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关系》
1. 照片
“方远默,你对舍友有什么不满吗?”
当事人压低帽檐,手指迅速收进袖口,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要退宿呢?”
嘴唇抿住口罩,方远默呼吸困难,仿佛有蚂蚁爬满全身。
他张不开口,话说不出来。
入学两个月,辅导员多少了解他的性格,没再深问。转而说:“如果你和舍友相处不来,我可以帮你申请调宿。”
方远默摇头,舍友很好,他没有不满。
“学校有制度,非特殊情况大一不允许退宿,你的申请批不了。”
辅导员继续问:“还有其它事吗?”
方远默弓缩肩膀,摇头。
“以后有困难,直接打电话或来办公室找我。再不济,发个短信也行。”辅导员叹气,从抽屉里抽出摞信,“你何苦这么费劲?”
一周前,辅导员因心悸请了几天假,再上班时,保温杯下压了摞署她名的信。
按照同事的说法,信早中晚各一封,从门缝里塞,愣是坚持了一个礼拜。
前段时间,隔壁系老师的前男友因不甘分手,打印了俩人的私密照片,各学院办公室挨个发,给当事人造成了极大影响。
辅导员看到这摞信时,满脑子都是她那个“死了”三年的倒霉前任,含了两粒速效救心丸才敢拆开。
“远默啊,没有比说话更简单的沟通方式了。”辅导员捏捏信封,“这东西,咱以后就不写了吧。”
帽檐低得看不到脸,方远默总算点了头。
见开口无望,辅导员没再为难,从文件袋里掏出份通知:“全国高校摄影大赛开始了,咱学校有三个直通名额,我帮你申请到了一个。”
纵观这届新生,方远默专业成绩高得亮眼,全系范围也是佼佼者。
“争取拿个奖,给学校争光。”
辅导员把文件袋一并递来,压低声音:“这个比赛咱学校好多年没拿奖了,院长、主任都急了,加油给我争口气啊。”
肩膀舒展开,伸出的指尖攥得发白,方远默接下了蓝色封皮的报名通知。
这是全国高校最权威的摄影赛事,两年举办一次,直通资格极为难得,往年从未考虑过新生。
为了争取名额,辅导员煞费苦心,期待了半天,也只等来个深鞠躬。
再抬头,那小子的影都没了。
辅导员:“…………”
说句谢谢有那么难?
办公室毗邻教学楼,正值课间。
楼梯、走廊挤满学生,旁人并未离得很近,方远默仍感觉有无数眼睛盯着自己。视线插进身体,在皮肤上钻孔,一个孔,两个孔,三个孔……
方远默加快步伐,跑到学校西头的废弃实验楼,屈膝抱头,躲进角落。
太久不过集体生活,好难适应。
像嗜瘾者,方远默掏出烟,捏破烟嘴的爆珠,明火烧亮烟丝,猛吸一口。
薄荷从喉咙凉到胸腔,紧张逐渐缓和。
一次性口罩挂在下巴,帽檐转在脑后,身上的蚂蚁消失,钻孔疼痛消失不见。
方远默讨厌香烟,薄荷蜜桃双爆珠万宝路也遮不住呛人气味,但又得承认,尼古丁能缓解空虚和焦虑。
烟抽完,方远默含下两颗薄荷糖,烟嘴收进垃圾袋,烟盒塞回书包最里侧。
他戴回口罩,挑正帽檐,背着书包上楼。
废弃实验楼,装潢器具早已拆光,周围空荡荡的。据说这里发生过不吉利的事,老师学生都很忌讳,避而远之。
方远默不信那些,也因此获得了私密空间。这里没有眼睛,不会被过分关注。
沿梯上四楼,窸窸窣窣的声音凑过来。紧接着,是奔向他的两团毛茸茸。
小只的三花猫和肥嘟嘟的柯基犬。
方远默快跑两步,先捧上离他近的三花,又抱起因短腿倒腾不开,把自己绊倒嗷嗷叫的柯基。
狗是他从邻居那花八百块买来的。
第一次见到柯基时,它刚出生一周,邻居家的父母不让养,嫌它血统不纯,也不够漂亮。
三花是收留柯基同天捡的,躲在草丛里发抖的小野猫,孤零零一只。
四楼最西侧教室方远默收拾过,瓷砖擦得明亮干净,摆着软垫子、喂食器和宠物玩具。
方远默拍拍柯基屁股上的土,帮它们擦干净爪子,抱回软垫子里。
方远默拽下口罩,棒球帽檐转到后脑勺,从保温杯里倒羊奶给它们喝。每只一个碗,转着圈舔,高兴得扭屁股摇尾巴。
柯基比三花小一个月,但体型要大一些,姐姐喝一碗奶,它要喝两碗,过后还得去姐姐碗里舔奶渣。
等三花喝完,柯基舔碗的间隙。方远默擦干净手,挤了些猫条到指尖。
软绵绵的肉垫抱上手指,长满软刺的舌头滑在指尖,湿热温暖给人满足感,一种被需要的满足。
“学校不许大一出去住,我写了二十一封申请书也没辙。”方远默捏捏猫爪子,“你俩委屈一下,暂时先住这儿。”
柯基舔完奶,又去觊觎手指头。
方远默早有准备,迅速捂住狗嘴:“还想偷吃!忘了前两天拉肚子了?”
“记住,你是一只狗,不要总惦记猫的零食。等再大点,给你买冻干和罐头。”
柯基哼哼唧唧,钻方远默怀里打滚。
“撒娇也没用。”方远默挠它肚皮,“你自己摸摸,都胖成什么样了?”
“还有,奶喝到脸上就算了,但喝屁股上是什么情况?”方远默抽湿巾帮柯基擦毛:“虽然你是一只小狗,但狗也分淑女狗和……”
方远默迟疑半秒,翻开肚子上的毛:“好吧,虽然你是只男狗,但你可以成为一只绅士男狗。”
“虽说男女有别,但还是该学学你姐,优雅、温顺又粘人,偶尔再来点欲擒故纵。”方远默揉揉三花的脑袋,“你姐的品种属于猫届女神,但你这身材很容易成为滞留狗。”
“滞留狗明白吗?就是狗界光棍,纯种单身狗。”
“现在不注意身材管理,以后遛弯,其它女狗都嫌弃你时,可别回来跟我哭。”
“找女朋友全凭本事,包办婚姻是封建陋习,我可不帮你。”
柯基眨巴眨巴眼睛,哼唧唧用脑袋拱他。它对女朋友没兴趣,就想舔口猫条。
方远默顺势揉了把胖屁股:“好吧好吧,我明天再给你买点奶糕吃,行了吧。”
陪两小只玩够,等它们团在垫子上呼呼睡,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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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默翻开了摄影大赛报名表。
直通名额不用参加市级选拔,但需在复赛前上交八张摄影作品,包括五张个人展示和三张固定主题。
这次的主题是:光与尘埃。
方远默反应了一下。
不就是丁达尔效应。
傍晚七点,方远默打开镜头盖,聚焦这间断电的废旧空间。
他喜欢透过镜头看世界,隔着层媒介,总能发现不一样的风景。他时常觉得,相机才是他的眼睛。
方远默走出教室,转动光圈,一边按快门,一边往前。
天色越来越暗,脚步逐渐放慢。
漆黑杂乱的走廊,隔壁教室传来细微声响,像是一种非常特别的……
喘.息声。
黑暗中,声音似有似无,方远默随相机转身,本该空荡的教室里映着个人。
男人背对他站在窗边,左手托手机,右手被身体遮挡,在小腹前晃动。
手机发出的喘.息声,似乎在暗示什么。
方远默举着相机,大脑空白,直到男人转身,透过取景框与他四目相对。
“咔嚓。”
方远默落荒而逃,踉跄着险些摔倒。
他头也不回,从学校西北角跑到了东南端。蹲进人工湖后侧的树林,抱紧自己,偷偷念“咒语”。
“没事的没事的。”
“没看到没看到。”
方远默在口罩外又遮上层口罩,棒球帽外面扣上了兜帽。
“看到的人上厕所没带纸,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买易拉罐没有拉环,喝奶茶忘拿吸管,一不带伞就下雨,外卖神券膨胀不出大红包……”
“算了算了,我随口说的,不灵也行。”
烟抽了两根,自我洗脑了三回,方远默才想起逃跑前误触的快门声。
他打开相机,急于销毁“证据”,但拍下的画面远比肉眼清晰。
意外造就的完美构图,让方远默有了再看一眼的想法。
男人个高腿长,杵在窗边,逆着夕阳融进光晕里。照片中最亮的光源,是那部手机。
放大照片,手机画面清晰可见。
一个人赤身坐在另一人腿上,正深情拥吻,即便是静态画面也能脑补行为,是部成人动作片。
重点,还是两个男人。
滑动显示屏,照片中的男人撩着衣摆,牛仔裤拉链敞开,腹肌依稀可见,关键区域裹在深色内裤里。
继续左滑,男人另一只手自然下垂,微曲的中指黏着些液体,顺指尖下滑,欲滴未落。
心脏噗通噗通,方远默把人拖到画面中间,一点点往上滑动。
男人的腰很窄,肩膀平宽,隔着衣服也能猜出身材,喉结与手腕都能成为拍摄素材。
画面拉到上方,一亿像素中画幅传感器,搭配最大光圈镜头,昏暗环境也能极致还原五官细节。
英俊的一张脸,单眼皮多了份疏离寡淡。男人眼神里,藏着释放过后的愉悦,也有遭遇打扰的厌烦。
这副面孔并不陌生。
方远默开学典礼上见过他,穿白色衬衫站在演讲台,沉着自信却也有距离感。他是学生会主席,是计算机系的风云人物。
陈近洲。
2. 涩图
极具涩情张力的照片,如果拿去国外参赛,也许有机会入围,甚至拿奖。
方远默当然不会拿它参赛,出于安全和隐私,他该立即删除。
可这种照片,删了就再也拍不到了。
我就自留,不乱传行不行?
但听说他爷爷是校长。
校长怎么了,我也不是故意。
可他爷爷是校长。
存在即合理,我发誓不乱传。
他爷爷是校长。
民不举官不究,不传播就没事。
他爷爷是校长。
我拍的照片,我有处置权。
他爷爷是校长。
不管不管就不管!
校长我也不删!
死也不删!
不删!
个人私欲和愧疚的双重折磨,方远默当晚抱相机睡的。梦里为了这张照片,他和变异的陈近洲大战了三百回合。
半夜吓醒失眠,刷手机时有了意外收获。
方远默平时会在摄影网站接单,卖些风景人文照赚零花钱。运气好了,还能找到主动联系的单主,这种价位会高点。
东大摄联官方账号有个交流板块,可有偿接单或求单,先到先得。
十分钟前,有人想求一套校篮球队员的近照,一张五十。这个价格,相当于天上砸馅饼。
方远默查了篮球队的训练日历,每个工作日早上固定在体育馆,这钱赚得跟喝水一样简单。
方远默加了单主,承诺一周内发全。万事谈拢,他起床去了旧实验楼。
有了昨晚的经历,方远默很想转移阵地,但俩孩子还嗷嗷待哺。特别是饭桶小狗,稍微晚一点,就急得啃爪子咬屁股嗷嗷叫,还会满地打滚,把自己搞得脏兮兮。
清晨五点,方远默贼溜溜蹿进实验楼,陈近洲呆过的教室空空如也。
他松了口气,跑去隔壁找猫狗。喂饱两小只,方远默挂着相机去了体育馆。
早上七点,校队成员正做热身训练。
东大篮球队在全国排得上名次,能选入校队的,多少带点自豪或自恋。
当举着专业相机的人出现,队员的表演人格蹭蹭往上漫,热身姿势都比以前标准。
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各个身高腿长,聚在一起确实养眼。
但方远默的心情并不畅快。
队列最前面,是梦里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的“陈妖怪”。
看架势,好像还是队长。
又是学生会主席,又当篮球队队长,有必要这么身兼数职吗?
我这五十块钱还能赚吗?
涩情照片就存在相机里,理智上,他应该立即离开。
可是……
方远默透过镜头数,一二三四……十七十八,算上教练和打扫卫生的大爷,总共二十人。一人五十,俩人一百,教练和大爷打八折,四舍五入也有一千块钱了。
总不能跟钱过不去吧。
事实上,方远默的想法很多余。陈近洲全程没往这儿看一眼,根本不在意看台有个人。
方远默彻底放心,专注拍照。
热身完毕,队员们依次练习运球和三步上篮。方远默走出看台,站在球框斜下方,抓拍队员上篮的瞬间。
不愧是校队严选,起跳流畅,投篮精准,各有各的帅。
绝佳的摄影角度,潇洒的投篮动作,方远默越拍越兴奋。
每进一个球,他就在心里数一次,五十,一百,一百五,二百……七百五,八百……
数到八百五时,球狠狠砸在篮筐,又反弹出去,顺方远默的方向而来。
意识到危险时,方远默已自顾不暇,下意识抱住相机。
紧急时刻,另一枚篮球横向拦截,改变了危险球的撞击方向,擦着方远默的肩膀,双双掉落后方。
队友大喊:“草,蒋川你干毛呢!”
蒋川也傻了,杵在原地没缓过来。
有人拍照他心思乱飘,本想耍个帅,结果球脱了手,弹边上去了。
其他队友跟过来:“你特么耍帅也得有个度,幸亏队长反应快。那球真砸下去,先不说人怎么样,相机肯定废了。”
“光看那‘长枪大炮’的装备,绝对摄影系的,他们的设备少说几万,你赔得起吗?”
蒋川额头冒汗。
操,真赔不起。
陈近洲走过来:“去道个歉,球拿回来。”
“啊对对对,道歉道歉。”蒋川才回过神,转向场边,左瞧右看,“哎?人呢?”
刚才不就在这儿?
轮不到道歉,方远默早就跑没了,钻回宿舍,闷进帘子里,给单主发消息。
「你好,照片拍好了。」
单主:「哇哇好快好快!发来发来!」
「教练和打扫卫生的大爷要吗?」
单主:「?」
「八折。」
单主:「??」
「五折也行。」
单主:「???」
「要不先看看,没准喜欢呢?」
「大爷不是一般的大爷,像年轻时练过篮球的大爷。」
「教练虽然圆润一点,但也不是一般教练。灌篮高手你看过吗,跟安西教练有点像。脸和肚子都挺好捏的,要不各来一张试试?」
单主:「客气了,只发队员就行。/微笑」
「好的,稍等。」
方远默点鼠标,手杵着下巴叹闷气。
大爷砸手里了,教练也砸了。
唉,两顿红烧排骨,没了。
压缩包接收完毕,没几分钟,对方发来消息。
单主:「照片拍的很好,谢谢。但怎么就十七个人,队长呢?」
「队长没拍上。」
球砸过来时,就剩陈近洲还没投。
单主:「我给你加200,能不能再拍一组队长?」
「拍不了。」
为了二百块钱,豁出脑袋和相机不值得。篮球馆和他有仇,那地方不适合再去。
同样,方远默也不清楚陈近洲何时再来实验楼。为了错开时间,他只能清晨到得更早,晚上趁熄灯前再去。
好在两小只这几天很乖,即便提前塞了零嘴,也没有暴饮暴食。
天蒙蒙亮,方远默挣扎着起床。
昨晚下过雨,实验楼窗边有不一样的景色。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扬起的尘土上,透出一段光路。
方远默脑海浮现几个字:光与尘埃。
丁达尔效应不止局限于树林、山谷和电影院,还有带诅咒传说的废弃实验楼。
方远默戴上口罩,跑回宿舍拿相机。
再回楼道口,方远默托着相机,一步步往上拍。感光100,快门1/60,光圈f/8。
按下快门键,画面永久定格。
一楼二楼三楼,每一层都有不同光线和色彩。拍到四楼,走廊传出柯基的哼唧声。
这小胖子,刚喝完奶怎么又饿了。饿也不能吃了,肚皮要撑爆。
方远默继续拍照,随后才意识到,声音不是从他那间教室传出的。
人追过去找,脚步停在了隔壁。阳光明媚的教室,陈近洲穿米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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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衫,单手插在运动裤口袋。
三花姐姐窝在男人左肩,他右手拎着弟弟狗。
陈近洲垂着眼睑,神色闲散得像没睡醒。他抬起小臂,晃了晃肉球狗:“它咬我。”
紧接着,他又揉揉肩膀上的毛茸茸,告状似的:“它舔我。”
方远默耳边嗡嗡响,大战“陈怪物”的剧情在脑海回顾。他冲了过去,抱住猫狗转身就溜。
打不过打不过,快跑!
方远默一路猛冲,跑到了东南角才算结束。
他先把猫狗从头到尾翻了个遍,耳朵、嘴巴、屁股、肉垫、肚皮都没放过,确保它俩安然无恙,状态良好。
方远默将姐弟俩摆到墙边罚站,决定先从咬人的“狗同志”开始。
“你大腿还没他手腕粗!牙都没长,是想给自己磨牙床,还是给他挠痒痒?”
“没见他的腹肌和手臂线条吗?好吧,你应该是没见过,我等会给你看照片。”
方远默想了一下:“算了,不给你看了。”
涩图只适合独赏,容易教坏小朋狗。
嗯,我是为了狗好。
“总之,他肯定练过,就你这种小奶狗,惹他等于棉花球撞石头,滚都滚不动。”
“他爷爷可是校长,万一惹他不高兴了,校长一句话,你觉得你这只没长牙的狗,在东大还能有立足之地?”
“记住了,再见到他躲着走,不要给人家的手指头挠痒痒,听到没有?”
柯基呜呜两声,方远默当它点头。
教育完狗,方远默转到另一边,摆直正沉迷舔毛的姐姐:“站好了,现在说你。”
“你舔人家干什么?他脖子上挤猫条了?”
“我都看到了,你居然用脑袋蹭他,还特别享受。”
方远默把猫抱起来嗅,果然沾上了那个人的味道。
抢孩子时他就闻到了,陈近洲似乎刚洗过澡,身上有潮湿的热感,还飘着香气。
很甜很好闻的水果味道。
一个男生,搞得那么香。
方远默抱着猫又嗅了嗅:“你现在沾了别的男人的味道,是不打算回家了吗?”
小猫咕噜咕噜,蹭他手背。
“狐狸精,舔完他又来亲我。你最好想清楚,我和他谁更重要。”
“你要是敢选他,我就生气了。”
三花趴过来,抱着方远默的脖子蹭来蹭去,暖呼呼的,瞬间心软。
真要命,根本扛不住。
“好吧,就原谅你一次。”
方远默捏捏肉垫,还是想不通。姐弟俩平时很胆小,认生又谨慎,怎么会跟陈近洲那么亲?
特别是三花姐姐,好像很喜欢陈近洲,踩他肩膀上,亲昵又熟络。
你俩这么庸俗?
不会是颜控吧?
不对。
方远默摸摸三花的肚子,又去拽狗,圆润的肚皮鼓得都要贴地。
这才回忆起陈近洲脚边,拆包的猫条、见底的奶糕、掀开的罐头盒。
“……”
好险恶的人!
方远默气呼呼点开儿童故事,语音播放《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跟陌生人回家》《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给它们听。
“先听三遍,每顿饭前再听一遍。”
“坏人无处不在。”
“还好及时发现。”
“教育得从娃娃抓起。”
猫狗听故事,方远默闲来无事,贴墙坐下,翻今天拍的照……?
方远默摸着光秃秃的脖子。
哎,我相机呢?
3. 秘密
去实验楼时相机还在,抱猫狗出来就不见了,相机只可能落在了那里。
方远默返回去找,陈近洲没在,相机也不见踪影,思来想去,只能是最坏的结果。
而相机里还存着那张涩图。
“…………”
人生,没意思了。
相机是爸爸留给他的,哈苏 X2D 100C,全球只有一千台,里面还存着参加摄影大赛的照片。
方远默一夜没睡,奋笔疾书写了二十六封信,从A计划到Z计划,打算一天三次起,不间断送信过去,目标就一个,把相机要回来。
照片可以删除,但相机必须还!
方远默翻出最后一封,标着“Z计划”的信,如果还不行,只能给他的校长爷爷写A到Z计划了。
第二天,下了早八的课,方远默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做贼似的来到旧实验楼。
猫狗跟在脚边壮胆,方远默偷摸到门口,屋内安静异常。
方远默掏出标有“A计划”的信封,犹豫放哪合适。
如果关着门,可以塞门缝,但这里的门早拆光了,选择恐惧症为难,且十分痛苦。
放地上会不会难发现?放桌上是不是太明显?放窗台会不会被风吹跑?
“干什么?”
身后传来凉嗖嗖的声音。
方远默吓得一激灵,手里的信更加无处安放。
男人走近,带着股发甜的水果香,在方远默面前折出一片阴影。
紧接着,陈近洲递来相机:“你的?”
“…………”
就这么,还了?
方远默差点喜极而泣,抱着相机,正想酝酿感谢。
陈近洲低垂眉眼,滑向他手里的信:“不收情书,拿回去。”
方远默:“……”
倒也不必这么想。
相机到手,“A计划”已经作废,方远默塞回信封,从书包里翻出了“G计划”。
刚递出的手又收了回去,方远默在信封上补了几个字,特意用笔圈了好几层。
【不是情书!】
对方接下信,方远默转身要撤离,奈何帽兜被拽住,倒回来定在原地。
“……”
失策,下次不能穿带帽子的衣服。
方远默背对着他,不能说话不敢动,就这么等待陈近洲拆开伟大的“G计划”。
简单来说,就是猫狗拯救计划。
「陈学长你好:
首先,请允许我替我的猫狗向您道歉。那日过后,我已对它俩进行了严厉且深刻的批评教育。
同时,我的猫狗月龄小、不懂事,下次再见到,请务必当它们是空气。不看、不逗、不理会,才能最大程度降低被咬、被舔的概率。
总之,我的猫狗就该由我照顾,为了您好我好猫狗好,希望您能和我的猫狗保持距离,不要再让他俩打扰您。谢谢。」
陈近洲眺向帽檐,散漫的语气:“怎么证明是你的猫狗?”
“......”
绞尽脑汁,写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的计划,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难为人。
方远默翻出笔记本,用文字回复对方:「狗是我买的,猫是我捡的。」
陈近洲:“证据呢?”
“…………”
方远默:「这段时间,都是我在喂!」
陈近洲:“巧了,这段时间我也喂了。”
方远默:“……”
嫌疑人自招,证据确凿,破案了!
我说怎么不暴饮暴食了。
原来在外面有人了!
方远默咬牙继续写:「麻烦您不要乱喂【我的】猫和狗了,特别是狗,它随时喂随时都想吃,是个撑死也不知道撑的小胖子。」
陈近洲喂的还是市面上最贵的猫条和罐头,这么下去,早晚得喂成大馋丫头和大胖狗!
方远默气不过,接着写:「小朋猫和小朋狗经不住诱惑,三餐不规律,很容易出现健康问题。」
陈近洲:“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的猫狗每天定时定点来骚扰我?”
“……”
方远默眼神斜在脚边。
我就知道,乖巧都是假象,我不在的时候,你俩就是风流庄园的头牌。
颜控猫,饭桶狗。
小小年纪就下海!
我平时亏待过你们吗?稍微晚一小会儿,你们就要跑别人家讨饭去?丢不丢人?害不害臊?
等会儿再收拾你们!
方远默翻开新一页本子,笔尖划拉得冒烟:「之前给您添麻烦了,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就不麻烦您再喂它们了,行吗?」
陈近洲没拒绝,方远默当他同意。继续写:「那您以后还过来吗?」
陈近洲:“怎么?占地盘还是轰人?”
方远默:“……”
你一个学生会主席,谁轰得动你。
陈近洲侧头,轻佻的口吻:“这位学弟,希望你能清楚一点,我在这儿两年了,你才是新来的。”
“……”
这么个破地方,怎么还抢起来了。
方远默在纸上写:「我得喂猫狗,暂时不能搬走。请问学长每天来的时间段,我提前避开,以免给您添麻烦。」
陈近洲:“看心情。”
方远默:“……”
哦,呵。
和说话相比,写字好累,方远默不想再交涉了。他写下自己的时间点,并在最后一行留言:「学长如果不想见到我,避开以上时间即可。」
方远默撕下纸条,递给陈近洲,等着答复。
陈近洲只扫了一眼:“还有事?”
方远默摇头。
“那还不走?”陈近洲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怎么,想一起看?”
脑海里冒出刺激画面,方远默轰地烧着了。抱着猫狗拔腿就逃,不能教坏小朋猫和小朋狗,它们还是宝宝。
方远默直冲西南角的第二秘密基地,找了个角落,把猫狗摆好。
并再次对它俩进行了严肃且认真的批评教育,直到俩团子趴他腿上呼呼大睡,方远默仔细检查了相机,完好无损。
前两天拍的光影照片还在,他一张张往前翻,忽地停住指尖。
那张……竟然也在。
回到宿舍,方远默把照片上传电脑,备份保存。但陈近洲的那张没导出,他拔出存储卡,锁进橱柜。
方远默挑选了一组参赛照片,按要求发送至大赛筹备组邮箱。同时,他还选出了最喜欢的两张,发给一个叫溏心蛋的网友。
两年前起,方远默便以【遥远】的ID在网上接单。溏心蛋曾是他的单主,小姑娘年龄不大,至今也才十六岁。
溏心蛋:「哇哇哇哇!这氛围,阴森森又好美丽,好有感觉!这是哪呀?」
「我们学校的废旧实验楼。」
溏心蛋:「遥远哥打算拿这个参加比赛吗?」
「对,我已经发过去了。」
溏心蛋:「好厉害,祝哥哥拿奖。」
和溏心蛋聊完,方远默想起了那张私密照片,他不清楚陈近洲为什么没删,也许是不在意,又或者根本没翻过相机。
私心作祟,方远默偷存了照片。也因此抓住了陈近洲的把柄,即便他没想要挟。
方远默按部就班喂猫狗,陈近洲有时会过来。他们偶尔在楼道口擦肩,不打招呼,不给眼神,把对方当透明人。
陈近洲来这儿也只是看视频,顺便排解自己。方远默无意窥测隐私,也对那事不感兴趣。一连半个月,两人保持着和谐默契的关系。
方远默偶尔能听到视频的声音,极个别的时候,也能感受到陈近洲的喘气。
非常低沉,很克制,比视频里的动作片演员更诱惑人。
方远默也好奇过,陈近洲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做这种事。是坚信他一定会保密吗?
所以才明目张胆,毫不避讳。
不论如何,都间接给了方远默安全感。仅有的一次,他抓住了别人的软肋,站在了更有话语权的一方。
视频声音消失,隔壁没了动静。
今天怎么这么快,往常至少半个小时。
方远默翻出相机,往窗边去。
这个时间的夕阳格外美,方远默喜欢拍陈近洲离开的背影,不像站在演讲台那般挺拔自信,却颓废得很有魅力。
楼下空空如也,并没有寻到背影。方远默侧头,陈近洲还站在隔壁窗边。
他穿着件灰蓝色长袖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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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左袖卷到手肘,右手握着把金属刀,对准手腕……
割了上去。
方远默不想干涉隐私,但有些行为绝对不允许。
他冲去隔壁,夺走利器才发现,那并不是刀,而是枚金属吊坠。
尖头十字架项链。
方远默不崇信宗教,但知道基督和耶稣。不管是什么,都不该作为自残工具。
天色漆黑,陈近洲手腕透着鲜红的血。
方远默脑子乱成线团,劝阻的话一股脑往外抛:“你是笨蛋吗!多大点事,至于寻死?”
