻柔地吻上他的发顶。男人担心地凝视着他,询问道:“我听沈贺说你最近生病了?现在好一些了吗?”
“听他胡说,我没事。”顾鸢淡淡地说,“只是最近没什么有意思的局。”
他回答地很是敷衍,陈允之却不甚在意,而是又问:“这表你买来送朋友?要不要给自己也挑一只,就当是我送你的祝贺礼物。”
“礼物?”
“对。算是祝贺你和郁朝云修成正果。”
在郁朝云出现之前,陈允之独占了顾鸢很长一段时间。
他对顾鸢很好,事事都顺从着对方的心意;两人在床上也合拍得很。认真计较,郁朝云绝对算横刀夺爱的那一个。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听出男人话里的酸气,顾鸢后退一步,抱着胳膊懒洋洋地说,“我和他只是随便玩玩。”
“是吗?”陈允之叹了口气,酸溜溜地说,“我听说前几天你出了事。他为你出头,得罪了不少人。”
顾鸢抿着嘴,没有答话。
男人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开口道:“他把那几个小孩儿弄进监狱,肯定是与那些家族翻了脸。顾鸢,大家都说郁朝云对你很好,你们是认真在一起了吗?”
说这话时,陈允之的眼神微抬,看向顾鸢身后。
顾鸢发觉了他的小动作,却并不在意,只是敷衍着回答:“当然不是。像这样的占有欲,人人都会有。”他伸手勾住男人的领口,指尖下滑的动作色气十足,“如果是你,也会为我出气的,不是吗?”
话音刚落,他的脊背发凉,似乎有谁在背后阴森森地盯着他看。
顾鸢想回头,陈允之却握住了他的手,嘴角含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既然只是随便玩玩,那你能稍微分一些时间给我吗?”
落在顾鸢脊梁骨上的那道目光,温度愈发低了。
这目光的存在感委实太过强烈,让顾鸢不得不转身看去。
果然,这样的阴鸷目光也只有郁家人会有。
郁朝云站在两人十步开外的距离,冷冷地盯着两人——准确地说,现在是盯着陈允之握住顾鸢的那只手看;脸色阴沉地像是撞见了自家媳妇给他带绿帽的现场。
不等郁朝云开口质问,顾鸢用肩膀撞了下陈允之,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把对方推开了。
他一点也不在意其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歪头同郁朝云玩笑道:“资本家,今天怎么没有去你的公司监工?”
顾鸢的口吻亲昵又随意,极大地慰藉了郁总闷闷不乐的心情。他安静注视着对方走到自己身边,那烧灼着的嫉妒情绪离奇地平静下来。
“你买了什么?”郁朝云低声询问,“我替你付。”
他忍顾鸢花别人的钱——真的忍了很久,今天第一句话就是拈酸吃醋,半点不留情面。
“不必了吧。”陈允之说,“我和顾鸢是朋友,这点小钱不用计较。”
“朋友?”郁朝云语气冷锐,“陈允之,像顾鸢这样的朋友你有不少。还是多节俭些,免得最后养不过来。”
陈允之脸色一僵,知道郁朝云在点他不够洁身自好
在富人间,他说得上算专情;但与郁朝云相比——恐怕没人敢说自己检点。
在遇到顾鸢之前,郁朝云是个绝对的禁欲主义者;遇到之后也如是,只是多了个让他例外的人。
陈允之闷声吃了个暗亏,表情本有些僵硬。可等他扫了眼顾鸢挑选的那只表后,却又马上笑了起来。
“的确。这只表当是顾鸢送给郁总的礼物,我来付钱也不太合适。”
他不动声色地在这场竞争中退让一步,走过来风度翩翩地拥抱了一下顾鸢,靠在他耳边轻声说:“后面你有时间约我,我随时到。”
郁朝云森森地直盯着他,直到陈允之离开才迈步去柜台结账——顺便取回了顾鸢买的那只表。
徒一接手过来,他便知为何竞争者离开时为何笑得那样幸灾乐祸。这只腕表的表带长度比他的手腕宽上许多。这只昂贵的,足有六位数的表——明显是顾鸢给其他人买的。
“是你自己坚持要付账。”
他的情人还很没良心地补充了一句。
郁朝云沉默地看了顾鸢一眼,将包装好的礼品袋子粗暴地丢到了对方怀里。
顾鸢眯起眼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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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并不感到任何愧疚,甚至得寸进尺地要求郁总和自己去另一家店,挑选送给白晓的礼物。
“他很尽心地在照顾我。”顾鸢说,“买点东西表示感谢,不过分吧?”
“感谢什么?”郁朝云问,“感谢他喜欢你,而尽心尽力照顾你?”
他少有这样阴阳怪气,却被顾鸢反问:“不可以?”
对方如此理直气壮,真真是半点道理都不讲。郁朝云不想继续这无用的争吵。他垂下眼,发觉秋日已近,顾鸢却依旧穿得单薄,便皱眉揽住对方的肩,把情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他今日出现在这里,是见顾鸢少有出门闲逛,不知为何便放下手中工作跟了过来——理所当然地被情人气了个够呛。
郁朝云赶走了陈允之,这小小的胜利却不足以平和心中的焦躁。将顾鸢彻底掌握在手中的渴望日益强烈,激烈浪潮汹涌着,让他冷静自持的堤坝岌岌可危。
但哪怕他的情人再薄情、花心、浪荡,郁朝云也不愿用那些手段对待顾鸢。即使是他脑海中设想最不激烈的举措,也足以摧毁对方的一切。
所以,哪怕郁总完全有能力将情人关在一处小小的金丝笼里,永无脱身之日;最终也只是淡淡地开口道:“别太过分。”
顾鸢靠在郁朝云身边,轻飘飘地斜了一眼:“我和你小叔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没那么容易吃醋。”
非常容易吃醋,且还不愿表现出来的郁总,默不作声地瞪着他。
“宽宏大量可是优质情人的标准之一。”顾鸢又说。
“我不是那群蠢货。你这些敲打的小手段对我无效。”
郁朝云说完这话,心情依旧分外糟糕。他停顿了会儿后说:“顾鸢,你从来没正式送过我什么。”
光明正大喝完这缸老陈醋后,他心中那口郁结的闷气,终于缓和许多。
*
从两人一同去D大之后,郁朝云的掌控欲明显变强许多。
顾鸢回家时,不仅带着给大小两只狗狗的礼物,对方还额外给他买了几件适合秋日的衣服——虽说审美老旧,挑选的款式生生拖累了他昭昭白日下张扬的美貌。
顾鸢嫌弃了几句,郁朝云便冷冷哼了一声,居然批判起情人有时的穿着太过“放肆”。
“是我穿得太放肆,还是我在别人面前穿得太放肆?”
顾鸢立马戳穿了男人的别扭心思,让好面子的郁总又是阴沉着脸,老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直到这人离开时,才极其隐晦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几件衣服,选的都是我常穿的牌子。”
——所以。
直说想和顾鸢穿情侣装这件事,郁朝云怕是这辈子都做不到了。
顾鸢抬起头,甚至没来得及踮脚,对方垂脸在他面颊上落下个吻。这个吻轻且急切,吻的主人同样神色羞恼,只是略一触碰便匆匆离开,终究是做不到坦率承认自己的心意。
他那貌美心冷的情人似有一瞬的恍惚,立马便侧开了脸。
这场游戏,该加速结束了。
顾鸢心想。
郁朝云终究落入陷阱,向这位手无寸铁的猎人敬献上自己仅有的那点怜爱。
可顾鸢看不见爱。
在他的世界里,爱与折磨、痛苦、控制相差无异。
*
等郁朝云离开,顾鸢思索着给穆弘发过去几条消息。
【我有出国旅行的计划。】
【愿意当我的旅伴吗?】
32.第 32 章
对顾鸢来说,出国是件挺麻烦的事。
首先,他的大狗和小狗都有相当程度的分离焦虑症,听到主人要出国一段时间的消息,双双哀怨得很。
迟余得到了那只机械表,昂贵的礼物却也无法安抚大狗即将与主人分离的焦虑情绪。
他没法说话,便干脆将头搁在顾鸢的肩膀上,从背后黏黏糊糊地抱着自己的饲主。顾鸢被这个高大男人几乎压断了老腰,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对方圈着自己的胳膊,“我又不是你的肉骨头。别想把我藏在家里不出门。”
被训斥的大狗不轻不重地吮了一下他的颈侧,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顾鸢看迟余的表情实在可怜,叹了口气后说:“乖乖在家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
大狗根本不想要这种口头上的承诺。他将顾鸢按在自己身上,狠吃了一顿肉后,才悻悻被对方赶出门去。
而散养在外的小狗虽然沮丧,却只是怂巴巴地偷看着顾鸢,一句话都不敢多问。他尽心尽力地给学长收拾行李,写了许多小字条夹在箱子的侧缝里,以此来提醒对方按时吃药。
学长送了他一套正装,用以日后的实习面试。白晓本很开心,听学长说刷的是男朋友的卡,又自顾自沮丧起来。
他想着这段日子都不能见着学长,难过得话都少了像许多。等顾鸢要走的前一日,白晓才鼓起勇气说道:“学长...你、你要早点回来!”
顾鸢一愣,顺手扒拉了一下学弟柔顺的头发。
“好。”他说,“我不在的这几天,要好好照顾自己。”
*
顾鸢出国这事儿——郁朝云其实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这人争权夺利时百无禁忌,却从不把这些手段用在顾鸢身上;很多事对方不说,他便也不查;以至于最后才从别人那里得知了对方要出国的消息。
知道时,顾鸢就在郁朝云身边。眼看着郁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额角直跳的青筋。面前汇报的助理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工作出了什么重大纰漏。
等助理出了门。郁朝云丢下手中工作,直接将沙发上的顾鸢揪了过来。
“郁总,干嘛呢。”顾鸢明知故问,“工作时间,你就迫不及待要在公司白日宣淫了?”
也是因为两人此刻身处总裁办公室,郁朝云才没有当即教训自己的任性情人。对方显然猜到了他生气的缘由,却丝毫没有反省,反而笑眯眯地坐上郁总的大腿。
“如果郁总想在工作时放松一下——”
顾鸢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缺乏情趣的郁总从怀里赶了出来。
郁朝云知道同对方生气纯粹是自找不快,翻了翻这些天的日程安排后说:“这个月没时间。下个月我调休陪你出国,行不行?”
他那蹬鼻子上脸的情人轻轻哼了一声,显然不太同意这样的安排。
郁朝云得承认,他不想放对方出国;小部分是出于担心,更多的则是因为近些天来愈发浓烈的占有欲。
他的眉微微拧起,眼神冷冽着定定落在顾鸢身上,周身气质都跟着凝滞冷淡了几分。他吃醋吃得这样明显明显,顾鸢却根本不搭理郁朝云,自顾自地躺回沙发,从茶几上捞了一本杂志随意翻看。
郁朝云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后,沉声询问:“谁和你一起出国?”
“谁都不带,我一个人出去。”
“等到了地方,是谁来接你?”
