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是不能结婚的[崩铁]》
1. 初遇岁阳
“少年,跟我签订契约,成为最受欢迎的小说家吧!”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团幽绿的鬼火凭空出现,对着眼前的灰发青年蛊惑道。
青年抬眼,璀璨如熔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它。
鬼火也坦荡地回视。
……
…………
………………
几分钟后,一阵阴风吹过,鬼火率先败下阵来:“你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穹这才眨眨眼,为难地挠头:“丹恒不让我随便跟陌生人讲话。”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穹想,明明他只是想偷跑出来玩而已。
*
半小时前,仙舟罗浮。
在久远的过去,数艘飞船为寻求长生不老的秘密驶向星海,但在获得星神[药师]的赐福,见识过长生的危害后,飞船借星神[岚]的力量脱离迷途,成立“仙舟联盟”——仙舟罗浮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罗浮社会治安良好,居民安居乐业,生活幸福稳定,哪怕已经接近子时,金人巷内仍然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引得游客们驻足购买。
一股甜蜜的奶香气息顺着晚风飘到灰发青年的鼻尖,穹搓了搓微凉的指尖,看向身边的同伴:“丹恒,我想喝热浮羊奶。”
“好,我在这里等你。”
答话的青年有着如墨般浓郁的黑发,眉眼冷冽似千年不化的寒冰,却在穹望过来时悄然融化了些。
“可是排队的人有点多……要不你帮我排着,我先去买别的?”穹商量道。
“可以,”丹恒点头,在穹转身的时候忽然叫住他,“一个人的时候,不要理可疑人员的搭话。”
这不是过度保护,而是合理关怀。
不知道为什么,穹天生具有吸引麻烦的体质,经常莫名其妙地遇到危险,就连偶尔出门逛街,都能喝到被加了奇怪药物的茶。
“收到,保证遵守命令。”穹嬉笑着离开了。
等到脱离丹恒的视线范围,他迅速贴近墙壁,双脚用力一蹬,翻上院墙,准备抄近道离开金人巷。
院墙约有两米,不算太高,穹轻轻落地,警惕地环视四周,避免丹恒从哪个角落里杀出来,把他揪回列车。
万幸,浓密的青草吸收了落地时的声响,他的动作也足够干脆利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甩开丹恒独自探险计划”第一步,成功!
该计划的制定,实属迫不得已。
大约一周前,星穹列车停止宇宙航行,迁跃至罗浮仙舟获取补给。由于众人刚结束一场漫长的开拓之旅,列车长临时决定给大家放假,为期一个月。
穹率先站出来赞颂列车长的英明神武,抱起毛茸茸的列车长一顿rua。
——没错,星穹列车的列车长帕姆,是一只会说人话、会穿衣服、会双脚站立行走的神秘兔子。
——而且非常可爱。非常可爱。非常可爱。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说帕,”列车长话锋一转,严肃道,“我希望大家能老老实实地度过这个假期,不要惹出任何麻烦帕。”
列车长嘴上说着“大家”,眼睛却死死盯着凑在一起灰发青年和粉发少女——“麻烦制造机”穹,和读作“阳光开朗”写作“傻白甜”的美少女三月七。
同为半路被捡回列车的“神秘人”,穹和三月七有许多共同点:年龄相近,思维跳脱,身世不明,拥有神秘力量……还有爱吃零食。这让两人经常有种惺惺相惜的亲切感,彼此间产生了许多奇妙的化学反应,比如“穹宝放心飞,三月永相随”,然后一起闯祸。
穹看向三月七:“列车长好像在说你。”
三月七看向穹:“列车长好像也在说你。”
丹恒无奈地叹气,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接下重任:“我会看好他们的。”
列车长:“交给你了帕!不愧是丹恒帕!”
穹内心咯噔一下,心道:完了。
说实话,穹并不反对和丹恒一起度假。
虽然丹恒气质冷峻如高岭之花,看上去很不好接近,但实际心思细腻,处事周到,武力超群,有事第一个冲,对他更是好得没话说,可谓是居家旅行必备好兄弟……唯一的问题在于,好兄弟的责任感似乎强得有点过头了,而他本人对此毫无察觉。
抵达仙舟的这些天里,但凡穹要出门,丹恒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和他进行如下对话——
“你要去哪?”
“我去街上逛逛。”
“我和你一起。”
“没必要吧,那条街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离列车不超过一千米。”
“我和你一起去。”
“……好的。”
穹也曾真诚地问过他:“丹恒,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干吗?”
丹恒看着他,表情淡淡的:“那些事可以推到之后做,你的安全更重要。”
穹有些感动:“好兄弟,谢谢你。”
丹恒的眼角抽了抽,语气莫名冰冷:“不用谢。”
在丹恒的24h监控下,穹总感觉这次旅程少了些刺激,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他的人生不该这么平平淡淡,而是应该充满了跌宕起伏的冒险!
于是,在一个失眠的夜晚,“甩开丹恒独自探险计划”横空出世,第一站便是仙舟罗浮上大名鼎鼎的闹鬼圣地——绥园。
相传,曾有人在园中见过无风自动的纸鸢,凑近时纸鸢却凭空消失;还有传言称,每到夜半,园中便会浮现无数鬼火,厉鬼癫狂的笑声彻夜不绝;更有人声称自己的母亲被鬼魂附体,每晚都会逼迫她写作业。
穹并不是第一次去绥园,很久之前,他也曾是“捉鬼小队”的一员,跟随专业人士解决各种灵异事件,因此知道绥园闹鬼的真相——那里有一群“岁阳”。
岁阳,一种具有极高智慧与力量的能量生物,它们没有具体形态,可以寄生在人类体内,现身时常常被误认为是鬼魂。
现在,穹再次进入绥园,准备看看这里有没有增加捣乱的新鲜岁阳。
圆月的光芒染白了天际的流云,也照亮了繁茂的竹林,竹影摇曳,如漆黑的鬼影,正密谋着将来者吞吃入腹。仅有的几盏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石阶布满青苔,悠悠的风送来远处的低语。
斑驳的半圆拱门后,躲藏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她面朝墙壁,过长的黑发垂在古旧的青石板上,发尾如毒蛇般纠缠在一起。女孩捂着脸,肩膀不住颤抖,低低的哭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呜呜……爸爸妈妈……呜呜呜,你们在哪啊……”
似乎是个迷路的小女孩。穹犹豫片刻,松开握紧球棒的手,拍拍她的肩膀:“你迷路了吗?”
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僵硬地转身,身体像年久失修的机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两人的手相碰的瞬间,刺骨的寒意如毒蛇般顺着血管游走至心脏,仿佛冻结了穹全身的血液。
**!穹握紧球棒,反手砸向“女孩”的手臂,同时试图后跳拉开距离。
“哈哈!晚了!”
一道格外欠揍的声音凭空响起,得意洋洋的岁阳从女孩体内蹿出,猛地冲进穹的身体里。
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就来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混沌的黑暗中,偷袭他的岁阳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向他抛出橄榄枝:“少年,跟我签订契约,成为最受欢迎的小说家吧!”
*
时间回到现在。
在说出“丹恒不让我跟陌生人说话”后,岁阳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穹也不说话,仔细观察着四周,寻找幻境的破绽。
等他出去,一定狠狠揍这个装神弄鬼的岁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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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
寂静良久,岁阳率先打破了沉默:“听丹恒的话,和跟我讲话不冲突。”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人。”
……
尴尬像两只无形的大手,分别扼住了两个人发声的器官。
穹思考片刻,问道:“我应该笑吗?”
“笑个屁!”岁阳抓狂道,“你到底跟不跟我签订契约?”
“不要,你怎么不自己写?”
“我没有具体形态,没办法码字,只能借人类的身体触碰计算机。”
“哦。”
“别这么冷淡啊,算我求你了!”
“放弃吧,你求我也没用。”
“呜呜呜我三岁没了娘,五岁没了爹,一个人在复杂的世界中艰难求生……呜呜,只有在写小说的时候,能感觉到一丝快乐……呜呜呜如果你不答应我……”
“岁阳哪来的爹娘?”
“我不管我不管你就要和我签订契约我们一起写小说!!!”
“我这辈子最讨厌熊孩子,”穹撸起袖子,球棒直指岁阳,眼神凌厉,“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自己砸出一条路。”
“慢着!”岁阳大惊失色,连忙祭出最后杀招,“你完成我的心愿,我就告诉你哪里有传说中的宝藏!就是那个……那个……对,金色传说!金色垃圾!”
在穹昏迷的时间里,它简略地翻了一下青年的记忆,发现他对垃圾桶情有独钟,格外沉迷于捡垃圾。
……说实话,岁阳不是很明白现在的星际人类怎么会有如此抽象的爱好,可能这就是AI永远无法代替人类的原因吧……
岁阳的话正中靶心,穹身体一顿,迈出去的脚缓缓收回来:“真的?”
岁阳:“真的!我要是骗你,就一辈子不写小说!”
好毒的誓。
寻找传说中的金色垃圾……听起来非常符合他探险家的身份,又为星穹列车的开拓之旅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穹答应了,他有些跃跃欲试:“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叫穹,是来自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你叫什么?”
“我的名字,早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岁阳故弄玄虚,“如今,你可以笔名称呼我。”
“你的笔名是……?”
“丧彪。”
穹:“……噗。”
丧彪大怒:“不准笑!严肃点!”
岁阳很喜欢它的笔名,据它所说,这个词有种“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美感:“你不觉得吗?”
穹道:“猛虎看出来了,蔷薇呢?”
岁阳:“自然是指我擅长的话本内容。”
这个话题对穹来说还是太过抽象了,他想不出什么样的内容能用蔷薇来形容,于是恳请丧彪大师露一手。
岁阳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不急,我现在还没有灵感,等收集够素材,我们就开始。”
“行,那你就在我身体里待着吧,我先出去了。”
“好好好,我把幻境收起来。”
岁阳兴奋地围着青年转了个圈,冷绿的火焰划破深沉的夜色,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穹不适地眨眨眼,眼前的景色倏地发生了变化。
但和他想象中不同,他没有孤零零地躺在青石板上,而是枕在了某个柔韧的物体上。
……是什么呢……
这时,头顶传来一道熟悉儒雅的声音:“醒了?”
一张俊秀的面庞映入眼帘,半扎起来的白发如柔软的云、蓬松的雪,衬得那人肌肤细腻,金瞳灼灼,如慵懒却不怒自威的白狮,可眼角的泪痣和微微勾起的唇角却又柔和了周身的气势,让他似邻家哥哥般亲切。
——仙舟罗浮的掌权者,神策将军,景元。
穹:“……嗯,醒了。”
所以,被他枕在头下的……是景元将军的大腿?
2. 灵感迸发
脑袋下的触感越发清晰,就像靠在软硬适中的抱枕上一样,穹慢半拍地眨眨眼,问:“将军怎么在这?”
“浮生偷闲,自有一番趣味,”景元笑眯眯道,“倒是星穹列车的贵客,半夜昏迷在绥园,可是遇到了麻烦?”
“没有,我就是……就是突然感觉困了。”
“然后倒头就睡在了石板路上?”
“对对。”
“是吗?”景元探究的视线扫过灰发青年无辜的脸,无奈道,“年轻就是好啊,我一把年纪,可不敢睡在大街上。”
由于曾获得星神[药师]的赐福,仙舟人的平均寿命约为一千年,少数实力强大者更是能突破极限,将寿命再延长数百年。如今的神策将军虽然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但实际年龄却是八百岁往上了。
……话说八百岁了还不能退休,算不算虐待老人?仙舟还有劳动保护法吗?穹这样想着,心底涌现出对景元的同情。
“嗡——”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穹连忙掏出来,按下了接通键,下一秒,丹恒的脸出现在屏幕另一端:“穹?你没事吧?”
他眉头紧皱,唇角抿成直线,得到穹“没事”的回应后才略微放松了些,可随即,他好像终于注意到了什么,清泉似的眼瞳凝上一层寒霜:“穹,你这是躺在哪?”
穹这才直起身子,将镜头对准自己和景元:“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景元将军怕我着凉,让我枕着他的腿睡了一会。”
“正是如此。”景元正直地点头。
丹恒的眼神更冷了,也不知信了没有。他沉默一瞬,道:“多谢你照顾穹,我马上就去接他,你们现在在哪?”
“我在……”
“绥园”二字还未出口,岁阳就在脑子里喊道:【你要跟他回去?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这位景元将军身上散发的魅力,让我灵感迸发!我现在恨不得立刻提笔写个3000字。】
【景元将军竟恐怖如斯?】穹倒吸一口冷气,【那你想怎么样?】
【总之先想办法跟在他身边,我要借你的眼睛观察他。】
【那好吧,只能对不起丹恒了。】
穹改口道:“丹恒,我今晚先不和你回星穹列车了,我想去景元将军的府上暂住一段时间。”
说完,他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悄悄扯了扯景元的衣袖,希望景元能顺着自己的话说。
景元不着痕迹地瞥向穹的小动作,心思百转千回,最终颔首同意:“那便却之不恭了,神策府定会好好招待星穹列车的无名客。”
“太好了,麻烦丹恒和列车长说一声,早餐不用做我的那一份了,”穹在屏幕前挥挥手,“丹恒?你在听吗?”
“……嗯,我在听,”丹恒垂下眼,长睫挡住眼底的情绪,“既然景元将军同意了,那我也没理由再阻拦。”
“那你快回列车吧,太晚了,早点休息,晚安。”
穹挂断视频通讯,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转头对景元笑道:“将军,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我们现在回府,夜深露重,当心着凉。”
“我哪有那么脆弱?”
“是是是,你们年轻人身体好,就当是我受不住,陪我回府好不好?”
两人说说笑笑——主要是穹在讲离开仙舟后的冒险,景元在倾听,偶尔夸赞两句——很快便走回了神策府。
仙舟的建筑风格融合了厚重的历史感和星际时代的科技感,神策府更是其中之最。厚重古老的大门后,不知名金属打造的石狮子靠在墙边,四肢嵌入墙壁,一旦遇到入侵者便会激发防卫程序,从墙壁中走出来战斗;再往前是一大片空地,被投影设备打造成了巨大的棋盘;后墙大部分由半透明的特殊材质组成,可以望见斑斓绚丽的星海。
这是景元平时用来办公、接待客人的场所,再往后才是用来休憩的府邸。
两人刚站稳,秘书带着无奈和担忧的责怪声便劈头盖脸地砸来:“景元将军,您又跑到哪去了?我知道您连日加班辛苦,但这两天事情多,我们也是不得已,您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在府里休息一会,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跑出去,我们都会担心您的!”
“饶了我吧,我知错了,”景元立刻投降,半点没有将军的威严,“贵客面前少说两句,给我留几分薄面。”
秘书这才发现景元将军还捡了个人回来,身形单薄的青年站在高挑的将军身后,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活像个挂在将军身上的小浣熊。
秘书尴尬地咳了咳:“原来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欢迎您到府上做客。”
自从前段时间星穹列车的人帮助仙舟解决了危机,诸位无名客就在民间拥有了极高的声望,仙舟居民都对其抱有极大的善意和热情,秘书也不例外。知道穹要暂住一段时间后,秘书连忙领着他去后面的客房,不再揪着翘班的事不放。
穹扭头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景元:“将军不走吗?”
“你不必在意我,自行歇下即可,”景元坐回桌后,重新提笔批阅文件,“等我看完这些,便去休息。”
……社畜,真可怜啊……
穹同情地挥手告别,跟着秘书来到他的房间,这里承袭了仙舟的一贯风格,古香古色的外表下隐藏着仙舟最前沿的科技,却没有丝毫违和感。
秘书走后,穹口袋里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来自三月七的消息快速地刷屏——[好你个穹宝,居然背着我出去玩,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三月七:[帕姆生气.jpg] x12
穹回道:[你都知道了?看来丹恒已经安全回到列车了,记得帮我盯着他好好睡觉。]
穹:[帕姆比心.jpg]
三月七:[放心吧,丹恒一回来就进房间了,现在估计都上床了。]
三月七:[不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三月七:[我宣布美少女联盟就地解散!!!!]
穹:[对不起,下次一定带上你。]
三月七:[那这次呢?不能就这么算了。]
穹:[你想要什么零食?我给你买。]
三月七:[我觉得热浮羊奶就挺香的,嘿嘿。]
穹:[你是说丹恒带回列车的那杯吗?那是我之前让他帮我买的,现在可能已经凉了,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喝吧。]
三月七:[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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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消息结束后,对面许久没有再回话,看来是三月七跑去找丹恒要热浮羊奶了,穹也不再等她,洗漱过后,他靠在床头登录游戏,开始做每日任务。
他玩得起劲,丝毫不知道今晚的行为引起了多少人的误会。
神策府办公区,秘书轻声询问:“将军,您说……穹先生为什么会一个人大半夜地跑来府上住?”
“必然是神策府风光无限,美名在外,勾得无名客也忍不住来一睹真容了吧。”景元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
秘书没有回话,叹了口气,大约是被他敷衍糊弄的态度捂住了嘴。
景元唇角笑意不减,眼中浮现几分玩味。
就连秘书都能看出不对劲,那他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以为对方是单纯想来府上玩,作为被穹暗地求助的人,他可以肯定,穹在躲着丹恒。
为什么呢……是闹别扭了吗?可看丹恒关切的态度,更像是穹在单方面地躲着他。
所以,是丹恒身上有让穹不舒服的因素,才促使他半夜跟自己回府,避开丹恒?
景元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与此同时,同样的想法,也出现在当事人之一的脑海里。
智库内,丹恒攥紧手中的杯子,眼底晦涩不明。白瓷杯里灌满冰水,寒气顺着杯壁侵入肌肤,冻得掌心发麻,丹恒仰头将水一饮而尽,才觉得神智恢复了几分清明。
可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自己哪点让穹生厌了。
况且,穹故意支开他,跑去和景元见面,甚至躺在景元的……大腿上睡觉,这一系列事件无一不透着诡异的暧昧气氛,难道说穹他……
丹恒不敢再想下去。
他下意识将手伸向桌子,却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被他用体温暖着,带回列车时余温尚存的热浮羊奶,几分钟前已经被三月七要走了。
……这下连睹物思人都不行了。
原本残存的几分睡意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脑子越想越乱,丹恒干脆打开电脑,登录智库整理文件,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他是星穹列车的智库管理员,对所有文献了如指掌,可今天却卡在了第一步:【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丹恒深吸一口气,重新输入密码。
【管理员系统登陆成功!】
寂静的夜里,灯光接连不断地熄灭,列车长巡视过整节列车,最后在丹恒的房间前停下。
帕姆弯腰看了看缝隙里透出的光,用毛茸茸的手敲敲门:“丹恒乘客,不要熬夜帕。”
紧接着,灯被“啪”地关掉,丹恒的声音从门内飘来:“抱歉,我这就睡。”
帕姆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几分钟后,房间内再次亮起幽幽荧光。
*
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手机屏幕闪烁着角色技能特效的绚烂光芒,晃得青年皱眉,他翻了个身,抱住被子,灰发搭在脸侧,几缕垂落的发丝随着呼吸起伏。
下一刻,他呼吸一滞,倏地睁开眼,璀璨的黄金瞳变成了冷绿色。
岁阳顶号了。
它坐起来,关掉游戏,在备忘录里写下几个大字——
《我来给神策将军冲喜?真的假的?》
3. 完成初稿
码字的时间过得飞快,大约两个小时后,岁阳定好了第一章的初稿。
它满意地点点头,给手机充好电,躺回温暖的被窝里,带着笑意闭上了眼,心想:等穹这小子醒过来,让他看看丧彪老师的实力!
恐怖如斯!
*
日上三竿的时候,穹终于醒了。
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去洗漱、吃早餐、回聊天信息、和秘书打招呼、和景元打招呼、满院子溜达……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脑海中,岁阳幽幽地问。
【什么?】穹仔细回想,片刻后恍然大悟,【对哦,我还没翻过神策府的垃圾桶!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岁阳:【……】
岁阳:【你打开手机看看呢?】
穹听话地打开手机,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点开了和丹恒的聊天框,发现没有新消息后,又下意识打开了游戏,开始签到清日常。
岁阳:【……我让你点开备忘录。】
【你早说啊,】穹嘟囔道,【等我清完每日任务,不然没资源抽新卡了。】
岁阳受伤地蜷缩在角落,几簇小火苗从眼角落下。
……简直是奇耻大辱……想当年它叱咤绥园,多少岁阳求着它讲故事……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是这本吗?《我来给神策将军冲喜?真的假的?》】穹一句话把它拉回现实。
【对!】
【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
【别说话!用心去感受!】
好吧。穹挠了挠头,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我来给神策将军冲喜?真的假的?》
作者:丧彪
首发:暂无平台
第1章:替嫁
[“砰——”
木窗被猛地吹开,满屋红烛灭了大半,只剩房间深处的床沿边还燃着几支。摇曳的火光隔着红盖头,晃了“新娘”的眼,他便干脆吹灭了剩下的红烛,在一片漆黑中扯下盖头,露出一张俊俏可爱的面容。
点缀在发间的珠翠叮当作响,他烦躁地想要全部扯下来,但金钗冰冷的触感唤回了他的理智。他抿了抿唇,最后认命地把钗子簪回发间。
——仙舟人人皆知,穹,是神策将军娶回来冲喜的“小玩意”。]
穹揉了揉眼:“我没看错吧?他叫什么?”