“你一不嫖.娼二不群体开房三没违法犯罪,不就是看看片、帮帮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片而已,谁没看过啊!用手而已,我、我也奖励过自己啊!”
“猫猫狗狗都会舔自己获得快乐呢,更何况是人!追求快感是高等生物的特有权利!”
“有欲望需求是人之常情,这不可耻,你更不需要有压力!”
陈近洲毫无反应,方远默越来越急。
“喜欢看男人和男人也不可耻,其实……我、我也喜欢男人,我觉得没什么!”
“不被大众接受又怎么样,人是活给自己看的,你这么优秀又这么厉害,未来一片光明,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长时间大量说话,方远默有点缺氧,可陈近洲仍像看戏,丝毫不给反应。
方远默像憋胀的煤气罐:“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话呢!好歹出个声啊!”
陈近洲:“声。”
方远默:“……?”
陈近洲:“原来不是哑巴。”
方远默:“......”
关你什么事!
陈近洲:“废话挺多。”
“……!!!”
还不如不说!
更生气了!
有帽檐遮挡,方远默看不到他的脸,但手腕上的血已经滑到了指尖。
方远默轰地炸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我玩笑!”
“长了张聪明的脸,实际却是个笨蛋!猫猫狗狗都懂得求生,你却主动寻死!”
“你叫陈近洲是吧?好,陈近洲我告诉你,你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只会寻死逃避的大笨蛋!”
陈近洲阴沉了脸,已然开始厌烦:“项链,还我。”
方远默视线里,仍是他割破的手,印着多条旧伤,被血染红,一条覆盖着一条。
“不还!”方远默把项链背到身后,“确保你放弃自残前,我是不会还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难以启齿又怎么了,我也有啊!我不敢和人说话对视,见人就想躲,怕得浑身哆嗦,我、我还有病态需求!”
“但那又怎么了!我一样好好活着,不像你,只会自残寻死!”
陈近洲想到了那只三花猫,有股薄荷猫砂的味道,会跳上他肩膀,用带倒刺的舌头舔他,明明很烦又难缠,却不想赶走。
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样。
“你要是实在难受……”方远默攥拳,往前挎了一步,“那你咬我吧!”
比难缠更烦的,是遮住脸的口罩和帽檐。
他在挡什么?
有多见不得人?
陈近洲扬起袖口,速度飞快。帽檐掀到地板,口罩强行拽开。
厚重刘海遮住了眉眼,淌血的手心毫不留情,全部掀了上去。
视线定格,陈近洲没移开眼。
不可思议的精致脸庞,抿紧的嘴唇有柔软的颜色。水晶一样的眼睛,湿漉漉、亮晶晶,堵着气,好像真的在为他担心。
沾血的手心贴在额头,有温暖的触感。方远默像提线木偶,仰着下巴与他对视。
陈近洲的眼眶里,有烦躁、忍耐和折磨,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
一切表象都在暗示方远默,这个人是疯子,现在就逃,离他越远越好,被缠上就要生吞活剥。
方远默无动于衷,乖乖待在原地,看他的眼睛。
陈近洲目光下移,落在了溅血的嘴角:“咬哪?”
拇指划红了嘴唇,陈近洲的眼神要吃人:“咬这儿吗?”
黏血的指尖持续往下,刮红前颈,滑到抽动的喉咙。
“还是……咬这儿?”
4. 齿痕
“或者……”
陈近洲抓起手腕,捏紧:“咬这儿也不错。”
“唔嗯……!”
齿尖刺进皮肤,狠得毫不留情。
发麻的疼痛,病态的满足,想被继续控制,想拥有更多。
身体颤抖,像在颅内行了一次可耻高.潮。
嘴松了口,手却没松。
陈近洲低下来,凑他耳边:“怕了吗?”
要挟恐吓的口气,传进方远默耳朵里,听成了愉悦过后的喘.息。
他很快乐。
“怕就离我远点。”
男人彻底松手,把口罩翻上去,捡起帽子扣回方远默的头。
陈近洲拽走项链,孤身站在门口:“割腕自杀很难操作,就算我真想死,也不会用这种愚蠢方式。”
方远默:“……”
自残也很愚蠢。
陈近洲余光向后,又说:“回去前洗个脸,额头、嘴唇、脖子。”
脚步声远离,方远默软了腿,蹲下抱自己。
疼痛还在,只要在,满足感也在。像被人需要、紧紧拥抱的满足。
方远默蹭蹭额头和嘴唇,沾着血。舌尖舔了舔,他不想识别味道,以免更像变态。
等痛觉彻底消失,方远默咬紧嘴唇,更用力抱紧自己。
但是……
并没有很怕。
*
东大尤为重视素质发展,对学生参与社团、学生会或者义务活动有学分要求。
周末晚上,舍友都在为学分“奔波”,宿舍只有方远默。
他藏进遮光帘,镜头灯照在手腕上。
陈近洲下嘴时毫不心软,后面却明显收力,甚至特意避开动脉。到最后只是轻微红肿,少许破皮。
松口的瞬间,舌尖划过皮肤,应该在确认是否出血,甚至贴心蹭掉了唾液。
方远默裹进被子里。
既然敢咬,就使劲啊。装什么善良暖心男,分明就是胆小鬼。
红肿的手腕,边缘整齐,形成一圈椭圆形的牙印。
方远默凑近,左上侧犬齿印最深,形状很特别,圆润的菱形,只有这一颗。
方远默拿出他最爱的胶片相机,徕卡M6,也是爸爸留给他的宝贝。
数码相机普及的年代,胶卷逐渐淡出大众视野,但胶片赋予的质感和氛围,是数码照片永远无法代替的艺术品。
方远默找准角度,按下快门,把咬痕收进胶片里。
接下来几天,方远默照常喂猫遛狗,隔壁教室再没传来过动静,陈近洲消失了踪迹。
当天中午,摄联群里有新消息。
社长孙渺:「@全体成员,所有大一、大二成员,今天下午六点十分,在摄联综合一教室开会,收到回复。」
摄联即东大摄影联合会,组织架构上高于社团,与学生会平级。
摄联无会费,学生自愿加入,但摄影系默认全员入社,承接学校各项活动的拍摄。
会议主要内容是下周的篮球联赛,全校范围内举办,以学院为单位进行。
按照传统,所有大一、大二摄联成员承接从小组到决赛的拍摄工作。
东大共32个学院,摄联大一、大二共131人。拍摄的院系随机分配,社长已将名单发送到群里。
方远默分到了信息学院,除他以外,还有三名人成员,分别是一位大二的学姐,他的舍友谈越和社长孙渺。
方远默松了口气,还好有认识的人。
入学两个月,方远默和谈越交流不多,但感觉他不难相处。
会议进行到尾声,孙渺扫教室一圈:“方远默来了吗?”
众人纷纷转身,数万只眼睛盯他看,每只都像钉子,往他眼珠钻、胸口钻,还有指甲缝里钻。
方远默收紧袖口,压低帽檐,举起手。
似乎是察觉出他的不习惯,孙渺没多言,只是说:“散了会等我一下。”
会议结束,阶梯教室的座椅一个个抬起,仿佛从方远默的身上砸下来。
他不能走,抱紧相机,安慰自己。
在摄联内部,方远默是个低调又神奇的存在。一个月前,摄联迎新会当天,新成员均提交了三张展示作品,而方远默三个字,就这样进入了大众视线。
其他人还在用佳能、索尼的时代,这个戴棒球帽和口罩,看不到脸的方远默,却早已用上了徕卡M11和哈苏X2D。
多少人崇拜他的技术,又眼馋他的相机,却因他不合群的性格望而却步。
等人社员离开,孙渺走过来:“小默啊,我有事想拜托你。”
“我有个老乡是宣传部的,想给陈近洲拍些照片,用于日后宣传。”
“哦对了,陈近洲你知道吧?”
知晓他不爱说话,孙渺直接介绍:“他是学生会主席,也是篮球队队长,他当年是保送进东大的。”
“对了,他爷爷是校长。”
孙渺回忆了一番,跟背课文似的:“他获得过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金奖,是全国大学生年度人物,还是全球模拟联合国大会杰出代表。”
“等等等吧,可能没说全,反正挺神奇一个人,强得可怕。”
方远默:“…………”
是挺可怕的。
挂这么多名号,肩膀都得压塌了吧。
“你的技术和设备有目共睹,所以我想请你重点拍陈近洲。”孙渺试探地问:“可以吗?”
方远默点头,脑子里想的是前两天拒绝的单主。
早知道就答应了,
二百块呢,亏大了。
和孙渺告别,方远默去了旧实验楼,抱着猫狗往隔壁溜了一圈,空空如也。
“他不会再也不来了吧?”
“是害怕我不敢来吗?”
“我有那么可怕吗?”
“警告我离远点,实际是自己想躲远吧。贼喊捉贼,胆小鬼。”
喂饱两小只,方远默孤身去食堂。
食堂晚上八点半闭餐,方远默一般八点二十过去。
这个点吃饭的人极少,打饭阿姨的勺不容易抖,剩下的肉都能到他碗里。
方远默喜欢八窗口的红烧排骨,每晚必去那逛一圈,后来阿姨和他熟了,会多剩些肉等他来。
那位打饭阿姨也是社恐,能用勺子解决的事,绝不多说一句话。
阿姨老远看到了他,已经拿起餐勺,准备接碟子了。
方远默攥着饭卡,快走两步。
希望今天的肉多一点,最好都是精排,一根比一根胖。
即将走到窗口,却被另一个身影抢先一步,将饭卡插进读卡器。
男人指着勺里的大块排骨:“看着不赖啊,给我包圆了!”
这个人方远默认识。
经管系的闻萧眠,据说是个富好几代,喜欢玩赛车,成天开着车跑车在校内招摇撞市,和刻板印象里的纨绔少爷如出一辙。
而现在,富好几代竟然要霸占普通大学生的红烧排骨。
苍天快开眼,这叫欺负人!
最尴尬的是打饭阿姨,勺子握右手,餐碟在眼前,方远默站旁边。这碟子太烫手了,到底接还是不接,接了要怎么拒绝插饭卡的?这小伙子大高个,瞧着不好惹。
不想阿姨为难,方远默收手,主动离开。
于此同时,饭卡被另一人抽出来。
“陈近洲你干嘛!”闻萧眠喊,“这食堂不是我家开的,刷脸没用。”
陈近洲往其他窗口走:“吃别的。”
“我就想吃排骨!”
陈近洲:“我的饭卡,我说了算。”
“吃你一顿饭怎么了,要不是我车坏了懒得动,谁想陪你吃破食堂!”闻萧眠不爽,“少爷我是差那一顿排骨的人吗?”
“靠,还真差了,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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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吃。”闻萧眠跟上来,喋喋不休,“等着,明天我就把食堂买下来,让所有窗口,全给我做红烧排骨。”
“…………”
陈近洲没接茬,扭头的瞬间,瞄到了方远默插饭卡的手。暴露在外的皮肤很白,左腕内侧贴着方形创口贴。
陈近洲转回视线,将餐卡插进隔壁窗口,对闻萧眠说:“肉丝面吃吗?”
“那是什么。”闻萧眠双手插兜,大爷似的溜过来,“好吃吗?”
“好吃好吃。”窗口的真大爷笑呵呵,“纯手工抻面,一抻就是二十年。”
闻萧眠瞄了眼肉卤:“行,双倍肉的肉丝面,来两碗。”
隔壁窗口热热闹闹,社恐阿姨如释重负。她接下方远默的餐碟,把剩余的排骨全盛光,又配了两份炒青菜。
食堂只剩两拨人,闻萧眠还在其他窗口选,方远默坐在不起眼的角落。
食堂“巡查”完毕,闻萧眠桌前满满当当。他嘬了口双倍肉的肉丝面:“别说,米其林餐厅吃多了,偶尔吃顿抻面条也别有风味。”
“这汤真浓啊,最近我家厨子搞养生,破饭又淡又没味,我怀疑他看破红尘,想去五台山剃度。”
陈近洲视线往左,瞄向孤零零的青年。冒尖的排骨转眼少了一半,骨头整齐吐在垫纸的桌上。
“还挺能吃。”陈近洲随口。
“嗯?”闻萧眠抬头,“马上联赛了,我当然得好好补补。”
闻萧眠也是校篮球队成员,但基本不参与训练,原因无他,少爷有起床气,闹钟都不敢响。
想起联赛,闻萧眠扯嘴:“每次跟那帮废物组队,我都恨不得加入女篮。”
闻萧眠所在的经管学院,男篮一般,女篮是去年的冠军。
陈近洲夹着肉丝面,余光仍是吃排骨的人。
方远默揉揉肚子,像担心被抢走似的,把最后一大块精排满口吞入,脸撑成白皮包子,在嘴里咕哝了几圈,再吐出时,仅剩一截骨头条。
陈近洲:“…………”
跟他的狗一样能吃。
喝完最后一口蛋花汤,方远默舒了口气,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陈近洲:“……有那么好吃?”
“啊?还不赖。”闻萧眠从他碗里夹肉,“你不吃都给我。”
陈近洲收回视线,敲掉从他碗里夹肉的筷子,低头吃面。
闻萧眠锲而不舍,又去夹肉:“对了,明天小组赛,你们打工程学院?”
陈近洲:“嗯。”
工程学院是夺冠热门,去年小组赛完胜陈近洲所在的信息学院,决赛时却被反超,互为彼此强劲的对手。
闻萧眠咋舌:“第一次场就玩这个,有意思了。”
陈近洲敷衍的“嗯”了声。
闻萧眠拍拍他的肩:“加把劲,别被打成筛子,丢你爷爷的人。”
陈近洲嘴角下沉:“吃你的饭。”
闻萧眠早吃饱,筷子都放下了:“哎,也不知道这届摄联的小朋友够不够给力,年度照片是你还是我呢。”
每年篮球联赛结束,摄联成员会提交照片参与年度评比。去年,闻萧眠靠绝帅灌篮击败了陈近洲,成功入选。
陈近洲:“让给你,我不需要。”
闻萧眠撑着下巴,看戏似的:“这话让拍你的小摄影师听到了,要伤心的。”
能入选年度照片的摄影师,不仅有奖金和学分,更是一份荣誉。
陈近洲没接话,收拾两人的餐碟。
“哦,还有。”闻萧眠撇开腿,瘫靠在座位上,“创办格斗社的事,你怎么想的?”
陈近洲:“可以。”
闻萧眠:“我让边渡拟申请了?”
陈近洲托着碗筷起身,眼前是戴棒球帽的背影:“嗯,拟完我看看。”
“先关注球赛吧。”闻萧眠跟上来,口气罕见认真,“那小子不会轻易放过你。”
5. 比赛
篮球联赛如期举办。
小组赛采取积分制,三十二个学院分成两组,组内轮流对决。
获胜队伍积两分,平手各积一分,积分前四的学院进入复赛。
校方鼓励学生参与活动,每学期累计观看四场比赛或演出者,可获得一个学分。本场又是去年冠亚军的对决,吸引了不少观众到场。
方远默来得早,支上三脚架,占据了绝佳角度。拍摄重点虽在陈近洲身上,但也没错过其他精彩瞬间。
摄影方面,方远默没有短板,尤其爱拍动态人像,沉迷捕捉真实情感。
方远默对篮球了解不多,也能感受到比赛的焦灼。上半场即将结束,信息学院仍落后工程学院十二分。
工程学院全员围堵陈近洲,特别是他们的队长,打法实在……
“草!王帅你敢再傻逼点吗!”
“夹缝里的臭虫,挺会玩阴啊!”
“手这么脏,二十年没洗过吧?”
不用回头,方远默也能识别是谁的声音。
“萧眠,文明点,注意影响。”
“我去他二大爷的文明!”闻萧眠怒气冲冲,恨不得翻进来揍人,“这种人能告吗?告他!老子要告死他!”
“告不了,但你的行为可以告。”
闻萧眠碎了一嘴:“跟你们法学院的看球,真他大爷的窝火!”
边渡把人拽回座位:“冷静点,近洲应该自有打算。”
上半场结束,信息学院仍差九分。
简单商讨完战术,陈近洲坐在角落喝水。
方远默拉近镜头,把人放进取景框。
和只穿篮球服的队友不同,陈近洲在短裤里套了条黑色压缩裤,上身也搭了白色运动衫,左手有护腕遮挡,裹得严严实实。
方远默想起了血红色的伤,还有一层叠一层的疤痕。
其他球员习惯撩衣服擦汗,顺便露个腹肌耍个帅,再换来点尖叫声。
陈近洲从不如此,场下的欢呼也不给回应,像个人机,宛如耳聋。
看台前排,持续有观众抱怨。
“主席裹这么严实啥也看不到。”
“不漏腹肌的篮球算什么篮球!”
“他就不能当回男菩萨吗?”
“好歹给我们看一眼啊!”
“每次都包这么严实,不会没腹肌吧?哪个男人不爱显摆。”
“不至于不至于,我见他去过健身房,就凭这张脸,至少得有四块吧。”
方远默托着相机,一张张地拍,就站在聊天的两人前面。
他偷抿嘴唇,心里嘀咕。
有腹肌的,几块不清楚。
看质感,我觉得是八块。
他是胆小鬼,当不了男菩萨。
咬人一口就再也不敢出现。
好像也不太爱显摆。
下半场开始,方远默回到工作状态。镜头拉近,取景框里只有陈近洲。
70-200mm变焦镜头,能看清任何一个微表情。和其他队友的焦虑、愤怒、急切不同,陈近洲只关注比赛,其余置身事外。
对方的战术全压陈近洲身上,用各种无法判罚的小动作针对,照样激不起他半点怒火。
下半场比赛依旧焦灼,好在信息学院找到了突破口,比分正一点点拉近。
距比赛结束不到六十秒,信息学院还低两分。众人咬紧牙关,不敢眨眼。只有镜头里的陈近洲,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状态。
倒计时三十秒,陈近洲速度极快,半路截断,终于认真了起来。
场下尖叫四起。
“加油啊!主席牛逼!”
“进了这一球就平了!”
“打平就够了!进进进!”
工程学院对陈近洲了如指掌,迅速撤回拦截。两人挡三分线,两人守篮下,投球难上加难。
“完蛋,工院逼太紧了。”
“啊啊啊啊救命没时间了!”
“传球啊!快传队友!”
众人商讨陈近洲是会传球、进攻还是原地三分时,陈近洲却背到而行,后退了几步。
“他想干嘛?”
“在这里投篮吗?”
“太远了吧,能进吗?”
众人期待后续的行动,陈近洲却托着球,转向观众席的方向。
“啊啊啊!他在看谁?”
“靠别看了!投篮投啊!”
“没时间了大哥,要输啦!”
“大兄弟,你是那耍帅的人吗?都啥时候了,赢球要紧啊!”
距比赛结束还有五秒,陈近洲手肘弯曲,右臂抬起,起跳、甩腕、落地。
结束的哨声和尖叫同时响起,随之到来的是篮球落地的声音。
“哇赢了!信息赢了!”
“啊啊啊太不容易了!”
“帅帅帅死啦啊啊啊!”
“这么远的三分,牛!”
连续快门在尖叫声中结束,方远默窝在角落,手指发抖,回看照片。
往后倒了二十张,方远默停下目光,对着镜头里的脸,心跳失控。
记忆可能偏差,但相机不会骗人。
陈近洲投篮前看了这边,胸有成竹。
他早知球会进,深知比赛会赢。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好像观众,裁判,对手都在被他玩弄。
“嘿!小学弟!还记得我嘛!”
后背遭受一击,方远默踉跄了两步,相机险些跌出去。
方远默回头,他当然记得,化成灰都不会忘,是上次差点砸到他和相机的人。
他是校队成员,好像比陈近洲小一届。
“我叫蒋川,计算机系大二。”蒋川自来熟,跟谁都能做朋友,“上次你怎么跑那么快,不好意思啊,你那会儿没受伤吧。”
方远默抱紧相机,小腿抽筋发软,他摇摇头,下意识往后退。
蒋川毫无自知,再次走近:“照片拍得怎么样?等会儿咱们聚餐时,给我瞅瞅帅照昂。”
方远默:“……”
谁要跟你聚餐。
“方远默。”孙渺招招手,喊他,“来这儿,集合了。”
相比不熟悉的又浑臭身汗的学长,还是学姐社长更亲近。
方远默抱着相机,跑去了孙渺那边。
但结局一样,今晚和篮球队聚餐。
方远默不想跟他们吃饭,只想回宿舍整理照片。他琢磨了一路拒绝的理由,直至人坐在桌前,还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方远默偷摸揉肚子,空空荡荡。
哎,来都来了,吃了再走吧。
蒋川扯凳子,坐在方远默旁边,顺手接走相机:“快快快,给我瞅瞅。”
虽然有所预告,但相机就这么被顺走,方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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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仍然不爽。
他洗手没有,我相机很贵的!
蒋川划拉着显示屏,越看越不对劲:“怎么都是队长啊,你咋不拍……”
相机从蒋川手心取走,回到了方远默桌上。
陈近洲进来了,似乎刚洗过手,手背粘着未擦净的水珠。放相机的动作轻缓,生怕磕到似的。
蒋川转过来:“队长,这小学弟是你粉丝,相机里都是你。”
陈近洲坐回对面,没给表示。
“你个大嘴巴少瞎传,陈学长是我安排方远默拍的。”孙渺把自己的相机拿给蒋川,“喏,我这儿拍你多。”
蒋川翻了一会儿:“孙渺,你技术不咋地啊。怎么拍的我这么丑?小学弟拍的队长嘎嘎帅。”
“抱歉,我们这叫单反,不是美颜相机。”孙渺白他一眼,“请在自身找原因。”
蒋川:“靠!我不要面子的吗!”
众人咯咯笑,方远默把相机塞进书包,裹得严严实实。
可怜的相机,受委屈了。
蒋川不信邪,转去找方远默:“小学弟,还是你技术好,下次比赛你给我多拍几张?”
方远默压低帽檐,点了头。
“嘿你怎么在屋里还捂这么严实。”说着,蒋川顺手往帽檐那勾,“你不嫌热……”
“啪!”
厚本菜单甩在桌面,打断了即将触碰帽檐的手。
陈近洲掀开内页:“点菜。”
等上菜的间隙,蒋川仍是话题的中心,谈天说地,最后聊到了废弃实验楼的八卦。
方远默刚入学就听人提过,传说那里受到过诅咒,十年间,相继有三人命丧实验楼。
有跳楼殉情的苦命鸳鸯,也有爱而不得的痴情男女。
接连不断的自杀案件,实验楼处于了水深火热中,老师和同学都拒绝进入那里。
学校多次,三年前才获得批复,拆除大楼,重新建造。
器械都已搬空,拆楼在即,工程却突然停滞,等到今天,彻底沦为鬼楼。
“但我想说的不止这些。”蒋川卖关子,疑神疑鬼,“你们知道,那栋楼为什么拆一半不拆了吗?”
众人好奇,眼神都落到他那。
“据说,鬼楼里有一对常年厮混的幽怨情侣。”
“胡扯,什么啊?”
“怎么个厮混法?”
“鬼楼里经常传出那种声音。”
“什么声音?”
“都是成年人,少装傻。我舍友亲眼见过窗边的人影。”蒋川挑眉,“不知疲倦,夜夜笙歌。”
女生吓得抖肩膀:“别吓唬人了行不行,好歹大学生,别成天鬼神魔的。”
“没胡说,千真万确!我舍友还录到过声音,那叫一个激情四射,没想到孤魂野鬼也有需求。”
“蒋川你别胡扯了,没准是小情侣约会呢,你舍友还去录音,要不要脸。”
“小情侣?”蒋川扯嘴,“谁家正经情侣去那儿约会啊,我看就是孤魂冤鬼,要不怎么楼拆一半不拆了,肯定是怨鬼附身,阻止了拆除进行。”
蒋川继续说:“要不等会儿散了伙,来个胆大,跟我一起去瞅瞅?”
众人不回,均对此忌讳且毫无兴趣。
孙渺突然想起:“对了方远默,我上次好像看到你在那附近遛狗,你进去过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6. 解围
本在热闹中隐身的人,突然成为了圆桌中心。方远默脑袋埋低,仍感觉十几双眼睛盯着自己。
蚂蚁往身上爬,眼睛钻进皮肤里。
孙渺突然反应过来,忙着找台阶:“嗐,估计你也没注意,不问了不问了。”
蒋川却来了兴趣:“嘿小学弟胆子可以啊,看着蔫呼呼的,净干大事。”
方远默抓紧衣角,深呼吸。
“哎哎。”蒋川顶顶他肩膀,“看到鬼没有?就是那种厮混的鬼。”
方远默没回应,蒋川继续问:“你这反应,绝对看到什么了吧?男的还是女的?活的还是死的?真有那种声音吗?持续了多久?今晚要不要跟我再去一趟?”
“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没看到,也没听到!”方远默惊慌起身,打翻了玻璃杯,一口未动的酸奶泼了满身。
场面瞬间安静,眼睛成倍增长。
方远默被控制在人群中央,蚂蚁持续爬动,拼命钻孔,进入指尖,鼻孔还有眼睛。
周围安静,但又吵闹,方远默跑走前,用尽全力说了声“对不起”。
包房死气沉沉,蒋川茫然无措,眨眨眼:“他怎么了?”
蒋川指指自己:“我说错话了?”
其他人看不过去:“人家明显不想理你,你还赖巴巴招惹,欠儿欠儿的。”
“他不想理我吗?”蒋川挠头,热红了耳根,“他哪不想理我?我没看出来啊!”
“蒋川你是瞎吗,治治眼睛吧!”
“非得人家亲口说才够?”
“草我真不知道啊!”蒋川越想越慌,“那怎么办?我跟他开玩笑呢,真不是故意的。”
孙渺起身:“你们先吃,我去找他。”
舍友谈越也起来:“我也去。”
蒋川自告奋勇:“还有我还有我!”
队友拦住他:“你去干嘛?又吓人啊?”
“一人做事一人当。”蒋川兴冲冲,“我不去谁去!”
“蒋川,回来。”陈近洲罕见开口,递来菜单,“再点几个菜。”
*
方远默无目的奔跑,沿楼梯来到天台。深秋的东隅市,有风,天很凉。
他翻出书包底部的烟,捏碎爆珠,打火机划了三次,才抗住了楼顶的强风。
烟丝冲散了紧张,数万只眼睛被黑夜覆盖,蜜桃味能麻痹人,薄荷味帮助冷静。
想嘲笑弄巧成拙的自己,又转去自我安慰,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看到衣服上的酸奶时,还是生气了。
方远默穿着加绒的黑色连帽衫,粗糙的表面,能挂住大量奶渍。
他抽湿巾擦衣服,防止烟熏到眼睛,方远默用嘴角叼烟。
反绒面料加浓稠酸奶,越擦越脏。
当时桌上有啤酒、汽水和酸奶。如果是啤酒,也不会洒这么大一片。
“我就那么不像会喝酒的吗?”
“就算不喝酒,我也可以喝汽水。”
“我就那么像爱喝酸奶的吗?”
“喝可乐也比酸奶好。”
“如果当时敢开口要桃汁就好了。”
“自己不敢要,怪谁。”
“如果穿的是白衣服就好了。”
“可是……”
已经很久没穿过白色了,黑色更能隐藏自己,可今天就是黑色,还是没能隐身。
湿巾用了两包,衣服没好半点。
方远默彻底放弃,又点了根烟,靠在窗台,拽拽衣摆。像小孩吐奶,太丑了吧,怎么回去?
