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了半天我是反派啊?》
3. 兄妹有病
“你们仙门弟子都这么爱自以为是吗?”慕朝声音低沉,身上浓烈的血腥味钻入桑知的鼻腔。
他的眼底翻涌着血色,像是压抑了太久的野兽终于撕开了伪装。
桑知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比一开始还要凉的气息,只要他手腕稍一用力,她就会命丧黄泉。
桑知这下真的老实了。
她冷汗狂流,咬牙道:“我不是自以为是,我是真的心悦你!”
药谷空前的安静,就连凉月都早已被乌云遮蔽,天地之间唯有不远处木屋口悬挂的油灯还亮着。
桑知一开始带来的琉璃灯早已摔在地面,碎成了几片。
慕朝眉眼压低,另一只手抽出刀刃悬在桑知的发间,匕首微微一挑,割断了她的一缕头发,“这种谎话,你自己信吗?”
“为了你的未婚夫,偷窃仙株贩卖魔界,却陷害于我?”
“前几日,你未婚夫还派人散播我勾结魔修?”
他每说一句,刀锋便近一分,最后几乎贴着她的脖颈:“怎么,看来桑师妹不仅爱说谎,还爱脚踏两条船?”
桑知的心脏狂跳,脊背早已渗出一层黏湿的冷汗,感受到那刺眼的寒光,她拼命在脑海中回忆剧情,这才绝望地发现。
原主还真就干了不少缺德事。
慕朝因为仙魔同体,虽说被掌门收养丢在了外门,饿不死,但是也穿不暖。
在青云宗外门,他就犹如是一条看门的狗,人人都可以过来踩上两脚。
原主虽然从前没有做出特别出格的事情,却也曾路过几次慕朝被欺压的场景。
只是碍于当时欺压慕朝的人中有原主心爱的未婚夫,原主便一直选择闭口不提,假装从未看见。
桑知倒吸一口凉气,抖着嗓子吼道:“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渣男?我现在只一心一意地心悦你!待我回去定然向凌千绝解除婚约!”
没有回应。
整个山谷中只有桑知那慷慨激昂的告白声回荡。
就连空气都寂静得可怕。
桑知感受到悬在脖颈处的匕首拿开了一些,咽了口唾沫,努力虔诚而又坚定道:“我是真的心悦你,你看我这不是特意来给你送药了吗?”
“若是我真的耍把戏,我为何要亲口给你服药?”
亲口这两个字似乎又叫慕朝回忆起了什么,他的唇线瞬然紧绷,抿成一条直线。
桑知全身上下都僵硬了起来,她视线飘忽地扫向慕朝,企图从少年的脸上瞧出什么。
仙株药效强烈,只是片刻的功夫,慕朝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口开始一点一点泛起银光。
一股暖流瞬间席卷了慕朝的全身。
*
微弱的油灯光芒映照在他的眼里,冷意终于散去了些许。
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了桑知,将地上的仙株捡了起来,大口送入嘴中咀嚼。
药谷中,寒风凌冽。
树影摇晃映照在空旷的地面上,像张牙舞爪的鬼怪。
慕朝很清楚这仙株的下落,即使桑知不送过来他也会取走。
雷鞭受罚,断没有白白受下的缘由。
更何况,从一开始的时候,医药阁的这仙株便已经是他势在必得的东西。
至于,桑知方才的那一番话。他眸中沉静,漆黑一片似乎毫无波澜。
他不得不承认,一开始他的确是想要在这里杀死桑知,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方才桑知口中说出了一件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寒毒。
这个自出生开始,就犹如梦魇一般伴随在自己的身侧的剧毒。
每到月圆之夜,寒气会如同嗜血的蛆虫一点一点钻进自己的肌肤之中,整个人如同被扔进冰窟。
这件事,除了他,不应该有任何人知道。
慕朝一双漆黑如同,又透着幽幽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桑知。从他的眼里,桑知看见了那种对于猎物隐隐兴奋的光芒。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你现在相信我了吗?”原主做的那些事情,桑知是不想认的,但是为了攻略任务桑知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她想了想,又可怜巴巴地拽住慕朝的衣袖,大着胆子上前了一步。
许是刚刚在生死边缘徘徊,她的手还在不住颤抖,额角已然沁出冷汗,那种从心底的胆寒即使表面再冷静也无法遮掩。
慕朝静静地盯着她。
并没有开口,正当桑知盯着那冷冽且探究的视线想要松开手时,二人身后树影摇晃,落叶簌簌而落。
伴随着咔嚓——
一根被剑气震断的青竹轰然倒地。
桑知被吓了一跳,顺势松开了拉扯着衣袖的手,回头看去。
只见一位男子一袭白衣立于竹梢,手中长剑翁鸣,眸光冷冽如霜。
“知儿。”沈钰声音平静,“过来。”
慕朝也抬眸看去,对上了沈钰那双寒意的眸子,他视线挪到沈钰手中的修剑上。
厄雾剑,上古神剑之一。
桑知也从记忆中辨认出了眼前这抹有些熟悉的身影——原主那不太熟的哥哥。
沈钰,乃是原主一母同胞的哥哥,只不过承了母亲的神剑,随母姓至今。
记忆中,沈钰对待原主的态度有过很大的变化,幼时温柔体贴的哥哥在原主十四岁时似乎察觉了什么,开始同原主疏远。
只是,这么晚了,沈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桑知还没有来得及多想。
沈钰已经足尖轻点,飘然落地,剑锋尚未出鞘,却已有凌然剑气锁定慕朝:“你欺负我小妹?”
“啊?”
桑知猛地抬起头,意外地看向沈钰,根本没有想到原主的便宜哥哥竟然会这么护犊子。
慕朝则是回视,却始终一语不发。
“哥,你误会了!”桑知可不愿意慕朝更讨厌自己,想到他被原主陷害导致在众多弟子面前出丑,如今要是又因为自己和沈钰打上一架。
那桑知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用再攻略了。
随便找个地方躺平算了。
“是我在缠着他!”
在看见桑知一个箭步挡在慕朝面前时,沈钰却眸光微动:“他胁迫你了?”
慕朝站在桑知身后,用一种冷静的目光,看着桑知手忙脚乱解释。
如果忽略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杀意……
沈钰作为内门第一大弟子,修为高深莫测,更不要说如今慕朝身受重伤。
怎么看,都是慕朝要更吃亏一些。
桑知赶忙仰起小脸,一脸认真地看向沈钰,丝毫没有任何避嫌的意思。
洪亮的声音在整个山谷回荡:
“哥,不是!是我心悦他!”
死寂——
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三人之间。
沈钰的眸光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淬着寒冷,看向慕朝:“你……你勾引我小妹?”
慕朝:……
这兄妹俩都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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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吗?
桑知看看沈钰,又看看慕朝,心虚地转移了一下话题:“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拎着桑知的衣领朝竹林深处走去。
夜色如墨,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沈钰这才收起剑,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桑知脖颈处佩戴的那枚莹白玉坠上。
此刻,桑知脖颈上的玉坠正在闪烁着光。
沈钰站在竹林中,竹林的落叶飘下,落在他的发间。
“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钰对待自己的态度,似乎与原主记忆中有些不太一样,但是桑知对于面前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兄长还是很畏惧的。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那种畏惧却好似藏在心底。
“说说吧,怎么回事?”沈钰看向桑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桑知低着脑袋,伸出脚轻踢着地面上的石子:“我就是心悦慕朝啊!”
“那凌千绝呢?”沈钰挑眉反问,“你当初不是非他不可吗?”
一提到凌千绝,桑知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要事要做,她猛地抬起头,赶忙道:“哥,接下来我和你说的事,你千万不要声张!”
“凌千绝早已与魔界勾结在一起,暗中贩卖青云宗的资料与珍宝,如今我们得想办法把他身后之人一网打尽!”
桑知一口气说完。
本以为会看见自家哥哥震惊的神色,谁料,沈钰只是淡然地点头,像是早已知晓了这件事情。
什么意思?
桑知有些不解地看向沈钰,就听见他说:“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你知道了?”
沈钰的这句话便犹如惊雷一般,让桑知意外地看向眼前的兄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为什么,总觉得眼前的人与记忆中并不太一样。
而且按照原剧情的发展,凌千绝可是靠着贩卖青云宗情报为敲门砖,在青云宗被魔界围剿的时候,一举成了魔界一位不大不小的妖王。
而原主的哥哥,死在了……
原主帮凌千绝偷窃仙株的第七日!!
桑知猛地抬起头,手心已经不自觉出汗,变得粘腻潮湿。
是的,原主的哥哥似乎早就知道了仙株是原主偷窃,于是孤身前往魔界去取仙株,想要以此来免除原主的罪责。
谁料,被原主暴露给了凌千绝,最终惨死于厄河,那条距离青云宗不到十里的恶鬼河。
厄河中全是穷凶极恶的鬼怪,好吸食人精魄与啃食肉身为生,沈钰当初作为青云宗数一数二的战力就这么折损于恶鬼之口。
甚至就连他的尸首回到宗门时,脸上的皮肉都早已经被啃食干净,露出森然白骨。
桑知看着面前高风亮节的沈钰,稍微联想了一下,心脏就如同被一只手猛地攥紧一般。
叫她几乎都要喘不上气。
今日算起来,距离原主偷窃仙株已经是第五日!
桑知越想越觉得冷汗直冒,可她的异样落在沈钰的眼中。
沈钰只当是自家小妹被自己发现心悦慕朝的别扭。
他抬头,总是绷直的唇角微微勾起,想要像从前一样亲昵地摸摸她的脑袋,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本来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
“别怕,识人不清不怪你,如今你清醒过来就好。”
沈钰一脸认真地看向桑知,如墨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兄长会帮你把仙株拿回来的。”
4. 仙株被抢
桑知与沈钰分别之后,回到寝居,躺在床榻上发呆。
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慕朝那张淡漠的脸。
月光滑过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眉如墨染,却压着一双死寂的眼。眸底似有业火燃尽的余灰。
*
天光未彻,山巅仍浸在青灰色的寒意里。
桑知睁开眼,眸中血丝未散,像是整夜未曾入眠,倦怠凝在眉睫,衬得肤色愈发苍白。
她揉了揉眉间,强行将发酸的肿胀给压了下去,脖颈处的伤痕触目惊心,桑知在铜镜中照了照。
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今日清晨,凌千绝便迫不及待地派人来传话,与自己约定在宗门藏书阁后竹林相见。
恐怕昨夜,也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并没有睡好。
桑知想到这里,甚至还抬手掐了掐脖颈处的淤青,原先就触目惊心的痕迹更加明显。
藏书阁的清晨总是带着几分清冽的书香,桑知拎着粉白的衣裙,快步朝着约定的地方走去。
晨光透过薄雾洒在她的裙摆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知儿,仙株可有带来?”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桑知的身子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她转过身,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只是浅笑之中夹杂着一丝委屈。
凌千绝一袭青衣,眉眼如画,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他走近,目光温柔地落在桑知脸上。
桑知勉强一笑,低下头,掩饰眼中闪过的冷意:“千绝,仙株…仙株被人抢走了!”
她微微侧头,故意将脖颈处的伤痕暴露在凌千绝的面前。
“我也不知怎么会这样,昨夜宗门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抢走了仙株!”桑知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慌乱。
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竹林还笼罩在朦胧雾气中,藏书阁前的青石台阶上凝结着夜露,却没有此刻凌千绝的脸色来得冷。
凌千绝收敛起脸上的柔和,眉头微蹙:“此话当真?知儿你莫要骗我!”
“我没有!”桑知摇摇头,眼中泛起水光,“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说笑?”
桑知话音落下,整个竹林似是起风一般,沙沙作响的落叶随风飞扬。
她悄然抬眼,观察着凌千绝的反应。
果然,凌千绝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像是想到了什么。
桑知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心中估摸着凌千绝恐怕已经和魔界之人进行过交易了。
她静静地等待着。
风吹拂着少女的衣摆,乌发犹如细柳般扬起。
凌千绝自然也注意到了桑知脖颈处的伤痕,宗门中人人都知道桑知的出身高贵,亲爹不仅是宗门长老之一,就连哥哥沈钰也是内门第一大弟子。
凌千绝可以很确定,整个宗门敢跟桑知动手的人几乎不可能存在!
因此,对于桑知的话,凌千绝已经信了一大半。
“知儿,别急。”凌千绝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去找,你还记得是什么人抢走了仙株吗?”
桑知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抽回手。
装作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昨夜似乎是一个腰间佩戴着黑月玉牌的男人抢走的!”
凌千绝的表情瞬间凝固:“黑月玉牌?你确定吗?”
“我也不是很确定…”桑知咬着下唇,“只是那人从身后偷袭我的时候,我刚好看见了——”
黑月玉牌。
凌千绝最能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原文中,与凌千绝交易的魔界之人正是佩戴着黑月玉牌。
她故意留下模糊的线索,让怀疑的种子在凌千绝的心中生根。
若是他已经与魔界之人接触过了,那自己的这番言论必然会引起他的猜疑——明明已经许诺交易,为什么魔界的人会来抢走仙株?
“千绝,这件事要不我们向执事长老坦白吧!”桑知上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叹了口气,“我总觉得,那人似乎并不是我们宗门之人,恐怕与魔界有关。”
这一句话彻底说到了凌千绝的心坎上。
“我先打探一下,不着急。”凌千绝的声音冷了几分。
桑知在暗处勾了勾唇。
很好,第一步,已完成。
“此事蹊跷。”凌千绝若有所思,“知儿,你先回去吧,我再查探一番。”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桑知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直到确认他离开之后,桑知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揉了揉微微发僵的脸颊,方才伪装出的天真笑容早已消失无踪。
“演得不错。”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桑知几乎跳了起来。
她猛地转身,手已按在了腰间暗藏的符纸上。
藏书阁的阴影处,一个高挑瘦弱的身影缓缓走出,玄色长袍几乎与暗处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如寒星般的眼睛在昏暗中也清晰可见。
慕朝?
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听到了多少?
桑知心跳如擂,面上却不露分毫:“慕朝,你怎么在这里呀!”
少女歪着脑袋,假装毫不知情一般,天真地眨了眨眼。
慕朝缓步走近,停在距离桑知三步远的地方,他轻轻垂下眼睫,脸上的淤青伤痕还没有完全消失。
“仙株是拿去给凌千绝家人治疗的?”慕朝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让桑知背后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承认,她刚刚是撒了个谎,声称仙株已经被魔界之人给抢走了,当时只想着找个不容置疑的理由,却没想到慕朝会突然出现。
“你口中的黑衣人是我吗?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黑月玉牌?”慕朝低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指腹,视线上移停在了桑知脖颈的伤痕上。
“没有呀,是我乱说的,这不是为了让凌千绝放弃仙株嘛。”桑知微微低头,脑中飞速思索对策。
面对着阴郁的慕朝,她从心底还是有些害怕。
尤其是在经过昨天濒死之际。
“凌千绝?”慕朝重复着她的话,眼中却忽地闪过一丝玩味,“你很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
“方才不还是在唤你未婚夫千绝吗?”
桑知狐疑地抬头。
本来都做好准备接受慕朝的质问,谁知等了半天就从慕朝口中听到这么一个问题。
这算是什么问题?
桑知不解。
她试探性地开口,小心翼翼讨好道:“那我以后喊你阿朝?”
“阿朝?”
桑知突然抬头,唇角挂着一抹狡黠的弧度,声音清脆。
在这个称呼脱口而出的瞬间,藏书阁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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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仿佛凝固了。
“啪——”
伴随着一声巨响。
慕朝的表情瞬间冰封。他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本能的厌恶,眉头紧缩成一道深刻的沟壑。
但是桑知却没有错过他眼中那转瞬即逝的慌乱——像是在逃避着某些。
“谁准你这么称呼我?”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危险,扣着台面的手不断收紧,骨节泛白。
桑知不退反进,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为什么?不是你问我为什么称呼凌千绝为千绝吗?”
“虽然我不心悦他,但是还是要做做表面功夫嘛。”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我心悦你,自然要亲昵地称呼你。”
说罢,桑知像是胆子又大了起来。
慕朝的下颌线条绷紧,眼中阴霾更甚。他周身突然爆发出一阵凌冽的寒意,将藏书阁外竹林吹得沙沙作响。
“够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一丝阴郁。
若是寻常姑娘,恐怕早就被慕朝的反应吓得落荒而逃。但桑知却只是微微歪头,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你生气了?”她轻声问道,这次倒是没有再唤阿朝,但语气中的试探意味丝毫未减。
慕朝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着桑知:“我昨夜不杀你,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杀你。
他的脸藏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本来的神色,只能够听见低沉阴郁的语气:“你知道上一个亲近我的东西下场如何吗?”
“不知道。”
慕朝扭头,目光没有任何变化,似是沁着寒意一般的死潭,让人对视只会心生胆寒。
桑知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不去避开慕朝的视线。
“被砍断了四肢丢在后山喂山间灵兽。”
淡漠的语气,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声音却带着颤抖。
那是他养了三年的野猫,被外门弟子发现后,等他再一次找到那猫时,它雪白的毛发早已被鲜血浸染,那是慕朝第一次动手杀同门。
外门弟子,大多还未正式拜入宗门,悄无声息地消失几人也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桑知深吸一口气,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见慕朝似乎并没有看她反应的样子,抬步欲走。
她努力克制住心中恐惧的情绪。
“等等!”喊住他,从腰包中掏了掏,拿出一叠符纸递了出去。
“这些是我特意让青瑶教我的疗伤符纸,你每日点燃一枚服水喝,身上那些疤痕会淡很多!”
慕朝回头,看着那厚厚一叠的符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有伸手接,而是很快抽回视线,转身离去。
“慕朝!你真的不要吗?我昨夜画了好久的!”桑知提高音量,踮着脚尖探头望去。
“是吗?那你拖欠本座的四篇论作什么时候完成?”一道略显轻松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身着花俏红裳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
那人轻摇折扇,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左眼角一粒朱砂痣平添三分风流。
桑知回头,便看见了宗门三长老顾临风正饶有兴致地探着脑袋,嘴里发出啧啧声。
“小知儿,他不要,我要,什么时候把欠的的论作补上?”
“啊?”
桑知整个人如同石化一般愣在原地,手中还举着那叠她准备刷好感的符纸。
哈哈,瞧这事给闹得的。
5.爷孙掰头
“红豆过敏……症状包括皮肤红疹,呼吸困难,严重者可导致休克甚至死亡…”木伯伯放下手中的药杵,默默瞥了一眼桑知。
“啪——”
桑知打开手中折扇,将脸遮住,眼底划过一丝心虚:“我又不知道他红豆过敏…”
“虽然这小子偷了我的仙株,但是那件事已经过去,我还是要说清楚一下!”
木伯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面上露出严肃的神情。
“青云宗同门要团结友爱,不可欺负同门弟子。”
桑知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欺负不是同门的弟子呢?”
木长老瞪了一眼桑知,抬手狠狠给了少女一个爆栗子:“还说!”
木长老敛起神色,在接到一抹银光后站起身,沉声叮嘱道:“青云宗内堂长老似乎受伤了,我得去看看,你给我老实看着这臭小子。”
“不会偷摸着欺负人家吧?”
要桑知说,这个木长老也当真是奇怪,明明当初误会慕朝偷了仙株后,恨不得把他抽死在仙台之上,如今那件事就好像是彻底翻篇。
这不,还生怕自己欺负了他。
桑知不服气地嘟了嘟嘴,扭头看向床榻上的少年,想要看一看慕朝如今的情况。
谁料,下一秒就对上了少年那清明的视线。
她不着痕迹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一袭白衣的少年,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外,已经恢复成往日里阴郁孤僻的模样。
“你…你醒了呀?”桑知结结巴巴地问,“木长老说你得卧床休息一周的!”
“嗯。”
慕朝轻声应了一下,紧接着就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赤足踩在了冰冷的石面上。
可以说是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刚奇怪慕朝这么听话的桑知:“……”
她知道慕朝肯定不会乖乖听话,但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简单粗暴。
木长老才刚刚离开没多久,在慕朝踏出院子的时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天际传来一笔挥毫,竟然硬生生将踏足院落的慕朝又给重新推了回来。
“砰——”
只是这个动静稍微大了一些,慕朝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床榻上,整个人有些狼狈。
“我去!”桑知目瞪口呆地站在一边,还没有来得及回过神来,就见才离开没多久的木长老坐着一个酒葫芦又出现在院落之中。
而木长老的手中,正拿着他的本命法宝——墨笔。
方才就是这个东西,将慕朝给硬生生推了回来。
比慕朝刚刚,还要更加简单粗暴。
“谢木长老救治之恩,但是我要出去。”
慕朝一字一顿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站在医药阁的厢房门口,一身素白长袍凌乱,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须发皆白的木长老一扬手,巨大的墨笔瞬间化作藤杖,慢悠悠地踏进医药阁。
他身后的葫芦上还驮着一位病患。
木长老并没有理会慕朝,而是面不改色地踱步到二人面前,藤杖不轻不重敲了下慕朝的小腿:“上次雷鞭没吃够?还是过敏休克没躺舒服?”
慕朝:“……”
桑知难得见慕朝吃瘪,忍不住告状道:“木长老,我刚刚劝过了,他根本不听。”
“你能成什么事?”木长老哼了一声,背过手,身后的葫芦自动跟上。“要不是我去接个病患就回来,恐怕你们两个人影都没了。”
桑知神色微愣,虽然她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但是骤然被戳破。
她赶忙温顺地垂下脑袋,一副乖巧道:“我才没有。”
“少来这套。”木长老从袖中摸出一根银针,不由分说地抓过身后葫芦上人的手腕扎了一下。
“哎呦我去!”一阵夸张的惊呼声从葫芦上传来,惊得树上鸟儿扑棱棱飞走,本来还低着脑袋的桑知好奇地抬起头。
只见木长老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而他身后葫芦上跳起来一个年轻人。
待到那年轻人站直了身子,桑知这才看清楚他的全部面貌,一袭靛青色长袍早已沾满草屑与泥土,俊朗的脸上因为刚刚的疼痛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这是……?”
桑知脑海中冒出几个问号。
就见一开始还躺在葫芦上半死不活的年轻人此刻正活蹦乱跳,像是看仇人一般盯着木长老。
年轻人自动站在了慕朝的身边,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手臂,身子已经缩在了慕朝身后。
“不是已经要死了吗?我看你好着呢!”木长老瞪了一眼那个年轻人,伸手又要给他来上几针。
“诶诶诶!”