“穹,qiong,二声,”岁阳纳闷道,“你不会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吧?”
“你竟敢怀疑我的智商?”穹不满道,“我是想问,主角的名字怎么和我一样?”
“不是名字和你一样,准确来说,主角就是你。”
“我?这样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好几百年前就有一堆仙舟人以名人为主角写小说了。”
“这样啊……我竟然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这好像不是重点吧,不过你在仙舟确实小有名气,为艺术献身也是很正常的事。”
穹思考片刻,被岁阳说服了:“你说的有道理,但别人可能会以为这些是我自己写的,想想有点羞耻啊。”
岁阳大惊失色:“你还有羞耻心?我以为热衷于翻垃圾桶的人没有这种东西。”
穹瞬间反驳:“翻垃圾桶不会羞耻……翻垃圾桶!……无名客做的事,能羞耻吗?”
紧接着便是一阵难懂的话,什么“你真不会说话”,什么“丹恒从来不嫌弃我”之类的,岁阳崩溃大喊:“别念了!别念了!我们捂好马甲就是了!”
穹哼了一声,继续往下看:
[震惊寰宇的毁灭军团入侵一事后,神策将军闭门不出,接连数日都谢绝了各路人马的登门造访,一时间罗浮上下人心浮动,流言纷飞。
眼看舆论越来越大,神策府终于发布了一则公告——景元将军在作战中身受重伤,现已脱离生命危险,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可这一静养,便是整整两年。
神策将军是罗浮的主心骨,仙舟不能没有将军。所谓病急乱投医,府内商讨数日后,竟决定用娶亲来冲走将军的病气,新娘是罗浮名门之后。
这件事本和穹没有关系。他不过是仙舟联盟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孤儿,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每日都要为生计奔波。
直到那天清晨,华丽的星槎停在他面前,一个和他八分相像的女子走下飞艇,玩味地挑起他的下巴。
“真像啊……我都差点以为你是我爹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了,”她说,“小家伙,跟我走吧。”
“帮我个忙,我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她会让我翻她家的垃圾桶吗?”穹问。
“你是不是有……”岁阳硬生生把脏话憋了回去,糊弄道,“会的,她家垃圾桶可多了。”
“她真是个好人,麻烦给她一个幸福的结局。”
“嗯嗯嗯好好好,赶紧继续看吧。”
穹高兴地往下滑,可惜文中并没有出现他心心念念的垃圾桶大军:
[穹最终答应了“替嫁”的要求。
他不奢求金玉缠身,只求不缺衣少食,对方恰好解了他燃眉之急,他理应报恩。何况他一个孤儿,无权无势,哪来的底气拒绝?
自那天起,穹便被关在府中学习各种礼仪知识,为结婚做准备。早年的奔波让他有些营养不良,身形瘦削,套上层层叠叠的婚服,和女子别无二致。可他仍有些担心,毕竟男女的生理构造不同,若真到了床上,他肯定会被发现。
“别担心,黑灯瞎火的,将军身体又不好,发现不了的。看过最近那出幻戏《蝴蝶夫人》吗?没看过?没事,一会带你去看。里面的主角可是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的娘子其实是男子,一开始听人说他还不信呢。”
于是穹又学习了许多伪装知识。
大婚那日,他抹脂粉,涂口脂,将一抹朱红描在眼尾,衬得金瞳如渐落的夕阳。望着镜中妆容精致,却毫无笑意的自己,穹默默垂眸,移开视线。
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后悔可言。
“少爷……不,小姐,该启程了。”侍女扶着他的手臂,登上嫣红热烈的星槎,四周的喧嚣震得鼓膜生疼。
船起船落,他的人生迎来了新的拐点。
穹的思绪回到现在。他起身来到窗边,侧耳倾听外面宴宾客的声响。
可惜神策府的房屋隔音很好,伴着呼啸的冷风,彻底破坏了穹探听消息的计划,让他没办法推测婚礼流程进行到了哪一步。
为了今天这场婚礼,他从早忙到晚,滴水未进,此刻胃里翻涌着酸意,提醒主人趁早进食。穹拿起桌上精致的糕点,三两口塞入嘴中,舌尖舔去指腹上的残渣。或许是吃得太快了,糕点噎住了嗓子,穹便干脆喝掉了他的那杯合卺酒——等下从将军那杯里匀一点过来,就看不出问题了。
穹此前从未喝过酒,辛辣的口感刺激得他咳嗽起来,也让冰冷的手脚重新恢复温度。酒精在不知不觉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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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效力,麻痹了他的思维,穹不再像开始那般忐忑,最后竟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缠绕着黄金藤的怪物铺天盖地,撕咬着仙舟的居民,他在满是泥泞的大街上奔跑,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开怪物身上如黄金蟒般诡异的藤蔓。
穹无意识地皱眉,发出痛苦的呻/吟。直到一只手轻轻按在他肩头,一道温润磁性的声音响起:“娘子,当心着凉。”
紧接着,那人拿起桌边的空酒杯,语气里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娘子怎么不等我,提前喝了合卺酒?”
——合卺酒,他忘了补上。
穹猛地睁开眼,额角冒出冷汗。
身侧,一双似笑非笑的黄金瞳,正望着他。]
“然后呢?”穹问。
“然后……没了,我就写到这里。”
“这样断章,小心被骂。”
“嘿,我巴不得被骂,”丧彪老师眼光长远,“这说明有人想看后续……那边来人了,你先去处理一下。”
“穹先生,午餐时间到了,”秘书笑着问,“要现在用餐吗?”
“太好了!要!”
神策府的厨师都相当有水平,不仅菜式多,还做得色香味俱全。几口佳肴下肚,穹终于发现这里少了个大活人:“景元将军呢?他不吃吗?”
“将军在前面的议事厅,似乎在招待贵客。景元将军吩咐过,您不必等他,自行用餐即可。”
穹点点头,又夹起一块鱼肉,刚送到嘴里,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穹,好久不见。”
黑发青年快步走来,衣袂翻飞,泉水似的眼睛泛起涟漪。再往后看,粉色中长发的少女换了身仙舟特色服饰,正开心地朝他挥手。
穹动作一顿,惊讶道:“丹恒?三月?你们怎么来了?”
“三月一个人待不住,想来找你玩。”
“丹恒放心不下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完,随即互相对视一眼,陷入了沉默。
三月七尴尬地捂住嘴:“呃……之前说好的零食还给吗?”
丹恒冷漠道:“没了。”
尴尬的气氛,随着景元的到来变得更加诡异。
“二位吃了吗?”景元笑眯眯道,“若还没用餐,不妨坐下来一起吃。”
丹恒本想说“不必”,但转眼就看见三月七两眼冒光地盯着专心干饭的穹,最终他叹了口气,应邀入座。
不过他的心思不在饭上,而是借此机会观察穹和景元。
昨晚的猜测让他一夜未眠,本以为累到极致后自然就会睡着,没想到直到罗浮的天亮起,他也没有一丝睡意,一旦停下手里的工作,脑海里便会立刻想起那个他不愿深思的可能性。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叫上了三月七来给他打掩护……可谁能想到小三月第一次行动,就说漏了嘴。
果然,他还是靠自己吧……
丹恒在心里叹息,抬眼却倏地对上了景元的视线。
那双眼里除了惯有的几分笑意,还有探究和……审视?
丹恒心里一沉。正当这时,穹问道:“你们是想和我一起住在神策府吗?”
三月七:“我都可以啦。”
“我……”丹恒见穹似乎没有不满,正想顺势答应,景元却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景元:“虽然我很欢迎各位,但最近大概不行呢。”
“咔嚓”一声,丹恒手中的筷子断成了两截。
4. 抹茶月饼
餐桌上的空气寂静了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两截筷子上,景元更是随时准备召唤神君。
丹恒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想方法解释。
穹怔怔地说:“丹恒,你的手劲怎么这么大了?”
丹恒:“……”
丹恒:“最近加强了锻炼,力气变大了些。”
“哦哦,丹恒真可靠啊,”穹点点头,给他换了一双新筷子,“不愧是列车的护卫!”
丹恒、三月七、景元:“……哈哈哈,嗯。”
被穹一打岔,原本紧张的氛围烟消云散,大家顺势把这件事揭过去,假装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将军刚才说的不方便,是指什么?”丹恒摩挲着手中的新筷子,眼神晦涩不明。
“咳,神策府近日要翻新,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那穹岂不是也没地方住了?我可以带他回列车。”
“穹的房间本就是新建的,恰好不需要翻新。”
丹恒:“……”
手中的筷子岌岌可危,丹恒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终于稳定了情绪。这下他可以确定,景元是故意和他对着干的了。
翻新肯定是假话,若是和穹对峙,必然能揪出景元的破绽。可这个小傻子已经信了景元的鬼话,说着“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继续吃饭。
……又或者,穹本来也不想让他跟着。
丹恒的心情更加糟糕。
不知不觉间,穹有了更信任更亲密的人,顶替了他的位置。那他是否该识趣点让位?
——不,想都别想。心底有个声音对他说。
——但穹已经不需要他了。另一道声音反驳。
——绝对不能放手。
——就算被穹厌恶?
丹恒内心天人交战,周身的气场更是冷到结冰,冻得三月七不住地搓手臂,问神策府是不是开空调了。
“还好吧,有那么冷吗?”穹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其余三人也跟着放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都看着我干嘛?”穹摸不着头脑。
“穹宝,一会去哪玩?我们一起啊!”三月七难得脑子灵光一回,抓住机会努力将穹往丹恒身边推。
穹摇头:“不太行呢,下午有件重要的事。”
三月七:“什么事?你接到新委托了?”
“算是吧,”穹摸了摸鼻子,“我要和景元将军待在一起。”
方才丧彪老师在他的脑海里大吵大闹,强烈要求两人独处,帮它收集素材,提供灵感。
穹话音刚落,“咔嚓”一声,神策府的桌角被捏成了碎片。丹恒盯着手中的木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尽力平静的话:“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三月,我们走。”
“诶诶诶,这就走了吗?要不我们再努力挽回一下?丹恒老师?丹恒老师等等我!”
三月七小跑着跟上大步向前的丹恒,临别时向穹挥挥手,无声地说了句“下次再来找你玩”。她也因此错过了丹恒刹那间的回眸。
但这一瞬间,被景元完好无损地捕捉到了。
——青年微微侧头,黑发半掩住眼眸,原本清泉般透彻的瞳仁,此刻却如暴风雪般冷冽刺骨。发丝下的额角处,隐约可见碧色的龙鳞闪烁。
景元无奈地笑了笑,深知自己已经接下了这口黑锅,彻底卷入了两人的纠葛中。
很多时候,景元更愿意旁观事情的发展,而不是以身入局。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方才面对穹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求助眼神,神策将军也没能坚持自我,最终开口替他解围,吸引了火力。
……算了,这样也挺有意思的,反正他也很好奇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你所愿,我把麻烦人物赶走了,”景元调笑道,“你打算如何谢我?”
穹塞给他一个[崇高道德的赞许]——金色的天秤中间,人型的支点正对他竖起闪亮的大拇哥。
景元:“?”
“这可是我在水池打捞硬币的时候得到的重要道具,”穹认真道,“相信我,以后肯定有任务用得上。”
“哦?”景元似笑非笑,“原来之前报告上说的捞走许愿池硬币的犯人就是你。”
“……要、要抓我吗?”
“给我一个不抓的理由?”
“我梦见一只老乌龟说,水池里硬币太多了影响它休息,让我帮它打扫家里。我这是在日行一善。”
景元将军嘴角的浅笑僵住了。
丧彪老师说:【他肯定不信,你这话太假了。】
【我说的是真的。】穹有些急了。他可不想在仙舟蹲大牢。
他紧张局促地望着神策将军,眉眼低垂,金瞳里满是恳求,身上仿佛长出了耷拉下来的小狗耳朵和尾巴。
景元的呼吸顿了顿,他后退一步,拉开安全距离。
然后他发现,穹也后退了一步……不对他在飞速后退!!!
“别跑!”景元伸出尔康手,“我逗你玩的,不抓你。”
“真的?”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一只脚还稳稳踏在外面,随时准备起跑。
“真的,”景元无奈,“那些硬币本来就要清理掉,如今你拿走,就当是你清扫水池的报酬吧。”
“何况星穹列车的诸位帮了仙舟许多,我又怎能因为一捧硬币得罪各位无名客。穹,你说是不是?”
穹终于被说服了。
他慢吞吞地挪回屋内,坐在景元附近,仰头盯着他。
“这是做什么?”景元坦荡回视。
“观察你。”
“为什么观察我?”
“我不是说了吗?我接到了新委托,委托内容就是观察你。”
景元微微挑眉。他本以为那些话是为了打发丹恒离开说的谎话,没成想居然是真的。
仙舟的网络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委托任务,再加上他确实有一批数量不少的仰慕者,穹会接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委托倒也正常。
“你下午准备做什么?”穹问。
“睡觉。”景元即答。
下一秒,穹的脸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失落。
“当然,不睡也可以,”景元轻咳一声,道,“我也许久没去过金人巷了,不知那里的美食是否出现了变化?”
“这个我熟。”穹立刻来了精神,打包票说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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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给他当好导游。
“我很期待。”景元笑着点点头。
……话说外地人给仙舟八百岁土著当导游,是否有些倒反天罡?景元沉默片刻,决定把这句话咽回肚里。
二人的金人巷之旅还算顺利,虽然两人的回头率很高,但罗浮居民大多都很有分寸,只是用更热情的态度来招待,没有发生围追堵截的情况。
“嗯?”路过某个小店时,穹忽然停下,嗅了嗅空气中的香甜气味。
景元以为他想吃糕点,便在外面等他。片刻后,穹小心地抱着一个盒子出来:“我买完了,走吧。”
“这是什么?”
“抹茶月饼,”穹笑道,“丹恒难得喜欢吃某种东西,可惜上次买的太少了,丹恒只分到了一点点。”
“原来如此,你们俩的感情可真好。”
穹没有否认。
景元现在的心情十分微妙,他越来越看不透穹的一系列操作了。既然感情很好,没有吵架,又为何要刻意躲着丹恒?
他怀着疑问回到神策府,秘书又抱着一摞文书凑上来,冷酷无情道:“将军,这是您今日未完成的部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列车一趟,晚上再回来,”穹震惊地比划了一下文书的厚度,又怜悯道,“假如哪天你想跳槽到星穹列车来……”
“没有这种可能,”秘书忽然凑上来,眼下的青黑令人见之落泪,“没、有、这、种、可、能。”
穹:“好、好的。”
景元:“没想到我这个上司在你心里居然这么重要。”
秘书:“当然,上司抛弃下属独自跑去享受人生这种事,根本不能原谅。”
景元:“……”
*
仙舟罗浮补给站接轨处,星穹列车。
从神策府回来后,丹恒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任凭三月七怎么问,里面的回答都只有一句“我没事”。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帕!”兔子模样的列车长急得试图从门缝里查看他的情况。
“三月七乘客,到底发生了什么帕?!”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哎呀完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啊!”三月七挠了挠头,余光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灰影。
她瞬间抬手,指认罪犯:“犯人来了!”
穹无辜地眨眨眼:“啥?谁在列车上犯事了?”
“你们挤在丹恒门口干嘛?”穹绕开他们,敲敲门,“丹恒,我回来了。”
下一瞬,门倏地打开,穹的手甚至还停在半空中,没来得及落下。丹恒抬手将他扯进房间,又“啪”地关门,挡住外面的视线。
他心绪万千,还在酝酿怎么开口,一小块碧绿的糕点便被递到嘴边。穹捻着抹茶月饼,笑道:“丹恒,张嘴。”
丹恒下意识张嘴,抹茶浓郁的香气在口腔中弥漫。
“这是……?”
“我特意在金人巷给你买的抹茶月饼,你不是喜欢吃吗?”
一股热意逐渐蔓延至耳后,原本设想过许多次的问话被吹飞,最终吐露出的只有一句话——
“嗯,我很喜欢。”
丹恒低声道。
5. 评论对线
穹送完抹茶月饼后就离开了。
门扉悄然合拢,丹恒顿了顿,将半抬起来的挽留的手放下。
他想让穹留下,留在列车,留在他身边,留在他一睁眼就能看见,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可他不能强留,也必须时刻抑制心底的欲/望。
不然……很可能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
丹恒揉了揉额角,压下心底纷繁的思绪,打开门看着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三月七和列车长:“我没事,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帕!朋友间闹别扭也很正常,你们现在和好了吗帕?”
“嗯,先前是我误会他了。”丹恒道。
穹不拘小节,躺在景元腿上可能只是当时太困了想睡觉。还有景元不让他入住神策府,可能也是真的要翻修府邸……都怪他想得太多,没能控制住情绪。
此前的种种不愉快,都在穹的主动投喂下烟消云散。
列车长和三月七放心地走了,丹恒回到房间继续整理智库,查阅资料的过程中,一篇新发布的小说吸引了他的注意。
《无名客的恋爱循环》by丧彪。
丹恒的眼皮猛地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沉默片刻,最终点开了那行链接。
事关星穹列车和无名客,必须小心对待,不放过任何信息……这都是为了收集资料。他对自己解释道。
第一卷:我来给神策将军冲喜?真的假的?
第1章:替嫁
[……仙舟人人皆知,穹,是神策将军娶回来冲喜的“小玩意”……]
“嘎吱”一声,金属制的桌角被硬生生掰弯。
丹恒死死盯着那行字,深呼吸半天才强忍住隔着网线过去殴打作者的冲动。他点开评论区,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这不对吧?他们两个现实里关系很一般。
作者迟迟没有回复,天色已晚,对方或许已经睡了。
但有一个人,今夜注定无眠。
*
一小时前,神策府。
岁阳掌控了穹的身体,将第一章发布出去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写第二章。上章结尾写到穹醉酒醒来,发现新郎景元正在身后盯着他,询问他为何提前喝了合卺酒。
[穹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站了多久?举杯共饮合卺酒是夫妻永结同心的象征,虽然神策将军未必对他有多少感情,但仪式被打乱,会不会让他不满?觉得自己在故意扫兴?
穹连忙直起身,想解释,可刚张嘴,景元的手指便抚过他的侧脸,激起一阵颤栗。
穹下意识后仰躲开,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对方的新娘,身形一顿,僵硬地挪回原位:“抱歉,我……”
“脸颊上压出红印了,”景元点了点刚才的位置,“娘子若是倦了,可以去床上休息。”
“那杯酒……”
“我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惊吓到娘子,是我考虑不周。”
将军微微挑起唇角,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也就无从判断这几句话的真假。
穹不敢放松警惕,他抿唇盯着对面的男人,眼神像林中小鹿般警觉。似是察觉到他的抵触,景元无奈地叹了口气,缓步退到门边:“娘子劳累许久,早些歇息吧。”
“将军呢?”
“自然也要回我的房间睡觉。”
说罢,他掩门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这个动作像一颗定心丸,让穹慌乱的心跳逐渐平静。
……将军走了,是不是说明,他也不想要这场荒唐的婚事?可他位高权重,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穹猜测这场婚礼不止是为了“冲喜”,背后或许还有其他隐情,不过大人物之间的尔虞我诈不是他能参与的,他能做的,只有小心谨慎地生活,把“替嫁”的秘密一直带到棺材里。
穹锁好门窗,脱掉外衣,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花卷,确保即便有人半夜闯入,也不会暴露他的男子身份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清晨时分停歇,空气中弥漫着雨天独有的气息,随着微风穿过门窗的缝隙,唤醒了沉睡的青年。
穹费力地睁开眼,眼皮似有千斤重,双颊发热,喉咙处有些肿痛。
连日的劳累让他不幸染上了风寒,万幸的是神策府最不缺各种珍贵药材,景元将军贴心地免了他的日常问安,让他可以在府内随意走动——前提是别逛到他面前。
这正遂了穹的意,他巴不得两人永远不接触,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棺材都埋在一东一西。
与各类幻戏、话本里讲的不同,神策府两位主人的貌合神离并没有引起下属的议论和欺辱,分派给穹的侍从们年轻伶俐,不仅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还会经常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供他解闷。
神策府的生活,比他想象中好了太多,也比他颠沛流离的前半生好了太多。
倘若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挺不错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一封秋猎的请柬,被加急送到了府上。]
丧彪老师打字的手忽然顿住了。
他收到了账号后台的消息提示,有人评论了他的第一章,内容不太友好。
[枪破层云]:这不对吧?他们两个现实里关系很一般。
丧彪老师耐心解答:亲亲,我们这是衍生小说,不是纪实文学呢,有改编很正常。
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复了,似乎一直守在电脑前。
[枪破层云]:改编不是乱编。
丧彪老师咬牙:亲亲,作者没有乱编,是合理改编哦。感谢亲亲的建议,后续剧情会更用心地设计情节,尽量不ooc哦。
[枪破层云]:已经严重ooc了。
这句话彻底消磨掉了岁阳所剩不多的耐心,它几乎可以确定,这人不是普通的读者,而是潜伏的杠精!丧彪老师飞快地打字:你谁啊?你说ooc就是ooc?话里话外说得好像你和两个主人公很熟一样,敢问你是罗浮哪位大人物?报上名来让我膜拜膜拜?