门推开时,方远默还在原地发愁。
尴尬的对视,口罩没戴,嘴角叼烟,帽檐翻在脑后勺。
方远默宛如刚吐完奶又去抽烟,不慎被教导处主任发现的小学生。
脚底僵硬,头皮麻烦。一时间,他竟不知是该先灭烟,先转帽子,先戴口罩,还是先遮住丑陋的“吐奶”。
陈近洲左手插兜,在他叼烟卷的嘴上瞟了一眼,表情有细微改变。
他穿着来时的运动外套,拉链卡在最上端,把袋子摆在窗台:“不想穿就扔了。”
印有饭店商标的普通塑料袋,里面是件加绒套头衫。
陈近洲没多停留,转身就走。
方远默掐灭烟:“谢谢,学长。”
陈近洲背对他,停了两秒:“说谢谢的不该是我么。”
方远默抓紧袋子里的衣服,能摸到皮肤的温度:“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对谁都不说。”
陈近洲冰凉凉的:“所以,你的嘴就是用来吃饭和自言自语的?”
方远默:“……”
那你的眼睛和耳朵,也不该用来偷看和偷听!
离开前,陈近洲留了一句话:“不喜欢就拒绝,没必要强行合群或委屈求全。”
没多久,方远默收到了短信。
社长孙渺:「小默,你在哪呢?」
社长孙渺:「蒋川托我给你道个歉,他开玩笑呢,你千万别放心上。」
社长孙渺:「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他就是这个性格,自来熟,没心眼,其实人不坏,别生气啊。」
「嗯,我没生气。帮我给他和大家道个歉,今天让大家不开心了,对不起。」
社长孙渺:「不用自责,大家也只是担心你。我帮你和蒋川说啦,他问你在哪呢,快回来吧,菜都上全了。」
方远默拽拽脏兮兮的衣服,想起了陈近洲的话。
「你们吃吧,我得回宿舍换衣服。顺便帮我转告蒋川学长,下次比赛,我会帮他拍照的。」
社长孙渺:「好的,那你记得吃饭呀。/抱抱」
「嗯,谢谢社长。」
方远默犹豫了一下,也回了个【抱抱】表情包过去。
换上陈近洲的衣服,方远默把脏外套团进塑料袋,塞回书包。
衣服带着体温,陈近洲身上的水果味。温暖和气味给人安全感,就像被拥抱。
方远默蹲下来,蜷缩肩膀抱自己。等温暖传遍全身,他才下楼离开。
临近八点半,食堂即将闭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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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周二,运气好,没准还剩孜然肉片和可乐鸡翅。方远默小跑两步,忽而顿住。
糟糕,姐姐弟弟还没喂。
小腹持续咕噜,方远默揉揉自己。好孩子,你俩先啃零食忍一下,爸爸连零食都没得吃。
方远默快跑两步,走进离近实验楼的三食堂。
身边传来嘀咕声。
“怎么突然就拆了呢。这破楼立那好多年了,我以为要当古董呢。”
“是西门那个鬼屋啊。”
“嘭一声,整个楼全塌了。”
“我也听到了,瞬间变废墟。”
“本来就是废墟好吧,早该拆了,那地方阴森森的,太不吉利了。”
嘭一声。
塌了。
早该拆。
废墟。
饭卡攥在手心,方远默转身就跑。
下午还伫立的大楼,如今连门都识别不到。方远默浑身发抖,为什么要拆,为什么不说一声。
他的猫,还有狗。
方远默毫无方向,径直冲进废墟。
“喂。”身后传来声音,懒散的语气。
紧接着,是熟悉的哼唧声。
方远默屏息,转头。
陈近洲黑发凌乱,像奔跑而来。三花姐姐趴在他肩头,舌尖热衷往脖子上蹭。
柯基被陈近洲提溜着后颈,张牙舞爪,忽闪着眼睛,对方远默可怜兮兮。
方远默冲过去,抱下猫狗,搂进怀里。
陈近洲扯开舔湿的衣领:“被你饿的,差点舔掉我的皮。”
方远默蹭蹭眼角的湿热,倒羊奶和罐头喂它们,小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陈近洲并未逗留。
方远默起身,叫他:“学长,谢谢。”
陈近洲没理。
方远默拽住袖口,陌生的布料,带甜味的温度:“衣服,我怎么还你?”
“我洗干净还你。”男人跑乱的发丝还在方远默视野里晃动,“或者我买件新的给你?”
陈近洲插兜继续走:“不用。”
方远默喉咙颤抖,从未如此急切过:“那、你吃饭了没?我……我请你吃饭。”
胸口膨胀,装满突如其来的勇气,方远默喊他:“或者,喝奶茶也行。”
说完就后悔,献殷勤,像不怀好意。
可毫无回应,又无比挫败。方远默压低帽檐,嘲笑自作多情的自己。
“算了,他又不差一顿饭。”
方远默蹲下,揉揉怀里的猫,又去摸贪吃的狗。直到视线里多出双脚尖,发甜的味道近在眼前。
方远默起身,目光掠过裤脚、膝盖、肩膀,最后,发现了那张有距离感的脸。
领口敞开着,陈近洲衣领下空荡荡一片。他歪歪头,玩世不恭的脸:“方远默?”
当事人站直,像被老师点名:“是、是我。”
男人的眼神沉下去,有了丝在实验楼才能看到的压迫和吞噬感,对他说。
“做个交易么?”
7. 开房
艺术学院203宿舍。
方远默钻回床,拉紧帘子,跟烤熟的斑节虾似的捂进被子里,翻转好几圈,展开手心的纸团。
一串数字,十位数,Q.Q号码。
方远默尝试搜索,是个新注册的小号,没有昵称,没有个人说明,头像也是系统自带的企鹅,但IP能对上。
方远默退出去,也注册了个小号,添加好友,备注:【我是Y】
不出两分钟,那边通过好友申请,方远默修改了备注:J。
J:「考虑好了?」
「嗯,好了。」
约十分钟,对面发来消息。
先是一条酒店的定位。
J:「明天中午一点前发你房号。」
J:「房卡在学校对面超市,负一层入口的存包柜中,存包手机号后四位8739,密码当天日期+1。如果以后打算继续,房卡和密码均已该方式呈现。」
J:「我最多等到晚上八点,你还有二十三个小时的考虑时间,如果没有赴约,请拉黑互删。」
J:「请保持按时删除聊天记录的习惯,我不希望留后患。」
「好的,我知道。」
明天是周三,方远默下午满课,赴约前,他得先去喂饱猫狗。
旧实验楼拆除重建,外面加了层围挡,方远默在靠近西门的围挡处找了个隐蔽地方。
两小只大了点,适应能力很强,乱跑也能认家。目前的天还不太冷,睡在外面问题不大。
喂完猫狗,取上房卡,方远默直奔酒店。目的地位置偏僻,但地铁直达,很方便。
晚高峰的地铁车厢尾,角落里难得有个空隙,方远默遮得严实,没被打扰。
他在路上搜了酒店的房型布置,陈近洲选的房间在十二楼最西角。
到达目的地,方远默戴着帽子口罩,提前从十一楼下电梯,通过消防通道上十二层,再次确认房号,刷开房卡。
客厅没开灯,半透明窗帘外,夜晚的霓虹透进来。男人背对着他,双手自然搭在栏杆,背影明朗又深沉。
似曾相识的感觉,如同在旧实验楼相遇的当晚。
方远默后背贴靠门板,脖子缩进外套领子里,原地未动。
陈近洲看了表,转身向他走近。
一次拖鞋踩在地毯几乎静音,却在方远默心口产生了压力。每靠近一步,攥袖口的手就紧一分。
男人停在一米外,穿短袖白色T恤衫,和他保持礼貌距离。
“考虑好了?”陈近洲问他。
方远默手背过去,点头。
陈近洲的视线在棒球帽和口罩上徘徊:“你打算这样交易?”
方远默摘掉帽子,隔着长刘海偷瞄一眼,牙齿刮了刮嘴唇,又摘掉口罩,塞进兜里。
陈近洲向前两步,缓慢靠近。
彼此不足三十厘米时,陈近洲抬手,按住方远默的额头,将长刘海向上撩起,下面是亮晶晶的眼睛。
陈近洲与他对视,眼神锐利但不克制。
方远默接收到了信息,抖到窒息。
陈近洲没松人,反而靠得更近:“怕?还是后悔?”
方远默摇头,他无法形容,但以上都不是。
“吃饭了么?”陈近洲问。
方远默偷瞄了眼时间,快八点了,如果说实话,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吃饭。
方远默正准备点头,不争气的肚子先发出了“抗议”,一声不够,还要连着第二声,持续时间长得跟回声似的。
“……”
方远默偷瞄肚子。
我亏待过你吗?
非得差这一会儿?
额头还被摸着,方远默热得像烤熟,尴尬到极限时,他默默掏出口罩,给自己戴上。
陈近洲挑着嘴角,半笑不笑的表情又帅又烦人。
方远默:“……”
没事的没事的。
一辈子很快。
陈近洲松了手,同时勾走了他的口罩,随手塞进裤兜,拨打客房服务。
“一份红烧排骨套餐。”陈近洲斟酌两秒,又说,“两份吧。”
事已至此,方远默决定做个隐形人,脱掉外套洗了手,乖乖坐到餐桌前等开饭。
送餐速度比想象中快,陈近洲没让人进来,亲自端着两份排骨套餐送到桌前。
方远默握着的筷子又放下,看着几米外,端咖啡杯的男人。
陈近洲:“不合胃口?”
方远默咽了口水,摇摇头。
“那不吃?”
方远默嘬舌头:“你还没坐过来。”
“我吃过了,都是你的。”陈近洲特意加了句:“怕你一份不够。”
方远默:“.....”
我有那么能吃吗?
我只是比正常饭量多一点点而已。
这么大的两份,我肯定吃不完的。
方远默飞快吃完一份,瞅瞅原封不动的另一份,问陈近洲:“你、真不吃?”
陈近洲低头发消息:“嗯,你的。”
方远默舔舔嘴唇,买都买了,不吃会浪费吧。而且,这份排骨上的肉好像更多。
浪费可耻。
没一会儿,方远默揉揉肚子,摞好消灭干净的餐碟。
这下不浪费了。
“吃饱了吗?”陈近洲放下手机,走过来。
方远默点头,偷偷打了个饱嗝。
“直接开始?”陈近洲靠在他面前,“还是做点运动再继续?”
方远默懵懵的,目前脑子里只能装下排骨,红烧精排。
“这位学弟,你不会觉得我叫你过来,只是请你吃两份红烧排骨套餐吧?”
方远默摇头。
陈近洲:“又装哑巴?吃饱了还不说话?”
方远默抿抿嘴唇:“做什么运动?”
“床上运动。”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方远默怀疑自己可能会想歪:“什么、床上运动?”
“人都来了,还装傻?”陈近洲直说,“大家各取所需,我想你应该清楚。”
方远默是挺清楚的,既然陈近洲这么直白,墨迹也没意思,他主动坐到床上:“我怎么帮你?又不用先去洗澡?”
陈近洲:“做过吗?”
方远默先摇头,又想起来开口:“没有。”
“谈过恋爱吗?”
“没。”
“女朋友也没有?”
“没。”
青春期开始,方远默就意识到喜欢男生了。初中时,班里男生传阅衣着暴露的女性图片时,他不仅毫无兴趣,还觉得他们低俗,只有看到男性的腹肌照,才有兴奋的感觉。
陈近洲:“帮过自己?”
方远默感觉被小看,他别过头,小声说:“大家都是男人,帮自己不是很正常。”
话不算真,但也不假。到了青春期,这种事总要尝试一把,但很少,非常少。相比用手帮自己,夹腿更让他快乐。
“好。”陈近洲抿了口咖啡,坐进沙发椅,准备看电影似的:“解决一次吧,我看看。”
方远默:“……看什么?”
“你说看什么。”
方远默:“…………”
长得根正红苗,本性竟如此恶劣。
“怎么了?”陈近洲歪歪头,顽劣的反应,“不行?还是不会?”
方远默气到了:“谁不会了!”
小看谁呢!
你等着,我这就来!
技术熟练得吓死你!
方远默翻床上扯裤子,布艺腰带缠着牛仔裤边,扯半天无动于衷。上衣拽乱了,气得满头大汗,到最后,腰带缠还在腰上,根本解不开。
他好几次偷瞄陈近洲,对方都是一副似笑非笑,又坏又讨厌,非要认真看戏的嘴脸。
他连眼睛都不眨!
你点别的不行吗?
双人运动片不好看了吗?
你看我干嘛?
方远默成功把自己惹生气了,从兜里掏出个新口罩戴上,脑袋塞进枕头里,又压了个枕头上去。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只要我不睁眼,谁也别想看到我。
“怎么了?解不开?”陈近洲的声音靠近,“还是不会?没做过?露馅了?不逞强了?”
方远默脑袋顶着床板,继续保持扒跪的姿势,顺便给自己找点台阶:“我也不是随时都有感觉,强来不利于身体健康。”
床边陷下去一块,陈近洲坐了上去:“出来吧,不难为你。”
“不算难为,我是真没感觉。”方远默打肿脸充胖子,“主要我出门之前刚解决过。”
“是么?”
“是的!要不我怎么会没感觉。”
我可不是没能力!
“那巧了,我出门前没来得及解决。”陈近洲故意逗他,“我不介意你帮我。”
这种事,怎么想都比帮自己还要……
方远默抱紧枕头,抓着被角,钻下面继续分析。
可是,要怎么帮?
握上去搓搓搓吗?
是不是还要解裤子啊!
又解不开怎么办?
身边传来笑声,陈近洲拂他耳垂:“起来吧,不逗你了。”
方远默没起,任由他继续碰耳朵,侧着头,偷偷瞄他的眼睛。
陈近洲的眼神温柔也锐利,笑起来的嘴角,像明媚的好天气。
方远默解除了防御,脑袋又往外挪了挪,他眯着眼睛,想他揉另一只耳朵。
或者,触碰别的地方也可以。
“方远默。”
“嗯?”他又钻出来点,露出了两只耳朵和后颈。
“我换一个行吗?”
“什么?”
“让我咬一口,可以吗?”
“咬哪?”方远默翻了个身,努力暗示,伸着另一只耳朵也想给他碰。
“上次那里,可以吗?”陈近洲未能接收消息,还主动收回了手。
方远默坐起来,跳下床:“那、我去洗手。”
卫生间。
方远默袖口卷到手肘,温水冲湿手臂,先用香皂搓了两遍,又挤了三次沐浴乳,确保非常干净才肯罢休。
他擦干手腕,看了看,又捏了捏:“这个质感,好像没什么胃口。”
“不够肥美。”
“太柴了。”
方远默又捏捏,除了皮就是骨头:“可能还不如柴肉。”
想着肚子里的红烧排骨,方远默瞧自己手腕:“这个颜色估计也不香,早知道就多晒晒太阳了,还是炒了糖色的排骨更有食欲。”
方远默捏起池边的护手霜,要不要涂点?
不对,他还要咬的。
护手霜配白斩鸡爪,学长要报警了吧。
终于折腾满意,方远默带着“白斩鸡爪”出来了。
卧室关了灯。
昏暗环境,人影能识别位置。
方远默坐在他面前,主动“献出”手腕。
陈近洲没动:“口罩,可以摘掉吗?”
方远默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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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取下,揣兜里。
陈近洲没碰手,先剥开了遮眼的头帘,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才轻轻握住手腕。
方远默抖了一下,生怕他误会,马上说:“不是害怕,也没有讨厌。”
皮肤相贴的触感很享受,方远默努力克制,才能忍住不快乐得发抖。
陈近洲握得紧了点,看他的眼睛:“不喜欢或者不舒服了,告诉我。”
方远默点头,马上说:“好的。”
这次给了预告,不像上次猝不及防。
陈近洲抬着他的手,将腕部放鼻尖轻轻滑蹭,热腾腾鼻息喷得人喉咙发痒。
陈近洲张开嘴,舌尖在皮肤上打转,一圈又一圈,将整个手腕舔湿。
不是咬人,更像调.情。
方远默咬紧嘴唇,另一只手撑着床边,才能确保不软下去。
快到极限之时,皮肤传来刺痛,紧接着是一声轻微的闷哼声。
意识到是自己的声音,方远默急忙闭嘴,压进枕头里。
反观陈近洲,却咬得更用力,报复似的攥紧,直到喉咙里再次发出声音,他才松了口。
方远默软趴趴的,再不停,他要忍不住了。
陈近洲没放人,握着手腕把嘴唇按在上面。
“可以继续吗?”陈近洲舔了他掌心。
方远默把枕头压进怀里,手指塞进温暖口腔,小声说:“行。”
指尖被嘬住,犬齿报复似地压磨。
潮湿,滑腻,尖锐,疼痛,兴奋到令人窒息。
直至陈近洲彻底松手,帮他擦干净手腕,轻轻托着,像认定了归属的物品。
从今天起,这个位置只属于陈近洲。
“谢谢。”陈近洲轻声说。
方远默在枕头里呼吸,掌心抓紧:“不客气。”
陈近洲碰他烫红的耳朵,“你呢,需要什么?”
方远默:“什么、都可以吗?”
“互帮互助,是交易的核心。”陈近洲说,“只要我能做到。”
方远默抱紧枕头,用来缓解疼痛脱离后,憋在胸口的不适:“你、能不能抱抱我?”
“枕头,拿开。”
方远默松了手。
空荡荡的胸前迅速被拥抱填满,他腰腹挺直,好闻的气味撞进来,温暖遍布全身。
心脏剧烈跳动,像重获新生的躯体。
“这样可以吗?”陈近洲温柔得不可思议。
方远默靠在他肩膀,搂住男人的后背,小心翼翼说:“能不能,再紧一点。”
陈近洲展开双臂,将他裹紧,用全力护进身体里:“可以了吗?”
方远默点头,又说:“十分钟,行吗?”
“好。”
“谢谢。”
一个课间的时常,应该不会不耐烦。
东隅的秋天总是很冷,方远默想汲取温暖,十分钟也好。
方远默闭上眼,回忆那些坚硬孤独的过去。
有多久没被抱过了。
钟表早已超时,感受到不依不舍,陈近洲没催,但长时间一个姿势,确实有点吃不消。陈近洲拍拍后背,试着松开人。
“方远默。”陈近洲侧头,小声说:“我们换个姿势再……?”
人毫无反应,下巴垫他肩膀上。
……睡着了。
呼吸平稳,乖得像小动物,扯着他的衣领,发出睡熟的声音。
陈近洲试图拽出衣服,手又圈住脖子,像张粘人的胶带纸,某种意义上,比他养的猫还要“难缠”。
……
方远默被闹钟吵醒,视线里,他正抱着陈近洲的脖子,躺人家胸口上。
人霎时清醒,方远默迅速坐起来:“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了,不小心……”
脸上有潮湿感,方远默蹭蹭嘴角,偷看枕过的胸口。
这么湿,不会,不会吧,不会……
“是汗,不是口水。”
方远默:“……哦。”
也不用直接说出来。
陈近洲:“基本都是你的汗。”
方远默:“……”
都说了不用说出来了!
实际上,方远默睡得并不踏实,频繁做噩梦,在陈近洲怀里发抖。他尝试过叫醒,人却被梦陷得更深。
他没有安全感,需要拥抱来保护。
“对不起。”方远默也没想到会这样,明明只想抱一下。
“没事。”陈近洲撩开被子下床,“我去洗澡。”
喷头下是冰凉的水,寒冷也无法恢复冷静。再来一次,他也许忍不了这么久。
关掉水龙头,陈近洲腰上缠了条浴巾,正要打开门时犹豫了。
他换好了衣服才出来。
客厅卧室阳台转了一圈,都没发现方远默的踪迹,只在床头多了一封信。
【J学长收】
陈近洲:“……”
什么习惯,这么喜欢写信?
「学长你好:
宿舍十一点锁门,我得先回去了。谢谢您请我吃双份排骨套餐,非常好吃。
今天很满意,体验感也很好,但十分抱歉,由于我的过失弄了您一身汗,这次的房费就由我来承担吧。
我查了官网价格,暂时按门市价支付,但要麻烦您退房了。
如果钱不够,请告知,我下次再补。
总之,今天非常非常满意,我愿意继续维持关系,等我有时间了再找你。
Y。」
陈近洲翻开信封,里面夹着六百块。
嫖我?
8. 再约
夜间,地铁六号线空空荡荡,方远默抱着书包,独自坐在最后一截车厢。
他轻轻翻开袖口,手腕有明显肿胀,咬痕清晰可见。这次持续的时间更久,咬痕有叠加,但实际力度很轻,创伤都没有。
上次的结痂一周才长好,这次有种早起就消失的预感。没有强烈的疼痛,就有加倍多的空虚。
方远默翻出胶片相机,对准手腕,拍了进去。
赶着熄灯前回到宿舍,舍友们都还没睡。方远默匆忙洗过澡,关灯上床。
手机里条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J:「到了?」
「嗯。」
方远默钻进被窝,又回了一条。
「刚洗完澡上床。」
J:「是么?给我看看。」
「现在怎么看?」
我都回宿舍了。
J:「照片。方摄影师。」
方远默:“……”
「没什么好看的,我穿着衣服呢,而且我在宿舍没有裸睡的习惯。」
J:「哦,所以你在宿舍以外的地方,有裸睡的习惯?」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我现在穿很普通的衣服,裹得挺严实,没什么好看的。」
J:「手腕,给我看看。」
方远默:“……哦。”
原来是看手腕。
「等一下。」
方远默打开白光灯,虽说只是用手机,但还是找准了角度,精心构图。
多少带点专业病,他自认为拍得还不错,抱着手机等待夸奖回复。
消息回得很快,但和预想中不一样。
J:「太瘦。」
“......”
方远默想到了红烧排骨和白斩鸡爪。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
J:「那么多排骨吃哪去了?」
方远默:“......”
J:「倒是挺白。」
方远默:“……”
知道了知道了,更像白斩鸡爪了。
J:「看来光吃排骨没用。」
方远默:“……”
关你什么事。
偷窥狂!
方远默正在为“白斩鸡爪”赌气,没顾得上回消息,话题转移了。
J:「还疼吗?」
「不疼。」
下次,其实,或者,那个,哎呀……
消息删删改改,还是发了出去。
「下次,可以再咬重一点。」
J:「不怕疼?」
「不怕。」
J:「哪儿都不怕疼?」
方远默:“……”
你管我别处呢。
「反正,咬这里就是不怕。」
J:「别处呢?让咬吗?会躲吗?怕疼吗?」
「没被咬过,我怎么知道。」
J:「嗯,下次试试。」
好像,被绕进去了。
可恶!
方远默急得手指头打架。
「没没没。」
「不不不。」
「不用不用。」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那么说。」
「我的意思是,我没说可以这样,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咬的,我……」
J:「什么时候当面也话这么多,再跟我争吧。」
方远默:“……”
谁跟你争了。
谁想跟你争似的。
J:「聊天记录记得删,早点睡。」
「哦,那你删吗?」
J:「删。」
*
摄影专业大一课程不多,但社会活动不少。当天忙完已经快下午一点,方远默先赶回去喂俩孩子,喂到一半时,接到了Q.Q消息。
J:「西门4层6号外卖架。」
「?」
「发错了?」
J:「外卖,你的。」
J:「食堂红烧排骨卖完了。」
通过几次相处,方远默已经学会了揣测对方突如其来、半清不楚、模棱两可的话。
「谢谢学长,您吃吧,我吃别的。」
J:「我吃过了。」
J:「猫狗被你喂成肉球了,自己还不如排骨。」
方远默:“……”
知道了知道了,不用总说的。
方远默看着脚边狂吃的肉球,不对劲,他站起身,四周环顾。
J:「别找了,你看不到。」
方远默:“……人长得板板正正的,怎么老干偷窥的事。”
J:「又嘀咕什么呢?说我坏话?」
方远默:“……”
他不敢有大动作,偷瞄四周。
这人是用望远镜看的吗?
J:「去拿饭,要凉了。」
「哦,好的。」
拿外卖的地点离方远默很近,来回没用五分钟。他提着个超大袋子,坐回台阶。
提手上没有外卖单,不像常见平台上的点餐,看包装,更像高档餐厅特供。
也没标价格,只有用硬卡纸印的菜名。
红烧排骨,番茄炖牛腩,清炒西蓝花,凤梨虾球。一盒蛋糕甜点,还有两份主食和一个汤。
都是正常餐的份量。
对面又发来消息。
J:「不回宿舍吃?」
「舍友在午休,会打扰他们。」
「怎么买这么多?」
J:「太瘦。」
J:「光吃排骨不够补。」
「但太多了吧,要浪费了。」
J:「你可以和朋友一起吃。」
方远默盯着手机,无言以对。
开学半个学期,他一直独来独往,自己吃饭、上课、完成任务,虽然和同学、舍友没有矛盾,但也没交到朋友。
虽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解释起来,似乎是件丢脸的事情。
十八岁了,都没个朋友。
「谢谢学长帮我订餐,多少钱?我转给你。」
J:「不用。」
J:「下次早点到,别一声不吭就走。」
方远默搓搓耳根,我都写信了,不算一声不吭。
话已至此,方远默没再客气,
「谢谢学长,下次我也请你。」
*
启智楼,301办公室。
闻萧眠跟没骨头似的,摊进办公椅,划看学校公众号上,第一场球赛的新闻图。
“拍你的小摄影师技术不赖啊,最后这个三分球,比你本人还帅。”
“你说这些摄影师怎么想出来的,这角度,真牛逼啊。”
陈近洲低头按手机,没理。
“不过,除了这个三分球,你这场全程被王帅压着脑袋虐。”闻萧眠吊着嘴角,“采访一下陈队长,什么感觉?”
陈近洲的眼神从手机划到窗边:“我从不对失败者有感觉。”
“王帅上次输你个球,没选上校队队长,这次你又玩大反转溜他,小心他恨你一辈子。”
陈近洲没给表情:“随他。”
“就这小子的着魔程度,今年决赛,搞不好还是你们俩斗。”闻萧眠歪头看戏,“陈队长,你准备好了吗?”
陈近洲的重点在手机上,云淡风轻:“随时欢迎。”
闻萧眠嘴角沉下去:“喂,我劝你小心点,那傻逼不是善茬。”
陈近洲捏着手机,调侃似的:“闻少爷,这像你说的话吗?”
“我是替你说的。”闻萧眠不屑,“如果落我手上,前两天再球场,我已经废了他了。”
办公室一侧,安静半天的边渡罕见开口:“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恐吓或者以其他方法威胁他人人身安全的,情节较重者,将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注]
“…………”
“泼冷水你是第一名。”闻萧眠斜他:“就不能认真写你的办社申请?”
边渡递来文件:“好了。”
“靠,这么多字。”闻萧眠翻都没翻,递给陈近洲,“你看。”
陈近洲专注回消息,没理。
闻萧眠滑近,拍来文件:“你什么情况,聊半天了。”
陈近洲按掉手机:“什么?”
“老狐狸你不对劲!”闻萧眠瞄他手机,“不会谈恋爱了吧?你爷爷同意?”
陈近洲无视问题,抽走文件:“拟好了?”
“是,请您老人家过目。”闻萧眠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早知这么麻烦,直接投个几百万,在学校对面弄多方便。”
东大提倡社团活动,申请下来的社团,不仅有专属活动室,每年还会下批活动资金。同时也鼓励与社会团体合作,增加学生的实践能力。
正因如此,申请流程也更严格。
陈近洲翻看文件:“又不是你写,你累什么。”
全部策划方案,均由边渡完成。
边渡读法律,在东大,他的出名程度不亚于陈近洲和闻萧眠,甚至比他俩更受尊敬。
“我陪着等也累啊!”闻萧眠躺倒在座位上,“你还没看完?”