“木长老你公报私仇啊!”年轻人欢脱如猴般,上蹿下跳,将慕朝作为防御盾一样四处躲闪着。
慕朝冷冷地扫了一眼拽住自己衣袖的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放手。”
整个医药阁如同戏台一般,上演着一处好戏。
桑知扶额,有些头疼得看着乱作一团的三人,还在思考要不要上前拦一下。
“你个小兔崽子,出去别说我是你孙子!”木长老像是被气得没脾气了,脱口而出怒吼道。
那声音比先前年轻人喊得要大声许多。
就连慕朝这个已经墨眉紧蹙的人,脸上都闪过一丝震撼,没有缓过神来。
年轻人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像是也没有想到一般,大着胆子应了一下:“那…那我不说?”
桑知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她说呢,敢这么公然和木长老作对的弟子,整个青云宗可不多见了。
木长老整个人停滞了一瞬,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手上的藤杖已经先做出了反应。
这次慕朝可没有再站在原地。
他宁愿站在桑知边上,都不想和眼前这对爷孙扯上任何关系。
桑知默默给他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感慨道:“木长老真是老当益壮啊!”
看见年轻人上蹿下跳竟然准确无误地躲开了木长老的每一下棍子,她又不住啧了一声:“这位少侠好身手!”
身侧传来一股少女身上独有的香气,叫慕朝忍不住想到了岭南的荔枝,清甜中带着一丝独有的涩味。
尤其是当桑知水润的眼睛里一片真挚,递到自己面前一把瓜子。
“你不吃吗?”
见身侧少年只是盯着,一直没有接过这把瓜子,桑知狐疑地瞥了一眼,忽然哦了一声:
“你不会对瓜子也过敏吧?”
慕朝依旧对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桑知见状也没有多想,接着津津有味盯着医药阁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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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慕朝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注意到。
*
斜阳日暮,地面上晾晒的药草被弟子一一给收了进来,而庭院中的二人还在你来我往。
桑知磕完最后一粒瓜子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刚想要拿起春桃给自己准备的餐盒回去。
“爷爷!棍下留人!”
响彻天际的呼喊又一次拉回了她的注意,只见一开始还有些游刃有余的年轻人这下终于落了下风。
眼见木长老的棍子即将敲下,他赶忙抱住了那棍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着。
“我不是你爷,你是我爷!”
木长老看着自家孙子这个皮猴样,气不打一处。
“哎呦,我的亲爷爷,我这不是就跟你开了个玩笑嘛!”木南风笑眯眯地朝木长老抛了个媚眼。
气得木长老又一次举起了藤杖。
这下,木南风终于老实了,整个人如同站军姿一般立正在庭院之中,肃着一张脸。
脸上淤青与灰尘堆积在一起,整张脸看上去脏兮兮的。
木长老本来的气瞬间就消了大半,看着自幼失去双亲被自己拉扯长大的孙子,如今已经成为了顶天立地的少年郎。
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分。
“说说吧,怎么弄成这样的?”木长老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藤杖放了下来。
见到唯一有威胁的东西收了起来,木南风本来紧张的神经顿时又松懈了下来,不过这次他老实地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
“你不知道,魔界潜伏在我们青云宗边界的人全部被你孙子一网打尽了!”
“你就放心吧,你孙子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木长老却忍不住眼眶发热,凶巴巴地冷哼了一声:“被你一网打尽?那你能用上我给你的假死丹?”
“哎呦,这点小细节就不用在意啦!”
木南风潇洒地薅了薅自己的发丝,余光终于注意到整个庭院中还有一人的存在。
桑知本来还在收拾地面上的瓜子壳,察觉到头顶上落下来的视线,尴尬一笑朝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
“木长老,这是你之前天天念叨的青瑶师妹吗?”木南风好奇地回头。
“是你个头,和你一样也是个讨债鬼!”
木长老这才注意到地面上那一滩瓜子壳,刚要开口骂,桑知早已眼疾手快地将地面上的瓜子全部打扫干净后,头也不回地拿着餐盒往寝居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喊道:“木长老,今日谢谢你啦!”
*
回到寝居的桑知喘着粗气,刚刚喝了口茶水,春桃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小姐,你今日去哪了?”
桑知想了想,坐直身子问春桃:“木长老的孙子也是外门弟子吗?”
“是啊。”春桃有些奇怪:“小姐你怎么突然问到他?”
“哦,我在想外门弟子选拔是不是可以拉他一起组队。”
桑知回忆了一下那家伙灵活的身手,觉得似乎是一个好主意,可没想到春桃却面露古怪。
桑知歪头,询问道:“怎么了?”
春桃:“小姐,你知道他是习书堂第几名吗?”
“第几?”
“倒数第一——”春桃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地提醒道:“小姐,他比你交白卷的分还要低。”
6.第六章
桑知掰着手指核对菜名,忽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摆满的精致菜肴,“再加一壶冰梅酿!”
窗口打饭的老午擦了擦额头的汗:“桑师妹,这些菜可不便宜,而且你一人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知道知道。”桑知豪气地大手一挥,“把这些都从我存在膳食堂的灵石中扣!”
周围负责端菜的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桑知,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会来这么一个大单。
桑知则小心翼翼地端着菜肴,在膳食堂搜索着某道身影。
原文中,慕朝每日都会来膳食堂吃清汤泡饭。
因为膳食堂的清汤并不需要灵石,这样一些贫苦的弟子只需要花上一点碎灵便可以饱餐一顿。
昨日慕朝才刚刚一口气拿出那么多灵石来支付药费,桑知估摸着他兜里肯定要没钱了!
想到这里,桑知端着菜肴忍不住感慨自己的聪明:“这不就刚好解决了不给渣男花钱,还能去慕朝面前刷好感的任务吗?”
膳食堂靠近角落的位置,少年坐在暖阳熔金处,苍青缎带束着三寸如墨的发丝。此刻指节分明的手正搭在碗沿,安静地吃着碗里的东西。
如鸦羽的长睫低垂,沉默而又疏冷。
膳食堂那一侧角落,与周围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桑知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慕朝,她端着手中的菜肴想也不想就抬脚走去。
“巧遇。”
桑知本就生得玲珑乖巧,小鹿眼清润,眼尾微微下垂,瞧着人时总带着几分无辜的柔软。
此刻她乌发半挽,发间一支素银铃兰步摇,行动时发出泠泠轻响。
少女说话时嗓音轻软,尾音上扬,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娇憨。尤其是此时,她低眉顺目间掠过灵慧的眸光,如狡黠的小狐狸。
慕朝捏着筷子的手一顿,接着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
整个膳食堂的目光似乎都聚集在了此处,叫慕朝一时间有些难以习惯,他嘴角拉平,轻蹙眉头。
不语。
桑知丝毫也没有觉得尴尬,反而自顾自地将菜肴一道道摆放在慕朝的面前,大气地将一碗喷香的米饭推向慕朝。
“别客气,今天我请客!”
周围的弟子听见桑知这么说,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慕朝终于第一次正眼打量起面前的少女,灵动而又活泼,出身显赫,自幼被宠着长大,对人心险恶一无所知。
这样的人,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这么殷勤?
事出反常必有妖。
慕朝根本不会觉得桑知口中说的心悦自己是真的,只觉得这应该又是他们那群外门弟子新的消遣方式。
若是自己当真了……
他垂在一侧的手指微微收紧,眸光泛着寒意,刚要站起身直接离开。
谁料,这时膳食堂有人来了。
来人一袭月白长衫,手持折扇,端着一副风度翩翩。只见那人眉梢带着柔意,出场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往日里可能都是些许艳羡、崇拜,但今日同门弟子中多了一丝好奇与探究。
桑知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慕朝的面前,背对着凌千绝,压根就不知道竟然会这么巧撞上。
见慕朝多看了自己身后几眼。
她还有些奇怪,不自觉地嘟了嘟嘴,撑着下巴问道:“你在看什么?”
“你未婚夫。”慕朝收回自己的视线,却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的动作。
像是也在等待着一处好戏。
桑知心中疑惑,扭头看去,这才发现凌千绝今日竟然也来了膳食堂。
不用想,肯定是要来花自己的灵石!
只见凌千绝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低垂着眉眼,温文尔雅地站在打饭窗口:“一份清蒸仙鹿茸。”
内门弟子已经开始辟谷,按理来说就算是不吃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凌千绝每周都会来膳食堂点几道菜。
以此来宽慰一下自己的胃,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维持人设。
这次,本以为会和先前一样收获到身边弟子艳羡的目光,可就连打饭的老午都有些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凌千绝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他不着痕迹地握紧手中折扇,轻声道:“可有什么问题?”
老午憨憨一笑,倒是没有像周围弟子那么多心思,只是指了指面前的菜肴:“凌师兄,你还没给灵石呢。”
“嗯?”凌千绝轻蹙眉峰,“先前知儿留的那个账户呢?”
“哦,那个桑师妹今天一口气将所有的灵石都点完了,所以现在你账户上是没有灵石的。”
凌千绝闻言,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在窗口站了一会,察觉到周围的视线愈来愈多,他只能暂且一笑,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些灵石递了过去。
不得不说,凌千绝不愧是隐忍的人。
面对这种情况依旧面不改色,沉声道:“那劳烦一下,一份清蒸仙鹿茸。”
老午一边收钱一边开玩笑道:“不过,你二人近几日是不是闹别扭了?桑师妹在那呢!”
老午本来也是好心,谁料他随手一指,竟然看见桑知的对面正坐着外门弟子慕朝。
二人面对面坐在角落,倒是一副郎才女貌,般配至极。
本来老午脸上打趣的笑僵住,他尴尬一笑:“哎呦,我忘记了今日桑师妹好像找慕朝有事……”
此话一出,整个膳食堂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凌千绝朝着桑知的方向看去,恰好与慕朝双目相对,目光在此交汇之际,凌千绝厌恶地蹙了蹙眉,如同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一时间,就连维持表面的体面都没有。
凌千绝第一次沉下脸色,快步朝着桑知的方向走去。
“知儿?”
他站在桑知的身后,视线却一直紧紧盯着慕朝,如同在盯着什么卑劣之物般,接着抽回视线,重新看向桑知。
桑知:“?”
她是真不知道这种情况都能碰上,一想到原主大部分灵石都被凌千绝哄骗了去,全心全意对待他却在原文中,只落了个悲惨的结局。
桑知心口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
她回头,看向凌千绝:“嗯?千绝,好巧呀!”
桑知轻轻眨了眨眼,一副不知发生什么的神情。
“你为何,会和他在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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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凌千绝放柔了嗓音,一副体贴温和的模样。
膳食堂的弟子纷纷看在眼中,都感慨道:“凌师兄脾气可真好啊!”
“是啊是啊,要是我看见自己未婚妻和魔种幽会,啧啧啧——”
油腻的嗓音在桑知的身后响起,少女面上还带着笑,手中的冰梅酿已经泼了出来。
“搞什么!”方才还在打趣的男子猛地站起身,满脸怒气地站了起来。
此刻,那人浑身上下都被泼上了乌红色的酒渍,整个人狼狈不堪,湿哒哒的酒水正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在地面。
瞧着男子这副模样,膳食堂不少弟子都捂着嘴在偷笑。
这可将这个弟子气得不轻,他立马呵斥道:“哪个混蛋干的!”
整个膳食堂瞬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一道清脆如黄鹂的嗓音响起。
桑知笑眯眯地站起身,手中还捏着冰梅酿的空瓶,她歪头看着嘴臭的外门弟子:“抱歉啊。”
原先,那男子想要发作。
但是在看清楚发难的人时,本来嚣张的气焰瞬间萎靡了下去,他眼神飘忽不定:“没事,没事,我知道桑师妹一定不是故意……”
话音还未落下,便被桑知打断。
桑知将酒瓶不轻不重地叩在了桌面上,双手抱胸,发间铃铛泠泠作响。
“抱歉啊,我就是故意的。”
“你!”男子被当中撂了面子,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以为是谁家粪池炸了呢,天天魔种魔种,不知道以为你是魔界卧底呢……”
桑知意有所指,视线却不着痕迹地瞥向凌千绝。
果然,在听见她说的那句话后。
凌千绝的神色也发生了变化,只见男人眼神冷了下来,站出来拦住桑知道:“知儿,我相信这位师弟也不是故意的——”
他拖长着音调,意有所指:“毕竟,慕师弟的确比较有争议。”
不得不说,凌千绝确实很聪明,而且善于利用人心,原先膳食堂的弟子注意力全部都在他们三人身上,可随着凌千绝这句话出现。
所有的口风瞬间倒戈,似乎都在指责慕朝。
“是啊,若不是慕朝体内流着魔血,谁会天天说他?”
“要我说,说不定是他给桑师妹下了咒!”
……
凌千绝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尤其是在听见身边弟子的议论,他唇角轻勾,刚想要规劝桑知。
“慕朝,你快尝尝我给你点的冰心玉莲羹!”
桑知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那些议论一般,扭头将面前的菜肴往慕朝面前推了推。
早在他们争论开始时,慕朝便已经预料到了眼下的情况。
不过,他觉得无所谓。
这些指责自他幼时便从未断绝。
只是,他没有想到桑知竟然会主动帮自己说话。
眼前那碗晶莹剔透的玉莲羹散发清甜香味,如同雨后池水般泛起涟漪。
他忽地轻笑了一下,眉眼低垂。
“嗯。”
嗯?
桑知看着面前答应如此干脆的慕朝,心中冒出了三个巨大问号。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7.第七章
膳食堂内寂静无比,连根针落在地面都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慕朝与桑知之间。
往常这种时候,慕朝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冷冷地说一句“不必”。但今天,他竟然径直接过了桑知推来的汤羹。
“谢谢桑师妹。”
慕朝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带着一种桑知从未听过的温和。
他不仅伸手接过了汤羹,甚至还不着痕迹地抬起眉梢,似是挑衅一般看向凌千绝。
在看见男人脸上铁青的面色后,慕朝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唇角,寒眸中折射出一丝蔑视。
对于他这个反应,桑知很显然也有些意外。
她的手还僵在原地,甚至都没有松开汤羹的碗沿,那动作瞧上去倒像是亲手喂慕朝喝汤一般。
只见眼前这个“陌生”的慕朝——他居然还在笑!
虽然他只是唇角微微上扬,但那双常年结冰的眼睛里,分明漾着温柔的水光。
“味道很好。”少年轻声评价,目光却越过桑知,看向她身后某处。
凌千绝站在桑知的身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汁,他手中端着的餐盘菜肴一口未动,木质餐盘边缘已经出现了裂痕。
“知儿,没想到你与慕朝师弟互相认识啊?可以和我说一说吗?”凌千绝面带微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的手落在桑知的肩上,不遑多让地展现着自己未婚夫的身份。
“是啊,我们昨日在藏书阁认识的。”桑知故作惊讶地转头,“千绝,你要和我们一起用膳吗?”
“不过,千绝你这几日不是都很忙吗?”
桑知歪头,一副诚挚地看向凌千绝。
凌千绝眉梢微蹙,刚想要开口否认,就听见膳食堂外有弟子急匆匆撩起帘幕走了进来。
那弟子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眉眼间带着肃杀之气,径直朝着凌千绝的方向走去。
“师兄,有情况。”
凌千绝下意识低头,就对上桑知那体贴的笑脸:“千绝,要不你先去忙吧?”
“嗯。”凌千绝勉强一笑,拂袖而起,临走前还漫不经心地瞥了慕朝一眼,“知儿性格不受拘束,若是有什么惹慕朝师弟不快的地方,还望见谅。”
慕朝淡定地举杯致意,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罕见的微笑。
凌千绝转身大步离去。
只是在男人刚刚踏出膳食堂门槛时,慕朝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被擦去的墨痕一样,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他松开不知何时捏在手中的碗沿,恢复了一贯冷若冰霜的模样。
“汤羹多少灵石,我付给你。”
慕朝垂眸,看向餐桌上被自己喝了一口的汤羹,冷冷开口问道。
可桑知却不由得鼓起了掌,一脸促狭:“没想到,慕朝你还会变脸术啊!”
慕朝冷冷扫了她一眼,桑知眼底的笑意丝毫未减。
周围的弟子早已各自散去,整个膳食堂又恢复成原先的安静,只有桑知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望着餐桌上那些佳肴,她伸手拽住正要离开的慕朝,歪头眨眼道:“既然喝了我的汤羹,那陪我留下来吃个饭呗?”
“不吃。”
慕朝站起身,刚准备离开,就见桑知想也不想就叹气道:“唉,我可是舍命陪君子地配合你了……”
慕朝走了两步又停下,他回头看向座位上的桑知,似乎有些困惑:“不是你说的心悦我吗?”
潜台词:因为你心悦我,所以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窗台暖风融融,吹动着少女发间泠泠作响的铃铛,似是拨动的琴弦,轻扣在某片荒芜之野。
桑知有些好笑地听着慕朝的歪理,她掀起纤长的眼睫,轻眨:
“话是这么说,那我心悦你,能不能邀请你陪我吃顿饭?”
面对慕朝的反问,桑知脸上瞬间浮现笑意,她乖巧地眨了眨眼,像是一个等待着主人关注的小狗般,弯着眉眼问。
二人视线对上一瞬。
相对于桑知那清澈的眸底,慕朝的目光像是一汪深潭,瞧不见底的深邃,可今日的他却鬼斧神差地停下来脚步。
从前的桑知为人孤傲,不可一世,娇蛮,满眼都是凌千绝。
可如今的桑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疑虑却在心底生根发芽默默蔓延。
……
与此同时,凌千绝并未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往后山禁地方向走去。他脸色阴沉,脚步急促,时不时回头确认些什么。
很快,他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前。
凌千绝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玉符,在洞口晃了晃。
原本普通的石壁上瞬间泛起了层层波纹,就像是一汪湖面被撩动,露出了一条幽深的小径。
洞内,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听到洞口传来的脚步声,那黑衣人声音低哑道:“凌公子,看上去心情不佳啊?”那人的声音粗犷而又低沉,像是磨砂纸轻轻擦拭墙面,“仙株呢?”
黑衣人慢条斯理地抬首,皮质手套包裹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杯盏。
凌千绝脸色一沉,很显然又想到了仙株还在桑知身上。
石洞中陷入了一阵寂静。
黑衣人这才微动眉梢,又一次重复问道:“东西呢?”
接着,漆黑之间一抹寒光迸现。
随着黑衣人指尖反转,一枚银针正中凌千绝的眉间,顷刻一股寒意流遍男人的全身。
凌千绝咬牙,脖颈处的青筋凸起,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他几乎拼尽全身力气,吐出几个字:“暂时还没有到手。”
“凌公子可是忘了,你服用了我魔族的炼灵珠,而我要的仙株却迟迟拿不出来?”黑衣人冷哼一声,站了起来。
语气中透着一股森然。
“怎么?你是要把增长的修为再重新吐给我吗?”
凌千绝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一般,连最基本的眨眼都没有办法做到。
鼓点般剧烈的心跳声响彻整个石洞,可他只能瞳孔微缩,有些惊惧地看着面前决定自己生死的人。
黑衣人挥手,本来已经嵌入男人眉间的银针又一次飞了出来。
浑身失去桎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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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千绝敛眸,纤长的眼睫遮挡住他眸底的寒意,声音却依旧不卑不亢:“再给我点时间……”
“你不是说拿到仙株很轻松吗?”黑衣人的手搭在凌千绝的肩上。
只是虚虚一搭,却如同有千斤重,压得凌千绝肩膀一沉。
凌千绝道:“出了点小问题。”
黑衣人嗤笑,余光瞥见了凌千绝腰间那个粗制滥造的香包,蹙眉道:“不是说你那未婚妻很听你话吗?”
凌千绝找到魔界谈合作时,专门指出了自己与桑知的身份,而魔界也正是因为桑知在青云宗的身份,这才答应了与其的合作。
可如今看来,似乎……
黑衣人眸光深沉,只听凌千绝咬紧牙关:“是这样没错,只是近几日她有点事……”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中却不由得浮现出膳食堂少女坐在餐桌边笑脸盈盈的模样。
黑衣人不太满意凌千绝的回答,他重新坐回高椅上,伸手将桌上的茶盏端起,在鼻尖轻嗅。
沁人心脾的茶香在空旷的石洞四溢,黑衣人也不喝,只是端着静静地闻。
石洞缄默一片,只有煮沸的茶水在发出声响。
过了半晌,黑衣人悠悠开口:“近几日,你未婚妻似乎与那小杂种走得比较近。”
“什么?”
凌千绝握紧拳头,想要反驳的话停在口边,却怎么也没有说出口。
“不可能。”
当凌千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却低了下去,心中没由来得心慌了一下。
“沈钰那条狗最近咬我也咬得比较紧。”黑衣人将杯盏放下,抬眸看向凌千绝。“你若是半月内还没办法将仙株拿来,那我们的合作也可以终止。”
话音落下,整个石洞骤然出现了一团浓雾。
浓雾将黑衣人的周身笼罩,待到浓雾散去之际,整个石洞只剩下凌千绝一人站在其中。
背影略显凄凉。
凌千绝回到自己的寝居,守在院落中的小厮连忙上前:“公子,您回来了?”
“近几日,宗门内可有什么传闻?”凌千绝有些疲倦地睁开眼,叹了一声。
小厮先是一愣,随后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事情。”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凌千绝回忆着桑知与慕朝一起的身影,他敛下眼睫,声音微沉,像是想到了什么:“先前执事堂送来的请帖,去回一下吧。”
“啊?”
小厮有些错愕,“公子先前不是说没空去习书堂授课吗?”小厮一边问一边匆匆去书房翻找出了那幅请帖。
凌千绝身为内门剑修阁弟子,剑术自然是整个内门弟子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平日里宗门长老没空时,外门弟子需要练习,只能拜托一些内门出众弟子代课。
这种时候,执事堂便会给一些内门弟子递送请帖。
于是便有了眼下的请帖。
凌千绝修长的指尖按在纸张上,整个室内散发着淡淡墨香。
他轻轻搁置墨笔,将手中请帖交给小厮道:“去回执事堂长老,就说过几日我便可以参与授课。”
8.第八章
“今日的剑术课由凌师兄代授?”
“听说他刚从剑涯闭关出来,领悟了一套‘流霜剑意’…”
“嘘,小声点,他来了!”
在一阵窃窃私语中,桑知抬头望向试炼台,顿时如遭雷击——一袭白衣的凌千绝负手而立,腰间悬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清冷孤傲的模样吸引了不少同门女弟子的注意。
“装模做样…”青瑶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桑知则是抿紧嘴唇,自从上次膳食堂一别,凌千绝便以闭关为由,沉寂了十日有余,没想到再次出现,竟是以剑术课代课师兄的身份。
“诸位师弟师妹。”凌千绝环视全场,声音温润如玉,“今日由我代授剑术课,内门选拔在即,望诸位勤学苦练,莫负韶华!”