这次[枪破层云]没有立即回复,似乎在思考如何抬杠。最终,他回复了六个点:……
丧彪老师彻底红温了,他觉得这六个点里蕴含了无数犀利的嘲讽,而由于网站没有拉黑功能,它只能愤怒地退出账号,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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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称无能狂怒。
丧彪老师安慰自己:正常的读者不会被杠精的发言影响,它只需要静下心来,继续写第二章,写……写个屁啊!
岁阳委屈地缩回穹身体里,独自疗愈受伤的心灵。
穹一无所知地睡到了天亮,起床后如往常一样洗漱、吃早餐、和秘书打招呼、和景元打招呼、和垃圾桶打招呼……好像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呢……
对了!穹灵光一闪:他今天还没有清游戏日常。幸好想起来了,不然就断签了嘿嘿。然后跟丹恒发消息,问问他昨晚睡得怎么样。
丧彪老师幽幽道:【我恨你。】
穹:【呃,为什么?】
丧彪老师不解释,只一味“我恨你”。
【好吧,】穹挠了挠头,【那你恨我吧。】
丧彪老师崩溃地质问:【难道你没发现我今天一直没说话吗?你根本不关心我经历了什么!】
不需要穹回复,岁阳就竹筒倒豆子般把昨晚的对线过程说了出来,它描述得绘声绘色,听得人潸然泪下,末了,岁阳声嘶力竭地问:【你说,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是碰上景元将军的狂热粉了,】穹根据以往经验,判断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稳住心态,继续码字,时间长了,对方见你不为所动,就不会纠缠你了。】
【你说得对,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看事情倒很通透,】丧彪老师没想到穹嘴里还能吐出如此有道理的话,【我要向你学习。】
【过奖。】
事实上,穹也曾碰到过类似的事情。
过去他身为“捉鬼小队”的一员,凭借着出众的外貌和惊险刺激的绥园探险直播,一跃而成罗浮的热门网红,后台每天都会收到大量的表白私信。大多数粉丝都很友善可爱,私信内容不外乎是“好喜欢你”“加油,我会一直陪着你”之类的热情话语。
但有些内容,便显得尖酸刻薄,甚至恶毒了。例如骂他立人设、装可爱、抢风头……
起初穹还会破防地求丹恒安慰,后来发现丹恒会悄悄帮他回怼评论,结果说不过反被骂之后,他就不再向丹恒提起这些事了。
如今“捉鬼小队”已经歇业多时,他也很久没有登陆那个账号了,不知那群家伙消停了没有……
穹难得共情了一次岁阳,他决定以后帮丧彪老师盯着评论区,让它安心创作。
手机“叮咚”“叮咚”响起,穹一看是丹恒的回信,立刻把方才那个讨厌的家伙忘到了脑后。
丹恒:[昨晚睡得不错,你呢?]
穹:[特别好!]
丹恒:[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穹:[和景元将军喝喝茶、下下棋算吗?]
穹:[丹恒?丹恒老师?冷面小青龙?怎么不说话了——]
穹:[是不是有急事?那你先忙吧,我去找景元将军了。]
*
另一边,星穹列车。
丹恒盯着手机屏幕上最新闪过的消息,“云吟术”控水失败,刹那间,汹涌的水龙卷席卷了整节车厢。
星穹列车,卒,享年不知道多少岁。
6. 失控前兆
群聊[星穹列车一家人]:
帕姆:[@银河球棒侠,穹乘客,最近不要回列车了帕!]
三月七:[@银河球棒侠,穹宝,最近乖乖住在神策府!]
穹:[帕姆疑问.jpg]
穹:[怎么了?]
帕姆:[丹恒乘客用云吟术清洗列车的时候,不小心把列车淹了帕。]
丹恒:[……抱歉。]
帕姆:[没关系帕,列车长不生气帕,写八千字检讨就可以了帕。]
丹恒:[好的。]
穹:[那你们这几天住哪?]
三月七:[列车长出资给我们定了酒店,它自己留下看家。感谢列车长,你真是宇宙第一善良兔兔!]
帕姆:[三月七乘客过奖了帕,等列车收拾好就让乘客们回来帕。]
丹恒:[对不起,我会尽快清理干净的。]
穹:[@智库管理员,摸摸。]
穹:[我来帮你吧。]
穹:[帕姆比心.jpg]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熟悉的温和语调唤回穹的注意。景元懒懒地斜靠在桌边,手中端着一杯芳香四溢的茶水。
“丹恒不小心把列车淹了,”穹收起手机,忧愁道,“现在面临八千字检讨和一整节车厢的清理工作。”
景元:“……不小心?”
仙舟的资料库里记载,丹恒所在的持明族身为不朽星神[龙]的后裔,在与仙舟人和狐族组成联盟之前,曾生活在一颗名为“汤海”的巨型海洋行星上。持明族与水共生,天生御水,对水的控制可谓是出神入化,更别提丹恒转生前曾是罗浮的前任龙尊,实力远高于一般的龙裔,他怎么可能“不小心”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景元试探着问道:“丹恒行事一向谨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穹迷茫地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你没有问他吗?”
“没有。丹恒想告诉我的话,会主动跟我说;如果他不想讲,我也不会问的。”
“这倒是有趣,你们平时一直如此相处?”
“对啊。”
“你可真信任他。”
“那当然,他可是我最好的兄弟,”穹喝掉剩余的茶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几天我先去帮丹恒清理列车,晚上再回来找你。”
见他仍打算赖在府里,景元不由笑道:“我这神策府的魅力就这么大,让你乐不思蜀了?”
“此言差矣,”穹学着他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不是神策府魅力大,是神策将军的魅力大。”
景元微微一怔。
青年在暖阳下笑得肆意,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细碎的光融进发丝的边缘,恍若飘扬的金线。
半响,景元无奈地笑了笑:“那可真是……不胜荣幸。”
神策府内的工作人员外出有专门的星槎接送,如今穹也享受了一把专机出行的待遇。他坐在弥漫着淡淡香气的飞船内,挥手告别下方的景元。
星槎启动后,丧彪老师道:【你刚才好像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什么?】
【你没意识到吗?就是那句“魅力大的其实是将军”。】
【这话有什么问题吗?我是实话实说啊。】穹纳闷道。
毕竟将军的魅力大到把丧彪老师迷得死去活来,吵着闹着让他多接触,感受将军身上的那股“主角味”——虽然穹至今没能理解什么叫“主角味”,他总觉得如果硬要从世界上选一个主角,那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嘿,你还是个天然系,】丧彪老师又在说难懂的话了,【算了,这样也挺好的,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穹更加摸不着头脑。
很快,星槎航行到了补给站附近,舱门打开后,穹一跃而下,快步赶回了列车。
星穹列车外表看不出异常,内部却一片狼藉。瓷制的花盆碎了一地;泥浆涂满了地毯;原本茂盛的绿植,此刻蔫蔫地趴在地上;沙发变成了暗红色,一捏就能挤出一大滩水。勤劳的列车长举着比它还高的拖把,费力地擦拭地板上的水渍。
“列车长,我回来了。”穹出声道。
“穹乘客居然真的来帮忙了帕?!”帕姆惊讶道,“打扫列车可没有报酬帕!”
“列车长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穹正色道,他要为自己糟糕的形象辩解,“好兄弟有难,我义不容辞!”
“哐当!”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旋梯上传来踩空的声响。丹恒一手抓住扶手,一手拿着抹布,神色复杂:“……穹?”
“丹恒,”穹高兴地挥手,“我来帮你了!”
“……多谢,但不必了……”丹恒摇摇头,长睫垂下,挡住眼底的愧疚。
这是他一个人犯下的错误,如今连累列车长帮忙打扫已经让他很不好意思了,他不想再让穹因为他受累。
可他话还没说完,穹就已经撸起袖子开干了。灰发青年一边擦桌子,一边疑惑地看向他:“你说啥?”
丹恒:“……”
丹恒:“我说谢谢你。”
“这话说的,太见外了,”穹竖起大拇指,“好兄弟,不言谢!”
丹恒痛苦地闭上眼。
最终,他不再推辞,加入了清扫的行列。两人一兔收拾了整整一下午,才把列车内的水擦干,烘干了一部分衣服被褥。
列车长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柔软的毛发此刻灰扑扑的,还有些打结:“今晚不做饭了帕,我们点外卖吧帕。”
“我来点。”穹接过了这项重任。他知道列车上每个人对食物的偏好,很快就列好了清单。
输入支付密码后,丹恒的手机响起了余额减少的短信提醒。
列车长:“帕?”
丹恒:“……穹,你的钱呢?”
穹:“对不起,但是这次卡池的up角色太强了。”
“你……算了。”丹恒叹息。
列车上的乘客都知道穹存不住钱,是个典型的月光族,列车长因此免了他一日三餐的费用。可星际时代的人类普遍有更高的精神追求——意思是人类依然没有战胜网瘾——穹更是一天不打游戏浑身难受,打了游戏难受一天。
面对可怜巴巴地缩在沙发上自闭的穹,丹恒心软了一次,随后便心软了无数次,最后干脆把信用卡交给了他。
“我下次一定忍住。”穹保证道。
丹恒又叹了口气。他没忍住,摸了摸穹的灰发,柔软的触感让他差点舍不得收回手:“没关系,我挣钱就是给你花的。”
列车长:“帕??”不是,这对吗?
帕姆总感觉这幅画面有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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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像三月七乘客最近经常看的甜宠小短剧,里面的主角……好了打住,列车长不应该擅自揣测乘客之间的关系,穹说他们是好兄弟,丹恒没否认,那他们就是好兄弟。
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列车长感动地拿回了外卖。
丹恒把外卖拆开摆好,刚吃了几口,就听穹小声道:“坏了,忘了备注不要洋葱了。”
穹把洋葱都扒拉到一起,眼睛在列车长和丹恒身上打转,趁丹恒转身去拿餐巾纸的瞬间,将洋葱“送”给了好兄弟。
丹恒假装没发现,面不改色地吃掉了所有。
乘客的房间暂时还不能居住,但浴室可以正常使用,丹恒坐在椅子上不断敲击键盘,写八千字的检讨。穹走进浴池,舒舒服服地泡起了澡,轻声哼起宇宙知名歌星“知更鸟”的新曲。
浴室的隔音很差,时不时传来荡漾的水声,十几分钟后,花洒的水滴砸在地砖上,模糊了赤脚踩在地面的黏腻声响。
丹恒下意识瞥过去,水雾朦胧间隐约能窥见穹的轮廓,劲瘦的腰身以及肉感的大腿……他连忙收回视线,甚至想仓惶逃离。
可这样会显得太过刻意,欲盖弥彰……丹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检讨书上。
他看着原因部分,沉默了许久,最终写下了“心性不坚”四个字。
丹恒专注检讨,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一条白皙的手臂从背后伸来,撑在桌边,余光中出现一小片洁白的胸膛,身后的人压低身子,沐浴露的香气逼近:“还有多少字?”
丹恒码字的手瞬间停下。
“还差三千左右,”他僵着身子,眼睛直视屏幕,“穹,把衣服穿好。”
“等会,不急……”
“穿好。”
“……哦。”
穹乖乖地套上衣服:“我穿好了。”
“嗯,”丹恒松了口气,转移话题,“今晚你住哪?还是回神策府吗?”
“对,列车长没有在酒店定我的房间,”穹答道,“总不能让我和你挤一间单人房。”
“可以。”
“可我睡觉不老实,可能会扯你被子,把你踹下去……”
“没关系。”丹恒回答得毫不犹豫。
有那么一瞬间,穹被感动了,想要临时睡酒店。可惜下一秒,丧彪老师提醒道:【我不同意,这样我还怎么码字?众所周知,写作的前提是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好吧。穹硬生生改口:“但我答应了景元将军,晚上一定要回去的。”
“你跟他的约定,就那么重要?”丹恒问。
他的语气很平静,和以往没什么两样。青绿的眼瞳似深邃的湖水,清澈冷冽,却随时都能被一颗石子激起涟漪,搅得天翻地覆。
“对、对啊。”穹觉得丹恒的语气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好,我知道了。”
丹恒没有再继续追问,一路送他回到神策府。
夜色无边,一抹白影倚靠在府外的墙上,歪着头闭目养神。察觉到熟悉的脚步,景元睁开金色的眼,懒懒地打招呼:“你终于回来了,我还想要不要派人去接你呢。”
“咦?这边还有位稀客。”
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龙”睁着凛冽的青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7.秋猎
细密的青鳞自眼下浮现,一路蔓延至耳后;非人的尖耳拨开遮掩的黑发,在空气中微微颤动;龙的利齿突破术法的伪装,在阴影里煞气横生。
尤其是那双青绿的眼瞳,如夜行动物般在黑暗中显得更亮,如闪烁寒芒的长枪,直勾勾地对准他。
这场景颇为惊悚,若是换成旁人,恐怕要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然而景元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他略一思索,便将此前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
对付如今的丹恒,根本不需要他费心。
景元勾唇一笑,不紧不慢道:“穹,丹恒的样子好像有点奇怪。”
“啊?怎么了?”穹连忙转身,关切地问道。
刹那间,所有异状都瞬间消失,丹恒从阴影中走出,配合地让穹检查,语气平静:“将军觉得我哪里奇怪?”
“唔,这样一看,倒是一切正常,”景元笑道,“天色已晚,这边光线不好,大概是我看错了。”
“不确定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丹恒说的是。”景元笑眯眯地表示虚心接受。
神策将军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饶是丹恒心有不满,也说不出什么带刺的话,再说下去,反而显得他无理取闹。
丹恒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哎呀……我这把年纪了,可经不起吓啊……”景元小声抱怨。
“什么?”穹没听清。
“我说,欢迎回神策府,”景元屈起手指,弹了他个脑瓜崩,“你这个麻烦精。”
穹:“???”
他干什么了???
穹倍感委屈,可无论他怎么追问,景元都能用几句话把话题扯开。最后穹干脆赌气不问了,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他向丹恒抱怨这件事,丹恒冷着脸,回了一句“以后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不用跟我说”。
这还是丹恒第一次用生硬直白的话拒绝他,穹愣了愣,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低低地应了声“好”。
随后他们继续忙碌于清理列车,谁也没有说话。
几天后,星穹列车终于清扫完毕,恢复入住,穹又回到了住在神策府无所事事的日子,每天除了日常的吃喝玩乐,就是观察景元。
日常记录完素材后,穹想起自己之前决定帮丧彪老师管理评论区,便打开发文的账号后台,发现第一章下面又多了十几条评论。
【丧彪老师,你要不要看?】穹问。
【我不要!把手机拿远点!】丧彪老师惊恐道,【我怕又是那个人发的评论!】
【那我帮你看看。】穹一条条往下翻,没有发现那人的ID。
看来和他之前说的一样,只要丧彪老师不理会,那位景元将军的粉丝就算再狂热,也会自讨没趣地离开。
新的评论都很友善,穹挑了几条念道:【埋下一颗手榴弹,会结出好多好多更新章节咩?】
丧彪老师:【那是打赏的系统发言,不是评论。】
【咪咪老师今天更新了吗?没有qwq】
【这是催更,以后不要念了,】丧彪老师不解,【为什么要叫我咪咪?算了,你帮我回一个“感谢亲亲喜欢,作者在努力啦”。】
穹:“?”
他好像知道读者喊咪咪的原因了……
【难道就没有讨论剧情的评论吗?】丧彪老师忍不住问。
【有的,】穹捧读道,【好久都没看到这么纯正的复古风味了,作者几岁了?加油,期待后续发展。】
【我也忘了,大概几千岁,】丧彪老师被好评夸了后,创作热情重新回归,【今天我继续写。】
闻言,穹将身体的控制权转移给岁阳,冷绿色再度自眼中浮现。
[秋猎,一向是仙舟最重要的活动之一。
权贵们齐聚一堂,在圈定好的区域内各显神通,最终狩猎妖邪数量最多的人获胜。胜者可以获得联盟元帅亲自颁发的奖励,所在的星舰还能获得一定程度的资源倾斜。
因此各艘星舰都会派出实力最强的人参加,以往都是景元将军带队前往,但如今情况特殊,这封请柬本应该递交给罗浮其他实力高强者,却不知为何递给了神策府,还点名让穹一同前往。
饶是穹不太懂大人物间的弯弯绕绕,此刻也能察觉出来者不善了,只不过这次“秋猎”主要围猎的是景元,而他是顺带的添头。
穹心底升起些微妙的不爽。
说不清是因为自己被看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请柬的到来让神策府上下都紧张起来,以往爱跟他说笑话逗趣的侍女都笑不出来了,整日绷着脸,念叨着“这让景元将军怎么办呀”。
“原来你们都是在真心实意地担心他?”穹有些惊诧。
“夫人,您怎么会这样觉得?”侍女大惊,“难道我们表现得很假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穹慢慢解释。
在他的观念里,府内侍从与将军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领导出事,下属们最多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转头就要准备找下家,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通常是这样的,但神策府不一样,这里的大家都是真的盼将军好,”侍女摇摇头,“因为将军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我们也好得没话说。”
穹不再多言,对神策将军的印象改善了几分。
秋猎那日,穹换上侍女为他准备的劲装,简洁干练的衣服勾勒出细瘦的线条,令侍女在赞叹“夫人腰细”的同时,疑惑地问:“夫人胸前是不是太平了?”
穹微笑着说“你看错了”,转头趁其不注意,偷偷往胸前多塞了几块布。
侍女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却走来一名着装干练的狐人女子,恭敬地请他前往正殿,与将军一同登上星槎。
这是大婚至今,穹第一次与景元面对面。
星槎内,没了黑暗的阻挡,景元的面容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与昔日照片中神采飞扬的模样不同,如今的将军肤色苍白,唇色浅淡,半垂眸时,漆黑的鸦羽在眼下印出一片阴影,看起来十分阴郁。
但很快,这个错误的印象就被推翻了。
随着脚步声渐近,景元抬眸浅笑,金眸里仿佛有暖阳汇聚,温和的话语冲淡了病态的阴冷:“不得已打扰夫人,还望体谅。”
话说到这份上,穹也不好再板着脸。他的神色缓和了许多,摇摇头:“将军不必说这种话,您面临的难处,我也有所耳闻。如今在外人看来,你我已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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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多谢夫人理解,”景元将茶盏推到穹面前,“请夫人放心,此次秋猎,我必会护你周全。”
他的脸上没有虚假客套的笑容,满眼认真,可惜刚说完,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穹推回茶盏,让景元润润喉咙:“……那便有劳将军了。”
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吧。他在内心吐槽。
这次秋猎的地点在其他仙舟,路途遥远,需要经过数次跃迁才能抵达。两人在最初的招呼后便没有再说话,舱内安静异常。
景元一手支着下颌,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穹也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睡意侵染,眼皮越发沉重,不自觉闭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竟格外香甜,那些肮脏逼仄的角落、混着泥沙的水、浑身长满黄金枝叶的妖物都奇迹般地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草地,清甜的香气,让穹甚至有些舍不得醒来。
“夫人,醒醒,”景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畔,“就快到了。”
穹恍惚地睁开眼,一抬头,额头不经意擦过白发将军的嘴唇,柔软的触感让穹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他愣住了。
睡着前,他和景元面对面坐着,彼此间隔着一张桌子,保持着克己守礼的距离;醒来后,他靠在景元肩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距离暧昧得不像话。
桌上不知何时燃起了安神香,香炉里升起袅袅紫烟,气味与梦中一致。
“夫人?睡迷糊了吗?”景元浅笑道。
“……啊,嗯,我现在醒了。”穹僵硬地直起身子。
这些毫无疑问的示好行为,穹却不敢心安理得地接受。“替嫁”这件事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会断送他的性命,何况将军为何要在这时关心他?难道是愧疚于把他卷进了危险?还是有别的目的?
穹心乱如麻,跟着走下星槎,踩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远处传来阵阵骚动,似乎是其他仙舟的权贵们也抵达了猎场。不多时,人群竟有向此处涌来的趋势,一声高亢尖锐的嗓音从附近袭来:“好久不见啊,神策将军,身体好点了吗?你那个用来冲喜的小娘子有没有起作用啊?”