陈近洲翻下一页:“马上。”
马上你二大爷。
“回来再看。”闻萧眠拽走文件,“那个老男人写的东西你还不放心?再不吃饭,地球会失去英俊潇洒的闻少爷。”
边渡合上笔记本,推眼镜:“吃什么?”
陈近洲下意识扫向窗外。
某人吃得正香,米饭见了底,肉卷只咬了一口。消灭最多的还是红烧排骨,西红柿顿牛腩也下了不少。
此时,他正托着见底的蛋糕盘,舔舔嘴唇,用叉子刮黏在边角的奶油。
“……”
看来没吃够。
“看什么呢?”闻萧眠顺着往外瞧,扫见了楼下的青年,“谁啊?你认识?”
“不认识。”陈近洲收回视线:“吃红烧排骨吧,再来块蛋糕。”
闻萧眠:“你不是不爱吃甜食?”
陈近洲起身:“突然想换个口味。”
“你这个语气,像求偶期一样恶心。”
*
经历了第一次的满意交易,方远默主动和陈近洲商议了后续的合作方式。
在方远默的坚持下,两人约定,主动求约的一方负责订房,且支付三分之二的房费,剩余部分由另一方支付。
被约者如果不方便,可以拒绝邀约。
关系存续期间,双方均不可和其他人发展恋情,暧昧也不可。
一旦其中一方想恋爱,或有了爱慕对象,两人的关系无条件终止,礼貌互删,不再纠缠。
规则保障了双方权利,但后续一周多,彼此各有各的忙,谁也没抽出时间约对方。
唯一的见面,是周五下午的篮球赛。
周二原本也有场比赛,方远默有课没去,听说陈近洲没上场。
当天下午,是信息学院和化工学院男篮。
方远默去得早,场馆人不多,零星有几个在热身。
方远默看到了蒋川,上次吃饭闹得不太愉快,他自己也有问题,还记得当初的承诺。
方远默端着相机,走到蒋川附近,找准镜头,对他按快门。
上次害方远默洒酸奶,蒋川自责了好几天。
发现方远默正往这边拍,他有点拘谨,怕自作多情,没敢吱声。做了几个耍帅动作,发现对方真的在拍他,彻底憋不住了。
他朝方远默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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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远默先是一愣,左走看看,确定周围只有自己,招手回应了蒋川。
蒋川的心结彻底打开,跑到方远默跟前,美滋滋耍起了花式篮球。
方远默也不嫌烦,各个角度来回拍。一人越耍越爽,另一人越拍越愉快。
直到陈近洲走近,冷得跟掉进冰窖似的:“干什么呢?”
蒋川挠挠头,气喘吁吁指着看台:“嘿嘿,小学弟正给我拍写真呢。”
陈近洲转向他指着的位置,又转回来:“你幻视?”
“啥幻视啊,那不就在……”
认真拍照的人早跑远了,正对着另一侧篮框找角度。
“嘿!小学弟拟不够意思啊!说好的拍我呢,难道我还不如个球框帅吗?”
“走了。”陈近洲催人,“集合。”
蒋川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嘱咐:“小学弟,等会儿开场了记得拍我昂!”
“我是二十三号球衣,和乔丹一个号!别拍错了,二十三号。”蒋川提提衣领,“二十分钟后,蒋帅哥将大杀四方,成为球场最帅的男人!”
“你一定得帮我拍下来,如果可以,顺便把我的照片发到学校贴吧、公众号、Q.Q群,表白墙,让学姐学妹能都能欣赏最帅男人的风采。”
比赛开始,上半场下来,全场最帅的男人诞生了,方远默耳朵震得嗡嗡响,尖叫声跟洪水似的往场上涌。
今天的陈近洲太亮眼了。上半场,光他一个人,就投进四个三分,上篮十次,拿下十二分,并抢下了四个防守篮板和两个进攻篮板。
中场休息,尖叫未给陈近洲带来影响,他头上搭着条毛巾,坐在角落摆弄手机。
蒋川撑着下巴,回想陈近洲最后的篮板球,真他大娘的帅啊!啥时候我也能这样呢,让小学妹也为我疯狂一回。
诶?不对啊,昨天开会,队长不是说这场不上吗?我靠,今天我不该是全场最帅的男人吗?
蒋川站起来,伸着脖子瞅。
小学弟呢,拍我了吗?
人呢?人呢人呢?
方远默挂着相机,上半场一结束,就跑到角落给陈近洲发消息。
「学长,我今晚可以约你吗?」
明天是周六,他应该不忙吧?
方远默查过计算机系的课程,大三的课不是很多,但陈近洲身兼数职,偶尔会有些活动。
等了两分钟,那边没动静。
方远默顺着墙边瞅,明明拿着手机的,之前回消息都还挺快的。
欢呼声传来,下半场开始了。
方远默揣回手机,回到拍摄岗位。
化工学院上半场劣势明显,下半场彻底泄了气,结局不出所料,化工学院输给了卫冕冠军,信息学院。
比赛结束,一堆人挤过去拍陈近洲。可惜当事人并不配合,忙自己的事,眼神都懒得给。
陈近洲从不当众换衣服,他套了件拉链运动衫,遮住篮球服,提上书包,划开手机。
方远默不想和其他人挤,也觉得拍不给眼神的冰木头没意思,转而去找热情洋溢的蒋川。
虽然成为最帅男人的计划失败,闹不住蒋川忘得快,在方远默的镜头前各种摆弄,幻想着相机里英俊潇洒的自己。
方远默挺喜欢这种模特,拍照配合,收放自如,勇于表达真实状态,总能拍出最好的效果。
蒋川正拍得上劲,队友过来拽人:“走了,队长让开会。”
“怎么还开啊!””蒋川不愿意走,“我们这儿还没结束呢!”
“你赶紧着吧!”队友上手扯人,“等会儿队长该发火了。”
陈近洲就站在不远处,冷冰冰扫了眼球场旁边。
其他人过来问:“队长,咱今晚去哪吃?”
陈近洲:“你们吃,我有事。”
方远默想起轮番震动的手机,急忙划开消息。
J:「地址,房号。」
J:「拍上瘾了?」
J:「喜欢这种的?」
J:「还没拍够?」
J:「房号地址给我。」
方远默差点忘了,两人约定,主动邀约者订房。他回了个「稍等」,退出去订酒店。
蒋川过来喊他:“小学弟,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乱碰你相机,绝不乱说话。”
方远默捏着手机,口罩里的嘴唇抿得紧。他不太会拒绝人。
恰好舍友谈越有事嘱咐,干脆提远默说:“他周五晚上都回家,应该去不了。”
“哎,行吧。那下次一起吃啊!”蒋川挥挥手,抱着球跟队友汇合。
谈越和方远默说:“社长让我通知大家,照片先挑出一批,今晚九点前发到邮箱。”
方远默点头:“谢谢。”
谈越挺意外,没想到方远默能开口:“不用,都小事。”
等人都走完,方远默火速打开团购网站。陈近洲上回定的酒店很好,这次也不能太差。
他第一次开房,经验不足,要考虑隐秘性,还要考虑交通,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
打开筛选图标,3-5公里之间,地铁沿线,评分4.8以上,位置隐秘,隔音好,房费300-800之间,点击确定。
排除了上次的酒店,在仅有的几家里,方远默选择了好评率最高的一家,拍下599一晚的套间。
方远默确定入住时间,下单付款,地址发给陈近洲,并回消息。
「我马上过去拿房卡,放好了跟你说。」
J:「不用放了。你先过去,给我开门。」
「OK。」
开完会,陈近洲拉上车门,系好安全带,掏出手机确认酒店地点。
他皱眉,目光停在店名上。
【猎艳迷情·成人主题酒店】
9. 冲动
出了地铁口,方远默循着地图绕了两个弯,拐入偏僻小路,又走了挺长一段才来到定位上的点。
走进大厅,左瞧右看,总感觉不太对劲。
前台有两位工作人员,男的穿护士装,女的扮成了肌肉男,装潢也有说不出的诡异感。灯光很暗,一会儿红一会儿粉一会儿紫一会儿蓝,就是亮不出正常色。
取到房卡,沿狭窄走廊一路到底,方远默站在粉红色木门前,进入房间。
点亮屋内的灯,方远默脚底发麻,确认酒店的名字。
“…………”
我可真会找地方。
怎么就不能提前看清楚!
方远默第一想法是换酒店,但他订的特价房,退房不退钱,599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算了,一辈子也挺快。
可敲门声比一辈子还快。
透过猫眼,方远默看到了门外“正直”的陈近洲,再回看这个“不太正直”的房间。
“…………”
方远默又遮了层口罩,兜帽、棒球帽全扣上,硬着头皮开了门。
陈近洲提着袋子,球衣都没换,像匆匆而来。他目光环顾,用一声“哇喔”来表达随处可见的“精彩”。
方远默从头皮麻到脚后跟,又挂了层口罩以示尊重。
陈近洲靠在桌边,先瞟了眼床上的情.趣套装,随手拿起桌上的口塞、皮鞭、蜡烛、眼罩和手铐。
摆弄了一会儿,陈近洲再次发出“哇喔”的感叹:“方同学,原来你喜欢玩这个?”
“不是不是,没没没有。”
“我订房的时候有点急,没仔细看,我也不知道里面是这样的。”
“急什么?”陈近洲戏弄人似的,“这么着急见我啊?”
方远默跑得飞快,人早没了影,只能听到声音:“我保证,下次一定吸取经验,擦亮双眼,坚决不乱订酒店。”
“我平时真不这样,没有奇怪癖好,也不爱玩这个的。”
顺着声音,陈近洲转了一圈才找到人。
方远默藏进了柜子里,身前还挡着只胖嘟嘟的大棕熊。
“你躲什么。”陈近洲拽开熊,“喜欢也没事。”
方远默抢回熊,继续往里躲,“可我就是没有。”
“嗯,没有。”陈近洲拍拍熊脑袋,“出来吧,吃饭。”
方远默露出只眼睛,慢悠悠问:“吃、什么饭?用、哪吃的?”
“用嘴吃、用来填饱肚子的饭。”陈近洲压着熊脑袋,弯身靠进来,“不是在你那个瞬间,乱想的饭。”
方远默:“我没乱想!”
“嗯,你没有,是我乱想了。”陈近洲站直,走出卧室,“快点,菜要凉了。”
方远默闻到味了,有红烧排骨,他钻出来,摆好熊,洗干净手坐桌前。
还是上次的餐厅,有他喜欢的排骨和炖牛腩,蛋糕也有两块,还换了两个新菜。
方远默掰开筷子:“全是我的吗?”
“想得美。”
“…………”
陈近洲夹排骨到他碗里:“我也没吃。”
方远默:“哦。”
陈近洲盯他仍遮得严实的脸:“你打算就着口罩吃?”
方远默迅速摘掉,见陈近洲还像班主任似的“威胁”他,又默默拿掉帽兜和棒球帽。
陈近洲夹了块牛腩给他:“吃吧。”
“谢谢。”方远默塞嘴里。
方远默“咯吱咯吱”咬着脆骨,第五六七八次偷瞄陈近洲。瞄他夹筷子的手,又去看他还没换的球衣。
陈近洲细嚼慢咽,骨子里透着绅士感,大概从小被管教餐桌礼仪。
吃饭时,应该也不能讲话吧。
陈近洲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沾了嘴唇:“想说什么?”
“……”
不该偷看得这么明显。
方远默也放下筷子,擦擦嘴才说:“是专门去买的饭吗?”
“不然?”
“哦,谢谢。”方远默抿着嘴唇,指指蛋糕盒,“这个只能餐后吃吗?”
陈近洲打开盒子,将叉子递给他。
方远默说了谢谢:“这个樱桃蛋糕,你吃过没有?”
“没。”
“你尝尝。”方远默推给他:“超级好吃,一点也不腻。”
方远默猜的,他们这种外表寡淡,又很酷的人,肯定不喜欢长得好看的甜食。
陈近洲:“都是你的。”
方远默去抱另一个盒子:“我吃一块就够了。”
“真的够吗?”
方远默:“......”
偷窥证据再加一条。
陈近洲捏着塑料叉,切了蛋糕的三分之一拨向自己:“剩下都是你的。”
方远默吃饭时,嘴巴总塞得圆鼓鼓,盯菜的眼睛亮晶晶。司空平常的食物,在他嘴里都变成了好吃的模样。
像网络上,外形赏心悦目的美食主播。
如果有人给他夹菜,他会展露出开心和喜欢的情绪,弯着眼睛说“谢谢”。
并非难猜的人,却要封锁自己,主动切断外界了解他的机会。
陈近洲捏着筷子,又帮他夹菜:“我以为你不喜欢和人一起吃饭。”
方远默低头,扒拉饭碗:“我只是不知道和谁吃。”
“讨厌你的舍友和同学吗?”
方远默摇头:“他们挺好的。”
没排挤不合群的我,会帮我说话,班里的活动也会通知我。
但慢热又孤僻的自己,开学时错过了融入圈子的最好时机,好像再也融不进去了。
从小学到中学,他一直这样,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一个人而已,饭照样香,没什么大不了。
陈近洲:“你可以主动交朋友。”
方远默戳戳米饭粒:“我不知道该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
陈近洲:“需要建议吗?”
方远默对上了他的眼睛。
“如果我是你,会选择活泼开朗的人。他们天生热情,你的主动一定能得到回报。和这种人相处,他总能找到话题,你只需顺着他的方式给予回应。不会冷场,减少尴尬。”
陈近洲的语气很缓和,与其说是建议,更像温柔提醒。
“万事开头难,当你开了一个头,会发现困难不过如此。”
“当然,实在不想尝试也没关系。”陈近洲说,“想有人和陪你吃饭时,我们开房。”
方远默低头,吞掉了一大口奶油。
心脏不听使唤地跳,默默叨念着:哪有人为了吃饭开房的。
蛋糕多了半块,晚饭吃完,方远默还能留着另一块配电视节目一起看。
陈近洲打开冰柜:“喜欢喝什么?”
方远默正在开一档探案节目,注意力全在那边,迎着话说了句:“水蜜桃。”
没两分钟,陈近洲端着橙汁过来:“这里没有水蜜桃,下次给你带,可以吗?”
“哦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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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
方远默没想提要求,抱着橙汁杯,咕咚咕咚两口:“喝什么都可以。”
陈近洲靠过来,隔着茶几拨开他遮眼睛的软发:“我去洗澡,等我。”
“等我”和“洗澡”相互联系,在方远默耳朵里,汇聚成极度暧昧,又具有特殊意义的提醒。
从陈近洲进卫生间起,方远默的眼睛就再没往电视上看一眼。
这套“精彩”房间,不光环境、道具刺激,浴室隔墙也只是块磨砂玻璃。人站在里面,轮廓清晰可见。
陈近洲背对着他,脱球衣,脱长裤。
方远默直勾勾的,从侧面看过去,瞪着溜圆的眼睛。
身体发烧,一口吞掉全部的樱桃蛋糕,也没封住感叹的嘴。
“好、好大。”
这不是放松的状态吧。
刚才也没感觉他冲动啊。
他不会经常这样吧。
所以才总需要那个?
方远默敲了下脑瓜,一面嘟囔非礼勿视,一面瞪大眼睛继续看。
好不容易说服好色的眼睛,没再留恋不该看的区域。只从摄影角度观察光线、色彩、构图和姿态。
淡黄色壁灯营造出柔和氛围,光影洒在陈近洲肩膀。膝盖以下的玻璃墙未贴磨砂膜,温热滑下去,腾起水气。
陈近洲赤脚踩防滑地板,跟腱绷得极紧。他的身形整体看偏瘦,肌肉线条却充盈流畅。
肩膀宽,腿很长。
灯光、水汽和磨砂玻璃交融,营造出别样风景。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机会要靠自己争取。方远默咽了咽口水,默默掏出徕卡M6。
35mm焦段镜头,手动模式,光圈f/2.8,快门速度1/60,IOS200。
仰角对焦,“咔嚓咔嚓”。
换个角度,继续“咔嚓咔嚓咔嚓”。
边拍边洗脑,我只用交卷相机,不洗出来,收藏而已。
捕捉美丽是摄影师的责任和义务。
水声渐停,陈近洲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推开热气腾腾的门。
方远默非常配合,提前坐在床边,垂着脑袋,乖乖等待。
陈近洲走过来,捏他手腕。
干燥的皮肤,光滑平整,咬痕完全消退,依稀可见血管。
陈近洲撩开刘海,鼻尖靠近他眼睛:“准备好了?”
“嗯。”方远默对焦又失焦。
“这次想怎么玩?”
“怎么都行。”
陈近洲视线压得很低,直视方远默的眼:“具体点。”
方远默转转握疼的手腕:“咬也行,别的、也可以。”
陈近洲松了手:“先说你的,想要什么?”
心跳能放大紧张,方远默诚实得要命:“想抱。”
“怎么抱?”
“怎么都行。”
“是么。”陈近洲坐到床边,单臂把人捞起,膝盖顶.开两条腿,将人卡在自己腰上。
“这样也可以?”
房间并不温暖,也难以缓解身体散发的热意。强烈的生理触感,比肉眼可见还真实。
即便洗了澡,他依然冲动。
方远默搭着他肩膀,下巴压上去:“可以。”
外套被扯掉,手塞进腰缝里。先是一只,又是另一只。掌心有薄茧,磨疼皮肤,恨不能压出掌印。
“这样呢?”
膝盖擦开了浴袍带,方远默隐忍喉间的喘音:“也可以。”
10. 帮助
陈近洲没再进一步,找了个彼此都舒服的姿势,将人抱紧。
温床似的环境,方远默又有了困意,闭上眼睛,埋进他颈窝里。
温暖的胸口,强有力的心跳。
方远默手腕环住后颈,往里勾紧:“这次,能抱多久?”
“你想多久,就多久。”
好听的回应,方远默并未当真。
担心又睡着了,方远默睁开眼,鼻尖贴他脖子上嗅了嗅。
“怎么了?”陈近洲侧头,下巴蹭他耳根。
“不一样了,味道。”
酒店的洗浴产品,不再是之前的水果味。
“喜欢那个?”
“还行。”抱在一起聊气味,总归有点暧昧,方远默递来手腕,转移话题,“要咬吗?可以一起。”
陈近洲握上去,拇指在内腕蹭了蹭,隔着层微热,舌尖滑了过去。
方远默挤他怀里,近距离观察陈近洲的“操作过程”。
可他不用力,像在咬心仪玩具。
兜里的手机震了两轮,陈近洲帮他掏出。看到短信,方远默才想起工作还没完成。
“等我一下。”方远默从他身上下来,“一会儿还抱。”
方远默掀开笔记本电脑,把相机的SD卡连上去。
谈越提醒过他的,要在九点前选好照片,发送给社长。
差点忘了。
方远默刚坐下,又被陈近洲捞起来,放到了腿上:“你忙,不耽误。”
这种姿势很舒服,方远默靠他怀里,继续选照片。
热气扑在耳朵上,陈近洲用鼻尖蹭他鬓角。
方远默握紧鼠标,脑袋里一阵嗡鸣,适应了会儿才能不分神。
照片选到一半,陈近洲按住他拿鼠标的手,下滑几页:“这么多他?”
“我答应过蒋学长,这次帮他拍。”
陈近洲阴阳怪气:“蒋学长。”
方远默毫无察觉:“嗯,怎么了。”
方远默把满意的照片拷贝出来,专门建了个名为“蒋川”的文件夹。
陈近洲没回它,只是拨开衣领,对着侧颈,精准地咬了下去。
方远默轻哼一声,随即躲闪,又被人捏着下巴,强行掰回来。
“别动。”陈近洲要挟似的,“没完。”
方远默屏了口气,能清晰感受到陈近洲牙齿刺入的轨迹,是左上那颗,菱形犬齿。
陈近洲咬完又舔,舌尖在咬过的区域打转,彻底满意了才问他:“不喜欢我碰这里?”
方远默垂着脑袋,喘了两轮的气:“都行。”
“说清楚点。”陈近洲把人抱上来点,顺着脊椎,一点点往上抚触:“喜欢?还是不喜欢?”
方远默怀疑被抽干了力,软趴趴压在他怀里:“喜欢。”
“那你躲什么?”
“就是,有点分神。”
“自己的问题,自己克服。”
“……哦。”
但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好在后面陈近洲没继续,安静地抱着,给他留足了专注空间。
方远默挑出了构图创意都不错,但曝光稍差的照片,点开PS。
电脑桌面,作图相关的软件挂了两排。
陈近洲随口问了句:“都会用?”
“差不多。”
“自学的?”
方远默刚上大一,理论上没开多少专业课。
“之前在家无聊,找了些免费网课。”方远默自谦,“瞎研究。”
陈近洲:“什么时候学的?”
“就今年和去年。”方远默说,“有段时间学上头了,白天晚上的研究。”
“高三?”
“嗯。”
陈近洲蹭他耳根,“高三这么清闲?”
“艺术类对文化课要求不太高,我选的史地政,难度相对低点。”方远默说,“我那会儿成绩也还行,能自己复习。”
“所以,你高三没去学校?”
“嗯,请假来着。”
陈近洲:“只因为想学哪些?”
方远默欲言未语。
“不用为难,我随口问的。”陈近洲说:“不想回答就不答。”
陈近洲扫到了CAD图标:“设计也会?”
“就是瞎玩,但这个挺有意思的。”方远默说,“不过,我确实给人做过室内装修设计图。”
请他设计的人,就是网友溏心蛋。
现在想想,方远默也觉得神奇,小姑娘真的能说服父母,把卧室按照他的设计装修了出来。
陈近洲:“那很厉害了。”
“闹着玩的。”方远默有点不好意思了,“只是入门。”
陈近洲看他把蒋川的照片导入软件:“给我拍的修吗?”
方远默:“不修。”
陈近洲:“差别待遇?”
“不是。你的照片会交到摄联,如果入选,会有专人修。”
而给蒋川的这些,是打算送他的。他不是说想在贴吧、论坛、公众号、表白墙上发,太丑了也不合适,影响自己的名声。
“孙渺不是交代你,重点拍我?”
方远默脑海是比赛结束后,陈近洲被相机围堵的景象:“反正拍你的人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
“要是差了呢。”
“我也没少拍。”方远默滑到前面,比赛过程中,他一直勤勤恳恳,精彩镜头都捕捉到了。
“我和他,你更喜欢拍谁?”
方远默:“说实话吗?”
陈近洲:“当然。”
方远默滑动鼠标,满屏“奇形怪状”的蒋川。他站在专业角度去答:“论出片,肯定你高,但蒋学长很配合,动作搞怪有突破,拍他很有意思。”
“是么?”
方远默胸前灌了些空气,衣服被撩起。他穿了件亚麻材质的衬衣,悄无声息间,纽扣剥得只剩一颗颗,左侧衣领滑落,疼痛沿肩膀袭来。
一轮未完,隔壁位置又是一口。
陈近洲咬他捏他,还要揭穿他:“这位学弟,那你偷.拍我洗澡的时候,有意思吗?”
热气通过陈近洲的嘴唇,吐在他脖子上,方远默颈肩僵硬,答不出来。
“拍它干什么?”陈近洲逼紧。
后颈还被叼着,像抓住命门的小动物,方远默如实道来:“收、收藏。”
“会发出去吗?”
“不会。”方远默向他发誓。
“收藏它干什么?”
方远默未答。
衣领从肩膀滑下来,陈近洲用力咬上去:“回答我。”
“喜欢。”
“是么?”
“嗯。”除此之外,方远默再也给不出其它合理解释。
陈近洲帮他把衣服撩上去,双臂用力,将腰锁紧:“我再问一次,我和他,你更喜欢拍谁?”
像一道非辩论题,转了一大圈,就为了听到这句“你”。
肩膀上的疼痛袭来,这次不是惩罚、是奖励,用牙齿磨着表皮。
病态的痛感,身体的爽快赋予精神最极致的满足。
陈近洲的手滑下去,腿从膝间拨开:“方同学,看起来,你今天出门前没帮过自己。”
陈近洲翻起碍事的头帘,侧过来看湿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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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和红了的脸。
腰带轻易扣开,掌心贴了上去。
“需要帮忙么?”
世界喧哗混乱,方远默仰头呼吸,粉红色的光线明亮刺眼。
他被抱着,人向上飘,跌进了漩涡之中。陈近洲很擅长这种事,好像天生就清楚他的敏.感。
在此期间,方远默曾有短暂性求饶,陈近洲却没有半点收敛。
气息跟不上节拍,汗水粘着衬衫。摩擦出的火星,非得要烧成平原才畅快。
像握在手心的奶油,一点点融化,溢进指缝里。
……
浴室内,燥热还未平复,方远默站在花洒下,远远看堆在池边的裤子,小声抱怨。
“好歹帮我脱一下啊。”
“全弄到裤子上了。”
也不全是。
陈近洲手上也有点。
方远默蹲下去,手臂抱头。
好没礼貌,应该帮他擦了再跑的。
不对,得礼尚往来的吧?
方远默关了水,头发都没擦,看了眼皱巴巴的上衣和弄“脏”的裤子,拽了浴袍套上。
急匆匆开门,陈近洲正靠窗边擦手。
空气里弥散着两个人的气味,陈近洲胸口敞着,低垂着眼睛,那副颓败的帅感。
方远默记得这个状态,结束时才有。
他来晚了。
方远默脚底轻飘飘的,有了负罪感:“我也可以帮你的。”
陈近洲把纸团丢进垃圾桶,走进浴室:“下次。”
方远默搓搓掌心,重复了一遍。
下次。
等陈近洲拎着条毛巾出来,方远默已经钻进了被窝。
人红着脸,只露脑袋,床上的情.趣套装不知塞去了哪。
陈近洲把毛巾搭在方远默头上:“不回宿舍?”
“明天周六,我回梧县看姥姥,今晚就住这了。”
“梧县?”
“嗯,梧县青岚镇。”
姥姥所在的小镇子很出名,是东隅周边景色宜人的旅游景点,每年夏天,游客络绎不绝。
“嗯。”陈近洲说,“怎么去?”
“地铁二号线到汽车站坐大巴,两个小时就能到,挺方便的。”
“注意安全。”
陈近洲出来时,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方远默问:“你要走吗?”
陈近洲看表:“嗯。”
方远默攥紧被角:“其实,这床还挺大的。”
虽然形状有点奇怪,房间里的氛围道具也有点说不上来。
方远默放低声音,装得云淡风轻:“但睡两个人,应该不挤吧。”
陈近洲坐他床边,揉了揉垫着毛巾的头发:“邀请我留下?”
方远默侧过头去,感觉自己像个不怀好意的嫖.客:“我就是觉得,钱都花了,睡两个人应该比一个人值。”
低劣的借口,也比实话说我没抱够,还想再抱一会儿强。
“下次别选周五。”
方远默以为周五是最好的时间,“你有事吗?”
“有门禁。”
方远默意外:“你要回家吗?”
“嗯。”
方远默:“……”
还不到十点,二十岁的大学生。
陈近洲拎上外套,递信封给他。
方远默看着眼熟的封面:“干嘛?”
“再给你一次机会,选个满意的房型。”
木门合严,陈近洲消失在房间。
信是上次留给陈近洲的那封,他写的字条不见了。
600块还夹在里面。
11. 痕迹
夜晚十点半,陈近洲的车停在别墅前。
保姆开了门,陈近洲换鞋,来到书房门口:“爷爷。”
等房内的人给了回应,陈近洲才进去。
握毛笔的老人没抬头,沉着声音:“迟了三十六分。”
“闻萧眠喝多了,我送他回家。”
陈秉德:“你没喝?”