他的声音很快便响彻整个试炼台。
每一位外门弟子都需要在习书堂完成固定的课业,其中不管主修哪门,只要是有意愿进入内门的弟子,都必须要掌握最基本的剑术一道。
因此,如今整个试炼台满是各类外门弟子。
凌千绝话说得漂亮,目光却在扫到桑知时骤然变柔,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给桑知来了个深情对视。
桑知像是触电一般,连忙挪开视线。
青瑶在一侧啧了一声:“哇,你未婚夫在看你诶?”
“再说就是你的未婚夫。”少女撇了撇嘴角,面无表情地反驳。
青瑶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眸中闪过一丝八卦的光芒:“怎么,你终于想开了?”
从最开始,青瑶便看凌千绝不顺眼。
因此,看见桑知如今对待凌千绝的的态度,她不仅没有任何意外,甚至都有些想要拍手叫好。
桑知将手搭在腰间普通佩剑上,雪白的剑身泛着寒意,剑穗轻轻晃动,与桑知发间的铃铛一样,发出泠泠轻响。
虽然桑知不懂剑,但是也明白自己身上的这把佩剑品质极佳,用来作为练习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青瑶也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桑知手上的佩剑,问桑知:“你这剑是哪买的?为什么我上次去珍物阁只有最普通的木剑了?”
桑知也有些意外。
她抿唇轻轻摇头,“这是我哥随手丢给我的……”
青瑶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示意桑知打住:“好了好了,我就多嘴问。”
沈钰作为剑修阁大弟子,青云宗新一代剑修魁首,弄来一把佩剑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外门弟子中,有条件的都会去珍物阁购买统一的木剑,但若是一些条件较差的弟子只能够自己想办法。
因此,在黑压压一片的弟子手中佩剑都不大一样。
青瑶出身不错,在新一代外门弟子中又极具天赋,平时都会在医药阁中勤工俭学。
因此,买一把普通木剑还是轻轻松松。
“诶,你看慕朝手上的剑。”
青瑶目含同情地戳了戳桑知,轻扬下巴示意桑知看向人群中的某个方向。
只见在一群激动稚嫩的面庞中,一位冷脸少年正孤单地站在一侧。
在人挤人的试炼台下,身边的弟子似乎都对他避之不及,竟然在本就拥挤的地方空出了一块。
“那是把竹剑吧?”
桑知看去,视线下移。
慕朝腰间佩戴的那把竹剑应该是他自己做的,简单而又质朴,用竹叶捆绑着剑身,呈翠绿色。
外门弟子中也有一些人用的竹剑,但是他们的竹剑却也是夹着一些木材,只有慕朝一人的剑是纯竹身。
“还挺特别的。”桑知闻言,勾了勾唇角下意识说道。
根本没有意识到,青瑶在听见她这话后一副见鬼地看向她。
青瑶说:“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要是平日里,桑知必然也是嘲笑慕朝的一员。
青云宗外门弟子对于慕朝主要分为三大类,第一类毫不在意,第二类随波逐流,第三类也是外门弟子中最多的一批人。,
他们热衷于讥讽压迫慕朝,来以此达到自己的高高在上。
青瑶属于是第二类——随波逐流。
准确来说,是随桑知的波,逐桑知的流。
从前,原主以凌千绝为中心,自然对慕朝没有任何的好脸色。
可如今不一样。
桑知兴致勃勃地看向慕朝手中的剑,不得不说慕朝手中的剑比其他剑都要好看许多。
虽然她不懂剑,但是她有审美啊!
桑知仿佛听到脑中响了一个声音:刷好感的时候到了!
她安抚地拍了拍青瑶的手背,轻声道:“你不觉得,慕朝那把剑最好看吗?”
青瑶沉吟片刻,从客观的角度分析了一下,很快便认同桑知的观点。
凌千绝的目光扫过人群,视线最终停留在了慕朝身上,眸光骤然变冷。
“今日剑术课便以战代练,哪位师弟师妹愿意上台与我对练示范?”
台下弟子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前段时间膳食堂的八卦,外门弟子都有所耳闻,自然也清楚这次的点名绝非善意。
“既然无人自荐……”凌千绝唇角微勾,剑尖直指人群后方,“慕朝师弟,听闻你对剑术修练刻苦,不如上来指点一二?”
全场哗然。
桑知猛地砖头,只见站在人群中的慕朝静立,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凌师兄……”桑知站了出来,有些不满凌千绝公报私仇。
他这算什么指点,分明就是要当众羞辱!
原文中并没有出现这一段,慕朝一直到进入内门才逐渐绽放光芒。
更何况,让一个连正常佩剑都没有的外门弟子,与剑修阁内门弟子对打……
“怎么?”
凌千绝并没有理会桑知,声音陡然转冷,“慕师弟怕了?”
慕朝终于抬头,淡漠的眼眸平静无波。他缓步走向试炼台,所过之处弟子们如潮水般分开,生怕与他沾染半分。
“我去,这个慕朝得罪凌千绝了啊?”
青瑶戳了一下桑知,侧头看向她。
很显然,并不知道前段时间膳食堂发生的那段。
桑知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但若是因为自己让慕朝当众被凌千绝羞辱,她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你剑术怎么样?”桑知纤细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身,扭头问道。
“还行啊。”青瑶不明所以,随手抽出腰间的木剑比划了两下,扬眉道:“虽然不是专业剑修,但是打遍外门无敌手!”
可以的,高材生。
桑知觉得自己在这本小说世界待久了,心中还真的激荡起一种江湖义气的心绪,尤其是在看见慕朝孤身一人踏上试炼台。
她大手一挥,招呼着青瑶:“那我们也上台练练手!”
青瑶一向爱凑热闹,对于桑知这个提议自然不会反对,可还未等她们二人出声,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炸响:
“且慢!”
一个身着暖黄衣袍的少年大步走出人群,不知是从何处摸爬滚打回来,衣角满是青草与泥泞,俊朗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而他腰间,悬着一柄柳叶细剑。
他一边走一边道:“宗门古训有云:剑道独行,亦有双剑并立。”
“既然凌师兄这般说了,不如让我与这位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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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一起?”
凌千绝明显没料到这一出,皱眉道:“你是……”
“外门弟子木南风!”木南风声震屋瓦,“恳请与这位弟子一起,向凌师兄讨教!”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桑知惊讶地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外门弟子——他为何要蹚这浑水?
凌千绝脸色阴晴不定,其余看热闹的外门弟子立刻拱火:“的确如此,凌师兄一打二定然绰绰有余!”
“是啊是啊!”木南风一个劲地点头,笑眯眯地摊手想要靠在慕朝的身上。
只是在他刚有那个意图的时候,就被慕朝识破。
慕朝不语,只是一味往边上挪动。
“哎哎哎!”木南风不着调的样子,让桑知难免捏了把汗,原文中似乎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也可能只是炮灰。
“开始!”
随着教习弟子的一声令下,凌千绝率先发难。
他的剑法飘逸灵动,如流风回雪,刹那间一抹寒光乍现,直刺慕朝竹剑。
慕朝不慌不忙退让,翠绿色的剑身外竟带一抹暗光,那暗光凭空凝结,竟硬生生扛下了凌千绝的一击。
只是很快,在凌千绝的剑下,脆弱的竹身隐隐有破裂之样。
“剑要碎了!”青瑶惊呼。
在一侧的外门弟子则是得意洋洋地笑道:“便是再加两人,都未必是凌师兄的对手。”
桑知瞥见慕朝手中的竹剑渐渐裂开,抽丝剥茧般的竹丝在碰撞间发出刺耳的声响。
“慕朝!拿剑!”
清脆的声音响彻试炼台的上空,台下的人见桑知飞奔上台阶,不由惊呆。
青瑶更是抬手下意识要抓住桑知的衣袖,满脸震惊。
桑知站在试炼台边缘,将手中的佩剑用力一挥,寒光划过半空,泠泠作响的剑穗飞跃台阶。
叮——
慕朝竹剑彻底碎裂的最后一刻,他背对着台下,抬手稳稳接过桑知抛来的佩剑,骨节分明的手掌握紧,冷白的手背上青筋骤起。
“砰——”
两把剑身碰撞在一起,竟然激起层层风浪,将台上三人的衣诀吹得猎猎作响。
青瑶在台下张大了嘴巴,她暗自喃喃:“我嘞个乖乖,我外门弟子第一不保了啊?”
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桑知有些好笑地回到青瑶的身边,收起飘忽的思绪看向试炼台。
换了一把佩剑的慕朝很显然更加顺手,甚至能连着接下凌千绝三剑。
但到底还只是外门弟子,随着凌千绝第九式剑意挥起,慕朝的手背硬生生被剑气震破,鲜血顺着指腹一点一点沁润着那柄佩剑。
将剑穗上泠泠作响的铃铛染红。
就在这时——
“剑来!”木南风突然一声暴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就连试炼台上的凌千绝都浑身绷紧,警惕地看向木南风,提防着他随时可能会出现在手里的佩剑。
可四周一片寂静,只见一小团白色身影穿梭在试炼台上,径直扑向了凌千绝,故作凶狠地咬住男人的衣摆。
那是一只白色小狗。
猝不及防的变故让凌千绝一头雾水,紧接着木南风乘胜追击大声:“汪汪!”
是狗?
凌千绝下意识低头看向衣摆处正在埋头苦咬的小狗,唯恐出现变故刚要一脚踹开。
下一秒,身后一道寒意袭来。
凌冽的剑意几乎是擦着他的发丝拂过。
木南风轻勾唇瓣,笑眯眯地反手握剑:“师兄小心,汪汪是我剑名——”
众多外门弟子:你刚刚说什么是你的剑名……
9.第九章
整个试炼台上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木南风身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他那柄名叫汪汪的佩剑上。
那剑身通体呈墨雪双色,薄如蝉翼的剑身随着持剑人的动作而左右摇晃,风动则响。
那是一把软剑。
能够被召唤出来的佩剑,很显然是已经认主的。
更有甚者,已经有了一丝剑魂。
原文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桑知若有所思地看向木南风,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
“怎么了吗?”青瑶余光瞥见桑知有些严肃的神情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外门弟子中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弟子了?”桑知轻笑一下,打趣道:“你以后外门第一可怎么办?”
青瑶也笑了起来,鼓着腮帮子吹气,额前碎发一晃一晃,她歪头:“这有什么,医药一块我还是第一!”
试炼台上刀光剑影,青瑶踮起脚尖好奇地问:“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嗤——”
桑知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身侧一道嗤笑打断,接着一道傲慢的声音从二人身边响起。
凤羽双手抱胸,眸色轻蔑地看向桑知与青瑶,本该宽松的外门弟子服似乎被改动过,正紧紧地贴着女人傲人的曲线。
凤羽也是宗门长老之女,只见她伸出素白玉手撩动着散落的发丝,凤眸轻睨:“这还用说吗?”
青瑶见状,颇为不爽地要上前。
“怎么?”桑知暗自拉住青瑶的手臂,转过身,一双眸子里透着疏远之意,“凤羽你觉得谁会赢?”
台下暗流涌动,无声的争锋在三人之间传递。凤羽也没有想到桑知会站出来,她一向心悦凌千绝,但奈何对方已经是桑知的未婚夫。
心里本就对桑知积怨许久。
她眼中瞬间燃起了一股火焰,见到桑知那平静的面庞,她高傲地抬起头:“那还用说!那定然是凌师兄啊!”
桑知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化身战斗鸡的凤羽,并没有打算与她起冲突。
相反经过凤羽这么一说,她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既然如此,自己是不是可以在试炼台下开个赌注?
“那你可敢与我对赌?”桑知一步一步走近,站在凤羽面前,二人视线碰撞在一起。
瞧着少女眼底那波澜不惊的冷静,凤羽心中竟生出一丝胆怯,她下意识想要躲避桑知的视线。
“赌…赌什么?”
凤羽气势弱了下去,但声音却丝毫不让,大声道:“你不会要和我赌凌师兄会输吧?”
桑知一脸兴奋:“是啊是啊!”
她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就见桑知抿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像是呈了酒酿般,叫人忍不住看了心醉。
凤羽:?
这是什么意思,凌师兄不是她的未婚夫吗?
凤羽有些警惕地看向桑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她仔细思考了一下。
又觉得这个赌约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任何坏处。
凌千绝能够被执事堂邀约当代课师兄,那定然剑术在整个内门剑修阁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输给两个外门弟子。
于情于理,桑知都不应该和自己赌这个。
可当她看见桑知那偷偷看向试炼台上,眼底发出激动的光芒时,所有的怀疑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凤羽清了清嗓子,语气没有了一开始的针锋相对:“你为什么突然要和我赌这个?”
桑知歪头,一脸认真地看向凤羽,“你不是觉得凌师兄会赢吗?我觉得慕朝他们会赢,所以我们打个赌有什么问题吗?”
见凤羽还有些狐疑,桑知笑眯眯地下了一剂猛药:
“凤羽,你不会是——”
桑知拖长音调,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你不会是不敢赌吧?”
凤羽本来就与桑知不对付,碰到这种激将法如何能忍,她咬牙怒瞪桑知:“开什么玩笑!我会怕你!”
“赌!”
她话音落下,就见桑知忽然站直身子,乖巧的小脸上堆满了笑。
少女突然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张偌大的织布,上面正简单地写着三个名字,一边是慕朝与木南风,而另一边则是凌千绝。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买定离手!”
吆喝声瞬间吸引了一侧看戏的弟子们,不少结束训练的内门弟子也凑了上来,纷纷挤在桑知面前。
“这是什么?”
“这还用说嘛?那肯定是凌师兄赢啊!”
“那我压凌师兄!”
凤羽看着自己刚刚应下,就立马拿出织布的少女,见桑知正笑盈盈地朝自己看来,她不好意思地上前半步。
她咬牙:
“我赌三百灵石!”
“桑知,宗门内允许开赌局?”青瑶挤到桑知边上,瞪大眼睛。
就见少女脸不红心不跳胡诌:“这叫‘武道助兴彩’。”
这番话说得一本正经,就连路过的弟子也纷纷听得一愣一愣,本来还犹豫观望的弟子瞬间来了兴致。
“我也压五颗灵石!”
“我压十颗!就压凌师兄胜!”
整个赌局上,慕朝与木南风那边的灵石寥寥无几,另一侧则早已堆积如山。
一时间甚至都已经到了一赔二十的地步。
面对弟子们的下注,桑知笑眯眯地收下那些人送上门的灵石。
见情况差不多了,她刚准备让青瑶与自己一起压慕朝时。
木长老忽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悄悄塞给桑知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来,里面一百灵石全部压木南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桑知都愣了神,她接过那布袋,有些僵硬地低头。
没想到,木长老当真拿出了不少的灵石来打赌。
“这……”
桑知刚想要开口,就听见木长老叹了口气,挺直腰背轻捋胡须,一脸沧桑道:“就压那臭小子吧,这么点胜率当真是丢我们老木家的脸。”
桑知瞬间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她就说为什么总觉得木南风这个名字有点熟,但是印象里原文却没有关于他的情况。
原来这个人是木长老的孙子!
原文中,木长老的孙子在外门选拔时惨死于试炼之中,叫本就中年丧子的木长老白发人送黑发人。
也正是因为外门选拔那场变故,青云宗医药阁快速地颓败了下去。
联想到原文剧情,桑知在看见木长老那颤颤巍巍的身影,以及脸上略显沧桑的皱纹,倒是收下了灵石。
她小声对木长老道:“木伯伯,你放心,稳赚不赔!”
木长老却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乐呵地摆摆手,视线看向试炼台上,“你可就别糊弄我了,我家臭小子我知道的,这一百灵石就当洒洒水。”
桑知掂了掂钱袋子,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悄无声息地在众多弟子面前,将自己所剩的全部灵石以及青瑶给的灵石,一同都压在了慕朝那边。
别人或许不明白桑知为何会这么孤注一掷。
只有她知道,凌千绝身为内门剑修阁弟子,其表面上胜算很大,但其实前段时间凌千绝闭关就是因为遭受到了炼灵丹的反噬!
“啧,你还真是没眼光。”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桑知的思绪。站在一边的凤羽忍不住扫了眼赌局,轻蔑地瞥向桑知,“某些人怕是要倾家荡产了。”
桑知却故作忧虑地叹了口气:“凤师姐要不再好好考虑一下,毕竟千绝可是一打二呢…”
“胡说八道!”凤羽果然中计,又掏出了一百灵石按在织布上,“再加一百灵石,凌师兄前段时间刚刚闭关出来,岂是那两个外门野路子能比的?”
这话引得周围凌千绝的支持者纷纷附和,你三颗我五颗地下注。
桑知看着赔率极高的赌局,开开心心地收了盘。
试炼台上,凌千绝剑光如雪,可对上木南风的软剑到底分心了不少。
尤其是木南风招式奇葩,是不是从口中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口号,叫凌千绝防不胜防。
换了一把剑的慕朝更是剑招凌厉,凌千绝渐渐招架不住,额间渗出冷汗。
桑知在心里默默倒数三个数。
“三、二——”
只见试炼台上凌千绝瞳孔蓦地紧缩,握着剑柄的手一抖,心痛如绞,险些连剑都握不住。
若是方才,凌千绝还能勉强应对二人,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在一次错身而过的瞬间,慕朝瞬间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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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寒剑直点凌千绝手腕。
“铛!”
凌千绝的佩剑应声落地,整个试炼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短暂的寂静过后,试炼台下爆发出震天喧哗,压慕朝与木南风的弟子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天降横财,欢呼雀跃。
对于这个结果,桑知丝毫也不意外。
因为她知道,凌千绝之所以能够迅速称为剑修阁数一数二的天才,一部分是因为天赋,而另一部分则是得益于魔界的炼灵丹。
炼灵丹——魔界禁术,炼化万物生灵而成的丹药,被炼化者永堕炼狱,不得超生。
这种禁术虽极其恶毒,但是功效强大,能够轻而易举突破修为瓶颈。
唯一的坏处便是,要长期连续服用,若是突然断掉则会出现修为倒退,轻则武功全废,重则魂飞魄散。
压错的弟子面如土色,凤羽更是险些站不住,撑着桌面呆呆看着台上剑落的凌千绝——四百颗灵石,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攒了半年的积蓄啊!
桑知笑眯眯地收着赌注,一边收还一边说:“感谢诸位捧场!”
面前堆积成小山的灵石几乎快要遮挡住她的视线。
她正数钱数得开心,忽然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头顶。
抬眼望去,慕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桌前,手背处的伤口正流着鲜血,正冷脸看她。
“慕…慕朝……”桑知心虚地将钱袋子往身后藏了藏,拍马屁道:“你们太厉害了!”
慕朝没有说话,而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正嬉笑着看向桑知:“桑师妹有眼光啊!”
木南风也跟着一同来了这边,此刻正一脸痛心疾首地看向桌面上的灵石,“早知道开了赌盘,我也来压一下了!”
桑知安抚他:“没事,木长老可是压了整整一百颗灵石呢!”
听到木长老也参与了这场赌局,木南风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问道:“我家老头子不会赔了一百颗灵石吧?”
青瑶被他的话逗笑,忍不住笑出声。
木南风丝毫没有察觉到已经站在他身后的木长老,还自顾自挠头道:“他肯定没压他孙子,这下好了吧,损失多少灵石啊?”
“指不定咱们老木家发家致富的转折点就在这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木南风身后响起,如鬼魅般没有脚步声的木长老狠狠用藤杖敲了敲木南风的小腿:“我们老木家靠谁发家致富都靠不到你!”
“哎呦!”
木南风与木长老那边乱作一团,桑知站在赌盘前看着还没有离开的慕朝,一时间也弄不明白慕朝的想法。
慕朝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从她刚收的赌注中添了五颗灵石,抬眼看向她:“剑钱。”
“啊?”
桑知这才注意到,慕朝手上握着的那柄寒剑正是自己丢给她的。
瞧着少年这个意思,似乎不准备把这柄剑还给自己了。
“今日之事,多谢了。”慕朝临走前,视线瞥向桑知面前那堆“战利品”,嘴角微抿,沉声道。
桑知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而继续欢快地数钱。
青瑶凑了过来,佩服地竖起大拇指:“知知,你也太厉害了,竟然真的稳赚不赔啊!”
“那是!”桑知得意地摇着钱袋子,满意地点点头。
少女大方地推出一部分灵石,“喏,你的辛苦费,剩下一部分……”桑知压低声音,“我打算抽点灵石给外门弟子每个人都配一把木剑,你觉得怎么样?”
外门有不少身世穷苦的弟子,想到原文中青云宗的覆灭,桑知心里总是觉得不是滋味。
这一次,她想要靠自己让青云宗不再重蹈覆辙。
五把木剑才一颗灵石,如今这才赌局稳稳赚了快几千颗灵石,分出几百颗购买木剑都绰绰有余。
青瑶赞同地点点头,又一次好奇地看向桑知:“知知,你最近真的变得好好!”
二人正说着,一个有些阴冷的声音突然插入:“知儿,没想到你赌注压这么准啊。”
凌千绝不知何时出现在赌桌旁,脸色阴沉得可怕,即使嘴角挂着笑,却还是透着森然寒意。
“我这不是怕慕朝与木南风没有人压嘛!”桑知迅速把钱袋子塞进怀中,看向凌千绝。
眼前的男人,恐怕是为了仙株而来的。
10.第十章
但是出乎桑知意料的是,凌千绝竟然只是悄无声息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转身离开。
正当桑知抱着满满一堆灵石美滋滋准备回寝居时,忽见一位小厮出现在面前。
那小厮毕恭毕敬行礼:“桑小姐,我家公子有请。”
“你家公子?”桑知警惕地抱紧怀中灵石,挑眉看去,似乎在记忆中搜索着眼前之人。
小厮似乎看出了桑知的疑惑,连声道:“剑修阁弟子凌公子。”
桑知将灵石收紧灵戒中,缓缓转身,对小厮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那有劳你带路了。”
穿过曲折的回廊,斜阳暖辉洒在玄柱上,桑知的心跳越来越快。
自从上次偷窃仙株事件后,已经过去半个月,桑知还以为凌千绝这是将仙株给忘了,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桑小姐,我家公子专门为你回了执事堂请帖。”引路的小厮突然开口,“想必您二人定然会成为青云宗的一段佳话。”
桑知摸了摸自己的脸,听后忍不住僵笑一下,道:“说笑了。”
小厮只当桑知是不好意思,又道:“桑小姐修行刻苦,不过也要保重身体才是。今日公子特意命人准备了灵膳,为小姐补养气血。”
灵膳?桑知心头警铃大作。
凌千绝何时这般关心起她的饮食起居了?