随即便是一阵哄笑声。
“夫人,失礼了。”景元低声道。
没等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景元一手揽过他的腰,将他拉入怀中,低眉浅笑:“有此良妻,如获至宝,自然要比之前好些了。多谢各位关怀。”
第一波来看笑话的人被恶心走了。
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第二波又来了。
穹:“……”
穹真心发问:“将军,你到底有多少仇人?”
景元咳嗽两声,无奈地笑道:“树敌颇多。”]
【第二章,发送!】丧彪老师按下发表按键,将身体控制权还给了穹。
【你怎么又这样断章?】穹看后评价道,【我都想代表读者消灭你了。】
【这叫设置悬念,不懂别乱讲。】
【哦,】穹刷新界面,后台出现评论提示的小红点,【咦?那个景元将军的狂热粉又评论了。】
丧彪老师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8.鳞渊境
首评:[枪破层云]:我虽然不是罗浮的大人物,但对仙舟的风土人情还算有些了解,据我所知,秋猎(或称秋狩)是星际航行之前的习俗,如今早已被废除了。
丧彪老师继续发出尖锐爆鸣。
【咪咪老师,冷静,】穹头痛欲裂,【我来解决这件事,你别看了!别叫了!】
他飞快回复道:其实我是帝弓司命,三天前我降临仙舟恢复了这个古老习俗,V我500000信用点,封你做新任太卜司太卜,重振传统礼仪!
[枪破层云]:星神[岚]从不插手仙舟内部事务。
穹:你怎么知道祂不插手?你是帝弓司命吗?
[枪破层云]:我不是。
穹:我是,听我的。
[枪破层云]:……
景元将军的狂热粉似是被他的胡言乱语说服了,不再回复。在两人激情辩论期间,其余读者纷纷留下了评论。
有催更的——
“咪咪老师累了就去码字休息一下。”
“已经五分钟没有更新了,地衡司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按爪。”
“求日万,我将狠狠爆金币。”
有讨论剧情的:
“将军特地点了安神香,说明他早就知道穹容易梦魇,所以他之前的冷淡都是装的?其实还是很关心穹?”
“我猜这次秋猎剧情肯定不止打脸炮灰那么简单。”
“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啥时候亲啊?”
“楼上好急,感情线肯定要循序渐进,拉扯周旋……所以啥时候亲啊?”
穹尴尬地抓了抓头发,难得感到有些羞耻。
……要是被人扒出来,误以为是他亲手写的……算了,不想了,为了丧彪老师答应的金色垃圾,努力调整心态吧……
【那个人走了吗?】意识空间内,丧彪老师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我的话术洗礼下,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穹保证道,【丧彪老师放心写,我在评论区为你保驾护航!】
丧彪老师感动到落泪,眼角流下几簇小火苗。它看着其他读者留下的热情评论,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它叱咤绥园、被小岁阳追着要求讲故事的时候。丧彪老师当即决定放弃休息,继续码字回报各位的支持。
它再度取得灰发青年的身体控制权,打开文档,写道:
[看笑话的人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波,无一例外都被景元作出的这副“夫妻情深”模样恶心走了。
待到四周终于安静下来,景元松开揽着穹的手,笑容里饱含无奈:“夫人辛苦。”
“将军辛苦才对。”穹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活动了一下久站酸涩的脚腕。
“方才夫人的心跳有些快。”
“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难免紧张。”
“这样啊……是我连累夫人了。”
景元叹息一声,眼底有几分晦涩不明的意味,看得穹大气都不敢喘,低声道:“将军言重了。”
刚刚跟景元肢体接触的时候,他怕自己的男子身份暴露,一直紧绷着身体,不敢真的靠进怀里。如今景元突然这样说,究竟是普通的关心?还是他发现什么了?
穹不着痕迹地观察将军的神色,却不料正对上那双含笑的金眸,他连忙收回视线,假装方才的对视是个意外。
围猎场内没有专门的休息地,需要各个队伍亲自安营扎寨,穹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旁看别人动手,时间久了,不免觉得有些无聊,便想在附近走走。
可他刚走出几步,一股熟悉的药香便从身后袭来,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
“夫人这是要去哪?”景元问,“恰好我也是一介闲人,不妨一起?”
“……好。”穹不得已答应。
习惯了神策府中仿佛天各一方的生活方式后,如今景元的靠近已经突破了穹在心里划定的安全距离,让他的精神时刻紧绷,简直比真的遇刺还要吓人。可每当他委婉地表示是否有些不妥时,景元都会搬出那句万能答案——此次秋猎危机四伏,他要护他周全。
说完,再接上一阵剧烈的咳嗽。
穹:笑不出来.jpg
有句话他很想说但说不出口——他不想遇刺的时候,还得扛着景元跑。
秋猎第二日才正式开始,晚饭过后,景元总算不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穹独自在外转了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营帐休息。
“良辰美景难得,不再观赏片刻吗?”一双毛茸茸的狐狸耳忽然挡住了穹的去路。
来者身着仙舟的官方制服,粉色的中长发与同色系的狐尾狐耳融成一片,远远望去仿佛夜色中绽放的桃花。一双眯起来的细长狐狸眼却给他平添了几分不怀好意,看上去十分可疑。
穹克制住呼叫巡逻卫兵的冲动:“阁下是哪位?”
“我叫椒丘,夫人可以唤我椒椒,”粉毛狐狸用羽扇半掩住面容,“在下是曜青仙舟飞霄将军的幕僚。”
穹瞬间了然:“既然两位将军还有要事商谈,我自然不会去打扰。”
“多谢夫人理解,椒椒便斗胆代替景元将军,陪夫人游玩。”
椒丘一边说一边靠近,穹一边微笑一边远离,两人僵持半响,椒丘垂眸,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夫人也太警惕了,椒椒可是奉景元将军的命令,特意来保护您的。”
“这四周都是仙舟的权贵,又有云骑军巡逻,不必如此小心。”
“话可不能这么说。夫人听说过‘灯下黑’吗?”
“椒丘先生是说仙舟内部有人企图对将军不利?”
粉毛狐狸笑了笑,没有搭话。穹皱了皱眉,对他半遮半掩的态度感到不满。
景元是这样,椒丘也是这样,他们知道很多东西,似乎在布一个很大的局,而他只是棋盘上的棋子,命运被人握在手中,半点由不得自己。
……分明最初的愿望仅仅是吃饱穿暖、有一个温暖的容身之所,可好日子过得久了,竟也生出了几分妄想,企图像话本里的主角那样肆意地活,不需要夹缝中求生……
醒醒吧,穹。他对自己说,别再奢想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一只纤细有力的手猛地拍上穹的肩膀,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白发青衣的狐人女子佯装怒道,“椒椒,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将军,冤枉啊。”椒丘委屈得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下来。
“我这夫人总有些多愁善感,大抵是又想到什么伤心事了,”景元不知何时走到穹身边,将他从飞霄将军手中夺回来,“若夫人同意,我愿为夫人排忧解难。”
穹摇摇头,谎称自己只是走神了。
说了又如何?景元不会跟他说实话。
将军三人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等等等等,你还认识飞霄将军和椒丘?】穹惊讶地问道,【难道他俩去过绥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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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会上网。】丧彪老师无语道。
它不仅知道曜青的将军和军师,还知道星核猎手、星际和平公司、梦想之地“匹诺康尼”及其家族代理人……怎么穹说得它好像是原始鬼一样?
【身为作家,肯定要四处搜集资料寻找灵感啊!】
穹道:【好吧,你继续。】
[翌日清晨,在仙舟联盟元帅的号召下,所有参加者聚到一起,听取比赛前的演讲。
不知是否是这里的气候与府内不同的缘故,一夜过去,景元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眼睑下隐约可见青黑。
这副虚弱的模样引起了无数腌臜的遐想,先前来找茬的几波人不约而同地低声笑了起来,揶揄的目光在穹和景元间来回穿梭。
穹不悦地抿唇。
下一秒,景元微微侧身,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连累夫人了。”
“这不怪将军。”
景元无奈地笑了,眼底又出现了熟悉的,让穹看不透的深意。
但很快,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话别说的太早,之后你还会多多受累。
策马奔袭的途中,他们被人暗算,齐齐跌入了一处与世隔绝的洞天。]
【呃,】丧彪老师停下码字的手,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卡文了。】
【卡在哪了?】
【我不知道持明族的洞天长什么样。】
【这好办。】穹当仁不让,肩负起了带丧彪老师去鳞渊境一日游的重要职责。
鳞渊境曾是罗浮持明族生活的地方,这里曾被海水覆盖,巨大的深紫色根系充当建筑之间的道路,两旁生长着蘑菇似的高大组织,其中散布着众多晶莹剔透的“持明卵”——持明族通过转世的方式维持永生,持明卵便是孕育转世之躯的地方。
一年前毁灭军团入侵之时,为了消灭星神[药师]留下的祸根,丹恒恢复龙身,亲手分开海水,与景元一同击退了绝灭大君。直至今日,分开的海水还在鳞渊境两侧翻涌起伏,如神话史诗般壮丽。
穹在作战时来过一次,当时事态紧急,没能仔细深入,如今放松下来再看,鳞渊境远比他以为的要大。他怀着旺盛的好奇心,一边拍照探索,一边和丧彪老师聊天,等回过神来,穹发出了灵魂质问:
“这是哪啊?”
丧彪老师:“你没记路???”
穹:“你没记路???”
毫无疑问,他们迷路了,急需外援帮助。
“找丹恒!”穹强烈要求。
“找景元!”丧彪老师坚持己见。
“丹恒以前是罗浮龙尊,来这里相当于回到老家!”
“转世的持明族记忆不全,他来了也会迷路!而景元是现任罗浮将军,兢兢业业在职800年,肯定对罗浮各个地方了如指掌!”
“你……我……你……好吧。”穹最终被说服了。
幸好鳞渊境也有网,穹拿出手机跟景元简述了事情经过,让他跟着照片来找。景元胸有成竹,独自翘班来到鳞渊境,转了不知道第几个弯后,成功找到了等待救援的穹。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先听哪个?”景元笑眯眯地问。
“好消息。”
“我们汇合了,凭我们的实力,大概能发挥出1+1>2的效果。”
“坏消息呢?”
“我也没记住路。你从哪找到的这个犄角旮旯?”
穹:“……”
丹恒好兄弟,我需要你!
9.乌龙
私聊:穹:[帮帮我,丹恒老师!!!]
丹恒:[怎么了?]
穹:[我在鳞渊境迷路了!导航失灵,我出不去了QAQ]
穹:[图片x108]
丹恒:[这些是你在路上拍的?我试试能不能顺着照片找到你。可能要费些时间,你乖乖待在原地,不要乱跑。]
穹:[好的!我和景元将军在这里等你QAQ]
丹恒:[……]
丹恒:[既然是你们两人的约会,我就不去打扰了。]
穹:[???]
穹:[不是,你回来。]
穹:[不是你想的那样!!!]
穹急得手指都有些打颤,按了好几次都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干脆拨通视频,等待的“嘟嘟”声让人心焦。
怎么还不接?他是不是不想接?
穹害怕听见那声挂断的长音。他第一次害怕丹恒会拒绝他,原来丹恒也会对他那么冷漠……哦不对,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丹恒就冷着脸让他别在他面前提景元将军。
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场景:丹恒垂眸,漆黑的长睫挡住他眼底的情绪,也挡住了两人对视的目光。黑发青年侧身躲过他伸来的手,冷声说——
“穹,你还好吗?”
丹恒的声音透过电子屏幕,唤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穹。
“……我没事啊。”穹怔怔地回答,不明白丹恒为什么这样问,为什么他素来冷静理智的脸上会出现茫然无措的表情。
“可你看上去很难过。”丹恒低声道。
我?难过?
穹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周的温度有些烫,有什么湿润的东西蹭到了指腹上。
他竟然哭了。
他好像真的很难过。
丹恒似乎想伸手触碰他,可指尖碰到的却是冰冷的屏幕。丹恒抿了抿唇,快速解释道:“我说的是气话。”
“哦……我以为你要把我扔在这了。”
“不会的。你看,我正在去鳞渊境的路上。”
视频中的丹恒着装整齐地站在罗浮街头,显然已经离开星穹列车一段距离了。
“那你还吓我说不来了……”
“我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我不是有意的,抱歉。”
“没事。”穹闷闷地说。
他低着头,眼角泛红,嘴唇紧紧抿着,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丹恒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却堵在了喉咙处,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终,他保证道:“等我。”
穹低低应了一声,缩在角落里当蘑菇。丧彪老师哄道:【摸摸脑袋毛,吓不着。】
【咪咪老师,你说丹恒为什么生气了?】
【你问我啊?】丧彪老师又无语又想笑,【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才对。】
穹思索片刻:【我明白了,是我的错,都怪我没考虑丹恒的心情。】
【你想明白就好。别难过了,那小子就是嘴上说说,其实心里最放心不下你。面冷心热嘛,经典款,我懂的。】
穹:【……】
总感觉咪咪老师写文写得有点走火入魔了,该怎么让它明白小说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穹吐槽完,独自冷静了一会,确定眼睛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后,他才走回景元身边:“将军放心,丹恒已经来救我们了。”
“丹恒出手,我自然放心,”景元唇角的笑意不减,语气却不似面上那般轻松愉悦,“真可惜……”
后面的话隐没在空气中,没有传到穹耳边。
“可惜什么?”穹问。
“可惜翘班时间结束,又要回去工作了,”景元叹息道,“唉,休息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退休之后来星穹列车当无名客啊。”
“以前的话,我倒是很乐意。现在嘛……我还是更想安享晚年。”
景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确实,开拓的路上经常遇到危险,不太适合放心休息。”
“……哈哈哈,也可以这么说。”
知道丹恒要来后,两人再也没有半点陷入困境的危机感,仿佛郊游一般坐着闲聊。丧彪老师听得昏昏欲睡,忍不住道:【咱们能聊点有用的吗?该给我点灵感了。】
【你想要什么灵感?】
【这样,你假装昏迷晕倒在景元怀里,我看看他什么反应。】
【演戏?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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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难的,眼一闭,腿一伸,身子一软,他还能不伸手接住你?】
穹为难地挠了挠头,站起来默念丧彪老师给的口诀:闭眼、伸腿……我倒!
“哐当!”“嗷!”
硬物撞击金属的声音,和青年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穹捂住脑袋,痛得溢出几滴生理性泪水:“将军,你一定要随时随地带肩甲吗?”
“抱歉,我也没想到你会突然倒下来,”景元神色复杂,“你刚才怎么了?”
“……我没站稳,不好意思。”穹尴尬地转身,拿后背对着他。
太失败了,吸取教训,这次一定要成功……闭眼、伸腿,我倒!
这次他如愿以偿地倒进了景元怀里,可惜动作太过僵硬、表情过于刻意,没有半点该有的浪漫旖旎。景元甚至笑道:“这是新学的整蛊游戏吗?缓解一下我们被困的紧张心情?”
穹:“呃,嗯,对,哈哈哈。”
丧彪老师:【我对你很失望。】
【你别说风凉话了,有本事你来。】穹气道。
丧彪老师不屑地嗤笑一声:【小子,看好了!】
说罢,它夺过穹的身体控制权。穹倏地闭上眼,身体微微一震。
“穹?”景元感到有些不对劲。
说话间,灰发青年缓缓直起身子,坐在一旁。他低垂着头,发丝落下遮住大半张脸,发尾扫过紧抿的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穹,你怎么了?刚刚撞得脑袋疼了?”
景元伸手想扫开他额前的灰发。可手指刚触到青年的侧脸,穹就别过头,挥开他的手,闷闷道:“我没事。”
“穹。”
景元语气凝重,他用力扣住穹的肩膀,另一只手试图掰过他的头来查看情况。景元的力气比穹大得多,认真起来后很快就控制住了微微挣扎的穹,可还没等他仔细检查,穹就痛苦地闭上眼,软软地倒进他怀里。
“穹?!”两道不一样的声音,同时在山洞内响起。
丹恒站在山洞前,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他颤抖着走到穹身边,握住他微凉的手:“你别吓我……”
丧彪老师:【……】
坏了,玩脱了。
10.强行带回
一小时前。
收到穹的求救消息的时候,丹恒正在星穹列车内维护[击云]。锃亮的青铜色枪尖在灯下闪烁出耀眼的寒芒,却还是比不过那一瞬间丹恒眼中亮起的光。
但很快,这抹光便消散了。
穹和景元在一起。这个认知击碎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释放出压抑许久的感情:失落、不甘、迷茫,以及……嫉妒。
被强压下去的嫉妒越积越多,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脱口而出:[既然是你们两人的约会,我就不去打扰了。]
然而比穹的解释来的更快的,是心底的愧疚。
……多可笑。他明知道穹不是这个意思。
他明知道……他明知道……
他怎么能对穹说这样的话……怎么能在穹身陷险境,最需要他的时候推开他……
丹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静,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快步向外走去。手机在外套的口袋里微微震动,提示对方又发来了新的消息。丹恒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择无视,逃避似的不去看那些话。
下一秒,穹向他发起了视频通话。
灰发青年怔怔地望着屏幕,泪水模糊了那双素来明亮的金瞳,黯淡得仿佛即将熄灭。
愧疚达到了顶峰,压得丹恒几近窒息。
进入鳞渊境后,他立刻显出龙身,利用浮空的能力在悬崖峭壁间穿梭。他一刻也不敢停,任由冷风呼啸,吹乱漆黑的长发。
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要让穹难过。
可在寒风中依旧滚烫的血,却在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时冻结成冰。
穹呼吸微弱,眉头紧锁,痛苦地躺在景元怀中,而他对先前的情况一无所知,无从下手。
如果穹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
如果穹一直在他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青玉般剔透的龙尾强硬地挤进两人中间,将昏迷的青年与景元隔开,圈入自己怀中。丹恒一手揽过穹的肩膀,一手抚上他的脸颊,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景元紧蹙着眉:“他先前摔倒,头撞上了我的肩甲,可这不该如此严重啊……难道是我来之前发生过什么?”
“你们不是一起来的?”
“穹独自在鳞渊境迷路后,才唤我来找他。”
丹恒沉默一瞬,不知该庆幸两人并非约会,还是该难过他不是穹的第一选择。
“我要带他回列车。”丹恒弯腰抱起穹。
他低头的时候,黑发顺着肩头垂落,发尾扫过穹的鼻尖,激起一阵颤动——“啊啾!”
穹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景元:“……”
丹恒:“……”
一时间空气安静得有些可怕。
景元率先反应过来:“你没昏迷?”
“说什么呢景元将军!”穹心虚地不敢看丹恒,拼命向景元眨眼暗示,“我当然是真的晕、晕过去了。我刚醒、刚醒哈哈……”
该死的丧彪老师!演过头了就把烂摊子扔给他,自己躲起来装死!他回过神来就看见丹恒那么恐怖的脸色,都快慌死了好吗?!
“你没事就好,”丹恒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之前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我刚进入鳞渊境的时候不小心吃到了有毒的蘑菇、野果之类的……”
“我不在,你又乱吃东西。”
“抱歉,我下次不会了。”
丹恒像是没听到他讲话,轻声道:“还是应该有人来看着你。”
“这就没必要了吧……话说丹恒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哎哎哎怎么直接抱着我走了??丹恒?丹恒老师?冷面小青龙?听到我说话了吗?”
穹挣扎起来,两条腿在空中乱扑腾,很快,玉石般的龙尾缠上来,将两条不安分的腿捆了个结结实实。
“丹恒老师,你这有点像绑架……”穹小声道。
丹恒没有回答,继续向外走。
“景元将军?就这么看着我被绑走吗?”穹伸长脖子,向后看去。
景元跟在两人身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笑眯眯地表示“爱莫能助,自求多福”。
与此同时,丹恒的龙尾倏地收紧,勒得穹痛呼出声:“嘶——”
穹可怜兮兮地抬头,和那双青碧色的龙瞳对视。片刻后,龙尾慢慢放松,恢复成原来的力度。
可丹恒依旧没有说话。
穹忐忑不安地待在丹恒怀里,尴尬地给他扎小辫子。阵阵淡雅的香气在黑发晃动间传来,是丹恒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看来他在来鳞渊境之前刚洗了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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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不是重点吧!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哄丹恒开心。
“丹恒,”穹试探着问道,“你还生气吗?”
丹恒不语,但尾巴尖诚实地晃了晃,表达不满。
好吧,他问了句废话。穹又道:“对不起,我不该乱吃东西。”
这次他表现得非常诚恳,双手握住尾巴尖,贴到柔软的脸颊上蹭了蹭。
丹恒忽然停下脚步,猛地抽回尾巴:“我已经不生这件事的气了。”
穹失落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心想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不然丹恒怎么会突然把尾巴收起来?