顾鸢径直翻了个白眼。
他可不会同郁朝云解释自己的行程,懒洋洋地冲对方招了招手。
一开始郁朝云假装没看见。脸色沉沉黑着,哪怕长得再英俊凛冽,此时此刻也看上去有点儿吓人。可发觉顾鸢完全不在乎之后,总裁先生心中衡量着,不情不愿地靠了过去。
他一低头,顾鸢便拽着他的领带吻了上去,温凉舌尖强硬地突破了郁朝云的齿关防线,色情舔舐着男人的上颚。
一吻即毕,两人都微微喘息。
“郁朝云。与其纠结你那些蠢问题,不如抓紧时间享乐。”
顾鸢揽着男人的肩。对方的身躯晃也不晃,却还是顺从着力道于他面前弯腰屈膝。
“你会想的我,是吗?”他贴在郁朝云耳边笑着说,“这几天不许找别人。我回来会检查的。”
郁朝云的眼皮轻轻颤抖了一下。他明知顾鸢这么说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他明明看见对方剔透的墨色眼中全然皆是狡黠,并无半分认真与情意。
但他还是郑重许诺:“好。”
顾鸢笑着亲吻男人的嘴角,漫不经心地夸奖:“乖狗狗。”
郁朝云冷下脸。他牢牢抓紧身下人的腰肢,在对方覆着衣料的皮肉上留下一个深刻疼痛的牙印。
“我是你的情人。”郁朝云的语气森然,“不是你的狗。”
*
但毫无疑问。
郁家的另一位男人,是顾鸢最忍气吞声的好狗。
自从郁朝云心动,顾鸢便不再主动联系对方,郁致也识趣地不再出现于他的面前。
这次他坚持要独自出国,把郁朝云气得够呛,甚至于送机那天满满当当约了三场会议,以示当日不给顾鸢送机的决心。
顾鸢带了不少东西,又想蹭郁总的豪华专车。小郁总不搭理他,他就打电话叫来了郁致。老男人随叫随到,体贴温柔地帮他处理各项事宜——半点也不问为何顾鸢又开始放置自己。
相较于侄子外露着的锐利锋芒,郁致则成熟内敛许多。虽说两人的五官有几分相似,他身上那股郁家人的阴鸷气息却收敛得谨慎,端坐着的模样如同一位高贵的古典贵族。
他在顾鸢面前小心地收敛起自己的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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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耐心叮嘱着出国的各项注意事项。
与顾鸢说话时,他总是微微低着头。这位郁家曾经的掌权人在年轻的情人面前,永远是低一位的纵容姿态。
他向情人乞讨一个吻时,顾鸢没躲却也没迎合。
郁致停下了动作。他伤心时也很克制,只余一双眼中微微泛起波澜。
他说:“朝云的确做得比我好。”
“恩?”顾鸢无所在意地应了一声,“没事,我也不是很喜欢郁朝云。”
他的语气随意得很。郁家人的两颗真心在他面前不值一提,甚至连多看一眼的价值都不曾有。
郁致想:他的情人,的确很无情。
郁致又想:其实他应当感谢顾鸢的无情。
顾鸢真在意他与郁朝云的其中一人——无论是谁,他们都不会再容忍对方的存在。哪怕破釜沉舟,毁掉家族的一切,也不足以慰藉失去顾鸢的那个失败者。
“路上小心。”郁致叹着气,轻轻拥抱了一下情人。
*
顾鸢落地时,前来接机的自然不是穆弘——也不是旁人猜测的任何一人。
因为伤重未愈,对方的脸色还有些惨白,桀骜不驯的眉眼却闪闪发亮,几乎是扑着凑到了顾鸢面前。这人的身形高挑得很,原本结实的肌肉流畅有力,此刻却无端瘦了许多。
男人染着发,穿着轻佻花哨,像个帅气的不良青年。偏生那双泛蓝的眼睛如同疯狂的野兽,只有看向顾鸢时才稍稍安定许些。
陆叙白——那只被顾鸢抛弃的疯狗。他抱住久别重逢的情人,鼻尖抵着对方的肌肤嗅来嗅去,露出个显而易见的嫌恶表情。
“老婆,你身上怎么有别人的味道?”
明明是个比顾鸢高上半个头的男人,陆叙白说话时却委委屈屈,死死抱着对方不愿松手。
“是谁?”他咬牙切齿地问。
顾鸢皱了下眉,眼神冷淡着刺向陆叙白。
他的前男友立马闭上嘴,却依旧紧贴着顾鸢不愿分开。
“松手。”顾鸢说,“真是个废物。像穆弘都能差点弄死你。你说,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刚一见面,陆叙白就被老婆狠狠骂了一通。
顾鸢慢条斯理地骂他没用,说他被赶出陆家核心,现在无非是个在外等死的次品。
但是——
“如果你能乖乖听话,那也算勉强对我有些用处。”顾鸢说,“我不会要只一无是处,连话都听不懂的狗。”
陆叙白完全被老婆骂蒙了,甚至连拉踩穆弘,抹黑情敌这么要紧的事都忘了个干净,乖乖松开了抱着顾鸢的手。
顾鸢打量着面前这位久别重逢的青年——心绪倒是出乎意料地平静。
“好狗狗,真听话。”他笑着夸奖道,“现在,你可以吻我了。”
33.第 33 章
顾鸢比原定计划早到几日。
他嫌弃陆旭白太烦人,给对方交代完事情后,便干干脆脆将人打发离开。自己在城市里选了个小民宿,独自呆了一周。
运营这家小民宿的,是一对说话有点口音的老夫妇。他们热情且风趣,刚见面时就狠狠打趣了这位东方房客不算太流畅的口语。他们没事就会和顾鸢闲聊几句,很快就和这个漂亮的年轻人熟稔起来。
顾鸢更习惯在屋内待着。只有被房东夫妇催得不行时,才偶尔去街上走走。
他选择了个不太热门的城市,此刻正是一年中游客最少的时光。寂寥的街道上,往往只有他一位异乡人;小小的城市比之那些大都市,时光舒缓了将近十年,或是更多。
异国的浪漫风情,足以慰藉许多心碎的旅人。但顾鸢只是觉着无趣。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法对这些常人的快乐心生波澜。
穆弘来寻顾鸢时,对方正在城市的中心广场里喂鸽子。
这里不是什么出名的旅游城市,广场没能继承任何一种独特的建筑风格。只是因为年久陈旧,反倒让不常见它的人,觉察出点额外的新奇趣味。
顾鸢手中拿着鸟食,也不是他乐意买的。只是小贩实在太能唠,他忍无可忍,掏钱将东西全部买了下来。
买下了鸟食,顾鸢也不好好喂;打开包装干干脆脆撒了满地,便也就不管了。他坐在广场边缘的躺椅上,面前落满了啄食的白鸽。因着样貌极出众,远远便让穆弘看见了他。
欧洲小城市的天气,总比大都市好上许多。今日阳光正好,万里无云;朗朗晴空如剔透的宝钻,冉冉波光温柔地笼罩于顾鸢周身。
他那危险张扬的美貌,在此刻也难免柔顺下来,化作一块温润的暖玉,落在来寻他的那双眼中。
穆弘便往顾鸢身边走去。
他的脚步声惊起了一片鸽子,展翅扑棱着团团围住两人。
穆弘的眼中,便只能见飘落的羽毛与白鸟,以及扑朔光影间那个抬头望向自己的身影。异国他乡的初见,美好得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前几行字。但那双墨色瑰丽的眼转瞬便刺破了两人间的虚幻暧昧,直直望了过来。
顾鸢本很冷淡——对着这安静无辜的城市,对着身边美好的一切都这样冷淡。
此刻,他却微微笑了起来。
“哥哥。”他站起身来甜蜜地喊穆弘,“我等你很久了。”
出现在顾鸢面前的穆弘,不愧是穆家精心养出来的高门贵公子。
对方只是简简单单穿着件浅灰色的风衣,叠着白色的针织衫与直筒西装裤;因为主人格外清贵俊气,硬是显出种瞩目的优雅矜持来。
穆弘比顾鸢高挑些,虽说是个翩翩佳公子,举手投足与说话间也很平淡温和。但他身上那股子高高在上的贵气——轻而易举地营造出种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顾鸢却根本不在意这些。
他走过去,很是自然亲昵地挽住了对方的胳膊。
穆弘看了他一眼,笑着问他早来的这几日住在哪里。两人交谈了几句,按照顾鸢的要求,这是一趟只有主人和狗狗的旅行、穆弘没有带其他人出行,也就只能跟着顾鸢回到小民宿,亲自帮对方搬运行李。
他早早约好了这里最好的度假酒店。顾鸢明明能去那里住,偏生自己找了个住处。
他俩退房时,正好是老夫妇里的妻子看店。这位老人家一向不太能分清东方人的年岁,初见时还以为顾鸢是个独自出来旅行的未成年学生。
她带着眼镜,花白着头发,笑眯眯地看向顾鸢和他身后那位帮顾鸢拿着行李的公子哥,口音浓重着感叹了一句。
“哦,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穆弘敛着眼,冲这位老妇人客气地笑了笑。
两人相似的气质——以及极相似的那用以折磨旁人的天赋,想必早让这位贵公子有所猜测;但他从不曾提起过这些事。如今,这心照不宣的无视,被一位陌生人径直戳破。穆弘态度却澄静得很,并不曾有过丝毫动摇。
他看向顾鸢,对方自然也在打量着他,对待这趟旅行的态度总是比穆弘更加不够诚恳些。
“顾鸢。”他轻声唤着对方的名字,在美人脸侧落在一个吻。
不是情人间的问,也更不可能是家族亲友间的吻。
只是一位主人,克制珍重地亲了一下自己久别重逢的小狗。
*
穆弘挑选的酒店,是这座小城市里少见的高雅格调。
他藏在几百年的老建筑里,被时光磋磨褪色的铅灰色外墙下,是富丽堂皇的现代生活。刚刚下车,训练有素的门童就替他们取好了行李,提前存到了礼宾处,很快就由酒店人员送到了早早定下的房间里。
“要上去休息会儿吗?”穆弘体贴地询问。
顾鸢摇了摇头。
两人放置好行李,便出门去玩。
顾鸢懒且挑剔,明明高纬度欧洲的秋日,阳光如玻璃纸般剔透脆弱。走了几步,他却还是嫌弃街上日照太盛,会晒黑自己。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穆弘凝视着顾鸢,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从不反驳顾鸢,也不会说深肤色也很好看之类的漂亮话,而是顺从着对方的意思,很快便找了一家街边小店买防晒用品。
店主笑眯眯地夸顾鸢“pretty boy”,看向穆弘时,却讪讪地没有说话。男人那无可匹及的优雅,无声地在他与普通人之间花上一道不可越矩的鸿沟。
他带顾鸢去吃东西,选得也是低调奢侈的高级餐厅;坐在一群穿着正装的绅士淑女间,穆弘也是无可挑剔——鹤立鸡群的。
他的口语比顾鸢流畅许多,很多时候便也代替了顾鸢和他人交流。他笑着同服务生说了几句,给了小费后将菜单递给顾鸢。
顾鸢打开看了眼。
虽然他在国内也经常跟其他人出入这些高级餐厅,可菜单上的餐品依旧和国内有所区别。其中不少单词对他很是生僻,于是他没好气地又把菜单递了回去。
“想吃什么?”穆弘问,“能喝一点酒吗?”