陈近洲:“没。”
“适当场合,还是要喝一些的。”
“嗯,我知道了。”
陈秉德:“听说你们要创办格斗社?”
“闻萧眠想投资格斗俱乐部,近两年经济形势不好,我建议他先在学校试水。”陈近洲说,“如果顺利,后续应该有机会与闻氏合作。”
陈近洲:“他采纳了我的建议。”
“嗯,不错。”陈秉正顿了笔:“创社申请我看了,写得不错,但不像你的风格。”
“是边渡起草的。”
陈秉德抬头:“边渡?”
“法学系,与我同级。”
陈秉德:“家里是做什么的?”
“普通家庭,但他是当年的文科状元。曾救过闻萧眠的命,闻萧眠很感激,主动和他做朋友。”陈近洲又说,“边渡虽未毕业,已在红圈所小有名气,有明确人生目标。”
陈秉德点头:“嗯,可以交。”
“好的爷爷,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陈近洲颔首,“您也早点休息。”
“不急。”陈秉德将匀好墨的毛笔递给他,“很久没练了,怕是忘了。”
陈近洲接下毛笔,站在桌边。起笔、行笔,熟练一收,八个大字浮现在纸上。
陈近洲放下笔,双手交于身前,面无表情,静候点评。
“为何写这几个字?”
“您的期望,自然铭记于心。”
陈秉德笑了:“好,不愧是我孙子!”
陈近洲彻底能休息已是凌晨。
他靠在床边,输入相册密码,在里面停留了十分钟。
退出相册,登陆了Q.Q。
「睡了吗?」
「给我发张照……」
第二条消息没编辑完,陈近洲删除内容,并撤回了第一条。
*
去姥姥家的大巴车八点第一班,方远默七点就要出门。他六点睁眼,看到了陈近洲五点半发来的消息。
J:「起了吗?」
「嗯,学长好早。」
J:「开门。」
方远默:“?”
透过猫眼,外面没动静。打开门,脚边摆了个纸袋,是套衣服。
手机里有陈近洲的回复。
J:「抱歉昨晚弄脏了你的衣服,下次会注意,先脱再开始。」
“……”
大早上,方远默头疼脑热。
衣服是挺贵的国外潮牌,方远默小时候,妈妈很喜欢给他买该牌子的童装,打扮得像个时尚宝贝。
衣服是浅色系。
陈近洲又发来消息。
J:「合适吗?」
方远默拽拽严丝合缝的裤腰。
「合适,你怎么知道我的码数?」
J:「我摸了三个小时。」
“……”
方远默忽略了上面的话题。
「谢谢学长。多少钱?我转给你。」
语音通话弹进来。
“有必要算这么清?”陈近洲冷冰冰的,像不高兴。
“没,我就是觉得……”
陈近洲:“不想欠我的?不想占便宜?”
方远默:“我有钱,可以自己买。”
“我弄脏的,不就该由我负责吗?”
方远默竟然觉得有道理。
陈近洲:“我不差这一套衣服的钱,也不想再为了钱的事你拒我推。”
“嗯。”方远默攥着袖口,“但还是谢谢学长买衣服给我。”
“不客气。”陈近洲问,“什么时候走?”
方远默看表,有点急:“这就要走了。”
“嗯,晚上给你打电话。”
“啊?哦,好。”
背上书包,方远默匆匆退房,中间还出了点小插曲。
藏在沙发垫下的情.趣套装被扫卫生的阿姨翻了出来,说衣服包含在房费里,让他别浪费,拿回去和女朋友慢慢穿。
方远默赶时间,也解释不清,干脆说了谢谢,把衣服塞进包里,往地铁站赶。
地铁加大巴,又坐了一段电动三轮车,方远默终于到家。
带院的三层小楼,门前收拾得干干净净,玉米堆在旁边,大黄摇着尾巴叫了两声,进屋通知人。
“小默?是小默回来了吗?”
方远默书包没顾得上摘,直冲卧室:“姥姥。”
老人盘腿坐在床边,身边堆了几卷毛线团,伸手迎人:“哎呦,我的宝贝孙孙终于回来啦!”
姥姥摸摸他的头发,勾勾鼻尖:“上学辛苦了,让姥姥好想啊!”
开学这段时间,每周末学校总有活动,方远默近一个月都没回来。
姥姥捏捏方远默的脸,又去拽胳膊:“一个月不见,咋瘦啦?学校的饭不好吃?”
“没,可能最近有点忙。”
“那也得好好吃饭。”
“知道啦。”
姥姥笑弯了眼睛:“在学校开不开心呀,和同学玩得好不好呀?”
“嗯,挺开心的。”方远默说,“我还交了个新朋友,他是学生会主席,我们经常一起吃饭。”
“他还请我吃樱桃蛋糕。”方远默说着话,手在姥姥眼前晃晃,“下次我带回来给您尝尝。”
姥姥把他的手压下去:“别晃啦,能瞧见。”
半年前,姥姥视力模糊,确诊为白内障。情况不严重,可以手术。
姥姥听说需要住院,嚷嚷着家里的花没人浇,鱼没人管,大黄没人喂,鹦鹉太寂寞需要陪聊等理由拒绝手术,闹脾气非要回家。
老人上了年纪就像小孩,闹腾得没办法,在医生的同意下保守治疗。
方远默还是不放心:“按时用药了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放心,都听话啦,眼神儿好着呢!”姥姥指着方远默胸口的商标,“你瞅,你衣服上的小熊猫,我看得清清楚楚。”
“这大眼睛,小鼻子小嘴的,跟你小时候一样,白白胖胖的。”
方远默看着衣服上,黑底白字,根本没动物的圆形字母商标。
“……”
还是得哄去手术。
姥姥又拽拽方远默的衣服:“我就说嘛,我孙孙还是穿鲜亮色好看,多精神。”
“黑漆妈呼的不适合你,我孙孙长得俊,就得穿这种。”
方远默:“黑色也挺好,耐脏。”
“多买几件勤着换洗嘛,是不是钱不够花啦?”姥姥翻身掏柜子,“姥姥给你拿钱昂。”
“不用姥姥,我有,您留着花。”方远默扫向床上的毛线球,“眼睛不好就不要再织这些东西了。”
“要过冬啦,得给默默织围脖。”
方远默:“去年的还有呢。”
“去年的到了今年就不暖和了。”
“才没有,还是很暖……”
“好啦好啦。”姥姥把毛线卷堆到旁边,翻床边找鞋,“好久没听孙孙弹琴了,耳朵都想了。”
方远默扶着姥姥上二楼。
临近中午,阳光明媚,房间一尘不染。
方远默掀开琴盖,悠扬钢琴声传来。
姥姥坐在床边,盘腿晒太阳,嘴角挑着皱纹,跟随节奏轻轻摇晃。
一曲结束,对面叔叔家的窗户打开:“哟,是胖小默回来啦!”
“媳妇儿,中午再加两个菜,鱼给胖小默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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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岁数大了,干不了农活,方远默便把地包给了表叔家。姥姥平时都去叔婶家吃饭,房子也是婶婶帮忙收拾,方远默才放心把姥姥独自留乡下。
两首曲子弹完,方远默转到旁边:“姥姥,还行吗?”
“跟你妈妈弹得一样好了!”
方远默心口软下去一片,攥紧指尖。
和妈妈比,还差得远。
吃过晚饭,方远默出去遛大黄,顺便拍些照片。
即将入冬的河边,别有一番景象。
方远默拍河拍山,拍捉虫的麻雀,再拍奔跑的大黄。
等夜幕笼罩,方远默领着大黄回家。
姥姥睡得早,方远默轻手轻脚上了二楼,回房间整理刚拍的照片。
满意作品不少,突然来了分享欲。
登陆Q.Q,方远默选了两张,给溏心蛋发过去。两人聊了一会儿,互道晚安。
方远默打了个哈欠,看表。
都十点了,他再不打电话,我就要睡了。
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动静,方远默决定暗示一下。
他切到小号Q.Q,发了张风景照。
不过两分钟,陈近洲的语音打进来:“怎么还没睡?”
方远默:“……准备睡了,拜拜。”
陈近洲却没挂电话的意思:“还在姥姥家?”
“嗯。”
陈近洲:“照片是哪?很美。”
“就在姥姥家门前不远。”方远默坐在窗边,看外面的天,“我很喜欢那条河,小时候总去那边玩,跟大黄一起。”
“大黄?”
“姥姥家的狗,现在很老了,但身体很好,跑得比我还快。”
“有没有可能,是你缺少运动,跑得本来就不快?”
“才不是。”方远默原地动了动脚腕,“我跑得很快的,但大黄比我还快。”
“哦,行。”
方远默怀疑被小看:“你不信?”
陈近洲:“信。”
“……”
信得好敷衍。
“方远默。”
“嗯?”
“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方远默把手腕从袖筒里拽出来:“早没痕迹了,没什么好看的。”
咬得一次比一次轻,红印当晚就消失了。
“我不只咬了那里。”
“……哦。”
差点忘了。
方远默翻出玻璃镜,扯了点衣领,对着肩膀后面的位置:“但你咬肩……”
!
方远默眼前一黑,天花板跟着转。
陈近洲还装无辜:“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方远默:“……”
你说怎么了!
后颈分散着好几处吻痕,暗红的颜色,露在衣领外面。幸亏姥姥眼神儿不好,要不得被问脱三层皮。
方远默脸又热又红:“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
我后脑勺又没长眼。
“我的嘴在你脖子上待了一个多小时,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方远默:“......”
当时根本顾不上想这些。
“反正、不要再把痕迹弄到外面。”
陈近洲:“在里面就可以吗?”
方远默:“……嗯。”
“多里面都可以?”
方远默抓抓脖子:“你、还想多里?”
陈近洲没答,只是叫他:“方远默。”
“嗯?”
“你的底线,在哪?”
方远默抠抠手机,“怎么老是问我,先说说你。”
“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
听筒突然静音,隔了几秒,陈近洲才说。
“我没有底线。”
12. 勾引
方远默:“……好笼统的回答。”
陈近洲:“阐述事实。”
“说了跟没说一样。”方远默怀疑被耍。
“那让我听听,方同学不笼统的回答。”
问题抛了过来,方远默才意识到,坏问题,真得很难答。
“我又没经历过,怎么知道底线在哪。”
“方同学,你在暗示我吗?”
方远默:“暗示什么?”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不介意用我的没底线,帮你触碰底线。”
方远默:“……”
“不说话?怕了?害羞了?还是不敢?”
方远默:“……”
这人要是当坏蛋,一根棒棒糖就能拐走七八个小孩。
“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我也不是小孩。
“照片,还没发。”
“不用了吧。”方远默摸摸脖子,这里不太好拍,肩膀得脱衣服才能拍到。
“没有对照,我怎么知道下次什么位置合适?留在外面又来埋怨我?”
看似合理,实则根本不对劲。
但他还是掏出相机,下床行动了。
方远默来到卫生间,把衣领往下拽了拽,露出肩膀,对着镜子摆弄半天,找了张挡脸的角度发过去。
卫生间是暖色黄光,把皮肤照得白亮。暗红色不规则椭圆,耳后有一颗,颈椎正后方有一颗,剩下的都在肩膀和后背。
他本可以不留痕迹,却偏要放些“东西”在这里。
也不知是失控还是故意。
可这种半遮半掩的方式,像在拍私房照,还不如大方点,脱掉上衣直接来,弄得跟欲拒还迎似的。
隔了好几分钟,方远默收到消息。
J:「很好看。」
方远默窝回被子里,小声嘀咕:“想让你点评的时候不点评,不让的时候又瞎点评。”
话还说得好有歧义,到底是照片好看,角度好看,光影好看,还是别的。
J:「方远默,你喜欢咬还是舔?」
「你先说。」
这次总不能还是笼统回答了吧。
紧接着,语音通话弹进来。
方远默接通,胸口乱蓬蓬:“怎么了?”
突然打电话。
陈近洲:“亲口表诚意。”
方远默屏等了半分钟,听筒才传来声音。陈近洲语气正经的像毕业答辩,说得却是害人头疼脑热的话题。
“我喜欢……”他还要卖个关子喘口气,“先咬再舔。”
方远默耳蜗轰进来股热气:“可你总是先舔再咬。”
除了毫无预兆的第一次。
“我在勾引你。”
方远默从头僵到尾,裹着被子,脑袋钻进枕套里:“什、什么啊。”
“方远默,你的底线太高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口头说勾引,你就能脸红心跳到躲进被子里。”
方远默撩开被子,大口呼吸:“谁脸红心跳了!”
“敢不敢拍张照片?”陈近洲慢悠悠说,“对准你的额头,耳根还有后颈。”
方远默扒到床边找镜子,对准额头、耳根还有后颈。
方远默:“……”
他在我家按摄像头了吗?
陈近洲:“照镜子呢,发现和我说的一模一样?”
方远默放下镜子,钻回去:“我要睡了,晚安。”
“你转移话题的方式,还真单刀直入。”
方远默不承认,翻了个身:“我就是要睡了。”
“再拍张手腕的照片给我吧,想看。”陈近洲说,“手机拍就行。”
人在入睡前容易冲动和心软,方远默坐到床头,点开了Q.Q。
找准角度,拍照发送。
又在几秒后匆忙撤回。
J:「手慢了。」
J:「已经看到了。」
J:「你果然喜欢这个。」
方远默看着不远处,用来垫镜头和相机的毛茸茸面料。是他从酒店拿回来的情.趣套装,仗着姥姥眼神不好,干脆用它当桌布。
拍照时没注意,恰好拍了进去。
陈近洲还在一条条传消息。
J:「别穿,那件面料不好,特别是耳朵和尾巴,手感很差。」
J:「会磨红你的腰。」
J:「也不是你的码数。」
方远默:“……”
我看你才是想穿的那个。
「我用它垫镜头的,没穿。」
J:「嗯,我给你买新的。」
「不用,我不穿。」
J:「我不介意帮你穿。」
方远默:“……”
都说了不穿。
要穿你自己穿!
再聊下去,方远默脑壳要烧着。
「我要睡了,不要忘记删照片。」
互道晚安,删除聊天记录前,方远默把今晚的内容过了一遍,看着照片里脖子上印记,只庆幸姥姥看不清。
可姥姥眼神不好,不代表隔壁叔叔婶婶也不好,转个身的功夫,就全盘托出。
结果是姥姥敲锣打鼓、欢天喜地,方远默被问脱了三层皮,趴回床,烫着耳朵找陈近洲“算账”。
「都怪你。」
J:「怎么了?」
「我姥姥以为我交了女朋友。」
陈近洲拨语音过去:“你怎么回的?”
“只能承认了。”方远默说,“总不能让她觉得我乱来吧。”
“抱歉,我那天有点失控,没忍住。”
“没关系的。”方远默说,“我姥姥挺开心的,她很想我早点成家立业。”
就算这次不说,方远默也早有虚构女朋友的打算。否则,姥姥会给他说媒,劝他和不同女孩见面。
这次刚好有个契机,省得他以后绞尽脑汁了。
陈近洲:“你打算和家人坦白吗?”
方远默:“我不知道。”
姥姥等着抱重外孙,时常和他唠叨类似话题,方远默不担心别的,只不忍姥姥失望。
方远默反问:“你呢,和家人提过吗?”
“暂时没法提。”陈近洲顿了几秒,“以后,看情况。”
“我以为你家人会开明点。”
陈近洲:“我没什么家人。”
方远默:“抱歉。”
“没事。”
“那你爷爷、就是陈校长,他应该能接受吧。”
陈近洲:“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有统计,学历越高的人,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相对越高。”方远默说,“我在开学典礼见过陈校长,感觉他特别开明,还很和善,像是容易接受的人。”
“方远默,给你个建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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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别接骚扰电话,别刷民间医生的视频,别听非官方账号的大道理,别加陌生人的微信。”
“怎么了?”
“容易被骗。”
方远默:“……”
陈近洲:“什么时候回来。”
“吃过晚饭,坐末班车回去。”
“嗯,我还有事,改天聊。”
方远默忙着说:“等一下,樱桃蛋糕的订餐链接可以发给我吗?我想买给姥姥吃。”
“好的。”
挂断电话,陈近洲随即发来链接,是饭店的订餐小程序。
方远默点进甜品模块,找到对应的蛋糕,确认上面的数字。
188?
就这么一块!
吃过晚饭,方远默提着大包小包和姥姥告别。路过叔叔婶婶家,他把陈近洲留下的六百块塞给了他们。
老家的叔叔婶婶人很好,但他们和姥姥并无血缘。方远默每次回来都会塞钱,一来自己心里踏实,二来钱给够了,姥姥也过得舒坦些。
方远默除了接单赚些零花钱,亲叔叔每个月都给他三千的生活费。
他物欲很低,这些钱绰绰有余。
方远默点开银行卡余额,但是,这个月都快过去了,怎么上个月的钱还没转过来?
回学校的路上,天色渐晚。
大巴车半路故障,被迫停在高速公路抢修。原本九点就能到校,现在十点半了,还在路上。
方远默抱着手机,犹豫要不要和舍友说一声。
东大大一有固定查寝,每周日晚上。学生会要核对人数,虽然是走流程,但基本面子要过得去。这样下去,怕要赶不到了。
方远默从没找过舍友,怕会麻烦他们。何况,这个时间,估计快查完了。
人没到,多数情况会上报辅导员,外加扣学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奖学金。
方远默正纠结着,手机上有新消息。
J:「还没到?」
「车抛锚坏路上了。马上。」
J:「在哪?」
「到市里了,在地铁,马上到。」
J:「回宿舍记得感谢你舍友。」
「怎么了?」
「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
方远默:“……”
怎么还耍起官威来了。
方远默塞上耳机,打去了语音电话。
“你的A舍友说,你闹肚子上厕所。恰好从厕所出来的B舍友说,你上完厕所,正在楼下晾衣服。而你晾完衣服回来的C舍友又说,你晾完衣服,被辅导员叫走了。他甚至拿着两个塑料盆在我面前晃,极力向我证明,左手是他的盆,右手是你。”
方远默:“…………”
要命。
方远默耳边是地铁报站的声音,干巴巴客套了句:“陈主席,您、查我们宿舍啊。”
陈近洲:“不然?”
“……哦。”
怪不得突然来了官威。
不管什么理由,他的确没在规定时间内赶回学校。侥幸心理,不知靠着“先咬后舔”的关系,方不方便走个后门,至少别把舍友拖下水。
可惜方远默酝酿不出“讨好”的方式,想着今晚写信来不来得及。
陈近洲先开了口:“方同学,记得带着诚意感谢我。”
方远默:“?”
“我信了他们的鬼话。”
13. 交友
下了地铁,方远默小跑着赶回宿舍。舍友们各忙各的,彼此零交流,相互不影响。
东大入学前,可自愿填写生活习惯查表。包括性格、爱好、作息等等,系统会根据提交详情合理安排宿舍。
这也就导致,班里最不善交流的四个人分到了一个宿舍。开学半个学期,四人交流不多,但有默契。
这种默契也挺离奇,就像此时,三人均对圆谎的事只字不提。
方远默放下行李,洗了手,在宿舍绕了三个来回,故意弄出噪音,都没换来舍友半点注意。
他们就不嫌烦,不生气吗!
整个宿舍,但凡有一个开朗的、健谈的、不内向的,203都不至于这般“凄凉”。
方远默:“……”
好难。
再犹豫下去,大家都要睡觉了。方远默一鼓作气,从书包里翻出盒零食,环顾三人。
一床的谈越正坐在电脑前给照片调色,看样子不是作业,应该不急。
二床的席恒正在刷短视频,戴着耳机,极有可能听不到。但应该不忙,也不会打扰到。
四床的周瑞正在看《论摄影》,这本书晦涩难懂,非常枯燥,肯定不如吃零食舒服,应该也不算打扰。
方远默摘下口罩,掀开零食盖,深吸了一口气:“那个……”
两双眼睛偷瞄过来,分别是谈越和周瑞,戴耳机的席恒还沉浸在手机视频里。
方远默嘴还张着,发麻的感觉从脚底板往上漫,对视不仅自己痛苦,舍友也挺难受。
无人说话,三个人的尴尬。
你们看我干嘛,点头啊,出声啊,给个回应啊,刚才“大战”陈近洲的勇气呢!
算了算了,大事当前还得靠自己。
方远默憋着口气:“有要吃豌豆黄的吗?”
话术演练过多遍,早已烂熟于心。
“我姥姥做的,还挺好吃的。”
方远默在心里给自己鼓掌,此时此刻,只有他最坚强。但此番言论不仅没换来回应,还把舍友搞得措手不及。
谈越:“……”
周瑞:“……”
方远默:“…………”
三人相互对视,彼此各有难堪。此时竟然羡慕躺在上铺,带耳机毫不知情的席恒。
交友失败的悲凉夜晚,方远默手举得有点酸,是自己吃一块,还是默默收回去啊?
可心情不好,一口都不想吃。
算了。
方远默耷拉下脑袋,正准备合上盖,一只手伸进来,掏走了豌豆黄的一块。
是看枯燥《论摄影》的周瑞。
果然,这本书打不过世间万物,何况是姥姥的绝味豌豆黄。
软糯含进嘴里,被《论摄影》摧残后的人,眼里终于放光,宛如重新获得希望:“好好吃。”
方远默心脏砰砰响,递去盒子:“再来一块?”
“我也想尝尝。”谈越也被吸引,手伸了过去,P图哪有美食快乐,“确实,太好吃了。”
“再来两块?”方远默又去拆了另一盒,“还有西梅干,也尝尝?”
周瑞含着西梅干,打开了自己的卤味鸭货:“我这儿也有,一起吃。”
“等等啊,我去开汽水。”谈越正愁大瓶自己喝不完。
这边仨人吃爽了,独留刷短视频的席恒默默难堪。太香了,早闻到了,偷瞄半天,又馋又急。
他们不带我。
呜。
眼瞅着再不行动,零食就要见底,席恒摘掉耳机,鼓起勇气:“你们……吃什么呢?”
“豌豆黄和西梅干。”
“卤味鸭货。”
“海盐汽水。”
“看着……”席恒咽咽口水,眼神飘过来飘回去,“好像不错。”
“快下来!”
“一起吃。”
“就差你了。”
*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陈近洲没找过方远默,方远默也没主动联系他。
后续两场篮球小组赛,陈近洲均未上场,就连人影都没见到。
作为焦点人物,此番引来不少话题,有人说他是给队友让机会,也有说学生会最近事务繁忙,还有的说,他目前处于半隐退状态,不打算参赛了,最夸张的说他身体有疾,不便剧烈运动。
当天下午,信息学院迎来了最后一场小组赛。陈近洲依旧不在首发名单,但难得出席,全程在休息区观看比赛。
中场休息时,方远默发去了消息。
「学长,你还好吗?」
J:「我在你12点钟方向坐了半小时,你的镜头曾对准我8次。看不出好不好?」
“……”
方远默转发几条链接过去,都是对陈近洲不参加小组赛的推测,各种各样,五花八门。
J:「这种消息你也信?」
「你没事就行。」
J:「没事。」
「你不上,能赢吗?」
上半场结束,信息学院输着两分。
J:「别小瞧他们。」
下半场比赛精彩激烈,陈近洲不上场,副队长蒋川身兼重任。球场上的他与平时不同,稳如泰山,扛起大梁。
全场场下来,仅蒋川就拿到了36分,其中包括12个篮板和4个三分。
结束哨声吹响,信息学院战胜了机械学院,最后以四胜,一平,一败,小组第二的成绩挺进复赛。而第一名,是他们第一场战胜的工程学院。
比赛结束,蒋川正和队友欢呼,大汗淋漓的五个人,挤在一起左蹭右蹭。
方远默远远拍了几张照片,找了个较近,又不碍事的位置坐着。
手机里有陈近洲的消息。
J:「还不走?」
「在等人。」
很快方远默又回了一条。
「人来了,等会儿说。」
方远默按掉手机,抿着口罩,蜷蜷脚指头。
不远处,蒋川拎了两瓶可乐,乐呵呵晃荡到跟前:“小学弟,还不走啊?”
蒋川递给他一瓶汽水,玩笑似地说:“等我啊?”
方远默压低帽檐,但点了头。
蒋川怔楞两秒,有点受宠若惊。翻过围栏打算坐旁边,才发现方远默罕见穿了件浅色外套,这牌子不便宜,自己还是一身臭汗。
他错开一点,坐在隔位。
“咋啦?”蒋川拧开可乐,咕咚咕咚灌,“有事说,甭客气。”
手在兜里倒腾半天,方远默掏出枚优盘。
蒋川抹了把汗,接过来:“什么啊?”
“照片。”方远默的手又塞回兜里,“你的。”
蒋川喜出望外:“都是我的帅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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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远默点头。
庆幸昨晚花了三个多小时帮蒋川修脸,否则,真不好交差。
“嘿!太感谢了!我正愁微信头像没得换呢!”蒋川把优盘塞裤兜,“那走吧,我请你吃饭。”
方远默:“……”
这就要吃饭了?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啊,不对!我今晚宿舍有聚餐。”蒋川挠挠头,“不好意思啊,要不改天吧。”
方远默松了口气,点头。
随后,方远默掏出手机,视线滑过帽檐,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咋啦?”蒋川瞧他的架势,“加好友啊?”
方远默点头,小心翼翼:“行吗?”
“那有啥不行的。”蒋川掏出手机,凑过去扫码,“加了咱约饭更方便……哎?!”
手机被抽走,蒋川的人也顺着跟过去:“队长,你干嘛啊!我还没加方远默微信呢!”
陈近洲:“开会。”
“咱不是刚开了,不用这么积极吧。”
陈近洲不回,拿着手机往前走。
无法,蒋川转身和方远默挥手:“我先开会了昂,你要是忙就不用等我了,下周我们复赛,一定还来拍我昂!”
方远默点头,远远看着陈近洲的背影,咬牙切齿。
干嘛,坏我好事。
随即,Q.Q有新消息。
J:「都会主动要人微信了?」
「我交朋友呢。」
前几天和舍友建立了友好关系,一切变得非常顺利。
虽然他们不像其他宿舍打闹成一片,但可以一起吃饭,探讨作业,偶尔聊些有意思的话题,已是不易。
方远默感受到交友的快乐,当然,也增加了信心。
方远默回着消息,自言自语嘀咕。
“好不容易才选择好了目标,我是鼓足勇气过来的。”
“图我P了好久,眼睛都酸了。”
“你当他和你一样不用p吗?”