他低低地“哦”了一声,盯着龙尾,不说话。
龙尾起先安静地趴在青年腿上,随后慢慢悠悠地晃了两下,像风中的柳枝,一点点落回穹的掌心。
“你这算原谅我了吗?”穹问手中的尾巴尖。
尾巴尖摇了摇,表示没有。
“好吧,你还在气什么?”穹思索道,“和景元将军有关吗?”
尾巴尖上下摆动,模仿人类点头的动作。
“我和景元将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约会,而且我也不是约会的时候把好兄弟叫来跑腿的那种人。”
尾巴尖僵住了,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一般蔫蔫地垂下。
穹不明所以地抬头,正对上那双幽深的青瞳,里面包含着相当复杂的感情,复杂到穹只解读出了一个“无语”。
穹:“……”
他到底哪里说错了?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离开了鳞渊境,罗浮街头行人来来往往,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丹恒的衣角,恳求道:“现在能放我下来了吗?”
丹恒松开龙尾,收回双臂,正当穹松了口气,准备跟着神策将军回府的时候,那条灵活的尾巴又飞快地缠住了他的手腕,形状活像是抓捕他的手铐。
“丹恒,你的尾巴又乱动了。”穹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没有乱动,”丹恒淡淡地望着他,尾巴稍一用力,将他扯回身边,“你要跟我回列车。”
穹大惊失色:“不不不,我好像没有答应回列车吧?”
“所以,要拷住你。”丹恒理直气壮地回答。
“跟我回家。”
11.伤药
在景元意味深长的眼神目送下,两人维持着“逮捕”的姿势,一步步走回了星穹列车。
期间无数路过的仙舟人士发出了“玩这么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啧啧啧”“世风日下”等感叹,更有甚者举起手机,试图记录下这难得的一幕。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丹恒警告了。前罗浮龙尊用平静的语气、冰冷的眼神“说服”他们删掉了录像——不过他们走远后,热心仙舟市民还是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机,勇敢记录下两人的背影,并上传了匿名讨论群组和论坛。
群聊[穹宝粉丝后援会①/②/③……群]瞬间热闹起来,消息999+。
*
星穹列车内部,派对车厢。
“三月!小三月!三月七!赵相机?!”穹对着缩在沙发上追剧傻乐的粉毛美少女喊道,“救命啊!”
三月七笑得合不拢嘴。
丹恒凉凉道:“放弃吧,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破喉咙!破喉咙!”
“……”丹恒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还有心情玩烂梗,看来你之前的慌乱都是装的啊。”
穹悻悻地闭上嘴。
其实他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但是好像失败了,果然梗太古早就不好笑了……不对,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都已经回到列车了,该把我放开了吧?”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丹恒侧身瞥了他一眼,缓缓放开束缚青年双手的尾巴。
穹大喜过望,连忙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然而没等他想好怎么趁机溜出去,那条碧玉般美丽的龙尾又倏地捆住了他的双臂和腰,将他抬到半空,直到丹恒走过旋梯,进入穹的房间,才把灰毛小浣熊扔到床上。
被摔懵了的穹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坐在床上,看丹恒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穹缩在床角,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
“医药箱。”
“找那个干什么……箱子应该在左边柜子的第三个格子里。”
丹恒按照他说的打开,里面只有一堆翻垃圾桶得到的破烂。丹恒见状,幽幽地望向穹:“拖延时间?”
“冤枉啊!”穹立刻扯过超大的帕姆玩偶,挡在身前,“我记错了,应该在右边!”
丹恒打开右侧柜门,里面还是一堆破烂,区别在于这堆翻的是匹诺康尼的垃圾桶,上一堆翻的是仙舟本地的。
丹恒无奈地叹息。
事到如今,他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但穹似乎被他吓到了,说什么也不信他只是想找医药箱给青年身上的淤青处抹药。丹恒只好拿来自己房间的医疗箱,离开的期间也没忘了用云吟术把门锁控制住。
逃跑失败的小浣熊用谴责的眼神批判他。
丹恒假装没看懂,牵过穹的手,将青年的袖子卷上去。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上浮现几道浅淡的红痕,乍看之下仿佛浅粉色的暖玉,温热漂亮。
医用棉沾上消毒酒精,轻轻擦拭过泛红的皮肤。穹皱了皱眉,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哼。
“疼?”
“痒,”穹如实回答,“你可以对我用力点。”
丹恒的眼神暗了暗,依言加重了力道,消毒完成后再抹上药膏。接着,他抬起头,用目光暗示穹配合下一步。
穹不明所以地看回去。
丹恒又想叹气了:“腰和腿也需要抹药。”
“哦哦,你早说啊,”穹配合地撩起白衣下摆,“你自己来就行,不用问我。”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丹恒哪个雷点,他的眼神诡异起来,青色的龙瞳幽深:“你在外也这样吗?”
“呃,”穹发觉自己又说错话了,补救道,“我……我只对你这样。”
丹恒的脸色瞬间多云转晴,嘴角甚至上扬了整整两个像素点,但他还是佯装淡定道:“嗯,继续保持。记住男女授受不亲……男男也是。除了我。”
“收到,保证铭记于心。”穹趁热打铁,说两句丹恒爱听的好话。
“好了,现在上药,别乱动。”丹恒拿出新的医用棉,贴上青年的腰腹。
无数战斗锻炼出的腰身劲瘦有力,没有一丝赘肉。肌肉被外物触碰,紧绷起来时柔韧又有弹性,如猎豹般蓄势待发。弧度优美的人鱼线一路下滑,深入外裤包裹的下方,让人的视线忍不住跟随。
丹恒匆匆看了一眼,便克制地收回视线,专注涂抹药膏。涂到上方时,余光中出现白皙的胸膛,以及堆叠的衣褶中若隐若现的浅粉色。
丹恒涂药的手一顿,一把拉过白衣下摆,将那两个不该暴露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涂完了?”穹倚靠着帕姆玩偶问。
“……嗯,”丹恒后退两步,半蹲下身,“还有腿。”
穹干脆利落地脱下裤子,扔到一旁,仅穿着黑色底裤坐在床边,等丹恒上药。
丹恒:“……”
丹恒:“卷起裤腿就行,不用这么……这么……”
小青龙“这么”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不用这么配合”。穹不在意道:“卷起来很不舒服啊,反正这里只有你。还是说,是你也不行吗?”
丹恒再次沉默。
这话他没办法接。按理来说,穹只能对亲密无间的恋人这么放肆,而他只是同行的旅伴,现在应该纠正穹的错误认知;可心底的渴望令他无法张口,劝说着更进一步的接触。
丹恒移开眼:“继续上药吧。”
穹抬起腿,一脚踩在丹恒的大腿上,小腿肚的肉颤了颤。离开鳞渊境的过程中,穹挣扎地太厉害,捆住双腿的龙尾也格外用力,腿上的痕迹便比别处的更深。鲜艳的红色如蛇般攀附其上,让不知情的人看去,还以为两人玩了什么小游戏。
酒精消毒后,丹恒将药膏挤上指腹,慢慢搓揉。放松状态下的小腿肉结实但不僵硬,像面团般挤入丹恒的指缝,随着他的动作被捏成各种形状。
丹恒常年持枪,手指骨节分明又有力,指腹处覆了一层薄茧,如今按揉上去,比起上药更像是在按摩。踩在大腿上的脚趾微微蜷缩,穹舒服得差点睡过去,头猛地一歪,又瞬间清醒过来。
“不好意思,我有点困了。”说罢,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丹恒:“……没事,已经涂完了。”
“哦哦,谢谢丹恒,你真好。”穹笑道。
“那你还想离开列车吗?”
“呃,这个……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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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嘴角的微笑倏地僵硬起来。
刚抹完药的腿不适合穿裤子,穹只能坐在床边,随意耷拉着两条腿,看丹恒默默收拾好医疗箱,放入柜子中。
“饿了吗?”丹恒问。
穹这才注意到现在是饭点,但列车长不知道他回了列车,晚饭肯定没有他的份。
“你可以吃我的。”丹恒道。
“我不喜欢吃你吃的那些……冰箱里有零食,我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就好。”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穹很想说,他想吃神策府大厨做的水晶小笼包、糖醋排骨、柠檬鸡……但考虑到如今丹恒对景元将军的偏见,这话还是和美食一起烂在肚子里吧。
他随便说了几个爱吃又容易做的。丹恒点点头表示记住了,转身离开了房间。
穹笑着目送丹恒远去。
门关上后,他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在脑海中规划逃跑路线。等药膏被吸收得差不多了,他穿戴整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很好!这次丹恒没用云吟术锁住门!
穹推开一条缝隙,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后,拎着球棒快速转移到旋梯口处,向下张望。
丹恒正在派对车厢的岛台后忙碌,看样子短时间内没有离开的打算,从旋梯下去后,必然会有一段路线进入他的视线范围。
穹顿感压力山大,双眼悲痛地盯着球棒。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要为了自由,将球棒挥向兄弟的后脑勺……虽然可能在击中之前就被打回来了。
——“丹恒,怎么在做菜?”
楼下忽然传来一道沉稳优雅的女声。不知何时,列车的拥有者,乘客们的贴心家长,姬子女士进入了派对车厢,手中的托盘上放着数杯咖啡。
姬子出马,饶是丹恒也不敢分神。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姬子解释。
——好机会!
穹戴上兜帽,“滑”下旋梯,压低身体,如暗夜里的潜伏者般游走于人们的视觉死角,他悄无声息地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然后一个翻滚——
“穹乘客,这是在干什么帕?”
派对车厢的门开了,穹绝望地抬眼,对上一张毛茸茸的兔子脸。
“穹。”姬子不理解,但依旧温柔地打招呼。
“穹。”丹恒的眼神古井无波,语气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穹乘客。”列车长萌萌地微笑,两只圆圆的兔子爪扶起他,将他推回派对车厢。
两人一兔围着中间的青年,齐声发问:“穹,刚才是想做什么(帕)?”
穹心虚地不敢抬头。
危急关头,穹灵机一动,耍无赖似的往地上一趟,抱头哀嚎:“哎呦我的头好痛,里面好像有星穹列车在跑,我可能要魔阴身了!姬子女士,求你带我去检查吧……”
“这么难受?”姬子努力压住笑意,靠近扶起青年。
“特别特别难受,”穹顺势倒在她身上,压低声音快速道,“别带丹恒。”
姬子玩味地看他一眼,没有拆穿,配合地将穹解救到了医疗室。
“说吧,”姬子优雅地坐下,语出惊人,“你和丹恒吵架、闹别扭、还是分手了?”
12.拯救浣熊计划
医疗室内寂静无声,惨白的灯光也掩不住灰发青年脸上蔓延的红晕。穹惊得差点摔下去,磕磕绊绊地反驳:“姬子女士,你说、说什么呢,我和丹恒是好兄弟啊,挚友、挚友……”
“……挚友是不能结婚的……”
“你看看你,都开始说胡话了,”姬子眼神温柔,“我没有提结婚的事呀,那对你们来说还太早了。当然,如果你们执意要现在结婚的话,我们也会祝福的。”
小浣熊的脑子彻底短路了,但嘴里还念叨着:“不、不是,我和丹恒没有分手,我们、我们……”
“那就是闹别扭了?”
“嗯,算是吧,不过是我单方面的……”
“愿意和我说说吗?”
“好……”
穹颠三倒四地将不满倾诉给列车组家长,抱怨丹恒的过度保护,让他不像个行走在开拓前端的无名客,反而像个随时带在身边的小宠物。
姬子安抚地摸了摸小浣熊的脑袋毛:“那你和丹恒谈过吗?”
“谈过,没有用。”穹沮丧地垂下头。
丹恒每次都说他会反思,然后短暂地让他“自由”一段时间,可没过多久,又会慢慢变回原样,有时甚至变本加厉。
“想不到丹恒那样冷静理性的人,面对爱情也会变得盲目。”姬子点评道。
穹:“……”
穹:“我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他又羞又恼,恨不得夺门而出,但一想到门外有丹恒,小浣熊就又灰溜溜地坐回了原位。
姬子看着他纠结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人的事情,我不便插手,单说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姬子姐姐能不能带我溜出列车?”穹期待地望向她。
“这个时候知道喊‘姐姐’了?可惜,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穹大失所望。
“作为你们的前辈,我不能偏袒任何一方。我心疼你,也心疼丹恒,”姬子示意他稍安勿躁,“我来的时候,丹恒正在给你做菜,倘若你一走了之,那丹恒该怎么办?”
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丹恒忙碌半天,端着色香味俱全的菜上楼,结果发现挚友已经偷偷跑路,还没给饭钱……
一丝丝愧疚爬上穹心头。
姬子:“天色已晚,起码把饭吃完,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考虑,好吗?”
穹犹豫半响,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疗室,回到派对车厢。列车长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丹恒一个人靠在餐桌旁,身后摆着几道热情腾腾的菜肴。
“头还疼吗?”丹恒问。语气里听不出具体的情绪。
“姬子女士妙手回春,已经不疼了,”穹硬着头皮上前,“吃饭吧,我饿了。”
他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还没等咽下去,就听丹恒幽幽道:“不想跑了?”
“咳咳咳……!”
穹猛地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丹恒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然而越是这样,穹越不敢和丹恒对视,俗话说水面越平静,暗流越汹涌,这话用来形容丹恒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穹实在是摸不透他的心思,幸好这次有列车组家长在一旁调节气氛,才不至于彻底冷场。姬子笑着让丹恒也坐下吃点,转身端来自己刚冲好的咖啡,一人一杯放在面前。
“我新研究的口味,你们尝尝?”
穹、丹恒:“……”救命啊。
列车组曾私下展开过一次调查,题目是姬子做的什么东西毒性最强。最终,“姬子特研咖啡”以压倒性优势打败了其他黑暗料理,高居榜首。
如今,万毒之王就在眼前。漆黑的液体装在精致的白瓷杯中,如粘稠的血液,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穹盯着自己的倒影,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具白骨。
“怎么了?不试一下吗?”
姬子温柔地催促声在耳边响起,如恶魔的低吟,死神的呢喃……穹心头一颤,抖着手握住杯柄,视死如归地闭眼,举杯,张嘴。
喝!
小浣熊猛地仰头,咽下了一大口……空气?
穹悄悄睁开眼。手中空无一物,咖啡杯不知何时到了丹恒手上。
丹恒:“现在太晚了,穹喝了可能会失眠。今晚我正好要整理智库资料,这两杯就都交给我吧。”
穹感动得说不出话。
他狠了狠心,一把夺过两杯咖啡,“咕咚”“咕咚”地喝了个一干二净。随后,小浣熊的头“哐当”一声砸在餐桌上,倒头就睡。
姬子惊讶地掩唇:“怎么困成这样了?穹,醒醒,回房间再睡。”
丹恒:“……”姬子女士,穹好像有点死了。
他垂眸看着咖啡杯,长睫挡住眼底的笑意。原本因穹逃跑而产生的恼意与失落,此刻烟消云散。
果然,穹还是非常在意他的。
或许他可以不那么激进……他们来日方长。
丹恒抱起昏迷的灰发青年,抬脚走上旋梯,身后忽然传来姬子如提琴般优雅的嗓音:“丹恒,你也要回自己的房间睡。”
丹恒回头,与下方的姬子对视,那双金色的眼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显然,姬子不是在和他商量。
丹恒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地点头:“好。”
待到丹恒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姬子才慢悠悠地转回吧台,摇晃着酒保机器人刚刚递给她的鸡尾酒,看金色与青色在酒液中相互交融。
“真是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她感叹道,随即话锋一转,“你,别讲冷笑话。”
酒保机器人“呵呵”两声:“好吧,很遗憾。”
*
穹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揉着酸痛的额角,打开手机,发现有许多人在他昏迷的时候发来了消息。
首先是太卜司的摸鱼之神。
青雀:[太上头了!热玩榜top1,仙舟好友都在玩的帝垣琼玉,点击进入房间,就等你来,马上开局!]
青雀:[三缺一,速来。]
穹:[来不了,丹恒不让我出门。]
他本以为对方会关心他的情况,没想到青雀沉默三秒后,说道:[那丹恒能来打吗?真的急。]
穹:“……”好想拉黑这个可恶的牌佬。
其次是天才骇客、星核猎手、大名鼎鼎的通缉犯、重度网瘾少女,银狼。自从穹在黑塔空间站成功抓住了她的投影,两人就私下加了好友,平常约着一起打游戏。
她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有新游戏要组队吗?穹一边想,一边打开消息界面。
银狼:[听说]
银狼:[你被]
银狼:[绑架了]
穹:[???]
银狼:[图片(画质稀烂,依稀能看出丹恒和穹的侧脸)。]
银狼:[图片(两个人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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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能看到丹恒用龙尾捆着穹的双手)。]
银狼:[一段录像(穹挣扎着不想前进,但被丹恒无情拖走)。]
穹:[你从哪得到的?]
银狼:[穹宝粉丝后援会①群。]
穹:[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群?还有你为什么在我的粉丝群里???]
银狼没有回答,发来一串眼睛的emoji。
穹:[补药视奸我qwq]
银狼不语,只一味发眼睛emoji。
银狼:[总之]
银狼:[需不需要我让刃来救你]
银狼:[最近只有他有空。]
穹纠结半天,还是删掉了对话框里的“想”。由于前世的种种纠葛,丹恒和刃见面便是不死不休,他只是想逃跑,不是想故意给丹恒添堵。
银狼见他没答应,便自顾自地打游戏去了。
随后是曜青仙舟的将军。
飞霄:[穹,听说你被绑架了?]
飞霄:[需要帮忙吗?]
飞霄:[一声令下,闪击罗浮!]
穹:[怎么连曜青的人都知道了???]
穹:[好意心领了,但你不是在前线追击丰饶孽物吗?]
飞霄:[大捷!]
飞霄:[大笑.jpg]
最后是精明美丽的狐狸商人。
停云:[恩公,听闻你最近有难啊~]
停云:[捂嘴笑.jpg]
穹:[……]
穹:[你也在粉丝后援会的群里?]
停云:[小女子自有可靠的消息渠道。]
停云:[恩公,要不要来做个交易?我助你离开星穹列车,你帮我完成一份委托。]
穹:[什么委托?]
停云:[不急,之后再讨论具体事宜。放心吧,小女子做事有信誉,不会坑你的~]
穹:[我答应你。你打算怎么做?]
停云:[保密。]
停云:[恩公等待即可。]
穹关上手机,心脏砰砰直跳。
停云做事一向可靠,从不轻易许诺,但凡是她给出的承诺,肯定是有十足的打算。穹想不通她准备怎么做,又不方便打扰她,只能漫无目的地玩手机。
忽然,他被拉进了一个名为“拯救浣熊计划”的讨论组,群成员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转眼间就到了人数上限,开了二群。
群主:[@全体成员,幸不负大家所托,之前递交给神策府的联名信已经被景元将军看到了!拯救浣熊计划,刻不容缓!]
群员齐刷刷地复制:[刻不容缓!]
穹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头,心想这是什么动物保护协会吗?仙舟的浣熊要濒临灭绝了?
不对,仙舟有浣熊吗?
很快,他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姬子发来消息,让他醒后来会议车厢,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参与决策。穹回了一个“马上到”,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匆匆下楼。
会议车厢内,星穹列车所有乘客都齐聚一堂。景元正跟姬子交谈,见他来了,笑道:“主人公已到场,我们开始吧。”
“我代表广大仙舟居民与星穹列车交涉,希望诸位能不要限制乘客的行动自由。”
他嘴上说着“诸位”,眼睛却毫不避讳地望向人群中的丹恒。
丹恒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13.回到神策府
会议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列车长率先反驳道:“景元将军不要胡说,我们列车从来没有限制乘客人身自由的规定帕。”
三月七紧跟着帮腔,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列车长:“景元将军说话要有证据帕。”
三月七:“就是就是。”
“看来两位还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景元示意她们稍安勿躁,“证据自然是有的,只是不好现在拿出来,毕竟当众展示那些视频和照片,实在是有损丹恒先生的形象。”
三月七:“就是就是……啥?丹恒?”
美少女震惊地看看丹恒,又看看不知何时回来的穹,目光在两人间来回穿梭,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难道将军说的限制人身自由,是指丹恒老师对穹宝使用了囚禁play吗?!”