顾鸢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穆弘便点了红酒与招牌菜。在服务生记录时,顺嘴介绍了几句这个地区的美食传统。
在这个上流人汇聚的地方,他是这样的如鱼得水——甚至于主厨都在上菜时,出来与穆弘聊了几句。两人用一种顾鸢听不懂陌生语音礼貌地交流着。
顾鸢晃了晃高脚酒杯——不爽地眯起了眼。
吃完饭后,穆弘问了顾鸢的一件,又带他去参观了一个不必晒太阳的室内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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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是一处古旧庄园,且是私人所有。但穆弘不仅能进去,接待他们的管家彬彬有礼,还问候了他几句生意上的事。顾鸢在旁听着,应当是穆家在海外的那些生意。
这地方与小城市格格不入,简直索取用尽了这座城市所有的财富与奢华,才铸造出这样一处幻梦境。这座庄园是城市几百年历史的汇集——是那些富人们的历史汇集。
他的每一处都是精巧昂贵的。主人将他的收集品井井
有条地摆在屋子里,哪怕是书架上平凡的杂物,也有穷人们难以想象的价值。
“喜欢吗?”穆弘问他。
顾鸢抬头。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对方将要说的下一句话——想要吗?
这短短几小时的经历,宛如灰姑娘误入了王子城堡;让顾鸢很是厌恶。
两人在一起时,即使穆弘再出挑,也没法将顾鸢比下去。顾鸢的美极有攻击性,只需一眼,就会被这这把美人刀剜尽了心头热血。但是穆弘挑选的这些地方,纯粹靠权势与财富说话。每个人都穿着装模作样的表皮,不敢把欲望表露在外。
人们在穆弘面前——在他的权势与身份面前卑躬屈膝,绝不敢多看顾鸢一眼。
这是个童话世界里王子与灰姑娘的梦。梦境之所以甜美如斯,是因为一切皆是“王子”居高临下的赏赐,与“灰姑娘”的自我全然无关。顾鸢在这个童话世界里,比不上穆弘的一截小指头。
他不是顾鸢。在这里,他只是穆弘牵来的一只漂亮小狗。
“这就是哥哥选得地方吗?”顾鸢笑眯眯地说,“真是——无聊透顶。”
穆弘看他生气,便耐心地哄了他会儿,跟着顾鸢去了美食节的小集市。
这里都是些廉价食物,吃得再多也及不上高级餐厅里一道菜的价格。
这里也全然都是普通人。他们只觉着穆弘礼貌温和难以靠近,却绝对不会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异国人言听计从。
两人吃东西时,顾鸢注意到穆弘这人实际很挑剔,忌口的东西极多。只是中午他自己点餐,自然也不会让顾鸢看出来。
“你对这些过敏?”顾鸢好奇地询问。
他看穆弘摇头,便坏心思地非要让对方吃上几口。男人连皱眉都不曾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后,乖乖吃了下去。
在这里,无人能看出他贵公子的身份;顾鸢重又抓回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不再是穆弘的附庸。
——倒是穆弘自己要多加小心。觊觎他小狗的人有很多,他要时刻警惕。
临走时,有个剪着短短寸头的大男生,上前与顾鸢热情地搭讪。
穆弘也不阻止,只是在旁默默地盯着。
大男生说了自己,不由自主地尴尬起来。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头皮,半开玩笑着说:“嘿,你的朋友是不是讨厌我?”
“抱歉啦?”东方美人漂亮的笑脸,几乎晃花了对方的眼:“哥哥就是这样,占有欲很强。”
于是,两人匆匆聊了几句之后。大男生留了电话,遗憾地离开了。
顾鸢冲穆弘摇了摇手机,里面存得就是这个大男生的电话。
“有点不乖。”穆弘轻声地说。
“是吗?”顾鸢仰头靠在他的身上,“我觉着是哥哥没用。怎么换了个地方,就看不住我了?”
34.第 34 章
顾鸢与穆弘并不是普普通通的旅伴关系。
对方这样客气庄重,自然显得主动凑上去的顾鸢轻浮廉价。倘若他是一条仰仗主人爱意存活的小狗,今日早已被穆弘的所作所为刺痛许多次,不自觉地想要更讨好对方一些。
但顾鸢并不是穆弘养的小狗。即使对方拒绝了他的亲近,顾鸢也不在意;从对方手中抽走房卡时,他的指尖轻轻挠过穆弘的掌心,触感如轻微的电流,略过男人温热的肌肤。
穆弘无声地握了一下手掌。
顾鸢从对方的瞳孔中瞧见了自己。即使眼眸颜色清淡,也无法消磨他身上跃跃欲试的猎手本能。在两人见面后,顾鸢没有一刻假装那只软弱可怜的无聊小狗形象。
可穆弘依旧专注地看着他。世上的一切都不曾落入这双眼中。唯有此刻,顾鸢独占了穆弘的目光。
他后退一步,撩了下自己过长的发。拿过房卡转身离开。
*
对于大男孩安德烈来说,今天是他的幸运日。
在家乡的小吃集市里,他对某个东方美人一见钟情。明明早已是现代社会,笼罩在东方世界上的那层薄雾早已消失无踪;对方身上却带着安德烈不曾见过的神秘衿贵。
他小时候被家人带着去看歌剧《图兰朵》,演员的长相早已淡忘,只记住了美丽骄傲残忍的图兰朵公主形象。他今天遇见的那边,便是煌煌白日下最为美丽残酷的一位,明明眉眼柔和却毫不收敛自己狩猎者的本性。
只在一个眼神交错中,安德烈便沦陷了。
他鼓起勇气去向对方搭话,顾鸢的脾气远比安德烈想象要好许多。明明那双黑珍珠似的眼睛如此昂贵骄傲,看向他时依旧弯着,似乎在笑。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却没能聊上几句。
对方身边的那个人,气质几乎与顾鸢如出一辙。这人同样也清贵俊秀,眼神却不知为何——让人心生畏惧。
是...顾的哥哥?安德烈如此猜想,总觉着这人很不喜欢自己。
他不好意思再打扰两人,留下电话后便匆匆离去。等回到家,安德烈数次想给顾鸢打电话,却不知道怎样开口好。不成想到了晚上,顾鸢的电话打了过来。
东方人的咬字独特,安德烈却觉着这样的笨拙也很可爱。
对方问他今天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出来玩。
安德烈傻傻地说:当然!
顾鸢就将一串地址放了过来。安德烈一查,发觉这是城市里最著名的一家奢侈度假酒店。他本有些踌躇,朋友们也劝他小心,总觉着这场艳遇透着股光怪陆离的古怪。
安德烈色胆包天,最终一咬牙去了。
他到酒店的时候,对方正在大堂门口等他。
夜色下的顾鸢,气质与白日截然不同。他如一只缥缈的艳鬼,大半身子被月光温柔地拢着,被光影分割的面上,唯有唇色勾起的一抹笑容清晰可见。
安德烈心跳得厉害。
他白天只认为东方美人很漂亮,现在又恬不知耻地觉着对方超级色。
顾鸢看见了他,转头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安德烈跟对方上了楼,是视野最好的那几层。
等进屋之后,他才从美色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呐呐地想:两人的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不是说东方人很害羞含羞的吗?
他是个标准的欧洲大男孩儿,长得帅气阳光,寸头剃得短短也不显凶悍。倒独有一种他这个年纪运动男生的活泼气场。
他手无足措,根本不知道同顾鸢这样一个漂亮又富有的东方旅客说些什么好,直愣愣地坐在舒适的沙发上。顾鸢俯身看向他,笑眯眯地说:“我和我朋友吵架 ,想请你帮个忙。”
酒店房间装修奢靡,沉沉的熏香将两人包围,衬得顾鸢此刻格外美艳。
安德烈此刻神魂颠倒,无论对方要求什么都会答应。他问:“你朋友?是白天的那个人吗?他是你哥哥?”
顾鸢顿了一下。他没回答,只是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你只要在我房间待上一会儿。”顾鸢说,“当然,我也不会白白麻烦你。”
顾鸢盯着大男孩涨红的脸,笑着问:“你想吻我吗?”
安德烈连忙点了点头。他凑过去,却被东方人闪身躲开;他以为对方是要拒绝自己,顾鸢偏又笑盈盈地看着他。被这么来回逗了几次之后,大男孩着急了——也忘却了害羞,伸手抱住对方纤细柔韧的腰,将顾鸢拉倒在沙发上。
但直到最后,顾鸢也只是让他亲了一下自己的侧脸。
东方人给他开了瓶酒,安德里晕晕乎乎喝了很多。不知为何,同顾鸢说话都变成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直到深夜,他也没有离去。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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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外礼貌地轻轻敲了敲门。
顾鸢看了眼时钟。安德烈在他屋子里待了足足三个多小时。
“我是不是该走了?”大男孩这才发现,现在已经很晚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顾鸢去开了门。穆弘在门外静静地看着他。
“有事吗?”顾鸢问。
“和你商量一下明天的安排。”穆弘温和地说“我看你很喜欢逛那些小集市,这里没太多类似的地方。要不要去乡村逛逛?那里更多些。”
他的目光越过顾鸢,看向那个傻气的外国人:“只是路上会有点辛苦,今天要早点休息。”
安德烈不傻,听出来实在针对自己。只是想着对方是顾鸢的朋友,生生忍了下来。
他憋着气,大力拥抱了一下顾鸢当做告别。他临走时没忍住,挑衅地看向穆弘;顾鸢怕这傻小子真给穆家公子哥惹恼了,赶紧推了安德烈一把,半哄半劝着把他拉进电梯。
直到对方离开,穆弘才说:“我不会和他计较。”
他眼神落在电梯依次下坠的数字上,又说:“我知道你不高兴,喊他过来与我闹脾气。我不会牵扯到他。”
“当然啦。”顾鸢笑着说,“这么拙劣的小手段,哥哥肯定不会生气的吧?”
穆弘没有回答,只是按了一下顾鸢的肩膀,示意他回到房间。
他站在门口,似乎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临到分别时,低头在顾鸢颈侧深深嗅了一下。
顾鸢不太用香水。身上沾染的,都是最清浅的洗浴液气味,很快就能随风消散。
可现在,小狗身上这点浅淡的味道,全然被低劣男士香水的浓香占据。穆弘贴着顾鸢的肩膀又闻了一下——果然脸侧的味道最重。
“什么都没有做。”顾鸢提醒他,“哥哥不要太小气。这样也显得你太在意了吧?”
穆弘闭了下眼。
“去洗澡。”他说,用命令的语调。
他温和的语气此时已然消散,露出其中森然冰冷的内里。
顾鸢笑着应了声。
他转身走向浴室。穆弘也跟着进了屋。一道阴影掩着顾鸢的脊背,他伸手撑在浴室门上,懒洋洋地说:“洗澡而已,哥哥就不必进来了吧?”