“照片拿了,微信却没加成。”
“白折腾了。”
蒋川打起球来,动作是帅的,但脸真没法看,龇牙咧嘴,五官乱飞。
方远默修到凌晨,才凑够了十张。
J:「舍友不够你交?至于跨宿舍、跨年级、跨专业?」
「舍友已成功攻略,人要有新的追求和挑战。」
「再说了,你不是建议我找性格开朗的朋友吗,我舍友都内向。」
J:「……」
「怎么了?」
J:「没事。」
方远默:“……”
没事你怎么跟有事似的。
「蒋学长不适合交朋友吗?」
随即,陈近洲发来了一串字母和数字组合。
J:「蒋川微信。」
「谢谢学长,我这就加。」
方远默想了想又问:「第一次交朋友就约吃饭,可以吗?会不会太突然?」
J:「蒋川很简单,跟他相处不需要想太多。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拒绝,他不会在意。」
「好的,下次我主动请他。」
J:「.......」
「又怎么了?」
J:「今晚开房。」
紧接着,又是一条。
J:「过夜。」
14. 浴室
篮球队活动室,队友们挨个总结反思。
陈近洲坐在窗边,托着手机,划看临近地铁站的酒店。
通知栏弹出一条消息。
Y:「今天可能太不行。」
「有事?」
Y:「嗯。」
「明天。」
Y:「明天可能也不太行。」
「什么时候行?」
Y:「最近可能都不太行。」
陈近洲:“……”
*
西门附近,建筑围挡边。
方远默怀里抱着猫,揉揉贪吃的狗,退出Q.Q聊天,翻看几分钟前的聊天记录。
「叔叔,生活费什么时候能到账?」
叔叔:「默默啊,你也知道,你弟弟读高中了,那孩子没你省心,每个月光补习费都要一大笔。上个月你婶婶下岗了,现在全家的担子都压我身上。
我听说东大食堂挺便宜,一顿饭不到十块钱。你这孩子有本事,又能兼职赚生活费。
你婶婶没下岗前,一个月也就挣两三千,你的生活费比你婶婶的工资还多。
默默啊,你还在读书,可能无法理解我的苦衷。但你也知道,我腰肌劳损多年,最近膝盖也查出了毛病,哪怕这样,我也不敢请假不敢歇,为了养家糊口起早贪黑。
当年,你想读学费那么高的艺术专业,我和你婶婶都支持你了。这次,你能不能谅解下叔叔?
这些年,我和你婶婶心掏肺供你读书,学费你不用担心,我们砸锅卖铁照样给你出,就是生活费上,你自己努努力,成吗?」
长篇大论表述艰难不易,显得自己像个既要高额生活费,又要学艺术的败家子。
可我要的,都是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问来问去,结果都一样。
方远默抱起猫,挤了些猫条在手上。
温暖舌面舔.舐指尖,却有种隔皮瘙痒的感觉。方远默托着猫,小心翼翼抱紧。
好想被抱。
渴望皮肤接触的感觉。
接单的钱只够吃饭和零花,每个月还不稳定。目前的经济状况,他付不起三分之一的开房费,连俩孩子都要养不起。
方远默收紧领口,把猫塞进怀里。天越来越冷,好想它们能有个不露天的家过冬。
每次去姥姥那,猫狗都要寄养在宠物店,要给老家的叔婶几百块,还有罐头猫条和冻干,每一样都是钱。
早知道上个月不买三脚架了,留着那四千,还能扛两个月。
方远默咬牙,又想到了短信内容。
“看我好欺负吗?”
“算什么叔叔!”
为了维持生存,方远默周末不敢去姥姥那,混迹于各种摄影或同城网站,拼命努力接单。
他两天前接了个大单,跟拍东隅体院的篮球赛。但拍的是视频,而非照片。
对方的诉求,影视、导演专业学生或工作者,理论上,方远默不符合要求。
但跟拍一场,对方开价1500,他撒了谎,硬着头皮接下来。
舍友周瑞有个双胞胎哥哥,刚好是导演系。方远默借来了摄像机,跟着学了俩小时,基本操作已熟练掌握。
与单主敲定时间和注意事项。当天下午,方远默背上设备,赶去了体院。
东隅体院和东大地处南北两端,方远默光地铁就坐了一个多小时。
作为全国一流体育类高校,体院相关硬件配置也属于顶尖。综合体育馆面积庞大,跟展览馆似的,方远默背着设备跑得满头大汗。
绕了好几圈,终于找到六号球场。
与他联系的单主并未透露太多信息,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
方远默选定角度,支上三脚架,打开镜头盖,轻触对焦环,透过寻像器观察球员的动态。
拍多了东大的篮球队员,拍到体院才发现,专业和业余选手体型上相差甚多。
东大篮球队平均一米八以上,而东隅体院,一米九是起点,身形也要更壮硕。
方远默调试画面,对焦戴臂章的热身球员,应该是队长。他起跳、劈腿、摆臂……循声转头,热情与人打招呼。
另一人闯进画面,和那位队长熟络交谈。
“......”
方远默揉揉眼,又去看。
“…………”
这算缘分,还是冤魂不散?
本校的联赛不参加,大老远跑二十多公里,来体院比赛?
方远默左右张望,其他队友不在,只有他自己。
镜头靠近又拉远,直到陈近洲转到这边,在他的方位停滞两秒,同样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
确实,怪尴尬的。
比赛开始,三脚架上摆着摄像机,开启自动模式,是装样子用的。方远默的单反同样具有摄像功能,更能清晰拍摄细节。
赛事的焦灼出人预料,东大可以称王的校队队长,在专业球员面前,劣势暴露无遗。
东隅体院有个别称,CBA集中营,篮球是王牌专业。从这里出来过很多国内、乃至国际上的专业运动员。
上半场下来,陈近洲在体能和技术上均有差距,但和专业球员比,他也有过人优势。
聪明。
陈近洲极其擅长战术,一个假动作不可能骗他第二次,在身高、体力、技术均处于劣势的阶段,仍能用脑子规避困难。
方远默大气不敢喘,全程为陈近洲捏汗。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面对强大对手也不急不躁,并迅速与队友产生默契。
比赛结束,陈近洲双手撑膝,汗沿额头往下滴。他仰头灌完了整瓶矿泉水,和其他人结伴去淋浴间。
方远默按下暂停,松了口气。
这场球,打得太艰难了。
他坐到一边,划开手机联系单主。
「您好,比赛结束了。视频较大,我会通过邮寄方式发给您。运费我来承担。」
「请问,还有需要拍的吗?没有我先回去了。」
方远默回看视频,顺便等待回复。
没一会儿,女生的声音靠近:“同学你好,能帮个忙,把这些送进更衣室吗?”
说话的人应该是篮球队经理,她怀里抱着摞浴巾,手腕上挂着一兜袋装洗发水和沐浴液。
方远默扫视四周,整个篮球馆,除了运动员,只剩他和这位女生。
方远默请对方帮忙看管设备,自己从她手里接下了洗浴用品。
八九十年代的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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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公共澡堂,就是个大型淋浴间,墙边并排安装淋浴头,人人坦诚相见。
现在的洗浴中心大多有隔间,而像通铺似的澡堂也存在,大多出现在健身场或大学体育馆。
推开门前,方远默脑子还有点乱。
脑补了雾气腾腾的潮湿空间,十个身材高大、健壮且赤.裸的男性身体。
如果能站成一排,挨个让他拍,那可真是……
方远默敲了下脑壳,相机没拿,别想;不道德,也别想。
门推开,眼前的一切,彻底打消方远默邪恶愚蠢的想法。
最外面是储物间,再往里是休息室,走到最尽头才是淋浴区。且单人单间,每个隔间都有浴帘,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脚脖。
澡虽然各洗个的,实际热闹非凡,一帮人隔着浴帘唱歌聊天。
方远默站在门口,拽紧口罩,压低帽檐,一个个喊:“学长,我来送浴巾。”
淋浴间已到尽头,还剩最后两个没送,分处左右两边。
这其中,有一个是陈近洲。
方远默打算最后一个送他,正在犹豫是左边还是右边。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没搞清楚哪间,人已经受外力扯了进来。
方远默抱紧浴巾,嘴被手捂着。
“愣着干什么?”陈近洲的呼吸扑过来,“等我请你进来?”
方远默惊魂未定,嘴呜呜两声才被松开。
陈近洲赤着上半身,淋浴间是干的,但他身上有汗。
热气飘在方远默耳边,他蹭蹭肩膀:“学长,你有点湿。”
恒温体育馆,方远默也只穿了件棉质衬衣,肩膀已洇出水痕。
“嫌我?”
陈近洲打球的时候,和人肢体接触不多,他身上只有好闻的水果味。
“没,不嫌。”
陈近洲稍微远了点,人还握着他手腕,像个手部挂件:“你来干什么?”
方远默慢悠悠托起右手:“送浴巾。”
陈近洲扯走浴巾,箍着他不放:“装什么傻?”
“……”
难道,约单的不是他?
方远默试探:“你、不知道?”
陈近洲:“我应该知道?”
方远默:“……”
看样子,还真不是。
方远默松了口气,如实说:“我接了个单,来这里拍比赛。”
他又小声嘀咕:“谁能想到,你也在这儿。”
陈近洲又偏头靠过来:“拒绝和我开房,却靠拍我挣外快?”
“不是,我真不知道有你,要是知道你也在,我就……”
话没说对,该尽早闭嘴。
“就什么?”陈近洲掐住他的手腕,“不接了?还是退单?”
方远默摇头,脸埋下去:“不是,没有。”
陈近洲抻着口罩绳,抡他耳廓:“方远默。”
方远默没敢回应。
他额头有潮湿的鼻息,像三伏天下的雨,陈近洲下半身越来越近,有心脏搏动的频率。
“既然不想开房……”
勾着口罩的手指下移,崩开了纽扣和衣领。他连预告都不肯给,嘴唇贴下去,锁骨有坚硬疼痛的要挟。
“我不介意在这里。”
15. 拥抱
半开放式淋浴间,疼痛沿喉咙往下蔓延。
某个瞬间,方远默没能忍住喘息,额头压着陈近洲肩膀,完全使不上力气。
陈近洲仍在咬,双手伸进他衣服,沿脊椎往下移,恨不能掐进他皮肤里。
直到对面呼喊着要浴巾,方远默才得以逃脱,撑着墙边,跑出了淋浴间。
空旷篮球场有新鲜空气,方远默呼吸急促,抱着相机窝着身体。
太快了,甚至没机会反应。
方远默偷偷剥开衣领,胸口,肩膀,锁骨,还有手腕,就这么一会儿,跟种花籽似的,留下了好几片牙印。
他打开前置摄像头,松了口气。还好,陈近洲在喉咙处口下留了情。
方远默搓搓被弄得又湿又烫的耳根,这次是先咬再舔,都没勾引了,还像个男狐狸精。
扣子也拽掉了一颗,临走都不还我。
等心跳和燥热平息,方远默划开手机,单主已经回复了消息。
单主:「面谈,体院对面咖啡厅。」
方远默收收衣领,人还乱蓬蓬的,这个状态,他实在不想谈了。
「抱歉,能改天吗?」
单主:「不要钱了?」
「钱走平台就行,视频我邮寄给您,如果不满意,可以申请退款。」
单主:「怎么,不敢见我?」
方远默:“……?”
单主:「不就咬了你两口。」
单主:「方同学。」
方远默:“……”
大骗子!!!
方远默到达咖啡厅,陈近洲还没来。他找了个隐蔽角落,把两台设备的视频都拷进硬盘,一台拍整体,一台拍细节。
不到十分钟,陈近洲提了个袋子进来:“喝什么?”
方远默掏出半瓶矿泉水:“我自带了。”
一杯咖啡顶两顿饭钱了。
陈近洲:“我请。”
“那也不用。”
陈近洲去点单,几分钟后返回,推给他左手的橙汁:“没有水蜜桃。”
方远默划拉杯子到自己跟前:“谢谢。”
陈近洲没插吸管,掀开冰美式盖,抿了一口:“没有想说的?”
方远默偷瞄穿长款风衣的男人,头发半干,低垂着眉眼。在里面像个魔鬼,现在却装正人君子。
衣冠楚楚的禽兽。
“虽然我不是导演系,也确实骗了你,但我自认为拍得还行。”方远默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要是不满意,给二百定金就行。”
“……”
陈近洲冰雕似的脸。
方远默心虚,自退一步:“那、一百?”
“冰雕”没化,持续冷脸。
方远默挣扎:“我过来一趟不容易。”
来回地铁费十八,外加一瓶矿泉水,总不能连一百块都不给我吧。
陈近洲持续不语。
方远默咬咬牙:“那要不,给五十?”
陈近洲:“……”
“实在不行,路费总得报了吧。”方远默又挪来矿泉水,“还有这个,两块。”
陈近洲:“缺钱?”
方远默被迫点头,就他目前穷困潦倒的状态,不承认都没人信。
“因为这个才拒绝开房?”
方远默:“……”
还挺凄凉的。
陈近洲:“为什么不早说?”
方远默有理有据:“你专门强调过,不想再提和钱有关的事。”
陈近洲的阴暗脸色,强曝光都救不了:“方远默,你是懂怎么气人的。”
“……哦。”
陈近洲:“最近发生了什么?”
从方远默的衣着,给猫狗买的进口罐头,还有动辄十几二十万的相机来看,他的家庭条件应该不差。
“我叔叔两个月没给我生活费了,有可能以后也不给了。”
陈近洲没直问,委婉说:“叔叔是你的监护人?”
“算是吧。”
陈近洲:“他每个月给你多少?”
“三千。”
“包括学费吗?”
“不包括,学费另出。”
陈近洲:“你叔叔从事什么工作,方便说吗?”
“他是公交车司机,有个儿子读高一。按他的说法,我婶婶最近下岗,所以生活拮据。”
陈近洲:“三千不少。”
能占家庭收入近一半。
“我没拿他们的,那些钱都是我……”方远默胸口一阵酸楚,“是我爸妈的遗产。”
陈近洲对视他的眼睛,隔了两秒才问:“你叔叔婶婶对你怎么样?”
对面有半分钟的沉默:“还行。”
需要思考,才能说出的还行。
陈近洲:“确认一下,你成年了吗?”
“当然了。”
房都开两次了!
“如果我没理解错,叔叔只拥有你父母遗产的代理保管权,理论上,在你成年后,应当全部归还。”
“我知道,但是……”方远默不知如何表述,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陈近洲没再细问:“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吗?”
“当然想。”方远默抬头,“可是,要打官司吗?”
“不然?”陈近洲冷冰冰的口吻,“不通过法律手段,他们会还?”
方远默握紧果汁杯,低头不语。
“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陈近洲说,“如果有意向,介绍个朋友给你。”
方远默给了个敷衍地回应。
陈近洲点点桌面上的硬盘:“比赛视频?”
方远默:“嗯。”
“谢谢。”陈近洲塞进兜里,“我有事,先走了。”
陈近洲起身,背对他,犹豫了两秒:“需要建议吗?”
方远默抬头,等他说。
“希望你能见见我那位朋友。”
陈近洲把纸袋留给他,转身下了楼。
方远默打开袋子。
是一条羊毛围巾,还挂着吊牌。
方远默按按露风的领口。
宁可买围巾,也不还扣子给我。
*
次日下午,按照陈近洲给的地址,方远默来到启智楼301办公室。
房间里只有一人,穿条纹衬衫,戴无框眼镜。
方远默认识他。
法学系边渡。
他很出名,免费为校园、家庭暴力,还有妇女、儿童、老人等弱势群体提供法律援助。
“你好,我叫边渡。”
他很厉害。
但在方远默这里,他是陌生人。
方远默收收袖口,不敢看他的眼睛。
边渡起身,走出了令方远默不适的范围。对背着他,站在窗边回消息,偶尔也发语音。
边渡的声音低沉干净,说着法律相关内容。他在聊工作,却意外温柔,带着股与生俱来的信任度。
边渡不再发消息,面向窗外:“你让我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方远默偷偷抬头,确定话是否说给他听。
边渡继续:“不努力爬起,注定被踩在脚底。”
方远默握紧手心,却松了口气。
“口渴吗?”
边渡为自己接了杯水,又捏着一次性纸杯,站在较远的桌边,慢慢推给他:“近洲说,你喜欢这个。”
熟悉名字能增加安全感,方远默挑开视线,几公分外,有一杯水蜜桃汁。
方远默抱紧纸杯,小声说:“谢谢。”
“不客气。”边渡简返回窗边,不说话,也不打扰他。
看着对方喝完一整杯水,方远默深吸了一口气:“我什么都能说吗?”
边渡转身,坐在离他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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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位的桌边:“如果你信任我,我很荣幸和你做朋友。”
果汁没动一口,方远默抱着纸杯,娓娓道来。
父母意外离世时,方远默才八岁。双方老人也受到了沉重打击,一病不起。方远默被叔叔接回家,直到他考上大学。
边渡:“当年有走法律程序,认定抚养关系吗?”
方远默摇摇头,那时家里一团糟,没人有心思顾及他。
边渡继续:“你父母的动产和不动产,你都清楚吗?”
年幼的方远默根本没这方面概念。
但他从小读国际学校,家中有保姆阿姨,妈妈是国家乐团的钢琴师,爸爸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全家每年去国外旅游,方远默有数不清的玩具,妈妈的衣帽间摆满漂亮裙子和首饰。
方远默说:“我爸妈葬礼后的三个月,叔叔卖掉了我家的房子,在天堂湾。”
天堂湾是东隅的高端小区,就算十几年前,整套也不低于七位数。
边渡:“法律上,你是父母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十八岁以后,你还有你父母的直系亲属,有同等份额的继承权。”
“我爷爷奶奶、姥爷都已过世。”方远默说,“姥姥也只剩我一个亲人。”
“官司不难打,目前的问题在于。”边渡推了推眼镜,“霸占你财产的人是你的亲属,如果打算追回,需要付出代价。”
边渡给了他几分钟的缓和时间:“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代价,能接受吗?”
边渡没有立即要结果,他合上笔记本电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做好决定,我们再谈官司。”
同时,边渡递来了只录音笔:“其他细节,如果不方便当面说,可以录在这里,我将为你的权利和义务负责到底。”
脚步声消失,方远默独自躲在角落,抱紧自己。
如果对簿公堂,叔叔不再是叔叔,亲人也必将反目。
肯爱他的人,本就不多。
走廊传来敲门声,是陈近洲的声音:“我进来了,可以么?”
方远默没出声,陈近洲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说,我当你同意。”
又过了五分钟,房门打开,陈近洲拽住了试图冲出的人:“你去哪?”
方远默胸前搂着书包,声音无法连贯:“我、我去、透透……气。”
“现在是课间,到处都是人。”
方远默蜷缩身体,蚂蚁满身爬,他无法呼吸:“我、我想抽、根烟。”
陈近洲打开窗户,拉上遮光帘:“在这里抽。”
“不用,我……”
陈近洲把人挡在屋里,“实验楼已经拆了,除了这里,你还能去哪?”
他无家可归,他哪也去不了。
方远默逃到窗边角落,翻出烟盒,无法自控地发抖。
办公室吸烟,多么恶劣的行为。
火苗划开,薄荷味烟气缭绕进来。
方远默从初中开始学坏,一面遵守学校制度,一面躲在没人的地方抽烟。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每一根含住的烟嘴都让他羞愧。
一根抽完,又是一根。
方远默弓腰缩在地上,他不知道陈近洲在哪,也没脸看。
但还是说了“对不起”。
“好点没有?”陈近洲语气里没有责怨。
方远默重复:“对不起。”
陈近洲:“不用说对不起。”
方远默第三次说了“对不起”。
每抽一口烟都要重复一次“对不起”,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他太笨了,只会说对不起。
“你没对不起谁。”陈近洲在他后背,声音缓缓靠近,“凭什么说对不起?”
烟卷被夺走,捏碎。
握住的手腕向胸膛偏移,撞了进去。
“别抽了……”
“我抱你。”
16. 单主
陈近洲压下风蓬起的窗帘,抱住发抖的人。
方远默挣扎过,拒绝过,退缩过,直蜷到进他怀里,抓着衣领睡熟过去。
多好哄的人,给个拥抱就能满足。
温暖环境,不舍掀开的眼睛。
方远默记得是下午三点见的边渡,再醒过来时,天已经暗了。
他贴在陈近洲胸口,彼此合盖着件风衣。
“不睡了?”陈近洲声音有些沙哑,也像刚睡醒。
方远默忙不迭坐起,习惯性蹭嘴角。
陈近洲:“都流我身上了,还能蹭出什么。”
方远默连连道歉,手伸了过去。
陈近洲认他乱摸,斜靠着说风凉话:“干什么?睡着耍流氓就算了,睡醒也不放过我?”
方远默确认了好几次:“又骗人,根本没有!”
陈近洲笑笑:“好点没有?”
“嗯。”方远默起身,拽拽皱巴巴的外套,“谢谢学长,我先走了。”
“急什么。”陈近洲把人按回去,双手撑在扶手两边,偏偏脑袋,“聊聊。”
方远默偷瞄陈近洲被扯开的衣领:“聊什么?”
“你们谈得怎么样,决定了吗?”
“其实,这些年他们照顾我也不容易。”方远默避开他的眼睛,“何况,他是我亲叔叔。”
“不忍心?”
方远默答不出,优柔寡断很没出息。
“你对亲人的定义是什么?”陈近洲说,“是DNA链条上的相似序列,还是所给予的爱与陪伴?”
方远默:“我不知道。”
陈近洲:“要听建议吗?”
方远默点头。
“你不是不知道。”陈近洲说,“是不想知道。”
不敢深究,害怕仅剩的依赖都被现实瓦解。
此前的十年里,但凡多给一点在意和关注,都不至于让他封闭自己,只敢躲进角落,和猫狗说悄悄话。
陈近洲:“所谓亲人,不过是生物和法律上的既定关系。他可以好也可以坏,他不是神圣词汇,能指代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更不代表他是亲人,就可以霸占你的财产,或以对你好为借口,压榨、控制你的人生。”
方远默认可他的说法:“但是,没了亲人,我好怕就剩自己。”
即便独来独往,也不代表不恐惧孤单。
“你还有老师、同学、朋友。”陈近洲轻轻拍他,“将来,还会有更多愿意关心你的人。”
方远默抵在他肩膀,偷偷抓衣领。
陈近洲拢紧人,声音很轻:“方远默。”
“嗯?”
“假如有人向你丢石子,你第一次躲开,第二次警告,如果还有第三次,你要抓起成倍多的石子,狠狠朝他丢过去。”
“这在法律上叫正当防卫。”
“不管他是好人、坏人、陌生人,还是亲人,你都该把保护自己放在最前位。”
“方远默,你听到了吗?”
“嗯,学长,谢谢你。”
陈近洲:“别光说客气话,礼尚往来,你也要帮我个忙。”
“什么?”
“我跟朋友合伙创办了格斗社,活动教室和钱款已下批,但装修和宣传没有头绪。现在需要一个经理人,试试吗?”
方远默指指自己:“我、行吗?”
“试试就知道了。”
方远默不是怕不行,是怕做不好。
见他犹豫,陈近洲说:“你这学期除了摄联,什么组织都没参与,不打算毕业了?”
东大有硬性要求,大一大二,每学年至少加入两个社团或学生会组织,参与两次以上的社会活动。
“……”又查我。
方远默:“行,那我试试。”
次日下午,方远默主动约见了边渡,简单和他聊了起诉流程。
边渡包揽了从起诉到审理的所有事务,而方远默需要做的,只是提供证据,尽最大可能追回财产。
官司聊完,方远默跟随边渡来到格斗社,陈近洲也在,像等候多时。
活动室比想象中还大,一个前厅,后面有四个独立房间。
前厅空荡荡的,角落堆放着几个沙包。
边渡递给他一份社团资料:“欢迎加入格斗社。”
他们创建格斗社,不仅为发扬宣传综合性搏击运动,更倾向于强身健体与自我保护。
边渡给出的资料显示,在我国,约80%的调查者,青少年期都曾经历或目睹过校园暴力 ,约25%的女性和男性均经历过骚扰和猥亵。
如今大学生体能呈下降趋势,健康不及格率超过30% ,不敌中小学生。
操场已成为约会地,健身房也多被当作朋友圈打卡场所,热爱健身并坚持锻炼的人寥寥无几。
而格斗兼顾强身健体的意义,同时,有一定趣味性。
方式和契机都很好,但方远默也有疑问:“谁来教课?”
如果只是耍样子,以上设想毫无意义。
陈近洲说:“防身术我来,拳击边渡,跆拳道萧眠。我们也会聘专业老师,并与义务性民间组织合作,目前已进入接洽阶段。”
方远默看着他面前,侃侃而谈的两个人男人。打心里觉得厉害,完全不像闹着玩。
陈近洲扫向空荡荡的教室:“其他我们负责,室内装修和宣传,靠你了。”
方远默亮了眼睛,油然而生的使命感:“我会努力的。”
“靠靠靠,我真服了!学校就不能多画几个车位吗,国际楼就没地儿,来这儿又没有,愣是绕学校转了三圈。”
实际上,从国际楼到这儿也就五百米,步行也用不了十分钟。
这个语气和内容,整个东大,大概只有一人符合。
闻萧眠走进内间,目光定在陌生的背影上:“哟,来新朋友了!”
陈近洲主动介绍:“合伙人,摄影系方远默,负责活动室设计和宣传。”
“摄影系?”闻萧眠扫了一眼,“他们艺术家心气儿那么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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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拐来的?”
“哪那么多话。”陈近洲脱掉外套,卷袖管,“来一场吗?”
“行啊,正好手痒痒了,但我要先跟边老男人打。”闻萧眠把外套随手丢一边,“我前两天刚学了一招,就不信还抗不过你十招。”
格斗说来就来,方远默站在不碍事的墙边,看了会儿对战,偷瞄斜后方的陈近洲。
俩人虽身处同一空间,但没有交流,更像不认识或不熟。
方远默掏出手机,私下发消息。
「不是经理人吗?怎么成合伙人了。」
J:「有区别?」
「当然有了。」
「通俗点说,一个是打工的,另一个可以算老板。」
J:「打工人容易偷懒,只有骗你入伙,才能好好干。」
方远默:“……”
好心机。
J:「你当经理人只算入社,一个学分,但合伙人有两个。」
「……」
J:「不愿意?」
J:「现在退出来得及,我不介意把机会留给想要学分的人。」
方远默:“……”
专盯着人软肋戳!
「我会好好干的,一定不负众望,请合伙人放心。」
J:「那最好。」
另一边,方远默用来接单的Q.Q收到一比转账,而转账人,正是他斜后方的“合伙人”。
两个人又用另一个号继续聊。
「转错了?」
单主J:「拍摄费用。」
从体院回来当晚,陈近洲已通过平台,将一千五百块钱汇入方远默账户。
「前两天不是转了吗?」
而且,也不用这么多吧。
单主J:「后续费用。」
「什么后续?」
J单主:「接下来的两周,周四下午三点,周日上午九点,6号球场,别迟到。」
方远默:“……”
有钱没地方花吗?
老拍这个干嘛?
单主J:「怎么,又了不愿意?」
「愿意愿意。」
谁会和钱过不去。
「但可以事后结钱的。」
一下子这么多,方远默多少过意不去。
单主J:「以防你中途跑路。」
方远默:“……”
钱都到手了,不是更容易跑路。
单主J:「你连罐头和冻干都减半了,小胖子的屁股明显变瘪,我可没那么多脖子给它们舔。」
“……”
又去招惹我的猫狗!
但是,
除了自己,原来还有人在意它俩。
「谢谢学长,拍摄和社团,我都会认真对待的,努力不辜负你的信任。」
单主J:「嗯,加油。」
「那你今晚有空吗?」
单主J:「有事?」
「我能约你吗?」
单主J:「?」
「就是,开房。」
17. 舔手
单主J:「真是不委屈自己。」
「可以吗?」
单主J:「今晚有事,后天吧。」
「其实明天也行。」
单主J:「就这么急?」
方远默突然不知怎么回,也许在陈近洲眼里,他像只急得抓耳挠腮的猴。
单主J:「明天也有事,多给你留点时间,省得选不好酒店又找借口。」
……哦。
方远默搓搓耳根。
「这次肯定认真选,绝不出错。」
“靠,老狐狸你又搞网恋呢!”闻萧眠气喘吁吁冲陈近洲喊,“赶紧,我扛不住了。”
陈近洲脱下外套,加入格斗当中。
方远默也没闲着,挂着相机四处拍,对照户型图和房间规划,打算今晚着手设计。
装修好说,但前期宣传怎么办?