转过最后一道回廊,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临水而建的精致楼阁,四面纱幔轻拂,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白玉餐桌,上面已经陈列了十几道灵气盎然的菜肴。
凌千绝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一袭墨色长袍,背影挺拔如松,负手立于栏边。
“公子,桑小姐到了。”
凌千绝转过身,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知儿来了,坐。”
这声“知儿”叫得桑知头皮发麻,她唇角勾起一丝僵硬的笑:“凌师兄。”她选了一个离主位最远的位置坐下:“不知今日唤我来所为何事?”
“先用餐。”凌千绝在主位落座,亲手为她盛了一碗晶莹剔透的灵米,“这碗米,你尝尝看与膳食堂的灵米有何区别。”
桑知尴尬一笑,顿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双手接过碗,指尖不小心碰到凌千绝的手背,冰冷的触感让她差点打翻碗盏。
“灵米自然都是一样的,谈何区别?”桑知强装镇定地道谢,却迟迟没有动筷。
白日凌千绝方才在试炼台上丢了面子,如今还能淡然找自己来用膳,着实透露着一丝诡异。
很显然,这是一场鸿门宴。
“怎么不吃?”凌千绝夹了一块雪白的鱼块放入她碗中,意有所指道:“这是医药阁培育出来的药鱼,对纯阳体质有调和之效。”
桑知盯着那块鱼肉,脑中飞速回想,那日被罚清扫藏书阁时,她似乎在《百毒术》中看见过。
此药鱼的确有益于纯阳之体,但是于紫灵芝同食则会产生迷魂效果。
她余光扫过餐桌,果然在不远处餐桌一角发现了一碟紫灵芝炖汤。
“谢凌师兄款待。”桑知小心地避开那碗汤。
凌千绝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戒备,又或者说他并不在乎桑知对自己的戒备,自顾自地夹了块鱼肉:“没听闻,知儿最近和慕朝走得很近?”
桑知没想到会从凌千绝口中听见慕朝的名字,她手中筷子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毕竟他替我受了雷罚,到底有些于心不忍罢了。”
“是吗?”
凌千绝轻笑一声,“知儿,你最近似乎变了不少。”他话锋突然一转,“仙株可还在你那?”
未等桑知回答,凌千绝突然伸手,指尖擦过她的耳畔,撩起一缕发丝,“知儿今日把仙株拿给我,好吗?”
话锋转得太快,桑知急中生智,作势咳嗽起来:“仙株一直藏在后山寒潭洞口……”
好在,她前段时间便已经与沈钰商量好,暂时先将一棵与仙株相似的草药栽在那里,以应付突发情况。
没想到,今日便派上用场了。
桑知正要喝口茶水,就见凌千绝手边茶水始终没有动过,她的手顿时停下。
看样子,这茶水也喝不得。
再看旁边,一开始伺候在周围的小厮纷纷消失不见。桑知面无表情地猛地咽了口口水,语气幽幽道:“凌师兄,只是那仙株恐怕得你自己去取了。”
“嗯?”
“还有半月便是青云宗外门选拔,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桑知低头回道,生怕对方瞧出一丝破绽。
好在凌千绝也没有多想。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看似平和实则紧绷。凌千绝没有再提起任何话题,只是安静地用餐。
桑知却用余光发现了凌千绝身上的违和之处。
如今已经贵为剑修阁弟子的凌千绝,不仅分有独立的住所,甚至还配了不少的仆从。
就连身上的衣服布料都是仙纱鲛丝,可就是这么一个浑身上下都花费不少灵石的男人,腰间竟然佩戴着一枚破旧的荷包。
那荷包看上去灰扑扑的,针脚粗糙而又潦草。
桑知若有所思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
离开水阁后,桑知在皎洁夜色之中悠悠往自己的住所走去,恰在路过一条青石小径时,她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见慕朝正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用肩膀挑起两桶水往柴草屋走去。
纤细而又有力的腰身被一捆粗布紧紧捆住,额头碎发全部被他的汗水打湿梳起。
一双冷白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在月光之下显得有些性感。
桑知蹲在一侧的路边静静欣赏着此等美色。
夜色已深,慕朝挑着两桶水,从竹林深处走来,还未走近便注意到了蹲在不远处的一团黑影。
他眼底划过一丝阴冷,以为又是哪个外门弟子。
“慕朝,好巧呀!”
走近,清脆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
慕朝看着蜷缩成一小团的桑知,微微愣神。
他没有想到蹲在这里的会是桑知,在听见少女的问好后,唇角微微抿起。
桑知也没有管慕朝理不理自己,她笑着要站起来,谁料小腿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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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被针扎一般,“哎呦,腿麻了!”
身子不受控地往前倾去。
随着扑通一声,稀里哗啦的水声响起。
……
两个木桶翻倒在地面上,原先盛满的水也已经洒了个精光,慕朝的身子微僵,看向罪魁祸首——桑知的手正搭在他的肩上,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
待到桑知站稳后,这才看清慕朝挑着的扁担上,早已没有了木桶的影子。
她视线往下挪去,落在了地面上翻倒的木桶上。
桑知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钟,经过飞速运转地思考,她决定先发制人,于是颔首道:“哎呦,你这个挑水的姿势不对!”
慕朝:……?
他将肩上的扁担放下,低头看向桑知,语气中带着一丝难得的好笑:“怎么不对?”
桑知面不改色道:“来,我教你!”
她伸手拿起慕朝放下来的扁担,抗在自己的肩上,动作迅速而又直接,叫慕朝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
少年错愕之余,视线忽地落在了那根扁担上,心中却在想着一个问题。
那就是扁担用了很久,可能会有点汗味。
可眼前的少女却丝毫也不在意,任由粘着泥巴的扁担落在精致的衣裳上,她笑眯眯地转过身有些得意:“你看,你要这样挑着。”
其实桑知的动作,是最费力的一种。
慕朝站在月色之下,静默地看着她,过了会忽地垂眸没有反驳道:“还我。”
“诶,你态度干嘛这么冷漠!”桑知有些不服气地瞪了一眼慕朝,指着地面上翻倒的水桶说:“来,把这两个水桶给我挂上,我帮你把这两桶水给挑了!”
既然是自己把水搞翻的,那桑知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想也不想就指挥着慕朝将地面上的两个木桶捡起来。
可慕朝却没有动,他说:“你早些回去吧。”
就桑知这个身板,除了帮倒忙其实也没有什么用了。
慕朝在心里默默想着,沉默地捡起地面上的两个木桶就要去夺桑知肩上的扁担。
这下轮到桑知不服气了。
她的倔脾气上来,死死抱着那根扁担怎么也不愿意松手,甚至还趁着慕朝愣神的功夫,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木桶。
少女柔软的指尖擦过手背,像是带起了一阵滚烫的焰火,烧得慕朝瞳孔微微紧缩,鼻尖又一次出现了那熟悉的清爽荔枝香。
“看好了!”
桑知从怀中掏啊掏,掏出来一张有些皱巴巴的符纸,接着一把拍在了扁担上。
接着,那扁担竟然悠悠摇晃着,悬浮在了半空中。
桑知得意地挑挑眉,转身看向慕朝,一副傲娇又得瑟的小表情,像是在说小菜一碟。
“走走走!”
桑知弯着眉眼,快步往着慕朝方才来的方向走去,蹦蹦跳跳的身影像是一簇跃动的火焰,在夜色中闪着光。
慕朝看了眼,自己仅有的一根扁担与木桶都在桑知手中,他到底抬脚跟了上去。
寂静的密林中响起了两道截然不同的脚步声。
11.第十一章
次日清晨,习书堂
伴随着清脆的鸡鸣,山峰间的薄雾渐渐散去,一缕阳光从庭院照进屋内。
习书堂已经朗朗书声,桑知顶着两个偌大的熊猫眼,气若游丝地走在路上,上下眼皮止不住地打架。
突然,她肩上一沉。
薄荷的清香夹杂着话梅的酸蹿入鼻尖,最后沉淀化为若隐若现的药香。
“知知,你昨晚去做贼了吗?”身边顿时出现了青瑶那灿烂的笑容。
桑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昨夜帮慕朝挑完水后,回到寝居又恶补了很久的功课。
现在的她困得几乎可以站着睡着。
青瑶瞧见桑知眼下的青黑,给吓了一跳,视线往下挪去,在看见少女怀中抱着厚厚一叠的课本,到底是明白了什么。
“你不会是拖欠功课了吧?”
桑知瞟了她一眼,看见青瑶那元气满满的脸,有些狐疑:“你昨夜没有熬夜补功课吗?”
青瑶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当然没有啦,这个功课我第一日就写完了。”
桑知整个人石化一般,仰头四十五度望向天际,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我和你们这些天才拼了!”
“别拼呀,好兄弟还有我呢!”不着调的嗓音悠悠响起,只见木南风同样顶着熊猫眼站在一侧,整个人的发型凌乱。
估计连马尾都是随手用一根药绳捆起,松松垮垮的。
桑知一脸激动地看着木南风,犹如看见了失散多年的好兄弟,二人若不是手上都抱着厚厚一叠书本,恨不得当场来个拥抱彰显一下激动。
“走走走,早点过去把作业补了!”木南风话音落下,整个人就如同一阵旋风一样消失在桑知的视野之中。
“这么简单的功课还要抄吗?”青瑶有些嫌弃地看向木南风的背影,接着扭头问桑知:
“知知,你功课写完了吗?我可以帮你写点。”
桑知听着青瑶这话,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接着也加快了脚步。
她的确还有不少功课没有写完,作为现代社会接受过九年制义务的人而言,桑知已经成功掌握了补功课的秘诀。
那就是提前半个时辰去习书堂写。
只是她没有想到修仙界的人竟然这么卷。
这天才刚刚亮,习书堂里已经满是外门弟子。
桑知抱着一叠书本刚刚落座,余光便注意到慕朝的身边竟然有一道上蹿下跳的身影。
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木南风。
木南风一手拿着灵石,一手拿着上好的草药,一本正经地问慕朝:“慕朝,你说吧,你要哪个?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只要你把功课借我看眼……”
青瑶被他的话给逗笑,笑眯眯地从灵戒中拿出自己已经完成的功课,在木南风面前扬了扬。
“你可以来求求姑奶奶我。”
本以为按照木南风的性格,应该会屁颠屁颠地转换目标,谁料他只是略带嫌弃地瞥了眼青瑶,道:“我才不要。”
“?”
青瑶不服气地将功课拍在桌上,“为什么不要?你看不起谁呢!”
被动静吓了一跳的木南风故作镇定地说:“我爷说了,你就是个小魔女。”
“哪里会这么好心……”
“那你求的还是……”青瑶一时嘴快,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话锋赶忙一转:“你求的还是知知要的功课!”
“啊?”
根本无暇理会二人打闹的桑知正在埋头苦抄,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愣愣抬头,恰好与慕朝的视线碰撞在一处。
“我快抄完了。”桑知扬了扬手中的课本,好心提醒木南风:“你再不抄,等会顾长老来了就等着受罚吧。”
木南风这下终于有了危机感,刚想要向青瑶低头时,慕朝忽然将手中的功课递给了他。
“一颗灵石一本。”
少年淡淡地开口,递来的功课字迹清晰,笔锋凌冽。
木南风心中一喜,赶忙掏出了五颗灵石放在慕朝的桌前,兴高采烈地抱着五本书籍回到位置上。
桑知看到闹剧结束了,又接着低下头开始疯狂抄写,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坐在她后方的那道视线。
吵闹的习书堂角落,慕朝的手搭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很快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
习书堂铃声响起,负责外门弟子功课的顾长老缓缓出现在习书堂门口。
“哇——”青瑶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张大着嘴巴发出一丝感叹。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桑知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大的反应了。
只见一团毛绒绒的身影出现在学堂门口,顾临风——青云宗最年轻的长老,此刻正身着七彩羽衣,腰间系着叮当作响的银铃。
每走一步,身上的羽衣便开始变换颜色。
直到最后,从七彩斑斓逐渐变成荧光粉,最后当顾临风站定在桌台前时,定格在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中毒般的紫绿色。
是的,紫绿色。
桑知辣眼睛地拿起书本挡在面前,觉得再多看一眼可能都要眼球爆炸了。
顾临风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般,顶着一张俊美的脸走上讲台。
“今日我来公布一下外门选拔细则。”
桑知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却忍不住频频看向长老那色彩丰富的羽衣上。
“组队战四人一组,自行寻找队友。”顾临风声音清冽,后又话音一转:“桑知,我身上有什么吗?”
桑知被吓了一激灵,连忙抬起头一脸无辜:“没…没有,弟子看长老身上羽衣真是特别。”
顾临风傲娇地冷哼一声,忍不住想笑,嘴角微微勾了下,接着道:“明日此时,需要将名单上报。”
堂内立刻响起嘈杂的议论声,青瑶想也不想就看向桑知:“我们找哪两个弟子组队呀?”
桑知微愣,扭头去看慕朝。
慕朝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与周围热闹的讨论格格不入,只是很快他身边就出现了木南风身影。
从桑知这个视角看去,只见木南风喋喋不休的嘴巴一张一合,慕朝神色淡漠很少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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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知道:“那边不是正好有两人吗?”
青瑶还在对木南风的话耿耿于怀,她故作凶狠地磨了磨牙齿,“组队可以,等我成了医药阁弟子,以后木南风受伤我定给他上最痛的药!”
桑知听到这,有些好笑地看向记仇的青瑶,嘴角轻勾,露出甜甜的梨涡。
她刚想要去找慕朝说明此事,怎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堂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桑知的父亲——执法堂桑长老正站在门口。
“知儿,过来。”
桑知不能拒绝,只得快步跟上,走出习书堂时,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慕朝若有所思的目光,她赶忙用嘴型着急比划了一下。
等我等我!
少女焦急地向慕朝眨了眨眼,恰好被木南风看见了,木南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疑惑:“嗯?为什么桑师妹一直盯着我啊?”
“难道我今天格外帅气?”
慕朝终于神色微动,掀起眼皮看向木南风不语。
*
桑长老带着她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僻静的凉亭。
此刻凉亭已有一位翩翩男子等候,身着符咒堂特有的紫金长袍,腰间挂着一串造型奇特的银色小铃铛。
“这位是符咒堂新来的长老——玄长老。”桑父沉声看向桑知,介绍道:“玄长老精通各类辅助符咒,对你外门选拔大有益处。”
桑知恭敬行礼,却在低头瞬间瞥见了玄长老腰间佩戴的一枚玄月墨玉,她瞳孔微微紧缩——这玄月墨玉在原文中可有描述,正是那个一直与凌千绝暗中交易的魔界之人!
“这位便是知儿吧?”玄长老温和地笑着,眼神却像毒蛇般阴冷,“常听你父亲提起你。”
桑知强装镇定,假装整理衣摆,避开了对方伸来的手。
她注意到玄长老白皙的腕间有细微鳞片纹路——这正是长期接触魔气才会有的症状!
桑知想着原文中青云宗覆灭,是从原主偷窃仙株开始,可如今看来,恐怕魔界势力早已潜入青云宗内部,仙株一事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
“知儿。”桑父严肃道:“外门选拔在即,玄长老特意为你引荐几位得力队友。”
玄长老当即拍拍手,三位年轻修士从亭外鱼贯而入。两男一女,都穿着青云宗外门弟子的服饰,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这三位是跟在我名下修行的外门弟子,此次也会参加青云宗外门选拔。”玄长老介绍道:“周乌擅长防御符咒,乔茗精通幻术……”
“不必了。”桑知突然打断他,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决,“我已经有队友了。”
亭内瞬间安静,桑父忽地蹙眉,厉声呵斥道:“胡闹,玄长老一片好心……”
“我已经与青瑶约好了,与外门弟子木南风与慕朝一组!”桑知直视着桑父的眼睛。
心中却多了一丝怀疑。
桑父是否知晓玄长老的身份呢?
听到慕朝的名字,站在一侧的玄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既然如此,那真是可惜了。”
12.第十二章
等到玄长老的身影消失在亭台中,桑父端起的茶盏重重砸在沉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放肆!”
瓷白的茶盏顿时裂开几道细纹,亭内气氛骤然凝固,桑知倔强地抬起脸,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看向桑父。
“我已经决定好组队的人了!”
桑父抬起的手突然僵在半空,阳光穿过亭角的紫藤花,在桑知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抱剑靠在柱前的沈枝清——桑知与沈钰的生母,也是与他生死不相见的亡妻。
那时的沈枝清执意要孤身去独挑九玄苍龙,却只留下一柄厄雾剑送回青云宗,尸骨无存。
沈枝清当初也是这样,倔强地看着他,不肯退让半步。
“罢了……”桑父的手缓缓落下,声音透露着疲惫,“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他转向桑知,语气缓和了些,“有空去瞧瞧你娘亲吧,她应该也很想你。”
桑知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她知道桑父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沈枝清的衣冠墓葬于后山一侧宗门禁地,寻常弟子不得入内。
“你走吧,我还有些宗务要处理。”桑父摆摆手,突然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
离开亭台的桑知匆匆赶回习书堂,却发现堂内早已空无一人,午后的阳光穿过窗台,在地面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
一只乌鸦站在窗台上,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奇怪,人都去哪里了?”桑知四下张望,自顾自嘀咕道:“我还准备找慕朝组队呢!
“我不是说了等我一下嘛。”
桑知见天色还早,忽地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
*
青云宗外门的集市上,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抱着一堆品质极佳的物品坐在一角。
已经易容过的桑知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终于将原主一开始准备给凌千绝定的东西全部拿了过来。
她随手扯过一张破布就摊开在地面上。
这里有不少外门弟子以及邻近村镇凡人路过,不少人瞧着她那边缥缈的仙气,都好奇地投去了视线。
“这位仙子,新来的?”旁边卖灵草的老奶奶好奇探头,“这些东西不错,就是这布有些太脏了,不怕把宝贝弄脏?”
桑知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笑道:“婆婆有所不知,好东西不怕蒙尘。”
她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盒,轻轻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枚丹药,每枚都泛着淡淡金光:“这是玄丹阁的‘清心养神丹’。”
“用的是三百年的月花草做主料,服下后三日不眠不休也能精神抖擞。”
这还是原主当初心疼凌千绝练剑特意付重金定制的。
老婆婆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仙子自己炼的?”
“不是,我专门买的。”桑知又从箱子里取出一柄通体莹白的玉扇,“这是寒玉为骨,冰蚕丝为面的‘凝霜扇’,夏日不用灵力催动也能自带凉意。”
一件件物品被摆上破布:绣着防御符文的腰带、能自动调节温度的茶具套装……每一样都做工精良,明显是花了大量心思准备的。
“仙子这些东西,怕是值不少灵石吧?”老婆婆咂舌道,“怎么舍得拿出来卖?”
桑知受伤动作不停,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本来是给未婚夫准备的,结果未婚夫死了。现在用不着了,不如换点实在的。”
正说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在摊前停下,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套茶具:“这茶壶有点意思,怎么卖?”
“五十颗灵石。”桑知头也不抬。
“这么贵?”男子蹙眉,“三十颗如何?”
桑知这才缓缓抬眼看他,慢条斯理地拿起茶壶,往里面倒了半杯冷水。
眨眼间,壶嘴便冒出袅袅热气,她将热气腾腾的水倒掉,又放入了一块冰,不一会儿那茶壶壶身便凝结出一层冰霜。
“此茶壶冬暖夏凉,不费一点灵力。”她晃了晃手中的茶壶,“走哪都可以喝茶哦。”
男子听了,眼睛发直,二话不说就掏出灵石袋:“这东西我要了,五十颗灵石对吧?”
第一笔生意做成,桑知心情大好,将灵石收进灵戒时还轻快地哼起了小曲。
不远处观望的老婆婆又一次凑了上来,“姑娘,那你未婚夫死了,你可有想过改嫁?”
“当然了,我这不就是变卖亡夫的东西,就准备找个有缘人改嫁了去。”桑知拿起水壶灌了口灵水,满口跑火车,就这么与老婆婆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是啊,我现在就等个俊朗的修士出现。”桑知笑眯眯地摇着薄扇,一边观察着过往的人流。
这个集市人流量极大,不少不是青云宗的仙界弟子也在此处购买丹药等东西。
桑知当下心中便有了主意,若是自己以后绘制出高阶符纸,拿到这个地方卖岂不是美滋滋?
这想着,眼见夕阳落下,她正准备收拾起东西离开,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街角——慕朝。
慕朝怎么会在这样?
慕朝很显然也看见了她,只是他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上前的意图。
“诶,慕朝!”桑知忘记了自己易容过,只是兴奋地朝慕朝挥手,拎着裙摆便要凑上去。
那老婆婆目瞪口呆地看着桑知,本来还想再安慰一下眼前的小姑娘。
慕朝此次来集市上,主要是为了挑选一些炼剑的阶石,本来只是无意中扫到一角,觉得那摊主的身影有些眼熟。
可那摊主完全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正准备转身时,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唤。
只见陌生少女猛地蹿到自己面前,一双明亮的眼眸像是闪着星光。
又是那股熟悉的荔枝香。
慕朝垂眼,终于开口:“桑师妹?”
“好巧呀!我不是上午让你等我嘛,你为什么没等我!”桑知微微喘着气,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眼睛却亮得惊人。
慕朝眉头微蹙:“有事?”
冷淡的两个字,再配上那张俊美而又面无表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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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吓退一般搭讪者,但桑知是何人?
她早就对慕朝散发寒气的脸免疫了,反而凑得更近:“没想到能在集市上遇见你,你也来买东西吗?”
慕朝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与她拉开距离:“路过。”
“那正好!”桑知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疏远,兴奋地拍手,“我刚要去找你说组队的事情呢!”
“要不说咱俩有缘!
那句话声音不小,周围几个摊主与路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方才桑知与老婆婆满嘴跑火车的时候,可是说了的,自己未婚夫死了所以才来变卖东西。
只是瞧着二人这亲昵的模样,怎么感觉那未婚夫头顶绿绿的?
慕朝显然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提起此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并没有回答。
“诶,小伙子你和这个仙子是什么关系啊?”站在一边的路人有些愤慨开口。
“不会是她的老相好吧?”