“……不对不对,这两天我一直待在派对车厢,没看见丹恒老师绑架穹宝回来啊……”
穹:“你刚刚好像说了一个很糟糕的词汇,麻烦撤回,谢谢。”
“还有,我当时从你面前经过了,还向你求救过,”听到三月七说自己没看见,穹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你一直在笑,你都没有停过。”
三月七尴尬地辩解了几句“新剧太好看”,随即缩回人堆里假装自己是NPC。
“事情就是这样,”景元道,“原本这是星穹列车的内部事宜,我没理由插手,但自从穹协助击退毁灭军团,还在网上直播捉鬼探案后,他就成了仙舟的顶流网红,拥有一大批粉丝。”
穹骄傲地挺起胸膛。
景元:“……我不是在夸你。算了,说回正题。”
“这些粉丝写了联名信寄给神策府,要求我出面保障穹的人身安全。作为罗浮仙舟的将军,我不能无视众多居民的请求,也有义务维护罗浮治安。诸位懂了吗?这已经上升到社会事件了。”
列车长被说懵了,求助地看向姬子。
“我理解将军的难处,”姬子安抚地摸摸帕姆的脑袋,毫不退让,“但穹和丹恒是列车的一员,无名客遨游星海、穿梭寰宇,从没有被某处的律法或舆论裹挟的时候。”
“姬子女士言重了,我并非想以舆论施压,”景元笑了笑,忽然望向小浣熊,“此事可大可小,全看穹如何抉择。”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穹愣了愣,指向自己:“我?”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景元,神策将军微微一笑,伸手邀请——来我这边,我庇护你。
“穹。”与此同时,沉默许久的丹恒忽然出声。
那双青绿的眼瞳中划过一丝请求,快得像飞鸟掠过湖面,再看去时水面已恢复平静,让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景元和丹恒都静静地看着他,将决定权交给穹。
究竟是留在列车,慢慢解决两人间的矛盾,还是干脆离开列车,选择神策府的庇护?
穹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作为挚友,他下意识想依赖丹恒,然而对方往日里屡禁不止的过度监管和保护消磨掉了他的信任,穹不觉得丹恒这次会有所改变。
可若是选景元,丹恒会不会很难过?被挚友抛下的感觉一定很难受。
但他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穹不敢想象丹恒的心情,犹豫半响后,他狠了狠心,走上前将手搭在景元手中:“将军……我跟你走。”
景元顺势握住穹的手,扬声道:“既然穹也想来神策府暂住,诸位总没有反对的理由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出声阻止。
“那我便将开拓者带走了。”景元转身,拉着穹离开。
门扉合拢前,穹微微侧身,金瞳飞快地掠过众人的神色,在丹恒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下一刻,他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事情结束后,众人也纷纷离场,三月七站在丹恒身边,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一脸纠结地回了房间。丹恒一个人靠在墙边,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难过吗?”姬子忽然问。
丹恒没有回答。
姬子也不在意,用温柔的声线说出严厉的话语:“那便好好反思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
丹恒抿唇,低声应“是”。
*
回神策府的星槎上,穹靠在窗边,心事重重,没有半分重获自由的喜悦。
景元坐在他对面,逗道:“舍不得了?趁现在星槎还没飞远,我再送你回去?”
“我不是想回列车。”穹立刻炸毛。
“那是怎么了?居然让你难受得都不知道对我这个恩人说声谢谢。”
“谢谢……不对,你还好意思自称恩人,当初你可是看着我被抓走还无动于衷的。”
“怎么还在记恨这件事啊,”景元苦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来了吗?能不能将功折罪?你就饶我这一回吧。”
穹哼哼两声,不再追究这件事。
被景元这么一打岔,他的心情好了许多,转而开始询问联名信的事。景元说仙舟粉丝们情绪比较激动,需要他出面安抚一番,直播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他已经让人替他安排好了,到时候说几句话就可以。
【景元将军真可靠啊。】穹在心里想。
【景元将军真可靠啊。】丧彪老师在脑海里说。
穹:“……”
穹:【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脑子里?能不能请你滚出去?我要喊十王司了!】
丧彪老师:【等等等等!有话好说不要喊判官啊!!!】
岁阳生怕他真的喊来判官把自己抓回绥园,急得连说了十句不重样的好话,夸得穹找不着北,把岁阳装死的事忘到了脑后……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穹冷哼道,【之前为什么装死?】
【冤枉,我没有装死,】丧彪老师辩解道,【我只是断开了自己和你的感官链接,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穹疑惑。
【呃,】丧彪老师诡异地沉默一瞬,【懂的都懂,不懂的就别问了。】
穹:【???】
穹揣着满肚子疑问回到神策府,与景元共进晚餐。进入餐厅时桌上已经摆满了穹素日里爱吃的饭菜,见穹惊讶地望过来,一旁的下属说这都是将军临走前特意吩咐做的,就等穹回来享用。
穹有些诧异:“将军就这么确定我会跟你回来?”
“这点信心自然还是有的,若全无把握,我也不敢贸然前往星穹列车。”景元笑道。
穹“哦”了一声,默默夹菜。神策府的厨师手艺一如既往得好,不知为何如今吃到嘴里却毫无滋味,味同嚼蜡。
“在想什么?”
“……我在将军眼里,就是一个会轻易抛弃挚友的人吗……”
穹心不在焉,下意识说出了真心话,等反应过来,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让景元别在意,自己刚才是胡说的。
景元却忽然笑出声,揉乱了小浣熊柔软的灰发。
“你干嘛?”穹不满地护住脑袋。
“我当是什么麻烦事呢,原来是我们开拓者在钻牛角尖,”景元扯了扯穹脸颊上的软肉,“开拓者不妨换个思路想想,并不是我觉得你会轻易抛弃丹恒,而是我自信……”
“……我在开拓者心里,也有一定的地位。”
说话间,景元的白发垂落,如天际的流云降落在穹的手中,刘海随着他弯腰的动作晃动,露出那只常年掩在发丝后的金瞳,如苏醒的白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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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慵懒地撒娇。
穹眨眨眼,认可了他的说法:“景元将军当然也是我的好朋友。”
景元一怔,随即笑意更甚:“果然,是颇具开拓风格的回答。”
穹迷惑地吃完了晚餐。
他回到房间,和银狼组队打了会游戏,准备睡觉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临别时丹恒的眼神。
像碎了一地的翡玉,脆弱不堪。
……他做错了吗?
穹抱着枕头,心烦意乱,干脆把身体控制权让给了岁阳,自己缩回意识深处放空大脑。
丧彪老师出现,脑子里只有三件事——码字!码字!还是码字!
上次卡文,它写到两人跌入持明族洞天便匆匆断开了,这次继续:
[穹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崎岖的石壁,暗绿的青苔爬满了幽暗的角落,潮湿的水汽在尖锥状的石柱上凝结、滴落。
景元正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发绳被碎石割断,白发散落一地。星星点点的血染红了他的脸侧和颊边的碎发,干涸成暗红的纹路。
穹的心猛地颤了颤,强撑着酸痛的身体爬到景元身边,手指颤颤巍巍地放到脖颈的血管处——
一下又一下,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脉搏。
太好了,景元还活着。
穹如释重负,身体一下子脱力,压倒在景元身上,再次昏睡过去。
这次他又做了噩梦,无数丰饶孽物发出凄厉的嘶吼,如饿狼般一拥而上,撕咬他的血肉,啃噬他的骨骼。梦中他被蚕食地一干二净,白骨做的手伸向天空,又无力地滑落……
……落在一只温暖的手中。
那只手骨节分明,稍一收拢就能握住他整只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相接的皮肤传递给濒死的少年,令他浑身都变得轻飘飘的,伤口处弥漫开血肉生长时的痒意。
“夫人,”那人道,“醒醒。”
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景元怀中,一只手被他紧紧攥住。
“咳、咳咳,我没事,”穹头昏脑涨,嗓音低哑,“将军伤势如何?”
“无碍。”
“那就好,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然这点幸运的作用微乎其微,完全不足以支撑他们逃离洞天。穹不由得苦笑。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景元抬手理顺穹鬓边凌乱的发丝,安抚道:“夫人暂且放心,方才我已经出去探查过四周的情况了,这里地处偏僻,有凸出的岩壁可以遮风挡雨,附近又有水源和野果充饥,想来能撑到飞霄将军的援军赶到。”
“那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当真是万幸。”景元喟叹道。
穹勉强地笑了笑,心底的疑问却越来越深:当真只是幸运吗?
景元将军,究竟还瞒了他多少?
可容不得他多想,当天夜里,一声凄厉的嚎叫顺着呼啸的风传到两人耳边,穹的心跳漏了一拍,浑身颤抖。
他死都不会认错。
这是丰饶孽物的声音。]
“发送!”丧彪老师轻点鼠标,将新章上传到网站。
鉴于明天上午还有直播,岁阳也不敢用穹的身体太放肆,写完新章后就老实地躺在床上休息。
翌日清晨,穹赶在直播前一小时清醒了过来,登上他许久未登录的直播账号。一段时间没更新,粉丝量仍有增无减,后台一堆私信等着穹处理。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抚粉丝情绪。
穹打好腹稿,自以为准备得万无一失,没想到直播间的粉丝们热情高涨,用各种奇怪的问题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而这种热情,也在景元将军出现在画面中时变得更加热烈。
直播弹幕:“我cp同框了耶!!!”
14.打赏
弹幕滚动的速度瞬间加快,只能依稀看见不断重复的两个数字——99。
穹试图制止:“大家不要刷屏了,注意弹幕礼仪……房管呢?房管上班了吗?怎么房管也在扣99?!”
被点到名的房管立刻开始装模作样地维护弹幕秩序。
景元掩饰住唇边的笑意,正色道:“感谢大家祝我们的感情长长久久,但此次直播主要是为了告知诸位,穹在神策府很安全,请大家不要刷无关话题了。”
“什么感情?”穹问。
“友情。”景元面不改色道。
“……哦,”穹点点头,“那谢谢大家祝福。”
弹幕再次沸腾。
穹感到莫名其妙,他喝了口仙人快乐茶,再度看向弹幕时却被几个熟悉的字眼惊得差点喷出来——弹幕:[趁乱给大家推荐一部正在连载的景穹话本,名字叫“我来给神策将军冲喜?真的假的?”,爆炸好看,诚心推荐!]
穹:灰色小浣熊无声尖叫.jpg
他手忙脚乱地想删掉那条弹幕,景元却忽然凑近,轻声念出了文名:“……冲喜?”
穹握住鼠标的手微微颤抖,满眼绝望。
这羞耻的一天终于还是到了……他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答应了岁阳来着……哦对,金色垃圾……
现在想想,金色垃圾真的那么重要吗……好吧还是很重要。
“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大家都散了吧!”穹匆忙关闭直播间,一转身,正对上景元的眼睛。
他的金瞳里满是笑意,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一般,伸手触碰穹的耳垂。穹顺着他的动作捂住耳朵,掌心传来的热度吓了他一跳。
下属青镞及时举起一面镜子,对准开拓者。镜中的灰发青年眼神躲闪,一抹红晕自耳后一路蔓延至脖颈,将白皙的肌肤染成浅粉色。
“这、这是……”穹试图解释。
“这是?”景元歪头。
穹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说害怕大家扒出作者后误以为是他自己写的?还是说自己亲眼看着写出来的cp文被舞到正主面前后感到尴尬?
好在景元没有刨根问底,并且将他的羞耻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习惯就好,仙舟民风开放,常有人以我们为主角创作话本,比如先前风靡一时的《凤求凤》。”
“那是什么?”
“我和丹枫的爱恨情仇。”景元眉眼含笑,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冒犯,反而认为很有趣。
穹的心里却突兀地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丹枫……那不就是丹恒转生前的名字?曾经的丹恒身为罗浮龙尊,与景元、镜流等人共称为“云上五骁”,创造出了一段不朽的传奇。
一段没有他的传奇。
虽然丹恒坚称他和丹枫完全是两个人,不能混为一谈,但穹还是忍不住好奇他以前的故事。不止是前世,还有他登上星穹列车前的故事。
所有关于丹恒的事情,他都想知道,甚至贪心地都想参与。
……毕竟挚友就是要一直在一起,贯穿故事始终啊……咦,等等?难道丹恒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才想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吗?
不愧是挚友!连想法都一模一样!
穹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切。
他兴高采烈地离开了直播间,留下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青镞:“将军,开拓者在高兴什么?”
景元:“嗯……难道是可以接受和我组cp了?”
青镞欲言又止。
景元:“对了,麻烦帮我找一下直播间粉丝说的话本,我想看看。”
青镞:“好的……啊?您要看什么?”
景元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文名。
青镞:“不不不,我是问您看这个做什么?”
景元只回了四个字:“体察民情。”
*
穹回到房间后突然就蔫了。他猛地扑到床上,把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因为穹忽然想起来,他昨天刚让丹恒伤心了,他甚至不知道现在丹恒还愿不愿意理他。
穹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无数遍草稿,犹豫再三,最后缓缓发出两个字:[在吗?]
一分钟后,丹恒回复:[什么事?]
穹:[呃,其实也没什么事。]
丹恒:[嗯。]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穹:“……”
他都说了些什么傻话啊!之前不是设想的很好吗?!
穹:[其实我想说,我忽然理解你的想法了。]
穹:[而且我好像也有同样的心情。]
他刚说完,丹恒就发了一句“我愿意”,没等穹看清,又迅速撤回了消息。
穹:[我没看见,能再发一遍吗?]
穹:[帕姆疑问.jpg]
丹恒:[没什么,我打错字了。你说的想法和心情是指什么?]
穹:[呃,大概就是,明白你为什么总想把我拴在裤腰带上了。]
丹恒:[……下次可以换个形容。]
穹:[我也有点想把你拴住。]
下一秒,“我愿意”和“但事实证明我不喜欢这样,丹恒肯定也不喜欢,想法和现实是有差距的”两句话同时出现在屏幕上。
丹恒迅速撤回了消息。
穹:[帕姆疑问.jpg]
丹恒:[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语气看上去颇为冷淡,甚至有一点不耐烦。穹的心更慌了,写道:[我就是想问问,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吗?]
丹恒没有立刻回复,聊天界面左上角反复地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重复几次后,丹恒才发来一条消息:[当然。]
穹:灰色小浣熊无声尖叫.jpg
……丹恒犹豫了,他之前肯定是在纠结要不要编假话糊弄他,他们不是挚友了吗……
穹悲伤地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一团,对岁阳道:【我好难过,我想缓一缓。】
【你睡一会吧,】岁阳道,【睡醒就好多了,如果没好就继续睡。】
【那你去做什么?】
【码字啊。】岁阳理所当然道。
好吧。他早该知道丧彪老师脑子里除了码字没有第二件事。穹闭上眼,放弃了和岁阳倾诉的想法,任由它掌管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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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个名为“我给将军冲喜,真假?”的码字直播间出现在了网络平台的角落。主播似乎很注重个人隐私,房间光线昏暗,只能看清摄像头前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炫彩的键盘上不断敲击。
弹幕:“第一次追连载,有什么要注意的吗?”“主播的手好好看,我舔”“这是作者本人?我还以为叫丧彪的应该长得五大三粗的”“这就是反差萌吗?爱了爱了”……
不断涌入的观众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各种话题,随着屏幕上的字数逐渐增多,焦点也都集中在了新的内容上。
[持明族的洞天里怎么会有丰饶孽物?
来不及多想,穹一骨碌爬起来,用力摇晃抱着他入睡的景元。在一声声微弱的“将军”中,景元睁开略显迷茫的眼睛,问:“夫人怎么了?”
随即,他也听到了风中愈来愈清晰的嘶吼。
景元眉头微蹙,一把拉起穹,压低声音:“走。”
洞天内的道路错综复杂,但景元似乎提前准备过逃跑路线,前进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穹起先还能跟上,没过多久速度就慢了下来,腿部的摔伤隐隐作痛。
“将军,”穹低声道,“您放开我,自己走吧。”
景元没有回答,牵着穹的手更加用力,令他挣脱不开。
“将军,您自己走吧。”
“好了,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们一起……”
“桀桀桀,”一道阴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别争了,你们谁都别想走!”
不远处的斜坡上,丰饶孽物们聚集在一起,身上生长的黄金藤如触手般扭动,等待绞杀敌人的时机。无数锐利的兵器在夜色中闪着凛冽寒光,齐刷刷对准了他们的心脏。
景元神色一凛,迅速挡在穹身前,一只手背在身后轻轻推了推,暗示他趁机逃跑。
月光下,景元的脸色惨白如纸,浅色的唇毫无血色,几声极力压抑的咳喘从中溢出,可他却没有丝毫退缩。
“为什么?”穹喃喃。
“我说过,此次秋猎必会护夫人周全。”景元道。
那句被穹当成客套话的承诺,此刻却真的被履行了。
……这让他还怎么心安理得地逃跑?
穹抬起头,第一次直视那张无数次出现在噩梦中、宛如腐朽枯木的脸。在景元惊诧的眼神里,他逃离的脚步硬生生转了个弯,停在了景元与漫天箭雨之间。
附魔的箭如同小时候那般,伸出无数细小的触须,扎根在他的血肉里汲取营养。心脏咚咚作响,每一次收缩都带来猛烈的窒息感和蔓延全身的阵痛……如果心脏在此刻停摆就好了,那样就不会痛了。
模糊的感官中,他听到景元颤抖着说“煌煌威灵”,感受到一阵强光带来的刺目的疼痛,感受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将军,穹无奈苦笑,你瞒得我好苦啊。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岁阳码字的手忽然顿住。
屏幕上亮起金光,无数信用点从天而降,淹没了整个文档界面。
等特效消失,丧彪老师打字道:“感谢来自用户[静远]的打赏!作者又有更新的动力了!”
15.“偶遇”丹恒
弹幕更热闹了:“woc,大手笔啊!”
“这世界的有钱人多我一个会怎样?”
“等等打赏的人成年了吗?”
“前面那条,看懂的人都哭了”
……
直播间观众纷纷讨论起了神秘的榜一,随后又谈起了能让榜一挥金如土的新剧情:
“穹宝有丰饶孽物PTSD吧?不然怎么会每次梦魇都梦到被丰饶孽物追杀。”
“应激这么严重还挺身替景元将军挡刀,他好爱。”
“但将军明显是在扮猪吃老虎啊,穹宝知道自己被耍了之后不会生气吗?”
“景元将军走好……”
“呼叫大捷将军!呼叫大捷将军!这里有内鬼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我们穹宝自从和将军结婚就没受过这种苦,该死的丰饶孽物我要跟你们爆了!!”
岁阳满意地看着讨论剧情的弹幕一条接一条地弹出,原本打算就此休息的想法变成了一鼓作气,写到结局。他继续写道:
[不知过了多久。
穹再次睁开眼时,自己依然躺在景元的怀抱里。昏迷前钻心的疼痛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从胃部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被温暖的羊水包裹。
“夫人,醒了?”景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嗓音略带沙哑,“感觉怎么样?”
他一向柔软蓬松的白发此刻有些凌乱,像被风吹散的流云,随意地散落肩头;眼底青黑更重,几缕红血丝攀上眼白处,似乎很久没有合眼;嘴唇处也有几处干裂,大约是滴水未进。
即使状态如此糟糕,景元还是下意识扯出一抹微笑,金瞳专注地望着他。
“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穹小声道。
他的嗓子干涩,眼睛不自觉地去寻找周围的水源,可他刚一转头,便有人献宝似的举起一杯水,凑到他唇边。
穹喝了一小口,嘴唇浸湿后便偏过头,问道:“既然有水,将军怎么不喝?”
“心系夫人,难以下咽。”
“这样啊……”
“夫人晕倒后,飞霄将军带人消灭了那群丰饶孽物,椒丘帮你包扎了伤口。他成为飞霄的军师前曾是前线医疗队中的佼佼者,很擅长处理类似的伤。”
“……所以那时,”穹垂眸,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将军也是因为心系我,才忍不住出手的吗?”
景元的笑容僵住了。
“夫人……”
“将军,别再愚弄我了。”
穹打断他的话,脱力般闭上眼,似乎不愿再见他。]
弹幕一片鬼哭狼嚎,其中夹杂着几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消息:
“接委托咯~接离婚全程录像委托,超高画质,一镜到底,不要999,只要888!888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下祝小情侣88不99了。”
忽然,屏幕中再次落下信用点组成的雨幕。用户[静远]冷不丁发言:“夫妻相处哪有一帆风顺的呢?微笑.jpg”
出现了,死亡微笑!
直播间的观众齐齐一激灵,深刻怀疑榜一大佬想拿信用点利诱(划掉)劝说作者,以理服人。
岁阳被这出戏闹得哭笑不得,例行感谢之后继续码字:
[空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景元的嘴唇翕动,似乎想解释什么,可帐外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白发青衣的狐人将军和眯眯眼的粉毛军师依次钻入营帐。飞霄豪放地坐在椅子上,咧嘴笑道:“那伙人招了。”
她还想继续说,却见穹费力地起身,迈着踉跄的步伐向外走,飞霄疑惑道:“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啊?”
椒丘轻咳两声,用羽扇拍拍将军肩膀,提醒她说错话了。
飞霄听话地改口:“夫人的伤势尚未痊愈,这是去哪啊?”
椒丘咳得更厉害了。
“啥意思?”飞霄忍不住道,“椒丘,说话。这里又没有外人。”
“我的意思是……”
穹倏地打断椒丘的话:“将军言重了,我不便旁听,去外面散散步而已。”
说罢,他在飞霄诧异的目光中走出营帐。白色的帷幕落下,模糊了内里的交谈声。
“你就这么看着她出去?闹别扭了?”