“如果主人不在。”穆弘温柔地说,“小狗自己怎么能洗干净?”
35.第 35 章
顾鸢没预料到穆弘会在此时发疯,眉头难免嫌弃地皱了下。
男人长身而立,如兰芝玉树的君子;却轻而易举地制住了顾鸢。穆弘将顾鸢拖到淋浴头下,硬是将他按在了冰冷的磨砂玻璃隔墙上。这人的身子紧紧贴着顾鸢,呼吸缓而清;偏偏在施暴时胸膛的起伏愈发明显急促。
显然,穆弘很享受这个过程。
他的体温还熨着热意,气息温柔地纠缠在顾鸢身边。可心头那道漆黑弯月早已迫不及待,锋利的钩尖隐隐渗出鲜血的气息。
“怎么这么瘦?”穆弘捏了下顾鸢的侧腰,语气兀自有几分心疼。可马上,他拧转开关;任凭冷水倾泻而下,将顾鸢浑身淋了个透彻。
欧洲的秋日,总是会比顾鸢习惯的那二十多个秋日要冷上许多。
屋内开着空调,却依旧没能阻止潮湿的寒气深入骨髓。顾鸢本就身子不好,此刻足足打了个寒颤,硬是被冷水激得头晕目眩。
在这种时刻,穆弘反而最为温柔,低头吻咬着怀里小狗毫无防备的后颈。这位看似温良的贵公子,却长着肉食者般尖利的牙;稍稍用力一抿,便能尝到满嘴的淡淡血腥。
他品尝得如此专注,以至于居然被顾鸢挣脱开来。
这是两人迄今为止最为出格亲密的举止,也是唯一一个超出界限的动作。穆弘不曾想到顾鸢会拒绝,眼中居然有了几分讶异委屈——欺骗性极强。
“别碰我。”顾鸢将湿发捋在耳后,慢慢站直起来。
他衣服穿得保暖厚重,湿透了便比寻常时更加难受,不少片刻脸色就苍白起来。
“我说过好多次,我不喜欢这样。”顾鸢说,“哥哥只会这么当主人吗?那可真是个糟糕透顶的主人。”
穆弘站着,静静凝视着他。
这人刚刚伏在顾鸢身后,自然同样被淋得湿透。此刻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侧,长卷的睫毛挂着水珠,看着也有十足十的狼狈可怜。
但他不曾像其他男人那样,迫切渴望着得到顾鸢的认可;那双眼依旧游刃有余。
“...不喜欢?说得这样肯定,小狗在外面有其他主人?”穆弘侧着脸,似是自言自语着垂下眼,“...没关系。”
他的态度如此笃定,仿佛注定是那个得到心爱小狗的主人。
顾鸢心头一跳,冰冷粘稠的不祥预感宛如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游进了他的胸口。以穆弘的权势,以穆弘性格——想来旅途之后,他断是没有放心爱小狗回国这样宽宏大度的念头。
但这是之后才要考虑的事情。
顾鸢此刻冷得发抖,便语气很差地质问道:“主人之前难道没有给其他小狗洗过澡?洗澡可不是这样的。”
他向穆弘伸出双手,对方靠近将他抱起在怀中。
小狗轻得很,即使此刻乖乖倚在穆弘的臂弯间,也给人种难以牢牢抓住的不快错觉。穆弘唇边的笑淡了点,按照对方的指示将顾鸢放在浴缸里;挽起袖子,便要当个认真给小狗洗澡的好主人。
小狗不可能自己脱衣服,自然要由穆弘动手。他解开顾鸢的扣子,仿佛抽开系在礼物上的精巧缎带。衣服散落下来,露出其下骨肉匀称的身体。
顾鸢比寻常成年男性更瘦些,莹莹如玉的皮肉附着在高挑纤细的骨架之上,没有一处有所缺憾。
穆弘将脱下的衣服放在侧旁的衣篓里,伸手去拽顾鸢的裤子。脱到一半时,对方用脚踩着裤腿,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狗狗不配合也是常有的事。”顾鸢说,“好主人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随便生气。”
穆弘弯着腰,握紧了顾鸢的脚,替对方把裤子也脱掉了。
他调了热水,渐渐灌满了浴缸;也不在乎自己浑身湿透,就这么着给顾鸢开始洗头。他的指甲修得齐整,平日里用来拨弄风云的那双手此刻正轻轻按摩着顾鸢的头皮,让小狗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冲掉泡沫之后,穆弘又拿起浴球。
顾鸢先知先觉地伸手挡了下脸,才免得脸上被生生被搓掉一层皮的惨剧。
“你就是这么当好主人的吗?”他极善于指责别人。
“这里的味道,”穆弘说,“这里脏东西的气味最重。”
顾鸢盯着对方那双无所波澜的眼,心里骂了一句:死性不改,无可救药。
他眼看着穆弘用毛巾给自己擦了几遍脸,把那侧的皮肤都生生擦得泛红。对方似乎很适应这个扮演好主人给小狗洗澡的游戏,耐心听从着顾鸢的教导。
穆弘看上去温柔体贴,但本性绝不如此。被对方按在玻璃上时,顾鸢听见穆弘胸膛中那颗不知足的心脏依旧鼓噪着,催促对方更加恶劣地对待自己。
穆弘正在忍耐。
触碰顾鸢时,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他闭了下眼,按捺一切残酷黑暗的冲动,将这个“温情”的游戏继续下去。
顾鸢应付快·感总很吃力,每次都有种缺氧般的眩晕感。他被穆弘塞进干爽的浴袍里,系好带子后又被对方抱着去了穆弘的房间。
穆弘将顾鸢放在床上,给对方擦干净头发,自己坐到了床边。
他低头看着小狗。对方穿着松松垮垮没法出门的浴袍,干干净净只能呆在主人的屋子里;浑身都是润泽的水汽也没有了别人的味道。那双与他小时候心爱的小狗玩偶相同的乌黑眼睛——那双他心爱的乌黑眼睛,正懒懒地看着穆弘。
穆弘所有关于小狗的执念,终于在此刻得到满足。
他俯下身,询问对方:“现在,主人可以亲吻小狗了吗?”
*
顾鸢被穆弘捧起脸时,对方落下的亲吻居然也很温柔。
这人如此无可救药,却克制着自己的残忍本性来吻顾鸢,轻柔的力道仿佛天边高洁的云彩,屈尊纡贵地落在顾鸢的唇边。
顾鸢心里暗暗笑了声,伸出胳膊勾住对方曲下的脖颈。
他微微张开唇,将微凉的舌尖顶入对方的齿关。这个并无情欲的吻,因为顾鸢的刻意勾引而逐渐暧昧。两人之间气息交缠,穆弘学得很快,把顾鸢的舌尖吮得发麻;仿佛那截红舌品尝起来极有滋味,让他忍不住将一切吞吃入腹。
顾鸢搂着对方往下一拽,把穆弘拉倒在了床上。
“主人今天要和小狗一起睡吗?”他笑着问。
穆弘没回答。顾鸢没有挣扎,他却仍要死死将对方按住,一次又一次地索要更加亲密的吻。
他垂眸看着身下的人,小狗早就被主人疼爱得狼狈,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显凌乱;让穆弘的怜爱之情燎原燃起,将他周身血肉烧得干涸。
他隐约意识到失控。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控制感,才能将失控的自己拉回正轨。
他俯下身,亲了亲小狗的侧脸。
“不要怕。”穆弘前所未有地温柔着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用力掐住了对方如天鹅颈般优美的脖子,虎口紧紧卡上了对方脆弱的气管,安慰道:“不要害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吻落在顾鸢的面颊和发顶,温柔安抚着一切能让对方好受点的地方。
穆弘感觉到小狗在自己身下挣扎,徒劳地试图掰开自己的手指。他感觉到掌心下跳动的急促脉搏,此刻终于有了种完全能掌控小狗全部人生的喜悦满足。
——穆弘完全硬了。
他松开手,将死里逃生的小狗抱在怀里耐心安慰。
可是小狗很镇定,除去生理上无法抑制的颤抖外,并无太多其他情绪。摸了摸脖颈子,冷静地同他说:“哥哥弄疼我了。”
穆弘想要小狗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他希望对方只能是一条娇贵的家养宠物,脱离了主人之后完全没办法独立生存下去。
他正这样想着,顾鸢跪起来又亲了下他的唇角。墨玉似的眸子被泪水浸润,此刻居然也只能看出一点冷冷的笑意。
“不可以!”顾鸢抱着穆弘说,“坏主人会被丢掉的。”
*
第二天起来,顾鸢的嗓子哑得厉害。穆弘显得很愧疚,轻声与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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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并要带他去医院看看。
顾鸢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医院,自然不会采纳这个建议。他故意抱怨着,说:“出去旅游还去医院,这不是很晦气吗?”
穆弘安静地听着,并不为小狗故意埋汰自己的话语生气。
昨夜之后,主人反而有些粘着自己的小狗了。他被顾鸢指挥来指挥去也不厌烦,还趁着顾鸢起床迷迷糊糊的时候,给对方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穿上。
顾鸢扯着不算十分合身的衣服,斜眼睨着他。
“是洗干净的。”穆弘解释道,心满意足地嗅了嗅浑身都是自己味道的小狗。他还给顾鸢重新带了一条刻着自己名字的项圈作为礼物。
——虽说顾鸢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礼物。
满足了占有欲的穆弘很温和,顾鸢不喜欢他送的礼物,便带了对方去奢侈品店。
顾鸢对那些手表饰品没什么兴趣,只想挑几件衣服,把穆弘给自己穿上的换下。穆弘看出他的想法,也没阻止,还认认真真帮顾鸢参谋起款式来。
他们在奢侈品店里遇到了熟人。
或者说,穆弘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熟人。
对方是个金发碧眼的青年男子,虽说是个门阀世家的二世祖,却与穆弘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并不是个纯然的废物。
这个二世祖带了小情人来买东西,没成想会在异国偶然碰见穆弘。他看了眼顾鸢,挑眉问道:“穆,这是你的伴吗?可真少见,我之前从未见过你身边会带其他人。”
他与穆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谈,便挥了挥手,将自己的小情人打发到一边。
顾鸢也识趣地很,立马跟着走开。即使穆弘用眼神挽留了他,顾鸢也笑盈盈得——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穆弘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与偶遇的生意合伙人聊完了正事,对方的小情人立马凑了过来,紧紧抱着男人的胳膊撒娇。
小情儿娇声说自己刚刚看到了一枚很漂亮的胸针,显然是想让情人给自己买。穆弘的熟人被小情儿吵得头疼,苦笑着看向穆弘。
穆弘看了眼顾鸢,对方已经选好了衣服,正懒懒地指了几件招呼导购小姐包起来。
至始至终,顾鸢都不曾往三人这里看向一眼。更不曾像他曾经伪装的那样,像穆弘熟人的小情儿那样,摇着尾巴围着主人转圈了。
“你们有什么安排吗?”穆弘转回头来,问。
“我们今天晚上有个聚会。”熟人回答,“但对你们这些东方人来说,可能太‘吵闹’了。”
“没关系。”穆弘说,“把时间发给我。我有空会去。”
告别了熟人后,他走到顾鸢身边轻声说了下晚上可能的安排。
穆弘的眼神一直盯着对方脖子上——却突然觉着这远远不够。
他接过提袋,关心地问:“你的嗓子还好吗?还疼吗?早上没吃什么东西,我等会儿带你去喝点汤,可以吗?”