桑知闻言,抬眼看去,便瞧见开口的男人正是方才被自己抢了生意的商贩。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啧,光天化日,伤风败俗。”
这句话话音落下,整个集市大部分的目光都探了过来,那些行人与弟子们眼底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慕朝见状,从行人简单的交谈中瞬间拼凑出了事情的缘由,他微微抿唇,看向那商贩的眼神冷了下来。
桑知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会引起这么大的蝴蝶效应。
她摆摆手,朝众人道:“我未婚夫为人阴险,骗钱骗心,还与魔界勾结,就连我卖的那些东西都是我自己买的。”
“怎么?我还必须要为这种人渣守活寡吗?”
桑知一张小嘴喋喋不休,仗着自己易容无人知晓,恨不得把凌千绝骂得再狠一些。
一旁的老婆婆站了出来,帮桑知讲话:“就是,人小姑娘还必须得为人渣守活寡吗?”
众人话风一转,不少在桑知这里买过东西的路人也开口认同道:“别的不说,人家小姑娘卖好东西,我们买好东西,其余家事也不是我们要掺和的!”
桑知满意地点点头,想要转身继续和慕朝商量组队时,忽地发现自己身后哪里还有什么人。
慕朝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其余众人也纷纷散去,只留下桑知站在原地。
桑知的嘴角一下子垂了下来,有些生气地磨磨牙齿。
“你相好丢下你跑了呢!”
被众人指责的商贩见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只是他尾音还未落下,面部忽地扭曲。
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中一般,保持着滑稽的姿势僵在原地。
桑知惊讶地环顾四周,集市依旧热闹,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只有桑知在看见地面上突然多出来的一颗石子时,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石子她曾见过。
昨夜竹林小径的路上,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翠石。
桑知冷哼了一声:口是心非的家伙!
13.第十三章
外门选拔前一日,青云宗下起小雨。
雨水顺着桑知斗笠边缘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后山禁地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在这种阴雨天气更是一片死寂,她紧了紧怀中的海棠,那是记忆中沈枝清最爱的花。
今日是沈枝清的忌日,记忆中沈枝清的身影早已变得模糊,可不知为何桑知脑海中却总是有那一抹白衣翩翩的身影。
她轻声呢喃:“娘——”
在现实世界,她无父无母从未感受过亲情的羁绊,可不知为何来到这个地方后。
或许是受到了原主心绪的影响,她对于那个从未见过的桑母有着自然而然的亲近之感。
她凭借着记忆小心绕过警戒符咒,作为青云宗当年闻名天下的剑修——沈枝清的衣冠墓破例葬在后山禁地。
就在她即将接近玉碑时,远处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桑知迅速闪到一棵古松后,屏住呼吸。
透过雨幕,一个灰衣人正跪在雨中,那人背影挺拔如松,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右手腕抵在碑前,鲜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玉碑上。
“沈钰?”
桑知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向跪在玉碑前的男人,正是有段时间没见的沈钰。
与原主不同,沈枝清当初孤身一人去单挑九玄苍龙时,沈钰刚刚好七岁。
沈钰此刻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悲伤,与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判若两人。
桑知的心抽痛了一下,视线落在了那把厄雾剑上。
厄雾剑的第一代剑主就是沈枝清,后被年仅七岁的沈钰继承。
眼下这种情况,桑知并不打算上前打扰自家兄长,她抱着怀中海棠转身,闲步时竟发现禁山山脚处有一间茅屋。
禁山作为青云宗禁地,怎么会有人居住在此处?
那屋子破败不堪,像是随时会被山风吹散,但门前石阶却被磨得发亮,显然常有人走动。
更诡异的时,屋檐下挂着一串风干的兽爪,每只都有成人手掌大小,锋利的指甲在雨中泛着寒光。
“禁山妖兽的爪子…”桑知倒吸一口凉气,后山禁地之所以被封,正是因为这里栖息着许多上古凶兽,普通弟子根本不是对手。
可如今看来,似乎有人不仅定居于此,甚至还捕食这些妖兽为食。
“吱呀——”
木门突然打开,一个佝偻身影出现在门口。那人披着件破烂的兽皮,脖颈处套着锈迹斑斑的铁环,锁链一直拖到屋内。
当那人抬头时,桑知差点惊叫出声——
一张骨瘦嶙峋的脸,左眼是浑浊的灰白色,右眼却亮得吓人,更可怕的是,他的嘴角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
靠捕猎为生的人,自然五感极其灵敏。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过墙面般响起,“小丫头,眼珠子不要了吗?”
桑知只是愣神的功夫,只见自己的斗笠竟然被一道刀气给掀翻,雨水顺着发丝滴落。
她本能地后退一步,右手刚要摸向腰间的防身匕首。
那男子的速度极其之快,几乎是眨眼功夫便来到了桑知的面前。
距离拉近之后,桑知这才猛然惊觉眼前之人并不是佝偻背,而是因为屋檐低矮而无法站直身子。
如今来到室外开阔地带,面前的男人犹如一座小山般,带着近乎可怖的压迫感。
尤其是他身上还有着一股若有似无,经久不散的血腥气味。
锁链哗啦作响,那男子神经质地大笑起来,“速度太慢了。”话音未落,他手中骨刀猛地指向桑知心口,“你可知私闯禁地者,就算在此地死了都不一定有人会帮你收尸?”
桑知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灰影已如鬼魅般插进她与那男子之间。
冰冷的剑气激得她脖颈寒毛直立——是慕朝?
慕朝手中那柄寒光凌冽的剑正抵在那骨刀上。
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你不怕刑罚加重?”
桑知回过味来,看样子慕朝似乎与眼前这位男子认识,她看了看慕朝又看了看那男人。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雨滴悬在半空中,只见慕朝背影挺拔如松,灰衣下肌肉紧绷,与平日里那冷若冰霜的模样并无两样。
男人断眉轻挑,胡须杂乱甚至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怎么?你认识这丫头?”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桑知,缓缓后退,骨刀垂下。
慕朝没有立即收剑,而是侧头瞥了桑知一眼,那眼神依旧冷淡,却又让桑知莫名心安。
“既然是慕朝的朋友,那不如进屋喝一杯?”
桑知看向慕朝,似乎在询问对方的意见。
“走。”简短的一个字,慕朝便转身跟上了那男人,仿佛刚才的出手相助只是顺手为之。
茅屋比想象中宽敞,墙上挂满了各式兽骨,中央火炉上吊着一口铁锅,正炖着某种泛着奇异香气的肉汤。
桑知注意到慕朝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箩筐,一进屋慕朝便自然而然地将箩筐递给了那男子。
很显然,那男子也并不是第一次与慕朝打交道,接过箩筐看了一眼,便随手丢在一侧。
“不是说前段时间找到了忘川草吗?”男子若无旁人地看向慕朝,粗声粗气问道。
听到忘川草,桑知有些好奇地看向慕朝。
看样子,二人似乎有着某种交易。
慕朝将斗笠拿下来,放在门口,捏着斗笠边缘的动作愣了一下,微不可察地看了桑知一眼:
“忘川草有用,你看看这些草药你用不用得到。”
“用得到,你拿来的自然是好东西。”男人怪笑一声,舀了一碗暗红色肉汤递给他。
慕朝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喝上一口。
紧接着,男人又舀了一碗推到桑知面前,那只独眼却盯着慕朝,“禁山特有的‘雪豹肉’,补气血。”
桑知刚接过来,就闻到了一股很重的肉腥味,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鼻头,刚想要咬牙喝上一口,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给我吧。”慕朝泛白的指尖按在泥碗边缘,将那碗肉汤拿了过来。
“啧,娇气。”男人转向慕朝,眼底带着探究。
桑知见不用喝这碗奇怪的肉汤,下意识松了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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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能算娇气呢!”
如今知道慕朝与男人相熟,她也放下了一开始的警惕与男人交谈起来。
“这肉明明是你没有处理好,怎么还怪在我头上了?”
男人很显然并没有想到桑知竟然胆子这么大,毕竟他这个长相恐怕旁人见了都要吓破胆。
怎料眼前这丫头非但没有害怕,竟然还敢反驳自己。
他忽地就笑了起来,胸腔发出沉闷的动静。
“那你说说看,我怎么没有处理好?”
“肉类用简单花椒,葱姜孙,茱萸腌制便可以最大程度去腥,这些东西随处都可以寻到的。”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桑知,哦了一声,故意恶劣问:“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是你身处艰苦之地,还能随你挑吗?那如今我说你娇气有何不对?”
慕朝没有管二人的争论,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朝着屋子一角走去。
桑知微微勾唇,忽地歪头好奇地问:“那你如今需要上阵杀妖魔吗?”
“不用。”
“那你如今每日待在这个地方很忙吗?”
“饿了就猎杀妖兽,渴了就喝溪水,困了便睡大觉。”男人不明白桑知为什么这么问,但是却还是照常回答。
“哦——”桑知如同狡黠的小狐狸一般,微眯着眼,双手抱臂开口:“那你不处理肉类让自己吃起来味道好一点,还是因为没得挑吗?”
男人终于回过神来,静默一瞬。
“你这丫头……”他被逗得哈哈大笑,终于抬手点了点桑知的方向,一边指一边看向慕朝:“你上哪认识的这么有意思的丫头?”
“外门弟子。”
慕朝头也没抬,只是认真低头在挑选着什么。
男人笑完之后,眼中却忽地落寞了下来,再次看向桑知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桑知,三又植于木的桑,知晓霜花叶落的知。”
“桑知?”男人端起桌上的肉汤喝了一口,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平日里尚能下咽的肉汤此刻却难以入口。
或许这丫头并没有说错,自己的确浑浑噩噩地过了很久。
“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男人说。
桑知弯了弯唇角,“既然我告诉了你名号,那阁下姓名……”
男人眸光微冷,似乎被桑知这句话勾到了什么往事,周身的气息瞬间阴沉了下来。
“无名。”
他静静地站起身,阴晴不定地朝着屋内走去,“肉拿完了就赶紧走吧。”
桑知瞥了眼慕朝,有些无措。
可慕朝却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一般,只是背上自己的箩筐朝着屋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还专门停下脚步侧头。
虽然不语,但是似乎在好奇为什么桑知并没有跟上。
见状,桑知也只得赶忙小跑上去。
她怀中的海棠被雨水打湿,桑知想了想,将怀中的海棠摆放在桌上,毕恭毕敬地朝着屋内的男子开口:“无名师兄,这海棠可以插在瓶子里养着。”
屋内的无名盘腿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久久没有动身。
14.第十四章
夕阳西下,林间小径被染成进红色,桑知跟在慕朝身后,踩着他投在地上的修长影子,一路无言。
直到慕朝站在后山禁地边缘时,她这才停下脚步,绕到慕朝面前,仰头直视那双如寒潭般的眼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朝眉头微蹙,“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桑知双手抱胸,根本没有信慕朝这套,她掰着手指头问:“那你为什么刚刚救下我,还有前段时间集市上出手?”
林间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慕朝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遮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只是碰巧。”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往常更加低沉。
桑知才不信他的话,双手抱胸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势。
“你不说的话,那明日就和我一起组队。”
慕朝的身体一僵,别过脸,避开她那灼人的目光:“我与你们并不相熟,组队一事……”
“怎么不相熟呢?”桑知松开他的衣袖,双手叉腰一本正经道:“你看看人木南风,与你一同对打凌千绝,你看看青瑶,又与我相熟。”
“至于咱俩嘛——”
少女狡黠地拖长音调,笑眯眯道:“咱俩关系可熟着呢!”
这句话像是一把小锤,敲碎了慕朝眼眸那片寒霜,他微微侧头,叹了口气:“我与你也不过萍水相逢。”
比起一开始的冷漠,如今的他已经学会了向桑知解释。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桑知默默想着,还是不死心地歪头,看向眼前的少年:“谁家萍水相逢亲过嘴?”
慕朝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
他像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桑知竟然会这般大胆直白,丝毫没有任何羞涩的模样。
“我什么我!”桑知撇了撇嘴,大气地拍着胸脯,“那你现在回答我,咱俩还是不是萍水相逢?”
桑知这边说的起劲,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一抹身影正在悄然接近。
竹林忽然安静下来,连风都停止了吹拂,慕朝的喉结上下滚动,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桑!知!”
一声饱含怒意的厉喝如惊雷炸响,桑知浑身一僵,缓缓转头,只见竹林入口处,沈钰持剑而立,白衣无风自动,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哥…哥哥?”桑知的声音陡然变小,手不自觉藏在身后。
沈钰大步走来,每一步都让地面结出薄霜。
桑知腿肚子都在打颤,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被沈钰听了多少。
按照沈钰的性格,她只能将慕朝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却压根没有想到这个保护性的动作却让沈钰怒火更甚。
谁能想到,自己刚刚在母亲墓前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家小妹。
下一秒,就听见自家小妹拉着一个青云宗弟子,还说什么是已经亲过的关系。
那一刻,沈钰觉得头晕目眩。
天塌了。
“好,很好!”沈钰站在二人三步外,声音冷得能冻死人,“你胆子够肥啊!”
桑知的脸刷地红了,心里默默嘀咕着奇怪。
为什么自己每次与慕朝拉拉扯扯的时候都能被沈钰逮了个征兆。
慕朝不卑不亢地行礼:“沈师兄,此事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沈钰剑气暴涨,周围竹叶瞬间被冰霜覆盖。
“哎呦,哥!”桑知从慕朝身后冲出,“是我主动的,你别把火发在慕朝身上呀!”
“你还有脸说!”沈钰一把拽过妹妹的手腕,“你可知道你还有婚约在身,做出这般事情若是被旁人知晓,会如何议论?”
沈钰对于慕朝这个外门弟子,一向是秉持着一视同仁的态度。
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接受自家小妹与他扯上关系。
“我会与凌千绝解除婚约的!”
“你解除婚约没问题。”沈钰厉声打断,“但是与他扯上关系就不行!”
桑知突然抓住沈钰持剑的手腕,“哥,今日是娘忌辰.”她声音很轻,却让沈钰动作一滞。“我们去看看她吧,就现在。”
沈钰眼中怒火未消,但剑尖已经微微下垂,桑知趁机朝慕朝眨眨眼,后者会意,身形如烟消散在竹影中。
根据原主的记忆,原主对于早逝的娘亲并没有任何的情感,甚至多年来从未主动来看望一眼。
所以对于桑知如今主动提出去祭拜沈枝清,沈钰断然没有任何拒绝的办法。
*
后山禁地断崖旁,一座青玉墓碑静静矗立。碑上并没有名字,只有一朵雕刻的云中海棠——这是沈枝清生前最爱的花。
桑知跪在墓前,手中的海棠早已被她转赠给了那无名师兄。
她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尖用鲜血绘制出变化符咒。
随着蹿起火焰消散之时,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缓缓出现在桑知的手中。
“娘,我与哥哥来看您了。”她轻声道,指尖轻抚过冰冷的玉碑。
记忆中,距离原主上一次来这里,已经足足有十年之久。
玉碑边缘已被风雨磨得圆润,但是当桑知手放在玉碑上时,那种刺痛感似乎从未减轻。
沈钰沉默地站在自家小妹身后,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已归鞘,月光洒在他肩头,为白衣镀上一层银边。
眼前的场景与十年前重叠在一起,只是那个瘦弱哭唧唧的小孩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沈钰垂下眼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十年间,桑知再未踏足过这个地方。
直到今日——
山风突然变得猛烈,吹得两人衣袍猎猎作响。沈钰长久地凝视自家小妹,终于叹了口气:“说说吧,为什么会和慕朝扯上关系。”
“凌千绝让我将偷窃仙株一事嫁祸给慕朝时。”桑知低头,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穿越并且有着攻略慕朝任务这件事告诉他。
沈钰沉默良久,“既然如此,那你们组队又是怎么个事?”
“那不是外门选拔要求四人一组嘛?”桑知俏皮地眨眨眼,掰着手指头告诉沈钰:“我与青瑶,加上慕朝,木南风刚好四人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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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我主符咒,青瑶修医药,慕朝与木南风二人是剑修,这不刚好战力辅助和疗愈都有了嘛!”
桑知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就连头都忍不住抬起来。
这点很显然说服力沈钰,他没有再反对桑知与慕朝接触,而是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那人家慕朝乐意和你一组吗?”
凭借沈钰的观察,他总觉得慕朝似乎并不是很爱搭理自家小妹啊?
桑知:……
被自家兄长猛戳痛处的她磨磨牙齿,神情幽怨:“你以为我刚刚是在干什么?我就是在劝说慕朝与我组队呀!”
沈钰本来都打算不管了,听到这,他忽地开口:“我可以帮你让慕朝与你们组队。”
“真的假的?”桑知惊讶地看向哥哥,像是根本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
沈钰用余光瞥了眼桑知,冷哼一声:“他不是与禁山脚那人一直有交易吗?”
这你都知道?
桑知一脸崇拜地看向自家兄长,比了个大拇指:“哥,你连这个都知道的话,那你能告诉我那山脚下的是什么人吗?”
原文中大多书笔墨都在描写慕朝在青云宗屈辱与逆袭的剧情,关于这一块几乎都是一笔带过。
“他……”沈钰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山脚。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钰话锋一转,扭头看向桑知一本正经道:“我可以帮你想办法让慕朝与你一组,但是接下来怎么做就要看你自己了。”
“据我所知,你那‘仙株’恐怕撑不了多久,在外门选拔的时候凌千绝难免会对你下手。”
沈钰递给桑知一个储物袋,道:“这里面都是一些内门选拔能够用的法宝,你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桑知接过,拉开看了一眼,就见袋子里塞得满满当当,活脱脱一个百宝箱。
“哥,大恩不言谢。”桑知双手抱拳,朝沈钰行礼,“等我追到慕朝之后,定然你坐第一桌。”
“?”
沈钰抬手就要收拾桑知,谁料下一秒少女像是早就预判到了他的动作,抱着怀里的储物袋一路飞奔。
只留下一抹愈来愈远的背影。
沈钰平复半天,这才幽幽道:“按辈分,我本来也应该坐第一桌啊?”
他嘀咕了一句,刚要转身,又猛地回过神来:“不对!这丫头怎么还想着和慕朝凑一起?”
……
很快便到了青云宗外门选拔那一日。
正午的阳光灼烧着青云宗山前的仙台,桑知站在密密麻麻的外门弟子中,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在后背的衣裳上沁出深色的痕迹。
青瑶站在桑知边上,也是一头大汗。
“你说木南风与慕朝真的会和咱俩一组吗?”青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时不时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桑知一边点头,一边从沈钰给的百宝袋里翻找着什么,很快便找到了个自动降温的玉扇。
“我哥办事,应该没问题。”
15.第十五章
青云宗仙台人头攒动,外门弟子整齐列队,等待即将开始的外门进内门选拔,他们这一批都是一些没有四人组队的弟子。
桑知站在队列最前列,忍不住踮脚张望。
“你在看什么呢?”青瑶凑过来小声说,“你确定你哥有办法吗?”
桑知撇撇嘴,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没底,但是她的确没招了。
这个慕朝死活就是不愿意答应自己的组队。
二人正说着,仙台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慕朝一袭青衣缓步而来,身后跟着嬉皮笑脸的木南风。
他脸色比往常更加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也不知道昨夜是做什么去了。
外门弟子对于慕朝这人纷纷避之不及,窃窃私语声层出不穷。
“不会要抽签吧?”
“万一抽签抽中这个魔种怎么办?”
“他身边那个人是谁啊?竟然还愿意和他组队?”
“我想抽中桑师妹那组,虽说桑师妹实力不太行,但是后台够硬啊?”
最后一句话传入桑知耳朵,她嘴角微微抽搐两下,没好气地咬牙切齿:“什么叫实力不行!”
“今日姑奶奶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肃静!
一声清喝响彻广场,青云宗顾临风长老手持玉简走到台前:“本次秘境试炼需要四人一组,你们需要抽签凑齐。”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都在祈祷能够分配一个强劲的队友,很显然桑知与青瑶就成了香馍馍。
顾临风今日穿着暖红色的衣裳,与平日里那辣眼睛的颜色不一样,他这次的审美倒是正常了许多。
桑知抬头,正等待着抽签,就见从顾临风身后出来的身影。
“我去!竟然沈师兄!”
沈钰的影响力在修仙界新一代中可谓是如日中天,不仅青云宗,北荒八大派都纷纷敬仰。
外门弟子仰着脑袋,踮起脚纷纷想要凑近一点,“沈师兄今日竟然有空来参加选拔试炼!”有弟子不解地问。
紧接着,就被身侧的同伴用手肘戳了戳,示意看向桑知。
压低的声音响起:“那可不,你也不看看这次外门弟子中有谁?”
“现在开始抽签。”叫到名字的上前,从签筒中抽取一枚玉牌,相同编号者即为队友。
桑知紧张地攥紧衣角,见持签筒的人是沈钰,还是有些不放心。
“青云宗,桑知。”
听到自己的名字,桑知深吸一口气上台,经过简筒时,她用余光瞥见高台上的沈钰——自家兄长面无表情,但是指尖微微一动,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灵光闪过。
心有灵犀般,桑知立刻明白了审美。
她故作随意地抽出一枚玉牌,翻转过来:“七。”
“青云宗,慕朝。”
慕朝缓步上台,在经过桑知时脚步微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听见了一声笑。
可抬眼看去时,桑知又恢复成乖巧的模样,朝他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他收回思绪,在众目睽睽之下抽签,当他亮出玉牌时,台下木南风好奇地张望:“怎么样?”
慕朝说:“七。”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原先想着与桑知组队的弟子纷纷捶胸跺足,一脸懊悔与可惜。
组队仪式很快结束,外门弟子陆续散去,桑知故意放慢脚步,等周围人少了,才快步跟上慕朝:“慕朝,你看我就说咱俩有缘。”
慕朝驻足,很显然已经猜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动用手脚了?”
桑知凑进一步,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她想了想,从储物袋取出一个玉瓶塞给他,“这是我哥给的赤阳丹,加了草药应该可以抵抗你身上的寒毒。”
慕朝垂眸,若有所思。
又是寒毒。
他沉默一瞬,最终还是接过药瓶,二人指尖相触瞬间,慕朝像是被烫到般迅速分开。
“多谢。”他刚说完,身后木南风的声音传来。
木南风踏着石阶飞奔而来,衣诀翻飞如展翅的鹤,腰间玉佩叮咚作响。
“救…救命!”
他的嗓音清亮,带着三分笑意,虽说是在求救可仔细听尾音上扬,像枝头雀般欢快。
木南风眉如墨画,眼若星辰,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下垂,发间一根红色发带随风飘扬。
他“哎呀”一声刹住脚步,三两步窜到慕朝身后,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慕朝你手气可真够背的,竟然抽到了女魔头。”
“木、南、风!”