在大学生圈子里,格斗算冷门项目,创社之初,吸引到人才是重中之重。
详细拍完房间结构,方远默返回原地,将相机对准三人。
虽然是二对一竞技,单打独斗的边渡仍然占据上风。
不戴眼镜的边渡和之前判若两人,平日里温和低调的他,此时陌生又凶狠。
方远默不了解综合格斗,但边渡的技术,绝不是普通的爱好者水准。
他很强,厉害到不可思议。
格斗的视觉冲击刺激着方远默,他心跳加速,突然来了灵感。
对抗告一段落,三人短暂休息。
闻萧眠扇扇衣领,走过来:“小摄影师,你都拍什么了?”
方远默把照片滑出来,递给闻萧眠。
没翻两张,闻萧眠竖起大拇指:“可以啊,还真有两把刷子。”
闻萧眠的手顺势搭在他肩膀:“你要是毕业找不到工作,联系我,我每个月给你……”
话没落完,搭在肩膀的手被拨下来,塞上了陈近洲递来的汽水瓶。
陈近洲拿桃汁给方远默:“宣传方面,有想法了吗?”
方远默点头:“可能需要学长们的帮忙。”
闻萧眠抢话:“怎么帮?”
方远默抻抻相机带:“我想拍你们,印成海报,用来宣传。”
天花乱坠的规划只是表面功夫,找三位风云人物当代言人,也许能掀起水花和浪潮。
“小摄影师,你真敢想。”闻萧眠转着可乐瓶,“知道少爷我身价多少吗?”
方远默偷瞄汗湿的胸口,肌肉轮廓清晰可见。他偷偷鼓了气,然后说:“闻学长这么帅的脸,还有这么好的身材,不展现出来太可惜了。”
旁边的陈近洲眉毛挑了下,没说话。
“您平时总开跑车,速度还那么快,都没见到过您的脸,今天才知道您原来这么帅。”方远默继续,“就该把您的照片印成巨幅海报,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才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
陈近洲的眉毛挑不起来了。
而闻萧眠的嘴角能挑到眉毛上,“好,就按你的来。”
方远默松了口气,刚才紧张得要命。
果然和八卦群说的一样。闻萧眠最没架子,只要夸他帅,什么都好办。
方远默胆子又大了点:“刚才拍的照片很好看,但我总觉得还差了点。。”
闻萧眠:“差什么?”
方远默:“野性。”
“那好说啊!”闻萧眠当即脱掉上衣,赤着胸膛,“够野了吗?”
方远默直勾勾的,刚看两眼,脑袋就被陈近洲转到旁边。
“……”
干嘛!
我还没看够呢。
陈近洲挡住了他的视线:“你所谓的野性,就是脱衣服?”
“也不是。”
全脱就没神秘感了,最好是若隐若现,再加点疼痛或暴力感。
方远默呼吸加快:“我知道了,马上!”
没十分钟,方远默抱着三卷绷带返回,分别递给三人。
“可以缠在肩膀、小臂和手掌。”方远默又说,“头发也可以抓乱点。”
边渡和陈近洲的手法非常熟练,反观闻萧眠,里三圈外三圈,别说美感了,再不制止要变成木乃伊。
眼瞅着精美男模要被绷带“糟蹋”完,方远默一步步推进,试图帮忙。
与此同时,边渡走过来,接下闻萧眠的绷带,和方远默说:“去看看近洲用不用帮忙。”
陈近洲在他身后,爱答不理似的。
明明刚“打了一架”,衬衫仍妥帖板正,毫无格斗的感觉,正值得像入党。
方远默缓慢挪过去:“要不,解两个扣试试?”
陈近洲剥扣子的手干净利落,可解到第三个时,方远默受不了了。
“可以,可以了!”
再解下去,要被看全了。
没必要当男菩萨!
衣服脱了,绷带也缠了,但还是差点。
方远默自言自语:“能带点伤就好了。”
闻萧眠乐了:“怎么着,我们仨先互殴一顿,再给你拍?”
“不用。”方远默嘀咕,“有口红就行。”
绷带能去医务室买,口红怎么办?
“巧了,还真有。”闻萧眠从车里拎过来套礼盒,丢给方远默,“你的了,随便用。”
方远默认识商标,是很贵的化妆品牌,盒子包得精致华丽。
方远默推过去:“学长不送人了?”
闻萧眠斜了一眼:“送了也没人稀罕,还被骂得狗血淋头。”
陈近洲:“你爸安排你相亲了?”
“不是,给闻岁愿买的。她就回趟国,还让我捧鲜花带礼物接机。”闻萧眠扯嘴,“要不是有求于她,谁特么想当孙子。”
闻岁愿,听名字,应该是姐姐或妹妹。
“我花买了,礼物也送了,她倒好,把花反丢我一脸,让我滚蛋!”闻萧眠碎了一嘴,“全世界,没有比她更难伺候的人!”
陈近洲:“你送的什么花?”
“康乃馨啊。”闻萧眠说,“红的黄的白的粉的,全给她包上了,999朵呢。”
边渡:“……”
陈近洲:“……”
方远默掀开礼盒,随机拔了四只口红,分别是:青色、紫色、蓝色和死亡芭比粉。
方远默:“…………”
他活该。
方远默挑挑拣拣,终于找到可以当血的色号,分别递给三人,又搜了些网络图片,简单照着抹,有个大概,方便修图。
边渡和闻萧眠互涂,只有陈近洲捏着口红没动。
方远默走到跟前,小心问:“不涂也没事,我可以P。”
陈近洲把口红递给他:“你来。”
方远默回头看不远处的两人。
陈近洲:“怎么,能给别人缠绷带,不能帮我涂口红?”
方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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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还酸巴巴的。
方远默接下口红管,指尖蹭了点,轻轻按在陈近洲的鼻梁和颧骨,又取了些抹嘴角。
彼此面对面,不近也不远。
陈近洲左手插兜,垂眼看他,表面不说话,眼神里却像有无数话。
唇周皮肤很软,想达到淤青效果,方远默又找来了青色和紫色,少量多次点在嘴角,直到指尖触到了舌尖。
湿的,热的。
方远默发抖,胸口膨胀:“别,我手脏。”
言语表达了拒绝,皮肤却在回味。
他的舌尖比猫的温暖也柔软。
“你俩约会呢?”闻萧眠的声音在后面,“还没好?”
方远默躲闪离开,却被陈近挡住。稍微靠近,特别提醒:“后天晚上,记得洗干净。”
当天的拍摄非常顺利,回到宿舍,方远默藏帘子里欣赏照片。
他打算拿出两张挂门口,再印些宣传海报,剩下的做成照片墙,后续再拍些新社员,逐渐把墙填满。
方远默挑了几张满意的,打算先发给闻萧眠。
微信号是闻萧眠主动加的,他拉了个群,边渡和陈近洲都在里面。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陈近洲的微信号。
头像是张风景照,昵称是个点,方远默点开他的朋友圈,是屏蔽状态。
方远默退出来,将照片发给闻萧眠。
马上十二点,估计得明天才能看到。方远默钻进被窝,准备找酒店。
选到一半,微信有了新消息。
闻萧眠:「牛逼。」
闻萧眠:「你毕业直接来我家公司上班,按照现在的物价,月薪两万起。保你双休,无业绩压力,年底有分红。年纪轻轻的,就别受那打工人的苦了。」
方远默:“……”
闻萧眠专门截了张边渡的照片:「这老男人的反差感真牛逼啊,斯文败类变禽.兽,属他最有野性。」
闻萧眠:「干起人来,真他大爷的帅,我要是女人,我都爱他了。」
突然理解陈近洲所说的,和开朗的人做朋友的好处了,真的会一直说话,从不冷场。
闻萧眠:「不对啊,怎么照片都是我和边渡,陈老狐狸呢?」
方远默不能说实话,胡编了个理由。
「您和边学长的外形、身材接近完美,陈学长虽然也不错,但稍微逊色一点。外加,三个人会显得乱,我打算主推你俩做宣传。」
闻萧眠:「@陈近洲,听到了?好好练练吧。」
方远默脑袋发懵,掀眼皮一看。
“………………”
不是私聊,是微、信、群。
完了。
几乎同时,Q.Q消息震麻手心。
J:「?」
“…………”
一艾特就出来,不会在视奸吧。
方远默钻被窝里,想丢掉手机。
J:「装睡?不回?」
J:「发照片时不挺积极?」
J:「203宿舍?」
方远默:“……”
这下,只能装傻了。
「我刚洗漱回来。」
「怎么了学长?」
J:「酒店选好了?」
「还在选。」
J:「改订明天。」
「怎么了?」
J:「着急向你证明,我的身材到底逊不逊色。」
18. 床边
因为一条消息,方远默整夜翻来覆去,梦里全是陈近洲赤着身体的脸。
睡梦中,不论他怎么对焦按快门,始终没拍到陈近洲有几块腹肌,醒来时差点犯了起床气。
今天上午满课,好在下午清闲,方远默打算提早过去。
这次定的是海边假日酒店,临近冬月,正处淡季,工作日的房价还算合适。重点是,酒店有可供宠物入住的房间。
方远默收拾好东西,带着猫狗坐不了地铁,他特意叫了辆网约车。
到达酒店,办理入住。
房间和想象中差不多,环境好、光线足,配有宠物休闲区。没有奇怪的成人道具,浴室和卧室之间是实墙。
时间还早,方远默先去了趟超市,买来宠物零食和洗浴用品,再带着猫狗去还看。
酒店后面有片私人海滩,白沙干净细软。三花姐姐像个大家闺秀,并着爪子坐在沙滩上看海,柯基弟弟像刚放学的小学生,上蹿下跳,刨沙子打滚。
方远默托着相机,拍猫狗、拍沙滩、拍夕阳下的色彩。
天色渐晚,手机收到消息。
J:「还不回来?」
方远默:“……?”
又一条。
J:「小胖肚子都饿不圆了。」
带猫狗是临时起意,他没跟陈近洲说。
方远默左右寻人,视线定格在他们入住的窗边,陈近洲穿棉质衬衫,迎着海风,看向这边。
他怎么进去的?
方远默抱着猫狗上楼,门刚打开,三花蹭地蹿进来,三两下跳到陈近洲肩膀,蹭了两下便开始舔。
弟弟也摇晃尾巴,围着他乱转。
方远默:“……”
这么熟练的动作,绝对没少偷喂!
想着猫身上还有沙子,方远默赶紧把姐姐抱下来,带着两小只去池边洗爪子。
洗好擦干,陈近洲早已掀开了罐头,小吃货闻着味就去了,埋着脑袋吭哧吭哧。
姐弟俩吃饭,他们也开餐。桌上摆着丰盛佳肴,四菜一汤加甜点。
方远默塞了块肉,顺便问:“学长你怎么进来的?”
他并没有提前给陈近洲房卡。
“酒店是闻萧眠家的产业,大堂经理认识我。”
方远默:“……那应该、没事吧?”
“没事。”陈近洲云淡风轻,帮他夹菜,“想避开也不容易。”
“?”方远默歪脑袋。
陈近洲:“全东隅百分之八十的连锁酒店,都有他家股份。”
“……”
方远默:“那你第一次定的酒店,是他家的吗?”
陈近洲:“是。”
方远默有了个离奇的想法:“我上次找的那家,不会也是吧?”
“那倒不至于。”陈近洲似笑非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有那么强烈的特殊爱好。”
“……”
方远默埋头吃饭。
谁再理他,谁就是狗。
吃饱喝足,遛完弟弟,方远默抱着它俩去洗澡。
平时姐弟俩半散养在外面,姐姐自己舔毛,总是干干净净,弟弟时常像个煤球,每次送去宠物店洗都像上刑场,方远默忍它很久了。
终于找到了机会,方远默撸起袖子,必须里里外外洗个透彻。
放好水,两小只挤在一个池子,拨拉着玩具,谁也不闹。
“…………”
怎么去宠物店就像送屠宰场。
生死离别,鬼哭狼嚎。
两小只洗好,陈近洲帮忙,抱着姐姐去外面擦毛。
提前开足暖风的卧室,干燥舒适。
姐姐挤在陈近洲怀里撒娇,咕噜咕噜叫,舔他手指,抓着按在他腹肌上,软得像没骨头。
方远默盯着腹肌上的爪子,竟有些许羡慕。他梦里都看不着,姐姐已经能摸到爽。
面对姐姐的撒娇,陈近洲很吃这套。和它说话,轻轻帮它梳毛,温柔得像含了草莓糖。
反观方远默怀里了小胖子,浴巾要包不住一身横肉,呼哧呼哧,小短腿四处乱捣,又觊觎上了碗边吃剩下的猫粮。
方远默:“……”
真没出息啊!
陈近洲把猫托到肩膀上:“它有名字吗?”
方远默:“没。”
刚领养那阵儿,方远默满脑子都是猫狗的名字,但他不喜欢选择,更讨厌做决定。
陈近洲揉揉猫爪子:“叫小远吧。”
方远默裹着大胖子:“……?”
陈近洲装得像毫不知情:“怎么了,你很讨厌远字?”
方远默转回去,揉怀里的胖弟弟:“行,你姐姐叫小远,你以后就叫小近。”
陈近洲:“…………”
方远默仿照着他的口气:“怎么了,你很讨厌近字?”
“不讨厌。”陈近洲说,“但你不觉得,小近有点难听?”
“有吗?我觉得还行。”方远默呼噜呼噜圆肚子,“小近小近小近。”
陈近洲:“叫‘很近’吧。”
“也行。”方远默看向猫,“那姐姐叫很远。”
“我不喜欢太远,叫不远吧。”陈近洲说,“‘很近’和‘不远’。”
方远默抱起狗,“方很近,记住了,以后你姐姐叫方不远。”
陈近洲也抱起猫,宠溺得像哄孩子:“方不远,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不远咕噜了两声,爪子垫着陈近洲的肩膀,众目睽睽之下,仰头亲上了陈近洲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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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像什么都没发生,挤他怀里撒娇。
方远默:“……”
流氓猫。
陈近洲嘴角的笑分明挂不住,还反过来告状:“你的猫抢了我的初吻。”
“……哦,节哀。”方远默说,“那你制裁它吧。”
“明天请给它吃鳕鱼味猫条。”
“为什么?”
“它最不喜欢那个味。”
方远默:“……”
比我都清楚。
绒毛里里外外擦干,两小只跑去宠物娱乐区撒欢,床边只剩两个成年人。
屋内灯光昏暗,无人说话的空间,心突然乱了起来。
方远默坐在床边叠浴巾,尝试数次,两个角始终对不齐。
陈近洲撑床坐另一边,打破了安静:“今晚回去吗?”
方远默捏紧浴巾角:“我、和舍友说了,不用帮我留门。”
陈近洲:“嗯。”
方远默抖开浴巾重新叠:“你呢?”
陈近洲:“一样。”
叠到最后,方远默才反应过来,浴巾还潮着。
他起身去阳台,又返回拿陈近洲手边的那条:“我去晾干。”
脚下慌张,语速都变快,人也没走成。
方远默身体一弯,被陈近洲握住手腕,拉回了床边。
“你急什么?”陈近洲说,“又不是第一次了。”
“没急。”方远默站在床前,裤边蹭着陈近洲的膝盖。
卧室的灯开得暗,方远默垂下眼睛,比坐着的陈近洲高出半个头。
“手,洗干净了吗?”陈近洲抓着他的手腕。
方远默记得昨天的暗示,也能听懂今天:“你松开,我就去洗。”
陈近洲没有松,抓得更紧:“在想什么?”
“你不想知道。”
“我想。”
方远默今晚喝了一大杯蜜桃汁,脑袋转得比嘴快:“那、你有几块腹肌。”
“管我有几块。”陈近洲仰颌与他对视,“不是嫌我身材逊色吗?”
“给我看看,也许就不逊色了。”
“想得美。”陈近洲靠近了点,逗人似的,“就不给。”
“不给就不给。”方远默把头别过去,“小气。”
陈近洲将下巴挑过来:“方远默。”
“干嘛。”方远默在为看不到腹肌而赌气,还想把头别过去。
“你接过吻吗?”
方远默仿照他的语气:“管我接没接过。”
“哦,那就是没有。”陈近洲顶开他的膝盖,“真惨,猫都不亲。”
方远默:“…………”
“试试吗?”陈近洲向他靠近,用潮湿的声音,“接个吻。”
19.亲吻
“我去刷牙。”
方远默从掌心挣脱,躲进浴室,心脏乱成七八瓣。
紧张,更像兴奋。
刚挤上牙膏,陈近洲跟着进来,就站在旁边,抽走了他手里的牙膏管。
双双对着镜子刷牙,方远默偷偷看他,尴尬又有点温馨感。
吐掉泡沫,又去漱口,满口的绿茶薄荷,能把胸腔胀满。
方远默身后有面全身镜,耳朵像长了发烫的绒毛,脚底轻飘飘地要飞起来。
陈近洲往前一步,他就退后一点,直到后背贴在全身镜上。
陈近洲抬手,按掉他耳边的顶灯开关:“还躲吗?”
“也、没怎么躲。”方远默挠挠手心,避开他的视线。
陈近洲的手撑在玻璃镜上:“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没后悔。”方远默理直气壮,“今天可是我主动约的你。”
“哦,这就是你的主动法?”
“管不着。你先闭眼。”
陈近洲:“这么黑还害羞?”
“我哪害羞了。”方远默急得想跺脚,“谁亲嘴睁眼啊!”
“猫。”
“……”
“我又不是猫。”方远默紧接着说,“你是吗?”
陈近洲轻轻挑着嘴角,闭上眼睛,还贴心地低了些头。
他们站在靠门的位置,卧室的光透进来,这个距离能看清陈近洲的脸。
方远默不擅长与人对视,哪怕是陈近洲,也偶尔令他没有安全感。
他伸了手过去,从额前的发丝开始,一点点描摹陈近洲的五官。
非线性轨迹,无特定顺序。
眉心,鼻梁,耳垂,下巴,最后来到嘴唇。
眉心光滑,鼻梁挺拔,耳垂温暖,下巴有新长出的胡茬,至于嘴唇,柔软得会蛊惑人。
方远默欲望不满,重复摩他唇边。
直到陈近洲握住他,舌尖舔湿手腕。
方远默呼吸加快,气音落在他耳边:“学长,你可以……唔嗯!”
刺痛插.进内腕,沿血管往全身蔓延。
方远默仰头凑过去,又被陈近洲压回玻璃镜,痛感像刻进骨头里。
陈近洲睁开眼,满目烦躁冒出来:“方远默,你还要多……”
眼睛被手捂住,方远默贴在他嘴唇边:“猫才睁眼。”
“我是猫。”陈近洲弯臂将人搂紧,“那你是什么?狗吗?”
“我又不咬人,你才是。”
菱形犬齿拨开方远默下唇,薄荷味的呼吸撞进去。
视线被手遮住,陈近洲凭借感觉,抚上他唇边:“方远默,你在折磨我。”
“对不起。”方远默含住他的食指,认指尖在口腔里搅弄,津.液要漫下来,“我只是……”
只是好喜欢摸。
手指夹住了柔软舌尖,威胁似的,陈近洲说:“手,拿开。”
仅有的三个字,却像道指令。
方远默松开手,视线一垂到底。
“方远默,看着我。”
丧失理智的人在释放情绪,欲望逐渐填满克制的眼。
陈近洲的瞳孔深不见底,撩开他的额发,低头吻上去。
成年人的交易不存在循序渐进,舌尖顶到底,咬痛嘴唇,用力吮吸。
陈近洲用膝盖压住他腿间,方远默无法动弹,任由他摆布。
交换体.液的接触,远比皮肤沉迷。只有在陈近洲面前,方远默才习惯释放自己。
快感从舌尖开始,吞咽至喉咙里。
方远默喘不过气,要融化在他怀里:“学长,好热。”
陈近洲帮他扯开衣领,没有半刻停歇。
接吻是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在这场交易里,陈近洲游刃有余,方远默全盘回应。
冷淡疏离的学生会主席,在方远默这里热烈又危险,散发的气味令人着迷。
寂寞的人藏进隐蔽空间,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各取所需。
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停下来。
玻璃镜投映出混乱的彼此,呼吸打破了安静,方远默勾着他的脖子,吻到嘴唇酸痛、双腿发软。
从浴室到房间,陈近洲托着他的腰,一上一下跌进双人床。
平整床单堆出了褶皱,方远默被他抱起来,双腿叉开,坐在了陈近洲腿上。
陈近洲捏他下巴,舌尖卷弄耳垂:“够了吗?”
方远默抓他衣领,晕得视线不清:“不够。”
陈近洲的手塞进他后腰,用力捏了一把,“你来。”
方远默闷哼一声,还是不死心,“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有几块腹肌?”
“自己数。”
陈近洲撩开衣服,握着他的手按到腹部。粘着汗的皮肤,整齐平滑的矩形肌肉结构。
一块,两块,四块,六块……
陈近洲推抬方远默的下巴,吻他喉结:“数清了么?几块。”
“还没摸全。”皮肤的触感害人喜欢,方远默得寸进尺。
陈近洲按住没分寸的手:“越界了。”
“可是、硌到我了。”
陈近洲试着错开。
方远默的手又贴了上去:“我其实、可以帮你。”
……
金属拉链磨出声音,陈近洲呼吸渐紧。
方远默自以为熟练,还沾沾自喜,直到陈近洲在他这儿用了相同的方式。
体验感上叫帮助,实际更像报复,报复他的笨拙和没经验。
……
人类数千年的进化,仍保留这项本能,它一定有着无可替代的意义。
手逐渐派不上用场,方远默只能另辟蹊径。陈近洲沿他额角吻过来,剥开汗湿的头发,再吻他眼睛。
等一切平息,方远默跌撞进浴室,撑着墙边。发烫的腿,酸得并不拢。
好像,弄他身上了。
怎么老干这种事。
方远默冲干净身体,套上浴袍,急匆匆跑出来。拽走床上的裤子,卷卷塞进沙发脚,才敢回看另一人。
陈近洲低着头,正用湿巾蹭裤边的污迹。
想到自己是罪魁祸首,方远默多少过意不去:“要不我帮你擦?”
陈近洲递来湿巾,毫不客气。
方远默:“……”
陈近洲坐在床边,双手懒洋洋地撑着,保持放松的姿势。
方远默埋低脑袋,盯着自己干过的“坏事”,边蹭边脸红。
长裤拉链敞开,清晰可见形态。方远默怎么会不懂,这个状态意味着什么。
可我腿都磨红了。
“要不,我再帮你一次吧。”方远默持续发热,努力想对策,“手和腿都行,或者……别的也行。”
“不用。”
敲门声打断交谈,陈近洲收好拉链起身,接下了门外递来的塑料袋。
陈近洲掏出碘伏和棉棒。
方远默:“怎么了?”
陈近洲坐回床边,翻开他的手:“你说呢。”
“哦。”
之前太激动,都没注意。
洗过澡的皮肤泡得发胀,伤口被洗白,其余区域还是红的。
今天比以往都用力,陈近洲失控了。
“没事的,我真不怕疼。”
陈近洲没回应,认真消毒,熟练缠纱布。
方远默瞄他戴着手表的腕部:“总伤害自己,才会这么熟练吧。”
大傻子。
“不是。”陈近洲说。
方远默:“什么?”
“不是因为自残才熟练。”
“那是为什么?”
“我去洗澡。”陈近洲丢掉棉签,不答他的问题,“一起吗?”
方远默收收浴袍领:“我洗过了。”
等浴室传来水声,方远默熄了灯,躺进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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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侧。大床房是专门定的,紧张得心潮澎湃。
水声渐停,陈近洲摸黑出来。
看轮廓,他上半身赤.裸,只在腰部缠了条浴巾,逐渐向床边靠近。
方远默蜷进被子里,不敢睁眼,只能用耳朵感觉。
陈近洲解开浴巾,撩被子躺进来。
方远默背对他,能感受到热气。他仍闭着眼,蜷缩脚趾。
陈近洲打破安静:“打算装睡多久?”
紧张的极限是放松,方远默翻了个身,额头贴到陈近洲肩膀。
好几百块钱一晚上,不能再浪费了。
有温度的皮肤能带来安全感,方远默用额头蹭了蹭:“我的水平是不是特差劲。”
“为什么这么想?”
方远默偷偷摸他胳膊:“你好像没有很喜欢。”
“没有。”陈近洲转身,握住了缠着纱布的手,“很喜欢。”
“那怎么还……这样?”
“是我个人的问题。”
方远默:“从小就这样了吗?”
陈近洲:“不是。”
“从什么开始的?”
“你呢?”陈近洲在没缠纱布的区域轻咬了一口,“从小就这样了吗?”
方远默意识到又越界了:“对不起。”
“没关系。”
无人开口的夜晚霎时安静,等陈近洲的呼吸变得沉稳,方远默缓缓睁开眼睛。
男人平躺在身边,脖子上挂着十字架吊坠,是用来割手腕的那条。
他不是总戴着,前两次都没有。
“又想什么呢?”陈近洲突然开口。
方远默:“……”
闭着眼怎么还能看到!
方远默:“你信耶稣吗?”
“不信。”
进一步询问的冲动被理智制止,方远默翻身过去,他不该喝那杯鲜榨桃汁,否则也不会好奇成这样。
陈近洲靠过来,把人拢进怀里:“睡不着?”
赤着的身体包裹全身,幸福得要窒息。
陈近洲揉他后颈,像宠溺猫科动物:“想聊什么?”
方远默蜷缩身体,努力贴得更近:“那种视频,好看吗?”
“一般。”
方远默:“……”
一般你还看。
陈近洲:“没你有意思。”
方远默:“那不让我帮你。”
竟然输给视频,人生的污点。
“你就是嫌我技术不好。”方远默赌气。
“没有。”陈近洲,“我说过了,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你就是显摆。”方远默直截了当,“显摆自己尺寸傲人,还特持久。”
“方远默,别在晚上招惹我。”
“我哪招惹了,我陈述事实。”
外力压过来,方远默被按平,惊魂未定,双手举过头顶。
陈近洲重新帮他整理浴袍,衣领裹得严严实实,浴袍带要系成死扣,再多绑好几层。
最后,陈近洲给他盖上被子,轻声说:“晚安。”
“…………”
可他喝了一大杯鲜榨桃汁。
方远默没告诉过任何人,他对水蜜桃过敏,喝下去的感觉像饮酒加神经兴奋剂。
无法入眠的夜晚,方远默翻了个身,从枕头下面摸手机,也不知道他那些小电影从哪找的。
要翻墙去外网看吗?
方远默划开手机,搜索:【男人的敏感区域都在什么位置?】【如何让男人欲罢不能。】
陈近洲靠过来:“还不睡?”
方远默特意确认时间:“谁家正经大学生九点半睡觉啊。”
……
手机被夺走,挣扎毫无意义。系成死扣的浴袍脱不下来,沿肩膀撕开,丢弃到床尾。
陈近洲强硬野蛮,给出的理由毫无逻辑:“既然不想睡,全脱了吧。”
20.警告
陈近洲压住他的手臂,视线从眼睛往下移,到小腹停止,再挪回眼睛。
目光在黑夜里擦出火星,陈近洲的气息拢下来,离他越来越近:“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立即睡觉。”
“第二……”陈近洲转向床头的收费安.全套,再反回来警告:“把十个用完,再睡。”
方远默挣脱出来,蒙着脑袋选择了第一个:“我明天还要上课。”
下午有节体育。
据说第一次不会太顺利。
陈近洲趟回去,从他身后抱紧:“晚安。”
“晚安。”方远默稍微挪动身体,又被人勾住,抱了回去。
“可是。”方远默挪挪腰,“又硌到我了。”
“忍着。”
“…………”
好不讲道理。
方远默:“能不能陪我聊会儿天。”
陈近洲:“聊什么?”