顾鸢笑了声。
他戳着穆弘的肩膀,继续说道:“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哥哥不是控制的很好嘛?怎么一见面就学坏了?占有欲那么强,不怕到时候分不清占有欲和喜欢吗?”
穆弘握着他的手,说:“我们去喝点热的,嗓子就会舒服些。”
显然,他不想同顾鸢谈论这个话题。
等到了晚上,两人各自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穆弘看顾鸢一天脸色都不算红润,便说:“如果累了,那我们就不去。我朋友不会在意的。”
顾鸢一向喜怒无常,此刻倒不像白天那样咄咄逼人。他甚至还笑着与穆弘说:“万一不去,哥哥被其他人钓走了怎么办?”
他与男人撒娇时,鼻音总会更模糊些;常常渲染出绵绵情意的假象。
穆弘知道一切都是顾鸢引诱自己的手段,却从来不曾戳穿。
此刻,他同顾鸢说:“如果小狗想要主人的爱,起码要学会享受主人的占有欲。”
顾鸢脸色一冷。
——穆弘甚至用“享受”这个词。
36.第 36 章
让顾鸢略感意外的是,今夜穆弘带他去的竟然是个聚会现场。
与在别墅游轮里那些由几个富二代攒起来的局不同,今日聚会的主人大手笔得很,将一场见不得光的游戏包装成富人间的狂欢。
来到场外时,顾鸢盯着冷餐会上的男男女女看了眼。瞧那群人的衣着鲜亮举止得体,出去其中的俊男美女含量实在多得过于异常外,还真轻易看不出什么端倪。
等两人进了庄园,被那优雅古朴的雕花大门静静吞没,这淫-靡世界的一角才悄悄向他们拉开帷幕。
刚一进门,顾鸢就闻到熟悉的那股混杂着酒精和性味的古道。他嫌弃地盯着穆弘看了眼;对方立马从掏出一块带着淡淡皂角香气的手帕,让顾鸢掩住鼻头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守在一旁的侍者走上前来,倒还是穿得正正经经,不像某些地下赌场那样色情擦边。他手捧着个托盘,其上放了许多用以宝石羽毛雕缀着的华丽面具用以穆弘挑选。
当然,顾鸢是没有这份待遇的。
贵公子微微摇头,并无遮掩面容的打算。
顾鸢笑着依靠在对方身上,说:“不怕被其他人知道来这里玩吗?”
穆弘垂下眼说:“我不在乎。”
这人表面上遵从着默认的游戏规则,实际却对他人的眼光极淡漠;不受任何礼仪道德的约束,是个纯然的反社会者。他唯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漂亮小狗,在这淫-乱的场地内紧紧牵着对方以免走失。
两人穿过繁复华丽的大厅,经因着两人都冷静得很,丝毫不被那些婉转呻-吟影响,生生体验到了种逛大集的趣味。
顾鸢心里皱着眉,对面前的场景了无兴趣;嘴角依旧勾着无谓的笑,随意挑拣着说了几句轻佻的玩笑话来。
穆弘低头认真听着,并不会因这些话荒唐轻浮,而显出任何不耐轻视的情绪。
“不去体验一下吗?”
穆弘摇头拒绝,于是顾鸢又说:“嫌弃这些人脏?”
他用无名指划着对方的掌心,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对这种聚会熟悉得很呢!如果你自己不想玩,那要让我去陪他们玩吗?”
穆弘叹了口气。
“不可以。”他无奈地说着,牵着顾鸢远离了那处房间。
“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
面对着顾鸢,穆弘的耐心与脾气都好得离奇。小狗任何行为言语落在他的眼里,都不讲道理得可爱几分。
他伸手理了理小狗略长的发,心里想着过几天可以带对方去沙龙重新打理打理。他看见顾鸢往旁转了下脸,牙尖陷进柔嫩的唇肉内又立马松开。
与顾鸢相似,穆弘极擅长洞察人心。
他望见了这个无意识的抗拒动作,便问:“你不喜欢这里?要不我们回去吧。”
顾鸢眼眸微抬,笑着说:“这里还挺有意思的。而且也是哥哥想来玩,不是吗?”
于是穆弘确定,顾鸢的确很不爱呆在这里。
穆弘来这里,当然不是想参加什么聚众银趴。他从来不喜欢这样的活动,如果不是顾鸢陪着,便根本不会来。他只是羡慕别人家的情人很是粘人,便带着顾鸢来学习学习旁人是如何相处。没成想——却意外了解到了自家小狗的好恶。
他微微沉思着。
“我之前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穆弘笑着说,“既然你熟悉,那能带着我转转吗?”
顾鸢盯了好一会儿这人温和的笑脸,而后转过眼淡淡应了一声。
庄园有处地下室专门用作公开调教表演。
顾鸢与穆弘驻足看了会儿。他与穆弘贴得很近,温热的鼻息纠纠缠缠地环绕于侧,让穆弘难免有些分神。他朝台上看了一眼,跪在调教师脚边的男人身上累着层层鞭痕。
穆弘于是又看向顾鸢。顾鸢轻哼一声,说:“不要。就你这个手艺,还是先在别人那里多练练再来找我吧。”
穆弘当然不可能与其他人玩这样的游戏,便只能作罢。
可当表演结束,穆弘去找调教师单独聊了几句。
调教师是位深肤色的高挑美女,举手投足间满是拉美人热烈奔放的异域风情。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调教师几乎可以平视穆弘,见他来了便随手将烟碾灭在狗奴身上笑眯眯地说:“是有什么调教订单吗?像你带过来这么漂亮的小狗,我可以给你个便宜点的价格。”
穆弘笑着婉拒了。
他没有让别人碰顾鸢的意思,只是说自家小狗很娇气,不知有没有温和点的游戏适合他们。
调教师的眼神在穆弘与远处的顾鸢身上来回打转,若有所思地说:“我看你和你的小狗关系,似乎不是很好?”
她换了一只脚,懒洋洋地靠在墙上:“以我的专业建议,你可以让你的小狗在场子里单独待一会儿。”
*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顾鸢便发现穆弘不见了。
他的呼吸急促了几瞬,立马平静下来,安安静静在原地等待下一场表演的开始。周围人的变动不大,大多都看见刚刚穆弘还陪在顾鸢身边,默认他是一只有主人看管的小狗。
可如果独身四处乱逛,让其余人看见了。按照这种地方的规矩,没有主人看管的小狗——那可就是公□□狗了。
顾鸢摸索着自己的项圈,柔软的皮革温温柔柔地束着他修长的脖颈。此刻穆弘的权威,成为这里唯一能保护他的东西。
在南城时,所有人默认顾鸢是个怎么玩都可以的浪货。
他过于美貌轻佻,以至于男人们只顾着向他寻求欢愉,轻易将尊严人格从顾鸢身上剥离下来。无人能想象他也有过恐惧痛苦,耻辱哀求的过往——人人都以为这只艳鬼永不会在欢场游戏中受伤。
在进来时,顾鸢将手机交于侍者暂时保管。不过就算带了手机,此刻也不可能与穆弘联系上。显然对方是故意将顾鸢独自丢弃在这里的。
这也没什么。
顾鸢想:大不了与这些外国佬玩一玩。以穆弘的性格,断不会让自己被弄得太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所以他心平气和着,支着脸饶有兴味地观看着台上的表演。
他本就出挑得很,穆弘离开得时间越久,便有越多的人瞩目于他。只是因着顾鸢颈上的项圈比寻常人扣得更紧些,彰显着主人不同寻常的占有欲。大家来这只是寻欢作乐,并不想招惹麻烦,才忍耐旁观着,没有把这条主人不在身边的漂亮小狗牵上舞台,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责罚”他。
当然。
倘若穆弘不来,发生这件事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顾鸢招手向侍者要了杯加冰的烈酒。
“他真冷静。”看着监控画面,调教师饶有兴味地说:“有没有考虑让你的小狗当一次dom?他肯定能给你带来特别完美的体验。”
穆弘并没有搭理她。
他专注地看着监控屏幕上顾鸢模糊的身影,说道:“他有点儿害怕。”
“有吗?”调教师挑着眉,“我可一点也看不出来你的小狗会害怕。再说,害怕难道不是件好事?这样才能意识到有主人的重要性。”
穆弘垂下眼,眸色幽暗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
顾鸢这里,最后一场调教表演已然结束。可台下的观众们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更加兴奋嘈杂起来。数道炙热的目光落在顾鸢身上,似是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顾鸢撑着下巴,从从容容地抿了一口酒。他明明是低贱的玩物,举止气度却比许多公子哥还要优雅衿贵几分;让旁人总是心生看他完全沦陷的模样。
琥珀色的酒液在高脚杯中摇晃,半点看不出这是一杯烧灼人心的烈酒。
顾鸢仰头将这酒一饮而尽。酒精熏得他面皮微红,更显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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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招摇的窈窕风姿来。
他此刻并无什么物伤其类的情绪,也从不思考那些玩物付出过怎样的代价,又得到过多少报偿。他只是觉着周围吵闹不堪,这荒唐的场面让顾鸢想起某件自己经历过的事。
——还真是有点相似。
同样是失去了庇护后被肆意亵玩,今日的顾鸢却离奇地在自己的情绪中找不到半点慌张。
他已经不是那个妄图回到正常生活的自己;早早被折磨打碎过许多次,同样的场景也不止经历过一次。他是最不值钱的娼妓——所以甚至不能有恐惧的资格。
顾鸢觉着,等待酷刑着实是件很没意思的事。
他站起身来,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力。人们的荷尔蒙被台上的表演刺-激得沸腾,此刻那条低调的皮质项圈也失去了应有的保护作用。
男人们的目光望过来,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东方美人拖上台去。光是这样,还不足以倾泻顾鸢招惹起的施虐欲。他们总想把这个看似如皎皎明月般的美人践踏进污泥中,将他的尊严全然冲刷。
顾鸢对这些人的欲望心知肚明。
无论今天要经历什么。他想:我都不在乎。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穆弘出现了。
他用一种全然保护的姿态,挡住了所有人窥视漂亮小狗的眼神。搂着对方的腰,将顾鸢带到了角落。
不等他开口,顾鸢用一种慢慢悠悠,近似于冷笑的语气说:“你是不是出现得太早了?”