青瑶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眼见二人又要大打出手,桑知不得不急忙站了出来。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快些出发。”桑知回头看了眼仙台的沈钰,视线忽然被一抹身影吸引。
正是先前在桑父那里看见的玄长老!
她咦了一声,被身侧青瑶听到后,青瑶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在看玄长老吗?”
桑知点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玄长老按理来说并不负责此次外门选拔,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玄长老这次新收的弟子好像也参加了选拔。”青瑶开口解释道。
可桑知心里很清楚,玄长老很可能就是与凌千绝暗中交易的魔界之人,他招收的弟子究竟是青云宗的人,还是魔界之人。
都说不准。
四人很快踏入秘境结界之中。
整座仙山浸染在淡金色的薄雾中,远处峰顶积雪皑皑,近处苍松翠柏间流淌着乳白色的灵雾。
木南风吊儿郎当地走在最前面,中间青瑶与桑知并肩而行,最后慕朝殿后。
木南风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奇地问:“这地方是哪里啊?我怎么从未在青云宗见过?”
青瑶拿着手中的罗盘冷哼一声,忍不住怼到:“都说了是秘境试炼,这种问题还用说吗?”
二人说两句又要吵起来,桑知赶忙开口:“嘘,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桑知本意只是想要这两个人安静下来,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话音落下瞬间。
原先平静的秘境突然震颤,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无数暗紫色藤蔓破土而出,如巨蟒般绞向众人。
“小心!”桑知神色骤变,厉声提醒。
好在他们四人最先发现异常,直接飞身跃上枝头。
那些在周围没有提高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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惕的弟子就惨了,只能哀嚎着被藤蔓卷起。
木南风握着腰间的剑,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时,身边一道身影率先飞了出去。
只见几道寒光乍现,慕朝手中长剑斩断卷起弟子的藤蔓,提醒道:“出剑!”
被救下来的弟子先是一愣,终于定下心神抽出腰间佩剑。
“奇怪,这也是试炼的一环吗?”青瑶蹙眉,视线落在那些藤蔓上。
一向精通草药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种藤蔓。
“知知,这藤蔓的颜色有点奇怪。”
桑知站在最高处,低头看向那些藤蔓,心中也有些意外。
青瑶话音未落,四周石壁同时渗出粘稠黑雾,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朽。
位于另一侧的丹修弟子脸色煞白,看向手中罗盘,此刻罗盘正在疯狂旋转,他大声开口:“空间在扭曲!”
桑知终于明白了,自己踏入秘境前,玄长老嘴角挂着的那一抹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他们魔界竟然打着这主意。
与前世逐一攻破不同,如今魔界似乎已经改变了战略,想要一举斩断青云宗的延续。
此次外门选拔弟子,不少都是以后会成为青云宗主力的人。
将新鲜血液扼杀在摇篮中,那以后的青云宗又谈何未来。
地面已经开始塌陷,露出下方涌动的岩浆。
慕朝挥剑穿梭于藤蔓之中,见状不少同行的弟子也纷纷咬牙,紧跟在慕朝的身后。
“汪汪!”木南风高喝,一道剑光划破天际,迅速斩断那些要将树干连根拔起的藤蔓。
“魔兽潮要来了!”有弟子眼尖地发现。
桑知眺望远方,在看见一群面目可憎的魔兽后,大脑飞速运转,眼中却没有一丝胆怯。
在所有面露绝望的弟子之中,她迅速将身上的储物袋丢给青瑶,随后扭头看向那些弟子。
其中正有不少先前在仙台议论,说她实力不行的弟子。
“看我的。”桑知笑眯眯地歪头眨眼,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然后也不顾青瑶的反对。
将怀中的一叠符纸抛掷半空之中,结成巨大符阵。
那些都是灵力微弱的普通符纸,只是桑知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将那些符纸改良了一下,加入了不少现代才会有的科技。
于是便可以看见那些符纸竟然纷纷幻化出弹弓,地面上震碎的岩石飞起。
慕朝的脸上喷溅紫红色的汁液,他匆忙抬头,只见那抹粉白的身影凌空而立,衣诀翻飞如流云。
桑知指尖正夹着一张暗金色的符箓,朱砂咒纹泛着冷冽血光。
“万弓,听令。”
桑知嗓音清冷,却似惊雷炸响。
刹那间——
“嗖!嗖!嗖!”
成千上百的石子自虚空凝现,飞速朝着兽潮射去,犹如利箭。
箭尾缠绕着幽蓝符火,铺天盖地,如暴雨倾泻。
凌厉的杀意割裂空气,地面上石子震颤。
“糟了!”
藏在暗处的魔界弟子面色剧变,慌忙想要施咒想要调转兽潮方向。
“晚了哦。”
桑知指尖一划,符咒燃尽。
万弓破空,瞬间化作天罗地网。
16.第十六章
秘境中央湖泊上空,乌云密布。藏在暗处的魔界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死伤一片的兽群。
不是说这只是些还未正式修行的弟子吗?
怎么破坏力这么大?
“怎么办老大?”驻守一侧的魔族纷纷看向最高处的黑衣人,眼中满是惊慌。
那黑衣人发丝飘逸,一双眸子低压看向不远处的战况,血瞳微眯:“给我去把那个魔种抓来。”
兽潮的速度慢了下来,桑知与慕朝纷纷回到枝头,警惕地环视四周。
“此地恐怕已经接近魔界。”慕朝擦了擦额头的血迹,低声道:“宗门长老赶过来需要一点时间,你们撑得住吗?”
慕朝看向桑知,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方才少女施咒的场景,着实给所有在场的青云宗弟子留下最深的烙印,那些一开始轻视桑知的弟子纷纷崇拜地凑了过来。
刚要七嘴八舌与桑知套近乎时,余光注意到了一个人形冰块——慕朝。
“桑师妹,你也太厉害了吧!”那些弟子纷纷停下脚步,与桑知保持三步的距离,仰头看向少女。
要知道,刚刚若不是桑知替身而出,恐怕他们中不少人都会葬身于魔兽之口。
桑知笑眯眯抬起眉梢,说:“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好歹谦虚一点呢?”木南风也在一边笑着调侃,只是话还未说完,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神色骤变。
“何人?”
湖面突然炸开一道数丈高的水柱!一个黑袍人踏浪而来,袖中飞出一道黑带,如毒蛇般直袭慕朝咽喉。
“小心!”木南风剑光一闪,黑带应声而断,但是紧接着,更多的黑衣人从湖中,林间,甚至地下涌出,转眼间将弟子团团围住。
桑知拿出腰间的符纸,纯正灵气在周身流转:“魔界的人?你们怎么进来的?”
为首的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紫色魔纹的脸:“把慕朝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了慕朝身上,枝头的少年脸色冷郁。
这魔界之人要谁不好,偏偏要的是一个宗门里最有争议的弟子。
于是还未等桑知等人开口,就见凤羽已经率先开口:“此话当真?”
凤羽靠站在古树前,身上沾满了先前藤蔓的汁液,眼尾微微上挑,流转间自带三分傲气。
“千真万确,我们魔主说了只要慕朝一人。”
一时间,整个竹林间气氛凝重如铁。
慕朝独自站在枝头,白衣胜雪,神色平静得可怕。
“既然……”有弟子擦着额头的冷汗,率先露出怯意,“牺牲慕朝一人便可以换我们安宁……”
“是啊,不如先交出慕朝,再从长计议?”另一位弟子小声提议。
桑知站在队列之中,双手紧握成拳,怎么也没有想到青云宗外门弟子竟然率先放弃了慕朝?
“事已至此,为了宗门弟子安危,慕朝你应该心中有数吧?”
林间一片哗然,慕朝默不作声,看向凤羽的眼神却沁着寒冷。
凤羽转向众人,声音提高:“诸位想想,这些年我们青云宗对待慕朝可谓是仁至义尽,作为仙魔血脉留在宗门之中,本就让青云宗在修仙界抬不起头,如今魔界来袭…”
“谁能保证这次不是他与魔界的勾结?”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不少弟子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甚至点头赞同。
桑知再也忍不住,一步跃下枝头:“荒谬!慕朝方才才救下你们所有人,你们就是这么恩将仇报吗?”
凤羽一向与桑知不对付,被反驳后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她随即泫然泪滴:“桑师妹与慕朝私交甚多,自然向着他说话,可如今事关数百同门性命,怎可因私废公?”
“你——”青瑶被她这番言论气得不轻。
魔界之人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看他们争论,一道凌冽掌风击来,地面上不少灵力微弱的弟子纷纷口吐鲜血。
慕朝环视周围,目光从一张张或畏惧、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脸上扫过。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桑知身上,那双眼中的担忧与愤怒似乎是这冰冷竹林间为数不多的温度。
*
少年眸中寒光乍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微微侧头看向那些蠢蠢欲动的魔族。
他并不意外这个结局。
他将手中的长剑收起,林间寒风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慕朝骤然想起了藏书阁中那个隐秘角落的符纸,那时候他就知道了青云宗有弟子与魔界勾结。
他想要给这群青云宗弟子一次机会的,但是现在很可惜——
慕朝想到这里,只觉得体内的寒毒似乎已经开始隐隐发作,与从前那股痛苦不一样,此刻他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嗜血的杀意。
这是半魔魔化的前兆。
若是自己“不小心”被魔族刺激魔化,杀光了青云宗那些弟子……
想到这里,他轻轻一笑,面色如常朝魔界走去:“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魔界赤瞳见状,陡然化作一道黑影袭向慕朝——
“那,这小子归我们魔界了!”
骨爪如钩,瞬间扣住慕朝手腕,魔雾骤起时已经将他拽出十丈远。
青瑶与木南风猝不及防,被魔雾缠身,浑身灵力犹如被瞬间抽干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魔界之人带走慕朝。
“慕朝!”
魔界的人犹如一团墨,如潮水般骤然后退,唯留下周围一片狼藉。
此次魔界来袭,急匆匆而又惨烈,不少弟子被藤蔓与魔兽啃噬掉四肢,奄奄一息。
站在原地的弟子不少都低着脑袋,看向手中的佩剑。
有弟子喃喃道:“若不是慕朝,方才我可能已经被拦腰折断了。”
寂静无比的竹林,越来越多的弟子开始回忆方才穿梭于他们身边的那道剑光,陷入沉思。
“你们这群人,今日魔界来袭能放弃同伴!”青瑶怒气冲冲地叉腰站在树枝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呵斥声响遍整个山间。
“他日魔界来袭,便能丢弃自己手中的剑,向魔族俯首称臣!”
“废物!懦夫!”
木南风沉默地抓住激动的青瑶,总是嬉皮笑脸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前所未有的严肃,眼中满是失望地看向那些弟子。
“那慕朝怎么办?”
“等宗门长老们过来吧。”木南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慕朝很强的,应该能够找到机会逃出来。”
青瑶看向已经快要消失的魔族,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为外门弟子的无力,她死死咬着唇瓣,感觉自己一直信仰的东西在无声碎裂。
“你们现在去想办法给宗门长老们传音。”桑知跃下枝头,只留下给众人一道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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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木南风拦着一个激动的青瑶,根本抽不出手阻止桑知,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朝着魔族离开的方向赶去。
“桑知!你一个外门弟子去干什么?!”凤羽有些不爽地撇撇嘴,双手抱胸不屑一顾。
在她看来,桑知去了不过是自寻死路。
桑知回头,眼底第一次闪过一丝鄙视与厌恶。
她说:“我去不过只是代表着青云宗的宗训——”
“若天不容,便与天争。”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桑知沉默地看向慕朝消失的方向,脑海中只剩下最后慕朝抬眸的那一眼。
那双死寂的眼,眸底似是有业火燃尽的余灰。
慕朝不可能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可他并没有任何举动,就像是被放弃后自我厌弃一般。
桑知想要让青云宗延续下去,那么她首先要做的便是让慕朝不再被青云宗丢弃。
“知知!”
青瑶也顾不上骂同门了,小脸瞬间煞白担忧地看向桑知的方向,总觉得眼前少女的背影似乎与往日都不太一样。
连绵山火中,那抹纤细而又坚毅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
魔界的人有些得意地看向自己身后被束缚住双手的少年,撩起额前的碎发叹气:“你说说你,一个半魔待在仙界做什么?”
“这仙魔两界都容不下你的。”
楚风摇摇头,尖锐的指甲轻轻擦过慕朝的脸颊,唇角勾起,似乎还觉得不够残忍,又开口:
“你永远都只会是被遗弃的那个。”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甚至未来……”
楚风早就听闻仙界有一个半魔的存在,如今看来只觉得不过尔尔,见慕朝丝毫也没有反应,他一时也失了兴趣。
毕竟在他看来,自家老大要求他带回这个魔种。
他带回去,便是任务完成。
其余的过程都不太重要。
但是,正当他准备接着赶路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脑海中浮现出半空中那抹粉白的衣诀。
楚风好奇地摸着下巴,凑在慕朝面前,问:“不过那个符修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竟然会将弹弓与符咒结合在一起……”
眼中一片死寂的少年长睫微微一颤,像是终于对外界的声音有了一丝反应。
他并不觉得自己被遗弃是什么意外。
所以他被带回魔界,还是留在仙门都无所谓。
正如眼前这个魔族所说,天地之大,的的确确没有能够让半魔容身之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慕朝沙哑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又模糊。
楚风一下子没听清,侧头又凑近了几分:“你说什么?”
夜色之中,竹林骤起狂风,皎洁的圆月高高悬挂在半空,寒意一寸一寸凝结于地面。
四周寂静的可怕,可风声却越来越大。
楚风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警惕地看向眼前的少年,视线在触及少年的瞳孔时,浑身一僵。
他唇瓣微微嚅动,想要说些什么。
可就见一双赤红的瞳孔亮起光芒,颜色深得近乎成黑,闪着金光的咒纹悄无声息弥漫至少年的下颌。
白皙如雪的肌肤上,开始出现了冰蓝色的鳞片。
楚风不可置信:“你要干什么?”
“你强行催动体内魔力,只会……”
楚风的声音戛然而止。
17.第十七章
少年漫不经心地将手抽回,殷红的血珠喷溅而出,山林中站在他面前的楚风微微张嘴。
聚在四周的魔族都始料未及。
血雾弥漫的山谷,将整片天地染成一片猩红,慕朝身上的诡异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如同苏醒的恶魔睁开了眼睛。
楚风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里只有一个血淋淋的洞孔。
楚风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败在一个还未正式修炼的弟子手中。
此刻,他双眼圆睁,写满了惊惧。
“你……你是故意的?”一个颤抖的声音从慕朝身后传来。
魔族不少人都被眼前场景吓傻,脸上满是惊恐与不解。
明明他们都是奉命来带走这个魔种,可那个看上去顺从而又弱小的魔种竟然轻而易举地斩杀了楚风。
要知道楚风在魔族之中,也算是个不小的魔兵。
若是一开始眼前的少年便有反抗的能力,那他顺从地跟着他们离开的原因——绝对不简单!
慕朝缓缓转身,眼中跳动着不详的红光。
“你们呢,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慕朝的声音低沉沙哑,完全不似平日的清朗。
他抬起手中普通的佩剑,剑尖滴落的鲜血在地上绘出诡异的图案。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在一侧不敢轻举妄动的魔族鼓起勇气问道,可腿肚子却止不住地发抖。
慕朝歪了歪头,并没有直接回答那人的问题,而是嘴角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你们魔界的计划,我早就知道了…”
魔族之人瞳孔微微紧缩,终于从心底感受到了对恐惧最深的战栗。
糟了,被骗了!
*
另一侧,死寂的竹林站着不少青云宗外门弟子,一个接一个低着头沉思,地面上坑坑洼洼的水坑倒映着他们的脸。
木南风见青瑶冷静下来后,“你在这里照顾病患,我跟上桑知去看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见原来不少低着头沉思的弟子纷纷抬起头。
“带我一个。”一位青云宗外门弟子上前一步,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已经骨折,“刚才若不是慕朝救了我,恐怕我就不是骨折那么简单了。”
他苦笑一声,“我做不到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见死不救。”
青瑶从怀中取出一个药囊,强迫自己扭过头:“这个你拿着,木长老先前担心慕朝身上寒毒特别炼制的,应该能抑制一下。”
越来越多的弟子纷纷站了出来,拿上手中的剑,虽是不语但眼中也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木南风愣了一瞬,随后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
“剑来!”他高声喊道,就见山林中一小团白色身影迅速穿梭着。
剑来正扒拉着路边的树根嗅了嗅,似乎在辨别慕朝的气息,它扭头朝木南风叫了两声,撒腿就跑。
“跟上。”
*
对此一无所知的慕朝缓缓上前,一道血色剑气横扫而出,魔族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拦腰斩断。
就在他再次抬手,血剑即将落下的一瞬,一道清冷的寒光破空而来,精准地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慕朝!”
桑知飘然落在慕朝身前,手中的符纸刚刚燃尽,那双总是含笑的眸中此刻盈满惊讶与震惊,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
谁能懂桑知赶过来看见这一幕有多崩溃吗?
少年弓起身子,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漆黑如墨的魔气从伤口喷涌而出,整个竹林开始震颤,石柱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最令桑知心惊的是慕朝的眼睛——原本如墨的眸子此刻完全变成了血红色,瞳孔竖立如蛇,额间浮现出一抹她从未见过的魔纹。
跌倒在地的魔族终于意识到危险,同时发动攻击想要杀了慕朝,可就在攻击即将触及少年身躯的刹那,一股极寒之气化为骨矛直穿心口。
魔族之人惊恐地瞪大眼睛,“怎么会?这…这是九幽玄冰!你怎么会……”
慕朝缓步走到一位魔族面前,伸手按在他的额头,对方的表情瞬间扭曲,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桑知眼睁睁地看着魔族批复下出现蛛网般的冰蓝色纹路,那些纹路所过之处,血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破裂。
最可怕的是,整个过程魔族都始终清醒,甚至能够听见自己内脏冻结的细微声响。
“求……求……”魔族之人的哀求冻在喉咙里,被少年轻轻一推,整个人如同雕像倒地般,摔成无数碎片。
还活着的魔族弟子终于崩溃了,跪地求饶:“大侠饶命!我们只是奉命办事!”
慕朝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的红光闪烁了一下,微微侧头:“你来干嘛?”
桑知看着满地魔族的尸体,面对这个浑身血气的少年有些心惊。
她咽了口唾沫,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面上露出僵硬的微笑:“没有啊,我这不是不放心你,特意来看看。”
“看样子,你已经摆脱危险了啊!”桑知声音颤抖,却仍坚定地站在慕朝的面前。
慕朝举起手中的剑,剑心直指桑知心口,声音如同鬼魅般阴森:“你这么聪明,不是应该已经猜到了什么吗?”
桑知哆嗦了一下,装作啥也不知道地歪头:“什么?你不是与这些魔族殊死搏斗,打败了他们吗?”
慕朝往前一步,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用脚踢了踢。
就见那头颅咕噜咕噜,顺着他的力道朝桑知的方向滚去,给少女吓得跳脚。
“喂!”
桑知有些崩溃地跳了起来,避开了那颗可怖的头颅,心中已经暗骂慕朝八百遍。
死变态!你黑化就黑化你吓唬人干什么!
魔族弟子纷纷对视一眼,脸色煞白转身就要跑,却被桑知拦住去路:“你们等等——”
桑知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片惨烈的炼狱场景,若是叫青云宗那些老顽固赶来看见,恐怕慕朝身上魔种的烙印更加洗不清了。
她的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瑟瑟发抖的魔族弟子身上,突然有了个主意。
“你们能帮忙把这里清理一下吗?”桑知眨眨眼,语气很平淡,虽说是拜托的语调,但是颇有一种若是不答应下一秒就会挫骨扬灰的阴冷。
她垂眸双手合十,模样乖巧而又真诚。
若不是那些魔族弟子刚刚都在她猎杀魔兽的现场,恐怕真的要对眼前这个少女不屑一顾。
可如今他们不敢。
桑知站定,粉白色的裙摆垂在血泊中,像是一抹耀眼的光,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发间那只步摇泠泠作响。
“所以——”她抬起头,一双小鹿眼弯成两道月牙,唇角梨涡若隐若现,“你们考虑得如何啦?”
站在她面前的魔族弟子不约而同地后退半步,脑海中回忆着桑知用符纸剿灭众多魔兽的场景。
为首的魔族擦了擦额角冷汗,近乎谄媚地点头哈腰:“没…没问题。”
慕朝转身,视线落在桑知身上。
少女背对着他,双手叉腰的背影看上去纤细而又娇小,可站在血泊之中却犹如一朵盛开在炼狱的桃花。
慕朝想:是的,小桃花。
看着忙碌起来的魔界弟子,桑知感叹地收回视线:“孺子可教啊!”
山林间,慕朝周身的寒气依旧没有散去,可他手中紧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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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柄佩剑却已经垂下,并没有再指着桑知。
“你走吧。”
慕朝垂下眼眸,藏住眼中的一丝落寞与孤寂,转身就想要踏入浓浓夜色之中。
若是自己再不动手,等到青云宗长老赶来,自己再想对那些外门弟子动手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天际星辰满天,一眼望去,似银河般簇拥着圆月。
桑知在心里嘀咕道:孩子总想黑化怎么办?
慕朝没有再说话,转身便要离开。
“诶诶诶!”
桑知在慕朝身后拍了拍他,“你干嘛去?不会宗门吃饭了吗?”
少年依旧不语,脚步未停。
眼看慕朝就要借着秘境踏进魔界边际之时,桑知只得无奈地从兜里掏了掏:“我给你机会体面离开了嗷。”
说完,啪得一下将手中的符纸贴在了慕朝的身上。
这下,慕朝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不过他只是回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阴冷:“你这种低等符纸对我可没用。”
桑知点点头,道:“我知道啊。”
“可是我这张符纸用料很特别的。”桑知又掏出来几张符纸,信誓旦旦:“绝对管用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慕朝见不远处动静越来越大,估计再不动手往后就要没机会了。
正当他懒得再与桑知争论,转身就要离开时,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桑知在他身后笑眯眯地探头,“有没有觉得呼吸不上来了?”少女像小狐狸一般狡黠一笑,又问:“有没有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些发热?”