“如果真是普通的闹别扭就好了,”景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怪我,自作聪明,伤了夫人一颗真心。”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也有这天……”
剩下的话,穹没有再听。
他坐在附近的平整岩石上,任由冷风吹过,寒意一点点浸入骨髓。
然而比起身体,有一处更冷。
穹忍不住双臂抱膝,蜷缩起来,像小时候那样,给予自己一点温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件宽大的外衣轻轻落在他身上,内里的衣料浸染着蒸腾的暖意,像阳光把他包围。
穹半睁着眼,目光没有焦距:“抱歉,我在外待太久了,还要劳烦将军特地跑一趟。”
“夫人是打定主意要冷落我了吗?”
景元顺势坐在他身边,让穹的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他的手慢慢理顺穹被风吹乱的发丝,指背亲昵地蹭过对方白皙柔软的脸颊。
穹没有强烈地抵抗,躺着像一条死鱼。
“我的病很早之前就痊愈了,但元帅命我和飞霄找出残留的寿瘟祸祖信徒,我便蛰伏起来,散播病重的流言。”
“很多人都在暗地里盯着我,甚至用‘冲喜’来试探,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直到他们完全相信,绝灭大君确实给了我致命一击,令我留下了难以治愈的病根。”
“我不愿连累无辜之人,在府内便避免与你接触,免得你心烦;后来你被牵扯进秋猎一事,我便发誓要护你周全,等事情结束,按你的意愿,送你出府或留在府中养老。”
“掉入持明族洞天是我的计划之一。我带你找到安全的地方,规划好逃离路线后,才假装昏迷,等你苏醒,唯一的差池,就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这个傻子,会不自量力地冲上去。明明你根本不需要,不是吗?没有我,计划反而会更顺利。”穹冷冷道。
“景元此前并未完全信任夫人,若夫人怪我,景元无话可说,”神策将军第一次乱了阵脚,“可夫人万不能因我而轻视自己,夫人此举并非不自量力,而是千万人中难得一见的英勇崇高。于我而言,更是比自己的性命更珍贵。”
他金色的眼瞳如水中的太阳,轻轻一搅便会破碎。
穹没有反驳。
他终于转身,将头埋进景元怀中,无声地落泪。他哭了很久,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水分都流干,把前半生遭受的心酸苦楚都排出。
景元抱着他回到营帐,开始了最后的围剿。外面骚乱了很多天,穹听人说他们乘胜追击,将参与行动的药王残党一网打尽,圆满完成了元帅的任务。
他的伤已经在椒丘的帮助下好全了,只是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差些,但穹不在意这些,能活着便是万幸。
他活着,将军活着,所有好人都有嘉奖,所有恶人都有惩戒,便是最好的结局。
景元回府的那天,穹按照礼数,在门口迎接。
将军踏风而来,笑意盈盈,当着众人的面抱起穹,大步走进温暖的府内。
“夫人有给我准备奖励吗?”
“元帅给的还不够吗?你也不缺什么。”
“那不一样,我比较喜欢夫人送我的,不如……”
“不如?”
景元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那日的婚礼颇为遗憾,夫人不如再将自己送给景元一次。”
穹的脸倏地红了。
他结结巴巴地推拒,伸出的手被景元一把抓住,按在胸口。血肉下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景元说,那是为你而动的心。
于是穹神使鬼差地答应了。
夜晚,他穿着那日的红嫁衣,等景元掀开他的盖头。
漆黑的屋里,传来一声疑问:“夫人,你怎么是男子?”
“呃,此事说来话长,将军若是不接受……”
“夫人放心,景某都喜欢。”
“不是你这接受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END]
弹幕:“完结散花!!!”
“太好了是我最喜欢的HE我们有救了!”
“好甜啊……你们一定要幸福……”
“豹豹猫猫我出生了qwq”
“仙舟也是脖子以下不能写吗?”
“前面的,其实这本连脖子以上都没有。”
“下一本啥时候写?没有新文看我要死了。”
诸如此类的弹幕飞快地划过,数笔打赏从天而降,岁阳对这些俗物不感兴趣,但穹醒来看见一定会高兴地合不拢嘴。
丧彪老师关闭了直播间,轻声哼着歌,玩起了手机。它切换到穹的捉鬼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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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其中一条私信皱起了眉。
——糊逼能不能别硬蹭景元将军?捆绑麦麸恶不恶心!
……难怪穹先前应对胡搅蛮缠的评论那么得心应手,原来是在这磨练出来的。丧彪老师冷哼一声,丝毫不惯着对面的黑子,直接截图发给景元:
穹:[将军你看这个人qwq]
景元:[摸摸头。]
景元:[截图.jpg]
岁阳点击图片放大,里面是景元将军在明面上的官号。他发了一张两人不知何时拍的合照,配文:开拓者在的每一天,心情都轻松得像放假。
丧彪老师呵呵一笑,转手发给黑子。
黑子:[……]
攻击力很强,对面已破防拉黑。毕竟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岁阳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穹意识深处,将身体控制权还给了穹。
可惜,睡了这么长时间,穹醒来后的心情依然不太美妙:【咪咪老师,这和你说的不一样啊,我睡醒了,还是觉得难受。】
【那你再睡一觉。】
【不要。】
【那你看看账户里的钱,我码字赚的,都给你。】
穹感动极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
【怎么忽然赚了这么多?】穹惊诧完账户内的余额,又去看岁阳写的更新,【咦,你直接更完了?】
他粗略地看了看,手指快速划过屏幕,划到拉灯情节时,穹倏地一怔,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绿色青蛙大叫五个字.jpg】
【这是必要的牺牲。】岁阳深沉道。
穹不懂这部分必要在哪,转而问道:【之后还写吗?】
岁阳:【当然写啦,我还没写够呢。不过暂时不知道写什么,先休息一段时间,找找灵感。】
穹“哦”了一声,下意识点开联系人界面,手指停在那个熟悉的头像上,却始终不敢真的点开。他犹豫半天,最后选择了迂回战术,点开了三月七的头像。
穹:[小三月!求助!]
三月七:[本姑娘来也!穹宝找我有什么事?]
穹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了,删删减减半天,发了句“你懂的”。
三月七:[帕姆疑问.jpg]
穹心一横,抖着手发道:[请告诉我丹恒最近的行踪!愿为您献上零食若干,饮料数瓶!]
三月七:[???]
三月七:[怎么不直接问丹恒?你们吵架了?]
穹:[也不算吧……哎呀你就先别问了,告诉我嘛。]
三月七:[嘿嘿,那你可问对人了。明天傍晚,丹恒要去金人巷给列车长和姬子采买物品,你去那里蹲点,准能见到他。]
好姐妹!穹感动地转了一笔奶茶钱,准备到时候去围堵,不是,偶遇丹恒。
第二日傍晚,他收拾好行装早早出发,提前在金人巷的街口摊位找了个隐蔽的位置,伪装成来吃饭的路人。
穹戴上兜帽,一边喝仙人快乐茶,一边吃小吃,眼睛时不时瞥向入口处,看上去极为可疑。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引来了云骑军的注意,一名巡逻的士兵观察他许久,最后干脆站在不远处盯着他。
但这一切,都没有被全身心围堵(划掉)偶遇丹恒的小浣熊注意到。
丹恒何时而至,他等得有些心焦了……抱歉一不小心出现了丹恒敌人的口头禅。穹的思绪漫无目的地乱飞,甚至翻出了被扔在记忆深处的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苍天不负有心人,五分钟后,丹恒终于来到了金人巷。粉紫色的夕阳将街巷染成美丽的油画,青年缓步穿过街口,发丝在风中飘扬,为凝固的画面增添了一抹动态的美。
穹连忙压低帽子,猛吸了一口快乐茶,待丹恒彻底路过后,他才悄悄起身跟上。
——当然,同时跟上的还有那位云骑军兄弟。
穹跟着丹恒左拐右拐,一会钻进人群,一会躲在商铺附近,然而一眨眼的功夫,丹恒便突兀地消失在了小巷里。巷内空无一人,完全找不到有人来过的痕迹。
糟糕,跟丢了。穹懊恼地叹气。
“很失望?”
“对呀,居然跟丢了……欸?”
穹慢半拍地抬头,却倏地对上一双清泉般的绿眸,大脑瞬间宕机——消失的丹恒此刻正半蹲在墙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丹恒淡淡开口:“你跟踪我?”
“我没有!”穹大惊失色,“开拓者的事,怎么能叫跟踪呢?!”
16.委托
“之前就看你鬼鬼祟祟的,果然是不怀好意!这位居民不要怕,我立刻将他捉拿归案!”
随着一声爆呵,五大三粗的云骑军猛冲过来,抬手便是一招标准的擒拿,将懵逼的穹压倒在地,随后他熟练地拿出手铐,“咔嚓”一声铐住穹的双手。
“你要干什么!我可是良民!”穹挣扎道。
“什么良民?!我盯你好久了!你就是想对这位小帅哥下毒手!”云骑军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
小帅哥丹恒:“……”
此刻他内心只有六个大字:这是在干什么?
“我没有!你诽谤我啊!”穹一边挣扎,一边可怜兮兮地望向丹恒,“丹恒老师,救救我!”
“麻烦你先松开他,这是误会……”丹恒抬手,试图拉开纠缠不清的二人。
然而没等他说完,穹就一脚踢飞了云骑军,扯断了手铐。那名高大的汉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砰”地撞上墙壁,摔到地上。
丹恒:“……看来不需要我去救你了。”
穹:“……这是个意外,我没控制好力道。”
他藏起断裂的手铐,走到奄奄一息的云骑军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脸:“你好,请问你还有多余的手铐吗?咱们重来一遍。”
“你、你……”云骑军气得脸色爆红,一口气没喘上来,头一歪,晕倒在地。
“丹恒,他死了!”穹大惊失色,“你要为我作证啊,我只是轻轻碰了他一下!”
丹恒紧绷着脸,进行了长达五秒的深呼吸,才勉强稳住心态,走上前检查云骑军的伤势。
“他没死,只是头撞到墙壁,晕过去了。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通知其他巡逻的士兵。放心,有神策将军为你作保,你不会有事的。”
穹的心咯噔一下,警铃大作。直觉告诉他,丹恒话里有话,绝不像表面那样平静,难道说……他想趁机甩开自己?!
于是,丹恒刚向外迈出一步,穹就猛冲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声泪俱下:“丹恒,你还会回来吗?丹恒老师——我不能没有你啊——”
小浣熊紧紧扒着他不撒手,四肢上仿佛长了章鱼的吸盘,丹恒无奈叹气,保证道:“放心,我会回来的。”
“我不信!你之前还答应要和我当一辈子挚友呢,现在不也反悔了?!”
“我没有反悔,”丹恒皱了皱眉,“你听谁胡说八道了?是不是……”景元。
“你看,你还皱眉,你不耐烦了,你凶我!”
丹恒:“……”
小浣熊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丹恒心知无论他现在说什么,穹都会自动识别成“我要把你丢掉”,无奈之下,他只好拖着这个灰色的大挂件去报案,等人将晕倒的云骑军送往丹鼎司后,再跟着其余的云骑军去记录情况。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总之,这是一场误会,穹一时受惊,难免防卫过当。”丹恒冷静地阐述事实。
穹缩在丹恒背后,露出半个脑袋看着记录员,赞同般点点头。
“我不是故意的,”穹道,“我是个很善良的人,平时不会跟人起冲突——除了翻垃圾桶的时候。”
“翻垃圾桶还能和人起冲突?”云骑军抽了抽嘴角。
“是的,”穹一本正经地回答,“有时候住在里面的人会怒吼着让我滚出他的家,有时候则是垃圾桶本桶拒绝让我翻。”
云骑军沉默一瞬,又随意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对丹恒说道:“先生,能单独聊一下吗?”
穹依旧抱着丹恒的胳膊不撒手。
丹恒偏过头,用商量的语气询问道:“我能暂时离开一会吗?很快就回来。”
或许是因为这里环境封闭,不便逃跑,穹思索片刻,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眼巴巴地看着丹恒进入了隔壁的小房间。
“说吧,什么事?”丹恒顺势关上门,问道。
“抱歉,丹恒先生。这句话或许有些冒犯,但我实在好奇……”云骑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您有没有觉得,您的同伴这里有点不太正常?”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丹恒无言以对。
他心累地揉了揉眉心,不知从何解释,干脆便认了下来:“其实他在匹诺康尼的时候受了重创,现在脑子有些混乱。”
云骑军理解地点点头,叮嘱道:“那你可要看好他,因为精神病打人不犯法,偶尔会给我们造成困扰。”
丹恒很想说穹也没到精神病的程度吧,但不断涌出的心累还是让他沉默地应下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穹又像八爪鱼一样扑上来,揽住丹恒胳膊。等离开云骑军驻地,穹才问:“你们说了什么?”
“在谈论那位士兵的伤势。”
“严重吗?要赔多少钱?”穹立刻紧张起来。
“还在等伤情鉴定,不过不算严重,”丹恒安抚道,“别担心,我会替你付的。”
“不用,这次我有钱了,很多哦。”提到账户余额,穹有些小骄傲,仿佛有不存在的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
丹恒的脚步顿了顿,试探着说:“我记得列车长没有透支给你下个月的工资。”
穹:“不是工资,是额外赚的。”
丹恒直觉有些不对,追问了几句,穹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是什么委托,丹恒见状便不再询问,只是心渐渐沉入谷底。
……怎么想,都是景元给的吧。呵呵。
他忍不住烦躁起来,眉头不自觉皱起,一只手却抚过他的眉心,帮他舒展开。穹担忧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他忽然这般小心,看得丹恒有些难受。
不应该是这样的。
穹面对自己的时候,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没事,”丹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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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在想,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不是挚友了?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穹下意识想抽回手,没能成功,“之前发消息问你的时候,你犹豫了……我觉得你在说谎糊弄我,你其实不想和我当朋友了。”
丹恒一怔。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穹,无法告诉他真相——那天他还以为穹终于开窍了,要和他在一起,没想到最后话题又拐回了挚友身上,让他又气又恼。
他才不愿意当穹永远的挚友。
那不就代表,他永远也没机会了吗……
“你误会了,”丹恒摩挲着穹的手指,天水碧般的眼眸专注地望着他,“我只是不满足于挚友的关系,想和你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挚友之上还有等级?挚友plus?穹有些迷惑,但还是顺着丹恒说了句“好”。
丹恒抿了抿唇,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但他没有再深究这个话题,带着穹回到了金人巷。被开拓者这么一闹,此时天色已晚,星子漫天,好在金人巷里有不少人是24h营业,没有耽误给列车长和姬子买东西。
丹恒委托机巧鸟将包裹带回星穹列车,自己留下继续陪穹逛街。
小浣熊没吃晚饭,嘴又馋,看见什么都想吃,不消片刻两只手就拿满了小吃。他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唇,目光灼灼地望着丹恒,暗示他做点什么。
丹恒拿起肉串递到穹嘴边,方便他一口口吃干净。肉串上的酱汁浓郁异常,吃的时候难免沾到嘴角,穹伸出舌头舔了舔:“还有吗?”
“别动,”丹恒熟练地掏出纸巾,擦掉穹嘴角残留的酱汁,“现在没了,还吃吗?”
“吃!”穹欢呼一声,还没想好下一个吃什么,停云便发来了一条短信。
停云:[恩公,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哦~]
停云:[这里有个委托,麻烦完成率100%的专业人士去解决一下。任务内容有些特殊,需要你男扮女装,穿婚服哦~]
停云:[具体内容,见面详谈。]
……怎么现实里也要当假新娘?穹有些恍惚,一时竟分不清小说和现在。
“怎么了?”丹恒唤回他的神智。
“我接到了新委托,”穹眨眨眼,“过几天要忙起来了。”
“什么委托?位置在哪?”
“丹恒想和我一起去吗?”穹警惕地抬头,怀疑他老毛病又犯了。
“……不,”虽然很想这么做,但姬子的警告历历在目,丹恒不想再把人吓跑,克制道,“等任务完成,我去接你。”
穹在心里松了口气。
停云定的地点是商会的单独隔间,貌美精明的狐狸商人坐下的第一时间便开始了例行恭维,好话说了几轮,把穹夸得飘飘欲仙后,停云拿出了一套大红的女式婚服,笑眯眯地放在穹怀里。
“恩公,请吧~”
17.艺术就是爆炸
穹接过婚服,顿时被手中的触感吓了一跳。
布料丝滑得像水,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指缝中流出;层层叠叠的裙摆堆在一起,却不显得厚重,反而如花苞般轻盈;表面的图案栩栩如生,皆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这套婚服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究竟是什么委托,能让停云出手如此大方?
他眼里的惊讶太明显,停云不由笑道:“我的薪酬可买不起这么昂贵的礼服,这是那位委托人小姐交代我送给你的。”
停云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委托人苏妲己是她早年间认识的狐人小妹妹,那时她代表商会去和妲己的父母谈论一笔大生意,不想对方的女儿却因此崇拜上了自己,发誓以后也要成为像停云一样临危不惧、游刃有余的大人。结果妲己刚成年,她的父母便迫不及待地给她定了亲,妲己逃跑失败后被关在家里,只能选择向停云求助。两人便暗地里策划了一出“替嫁”的戏码,让妲己趁机逃出去。
“包办婚姻?”穹纳闷道,“星际时代居然还有这种事?”
“时代再先进,也总有思想保守的老顽固。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前两天我还在网上看见有人用‘冲喜’写话本呢,看来有些人确实颇为怀念以前的日子……”
“咳咳咳!”
“哎呀,恩公这是怎么了?快喝点水润润嗓子。”停云连忙递来一杯茶水,另一只手轻拍穹的后背。
穹勉强道:“没、没事,我有点感冒。”
他真的低估了咪咪老师的影响力,怎么连停云都看过啊?!话说她不会是故意提起这件事的吧?
穹悄悄瞥向她。停云正优雅从容地沏茶,神色没有半分异样。
穹:……好吧,可能是他多想了。
“恩公可还有什么疑问?若无事,不妨去那边试试衣服。”停云指向角落。那里有一处用布帘围成的简易试衣间,大约是停云临时搭建的。
穹抱着衣服走进去,穿了几件后,他不得不停下来研究扣子的正确系法:“停云,里面的扣子怎么系啊?”
帘外没有传来回答,房间里一片寂静。
……可能是她临时有事,先出去了。穹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努力,一遍遍试出了正确系法。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征服了这套衣服,一把掀开帘子:“这也太麻烦了……将军?你怎么在这?”
景元不知何时来到了屋内,正和停云一起坐在桌边饮茶,见穹出现,他忽地一怔,紧接着唇角笑意加深,夸赞道:“很适合你。”
“仅仅是很适合吗?”停云“唰”地打开折扇,掩面微笑,一双狐狸眼透着揶揄。
“恕我考虑不周,”景元充满歉意地垂眸,再抬眼时金眸里似有粼粼波光,“不仅合适,更是佳人难再得,春风十里独步。”
穹不好意思地后退半步,耳根微红。
说实话……他没听懂景元在说啥,但肯定是在夸他好看。于是穹提起裙摆转了转,充满期待地问道:“能帮我拍几张照片吗?我想发给丹恒看看。”
景元:“……”
停云垂下狐耳,用折扇挡住自己的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了?”穹疑惑地歪头。
“没什么,小女子只是有点惊讶……拍照的事可以放一放,恩公先试妆吧,”停云将妆匣一层层展开,用扇柄敲了下景元的手臂,“将军,到你出马的时候了。”
“小女子还有点事,先去外面处理一下,两位自便。”停云说完,快步走出房间,将两人单独留在这里。
景元牵着穹的手,引导他坐在梳妆镜前。
妆笔沾过朱红,胭脂描过眼尾,指腹蹭过唇瓣,芙蓉妆点美人面。
“将军怎么还接这种委托?神策府没钱了吗?”穹总算明白景元为何会来了,原来他是妆娘,不对,妆郎。
“神策府还没穷到这个地步,”景元失笑,“是停云小姐说有要事找我,正巧近日府内事务不多,我便来赴约了,没想到会遇见你。”
“……当真是意外之喜,”他轻声喟叹,“若是错过了,恐怕景某要后悔一生。”
“真有这么夸张吗?”穹眨眨眼,“那我更要给丹恒看看了,不能让他后悔。”
景元:“……”
原本弥漫在两人间的暧昧旖旎瞬间消失,只剩下公事公办的“抬头”“闭眼”“别乱动”,最后景元用手机快速拍了十几张照片,勉强微笑道:“选几张发给丹恒吧,他一定很高兴。”
“感谢!”穹没有纠结,一股脑全发了过去。
丹恒:[?]
穹:[不要发问号!]
丹恒:[这是委托要求吗?]
穹:[对。]
丹恒:[看来这会是一次很新奇的体验。]
穹:[还有呢?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吗QAQ]
丹恒:[……?]
丹恒:[你是在求夸奖吗?]