“你总会这样吗?”
“忙的时候不会。”
“不忙的时候呢?”
“看心情。”
方远默:“会很难受吗?”
“习惯了。”陈近洲说,“换个话题,”
方远默想了想:“那旧实验楼打算盖什么?”
校园群里传要建个时光长廊,但地基打得很深,明显不是。
“新的生物实验楼。”陈近洲说。
方远默竟有些羡慕,什么时候摄影系也能让学校专门建一栋大楼。
“旧实验楼死过人,是真的吗?”
陈近洲:“真。”
“学校拆楼,也是因为这个?”
“下一个话题。”
“……哦。”方远默又问,“你有没有看过医生,会不会影响身体?”
陈近洲不答:“睡了。”
方远默:“可我睡不着。”
谁叫你买那么一大杯鲜榨蜜桃,哪怕是浓缩果汁都不至于这样。
温暖从身边抽离,方远默先听到包装盒拆开的声音,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来不及反应,陈近洲已经掀开被子折起他的腿,银白色薄片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陈近洲捏着撕开的包装,掐住他腿根绷硬的筋线:“在床上说睡不着……”
“方远默,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带有目的性的警告,致使方远默清醒。深夜总容易丧失理智,他不该在此时招惹。
“对不起。”方远默闭合双眼,“晚安。”
陈近洲从他身上下来,侧躺回另一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除了精神亢奋,方远默还有些过敏性头晕。他盯着陈近洲的背影,开始后悔。
还不如答应,只用疼一会儿,也许能换来整夜的拥抱。
刚才也不该瞎聊,老老实实睡觉,硌一点而已,没准能抱一晚上。
不论怎么样,都比现在好。
方远默蜷缩身体,压住空荡荡的胸口,幻想着有人搂紧自己。能和他说说话,能在他耳边呼吸。
“拉手么?”陈近洲翻了身,气息不远不近,“不硌你。”
像在末日边缘捕到的光,方远默靠过去,生怕晚一点就要失去。
他托住手掌,小心拢在胸口,像儿童节收到的珍贵礼物,要抱着睡才行。
房间恢复安静,方远默缩回被窝里,鼻尖轻轻贴着手指呼吸。
发甜的味道漫进来,但不是陈近洲本身的水果香。草莓味,清淡又有点油腻,飘到鼻尖就散。
方远默嗅了嗅,好似嗅上了瘾。
陈近洲突然发出声音:“润.滑。”
方远默:“……?”
“安.全套上的。”
“…………”哦。
方远默一觉到天亮,醒来时,床上只剩自己。陈近洲的外套搭在沙发,周围听不到‘很近’的动静。
还不到八点,方远默上午没课,他蹭到有陈近洲味道的那侧,打算睡个回笼觉。
没几分钟,门开了。
陈近洲塞着耳机,牵着呼哧呼哧的很近,提早餐回来。
方远默:“……”
怪不得有八块腹肌。
狗都给他遛累了。
陈近洲去洗澡,方远默翻身继续睡。
刚进入睡眠状态,湿热的男人站在床边: “起来,吃饭。”
方远默埋进被窝:“我等会儿吃。”
“回宿舍睡。”陈近洲说,“我有事,九点前要退房。”
方远默:“没关系,我可以退。”
陈近洲:“吃完再睡。”
“我平时不吃早餐。”
“不健康,吃。”
方远默:“……”
扭不过坚持的人,早餐非吃不可,但现在还有个难题。
方远默在被窝里翻了一圈,才想起浴袍早被“折磨”得不成样,而他的衣服全在沙发上。
总不能当众裸.奔吧。
方远默瞄着几米外的沙发:“学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衣服?”
陈近洲递过来,人也没走。
方远默:“学长,你可以先吃。”
陈近洲:“不用,等你。”
“我还没洗漱呢。”
“我不急。”
方远默把被子压紧,“我得换衣服!”
陈近洲压陷床垫,坏心眼的表情:“又不是没见过,害羞什么?”
“谁害羞了!”方远默气不壮但理直,“我就是觉得,文明社会,看别人换衣服的行为不该背提倡。”
陈近洲不再逗人,去旁边给俩孩子喂零食。
方远默把衣服拽进被窝,裹在里面拱成小山,扒拉着手腕,反复研究上面的新吻痕。
奇怪,之前怎么没看见。
换好衣服,吃过早饭,方远默正准备爬回床,辅导员发来了信息。
「远默,这学期已经过半,你的校园活动次数还未达标。恰好校刊编辑部需要人配合拍摄工作,我推荐了你。等会儿九点半,文学院208,编辑部办公室汇合。」
「课余活动与奖学金、绩点直接挂钩,请认真对待,收到回复。」
东大是方远默的梦中情校,就是活动类的硬性要求很不友好。
想想自己也真不省心,这点小事还总让老师惦记。方远默回复了消息,这下只能退房了。
方远默收拾好东西,把零食罐头塞进书包。和陈近洲说:“我去退房,等会儿走西门,学长你走东门吧。”
陈近洲:“房已经退了。”
方远默:“我还没付尾款呢。”
“定金会在三个工作日内退回你的账户。”
“你又全出了?”
陈近洲:“也不用把我想的那么伟大。”
方远默:“……”
“闻萧眠给过我酒店的钻石卡。”陈近洲说,“在他眼里,我住他家酒店还付钱,是瞧不起他。”
方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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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富N代的脑回路好奇妙。
这么有钱,搞不好都没烦恼。
方远默指指床脚的浴袍:“那这个怎么办?”
怎么也得说一声吧。
毕竟撕坏了。
“我已经赔了。”陈近洲顺便拿起床头的安.全套,“还有这个,二十六,我帮你垫付了,记得还钱。”
“……?”
方远默满脑子昨晚的草莓味。
“你拆的,关我什么事。”
这不是碰瓷嘛!
陈近洲面不改色:“你的原因,所以你赔。”
“……”
我赔就我赔!
方远默抢走剩下的九片,使劲往包里塞,我的就得我拿回去,一片便宜都别想占!
陈近洲穿上风衣:“我在春苑路口等你。”
方远默:“干嘛?”
“回学校。”陈近洲抱上了猫狗。
“抱它们干嘛?”
“和跟着你走五百米到春苑路口比,它们一定更喜欢乘电梯,下地库,上车,顺便等你。”
方远默没打算蹭陈近洲的车,但有人强行挟持猫狗,他别无选择。
两人分开走出房间,彼此心照不宣,互为陌生人。
约十五分钟,方远默坐到了车后排,压低帽檐,像叫网约车的乘客。
离学校越来越近,等红灯的间隙。
方远默说:“我在前面地铁口下。”
再坐一站就能到学校。
“带着猫狗上地铁?”
方远默瞥向趴腿上睡熟的两只。
“……”忘了。
“那麻烦学长绕到丰宁路停,我走过去。”
这条路很窄,几乎没有摄像头。
陈近洲透过后视镜,看全副武装的人:“这不叫避嫌,是心虚。”
方远默不想听,又挂了一层口罩。
谨慎点总没坏处。
车开到一半,陈近洲把车停在路边接电话,这里离学校也没多远。
方远默前后左右确认,四下无车也没人,就是现在,他搂猫抱狗,下车就跑,绝不回头。
快到校门口,才敢掏手机看消息。
J:「春季运动会,记得报个三千米。」
「为什么?」
J:「别浪费你的逃跑能力。」
方远默当然不愿承认。
「我怕你电话打太久耽误我的事。」
J:「上午不是没课?」
「但我还有工作,得配合编辑部做采访。」
J :「采访?」
方远默也不知道具体,但不重要,反正陈近洲也不知道。
「是啊,很忙,不聊了。」
时间有点赶,方远默放下猫狗,直奔编辑部办公室。
见到陌生人总归会紧张,方远默调整口罩,帽檐压到最低,才敢敲门。
“请进。”
方远默仍站在门口。
视线有位留长发的学姐,笑着说:“方远默对吗?”
当事人点头,办公室还有另外一人。
“进来吧。”学姐拉开椅子,“我们想做一期人物专访,请你配合拍些照片。”
方远默的书包沉甸甸,里面除了相机、罐头、冻干和鱼油,还有九片草莓味。
顺着学姐的方向,方远默看到了拆他另一片草莓味的人。
“咱们今天采访陈学长。”
方远默:“……”
21.抱紧
这边说完,学姐又向陈近洲介绍:“这位是摄影系的方远默,负责拍摄工作。”
陈近洲往那边扫了眼,做了个姑且算是“嗯”的表达。
方远默的帽檐低过眼睛,又挂了两层口罩,只要他看地板不看人,尴尬的就永远不是他。
恰逢此时,学姐的手机唱起了流行歌:“稍等哈,我接个电话。”
学姐走到窗边,听筒声像开了免提。
陈近洲靠在斜前方的桌边,方远默找个椅子坐,自顾摆弄相机。
没半分钟,手机弹出消息。
J:「怎么不跑了?」
方远默心里想着“怎么不装了?”,噼里啪啦回消息。
「怎么还拍你啊?」
近期拍篮球联赛、拍格斗社宣传照、每周还去体院拍两次练习赛,外加私拍,陈近洲已经消耗他第三个硬盘了。
J:「怎么,房才开三次就腻了?」
方远默:“……”
J:「但你昨晚腿架我腰上,摸我胸口,抱我胳膊舍不得撒手时,我怎么觉得你还挺享受的?」
「不可能,我睡觉很老实。」
除了拉手,别的都不认!
J:「谁告诉你的?自己猜的?还是睡着后灵魂出窍看到的?」
方远默脸红一阵白一阵,打字的手指嗖嗖快。
「那你扯我衣服,扒我裤子,掐我腰、捏我腿,还没完没了咬我的时候,我看你也挺享受的。」
J:「所以我没腻。」
「那我也没说腻了!!!」
J:「知道了。」
J:「也不用特意发三个感叹号,如此激烈地表达真心。」
!!!
方远默气得要把口罩吹掉,用眼神鄙视不远处的人。
陈近洲仍靠在桌边,运动裤下的腿被拉得很长。他垂着眼睫,目光盯屏幕上,严肃的像看红头文件。
方远默磨磨牙,他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能装!
J:「三分钟了。」
J:「还没看够?」
J:「害羞了你负责吗?」
“…………”
方远默背过身,重新开启正经话题。
「我的意思是,编辑部直接找摄联要照片不行吗,有必要再拍一次?」
J:「学校不同组织互相不关联,某些情况下,存在竞争关系。」
方远默:“……”
好累。
“二位忙完了吗?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学姐五分钟前就打完电话了,结果这俩人就跟她不存在似的。一个目光凝重,像看考研成绩单。至于另一个,口罩捂着看不到表情,但霹雳吧啦打字的手法,有点像激情催债。
她愣是等债催完,成绩单看完了才说话。
“开始吧。”陈近洲率先起身。
紧接着,方远默收到消息。
J:「既然话这么多,等会儿就别当哑巴。」
Z:「小话唠。」
“…………”
方远默按掉手机,偷偷嘀咕:“你才话痨。”
学姐简单描述了拍摄诉求,找了个空闲自习室。问方远默:“咱们在这里拍行吗?”
方远默正要点头,瞄见了陈近洲家长似的眼神,即刻张口说:“行。”
学姐有些意外,这是……说话了?
虽然就崩了一个字。
方远默来之前,摄影系导员专门打了预防针,说方远默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但理解能力没问题,不用担心。
听到这儿,她心凉大半了,哪有正经人反复强调理解能力没问题的啊。
好在他们要求也不高,自己拿手机也能拍。特意找摄影系,一方面是想效果好点,但主要原因是学分。
学校有规定,与其他学校组织合作,双方都能多拿一个学分。
学姐抽回视线,随便拉开张椅子:“学长,麻烦来这里,咱们速战速决。”
方远默抱着相机走到窗边:“这里吧,光线好。”
这下说了六个字。
学姐返回去品了品,声音还挺好听,干干净净,透亮透亮的。
她转去看方远默,就是不知道脸怎么样。啧,捂得太严实了,可惜。
回味完了,学姐准备去叫陈近洲,结果人早坐在方远默指定的地点,按照要求摆弄动作了。
“……”
传言不准吧。
都说陈近洲性子高傲冷淡,不太容易接近呢,这不也挺好说话的?
还有,她目光又落到方远默身上。
为了不影响视线,方远默把棒球帽檐转到了后脑勺。虽然脸还用口罩挡着,刘海也很长,但他所处的位置阳光很强,偏棕的头发晒得更浅,透过发丝,能看到闪着光的眼睛。
嚯,还挺好看。
搞不好是个小帅哥。
拍摄加采访非常顺利,一共没用一个小时,三人相互告别,各自离开。
回去的路上,方远默手机嗡嗡震。
是闻萧眠建的微信群。
闻萧眠:「【视频】兄弟们,开工了!」
视频里,几个工人正卖力刷墙。看地点,是格斗社的大厅。
设计装修方案时,方远默出了两个版本,一个理想版,一个现实版。
理想版很美好,但经费有限,完全是满足私人欲望。
但视频里涂料的颜色,还有规模和架势,怎么感觉就是按理想版来的?
包括视频里的工作人员,穿统一工作服,麻利专业的动作,完全不像帮忙的学生。
方远默退出去,给陈近洲发Q.Q。
「创办一个社团,学校给多少钱啊?」
J:「看规模。」
「格斗社这种规模呢?」
J:「一年8000」
按照这个阵仗,就算只装修大厅,两个八千也不够。
「你们超前消费了?」
J:「有一种行为,叫拉赞助。」
谁会给一个没开业的社团组织这么多赞助?
除非……
「闻学长家的赞助?」
J:「嗯。」
J:「闻少爷财大气粗,盛情难却。」
方远默:“……“”
这么有钱,直接找专业装修公司全包不什么都解决了,干嘛拉我入伙。
为了出这个方案,他连续熬了好几晚。
J:「过来看看吗?」
「我先喂不远和很近,马上过去。」
J:「已经喂了。」
「你又偷喂我的猫狗!」
J:「再不喂,塑料袋都吃仨了。」
方远默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小胖子又翻垃圾桶了?」
J:「【图】」
照片里,公共垃圾箱盖子上站着只狗,胖呼呼、圆滚滚,看架势,正准备往下一个垃圾箱上跳。
方远默爆炸了。
昨天刚给它洗的澡!
熊孩子,臭死了!
「它怎么跳那么高的?」
它是柯基,它腿那么短,它之前爬楼梯都需要抱!
J:「有专业师父教导。」
方远默放大图片,照片左下角,坐着正舔爪子的不远,他继续放大,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松了口气。
还好,还是那只爱干净的端庄猫。
「你还在那吗?」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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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准备走,你把不远带过去,我拎小胖子去趟宠物医院。」
「带哪去?」
J:「格斗社。玩具也都带去,垫子就不用带了,有新的。」
「干嘛?」
J:「你说干嘛?马上立冬了,还让我家俩孩子冻外面?」
「是我家的!它们姓【方】!」
J:「就问你送不送。」
「方便吗?」
J:「你再犹豫一会儿,塑料袋又能吃俩。」
「那你走了吗?我转个弯就到。」
J:「没,等你。」
方远默的视线停在“等你”上,胸口莫名紧张,转身进入西门对面的围挡。
他抬起帽檐,几米之外,有熟悉的人。
陈近洲提溜着张牙舞爪的很近,肩膀上踩着干干净净的不远。
感受到他无声地召唤,不远从陈近洲身上下来,小跑着钻进他怀里。
方远默往前走,低头按手机。
「看到你了。」
陈近洲单手托着狗,步伐稍慢下来。
擦肩而过的刹那,方远默的手机滑出消息。
J:「等会儿见。」
*
不远和很近安排在了格斗社的储物间。
窗边有全新的猫窝狗窝,墙角堆满了宠物玩具和罐头零食。
方远默把不远抱下来,擦干净爪子放在柔软垫子上:“光自己干净不行,也要带着弟弟保持卫生。”
“不要再教他跳垃圾桶,也不可以随便咬塑料袋。”
“等这里开张了,搞不好你俩还得营业,帮忙招揽人、迎个新。得教弟弟做一只绅士的狗,才会有更多人喜欢。”
“别总让它出去丢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撅着屁股掏垃圾桶太有损方家颜面了。”
“汪汪!”
循着狗叫声,方远默抬头。
陈近洲抱着洗干净的很近,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
他把狗放下来,还要补句风凉话:“糟糕,说狗坏话被狗发现了。”
方远默把小胖子截住,里里外外查了个遍,确保它变成了一只香白狗,才准它去找不远。
“听到了正好,省得我重复一遍。”
“再让我发现你翻垃圾、吃塑料袋,罚你三天不能吃肉干。”
方远默郑重其事警告,撅屁股的胖子半句没听,早挤进玩具堆里撒欢了。
“.....”
对狗弹琴,还不如对牛。
陈近洲肩膀抵着门边:“医生检查了,B超也做了,塑料袋没吞进去,很健康。”
“嗯,谢谢学长。”方远默站起来,戴好口罩:“那我先出……”
门被陈近洲碰上并反锁:“你急什么?”
方远默慌张:“这里,不太方便。”
“没监控,外人进不来。”陈近洲挡着门板,“哪里不方便?”
方远默肩膀松散,放下了警惕。
“一天了,陌生人还没装够?”
“够了。”方远默把帽檐转到脑后,取下口罩。
陈近洲站在原地,勾勾手指头。
方远默往前两步,额头抵在陈近洲肩膀,轻轻划他运动外套上的拉链。
透过衣服,能闻到酒店浴液的芳香,和自己身上的一样。
陈近洲握住他的手腕,撸起袖口拆开绷带。伤口已经闭合,留着红色的小痂。
“还疼吗?”
方远默靠在他颈窝里,摇摇头。
呼吸喷在耳根,陈近洲的鼻尖擦着头发丝,好像也在寻找彼此相同的气味。
手掌用力,更一步靠近。
人在怀里抱紧,陈近洲沉着嗓音:“方远默,接个吻吧。”
22.赌注
手臂环上了脖子,腰贴在手心,陈近洲用身体将他裹在狭窄空间里。
轻柔地触碰,缓慢地摩挲。方远默张开唇,感受舌尖进入,浓烈的吻细细密密,含吮着唇舌,绅士且温柔。只要没人说停,好像永远不会结束。
亲吻有多温柔,揉在身体上的手就有多冲动。扯开衣摆、拽松纽扣,想要占有全部,在每一处都留下指纹。
“有人吗?”
敲门声隔着几厘米外的门板:“陈近洲,你在里面吗?”
方远默惊醒,从陈近洲怀中挣脱,胡乱收拾衣服,戴回帽子口罩。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蹲在角落揉猫逗狗。
陈近洲蹭蹭下唇,整好衣领去开门。
闻萧眠大摇大摆进来:“搞毛啊,大白天锁什么门。”
陈近洲镇定自若:“怕狗掉进油漆桶。”
方远默:“……”
“哟,小摄影师也在啊。”
闻萧眠蹲下,顺手摸了把狗屁股,“这短腿小墩子这么肥,平时没少吃吧。”
陈近洲:“嗯,随主人。”
方远默:“……”
闻萧眠挠挠狗肚子:“这狗叫啥?”
方远默:“方很近。”
闻萧眠:“猫呢?”
陈近洲:“方不远。”
“……”闻萧眠,“怎么还有名有姓的,拗不拗口……嗷靠!”
闻萧眠一躲:“这狗咬我!”
方远默把很近抱过来,凑过去看闻萧眠的手,只有个很浅的牙印:“ 它打疫苗了。”
“那也不能咬我啊!”
“谁让你埋怨它名字长,说它腿短。”方远默撇嘴,“还嫌它吃得多。”
闻萧眠:“……”
人比狗记仇。
“走吧。”陈近洲叫上闻萧眠,“去外面看看。”
两人离开,方远默还蹲在旁边。
陈近洲路过时,方远默左耳触上层温凉,从尖部滑到耳垂,随着脚步声走远。
方远默捂住,气呼呼发消息。
「摸我耳朵干嘛!」
J:「红了。」
「关你什么事!」
J:「我亲红的。」
*
一周前,篮球联赛复赛也落下帷幕,挺进决赛的队伍和去年如出一辙。
分别是:陈近洲带领的信息学院,和王帅带领的工程学院。
随着决赛的临近,各种八卦群、论坛消息不断,对两位队长的讨论层出不穷。
特别是陈近洲,除了两场小组对决,再没参加过任何赛事,连校队训练都停了。
陈近洲缺席训练期间,除教练外,日常练习由副队长王帅安排。
如果说陈近洲是普通严厉,那王帅就是疯狂地狱,连续数日带队员极限训练,当然,他对自己更狠。
每天最早来、最晚走,等室内场熄了灯,再去寒冷的外场加练两个小时。
高强度训练坚持了一个月,队友们浑浑噩噩,叫苦不迭。
闻萧眠作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从不参加训练的校队成员,出于好奇,破例去了一次。
当天训练结束,闻萧眠直奔主席办公室:“赶紧赶紧,赔我精神损失费!”
陈近洲:“怎么了?”
“就因为跟你做朋友,我被王帅那傻缺报复了,往死里练我。”
陈近洲靠在座椅里,戴着单只耳机看篮球视频,慢悠悠回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本身就讨厌你。”
“讨厌我干嘛。”闻萧眠说,“论讨厌,还是处处压他一头的你更招恨。”
陈近洲回拉进度条,重复看投篮和过人动作:“站在他的角度,你也挺讨厌的。”
生来就有别人做梦都不敢想的财富,想要的一切,总有人双手托起,递到眼前。
闻萧眠不以为然:“有钱是我的错吗?长得帅是我的错吗?我爸、我爷爷、我爷爷的爷爷是首富是我的错吗?要怪就怪他投错了胎。”
陈近洲继续倒回视频:“这话别去外面说。”
“知道,我又不是真傻逼。”闻萧眠伸长腿,懒洋洋倒在沙发上,“喂,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闻萧眠操着半开玩笑的口气,却又有几分认真:“要是输了,你家老爷子可不会放过你。”
陈近洲随口“嗯”了句,重复回看视频。
决赛前一晚,摄联开完会。
方远默回到宿舍,躺床上辗转反侧。
最近在体院拍了陈近洲半个月,方远默没问过具体,大概也能猜到他去那的原因。
方远默把前两次,陈近洲和王帅比赛的照片翻出来看,越看越不对劲,给陈近洲发消息。
「学长,你明天上场吗?」
J:「嗯。」
「小心点。」
J:「?」
「你和工程系的队长有过节吗?总觉得他跟你有深仇大恨。」
发去的消息还配了几张照片,都是王帅和陈近洲对抗时的抓拍。
越是这种不经意的抓拍,越能发现一个人的心理颜色。
王帅看陈近洲的眼神不像普通对手,有种发自内心的憎恨,厌恶又阴狠。
J:「可能没当上队长,又输给我,不服气吧。」
「至于吗?」
J:「人各有志,想法自然不同。」
「要不你明天也别参加了。」
J:「逃避从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都逃避好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J:「谁告诉你我逃避的?」
方远默发来条链接:【接连退赛5次,论信息学院没有队长的带领,还能否蝉联冠军的猜想与假设。】
J:「论坛八卦你也信?」
「没信,但我觉得上面分析挺有道理。我真的感觉那个人有点奇怪。」
「一个冠军而已,你们学院去年也拿过了。不如让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语音通话打了进来。
方远默慌忙挂断。
「我在宿舍,熄灯了,不方便。」
J:「你听就行,不用说话。」
没等他答复,第二通电话打进来。
方远默接通,通话音量调到最低。
室友们都睡了,宿舍安静无比。方远默听不到自己的呼吸,但能感受心脏撞击胸腔的力度。
“方远默。”
温柔男声倒进耳蜗,像微弱电流。
方远默轻轻敲了两下手机壳,表示自己在听。
“逃避从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选项,得寸进尺是人类的劣性本能。”
就算能说话,方远默大概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明天为我加油吗?”陈近洲说,“挂了电话告诉我。”
“等你的回复,挂吧,晚安。”
方远默捏紧手机,等了半分钟,始终没听到挂断的忙音。
陈近洲:“还不挂?”
“方远默。”陈近洲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能拨乱人心,“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想我。”
“所以呢,你是想我?还是想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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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挂,信不信我去敲你宿舍的门?我数三下,三,……”
方远默慌忙挂断,生怕晚一点,陈近洲真的过来敲门。
他回了消息过去。
「会。」
「都不是。」
「晚安。」
J:「除了第三条,都看不懂,明天当面告诉我。」
「…………」
J:「怎么了,你也看不懂?我倒是不怕麻烦,再电话详细解释一遍。」
「看懂了,看懂了。」
J:「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
次日。
篮球赛下午三点开始,体育馆早已热火朝天。
现场观众中,一部分为了学分,一部分是球迷,更多的则是亲友团。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看台已人满为患。
当天,没课的摄联成员基本都来了。人员太多,只有原定拍摄的组别能分到较好的位置。
方远默处在围栏和第一排看台之间,戴着帽子和口罩调试设备。
随着一阵欢呼,方远默视线追过去。
谣言四起,猜测假设,他最终还是来了。
潇洒坦荡,从来不是逃兵。
有那么一瞬间,方远默想,如果没有那些难言之隐,他的人生会完美无缺吧。
欢呼和掌声提不起陈近洲半点兴趣,他甚至舍不得稍微掀起眼皮。
简单热身后,陈近洲塞着耳机,返回休息区看视频。
方远默所在的区域偏远,不清楚他专注的内容,后排观众讨论了半天,也没聊出个所以然。
最后还剩五分钟,方远默划开手机,点进企鹅图标。
「学长,加油。/撒花/大拇指/奋斗/鼓掌」
几米外,场内休息区。
陈近洲点了屏幕,横屏换成竖屏,按了几下手机。
随即,方远默这儿滑出新消息。
J:「这就是你酝酿了一晚上的成果?」
「还让我怎么样?当着上千人的面,隔空对你喊加油吗?」
J:「如果你非想如此,我可以勉为其难听一下。」
「那您还是别勉为其难了。」
J:「别的呢。」
「什么?」
J:「装什么傻。」
「昨晚聊天记录删了,全忘了。」
J:「……」
「快上场吧,先不聊了。」
休息区,队友们陆续起身,陈近洲稳如泰山,持续往方远默的手机上传消息。
J:「赢了比赛,有奖励吗?」
「你多大了?幼不幼稚。」
J:「本来是觉得挺幼稚,但你说了幼稚以后,我觉得似乎还不错。怪不得坏人掏出块糖,就能骗走一个小孩。」
「……」
「你队友喊你呢。」
J:「没听到。」
方远默:“……”
塞着耳机真能装傻。
「再不上场,可就赢不了了。」
J:「你还没掏出糖勾引我。」
J:「没奖品,懒得动。」
J:「没激励,好无聊。」
「…………」
「你想要什么口味的糖?我等下去买。」
J:「不要糖。」
「那要什么?」
欢呼四起,陈近洲按掉手机,转转脖子,上了场。
同一时间,手机屏滑出了消息。
J:「打赢了,今晚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