慕朝眸光低沉,瞳孔的那抹红色渐渐暗了下去,可漆黑的瞳孔却黑得吓人。
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之人。
“你——”
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慕朝咬牙切齿地从喉间憋出几个字:“我会杀了你。”
“嗯嗯嗯,别杀我我好害怕。”桑知敷衍地应了两声,将贴着的符纸小心翼翼撕了下来。
桑知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往慕朝嘴里滴了三滴琥珀色的液体,嘴里嘀咕着:“小样,还和我斗?”
自从桑知发现慕朝红豆过敏之后,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情——慕朝体质特殊,必要时候普通符纸等咒术定然对他没有任何效果。
因此,桑知就精心准备了几张用红豆磨成粉制成的符纸,同时还找木长老随手备了一瓶灵药。
“给我老实一点。”就在桑知想要将地上的少年拉起来带回宗门时,竹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狗叫声。
“汪汪!”
一小团白色小狗冲进桑知的视线范围。
“快快快,剑来好像找到了!”
“有没有通知长老!”
“也不知道慕朝被魔界掳走怎么样了?”
就在桑知拖着慕朝之时,五六个尚能行动的青云宗外门弟子拨开竹丛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木南风。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石化——此地的魔族弟子正在乖巧搬运着同伴的手足,而本该作为俘虏的慕朝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们心中乖巧的桑师妹正气势汹汹地丢下一句狠话,准备拖拽慕朝的身体。
“你……你们这?”同行而来的弟子声音发抖。
桑知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该如何解释。不等她开口,慕朝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同行弟子痛心疾首:“桑师妹,你怎么能这般对慕师弟!”
“不是!我是在帮他!”桑知慌忙举起手中的符纸,“慕朝不是红豆过敏嘛,我就特意用红豆制成的符纸来……”
桑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对!
18.第十八章
山林间夜风冷冽,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息,匆匆赶来的弟子这才注意到地面上一片狼藉。
还有几位正在辛苦打扫现场的魔界弟子,像是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虐待,正瑟瑟发抖站在一侧。
青云宗弟子赶来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只见传说中那些凶神恶煞的魔族乖巧如鹌鹑,硬生生白着一张脸在收拾地面上血泊中的残骸,脸色可谓是相当难看。
而一侧昏迷的慕朝则是嘴角带血,不省人事。
整个现场唯一站在血泊中的桑知,白皙的小脸上沾满了血污,一副大反派的模样。
这场魔界围剿来得突然,但是好在对于青云宗弟子的折损并没有造成特别大的的影响。
木南风见状率先传音回了宗门,只是片刻功夫,一道凌冽的剑光便划破天际,落在了他们一行人的脚边。
霎那间,整个竹林卷起风沙。
待风沙散去,只见沈钰一袭白衣,单手持剑站在众人的面前,有些着急地在人群中寻找着某道身影。
直到看见桑知完好无损后,男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魔族早已被抓了起来,桑知在一侧草地上蹭着脚底的粘稠鲜血,回过神来才注意到沈钰。
她虽然表面看上去有些惊讶,但是实际上对于沈钰匆匆赶来的模样有些眼眶发热,她朝男人轻轻摇头。
沈钰这才将视线挪到地面上昏迷的慕朝身上,虽说脸上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到底看向余下弟子嘱咐道:“我先带慕朝回去,你们余下人等顾长老来。”
桑知看了眼还紧闭双眼的慕朝,有些不放心地探出脑袋,对自家兄长道:“哥,你一定要说是我救了他嗷。”
说完这句话,沈钰握着剑的手蓦然收紧,手背处瞬间凸起淡淡青筋。
他咬牙切齿地瞥了一眼桑知,示意她别得寸进尺。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范围里,桑知终于有些坚持不住,惨白着一张小脸踉跄着撑在地面上。
许是因为先前围剿兽潮的时候动用了太多灵力,再加上匆匆赶路,以及阻挡慕朝那一击。
此刻,桑知体内的灵力已经寥寥无几。
青瑶搀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木桩上,嘴里止不住嘀咕:“你这么担心慕朝,连自己小命都不要了吗?”
青瑶其实有些吃醋地扭过头,但触及桑知惨白的小脸后,到底是重重叹了口气:“你快服下我给你的丹药。”
此丹药是她耗费不少灵草仙药才炼制而成,那可是提升醒脑的好东西。
本来是打算趁着桑知生日送出去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一侧无所事事的木南风见了,看着香气四溢的丹药,笑眯眯地凑了上来,故作狗腿地看向青瑶:“青师妹,给我来颗呗?”
“可以啊,喏——”青瑶磨了磨牙齿,皮笑肉不笑地从怀中摸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药瓶递给了木南风。
木南风欣喜地用牙齿咬开了瓶盖,顺嘴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丹药啊?怎么看上去与桑师妹吃的不太一样?”
他作势就要往嘴里丢,就听见身侧青瑶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含笑半步颠。”
木南风的动作停滞住,脑门上缓缓冒出一层冷汗。
*
慕朝的识海里下着血雨。
他站在白骨堆成的山巅,脚下每一块骸骨都生着熟悉的面孔——那些曾经欺辱过自己的同门师弟只剩半张腐肉粘连的下颌,牙齿还在“咔嚓咔嚓”地开合。
“魔种…”千万个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本该如此……”
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慕朝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握着一把幽冥剑,剑身却已经与他的骨肉融为一体,暗红色的经脉从剑柄一路蔓延至他的心口。
心脏像是某种寄生般跳动着。
“不…”他下意识想要扔掉手中的魔剑,剑柄却突然生出尖刺狠狠扎入了他的掌心,鲜血滴落在白骨上,立刻燃起幽蓝色的火。
慕朝在梦魇中挣扎时,突然感受到一股清凉如山泉的灵力注入眉心。
黑雾渐渐散去,他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哼着小调——只是那小调熟悉得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醒了?”一张明媚的脸庞凑到眼前,小鹿眼里盛着碎金般的阳光。
昏迷前那张狡黠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慕朝瞬间清醒,一个用力后脑勺狠狠撞上了床柱。
他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的手臂——
没有过敏症状。
桑知端着白玉碗的手僵在半空:“这次没有红豆……”
话还没说完,就见慕朝警惕地看向她,眼底没有丝毫的懈怠。
“这是雪莲羹!”桑知急忙将碗往前递了递,“安神的,你刚才梦魇——”
慕朝翻身就要下床,身子刚动,桑知一个手抖。碗里的汤羹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精准地泼在了他身上月白长袍上,瞬间晕染出一副写意的“雪山红梅图”——如果忽略雪山上还粘着几颗枸杞。
慕朝看着身上的狼藉,深吸一口气道:“可以离我远点吗?”
桑知道:“这不怪我啊?谁让你乱动的,你要是不乱动我肯定不会打翻的。”
慕朝眸光一转,落在她的身上,扯了扯嘴角,“可你不是第一次给我添乱了。”
桑知:“那可能是你比较倒霉。”
“桑知,你是专门来克我的吗?”慕朝难得被气到,眉头紧紧一皱。
桑知理直气壮地站直了身子,歪头双手抱胸指了指慕朝身下的床榻,“当然不是啦!”
顺着桑知的动作看去,只见他身侧有一柄泛着灵光的长剑,看上去便是一个仙阶。
“这剑是外门弟子一起上报给执事堂,特意为你讨的奖赏。”桑知朝慕朝眨眨眼。
见慕朝久久没有反应,还笑道:“怎么?高兴坏了?”
慕朝嘴角微微一抽,视线落在身侧那柄崭新的长剑上,突然就明白了桑知的意思。
少年手臂撑在床上,沉默一瞬,视线从长剑挪到了面前的桑知身上。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桑知看到自己魔化后不仅没有逃走,反而留下来制止自己。
想不明白,桑知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靠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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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自己在宗门中毫无利用的价值。
慕朝的视线太过于直白,像是一汪诱人沉溺的汪洋,对视一瞬便会被吸引沉沦。
一向以脸皮厚著称的桑知竟然也难得有了一丝恍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想要故作轻松地拍拍慕朝肩膀。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其实宗门弟子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桑知说完这句话,便连忙夺门而出,没好意思留在原地说那些肉麻的话。
她拍了拍心口,先是叹口气,后又沾沾自喜道:“这是不是说明,慕朝开始对青云宗改观了?
桑知这边正在感慨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怎料另一边凌千绝那又准备整幺蛾子。
*
当子时的钟声刚过第三声,凤羽便捏着隐身诀溜出寝殿,匆匆穿过竹林,来到青云宗内门一处水榭外。
“千绝!”凤羽满怀期待地喊了一声,就见凌千绝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玄色锦袍上暗纹在月光中若隐若现。
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出现在这里,凤羽的一颗心都忍不住欣喜若狂。
她上前一步,“你写信唤我来做什么?”
凌千绝轻笑一声,指尖亮起一点灵光布下隔音结界。
“自然是,有要事要商讨。”凌千绝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卷玉简展开,虚空中立刻出现了立体地图,其中有三条路线被朱砂标记得清清楚楚。
“这是你们新一波外门选拔要前往的路线。”他手指在某处峡谷点了点,“这里有一只仙门镇压许久的妖鬼。”
凤羽盯着地图上代表桑知的蓝色光亮,想到自从上次围剿回到宗门后,对桑知的赞许无处不在。她指甲不自觉地掐入掌心:“所以你喊我来,想要说什么?”
“简单。”凌千绝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漆黑玉盒,“这东西叫连心蛊,被下蛊的二人同生共死……”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你只需要将这个蛊下在慕朝与桑知身上,然后解除此地的封印。”
凤羽倒吸一口亮起,下意识后退半步:“这可是魔修的手段,若是被查出……”
“别怕。”
“说白了,你只需要让那个妖鬼失手杀了桑知便好。”
凌千绝突然扣住她手腕,拇指暧昧地摩挲她的脉搏,“若是桑知不小心死在了试炼中。”他凑近凤羽耳边,吐出的热气喷在她颈侧,“到时候宗门里受到瞩目的不就只剩你了?”
凌千绝循循善诱地开口,语调平缓而又低沉。
“可是,桑知毕竟是你的未婚妻……”凤羽还是有些忌惮,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凌千绝见到她这副模样,自然便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缓缓开口:“到时候只需要说慕朝强行害死了桑知,后自裁便好。”
“这种蛊虫,无色无味,就是医药阁的木长老都不一定能够察觉出来。”
凤羽终于脸上露出恶毒的神情,任由凌千绝将那玉盒塞在自己手中。
月光透过雕花窗口,在她脸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而她没有看见,凌千绝在靠近自己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19.第十九章
千机古城——被遗忘的傀儡之都。
桑知站在一行人前,仰头看向面前风沙中的城池,由青铜与黑曜石垒起,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齿轮纹路。
远远望上去如一张腐朽而又巨大的机关图谱。
城门早已锈蚀,却依旧能够在无人碰触的情况下缓缓开合,发出“吱呀——咔嚓”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操控。
“这么大的荒城吗?”青瑶也有些意外地上前半步,面对眼前这座城池发出感慨。
由于上一次的魔界围剿,秘境试炼遭到了严重破坏,所以青云宗长老更改了此次选拔的模式。
派遣外门弟子分为三支队伍前往不同的地方,宗门将会根据每位弟子行动而进行评分筛选。
此次桑知等人便被分到了传说中的千机古城,这一座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城池,本以为早已消散在历史长河中,却没想到竟然藏在风沙之中。
“我们不会要在这里待上五日吧?”木南风打了个哆嗦,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怀中白色小狗还在打盹。
桑知点点头,虽然很清楚试炼选拔不可能会取消,但是她也没有想到宗门长老竟然会让他们来此地待上五日。
偏偏他们这支队伍里,还有冤家路窄的凤羽。
只见凤羽轻睨凤眸,嗤笑一声似乎对于木南风的担忧十分不屑。
“让一让。”凤羽与木南风擦肩而过,手中羽扇掩面,“若是害怕大可放弃。”
木南风挠挠头,嘟囔道:“我又没说我就不参加了。”
一行人踏入古城,桑知扭头看向四周的楼阁,只见不知是不是因为脚步声的缘故,墙壁翻转露出密道,桥梁自行重组。
“你快看!”桑知一个激灵,险些被突然出现的傀儡给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紧紧抓住慕朝的衣摆。
慕朝抬眸看去,只是一些残缺的傀儡仆从在街道中穿梭,手中还端着早已腐烂的茶点。
那些傀儡对他们一行热视若无睹,阳光透过云层,在街道上投下齿轮状的光斑。
这个地方处处都透露着诡异,慕朝在心里想着,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
“慕师弟,你觉得我们去哪里比较好?”
一位弟子忽然开口,一脸真诚地看向慕朝,手上还残留着没有完全拆掉的绑带。
这位正是当初在竹林被慕朝救下来的那位弟子,名叫陈先,他下意识跟在慕朝身后,寸步不离。
甚至还抢起了桑知的位置。
“桑师妹,给我挪个位置。”陈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伸手就要牵住慕朝另一侧衣角。
却不料,少年不知是不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转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动作。
“去室内吧。”
慕朝微微僵住,视线扫过周围弟子,发现不少外门弟子看向自己的视线都不再是厌恶与避让,而是多了一丝依赖。
见状,他不由得又想到了桑知先前的那句话。
此地处处透露着诡异,若是一直待在户外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
这么想着,一行人也认可地朝着城池最大的一间高楼走去,那高楼屋檐下悬挂着青铜风铃。
“我去!”一阵惊呼响起,身后队伍忽然传来喧闹的声响,桑知一回头,便看见一位弟子一脸惊恐地指着一个方向。
“有……有人!”
站在他身边的弟子嗤笑一声,纷纷打趣道:“这个地方都荒废千年了,怎么可能有人,要有也只能有鬼?”
本以为只是一句简单的玩笑话,可那弟子的神情却又一次变得惨白,他唇瓣微微颤抖,“不是!是真的……真的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木南风不在意地宽慰道:“许是恰好路过的傀儡呢?”他指了指刚刚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傀儡仆从,“喏,就像这样。”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作为千机之城,即使荒凉千年,里面的一些机关与傀儡都似从前一般,日复一日地重复当年的路径。
桑知看向那弟子手指的地方,那是一处小巷的入口,四处都堆积着满是灰层的杂物,并没有任何异常。
不少弟子都只当是那位弟子眼花自己吓自己,又自顾自地闲聊起来,可只有桑知有些狐疑地又看了看那个地方。
总觉得有些奇怪。
“慕朝,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桑知扭过头,注意到慕朝竟然与自己一样,都盯着刚刚那弟子指向的地方。
“有脚印。”慕朝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身跟在弟子身后进入高楼之中,脚踩在木制台面上发出吱呀声。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桑知低头注意到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竟然当真有几处新的脚印。
而且那个脚印绝对不可能会是傀儡踩出来的。
因为那脚印只有单个……
踏入高楼的弟子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异样,一进去纷纷好奇地四处张望。
很显然,这处高楼曾经应该极度辉煌,数百张紫檀木椅整齐排列,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人”——
有衣着华贵的富商与官员,有脖颈被丝线缠绕吊在房梁上的平民,头颅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
这些傀儡制成的“人”栩栩如生,只是让人看着不由得心生胆寒。
那些胆子大的弟子上前仔细查看,感慨道:“这些傀儡做的实在是太过于巧妙了,竟然连皮肤都如同真人一般细腻。”
千年之久的时间,皮肤还如同真人一般细腻。
这两者联系在一起,桑知只觉得有些诡异,尤其是当她踏入这座城池之后,总觉得心口有着没由来的恐慌。
“这里二楼有不少空闲的房间,我们最好两两一组安顿下来。”从二楼下来的弟子勾了勾嘴角,转头看向一楼的弟子们。
“既然这样,知知咱俩一组!”青瑶一听,亲昵地抱住了桑知的手臂,刚想要将脑袋靠上去的时候,忽然脖颈传来一股阻力。
“哎呦!”青瑶忍不住痛呼出声,桑知赶忙查看,问道:“怎么了?”
青瑶脖颈处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抬手摸了摸脖颈,开口:“可能是扭了一下脖子。”
小插曲很快过去,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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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与青瑶选了一间走廊尽头的房间,而木南风与慕朝则是选择了隔壁那间。
他们这一行人都已经选好了房间,桑知悄悄抬头,就看见一处走廊角落的房间门口,凤羽孤身一人站在那。
很显然,凤羽选择一个人一间。
……
夜幕悄然降临,整个高楼中死寂一片,桑知躺在床榻上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了白日里所看见的那串脚印。
那个脚印绝非是傀儡机关所留下的。
街道中穿行的傀儡仆从行动缓慢,并且都是用双脚保持平行,先不说单脚的傀儡有多么难以保持平衡,那个消失的速度也不像。
想到这里,桑知又翻了个身,头自然而然地朝向那门口,接着她浑身僵在原地。
只见屋外走廊诡异的灯笼红光下,穿梭着一抹身影,那身影纤细而又急速,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
此刻青云宗仙台之上。
玄天镜映出所有弟子此时的画面。
沈钰蹙眉,看向桑知那的情况,忽然开口询问道:“傀儡城?这个地方不是……”
他身侧的长老顾临风闻言,也一同有些狐疑:“这个地方不适合用来试炼吧?”接着他抬手唤来执事堂的弟子问道:“执事堂为何会定这个地方?”
“不知道这里禁止踏足吗?”
执事堂弟子额头冒汗,赶忙低头答:“这是玄长老特意挑选的,说是能够锻炼外门弟子的随机应变能力。”
沈钰的脸色沉了下去,呵斥一声:“简直胡闹!”
顾临风看不下去,拦住他安抚道:“玄长老近段时间可是掌门眼前的大红人,你就算去找掌门理论也没有用。”
沈钰握着厄雾剑的手蓦地收紧,似乎是注意到了其中一副画面,蓦地瞳孔紧缩:“那弟子在做什么!”
顾临风眉头紧蹙,下意识一同看了过去。
……
高楼之内,最顶层的正中央由整块阴沉木铺就,木纹间渗着暗红血丝,踩上去会渗出粘腻液体,如同未干的血浆。
而这个台面边缘镶嵌着十二枚铜钉,每枚钉帽上都罩着一个骷髅头。
外层的帘幕绣着百鬼夜行图,镶嵌的夜明珠在黑暗中幽幽发亮,而此时那个地方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桑知看着已经爬上顶层的凤羽,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只见凤羽像是极其熟练地取下那十二颗骷髅头,嘴里还时不时念叨着什么。
一阵阴风吹过,她余光无意中瞥到最下方的戏台,浑身冷汗直冒。
只见白日里低着脑袋正视前方的傀儡们,此刻竟然纷纷头颅扭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在仰视着她。
或者说,它们在仰视着正中央那个沉木筑台。
桑知心口一紧,也无暇顾得上害怕,她冲上去就要阻止凤羽。
“你在干什么!”
凤羽慌乱地看向自己身后,一眼便看见了扒在栏杆处的桑知,手中动作微微一抖,刚刚刺破的指尖滴落殷红血珠,正巧落在了台面正中央。
咔嚓咔嚓——
20.第二十章
台面原本紧密的齿轮竟然开始运作起来,一个偌大的太极图腾伴随着一股血雾,迅速吞噬了整个高楼。
“千机古城,傀儡之都,恭迎诸位。”
只听见一道机械而又尖锐的嗓音在上空响起,无形之中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见鬼了。
桑知反应速度极快地后退半步,却直接撞到了一块冰冷的石块上,视线开始变得混沌模糊。
浓浓血雾之中,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走廊竟然开始人潮涌动。
无数道身影穿梭在桑知身侧,就好像并没有看见她一般,桑知心跳如擂,下意识看向原先凤羽的位置。
只见那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什么凤羽的身影。
傀儡仆从端着餐盘而来,与先前白日里看见的模样不同,如今的傀儡一个个栩栩如生,行走自然,手中餐盘里盛满了佳肴美酒。
就好像,这根本不是荒废许久的城池!
桑知被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捏紧腰间佩戴的荷包,里面装着她提前绘制好的符纸。
如今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找到青瑶他们汇合才行。
吵闹的戏台上不再是僵硬的傀儡,而是舞姿曼妙的舞姬在鼓上旋转,觥筹交错间桑知甚至都有些恍惚。
若不是这些人似乎都看不见自己,她定要以为自己可能又一次穿越了时空。
“这位姑娘、欢迎来到千机古城——”机械的声音冷不丁在桑知身后响起。
桑知回头,只看见一个傀儡人正立在自己身后,关节处的凹槽被衣服遮盖,只有一双琉璃珠制成的眼睛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就要掏出符纸,心里很清楚恐怕这里的古怪之处正是出自凤羽的手笔。
“姑娘,你不喜欢我吗?”傀儡微微侧头,似乎能够分辨出桑知此刻的情绪,他僵硬地重复问道。
声音一遍比一遍扭曲,直到最后拔高音调,声音几乎要穿破桑知的耳膜。
桑知几乎是眼睛也不眨地将符纸拍在他身上,后退半步嘴里呵斥道:“休要装神弄鬼!”
可本来应该燃烧的符纸却像是失去了功效一般,静静地贴在傀儡身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桑知心中暗叫不好。
原以为那傀儡会做出攻击的动作,谁料他只是瞪着琉璃般的眼珠子,手机械地抬起按在自己的脑袋上。
接着,噗嗤一声——
这个傀儡把自己的脑袋给拔掉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以及脖颈处的开关,手中捧着的那个脑袋还不停说话:“姑娘,你喜欢哪个脑袋?”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紧接着像是变戏法一般,将手中的脑袋往后一抛,随手抓过路过仆从。
同样是噗嗤一声。
他将仆从的脑袋给摘了下来,往自己的身上安,接着有问道:“姑娘,这个脑袋你喜欢吗?”
桑知有些沉默,她看着面前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傀儡,强行压抑住喉间的尖叫,故作镇定地问:“难道我喜欢什么样的脑袋你都可以换吗?”