他抬起头,直视着对方那双与自己同样冷淡寡情的眼:“不应该等我被那些人玩弄过几轮之后,哥哥再出来救人吗?再着急,也得等那些人抓住我享受一会儿猫捉老鼠的乐趣。这样,哥哥就能依靠恐惧和拯救者的身份操控我啦。”
两人像对情人般相互依赖着,顾鸢的咬字又如同绵绵情话般缱绻。
穆弘摸了一下小狗的项圈,指腹划过金属上刻印着的字母“M”,那是他对顾鸢所有权的象征。
“我是打算这样做的。”他低声回答。
顾鸢轻轻笑了声。
“哥哥心疼我了?所以反悔了?”
他摩挲着顾鸢的后颈,轻声说:“我只是觉着,这件事我完全可以再做巧妙些。”
他的瞳色浅淡,若不是主人有一颗冷硬残酷的心,绝不会如此望之令人生畏。只是他望向小狗的眼神温柔专注,混淆了薄情与深情的界线。
“我有那么多办法让你对我产生依赖。为什么一定要选你恐惧的那一种?”
“我不在乎。”顾鸢说。
“我知道。”穆弘安抚地轻拍着顾鸢的背脊:“我当然知道你早已有了抵御恐惧的能力。”
他说:“但,这不代表你不会害怕。”
顾鸢的瞳孔晃动了一瞬。
他咬了牙,说:“我真的——”
他无法否认穆弘出现那一刻的安心感。但这情绪并不出于真心,只是全然算计后的必然产物。
人类就是这样易于操控的生物。哪怕你知道每一个缘由道理,情绪依旧会不听指挥着自作主张。
所以——
“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喜欢我。”顾鸢眼中带笑,“我可是最讨厌同我一样有这样天赋的人。”
听小狗说最讨厌自己。即使是穆弘这样的人,也难免有点伤心。
他低着头,看见顾鸢的唇被酒液浸染得湿润,便忍不住想要凑上去索要一个醇烈的吻。
顾鸢却躲了一下,皱眉责怪道:“昨天亲之前不还会问我的意见吗?今天怎么就这么不客气了?”
“那主人可以亲小狗吗?”穆弘笑着问。
“不可以。”顾鸢断然拒绝,“我现在好生气,当然不可以。”
他紧抓着对方的衣领,强迫贵公子不得不在自己面前曲下脖颈:“但我们现在可以做-爱。你想去台上吗?”
37.第 37 章
穆弘自然不会满足顾鸢的轻浮要求。
他垂眸想了想,拉着自家的漂亮小狗找见了处无人房间。
穆弘坐在沙发上,真皮坐垫柔软地下陷着,他却依旧腰杆挺直,姿容举止让人找不到一处错来。
——除去伏在他□□的漂亮青年。
穆弘对顾鸢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他本就不是重欲的人,偏偏小狗却热衷于这样的游戏。
他忍不住捏了捏顾鸢的脸,手指顺着两片半张的艳色唇瓣伸进去,用指腹轻轻刮擦着小狗锋利的牙。顾鸢的齿关被他撑开,唾液顺着唇角滴落。可顾鸢并不在意,真像只乖乖小狗般听话地舔舐着穆弘的手指。
穆弘的心都要融化在这柔软温暖的触感里了。
“对不起。”他弯下腰,歉意地对着顾鸢说,“主人今天没有准备好。下次再陪你玩,好不好?”
“不好!”顾鸢咬了下穆弘的指腹,含着手指模模糊糊说,“今天哥哥这么欺负我,难道不应该补偿我吗?”
穆弘垂眸凝视着他,而后微微笑着拍腿示意顾鸢坐上来。
顾鸢一挑眉,站起身来。他有一身怎么都糟践不掉的矜贵气度。即使他一颗颗地解开纽扣时,依旧从容不迫着咄咄艳色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看见顾鸢在房间内站着脱光了衣服,穆弘眉头微微跳了跳。
他叹了口气,说:“我没锁紧门。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
“我又不怕被人看。”
“可主人比较小气。”
顾鸢坐上去的时候,穆弘脱下外套,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把光裸着的漂亮小狗藏在外套与自己之间。
这么做的刺激感远比不上刚刚,可穆弘却很喜欢小狗趴在怀里,下巴搁在自己肩膀上的依赖模样。
他硬得可比刚才明显多了。
真是个装模作样的东西。
顾鸢靠在对方怀里,漫不经心地想着:如果不是占有欲作祟,他总觉着穆弘显然是那种看见小狗被轮,也会很兴奋的坏主人。
既然来了这里,他的玩心便比平时更重些,装作撒娇小狗轻咬着对方的耳垂。穆弘的体温也并不高,小小一块冷肉被顾鸢含在嘴里,生生用舌尖暖热了。
穆弘其实更喜欢亲吻。
无论是色·情的舔舐湿吻,或只是单纯地轻碰对方的肌肤——穆弘都很专注着迷。直到最后,他依旧含着对方的唇舌不愿放开。
顾鸢没好气地咬了穆弘一口。
他微微一笑,抱着小狗享受给对方穿衣的乐趣。
两人出门时,正撞见之前那位调教师。
她瞧见顾鸢与穆弘之间的亲密氛围,高高挑起眉头。跟在她身后高大英俊的白人男性,应当是她的“狗”。
“来,让狗狗们打个招呼。”她笑着说。
那男人凑过来时,穆弘偏了下头。只是看顾鸢表情镇静,便没有阻止。
也许是嗅闻到了顾鸢身上的性味,公狗一下就硬了。
调教师见状,饶有兴趣地问:“要不,给狗狗配配种?我家这条挺喜欢你家漂亮小狗的。”
穆弘笑了笑,自然是礼貌婉拒了。
等两人离开,调教师姐姐靠在墙边,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那位贵公子明明说自己和小狗关系不好,她才好心给对方出了个法子期望能改善主宠关系。结果看这架势,哪里是主人和小狗——分明在追求拉扯中的一对嘛!
要知道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她才不会出那个缺德主意。
怎么会有人来这谈恋爱?
想到这里,调教师姐姐随手抽了一鞭子。
因为在庄园胡闹的一通,两人回到酒店时,早已到了深夜。
顾鸢在庄园里喝了几杯烈酒,又一贯不擅长照顾自己。出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连饭都不怎么吃,就更不用提吃药了。
他进了房间后,并没有睡。被酒精浸泡的脆弱肠胃传来恼人的隐隐痛感。
顾鸢的眉头烦躁地皱了一下。
正在这时,郁朝云的电话打了过来。
顾鸢看了眼时钟,算了算国内的时差,笑着说:“郁总,还没下班,就迫不及待给我打电话了?”
郁朝云的声音略有模糊,却依旧能听见一声清晰的冷哼——这次居然没有嘴硬反驳。
他开口第一句,便是问顾鸢有没有好好吃药。
顾鸢咬着唇,难受地不得不倚墙站立,却还是用含笑的语气说:“你怎么这么烦人?当然吃了呀。”
“很好。”郁朝云冷冷地说,“晚上吃了哪些药,每种吃几颗?”
每日药量白晓都细心写了便签,贴在了药物的塑封袋上。可顾鸢根本没看,也不会去看。这么多天没吃药,他早就忘记那些药物的品类和用量了。
他答不上来,郁朝云就在电话里连连冷笑——根本听不出这人还没下班,就忍耐不住给顾鸢打了个电话。
“我就知道会这样。”他说,“等你回来再教训你。”
顾鸢轻敲着自己的胳膊,笑着问道:“郁总这是在催我回来?这才分开几天,我还没玩够呢。”
听情人这没心没肺的语气,郁朝云就知道顾鸢根本没有挂念自己,气得恨不得当即买张飞机票,亲自把人揪回来。
可他终究是没发火,反而用还算温和的语气说:“你这次想玩多久都随你。不过回来之后,我会好好和你谈一谈。”
“干嘛突然说这么吓人的话?”
“怎么吓人了?”
“你不觉着——”顾鸢懒洋洋地拖长尾音,“这听起来像是你不打算维持太久关系的炮友,突然准备和你认真谈这样吓人的事吗?”
他说得委实太过具体,气得郁朝云又是一阵头疼。
迟早有一天。
郁朝云想:他得把顾鸢这张讨厌的嘴给赌上,免得这个漂亮恶劣的情人又说出什么恶毒的话来。
可是现在,哪怕顾鸢说话再讨厌,他也愿意多听几句。
对方就这么随随便便把郁朝云丢在国内,自顾自出去玩了。郁总自然不会说任何一句有关于想念的情话——这也太过示弱,太过可悲。
但他的确需要顾鸢,需要对方带给他的那种只有嫉妒与控制,毫无怜悯的爱。
郁朝云的理智无法让他挣脱名为顾鸢的瘾。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和这个恶劣的漂亮混蛋说:“别把自己弄死在外面。”
顾鸢敷衍着说了一声“好”。
不知从何时开始,郁朝云每时每刻都清晰地明了自己早已无可救药,彻底完蛋。
他也知道,顾鸢绝说不上对自己有什么深刻感情。
但没关系,相爱本就是个稀少的奢侈品。
郁朝云其实觉着,他与顾鸢的生活不需要用这件奢侈品来装饰。
*
顾鸢挂了电话后,不适莫名消减了些,但也止于穆弘敲开房门为止。
对方进来时,看着顾鸢似乎心情不错。贵公子垂下眼,笑着问:“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没什么。”顾鸢漫不经心地答,“刚刚我男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
穆弘站定在哪里没用。
他那超乎寻常的——用以折磨与控制他人的天赋告诉他;顾鸢并没有刻意刺激自己。只是简简单单心情很好,便随口回答罢了。
这不是更令人不快了吗?
他正这样想着,顾鸢要求道:“哥哥,我房间里的酒喝完了。你让酒店再送几瓶上来。”
这两天里,小狗喝得酒实在太多了。
穆弘想着,拨通了客房服务的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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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块落入酒杯时,几滴琥珀色的液体溅出了杯口。
烈酒与冰是顾鸢最熟悉的搭配,酒精与冰块共同麻痹着他的舌苔与食道,甚至于胃部黏膜,饮鸩止渴着让之前不适的痛苦消减了些。
穆弘在旁看着。
顾鸢醉酒时,墨玉似的眼睛融化成乌黑的潭水;幽深宁静竟比平时温和柔顺许多,让人心生出种这双眼也会生起波澜的妄念。
他眼尾微微红着,此刻的情态与在床上时有几分相似,看人凝视的时间比平时长些,只是说话坏心眼着不曾收敛。
“哥哥故意灌醉我,是想要做什么坏事吗?”
“只是想问小狗一个问题。”
两人挨得很近,可穆弘还是要把漂亮小狗圈在怀里才够安心。
顾鸢醉得厉害——且难受得紧。难得与对方撒娇,用鼻尖蹭了蹭穆弘的侧脸。
穆弘低头笑了声,显然对他的示弱很是受用。
“是不是这里不舒服?”穆弘温和地询问着,“主人帮小狗揉揉肚子,可以吗?”