穹咬紧后槽牙,心中忽然蹿出一股无名火,他回了句“没有”,冷着脸开始卸妆,换回自己的衣服。
“怎么不高兴了?”景元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没什么。”穹闷闷道。
“好吧,”景元的语气里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若是之后想说了,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一直在。”
穹特别感动:“将军,你真是个好人。”
景元:“……哈哈,谢谢。”
穹将婚服整齐地叠好,抽出压在底下的手机,又不死心地看了一眼——丹恒:[很好看,很适合你。]
丹恒:[还有……我现在很想陪在你身边。]
隔着屏幕,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发热的耳垂,回道:[帕姆比心.jpg]
丹恒:[帕姆比心.jpg]
[原谅你了,]穹叮嘱道,[记得到时候来接我。]
丹恒:[好。]
穹收起手机,试图平复错乱的心跳。明明丹恒和景元说的都是同样的话,可他偏偏对丹恒产生了更强烈的反应……果然挚友就是挚友啊,挚友是不一样的,是无可替代的。
当然景元将军也是个好人。
等穹收拾妥当,停云也回到了房间内。三人商量好行动当日的时间地点和暗号,便纷纷散去,养精蓄锐。
转眼间,时间来到苏妲己结婚当天。
鉴于苏妲己父母是对老古董,婚礼便遵循古仙舟的习俗,定在黄昏举行。人流涌动,最适合浑水摸鱼,穹与伪装成侍女的停云一同混入府内,七拐八拐才找到被关在深处的苏妲己。
此时长相妩媚的狐人小姐正假装自己丢了最喜爱的贵重簪子,吵着闹着要求屋内的侍女去找。侍女们大约是觉得现在人来人往没办法逃走,犹豫片刻后便纷纷退出房间,去各地翻找东西。
两人一个闪身,快速躲进屋内。
苏妲己早已等候多时,毫不避讳地脱下婚服塞给穹,自己穿着里衣躲进柜子里。穹甚至没来得及背过身,手里就多了一套衣服。
“大恩不言谢,”苏妲己一边关门一边说道,“等等你怎么是男的?算了就算是男的今天也得变成女的,快穿上!”
停云在门边望风,低声道:“有人过来了,是苏府夫人。”
“我准备好了。”穹一把扯过盖头,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停云道了声“随机应变”,闪身混进了人群里。
苏夫人一进门,眉头便深深皱起:“怎么屋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都跑哪去了?罢了罢了,婚事要紧,我引你去前门登星槎。”
苏夫人说着,作势要扶新娘起来。穹僵硬地把手搭在狐人手上,刚踏出一步,又挨了顿训斥,说他走姿太过豪放。
穹立刻“弱柳扶风”地走起来,像满大街晃悠的醉鬼,走到苏府的大门外时,他一个没站稳,身子歪向旁边。即将摔到之际,他落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没事吧?”
居然是丹恒……他是混进了府外看热闹的人群里等他吗?
穹夹着嗓子说了句“谢谢”,丹恒有点想笑,可惜还没等他笑出来,苏父便怒气冲冲地拉开他,警告他不要占自己女儿便宜。
丹恒低声道歉,转身退回了人群里。
穹下意识想伸手揪住他的衣角,又硬生生忍住了,头也不回地登上了星槎。一进入船舱,他就发现了异样。
太安静了,耳边只有星槎运行的声响。
舱门关闭后,没有人进来,穹扯下盖头,发现驾驶舱内空无一人,程序设定成了自动模式,还有一段停云留下的音频,内容是她买通了机长,苏家其余的人都跟在后面的星槎里,不会妨碍接下来的大计划。
等等,什么大计划?“替嫁”计划不是到此结束了吗?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暗号响起,然后趁机逃跑就行了啊?
驾驶舱内忽然响起了倒计时,停云发来暗号:“艺术就是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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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
怎么真爆了这事没提前说啊!!!不对他好像隐约听到过关键词,但是当时他一直在想丹恒说的话所以走神了……丹恒老师,救命!!!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穹拉开舱门,毫不犹豫,毫无准备地开始了自由落体。
……吾命休矣。
希望到时候不要有无良记者造谣他生前有女装癖。
猎猎狂风中,有个浅色的身影正在快速接近。景元借助刀柄的长度,一挑一旋,将穹扯向自己。他伸出一只手,即将揽住穹时,一道冷冽的水流凭空而起,强势地冲入两人中间隔开,不由分说地将穹扯向另一边。
水碎成星光,红绸翻涌,如飘动的红线,纠缠住两人的手。
新娘落入龙的怀里,怔怔地望着他。丹恒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说道:“接住你了,我的挚……友。”爱。
穹的心脏剧烈跳动,有种冲动即将破土而出。他一把抱住丹恒的脖子:“超级喜欢特别特别可靠的丹恒老师!!!”
“我说过会来接你,便不会食言。”丹恒安抚地摸了摸穹的后颈,得到小浣熊的一个蹭蹭。
丹恒瞥向不远处,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
——看啊,是我赢了。
——没有人能把穹从我手里抢走。
*
另一边,景元收回长刀,无奈叹息。
停云摇着折扇走到他身边,意有所指:“没机会了?”
“希望渺茫。”景元答。
“说好的竹马打不过天降呢?”停云抱怨道,“可惜可惜,我本来还打算买下那本话本的版权,顺理成章地翻拍赚一笔呢。”
景元失笑:“满脑子生意。”
“多谢将军夸赞,小女子可是天生的商人。”
在停云的安排下,苏妲己假死逃生去了曜青仙舟,成了商会的一员,跟着停云满宇宙跑生意。景元继续回神策府上班,退休日遥遥无期。穹跟随丹恒回到了列车,久违地享受了一次列车长的厨艺和姬子的咖啡。
岁阳的小说第一卷完结后,穹便不需要时时跑去神策府,正巧星际和平公司给了他一份新游戏的内测资格,穹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游戏的怀抱,并在内测玩家里见到了熟人。
银色罗马卷的少女快速敲击键盘,指尖出现残影,纠缠了数个回合后,她找准时机,一个大招打没了穹的生命值。
穹:[我不服气,刚才是我大意了。]
银狼:[嘻嘻。]
银狼:[没关系,反正马上就能见面了。]
银狼:[到时候我可以线下指导你这个小菜鸟。]
穹:[我一点都不菜。]
穹说完,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叫马上就能见面了?星核猎手又有行动了?
他连忙追问,但银狼发完那句话便下线了,穹只好抱着疑问入睡。一连数天,银狼都没有上线,列车的生活也很安逸,穹渐渐忘掉了这件事。
直到今天。
他因为委托结束得太晚,没有回列车休息,而是随意找了间仙舟客栈入住。一进入房间,他就感觉到一股无孔不入的视线仿佛在窥探他。穹留了个心眼,躺在床上假装入睡,等到半夜,那伙人终于现身,站在床榻前观察他。
穹藏在被子下的手握紧了球棒。
“哎呀,在装睡呢。”
如大提琴般优雅磁性的女声响起,穹猛地一颤,那个从有意识起便深深植入灵魂的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卡芙卡。
然而比他先行一步的,是卡芙卡的言灵:“好孩子,晚安。”
“祝你今晚有个美梦。”
穹的眼皮顿时变得有千斤重,意识越发模糊,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平复下来,有规律的绵长。
月色温柔地透过窗棂,在青年眼睫下投射出一片阴影,让梦中人如沉睡的孩童般稚嫩纯粹。
“这让我想起刚捡到他的时候了,”卡芙卡笑道,“也是这般懵懂无知,又带着野性的凶狠,像只狼崽子。”
一旁的男人站在阴影中,血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穹,对卡芙卡的话不置可否。
卡芙卡也不在意他的寡言少语,轻盈地跃过窗户,站在房檐上:“刃,带他走吧。”
雕塑般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一把扛起穹,跟着卡芙卡跃向远方。
至于强行“绑架”穹会有什么后果……
呵,星核猎手无所畏惧。
18.意外的吻
穹睁开眼时,脑子还是懵的。
陌生的房间布局和不同的被褥触感帮助他缓慢找回了记忆,半响,他猛地坐起来:“我被绑架了!救命!”
“吵什么吵,害得我连击都断了,”银狼恼怒道,“你喊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这对话似曾相识,不过这次穹没有接话,毕竟同样的梗玩两遍就不好笑了。
趁银狼还在沉迷游戏,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看看能不能给丹恒发消息。手机电量还有80%,但信号为零,无法收发短信,看来星核猎手的飞船上有一套独特的网络设置,暂时还没对他开放。
穹掏出球棒,思索要不要拼一把,打晕银狼后抢过她的手机。最终他狠下心,高举球棒准备偷袭。与此同时,银狼刚结束一局游戏,抬头问道:“接受现实了吗?”
穹:“……”
银狼:“……”
“事已至此只能一鼓作气了吃我一招无敌银河球棒横劈!!!”
“就决定是你了,刃!快进行格挡!”
舱门倏地打开,高大的黑发男人提剑,反手挡住球棒,金戈交击声回荡在室内。
“做得好!”银狼指挥道,“乘胜追击,使用战技地狱变接普攻支离剑!”
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追究少女将他当成宝*梦的行为。他一手卸掉球棒,一手揪起穹的衣领,将他扔回床上。
“老实点。”
“放我回去,不然星穹列车不会放过你们的……”
“卡芙卡一小时后回来。”
“……不过最近列车奉行宇宙友好原则,正积极开展外交活动,我在这里待一会也无妨。”
银狼鄙夷地“切”了一声。刃早已在数年奔波中练就了一套提取关键词的技能,他点点头,转身就走。
脚步声逐渐远去,片刻后舱门又忽然打开,刃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问道:“吃什么?”
银狼随意地说了几个菜名,刃听完后没有离开,没有丝毫温度的血瞳平静地望着床上的青年。
穹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还能吃饭?”
没人回答,好像对他的问题感到无语。
“好吧,我吃什么都行,”鉴于两人没有对他实施残酷的暴行,穹大着胆子问道,“能告诉我WiFi密码吗?”
“这得问我们老大。”银狼做了个鬼脸,跟着刃一同离开了房间。
穹孤零零地坐在床上,无比想念可靠的丹恒老师,希望他能快点发现他失踪,并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他的所在之处。
没有网络的时间相当难熬,穹试图跟岁阳聊天:【新小说有灵感了吗?】
【有了,】岁阳的嘴角流下几簇感动的火苗,【刃,太帅了……】
穹:【?】
穹:【不要啊,我怕他追杀我!】
【怎么可能,你看他们像是有时间看小说的人吗?】岁阳不以为意,甩下一句“我去构思剧情”就缩回了意识深处,不再和穹闲聊。
于是穹无聊地开始在备忘录里画小人,直到一只手,不对,是一只爪子搭在屏幕上,穹才中断了画作《AKA无敌饮月龙尊》的绘画过程。
不请自来的黑猫端坐在他的大腿上,皮毛油光水滑,身形灵巧矫健。见穹抬头,猫咪轻轻地“喵”了一声。
“哇,哪里来的小猫咪?”穹不自觉地夹起嗓子说话,“你的主人是谁?卡芙卡?流萤?”
“让我来看看你是弟弟还是妹妹……”穹双手架起黑猫,凑过去看它肚皮。
猫咪的肚皮颜色和毛发一样深,没等穹看清楚,黑猫便愤怒又凄厉地叫了一声,一爪子挠过青年的侧脸,飞快地跑出房间。
穹趁机跟着猫咪穿过舱门,外面皆是冷冽的金属色,显得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星穹列车的温暖。黑猫最终停在了某处舱门前,穹谨慎地走过去,正待观察之际,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知性的女声:“怎么不进去?”
卡芙卡站在他身后,发丝晃动间飘来一股幽香,如弥漫开的紫色烟雾,逐渐将他包围。
穹猛地转身,局促地后退,却撞上一具温热的胸膛。刃不知何时走出舱门,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站在青年背后,随即他抬手扣住穹的肩膀,说道:“开饭了。”
“太好了,我正好饿了。”卡芙卡率先走到座位上,招呼门边的两人过来。
刃像拎小鸡仔一样把穹拎到餐桌边,将饭菜推到青年面前,自己坐到了别处。
穹硬着头皮拿起刀叉,片刻后,他忍不住道:“大家……为什么都看着我呢?”
刃、卡芙卡、银狼、流萤,包括那只黑猫都在盯着他,仿佛他是动物园里吃竹子的大熊猫般,一举一动都格外新奇。
穹本来就没什么食欲,这回彻底吃不下去了。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和星核猎手关系匪浅,对卡芙卡更是有种莫名的依赖,仿佛迷失的幼崽看到母亲般,忍不住与她亲近。可碍于他们口中的“命运的剧本”,穹只能被迫接受失忆的现状,像个提线木偶般被推着走。
如今众人的表现,更印证了他的猜想——他曾是星核猎手的一员。他们曾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似是察觉到他的不悦,众人纷纷收回视线,开始了今日的晚餐。
穹也凑合地吃了几口。待到最后一人放下刀叉,他问道:“为什么要绑架我?”
“艾利欧的剧本里是这么写的。”银狼一边打游戏,一边回道。
好吧,又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剧本……穹的内心忽地升起一股微妙的不满,没等负面情绪堆积起来,卡芙卡的调笑便让他羞得想钻进地缝里。
“真是个好孩子,”卡芙卡撑着下巴,眼神温柔,“现在才问这么重要的事,是怕影响我们吃晚餐的心情吗?”
“不、不是。”
卡芙卡轻笑。
穹立刻举双手双脚投降。他转移话题道:“话说剧本里没写别的吗?比如给我WiFi密码之类的。”
“然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联系星穹列车,把我们几个宇宙级通缉犯一网打尽了?”
“我没这么想,”穹悻悻道,“我就是太无聊了。”
“那你会联系星穹列车吗?”
“……会。”
卡芙卡一脸“那不就得了”的表情。穹顿感绝望,他简直无法想象不能和丹恒互道早晚安的日子,心痛得仿佛魔阴身要发作了。
“不逃跑,就可以告诉你。”刃突然开口。
“哟,”银狼奇异地瞥向他,“这是心软了?”
刃继续保持沉默。
“阿刃提出了一种解决方案,你怎么看?”卡芙卡询问道。
穹觉得,人类之所以能跨越星海,链接万物,靠的就是根植于血脉中的抗争精神,永远不屈服于困境,所以——“我选WiFi密码,谢谢。”
他大概率不是纯种人类,人类精神和他无关。
*
穹一连上网,手机就接到了消息轰炸。
三月七:[穹宝你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三月七:[起码回个消息呀QAQ]
三月七:[大家都担心死了,到处找你,丹恒老师一晚上没合眼了!景元将军也在帮忙找你。]
三月七:[穹宝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三月七:[帕姆哭泣.jpg]x12
不同于小三月狂轰滥炸式的关心,丹恒只发了三句话:[你在哪?我去接你。]
[务必优先保障自己的安全。]
[别怕,我会找到你的。]
明明只是冷冰冰的文字,穹却好似看到了丹恒站在他面前,用温柔又坚定的语气做出承诺。
穹感觉自己要变成流泪猫猫头了。
他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对面就有人发现他的账号状态变成了“在线中”,[星穹列车一家人]群聊里立刻蹦出一个视频通话邀请。
卡芙卡不顾穹惊愕的眼神,帮他按下了接通键。
率先出现在屏幕中的是丹恒。
短短一日未见,他的脸色憔悴得不似从前,眼睑下一抹淡淡的青黑,如蹭上的污渍般刺眼,看得穹下意识想伸手去抹掉。
“穹,你没事吧?”丹恒的眼神中透露出激动,随后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皱眉问道,“星核猎手……他们伤了你?”
“什么?没有。”穹顺着他的视线摸上脸颊,细微的刺痛让他意识到丹恒误会了,“这是小猫挠的,卡芙卡他们没有伤害我。”
丹恒紧绷的神情这才稍稍放松。
确认穹安全后,丹恒也不再那么紧张,他侧身让开中间的位置,让星穹列车真正的话事人上前。姬子假笑道:“绑架列车组的成员,星核猎手是想向我们宣战吗?”
“绑架?姬子女士这话说得未免也太严重了,”卡芙卡故作惊讶地揽过穹的肩膀,“这孩子可是自愿跟我们走的。”
穹:“呃,嗯,是。哈哈哈……”
“好一个自愿,”姬子冷哼一声,“准确来说是胁迫吧?其中或许还有你的言灵术的功劳?”
“姬子女士说话可要讲证据,穹本人都亲口承认自愿了,您还信不过吗?”卡芙卡依然微笑。
姬子微微皱眉,见穹眼神清明,神采奕奕,不像是被言灵术控制的样子,便猜测他是有迫不得已留在那里的理由。毕竟穹身为星核载体,失忆前与星核猎手关系紧密的事,在列车上不是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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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穹真是自愿,那便再好不过了,”姬子不再咄咄逼人,可态度依然坚决,“但无论自愿与否,我希望星核猎手能保障穹的安全,不然……”
“……无名客将追杀星核猎手至星海尽头,宇宙湮灭之地。”
穹又想变成流泪猫猫头了。
小三月挤在屏幕的角落和他打招呼,穹也笑着挥手,视频挂断前,穹想再和丹恒聊聊,让他早点去休息,一只缠满绷带的手却忽地蹭上他的侧脸,在伤口处摩挲。
穹一怔:“你在做什么?”
刃淡淡道:“给你上药。”
穹刚想道谢,忽然想起丹恒还在屏幕前看着,僵硬地转过头。丹恒脸色铁青,眼神凌厉得恨不得用目光将那只手剁掉。
……坏了,他们两人之间有宿怨,这下冤家路窄了啊啊啊!
穹连忙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已经好了。”
刃贴上创可贴,像是才发现这里有一位观众似的,反问道:“你还在这里看什么?”
丹恒:“……”
他头一次不想先讲道理,而是想直接动武。
“哎呀我困了!我要睡觉!”穹一把夺过手机,跑回房间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他躺在床上,小声问:“丹恒老师,你还在吗?”
“我在。”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不必道歉,这不是你的错。有些事方便告诉我吗?”
“什么?”
“你要在那里待多久?”
“这……我也不清楚,他们说这都是剧本上的内容,要按剧本走。”
屏幕另一端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清浅的呼吸声昭示着丹恒还在。穹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互相沉默着,直到丹恒开口:
“我很想见你。”
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打滚,闷闷道:“我也是,但我没办法自己出去。”
寂静的空气中,视频一直处在接通状态,两人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入睡,梦境格外安宁。
在星核猎手基地的日子里,穹总是记挂着丹恒的那句“我很想见你”,想找机会和他见面。别人都在出任务的时候,银狼因为留守基地惨遭折磨,被他烦得受不了后,终于透露了一句:“别吵了,到时候你跟着刃去出任务就好了!”
“好耶!”穹欢呼一声,心满意足地跑去打游戏了。
几天后,刃邀请他一起去某颗偏远星球出任务。
说是偏远之地,其实只是相对于整片宇宙而言,在星球所属的恒星系中,它的位置相当合适,有接近星际标准的重力、大气层和水。星际和平公司发现这里后,将这里改造成了度假行星,原本的星球土著也顺势收编成了基层员工,为公司打理业务。
最近,听说那里诞生了一枚星核。
星核猎手闻风而动,穹在出发前给丹恒发消息,询问他是否有可能在那里见面。丹恒回答了八个字:
[排除万难,必会相见。]
一路上,穹的心都在激动地砰砰跳。刃似乎看出了他的期待,低声道:“冷静点。”
穹嘴上答应的很好,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激动。落地后他直奔酒店,刚跑出几步就被刃揪着领子拽了回来:“你去哪?”
“找前台登记……抱歉忘了你是通缉犯了,”穹收回脚步,尴尬道,“那我们该怎么进去?”
刃静静地看着他。
穹的表情逐渐凝重:“杀掉某个人盗用他的身份信息?”
刃:“……银狼已经帮我们篡改系统了。”
穹:“……哦。”
可怕,他刚刚怎么会诞生那么凶残的想法。
两人顺利通过了系统检查,宇宙太辽阔,即使是驰名星海的星核猎手也不是人人都能认出来的。穹悬着的心逐渐放松,在房间内等待丹恒来找他。
银狼:[Bad news.]
银狼:[公司战略投资部的高层突然造访,还翻看了今天的通行记录。]
银狼:[公司已经在内部下发通缉令了,我正在和对方的骇客PK技术,暂时抹去了你们的行动轨迹。剩下的你们俩随机应变吧。拜拜。]
穹:[???]
俗话说祸福相依,丹恒找到他房间的同时,走廊上也响起了公司员工的窃窃私语:“黑色长发的男人……灰发的青年……”
在丹恒惊诧的眼神中,穹一把将他拉进衣柜,欺身压在他身上,双腿紧紧贴住丹恒劲瘦的腰身。衣柜装进两个成年人太过勉强,穹不得不尽力弯腰,压低身子——
柔软又干燥的触感,如蝴蝶般停在唇上。
此刻他们面对面,共享彼此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