傀儡用力扭正脑袋,那张如人一般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涂上胭脂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低沉的声音:
“当然。”
桑知坐在案几前,只见身侧两个傀儡仆从跪坐在地上,正在摆放着一些看上去精致的菜肴。
可桑知此时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她恹恹地看着还诡异盯着自己的傀儡,而刚刚上菜的仆从脖颈上还光秃秃一片。
处处透露着诡异,处处让她胆寒。
傀儡微笑道:“姑娘,你可以唤我安生,从现在开始我会负责你这几日在此地的游玩。”
安生如今的身子,甚至嗓音都是男子的腔调,可偏偏却顶着一颗娇俏的脑袋。
桑知仅是看上一眼,都觉得是夜半会噩梦惊醒的程度,更不要说当着他的面吃进去东西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示意撤下这些菜肴。
已经换了好几批菜肴了,安生见桑知始终没有吃东西的欲望,于是又压低声音问道:“姑娘,这些都不和胃口吗?那你想要吃什么。”
“我不想吃。”桑知抿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尤其是周围厢房内亮着的诡异红灯笼,瞧上去阴森而又极具恐怖感。
安生刚刚转过身,脖颈忽然扭转了半圈向她确认:“姑娘是不想吃,还是没有你想要的。”
四名仆从傀儡又一次飘然而至,青白的手指上拖着鎏金茶盘。
安生见状道:“姑娘既然不想吃菜肴,不如试试看我们这的特色。”
桑知余光一瞥,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只见那茶水乃是血琥珀色的液体,杯底还沉着半颗眼球——
“我不想吃,都不要。”桑知面色一白,硬是将安生给看顺眼,目光只落在他身上,她站起来道:“我要歇息了,你们先出去吧。”
这个地方的诡异之处,不仅仅是因为四处都是傀儡,更诡异的是这里与他们一开始踏进来的很明显是两个不同的时空。
一开始桑知原以为自己是误入了某种幻影,如同沙漠中海市蜃楼一样,只要自己不轻举妄动应该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直到这位名叫安生的傀儡喊住自己,她这才发现恐怕自己已经真真切切地身处在此地。
当伺候的傀儡纷纷退出去后,桑知无意间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了靠近走廊一处玄关上摆放的一颗傀儡头颅。
那颗傀儡脑袋乌发披散,面露惊恐扭曲,嘴巴张大,一根巨大的红柱穿过他的口中,跃动的火焰映在脸上。
等等——
桑知脊背发凉地喊住安生,“那个傀儡是什么?”
安生顺着桑知手指的方向看去,似乎是瞧见了什么,浑身一僵,嘴角突然发出阴沉的低笑。
脖颈上的机关咔嚓咔嚓作响,接着应道:“姑娘,就是普通的傀儡啊。”
桑知才不信这个说辞,只是如今她面露平静神色,挥了挥手示意安生先行出去。
一个人待在厢房中时,桑知猛地跌坐回了椅子上,眼前又一次浮现出刚刚在走廊玄关处看见的那颗傀儡头。
傀儡头乌发如丝,额间绑着青绿色的抹额,最重要的是——
那张脸,她曾在青云宗外门弟子中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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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仔细回忆下来,正是那日率先登上二楼检查寝居的弟子。
可那时的弟子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
桑知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惊悚的念头,她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透过厢房缝隙望外看去。
四处都是匆匆行走的傀儡,与活人并无任何不同,可他们关节处的机关却在烛火下泛着寒光。
如果说,这些傀儡都是由活人制成的呢?
在屋子里待了片刻,桑知决定还是要主动出去勘察一下情况,看看会不会还有青云宗的弟子与自己一样来到此地。
戏台上舞姬一舞毕,顷刻间整个戏台前掌声雷动,那些看客与傀儡不太一样,可身上的衣服却叫桑知有些眼熟。
她趁机混在退场的舞姬之中来到了戏台后方——这里是高楼后院。
刚刚踏进后院不久,从戏台后方又匆匆跑来一个人影。
只见那人半张脸风韵犹存,黛眉朱唇,眼尾贴着金箔。可右脸却是腐木雕成的骷髅,空荡荡的眼眶中缠绕着一团红线。
桑知被吓了一跳,后退半步从队伍里凸显出来。
见桑知的动作,尤其是看见桑知那姣好的面容,徐娘瞬间嘴角含笑,骷髅一侧的下颌骨“咔哒”作响,甜腻的声音响起:“何时来的俏姑娘?”
“快快快,随我一起去伺候新来的陈爷!”
桑知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周围的舞姬,这才发现那些舞姬犹如行尸走肉一般齐刷刷转过身,朝着柴房走去。
整个偌大的后院只剩下她一人还站在原地。
她定了定心神,决定还是跟着走一趟,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背后搞鬼。
徐娘似乎也并没有过问桑知意见的样子,只是丢下一句:“跟上!”接着便在前面带路。
这次桑知去的厢房位于第五层,第五层的装潢要比底下奢靡许多,桑知猜测应该这个地方是按照楼层阶级来排列。
楼层越高等级越高。
那眼前这个妇人带自己去见的人,恐怕在这个地方应该算得上是个小头目吧?
桑知这么想着,注意到眼前的妇人走路姿态。
眼前妇人走路时关节并不会弯曲,像被无形丝线吊着移动。
桑知跟在徐娘身后一同踏入了其中,谁知刚刚走进去,她眼中闪过微光,接着脚下一崴,身子前倾,手按在徐娘的身后拍了一下。
“哎呀!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再这样脚倒是要好好管教一下了。”徐娘嗓音沙哑甜腻,每句话尾音都带着钩子。
她心中有了一丝考量,不动声色地扫向徐娘身后的符纸——那是她刚刚贴上去的录音符,能够清晰听到徐娘身边的一切谈话声。
她刚刚可是用了十成的力道,可眼前的妇人却依旧纹丝不动,看样子如果硬碰硬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想到这,“不小心”的桑知稳住身子,低垂着脑袋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厢房的门由内侧缓缓推开,里面弥漫出层层雾气,只能够朦胧看见厢房内坐在桌前的几道身影。
桑知倒是对妇人口中的陈爷有了几分好奇。
21.第二十一章
桑知一身红纱舞衣,赤足踏在冰冷的地砖上,被徐娘推搡着进入厢房。
“陈爷,新来的舞姬到了。”徐娘的声音甜腻至极,却透露着森然死气。
厢房内烛火幽暗,沉香缭绕,一道修长身影背对着桑知,玄色长袍上的银丝暗纹在烛光下泛着冷。
“过来。”男人嗓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桑知注意到男人身侧还伫立着两道身影,瞧着像是他身侧的侍从,难免心生狐疑。
这个地方活人少之又少,是个傀儡之都,先前这里四处的下人皆是傀儡模样,看眼下这两位侍从却瞧着不像。
她站在原地出神一瞬,就听见一道呵斥声从屏风里响起,“我家陈爷发话,你还不赶紧上前?”
“这位大人,这舞姬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徐娘赶忙跪在地上,半边扭曲的脸上满是惊恐,狠狠推了一把桑知。
少女一个踉跄上前,低眉顺眼地跪在厚毯上,却在看清那位陈爷的侧脸瞬间,瞳孔蓦地紧缩——
慕朝?!
虽然面具遮住了他大半面容,但那双如寒潭般冰冷深邃的眸子,她不可能认错。
更何况,他边上两位侍从也是老熟人。
只见木南风与陈先一左一右像左右护法一般,紧紧地靠着慕朝。
才短短一日不到,他们三个都混成人上人了?
“抬头。”陈爷——或者说慕朝冷冷命令道。
桑知强装镇定地抬头,做出舞姬应有的娇媚表情,甚至还抽空朝慕朝眨了眨眼,娇羞地抛了个媚眼。
“噗——咳咳!”木南风很显然也看清了桑知的模样,在无意中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时,忍不住侧头笑出声来,后又飞快地故作严肃。
慕朝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他的目光在桑知脸上停留了片刻,抬手指向她:“你,过来斟酒。”
桑知顺从地走上前,跪坐在他身侧的软垫上。
徐娘见状,脸上骤然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点头哈腰地打趣道:“难得有合陈爷眼缘的,小的再去喊些舞姬来助助兴。”
徐娘并没有马上推出去,而是拍了拍手唤来一位傀儡仆从,沉声吩咐道:“去,去后院再找几个舞姬过来。”
当桑知准备伸手去拿酒壶时,慕朝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冰冷:“既然是舞姬,那不如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不得不说,慕朝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如果忽略他近乎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廓。
桑知会意,知道是演给徐娘看。于是她盈盈一笑,起身走到厢房中央,红纱裙摆如花瓣散开。
不知何时,厢房内忽然响起无形的丝竹声。
可自己不会跳舞啊!
桑知见丝竹声都响起来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场,开始旋转,抬臂。
旋转,跳跃,抬臂——
桑知越跳越觉得得心应手,越跳越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点舞技在身上的,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舞姿已经让徐娘都有点错愕。
待到丝竹声停下后,桑知微微喘息着手臂,刚想要得瑟地看向慕朝,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扑通一声。
徐娘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瑟瑟发抖,就连甜腻的声音如今都变了一种音调:
“陈爷饶命,小的不知道她,不知道她会跳成这样。”
桑知:……?
啥意思?
桑知从听到徐娘这请罪的话后,就一直处于怀疑的状态,怀疑徐娘审美不行,怀疑徐娘故意试探自己。
开什么玩笑,桑知对自己刚刚的临场发挥满意极了。
整个厢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两抹站着的身影不停抽搐着,跟触电一样,桑知颇为不满地扫了一眼木南风与陈先。
有没有点演员素养?
木南风深吸一口气,脑海中还回忆着刚刚桑知“动人”的舞姿,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陈爷,小的去看看菜肴上没上。”
说罢,木南风快步朝厢房外走去。
厢房木门合上的瞬间,屋外响起了一阵鹅叫声。
桑知嘴角微微抽搐两下,颇为不服气地看向慕朝,嘴已经不自觉地嘟了起来。
慕朝的眼神微动,突然开口:“跳得不错。”
简单的四个字让在场除了桑知以外的两人纷纷张大了嘴巴,只见整个厢房内只有少女高高地扬起了脑袋,一副你们不识货的模样。
“你先下去吧。”
这一句话是对徐娘说的。
也不知道慕朝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身份,竟然能够让徐娘乖乖听话,快步退出了厢房中。
当厢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桑知同时布下一道隔音结界,将碍事的红纱扯了扯,大大咧咧地找了把椅子坐下。
几人待在一起,陈先有些好奇地看向桑知:“桑师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说了。”桑知摆摆手,口渴极了,想也不想就将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们吗?”她压低声音,“你们怎么成这里贵宾了?”
慕朝沉声:“等我们发现异样的时候,这间戏楼便跟复苏般,傀儡纷纷活了过来,为了调查,所以动了些手段……”
他指了指身后的角落。
只见那里用一块破布盖着,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那布下才是真正的陈爷。
“那青瑶呢?”桑知有些急切地问。
如今慕朝,木南风与陈先都在此处,那就说明青瑶恐怕也在。
慕朝的表情变得凝重:“不清楚,还得再看看。”
桑知刚要再问,门外忽然又一次传来脚步声,她赶忙收起结界,直接扑到了慕朝的怀里,用力抱住了他的脖颈。
少女的体香扑鼻而来,慕朝整个人浑身一僵,宛若雕像一般石化在原地。
桑知还嫌不够,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少年的腿上,犹如一个挂件一般就这么挂在慕朝身上。
“陈爷,舞姬来了。”徐娘推门而入,青白的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快点进来!”
徐娘的视线注意到二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躯体上,下意识一顿,“陈爷,这几位都是我们戏楼里数一数二的头牌,定然能够伺候好您。”
听到徐娘这么说,桑知也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只见厢房中又多了几道妩媚的身影,一个两个舞姬面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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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身姿曼妙地站在眼前。
不愧是专业的舞姬,媚眼如丝勾人心魂。
桑知恹恹地将脸埋在慕朝的脖颈处,咬牙切齿道:“怎么,我一个舞姬伺候不好你吗?”
慕朝瞥了眼少女的神色,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抬眸,向徐娘招了招手:“既然如此,那便都留下吧。”
桑知呵呵了两声,按在少年腿上的手狠狠掐了一下,有些不爽。
徐娘乐呵地退了出去,那几个舞姬瞬间簇拥上来,势必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慕朝。
更有甚者已经跪在少年脚边,柔荑搭在少年的腿上不断来回滑动着,娇媚地抬眸观察着“陈爷”的神色。
情到浓处,桑知却尴尬开口:
“呃,那个你摸的是我。”
舞姬的动作一僵,抬眸恰好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桑知朝她眨了眨眼,嘴角挂着不好意思的笑。
“其实有点痒—”
舞姬低头,就看见自己的指尖确实落在了少女的大腿上,红纱映衬着少女白皙娇嫩的肌肤,带着几分不俗的媚。
这边舞姬失败之后,另一侧站着的舞姬不甘示弱。
“陈爷——”
只听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一位舞姬用嘴叼着葡萄也学着桑知的样子靠了过来。
慕朝的手仍搭在桑知的腰间,是一种默认的保护状态,神色冷淡沉默。
他缓缓掀起眼皮,下一秒——
嘴中叼着葡萄的舞姬只觉脖颈一冷,她下意识低头,就见修长锋利的剑刃正搭在自己的脖颈上,寒冷的剑光折射出慕朝那双淡漠的眸子。
舞姬们纷纷一僵,压根没有想到会出现眼前的情况。
“啊!”
尖叫还停在嘴边。
桑知眼疾手快地将腰间符纸贴在了她们额头,一位位舞姬纷纷面露惊恐地保持着上一秒动作。
“吓死了。”桑知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从慕朝的身上起来,双手叉腰地看着慕朝,狠狠瞪了一眼:“你留下她们干嘛?”
“还真把自己当成陈爷了是吧。”
桑知不爽地嘟囔了一声,扭过身就绕着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厢房陈设。
短时间内,徐娘应该不会再出现。眼下不知道这间厢房中会不会藏着某种可以监听的东西,桑知可得好好检查一下。
厢房四角站着四个傀儡侍卫,它们的关节处与徐娘等傀儡不太一样,这些傀儡侍卫有明显的丝线痕迹。
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需要人控制的傀儡。
桑知这边正在思索着该如何找到其他宗门弟子的下落,慕朝那边已经淡然地将那些舞姬抹了脖子。
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滑落,却化为了诡异的红线,桑知一扭头便看见了这副画面。
她张了张嘴,刚想要开口,便猛地注意到慕朝身上的异样。
那些红线像是嗅到了什么气息,纷纷扭曲着向慕朝爬去,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一动不动,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道黑线。
“你被傀儡丝给侵蚀了?”
桑知倒吸一口冷气,上前一步,同样注意到陈先此刻的脖颈处也一样出现了黑线。
22.第二十二章
陈先点点头,面容扭曲硬生生忍住疼痛之感,转头看向慕朝,问道:“木南风也得换线了。”
“换线?”
桑知一时间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见殷红的血线一点一点缠绕上陈先的脖颈,像是汲取新鲜血液一般。
“这是傀儡化的一种,在这个鬼地方待的越久,身体会越趋向于傀儡。”陈先将缠绕的红线扯了扯。
听到陈先的这种解释,桑知却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若是按照陈先他们这么说,那自己为什么没有出现异常?
桑知倒吸一口冷气,那黑线如同活物,正在缓慢地向心脏方向蔓延。
“最多还有三天。”慕朝平静地说,“在那之前,如果我们还不能解除这个傀儡化,恐怕会变成傀儡。”
陈先有些好奇地看向桑知,上下扫视了一圈,面露古怪神色:“桑师妹,你身上就没有出现这种异样吗?”
闻言,桑知一愣,她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脖颈,摇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的的确确并没有出现傀儡化。”
“或许和进来的时间有关?”
桑知歪头猜测着,慕朝却先一步否认:“不,我们所有人进入这个地方的时间应该是相同的,恐怕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傀儡化。”
如今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桑知等人将厢房中的舞姬连同真正的陈爷一同处理之后,踏出厢房开始寻找新的青云宗弟子。
既然所有的弟子都进入其中,那么想必他们应该都在这栋戏楼之中。
厢房外歌舞升平,各色绸缎犹如飞天玄女一般,在正中央的戏台上来回飞舞,扑鼻而来的脂粉香犹如进入仙境般。
当然,这得忽略那些美人中有不少身姿僵硬的傀儡。
桑知端起架子,腰肢一扭一扭,犹如没有骨头一般倚靠在慕朝的胸前。
慕朝下意识往后一退,神色异常地看向桑知,面上不由泛起微微红。
见状,桑知笑眯眯地抬头,看向少年:“演戏要演全套。”
下意识躲闪的少年僵在原地,只能够尽量忽略靠上来的柔软,装作一副淡漠的样子。
这个地方的人似乎都认识陈爷,不少路过的人纷纷点头哈腰。
“陈爷!”
“陈爷您今日在此地啊!”
七嘴八舌的声音从桑知的后脑勺响起,桑知倚靠在少年的怀中,手自觉摸向慕朝的心口。
掌心之下,一颗跳动的心脏正在加速。
这么好的亲近机会,桑知自然不会放弃,她软着嗓子装作一副娇媚的模样,嗲声道:“陈爷!人家想看戏嘛!”
她的目光落在戏台边的木板上,那里贴着一张泛黄,且触感奇特的纸张,像是羊皮纸,又像是……
人皮。
桑知在心里默默想着,觉得恐怕这个曲目应该藏着一些线索。
大厅内烛火幽暗,靠坐在一侧包间内只见窗外树影婆娑,映在窗纸上的影子犹如鬼手般摇曳。
桑知压低音量:“我觉得那个曲目应该是某种机关。”
慕朝没有接话,松开搭在桑知身上的手,抬手招来了傀儡侍从,指着一侧的曲目表道:“点曲。”
傀儡琉璃眼珠上下转动一下,缓步朝着他们包间走来,一瘸一拐动作僵硬,露出阴恻恻的笑:“陈爷,想点什么?”
“陈爷,人家想听《湘妃怨》。”桑知很早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这个戏楼墙壁上大多绘制着各式各样的图案,那些图案大多数都是女子的身影。
今日的曲目中也只有一首曲子是关于女子的。
桑知这么说,慕朝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抬眸看向傀儡,却见那个原先露出阴恻恻笑的傀儡如今变了一副嘴脸。
像是从桑知口中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整个用纸糊着的面部不停抽搐着,傀儡声线微抖:“陈爷,确定要点《湘妃怨》吗?”
慕朝眼神一凝,不怒自威:“怎么?不行吗?”
包间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傀儡终于在慕朝的眼神下低头高扬音调:“《湘妃怨》一曲!”
霎那间,整个戏楼里像是被噤声般,悬挂在各处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熄灭,整个戏楼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戏台上隐约传来女子的哼唱声。
调子正是《湘妃怨》。
陈先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轻,他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嘀咕道:“唱个戏为什么把灯笼全灭了?”
“你以为真在戏楼啊?”桑知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陈先的背上,率先将手中的符纸贴在一侧包间墙壁上
“这符纸能够抵挡一次鬼怪的攻击。”桑知扭头,刚要与慕朝商量对策,忽然察觉异样——
月色如水,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可是……
她的影子,没有跟着她移动!
寒意瞬间爬上脊背,桑知缓缓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仍站在原地,甚至冲她咧嘴一笑。
恰逢此时,戏台上那女子幽怨的语调唱道:“月凉凉,影慌慌,待人归来情常常——”
桑知猛然醒悟,迅速掐诀,捏着指尖的符纸被灵火燃起,将脚下那片“活影”烧成灰烬。
“别被月光照到影子!”
远处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像是齿轮开始转动,桑知屏息凝神,循声来到包间门口。
慕朝也同时站起身,手中凭空多了一枚青铜钥匙,钥匙齿竟是人指骨形状。
“你哪来的?”桑知有些惊讶。
可慕朝低声道:“跟紧我。”紧接着将钥匙插入墙壁一处不起眼的凹槽中。
地面无声滑开,露出黑乎乎的阶梯,腐朽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檀香。
戏楼上女子面容若隐若现,一双被面纱挡住的眼神却让人难以忽略,桑知正要迈步的时候一回头,恰好与那女子对视上。
咚、咚、咚
心脏处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刺痛,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一双手搭在案桌上,修长的指尖灵巧摆动着机关。
“对,就这样。”
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让桑知失神片刻。
慕朝忽地拽住她的手臂,一把将桑知拽进自己怀中:“别去!”
桑知心头一紧,视线缓缓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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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面前那阶梯之上匍匐着无数黑影鬼手,正拼命往外伸着,似乎要拽她下去。
若是刚刚不是慕朝抓住自己,恐怕她早就被那些鬼手拖进无尽深渊了。
“有幻象!”桑知解释道,手上忽然一凉。
清脆的铃铛声在寂静的黑暗里响起,桑知低头就见慕朝系在自己手腕上的银铃。
少年开口:““引魂铃,若我们走散了,它能带你找到我。”
这东西还是慕朝在无名那边换来的,但是他并没有告诉桑知,只是抿唇恢复成冷淡的模样。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桑知回过神来,心中一喜。
“不是,只是单纯你走丢麻烦。”慕朝否认道,压根没有给桑知机会来调戏自己。
被忽略许久的陈先眼巴巴地看着,狗腿子般凑到慕朝的身边:“老大,你还有没有这种宝贝,我也害怕我和你走丢了!”
慕朝蹙眉不语,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尴尬,是今晚的陈先。
见慕朝压根没有掏东西的意思,陈先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学着刚刚慕朝冷漠的样子重复道:“单纯你走丢麻烦——”
铃铛上还残留着慕朝的体温,饶是脸皮厚的桑知听到陈先的打趣,也忍不住耳根微热,勾起唇角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和慕朝的关系!”
“没有关系。”
慕朝转过身,终于开口反驳道。
接着,率先踏入密道。
桑知才不信呢,她伸出手指戳了戳慕朝后背,“慕朝你慢点,看不见了。”
少年并没有回头,但是脚步却慢了下来。
在最后面当电灯泡殿后的陈先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关系?”
孤零零的陈先认命跟上两人。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碰到任何丝线。”在黑暗中,慕朝的声音格外清晰。
密道的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刻满扭曲的人脸,每张脸的嘴巴都被丝线缝住。
“传说中的千机古城有一位机关天才,痴迷于傀儡制作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可他发明的傀儡替代部分人力后引起了百姓的不满。”
慕朝悠悠开口,像是诉说着一段故事般。
“百姓将那人锁在地底下,用他最得意的机关杀死了他,至此他怨念成鬼,祟气屠杀成魔。”
桑知听到这一段往事,有些唏嘘,不过她的关注点却在慕朝身上。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慕朝划破手掌,将血滴在门环上,人脸立刻发出无声的尖叫,那扇青铜门缓缓开启。
伴随着青铜门开启发出的轰隆声,慕朝道:“藏书阁的古书里有过记载。”
慕朝的神色坦荡至极
眼前的景象让桑知血液凝固——
地宫中央悬着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的,乃是一位面容清冷的美人,眉心一点红痣生是慈悲菩萨像。
桑知不得不承认,一开始听慕朝这么说起那段往事时,她下意识以为那位机关天才是一位男子。
但其实,那位机关天才是一位女子。