男人的指尖在柔软的皮肉上用力下按,顾鸢本能蜷缩着护卫着自己最为脆弱柔软的腹部,哪怕是错觉——也显得比平时弱势许多。
“你很喜欢你的男朋友吗?”穆弘问。
顾鸢本有很多话可以敷衍推据,只是酒精与身体上的不适让他精力分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穆弘说,“为什么还要来找主人?不怕你的男朋友生气吗?”
面对着这个问题,顾鸢甚至茫然了一下。
醉酒的他终于放弃了一切伪装,剖白出最为真实的自我。他的那双眼——那双墨色,美丽,似潭水般或有波澜的眼,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渐渐凝成坚冰,映照出主人薄凉之极的本性。
“我不在乎。”顾鸢答,“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实在是太难受了。穆弘松了手后,顾鸢站了起来,居然难得去找行李里的那些药片。
穆弘此刻心情糟糕透顶。
他意识到——小狗其实并没有名为“爱”的能力。顾鸢不爱他人,也不爱自己。无论你怎样对待他,他都空空落落的,永远不会让你得到想要的回报。
穆弘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要他的小狗必须爱他。
另一头,顾鸢已经疼得有点站不直了。自从郁朝云看顾他之后,他许久不曾再有这样的体验。
他讨厌生病,讨厌病痛带来的失控感,却也没把将破碎的自我规整进正常生活里。他只能通过吃药——吃那些有用的,无用的药,那些远超正常用量的,堆叠成一摞的药片来弥补这种无法掌控的空虚感。
顾鸢找到了胃药。他将盒子里的两板胶囊都拆了出来。
“顾鸢。”穆弘喊他。
顾鸢看了对方一眼,那双眼被睫羽敛着,比平时幽暗些,但绝没有任何软弱脆弱的神态。
——他只是很单纯的,想吃这么多药而已。
穆弘叹了口气。
他站起来,给小狗喂了两片药,也顺手把行李箱里的那些药片全部没收走了。
干完这些事后,他抱起站都站不稳的小狗回到自己房间,将对方放在了床上。
顾鸢皱眉,难得露出如此明显的抗拒神色。
“我不睡床。”
“没关系。”穆弘以为是之前游戏的缘故,正低声安慰着他。顾鸢却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手腕,足以见血。
“那我们就不睡这里。”
穆弘不可能不疼,却神色平静着语气没有一丝波动,依旧温和安慰着顾鸢。
他突然找到个足够好的借口,来解释他把顾鸢留在x国的私心。
“以前有很多人欺负过你,对不对?”穆弘轻声问着,亲了亲小狗的额头。
38.第 38 章
穆弘醒得比顾鸢早些。
他睁开眼时,心爱的小狗还伏在他怀里沉沉睡着。顾鸢的体温总是很低,又因着昨夜的折腾;阴冷冷得犹如一块浸没水中的脆弱白玉。
穆弘甚至不敢太用力——会有种会将怀中人拢碎的可怖错觉。
顾鸢醒着时永远在笑;或是无所谓的浅浅笑意,或是似有似无引诱着笑。可睡着时眉头却蹙着——这只艳鬼,似乎从未真正在情爱中得到过什么趣味。
*
等到顾鸢醒来,已经到了中午。他身体不好,刚刚清醒时总有种头晕目眩着的虚弱感。
他闭眼缓了缓,再睁眼时发觉穆弘早已起床;此时男人正端坐在窗边,膝上搁置着一本书,却不曾翻过几页。
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顾鸢身上,见他起身,便轻声询问:“要喝点粥吗?我让餐厅专门备着,喝点会舒服不少。”
宿醉的感觉很难受,以至于顾鸢甚至没有回应对方的精力。
他去卫生间简单梳洗,撑着洗手台干呕了好几下——体温并不比冰冷的大理石暖和多少。
想吃药。
想吃很多很多的药。
顾鸢不自觉地这样想到。
“喝了粥,我们就把今天的药吃掉。”穆弘温润柔和的声线从门边传来,“之后让主人来监督小狗吃药,可以吗?”
……烦。
自己昨天真不应该喝得那么醉。
顾鸢心想。
他其实没什么食欲,穆弘却偏要一口一口地喂他。
“哥哥今天实在玩儿什么过家家游戏吗?”顾鸢稍稍缓了过来,刚起床时唇色寡淡,此刻便明显艳了几分,“现在装好主人可没什么用。昨天干嘛让我喝那么多酒?”
面对小狗的无端指责,穆弘只是微笑。
“我今天想自己逛逛。”顾鸢又说。
穆弘:“…好。”
“哥哥不会偷偷跟上来吧?”美人斜斜瞥着对方,因着嘴角带笑,又变回了平日里薄情轻佻的模样。
“不会。”穆弘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碗勺轻轻抱住了顾鸢:“虽说我很想这样做…但还是算了,我不希望让小狗不高兴。”
这么说着,他怜惜地亲了亲顾鸢的额头。
这人其实算是个温柔体贴的贵公子。
——即使,他同时也是个冷酷残忍的虐待狂。
*
顾鸢出门时,无视了“主人”恋恋不舍的神情。
他一人走在陌生城市的街道上,随意选了几家小店,买了些并不太贵的手工制品。
但顾鸢的确认真挑选着,让店主将这些作为礼物包装起来。
他一路走走停停,并不很急切,似乎也没有什么既定的目的地要去。路过某条小巷时,顾鸢眼角抓到一抹身影;他脚步停顿,下一秒这位美人就被强行拽进了阴暗无光的巷子,是个极适合对他做恶劣事件的地点。
拽他进来的男人,身形比顾鸢高大许多;英俊的面庞因着急切汹涌的占有欲而微微扭曲。
对方紧紧箍着他的腰腹,恨不得将他勒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男人激动得很,拉扯之间顾鸢拿着的某样包裹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响。
对方全然没注意这样的动静,他狠狠咬着顾鸢的耳尖,和条狂躁的疯狗一般在顾鸢的头颈处嗅来嗅去。
“松手。”顾鸢说。
对方恨恨地咬牙,将他抱得更紧了。
“陆叙白,松手。”
明明完全占据着主导权,陆叙白的语气却很是委屈:“老婆,你出国这么久,为什么都不来找我?天天跟着其他男人待在一起?”
这人咬牙切齿道:“老婆你就这么骚吗,勾引那个穆弘来满足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不比他更好吗?”
他的鼻尖顶进了顾鸢的领口:“为什么这里有别人的味道?”
“别发疯!”顾鸢冷声道。
若是陆叙白能忍住不发疯,也不会被家里人发配国外了。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脸面,仿佛被老婆带了绿帽子的窝囊男人;又好像一条被抢走伴侣的大公狗,就这么跪在顾鸢面前。掀起对方的衣摆,死死贴着腰腹柔软的皮肉闻嗅着,因为没有找到其他男人肮脏的□□味道,而渐渐冷静下来。
“疯发够了吗?”顾鸢冷冷地说。
他一旦不笑,便有种令人战栗的冷淡态度。乌冰似的眼轻瞥着地上摔碎的工艺品,轻哼一声后甩开陆叙白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便又被男人紧紧抱住了。
“老婆,老婆…你别走!”
陆叙白也不在乎会不会有人看见,就以现在这个毫无尊严的姿势,抓着顾鸢的手扇了自己两巴掌。
“起来。”顾鸢的态度并无动摇,“怎么,还不许我走了?”
陆叙白自知理亏,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他站起身,低眉顺眼地跟着顾鸢走出了巷子——以他这样桀骜不驯的浪子眉眼,做出如此态度还真有几分好笑。
“别跟着我。”顾鸢从不会对疯狗留情,“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和一个疯子在一处。”
“你要是学不会怎么控制自己,那这辈子就别和我站在一起。”
顾鸢毫不留情,全无怜悯地将陆叙白的尊严扔在地上,狠狠踩个稀碎。
男人那双狼似的微蓝眼眸可怜地盯着顾鸢,比套着项圈的家养看门狗还要讨好卑微几分。
“我会的,我会的老婆!我、我是不是把你的东西弄坏了?我给你重新买一个。”
顾鸢松动了神色,微微点了点头。
陆叙白围着他跑前跑后,把顾鸢安置在附近地咖啡馆后,便一头钻进那些小店寻找被他打怪的玻璃制品的同款去了。
顾鸢自己刚刚逛过,当然知道那东西的款式少见得很,也知道有哪几家有类似的款式。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喝着咖啡和店内的其他客人笑盈盈地闲聊。
大约过了快三个小时,陆叙白才摇着尾巴回到了顾鸢面前。手工制品很少有重复,对方却硬是找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回来。
除去这个,陆叙白还给顾鸢买了一束花表达歉意——当然,顾鸢接过后,便随手扔在了桌上。
陆叙白头皮一紧,自然也顾不得追究顾鸢这段时间根本不搭理自己这件事了。
“老婆,宝宝…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原因不会自己想?”顾鸢挑眉。
陆叙白能有什么想法?从几年前开始,顾鸢一搁置他,他便认为是对方又有个新欢,也根本不喜欢自己了。
想到这里,一股戾气从陆叙白心头升起——可今天自己已经让顾鸢生气过一次,于是又生生忍耐了下去。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来了。”
顾鸢看了眼对方手中的玻璃药瓶,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就是这个?”
“是。你要对穆弘下手?他是不是总缠着你?我来帮你动手好不好?”
“陆叙白,别乱打听。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
听顾鸢这么说,陆叙白又忍不住焦躁起来。
怎么没关系?他刚想追问下去,却见顾鸢从他带来的花束中抽出一只,折去了过长的枝叶后,将花朵插在了陆叙白的胸前口袋里。
“狗狗要乖乖的,知道吗?”
原本还急着想追问顾鸢的疯狗,一下子就没了声音,怔愣地盯着他那只修长纤细,被花朵掩映的手。
“这样才对。”顾鸢拍了拍对方的脸,奖赏着露出笑容,“好狗狗,拿好东西,送我回酒店吧。”
*
顾鸢回到房间时,穆弘依旧坐在之前的位置上。
他不曾开灯,明明窗外落日的余晖灿烂,偏偏落在这人身上便唯有几分冷意。
顾鸢靠在门旁,轻轻笑了声——漫不经心地敲了敲门框。
“哥哥,”他懒洋洋地说,“今天一天都在屋子里?怎么不出去玩呀?”
穆弘合上书。
面对着顾鸢他永远极有耐心,温和地回答道:“就是担心…小狗回来找不到我。”
顾鸢低头嗤笑了声。
穆弘放下手中的书,走到顾鸢面前伸手温柔地揽住对方。
两人之间,总是主人更粘小狗;也更有分离焦虑症些。顾鸢推了一下对方,却被男人抱得更近,于是他便用几分揶揄的语气道:“好歹也要有个主人的模样嘛!”
穆弘闻言笑了笑,眼神定定望着顾鸢,藏着几分诡谲波澜。
“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哥哥应该认识他,也不需要我来介绍了吧?”
“正是因为认识,我才很担心。”穆弘轻声说道,“这个人被家里送到x国养病,惹了不少麻烦。他有没有骚扰你,一切我都可以来解决。”
“还好吧。”顾鸢笑着道,“起码他没有拿别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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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我和好。”
话音刚落,他便觉着腰腹一痛。不等顾鸢的眼神落过去,穆弘自己先松了力道,轻声同自家小狗道歉。
“哥哥吃醋了?”顾鸢问。
“没有,只是担心你。”穆弘回答。可片刻后,他又轻声说:“也有一点点…吃醋。”
他比顾鸢高些,拥抱时总有些不容置疑的强迫味道;尤其是顾鸢想走时,又被这人拉了回来,对方埋在他的肩上,静静着没有说话。
“我请他吃顿饭吧。”穆弘说,“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也想正式认识一下。”
*
陆叙白来的时候,显然不知道饭桌上还有另外一人,见着穆弘时整张脸都僵住了。
穆弘永远端着些,骨子里沁透着深院高门那股子的冷淡味道。确实,能隐隐压着陆叙白一头。
但陆叙白以为是和顾鸢单独约会,明显刻意打扮过。他颓废时便很英俊桀骜,此刻急于“求偶”便更是意气风发到扎眼。
他开口叫了顾鸢一声“老婆”。
顾鸢喝了口咖啡,根本懒得搭理对方。
陆叙白委屈了一下,声音低了些:“顾鸢……”
“乖。”顾鸢说,“坐吧。”
陆叙白立刻紧挨着对方坐了下来。
他看穆弘很不顺眼,只觉着身边无端多了堆令人厌恶的垃圾,于是转过脸,目光落在顾鸢身上。
对方神情懒倦,漆色的眼里并无什么情绪;陆叙白觉着此刻冷冷淡淡的老婆也漂亮得很,对方多了条白天没有的项圈,衬得顾鸢脖子纤长优雅——且很适合被抓着项圈草。
“你怎么离开x国的?”穆弘开口道,“像你这样的病人,出去一趟应该挺麻烦吧?”
陆叙白舔了舔自己的牙尖,有心一拳砸在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脸上。只是在旁坐着的顾鸢手里攥着无形的链子,紧紧箍住了这头恶犬。
“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出行方便。”陆叙白冷笑着说,“你们家那堆破事解决了没有?你也真是个大孝子,全家在国内蹲牢子,你还有心情勾搭别人的前男友旅游是吧?”
这对陆叙白来说绝对算得上是超常发挥,听得顾鸢都笑了一声。
穆弘瞧出顾鸢只是看乐子。对方把所有的一切都当做一场幻梦般的游戏,而他却真心实意地喜欢着小狗。
“回国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他询问顾鸢道。
顾鸢没回答。他敏锐得很,立马意识到这人心里憋着什么坏心思,于是挑眉等着对方继续。
“在国外待得太久,你男朋友会担心吧。”
“什么男朋友?”陆叙白立马警惕起来。
“就是顾鸢现在很喜欢的这个啊。”穆弘温和地询问道,“顾鸢,你很喜欢他,对不对?”
陆叙白当即死死盯着顾鸢,被套上项圈后消减的狂气,重新隐隐绰绰浮现在他那双狼似的眼中。
顾鸢从不维系正常关系。
陆叙白算是唯一有过名分的那个,就算是郁致,也只配当这位薄情美人的地下情人。
陆叙白能不知道顾鸢在国内夜夜当新娘吗?只不过对方不曾认真,他便还能忍耐——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终究是不同的。
“顾鸢只是随便玩玩。”他说,“他从来不...”
“谁说的?”顾鸢打断了陆叙白的话,“我的确挺喜欢他。”
陆叙白阴沉下脸,显而易见得不高兴了。穆弘的笑容也淡了淡,这次交锋对他来说,似乎也不算什么胜利。
只有顾鸢的态度轻松,主菜上来后难得没有挑挑拣拣,吃了起来。
“你们不吃吗?”他笑着,明知故问,“没胃口?”
其他两人静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
吃完了这顿饭,顾鸢的心情相当不错。
他招来侍应生,点了一杯酒;对方送上来的却只是普普通通的柠檬水。
顾鸢瞥了穆弘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他今天几乎只同陆叙白说话,却还是一贯阴晴不定的性子。对方稍微说了点酸溜溜的怪话,顾鸢便冷下脸色,站起来转身就走。
陆叙白一下就呆住了。
他巴巴地追了上去,围着顾鸢直打转,那幅卑微的模样真真算得上是一条听话的好狗。
穆弘被心爱的小狗自顾自丢下,却并未跟着追上去。他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一口咖啡喝了许久,才发现——杯子里早已没了任何液体。
亦如小狗对他的爱。
39.39章
穆弘静静在餐厅独自呆了一会儿。
回到房间时,果不其然。陆叙白依旧纠缠着他心爱的小狗。
顾鸢懒洋洋地抱臂靠在门边,并不允许那只疯狗进来;可仅仅是小狗被旁人注视着,便足以让穆弘感到不悦。
他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表情冷淡。失却了伪装后,他那冷血气质悄悄抬了头,此刻分外鲜明。
陆叙白当然意识到了穆弘的出现。
可他根本就不想把一丝一毫的注意力,放在这个讨厌的家伙身上,依旧殷切地摇着尾巴讨好顾鸢。
他说:自己不是吃醋,只是穆弘实在太讨人厌了。
他又说:穆弘故意说男朋友的事情刺激自己,像这种别有用心的混蛋,真应该离他远一些。
被陆叙白的脏水泼了个透彻的穆家大少爷,极难得着,收敛起那副面具般的温和态度。
他敛着眼,遮掩住了冷冰冰的眸色;总是温柔弯起的唇也少见地紧绷着。
他定定凝视着顾鸢,望着那位神态懒懒倦倦的美人。对方微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显出几丝凉薄;只是下一秒便被不甘心的臭狗紧紧搂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顾鸢总是冷的。
他的体温永远很低,叫人忍不住担忧会被旁人灼热的爱与欲望烫伤。即使永远带着似有似无的笑,那双比墨玉更为纯粹的眼却依旧浸润不透任何情绪。
只有那双丰润的唇,被男人吮咬疼爱之后,才因过于艳艳的红而生出许些活气——却依旧像只在人间游荡着的缥缈艳鬼。
穆弘紧紧盯着这幅画面。他所受一切教育,都不允许他在任何时候失控,更别提加入这场毫无意义的竞争中。
可他还是开口,低沉着语气道:“这里是vip层,非住客恐怕不适合在这儿久留。”
顾鸢瞥了下穆弘,那双眼依旧虚虚眯着——哪怕穆家大少爷少有的失态在这位美人眼中,都没有任何值得动容关注的价值。
“滚。”他对陆叙白说道。
对方紧握着顾鸢冷白修长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你还在生气?不要气了,实在不行打我几下出出气,别被某个两面三刀的人气坏了身子。”
顾鸢眼珠转动,斜斜睨了这人一眼。
“别来我这儿讨赏。”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男人的脸,“没听见别人说的话吗?别赖在你不该待着的地方。”
即使被顾鸢骂了,陆叙白离开时依旧一脸得色,仿佛这场雄竞里毋庸置疑的胜利者。
顾鸢这时才将目光转向了穆弘,歪头盯着他的脸色看了会儿后,笑着问道:“哥哥,心情不好?”
穆弘没有回答。
他自然不会对顾鸢冷脸,只是温和地说:“如果陆叙白还缠着你,我让酒店把他拦下好不好?”
“哥哥干嘛装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带着,他也上不来,不是吗?”
穆弘依旧无视了这句话。
他说天色不早,让小狗来主人房间睡觉。
顾鸢虽然抱怨了一句:“这么还有这条规矩。”却还是跟着穆弘进了门——且进门第一件事,便是在对方的监督下吃药。
顾鸢当真一点儿也不喜欢吃药,以至于美人面上挂着的隐隐笑意,都硬生生垮了一秒。
显然,他对吃药这个行为有些心理障碍。明明只是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味道的胶囊;却因吞咽时的艰难不适,而眉头紧紧蹙着。
只是他的美貌太过张扬,以至于连痛苦都能化作种脆弱易碎的美感。
“很漂亮。”穆弘轻声自言自语道。
那双漆色的眼望向他,于是穆弘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小狗…真的很漂亮。”
*
对待顾鸢,穆弘总有用不尽的脉脉温柔。
“这个城市我选得不好,小狗不喜欢。”他说着,替对方倒了一杯热牛奶,“我带你去其他城市好不好?”
“不要这样。”顾鸢接过了牛奶,可没接过男人的示好,“哥哥是主人,怎么能因为一天无关紧要的臭狗而这么在意?”
他笑着问道:“哥哥自己,不觉着丢人吗?”
顾鸢坐在了垫着毯子的沙发之上。
“不好奇吗?”他慢慢喝了一口牛奶。不知为何,只是舌尖轻舔唇角奶沫的简单画面,也能无声点燃烧灼起欲望。
“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微微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穆弘。
顾鸢总是有这样的魔力。明知他在给你编织一张无望的罗网——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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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让人心甘情愿地走入。
“为什么?”穆弘问道。
顾鸢于是同他说了个父亲与儿子的故事。
一个酗酒家暴的父亲,和另一个总是在深夜被拖下床,无端被殴打的孩子的故事。
这故事听着竟有几分虚幻,因着顾鸢述说的语气过于平静而客观。他的肢体动作都极放松——怎会这样呢,那些曾经的痛苦与虐待,似乎也被更为恐怖的自毁虚无吞噬。
“他现在怎样了?”穆弘问。
这人的语气轻柔,却不知为何,咬字间渗出丝丝血的味道。
“你问我爸?想给我出气?”顾鸢又笑了,“可惜,太迟啦。这些事,我早就解决好了。”
穆弘专注地凝视着顾鸢,眼神温柔。
只是几分钟的短短对话;只是些模糊不清的,关于过往的描述,却让他稍稍触碰到了对方的过往人生。
这是种极暧昧温暖的触碰,让穆弘觉着自己与小狗的距离近了些。
他有过家人,却从不知道所谓的家是什么。只有此刻,顾鸢低头小口喝着牛奶时;这片刻的安静温顺,似乎便是穆弘想象中家的滋味。
“我以前——”
“够了,”顾鸢打断了他的话,温柔旖旎的气氛转瞬破碎着落了一地,“我对你的过往不感兴趣。”
顾鸢把喝了一小半的牛奶递还给了穆弘:“你还记得,这只是一场游戏吗?”
*
但无论如何,今天穆弘还是能抱着心爱的小狗入睡。
吃了药的顾鸢沉沉睡着。穆弘摸索着对方脖子上的项圈,指尖被彰显所有权的金属名牌硌得微微生痛,却没有任何拥有小狗的实感。
如果…
如果能用一条链子将小狗锁在家中,每日每夜只陪伴着他;只注视着他。
如果…
如果能让小狗的生命中只有自己一人,不得不全心全意地依赖爱恋着自己…
顾鸢在他怀里蜷缩着,将穆弘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这位贵公子垂下眼,发觉自己的指尖微微颤抖——许是因为不甘,许是因为兴奋。
要这么做吗?好像也没有不这样做的理由。
他紧握住顾鸢的手,低头温柔地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